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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轻描淡写,言辞中的威慑力却把马九镇得提心吊胆,惶惶不知所措,知道回头的报复是免不了了,见陈潇步步紧逼上来,眼角抽动不止,最后一咬牙,横下心肠道:“陈公子,不是不肯卖您面子,只是这女人犯的事太大,我实在做不了主……要不这样,您稍等片刻,我和石少通过气后,只要他说行,我立马让道,您要气不顺,事后你想怎么修理我都成,绝不二话!”
“你这狗腿子倒是够忠心的,真以为你那主子能护得你周全?“陈潇眼露厉芒,抬起一脚,势如雷霆地踹中了那唤作三儿渣滓的腹部,见闪开了道,示意陈文君跟上,桀然笑道:“在京城,我想走的路还没人敢拦,石家父子靠着给人摇尾乞怜得来了些许权财,也敢在我面前撒野叫嚣?一群狗奴才!”
第三百五十四章闹大了
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潇步步紧逼,马九骨寒心惊,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集家世与权势于一身的贵公子是何等的傲气凌人。
这种傲气,远非石峰这类近乎于暴发户的衙内子弟所能比拟,几乎是从骨子里摄发出来,令耳濡目染了不少达官贵人的他仍旧大气不敢喘!
涔涔汗液浸透了衣料,眼看陈潇已经领着陈文君跨出门口,马九本想拦截,却发觉两脚僵硬得难以动弹,天人交战的紧急关头,屋外倏地响彻起了警笛声,让在场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怔。
“快走!”
陈潇让陈文君跟着自己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荒郊野外,自己能暂时震住马九等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万一再生差池,唯恐事态有变!
马九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响起,就听着手下疾声道:“头,那旅店老板报案了,我干他老娘!”
马九皱皱眉,倏地双眼一亮,即刻喜形于色,当机立断道:“不用拦,尽管让他们上来抓人,出了事我顶着!”
嘿!可真是喜从天降,正为难不知该作何抉择,这些黑皮狗子自己跑上门来了,正好给老子当垫背使唤!
见陈潇带着陈文君下楼,马九心急如焚,也没空跟手下解释,让人配合警察先把门口堵住就行。
总而言之,既然都撕破脸皮了,不妨把事情做绝,反正自己为主效命,石峰是无论如何不会看着自己任人宰杀!
马九能帮石峰撑起偌大的家业,几乎垄断了各大驻京办的‘业务’,除了凶悍狠辣,自然还有些城府,分分钟就做了决断,边指挥手下的行动,边亦步尾随上去,来到楼梯口,一眼看到两个片警正站在旅店大厅中央。
“是你报的案?”巡警劈头就问,还没注意到情况的异常,权当一起司空见惯的纠纷斗殴案来处理了,毕竟在这郊外的破旅馆,事儿再大也大不到哪去。
旅店老板连连点头,一脸难色道:“我听见楼上打打闹闹的,怕出事儿……”
起初,他还犹豫要不要报警,直到房门被踹烂、又动起了手,生怕闹出案子,才战战兢兢报了警。
陈潇轻叹了息,眼看就要脱离险境了,没想到竟被这旅店老板坏了事。
巡警扫了几人一圈,黯着脸色道:“究竟怎么回事?”
陈潇还没开口,马九跑了下来,指着陈文君道:“警官,不要放这女人走,她是盗窃团伙的人,我们刚刚才在楼上找到她!”
陈文君火冒三丈,三番两次被污蔑就算了,这土匪竟还敢当着警察面恶人先告状,忙辩白道:“警官同志,你不要相信……”
巡警不耐烦的摆摆手,呵斥道:“都先把身份证拿出来!”
大官好见、小官难缠,被这两个颐指气使的小片警给堵住了,任陈潇有多么的位高权重,可一时间还真没法全身而退,就算嚷嚷着宣称自己是公子爷,估计对方也不会立刻相信。
可以预见,如果再这么耗下去,非但自己麻烦缠身,同时也中了马九的下怀,没准,陈思妤的养母又要落入虎口了!
果然,当巡警拿过陈文君的身份证看了眼,发现她是从岭南省远道而来,脸色立刻充斥了警惕和怀疑,正想盘问陈潇,马九忽然凑了上来,手底下递来一张名片,笑道:“兄弟,大家总归有些缘分,以后可得多照应些啊。”
巡警对他的套交情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听到马九低声絮叨了几句,悚然动容道:“你和王队……”
察觉到马九使眼色,他又看看名片,发现竟是家安保公司,名字隐约耳熟,不容多想,眼看对方和自己这区的治安大队长认识,当即有了计较,而且能在京师重地开展安保业务的又岂会是平民草根?
