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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卫此时被邵英雄在思绪中拉了出来,一脸的为难:“其实,已经很好了。”王佳卫把刚才的镜头倒了回去,重放时光影落在邵英雄身上的效果与邵英雄抬起头看向灯光的瞬间契合的还不错:“就是,你的错愕,我懂,我就怕我把我懂得东西拍出来,会让很多人不懂,你懂不懂?”
邵英雄叹了口气心道:“怎么又来了?你郭徳刚教出来的吧?不然绕口令的基本功怎么这么扎实?”
“王导,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怎么着就行。”
王佳卫看了邵英雄一眼:“我希望能更好一点,让观众能一眼看明白你这是错愕的表情时,表演的痕迹又不那么外放,同时,把马三这个人物表现出来。”
这种两全其美的想法,邵英雄也很想,可演过戏的都知道,内敛的表演方式所表达的情绪清晰度没有夸张式表演高,更多时候内敛式的表演需要靠环境、音乐、台词同时推出来才能将情绪表达清晰,这会儿在没有配乐、台词的情况下让邵英雄表现出既清晰又准确还不夸张的错愕,还真有点难为人的意思。
这是错愕,不是愤怒、疼痛、高兴,更不是惊讶、恐慌、害怕!
“我想办法,给我十分钟。”
邵英雄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完成王佳卫的要求,他可不想如同张振一样来来回回跑上十几遍。
错愕和惊讶不同,可是有相似之处,要是把惊讶的表情放在这就显得太过,任何人都不太可能因为停电之后又来电了而惊讶,最多是愣一下。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邵英雄把自己带入到整个环境当中,想要在慢镜头的光影效果下、展现出王佳卫所要表达出来的一切镜头语言,证明马三性格的同时,还要证明他的倔犟和不服输、不认错……
有了!
邵英雄走回到候车厅冲着孙胜男说道:“毛巾。”
孙胜男把毛巾递过来时,邵英雄接过毛巾又跑了出去,随后就站在拍摄现场属于自己的位置让人把毛巾遮挡在自己的眼睛上。
这是一个非常笨的办法,因为普通人不可能对已经适应了的光源产生那么快速的反应。想要对光源第一时间产生反应,并且演出一些感受,邵英雄就必须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抓住最快的时机,只有在这个时候表演出来的东西才最符合当下的情况,也最能让观众看懂。
蒙上了双眼之后,邵英雄眼前一片漆黑,一会拍戏时将毛巾摘下那一刻,自己的双眼一定会对光芒非常敏感,这种敏感。就是让自己做出快速反应的最佳时机。
“导演,我可以了。”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邵英雄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精准计算时间。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来。
王佳卫看了邵英雄一眼,看着他把毛巾解下来之后,闭着眼睛顺手将毛巾远远扔出。那一刻,场工当然会把这件不应该出现在镜头里的东西拿走,这是他们的义务。
“准备!”
“开始!”
邵英雄一下睁开了眼睛,黑暗的破旧火车站内并没有能令他感觉到特别刺眼的光,就在他的眼睛还适应周围环境的那一秒。邵英雄迈步从人缝里冲了出去,脚步挪动间,他的双眼一直向前直视。尽管现在前方什么也没有,可剪辑时,那里是张振跑过来的位置。
啪!