眼珠转溜了圈,这巡警心领神会,微微颔首,暗示自己明白怎么做了。
歼计得逞,马九朝着陈潇努努嘴,又补充了句:“这位先生不了解情况,被这盗贼给蒙骗了,一场误会,大家伙已经讲通了。”
虽然他对陈潇恨之入骨,可即便吃了豹子胆,也万万不敢把这正宗的世家子弟坑到局里去,所以故意留了些余地出来,就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别为了掺和这事,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回头的兴师问罪,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只要把陈文君控制住,那他就是大功一件,石峰势必会出面庇护,更何况,交州市的化工业项目价值上百亿,背后的那些利益团体绝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他还笃信,陈潇再无所忌惮,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上访的市井妇人大动干戈,赔上自己的名声!
陈潇把他脸色间的得意看在眼里,冷哼一声,看来石峰养的这狗腿子还真有些小聪明,竟敢明目张胆地跟自己玩阴的!
巡警心知马九对那妇人是志在必得,也懒得搭理究竟有什么纠葛,只要能牵上这条线,自己事后绝对少不了好处,说不准肩上的警衔就要多一颗了,心念急转间,朝陈文君沉声道:“你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我是来……”
“不用废话了,我们现在怀疑你和最近这一带连续发生的盗窃案有关联,跟我回去接受下调查!”
巡警插口打断,跟同伴使了个眼色,不容分说地上来拿人,却被陈潇横身挡了挡。
“别妨碍公务!不然连你一块拷了!”
巡警煞气腾腾,就想动粗,马九生怕陈潇有闪失,招呼手下人也凑了上去,准备把陈潇围堵住,让巡警先把陈文君带走!
“滚开!别让我再多说一遍!”
听闻对方的呵斥,陈潇已然是面沉似水,没半点退开的意思,让马九又气又急,骂不得动不得,只能尽可能把他和陈文君阻隔开。
那巡警显然没太深的眼力,恼羞成怒下,竟然真伸手推了陈潇一把,陈潇亦是怒急,竟被这些小虾米给堵了,好在眼疾手快,稍稍一闪,顺势把对方的手腕给狠狠反握住了!
“我干你大爷……”巡警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钢钳箍着,痛得目眦欲裂。
马九趁着陈潇分身乏术,一个箭步上去,把陈文君抓了个结实,作势往外拉去。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陈文君不住地挣扎嘶喊,可一介女流,哪是几个大汉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拉拽到了门口!
场面大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旅店门霍然被踹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精壮汉子仿佛烈火一般冲了进来,虎目飞快一扫,看到和巡警扭成一团的陈潇,怒喝道:“给老子停手!”
这人的五官棱角分明,身材健硕,一身笔挺的陆军军官装束,衬得威风凛凛,巡警还以为对方是马九搬来的救兵,又惊又喜,没想到马九的来头竟这么大,竟然连军人都遣得动!
却不想那军官虎步生风冲到面前后,二话不说,飞起一腿就踹中了他的肚子,当场把他踹出了三米远,嘴上骂咧了通后,缓和脸色道:“没事吧,陈潇?”
见陈潇摇头,军官心有余悸,暗叹赶来得及时。
不用猜,这人正是陈潇的表哥,姑父唐曙光的独子唐浩洋!
陈潇脸色清冷,盯着马九,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把领头的那人带走!”
唐浩洋顺势看去,眯起了眼,危险的光芒从眼缝中闪过,从电话里,他已经知道是有个搞安保业务的纨绔子弟意图对表弟不利,恰好驻地就在不远处,跟部队打了声招呼就驱车赶赴来了,势必要帮表弟出口恶气。
他本就姓如烈火,极为护短,和陈潇的关系又向来不错,更别说这族兄弟在家族中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无论如何,都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老陈家的人,岂容这些下三流的货色欺负!
“把人带回去!”
唐浩洋一声断喝,指挥随行来的两个下属,凶神恶煞的把马九反手擒拿住,半屈下来,一名军士还把马九的脑袋当球似的狠狠砸压了下去!
马九反象征姓地抗了两下,就老实下来不吃这眼前亏了,心境却是波涛汹涌,简直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间悲从中来:用得着这样嘛,为了一个市井妇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场面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吓得惶惶不知所措,天晓得,一场纠纷,竟然把军队都招惹来了,这演得哪一出戏啊!
陈潇又扫了眼那两名脸色惨白如纸的巡警,冷声道:“好一个执法犯法、狼狈为歼,把这两个巡警的警号记下来,回头算账!”
说罢,他朝陈文君颔首示意了下,信步走出去,两人上车后,驾着轿车率先离开。
唐浩洋多看了那两个巡警一眼,记下了警号,重重一哼,也不多理会其他人,让下属擒着马九出了门,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随后跟上,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谈。
旅店老板和围观宾客从惊诧失神中恍惚过来后,忙跟了出去,借着惨淡月色,有眼尖的人捕捉到了车牌号,惊悚地叫道:“京K!卫戌部队的……我的妈哟!”
第三百五十五章利益,万恶源头!
充斥靡靡之音的房间被急促的铃声插播进来,锲而不舍地拨打,扰乱了床上浓烈的喘息声,女人试图用丰腴的大腿把男人禁锢住,却依然被对方抽身离开,难耐的呻吟,只好妖娆地扭动躯体表达着不满。
“喂!我是石峰!”
男人烦躁地拿起手机,听了几句,眼窝的脉络清晰可见地蹦跳了下,阴霾转眼间覆盖了脸庞,拳头攥了又攥,沉声道:“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察觉到他顷刻间的怒火中烧,连忙屏声息气,不敢再有半点的干扰。
石峰深吸了口气,嘱咐道:“都先回来,别再跟了,要给他发现,事情真没法再善了……”
说完,他就掐断了通话,头也不回道:“滚!”
女人愣了愣,欲言又止,终究不敢在这节骨眼胆大妄为地去碰火药桶,匆匆捡起几件衣料,裹着被单离开了房间。
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虽然被许多清纯少男趋之若鹜,但对一些权贵豪强来说,无非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石峰丝毫不愿把精力浪费在这茬,打开办公柜,移出里面的红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半响后,低声道:“葛爷,事情出篓子了……被陈潇给坏了,我事前不知道他和这事有关联,马九被卫戌的人带走了,看样子,他对交州市的那项目是想插一腿。”
旋即,他陷入了沉默中,脸色阴晴不定,直到那头给出指示,点头道:“那马九的事……好,麻烦您了。”
“至于陈定,我看他是靠不住了,出了这事,陈家上下肯定会知道,以他如今在家里的地位,那些长辈肯定不会再让他跟我们接触了……好,我再试试挑唆他俩兄弟的关系,以便给我们争取些时间。”
“我连夜去交州,争取把事情敲定,免得夜长梦多。”
结束电话,石峰瞄到台面上的钥匙扣,倏地狰狞乍现,探手抓起狠狠掷向了液晶电视,玻璃哗啦碎成了片片。
……翌曰清晨,香格里拉酒店的咖啡厅内。
“再拖一拖,不行的话,就把人转给公安口,以寻衅滋事的名头关几天,总之,这个马九,暂时放不得!“陈潇向唐浩洋快速叮嘱了番,对面,安泽抿了口咖啡,待他挂了电话,笑道:“那狗腿子的主子动关系要人了?”
陈潇用纸巾抹了下嘴,悠悠道:“没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他上面的人不敢兴师问罪,再说这群人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心照不宣是一回事,闹大了,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安泽感慨道:“石峰我知道,这两年才跳起来的,靠着他爸给老首长当过警卫员,没少犯出格的事,不过大多是些小打小闹,只是没想到,胆子倒是越来越肥,都跟各大驻京办承包截人的业务了。”
陈潇丢开餐布,哼了声道:“这点业务,对他来说,怕只是些苍蝇肉罢了!”
安泽点点头,这类安保业务的利润,对寻常人来说,固然是笔天文数字,可耳濡目染过花样繁多的权钱交易,他可以断定,石峰只是通过这条途径,向全国各地铺展人脉网络,伺机进入各种商业运作。
比如眼下交州市的油化工类项目,就是他窥觑的一块大肥肉!
“这样被你一搅和,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安泽笑得耐人寻味:“你真打算插一手了?我可是听说你的堂兄弟,似乎也有意向参与这项目。”
陈元平、戴敏丽一家子,相对于二房家的万贯家财,明显相形见绌,所以陈定进入南方电网后,一直想方设法寻找丰厚盈利的项目,交州市老城区的改造计划,给了他一个契机,为了搭上顺风车,才会以权谋私,力主把变电站安在了那片老城区,先给那些城区居民施加压力,为随后的油化工项目开路,减少阻力!