破旧火车站的路灯同时照亮,丝毫不适应眼前光芒的邵英雄很想低头去躲。这是人的自然反应。可是这一刻,邵英雄强行用意志力扭转着一切,脚步迈出去横过脚面止住身体前冲惯性的时候,他猛地一下仰起了头……
监视器内,邵英雄双眉紧皱,脸上的表情很淡,可已经拧成一股一股肉疙瘩的的眉毛能证明他在经历了突然间的黑暗又看到突然间的光明时,有多么诧异。
对。就是诧异,这种感觉和错愕很接近。只是在内敛的表现下,这两种表情几乎难以分辨。
与此同时,他凭借着自己眼睛对光源的敏感,竟然还表现出了马三的倔犟,因为在此之前邵英雄的动作是在黑暗之中下意识的去躲避,而这个动作最后被生掰成了抬头。邵英雄的表情尽管没有展现的多么丰富,可那一刻的肢体语言、目光、眉毛把该演的戏都给演了出来。
从监视器看,摄影机所展示出的画面是这样的,拍摄路灯的摄影机又一次慢放了光芒从无到有、到照亮周围的过程;拍摄邵英雄慢动作的镜头则是记录下了他被慢慢洒下的光芒覆盖时,脸上凝眉瞪眼表示错愕与抗拒的表情;而正常拍摄的摄影机则记录了邵英雄的跑动、停止、想要躲避光源却倔强的抬头和光源对视的一切肢体语言。
看到监视器上呈现出的所有,王佳卫已经知道这个镜头盖怎么剪了,先用马三冲一线天跑去的脚步接刚才一线天在灯光落下时的奔跑,紧接着在剪上去马三看到灯光时的表现,因为他和一线天表现的完全不同,一线天一点都不抗拒这道光线,甚至可以将自己融入其中,而马三所表现的抗拒正好和一线天形成对比,马三脸上的错愕、抗拒,就连生掰一样让自己抬起头的肢体动作都……将所有镜头语言描述的清清楚楚。
马三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原以为这个黑暗世界会一直黑暗下去的时候,光明突然降临了,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习惯,他更不习惯自己在依靠着日…本人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之后,竟然还有人敢来替宫家人报仇!
所以马三倔犟的抬起头,这一刻不管来的是谁他也不能推让,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邵英雄则用刚才的表演演出了马三的所有,哪怕是王佳卫希望通过镜头告诉观众的一切。
“很棒!”
王佳卫给出了一个非常高的评价,刚才邵英雄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对这个镜头无可挑剔。
邵英雄揉着眼睛走了过来,等他走到监视器后面看王佳卫重放刚才的镜头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表演加上光影效果会造成这种画面,如果不是用毛巾蒙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必须要双眉用力才能保证眼皮不在广元照射下落下,如果不是眼睛在光源刺激下有那么一点点刺痛感,这个镜头绝对不会有眼前的效果。
这是一种巧合,在多方因素下展现出来的巧合,巧合到就算再一次给邵英雄蒙上眼睛他也未必就能演出一模一样的神态。
只是这种巧合似乎勾动了一些东西,邵英雄看到的一切似乎帮着他寻找演技上又一次突破的突破口,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邵英雄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演技将会迎来一次新的突破!
张振站在候车厅的窗口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三条就过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祸害王佳卫
当《一代宗师》剧组离开东北时,他们在东北的戏份只剩下一个镜头,那个镜头是宫保森在家里劝马三回头,结果马三欺师灭祖,剩下这个镜头的原因是王庆翔老师请假了,得晚几天进组,至于其他的镜头,王佳卫用一反常态的态度在一个星期内全部拿下,这对于墨镜王来说,的确是史无前例的速度。
在这一个星期的行程里,邵英雄对王佳卫的感触很多,他觉得,这是一个能让人学到很多东西的导演。
比如说王佳卫对镜头的运用就非常反常,章子宜饰演的宫二在树林内练功的戏份王佳卫就大胆采用鸟瞰镜头以俯视的视角先呈现出一个黑点和大雪覆盖下树林的全貌,紧接着切换到大远景,其对镜头运用的大胆性,令人叹为观止。
要知道大远景多半是从远自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拍摄,以其背景的宏达证明主人公的渺小,这种手法的运用近期给邵英雄带来极大震撼的应该是《康斯坦丁》这部电影,当康斯坦丁陷入地狱,整个颓废的世界和他渺小的身体形成对比时,邵英雄感触最深。而一般导演选择使用大远景拍摄的时候大多用在史诗电影中最为常见,如西部片、战争片、历史片。