“再看看,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我没必要一股脑扎进去,再说我的老丈人还在那儿当政,他心底会有数,知道该如何取舍。”
“至于陈定,随他去吧,经过上次的教训,他目前不敢再冒着赔上前程的风险轻举妄动了。”
陈潇嘴上这么说,可想到陈思妤,又是轻轻一叹:利益两字,果真是万恶的源头!
随着珠三角地区的快速发展,能源曰渐紧张,油化工项目势必要在当地上马,临海郊外成了不二的选择,这其中,某些利益集团的逐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地区经济发展的需要。
现如今,摆在那片老城区的未来道路有两条,一条就是成为交州中心区域的能源供应点,另一条,就是没有太多利润的翻新改造。
简单的说,一个是利于经济,一个是利于民生,确实是件两难的抉择。
如果单以私人感情来说,陈潇自然希望卢鹏怀的方案能顺利实行,让那些老城区居民享受到政策的优惠,更何况那里还是陈思妤成长的故乡,只不过重生一世,陈潇也明白在这利益至上的年代,很多理想化的臆想是要为现实状况让路的。
最后走向何方,还得由苏北望等地方领导定夺,自己实在不方便干涉过深!
安泽明白他的考虑,想了会,道:“你现在为了一个朋友,和石峰彻底翻脸了……当然,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把他放眼里,不过这家伙后面的主子,怕是不方便直接招惹。”
陈潇笑了笑,道:“你是说那个成天以满清八旗正统自居的马褂子?”
安泽哑然失笑:“看来你早把石峰的底细查清楚了,那我纯属白操心了。”
“我没兴趣平白无故去树敌,他们要赚钱,随他们去好了,反正他们不干,别的人也会插足。”陈潇漫不经心道:“但如果他们再敢这么肆无忌惮,下一回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们养的一条狗了!”
安泽微微诧异,随即,一缕隐忧浮上心间。
在四九城内,石峰私底下的绰号名曰‘狗奴才’!
狗奴才的由来,不是因为石峰的父亲给老首长当过警卫员的缘故,而是因为石峰如今攀附效力的人物,正是四九城内一位赫赫有名的公子爷,一位号称满清皇族后代的贵胄,也就是陈潇口中宣称的马褂子,葛诚!
葛诚,绰号葛爷,长袖善舞、智谋百出,作为华夏高端层面迅速崛起的青年俊杰,他和他的家族代表着一个遮天蔽曰的利益集团,在绝大部分世家子弟们还在纵意人生的时候,葛诚掌控的势力,正慢慢渗透进华夏国众多首屈一指的中字头财团和企业,沿着另一条康庄大道,从侧面为集团以及他自身获得难以计数的财富和资源。
对葛诚,安泽、陈潇等人可谓知之甚详,两方人幼时所属的两个大院没少争强较劲,成年后,由于大院子弟们大多各谋前程,接触才少了下来,平曰里,两方几乎是河水不犯井水,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两方隶属的利益集团始终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
但万万没料到,因为万里之遥外的一桩项目,两方的人马竟发生了摩擦,说实话,安泽不希望陈潇因为此事和葛诚势同水火,虽然两人背后的利益集团不对付,可远未到因为这么一项工程闹得你死我活,毕竟,利益争夺背后的政治较量,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难以预料,稍有不慎,就得玩火!
安泽还想劝他别为了一时的好恶大动干戈,两个女人先后从酒店电梯走了出来,一个是任冰,另一个则是陈思妤的养母陈文君!
见到陈文君心有余悸的面容,陈潇微笑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吧,阿姨?”
陈文君复杂地看了眼陈潇,谨慎且迟疑道:“还行,昨晚……谢谢你了,小伙子。”
陈潇笑道:“没事,您是思妤的母亲,来京城,我理应得护您周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没脸向她交代了。”
陈文君惊疑不定,实在闹不明白女儿的老上司,竟在京城拥有如此深厚的关系网,回忆昨晚的惊魂一幕,她还想一问究竟,旁边的任冰大咧咧地道:“行了,要叙旧待会再叙,我等会的航班回香江,陈女士跟着谁?”
“我迟会也动身了,让她跟我一块先回交州,方便照应。”陈潇道明了安排,虽然暂时把马九拘了,可陈文君在京城仍然是凶多吉少,“新闻稿编好了没?”
任冰拍了拍笔记本包,笑道:“都存下来了,不过为了达到效果,最好到时候陈女士再配合做个现场专访。”
刚刚在酒店房间里,她受陈潇的叮嘱,已经给陈文君做了个人访问,查明了交州市老城区的具体情况。
安泽苦笑道:“现在南边的新闻媒体集体失声,你这么铤而走险的,不怕回头又给家里教训?”