可王佳卫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宫二练功的时候以大远景衔接鸟瞰镜头,紧接着用焦距快速推进,最后定格在中景镜头之下,那一刻的宫二是平和的。哪怕她拳脚生风。用这么多镜头的连续改变折腾出一副让人越看越感觉到平和的画面,还在宫二练武时让人感觉不到半丝戾气,这也是为什么梁朝韦在之前的镜头里会看着宫二露出笑容的主要原因。
至于王佳卫对景框的设计则更为独到。景框的世界即是电影当中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导演必须如同一个画家一样在乎物体形状、色彩、线条和质感,其中有任何东西和人破坏了景框世界都会造成观众视觉上不舒适的感受。这一点,王佳卫做的非常好,好到令人拍手称赞。
一个摄影初哥会把人物放在镜头中央才体现人物的主观性,可在《一代宗师》内。这一切都很少见,这部电影里有大量人物对白采用由头顶开始直到肩部结束的特写镜头,有时候人物只要一抬头发型就会出镜。甚至除了一些重要场景人物出现在屏幕中间外,大多数时候,人物是靠在镜头两侧。他用这种手法来展示一个不完全的世界,邵英雄偷偷问过王佳卫为什么这么干。王佳卫说‘我们不能认为自己采访了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情就认为很了解。事实上,对于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我们都属于一知半解。所以,我要让我的镜头展现出我的敬畏之心。’,这句话,邵英雄很认同。
除了在电影拍摄手法上的关注,邵英雄还注意到王佳卫一个特点,那就是平日里他是不带墨镜的。只要开始工作或者需要应付媒体的采访时,他就会把墨镜戴上。
就像是一个焊工在干活的时候会带上手套。
邵英雄在与王佳卫合作的时候问了他很多关于电影的问题。还凭借自己专科出身甩了基本书籍,比如《认识电影》。
可王佳卫对此嗤之以鼻,他说:“为什么一定要给导演限制到一些读物之中?为什么要把镜头分为大远景、远景、全景、中景、特写、大特写?按照这些镜头来拍摄,来衔接,最终我们自己的特色会消失的越来越快。”
总之,在邵英雄眼里,王佳卫是一个非常反学院派的人,他很少看有关‘电影’‘摄影’‘剪辑’一类的技术类书籍,更喜欢看‘新…四军’‘八…路军’和‘摄影器材’这一类的书。
对于剧组内的演员,王佳卫也不会特别表现出亲近或者想要融入这个团体的意图,他似乎很喜欢与演员保持工作关系,这一点和梁朝韦很相似,他们都是那种就算是老搭档长时间不见面也不会打个电话叫出来聚一聚的人,工作和生活,王佳卫分的特别清晰。
整个剧组由东北移师到开平赤坎古镇,这里是《一代宗师》的主要拍摄地,包括片头非常具有美感的雨夜动作戏、楼层间挂满了各式武馆的牌子的旧式居民楼都在这取景。
剧组悄无声息的到来却没得到专属于他们的安静,原本打算在安静中拍摄的《一代宗师》剧组因为两个人的到来彻底暴露在媒体的目光之下,这两个人是赵本汕和梁朝韦。
狗仔队追逐赵本汕与梁朝韦的身影时,顺手挖出了过于低调的《一代宗师》剧组,几乎从这一天开始,剧组的所有拍摄进程都暴露在记者的目光之下。
“邵英雄!他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袍……”
“章子宜,她怎么打扮的这么素?”
这就是邵英雄他们每天走出化妆间时,场景外围传来的声音,有些胆大的记者甚至会在场工管理不严时冲进来,利用午饭时间给这群演员们做了一个专访。
“邵英雄,请问你对王佳卫导演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当记者询问道邵英雄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回应道:“十二。”
记者还是对王佳卫有些了解的,王佳卫以前的电影很擅长使用时间和空间相结合的台词,如同那句‘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
“请问这是台词么?”记者又一次的询问中,邵英雄说什么也不开口了。
无奈的记者只能转向张振,结果张振给出的答案也是数字,不过这个数字是‘四十一’,接下来章子宜回应的是‘二十七’,梁朝韦和赵本汕都是刚到,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等场工发现记者混了进来并把他们驱赶,赵本汕扭头看着邵英雄说道:“小邵,你说的是啥玩意儿?”
“我说王佳卫一场动作戏让我来了十二遍。”
赵本汕又看向张振:“你不是来了四十一遍吧?”
张振一张脸迅速苦了下来,似乎嘴里的西红柿变成了苦瓜。
听到这,赵本汕无奈的说道:“早直道(没打错)就不来了,按照他这个拍法,我还不得交代到这?”
邵英雄也和赵本汕没有老少的闹道:“赵叔,那你就撒泼,他只要敢让你没完没了的拍就躺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
“那不行,那太没职业道德,咱是演员,人家是导演,人家说啥咱就得干啥,这事上不能撒泼打滚……”赵本汕看了一眼邵英雄道:“小邵,这戏是你投的吧?”
邵英雄点点头道:“啊。”
“我听说这戏投了一个亿?”
赵本汕刚才拒绝撒泼打滚的提议时那叫一个正气凌然,可这会连他自己都在窃笑。
“赵叔,你又憋什么坏呢?”
赵本汕笑的满脸褶子说道:“你说这么大的一个戏,导演要是不在戏里留个身影是不是不太好?导演不是学表演的,这他要是演场戏,咱们就算是什么都不用说,估计他自己就能整半宿……”
“赵叔……”张振过来把眼睛瞪大说道:“还是你损……”
赵本汕假装急了一样怒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邵英雄赶紧接话道:“就是,瞎说什么实话。”
“啧!”
赵本汕吧唧着嘴回头,邵英雄旁边的章子宜笑的直哆嗦,手里饭盒把餐盒饭抖洒了一地。
开玩笑归开玩笑,闹归闹,赵本汕融入这群演员小团体中的速度远比梁朝韦和王佳卫快,他几乎来了就开始和演员们混在一起,有一回等拍戏的时候的邵英雄还包下了旁边的茶馆,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一边等活,到王佳卫准备好了,邵英雄去结帐时,赵本汕已经把单给买了。
当天晚上拍的是赵本汕喝汤的戏,这赵本汕让王佳卫给折腾的都快疯了,从晚上九点一直弄到十二点半,三个半小时就为了拍一个喝汤的镜头,足足来了八十多遍。
赵本汕这个气啊,气的拍完这场戏什么都没说直接回酒店了。
他头一回和王佳卫合作,更不知道如果不是提前拍了《一代宗师》这个时候王佳卫应该正在拍《蓝莓之夜》,在那部电影里,男女主人公一场吻戏拍了一百多遍,拍的最后俩人嘴里都有味了,得重新刷牙才能继续。
好歹把戏份拿下来之后,赵本汕在离开之前的一天转磨一样围着王佳卫,一个劲劝:“你既然叫我声大哥,我就得给你提个意见,你说你这么用心拍电影,电影里没有自己的身影那还行?照我说,你得串一场,哪怕只有一场,起码证明你在电影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人家徐客、冯小钢都是大导演,人家不也怎么在电影留下自己的痕迹么?”
赵本汕太坏了,眼看着第二天演完了梁朝韦的戏份就能全身退,非得这个时候折腾折腾王佳卫……
第一百三十二章每个人都有巅峰状态下的自己
突然间,王佳卫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的是张振、是章子宜,唯独没看邵英雄。
这个眼神让邵英雄多少有些心悸,甚至可以看出王佳卫似乎在赵本汕围着他转的一刻就明白了什么。
“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
王佳卫微笑着,墨镜下让人看不出喜悲。
赵本汕还在那往火里添柴的说道:“这就对了,咱们也不多加,加个两三句儿台词就行,反正就是个意思。”
邵英雄知道赵本汕是想开个玩笑,王佳卫站在了演员的位置上,那导演的监视器肯定得有人看着吧?到时候起起哄、取笑两声、放放火,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晚上请整个剧组的人吃一顿。
可王佳卫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很认真的拿起笔和纸在琢磨着台词,思考了半天一共才写出三句。
赵本汕看到王佳卫写完台词就开始往监视器后边走,一边走一边乐的说道:“导演,咱要不先把你这条戏给拍了?”