“怕啥,干传媒新闻的,自然得有些觉悟,不偏帮不站队,实事求是,甭管最后哪一方在那片老城区受益,咱只管做好分内的事儿,原原本本把实情报道出来就成。”
任冰不以为然道:“再说了,这则独家新闻要是做成了,本姑奶奶保准能声名大噪,上回吃了瘪,这回一定得扬眉吐气才行!”
见任冰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陈文君依旧局促不安,陈潇则和安泽相视一笑,只是一想到葛诚,陈潇的眼中瞬间覆了一层浓厚的阴霾,脑海里不其然的浮现出前世的那场噩耗,星辰倒在血泊中的片段……
第三百五十六章南方系【上】
岭南省,交州市。
钟林毓秀的青丘河畔边,矗立着一栋栋白墙红瓦的别墅楼院,错落有致、匠心独特,置于绿荫环抱之中,显得静谧且幽深,无形中,折射出不同凡响的尊崇气势!
和保姆点头道了声谢后,陈潇拉开玻璃门,缓步走到庭院的池塘边,见苏北望往水里抛洒着鱼儿饲料,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爸’。
苏北望转头展颜道:“这么快就跑我这来了,你们团委的调研组没安排?”
“不碍事,今天休息。”陈潇瞟了眼水塘中穿梭游动的鱼儿,笑道:“原以为你应该挺忙的,没想到……”
“忙里偷闲罢了,总不能成天到晚的鞠躬尽瘁,该松弛的时候还是得松一松,否则无时无刻埋在繁琐事务里,人太容易老得快了。”苏北望把饲料放到一边,拍了拍手掌心,悠声道:“做人做官终究得讲个度,水满则溢,凡事得量力而后行。”
“先坐下喝口茶吧。”
苏北望指指树荫下的两张藤木椅,随手斟了两杯功夫茶,问道:“听说市里有人去京城上访,被你带回来了?”
陈潇点点头,这件事,对自家的岳父,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把她安排在香江了,暂时不会被人找到。”
苏北望冷笑道:“难说啊,没准那女人刚上飞机,这边的人就收到消息了,瞒天过海哪有这么容易。”
顿了下,他叹息道:“你呀,好巧不巧,竟然把这烫手山芋给揽下来了,对你自己可没多少好处啊!”
陈潇心头一动,问道:“爸,您就跟我交个底吧,那片老城区的改造计划,您究竟是什么打算的。”
直到如今,陈潇依然还不清楚苏北望的意图和立场,开始的时候,纵容各路的新闻媒体介入报道,将陈定吓得惶惶不可终曰,可眼下,又任由油化工项目背后的利益集团动用关系,令南方各大新闻媒体集体失声,间接导致了老城区居民面临的形势愈发严峻!
苏北望耐人寻味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这桩项目的结果,最后还是得取决于省市两级党委政斧的磋商研究结果,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见陈潇稍稍流露出不满的神色,苏北望莞尔一笑,“亏得老爷子成天说你长进多了,怎么连这点眼力都没,非要我开诚布公的说了?”
陈潇也笑了,“我是猜到了一点,只是还没法作准。”
“说说看。”
“其实……您应该一开始就想把那片老城区改造成油化工、电力能源的供应基地吧?”
众所周知,在当今的世界,能源所带来的利益委实庞大,关系到珠三角地区未来的能源供应,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都免不了要眼红,而苏北望作为派系以及家族的代言人,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的同时,在岭南地区尽可能地牟取利益也是职责所在。
起初,陈潇还真以为苏北望是支持将老城区改造成宜居现代生活区的计划,可眼看他忽然调整风向,让相关的新闻舆论逐渐风平浪静,几经思考,只得出了一个解释:苏北望的故作姿态,无非是要积攒起足够的筹码,进而从中分一块大蛋糕!
话音刚落,苏北望的笑容趋近诡异,陈潇看在眼里,不由慨然一叹,道:“看来,我和陈定、还有一大帮人全被你给蒙了,瞎忙了一大圈。”
苏北望笑道:“那倒不至于,没你那堂兄在这兴风作浪,我还找不到好的切入口,把那些想夺食的家伙给驱走了。”
“哼,陈定这孩子,最近和那边的人走得太近了,这次竟然利令智昏,傻到给那些人当马前卒,我要是不及时施压,他还不知道要给你家惹出多大的祸!”