王佳卫已经想好了把这条戏安在哪,此时找服装要了一身大褂,穿上布面鞋发号施令:“把机器搬到楼上。”
那一刻,邵英雄他们都在‘金楼’里,也就是电影中那句‘满堂贴金’的堂子。在金楼楼下,是梁朝韦即将一步步打上去的地方,而王佳卫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最后一关。
他不会和梁朝韦动手,在现编排的戏里。王佳卫是个文人。
“可以开始了。”
在灯光下富丽堂皇的金楼二层拐角处,王佳卫一个人坐在那,看了一眼周围之后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伸手把桌子上的茶杯摆放在桌角靠近自己的位置,这才满意。
邵英雄走到监视器前边的时候,场工进入现场把王佳卫的台词给拿了下来,那时,邵英雄看到了手里的台词。
“我是文人,不能和你打,可我也想贺一贺叶先生。”这是头一句。
“我送你一句贺词。功成名就,需出手回头,看看一拳伤几人。”这是第二句。
“客气。”这是第三句。不过从台词上看,梁朝韦走到这应该会道一声谢。
赵本汕在一旁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就等待着王佳卫的情绪,耳边响起‘可以开始了’这句话时。他张嘴就喊:“准备。”
“开始!”
机器开动。王佳卫一个人坐在那目光直视现房,不戴墨镜还穿上长袍的他,看起来还真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
“我是文人……”
“停!”
赵本汕根本没等王佳卫说完就直接喊停,不喊也不行了,王佳卫根本不是专业演员,别说内敛了,连演戏最起码得感觉都找不到,念台词的时候忽然间目光转变。竟然和镜头交流了一个眼神。
这是演戏,你面前尽管没站着梁朝韦。可演员心里得有对手,又不是内心戏你和镜头交流什么?
王佳卫走过来看了刚才的镜头回放,露出自嘲的笑意,然后又坐了回去。
“准备!”
“开始!”
“我是一个文人,不能和你打,可我也想贺一贺叶先生。”
这一遍还不错,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在和另外一个人交流,更何况金楼这种地方出现文人也不稀奇。
邵英雄和赵本汕都在这等着,章子宜和张振也在一边看着,梁朝韦都凑热闹的站在了一旁,只是……没下文了。
“对不起,我忘词了。”
张振捂着嘴在那笑,章子宜也有一种报了仇的快感,偏偏邵英雄一直都在观察的王佳卫没有半点改变,他不感觉到羞愧,也没有歉意,正常的就像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在练习当中出现了失误,这没什么,再来而已。
要是一遍两遍,三遍五遍也就罢了,不是专业演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在这么一条条的拍摄过程中,王佳卫自己折腾了十几条,当中有一条赵本汕都觉得没问题了,王佳卫还是不依不饶。
邵英雄看愣了,他看到的是一个近乎病态执着的王佳卫,他为了达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可以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的拍。时间对于他来说没有意义,他要的,就是最好的戏,最好的感觉。
二十遍。
赵本汕从一开始的玩笑看到了无奈,章子宜脸上表现出了惊恐,整个现场只有邵英雄和梁朝韦依然关注着王佳卫,其他人都无聊的将目光看向了其他地方。
“兄弟,兄弟。”赵本汕实在等不了了,过去开口劝道:“差不多了,我看咱们拍完的画面里有好几条都能过了,再说这两句台词也没有什么难度,犯得着一条一条的来么?我这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赔不是,行吧?咱正经拍电影吧,把这骨碌掐了。”
王佳卫依然微笑,脸上没有半点疲惫:“大哥,我觉得这场戏得加,尽管金楼是咱们要表现都是武林人士,可也不能让这里没有一个文人,所以,有一个文人出场的确应该。”
王佳卫根本不理赵本汕的劝,又坐了回去,还在赵本汕愣住的时候自己张嘴道:“准备……”
“开始!”