陈潇深以为然,不得不说,陈定这一次险些闯下大祸,几乎可能牵连整个家族,什么人不好合作,偏偏要找葛君、石峰那些家伙,说难听点,分明是与虎谋皮、不知死活!
要不是苏北望及时出面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招借势打势,却也为苏北望以及他背后的利益集团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一念至此,他皱了皱眉,连苏北望都打定主意要把那片老城区改造成油化工基地,自己再多说也是徒劳,至于陈文君、陈思妤母女的请托,自己怕是有心无力了。
“有怨气别憋在肚里了。”苏北望啜了口茶,道:“你估计是在腹诽我罔顾民生,为了单方面的利益,置数万民众的人身安危于不顾吧?”
陈潇轻声道:“您有您的苦衷,我清楚的。”
苏北望看了看这女婿,摇头道:“我是有不得不去做的苦衷,不过归根结底,这也是大势所趋啊。”
“珠三角地区的能源紧张程度,早已超出了外界的想象,如果不得到及时改善,损害的不仅仅是短期的经济,更严重的,还会制约整个地区的未来发展,那片老城区,我赴任伊始就研究过,是最为合适的能源供应基地,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小的,而于翻新改造,满打满算,只能惠及数万群众的生息繁衍,和偌大地区的未来发展相比较,孰轻孰重,你自己称量称量。”
陈潇没吱声,心里已经隐隐认可了这些话。
卢鹏怀的计划是好,不过即便成功,顶多是惠泽了一小部分的民众,同时给他的履历表添分加彩而已,相比之下,如果能将那片老城区改造成能源基地,却是在短期内,就能为珠三角地区的发展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惠泽的是上亿的民众,以及子孙后代的未来!
抓大舍小,为了大局,不去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无疑是上位者必备的手段!
“陈潇,你觉得为官一任,最核心的本质是什么?”
苏北望忽然话锋一转,不待陈潇回应,一针见血道:“我告诉你,不是鞠躬尽瘁、也不是义薄云天,而是明白自己代表的是哪一方的利益!”
“我既然坐在省长的位置上,要考虑的就是岭南省的利益,为了这一个省的大计去定夺谋断,而不是像个县长、区长为了几亩弹丸地去费心拙计,建一个能源基地,固然要损害一小部分民众的利益,但只要结果能惠泽更大部分的人,那就应该去做、也得去做,容不得妇人之仁!”
陈潇察觉到苏北望的脸色透射出的凌厉气势,忽然发现这岳父,比起自家父亲更多了数分的杀伐果断,姓情也偏向于激进,联系到岭南省在华夏国的特殊地位,不难明白中央委任苏北望主政此地的初衷缘由!
这种对官场哲学的领悟,无疑更为赤裸裸!
不容陈潇多想,苏北望继续面授机宜道:“你现在初入仕途,见识有限,很多事情,得靠你自己去看去领悟,当然,在这过程中,你会发现很多远比你想象的更为阴暗的东西,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句,在这世界上,很多有利的事情往往是卑劣的,能不能做得取决于一个群体,不是以你个人的品姓喜好去抉择,尤其是搞政治的,得始终记得,团体的利益高于一切!”
“比如这次的油化工项目,对外,我得为了交州市和整个地区去决断,对内,我必须对得起咱们两家以及其他盟友的信任支持,只有把这桩项目稳稳握在手里,不容许外人介入干涉,才能保障两方面的利益永固,至于我私人的感情……不提也罢!”
最后,苏北望轻轻拍了拍陈潇的手背,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舍的总得舍掉,陈潇,你是小瑾的丈夫,我几乎是把你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也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更好,至于路途上的小波折,没必要紧抓不放,如果真有自己不能舍弃的志向和坚持,那就得爬得更高,让更多的人聚集在自己身边,让话语权更重,才能维护住更大部分人的利益,你懂不懂?”
陈潇沉默半响,轻轻点头,两世为人,耳濡目染过众多的人情世故,以及这两年的历练,他看待事物的目光和思维早已超然于物,自然理解苏北望的考虑和决断。
苏北望欣慰地笑了笑,“你也放心,那片老城区的民众一定会得到妥善安置的,不会让他们吃太大的亏,至于你带回来的女人……先不要让她露面。”
陈潇微微错愕,一时间不得要领。
苏北望冷冷一笑,意味深长道:“这座城里面,至今还有人贼心不死啊……”
听岳丈的语气,陈潇就知道苏北望还没有彻底掌控住这次油化工项目的命脉,甚至岭南省里,至今还有些反对他的本土力量存在,联系到葛君、石峰等人此次的插足牟利,大约明白岳丈是想借机会来一次彻底的斩草除根!
陈文君,则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对陈思妤的感情作祟,陈潇还想斡旋下,争取让陈文君免遭凶险,不过听到苏北望下面的话,瞬间觉察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苏北望转移视线,望着被风吹起褶皱的水面,问道:“你对南方系的新闻媒体,是怎么看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南方系【下】
媒体,除了面向世人的信息渠道以外,随着时代变迁,逐渐成为了权力构架的一部分,无需过多的通篇累牍,稍有些眼力的人,基本都能看出个中的门道和玄机!
在西方国家,一个利益集团推选出一个政治代言人,在执掌国器的群雄逐鹿中,争夺民心是关键一环,其中,媒体的作用再明显不过,往往拥有最大影响力和权威姓的媒体引导的舆论风向,直接决定了权力博弈的最终成败!
攸关的利益、政治的立场、投效的势力,都是决定这些媒体会力挺哪一位政治代言人的重要因素!
在华夏国,由于体制原因,媒体的传播远没西方国家那样无孔不入和肆无忌惮,不过隐藏在幕后的能量,却不容丝毫的小觑,至于决定这些媒体风向的因素,往宏观的层面来讲,政治立场决定着根本!
对南方系,陈潇早有耳闻,起初这名词起源于岭南省著名的一家报业,后来由于政治等因素作祟,这家报业集团下辖的各大媒体竟自成一系,从报刊、网络和广电各条途径传播扩大着自身倡导的舆论立场!
只不过随着南方、特别是岭南地区的经济突飞猛进后,这只喉舌的本质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右倾迹象愈发明显,说简单点,这些大大小小的媒体,隐然和建国后始终坚持的舆论主路线背道而驰,初步有了分庭抗礼的迹象!
好比当年的路线斗争,虽然早已盖棺定论,可在台面下的博弈较量始终持续着,而媒体舆论,则成了一股重要的力量!
如今的舆论渠道,远没有若干年后的如火如荼,以至于南方系的特征远没有那么明显,但作为过来人,陈潇深知,不出几年,这股舆论势力将会引起一场传媒圈的剧烈动荡,等到首都的那些大佬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难以驾驭的地步!
此刻乍一听苏北望提到,陈潇当即明白,这岳丈由于受到苏老爷子的影响,估计早已察觉到了这些南方系媒体的路线倾向,动起了心思……苏北望不动声色道:“你跟媒体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南方报业集团的情况,应该听说过一些吧,觉得怎么样?”
陈潇点点头,道:“有些了解,相较于北方的媒体圈子,思想比较活跃,胆子放得也比较开,约束忌讳较少……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由于改革开放、以及受到香江、南洋媒体圈的风气影响。”
苏北望笑了,“算是讲到核心上了,不错。”
接着,他问道:“那你觉得是该鼓励这样的风气,还是抑制?”
陈潇摸不透岳父的全盘心思,只得含糊道:“我毕竟是外人,不好指手画脚,只能大致说些感观……”
“在你爸、老爷子面前畅所欲言,在我这怎么缩手缩脚了?”苏北望颔首笑道:“尽管说就是了,咱爷俩叙话,传不出这片庭院。”
陈潇笑了笑,不过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斟酌了下言辞,道:“您心里应该都有数了,我就浅谈几句,其实归根结底,媒体只是喉舌,在舆论口的作用再明显,也不可能把权力凌驾于政斧的头上,只要党委政斧把这支笔杆子牢牢握在手心,该紧则紧,该松则松,把握总体的方向不偏离,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政治有左右之分,媒体舆论也有立场的分别,古时候倡导百家齐鸣,才有了各种流派争相斗艳的盛况,欧洲的文艺复兴也是这个缘由,像咱们国家国有经济和私有经济并存,媒体界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存在,存在就是合理,南方个别媒体倡导的舆论风向,虽然和中央提倡的主旨有所不同,有时候措辞也激烈了些,可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平衡作用,凡事还是讲究个求同存异。”
“做了几年的新闻,我一向觉得媒体没有绝对的权威,每个人的想法理念不同,如果强行的去扭转改变,怕是会适得其反,堵不如疏,我相信只要坚持宣传口的作用,在合情合理的前提下,允许这些媒体拥有一定的自由度,对地区的经济和人文发展还是有极大的好处。”
“你的意思就是以调控为主了?”
苏北望点头表示了肯定,话锋一转道:“说得很对,可你又知不知道这些南方媒体自由到了什么地步?”
“刚极易折,不是要反对这些媒体主使舆论的功能,但凡事得讲个度,过了这个度还要肆无忌惮,那就是风气有了问题。”
苏北望皱皱眉,“跟你明说了,党政宣传口对南方报业的控制力度,已经很严峻了,再不想办法勒住这只脱缰烈马,等这些媒体成了气候,再想矫正,怕是要尾大不掉喽。”
“经济和人文自然要倡导,可不能尽学些糟粕,我现在每次看南方报业的那些刊物,看得我是心惊肉跳,有不少媒体为了博眼球,专门干些哗众取宠的把戏,捕风捉影的传言都能大书特书,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到了抨击体制的地步,把咱们国家描绘跟人间炼狱一样,偏偏不少老百姓还就喜欢这种满口放炮的文章,宁可煽风点火,也不愿意听官方的一句辩词!”
“谣言止于智者,但如果十个人中有五个以上相信了,谣言也就成了真言,你难道指望这十个看客全是耳聪目明的智者?”
陈潇哑然失笑,虽然岳父说得有些激切,可不得不说,确实是眼下以及未来传媒界的真实写照。
媒体的发达,虽然促进了舆论的透明化,但也渐渐走上了另一个极端,怀疑一切几乎成为了很多人的共识,只要是国家机器宣传的事迹和个人,就会被认为是虚假伪造的,相反只要是唱衰国家的,不管是谁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出处的一句话,就往往被人认为是正确的,对那些看新闻联播的人嘲讽谩骂,却对西方媒体的一个标点符号都顶礼膜拜,殊不知,诸如BBC、纽约时报等世界媒体,经过了近百年的千锤百炼,八卦的本事同样是世界领先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很多媒体不仅没起到舆论引导的作用,相反还干上了推波助澜的勾当,最为明显的,就是习惯把西方世界的逸闻轶事奉为真理,而国内一旦发生什么风吹草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群起声讨,南方系的名讳,出自于此!
当然,这只是少数一部分,并且后世关于南方系的传闻,也颇有些妖魔化,实际情况远没那么严重。
之所以造成南方报业和宣传系统貌合神离的根本原因,则是这些媒体逐渐和很多新兴权贵互相通气,经历过上世纪的动乱时期,这些新兴权贵阶层生怕历史重演,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才会殚精竭虑地利用舆论手段,只为了牟得一块防身金牌!
而苏北望入驻岭南省,更大意义上还是中央为了平衡的意图,让这处改革前沿地不至于偏离轨道,只不过从眼前的局势看来,如果舆论失控,平衡的目标更是要遥遥无期了!
冥想片刻,陈潇道:“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也没必要矫枉过正,良药苦口,只要这些媒体的出发点是好的,确实是给党委政斧建言献策,还是得鼓励倡导,让两种声音达成一个良姓平衡,一味的打压,反而得落下一个欲盖弥彰的话柄,如果确实有个别媒体的风气不正,那干脆找出一两个特别明显的,从源头入手,给予适当的警示和引导,没必要真刀真枪的。”
苏北望微笑道:“说得是啊,这些正本清源的琐事,急是急不来的,只不过这次的油化工、电源基地项目,估计还得受到些考验了。”
“您是担心这项目会受到岭南一部分媒体的舆论抵制?”
苏北望沉声道:“没错,如果那个上访的女人露面了,很可能就要被有心人利用钻了空子,搞不好那些豺狼虎豹刚被驱走,冷不防又反咬一口!”
“现在这节骨眼,乱不得!”
“难道让她一直躲躲藏藏的?”
“再等等,时机还没到,现在让她出来,不仅会坏事,她自己也要遭殃。”
苏北望的脸色清冷了大片,低声道:“得先要堵住某些人的嘴巴!”
陈潇捕捉到他眼角的厉色,知道他是要借这次机会,铲除岭南地区的某个对头,给南方报业的部分媒体、特别是掌握这些媒体的新兴权贵阶层来一招杀鸡儆猴!
正沉默着,手机嗡鸣作响,陈潇看了眼来电,发现卢鹏怀的名字正在屏幕上跳动着。
苏北望瞟了眼,笑道:“这人前几天去京城跑项目,是你牵线搭的桥吧?”
陈潇握着手机没去接通,道:“八成是听说我来了,想做宴酬谢我呢。”
“去吧,反正你闲着无事,有他作陪,在市里走动走动也好。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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