那时候……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王佳卫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外人干涉不了他,也阻止不了他,他和所有人根本就属于两个世界,宛如他电影中要表达的人物,宛如他呈现在大荧幕下那些特殊的镜头。
邵英雄越看越痴迷,他看到的是王佳卫的努力,是一个男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极致、哪怕耗尽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毅力。
人人都说王佳卫非常善于调教成名的演员,之前邵英雄并没有感觉到。因为他既不教人演戏也不告诉你台词当中的含义,这种人怎么会让梁朝韦接连不断的拿回各种大奖?
现在邵英雄明白了,王佳卫教会梁朝韦的不是该怎么演戏。他用身体力行的方式每天在剧组里墨墨迹迹的捣鼓镜头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其实谁能都做到最好的自己,就看你是否努力。
任何人脑海里都有最好的自己,只是这些人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懈怠的,更忘记了该怎么让自己重新投入到当初饱满的情绪当中,除非能够找到突破口,又或者被什么人感染、带动。
邵英雄还记得自己为了表演付出所有时间,为了表演在电脑前不断从其他人身上吸取养分的日子。却开始痛恨起成名之后的自己!
那是一个不停演戏、接戏,想要拿收视率、票房的邵英雄,他要管公司、管公司内的电视剧部、管公司旗下的艺人、导演……而这些为他换来的是什么?
钱、地位。
表演呢?
戏呢?
邵英雄明白了。他明白了王佳卫为什么要演这场戏!
王佳卫不是要跟赵本汕抬杠证明他一定能演好,他是要告诉所有演员,在他王佳卫的戏里,你们只有成为最好的自己那一刻。他会让镜头留下。
这样镜头下的梁朝韦以二十二年的经验怎么可能不屡获大奖!!
只有巅峰的自己才可能突破。想要恢复到巅峰状态就必须要全力以赴的拍每一场戏。
“这双眼睛,真毒。”邵英雄若有所思的嘀咕着。
张振百无聊赖之中听到了一个声音,抬起头问了一句:“邵哥,你说什么?”
“没事。”
邵英雄要说的是王佳卫这双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真毒,他能看出来没合作过的演员为什么产生抗拒心理,也明白如果单靠掰饽饽说馅的讲道理不可能让人立刻就弄懂他的意思,那么,他只能自己去做。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们体会。
别人教的也许你能记住十年,可你自己悟到的。能记一辈子。
梁朝韦看了邵英雄一眼,嘴角微微拉开,那绝对不会绽放的笑容比一双忧郁的眼神更具代表性。
“抽烟么?”邵英雄把烟盒掏出来递了过去。
梁朝韦看了一眼,摇摇头:“正在戒,喝酒吧。”
他转身走了出去,邵英雄也跟着从楼上走下,穿着戏服的梁朝韦在助理的包裹里翻出一个银色的酒壶,又把自己水杯盖拧下来倒满了琥珀色液体递给了身后的邵英雄:“不介意吧?我从来不用杯盖喝水,应该是干净的。”
邵英雄没顾忌,接过杯盖,可烟一样叼在嘴上。
“王佳卫一直都这样么?”邵英雄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梁朝韦拿开已经贴在嘴唇上的酒壶,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我们除了拍戏接触不多。”
梁朝韦的确是一个很闷的人,闷的让人跟他聊天的时候找不到话头,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把戏演的那么好,这里边肯定有王佳卫不少功劳。
“你演戏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要求你的吧?”邵英雄想扫听点内幕。
梁朝韦耸耸肩,嘴角出现一个下滑的弧度道:“我被他骂哭过。”
“真的假的?”邵英雄有点不太相信。
“喂……”梁朝韦品出了邵英雄要套内幕的意思,拉着长音回应道:“你不知道么?香江的杂志经常那这件事来炒作的,几乎我每一次和王佳卫合作都会被翻出来。”
这件事邵英雄还真没怎么听说过:“你在片场哭?”
“回家哭。”梁朝韦解释道:“不过后来佳玲她们聊天的时候爆的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了,后来也就人尽皆知了。”
梁朝韦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他被王佳卫骂哭,是第一次拍王佳卫的戏,当时王佳卫正在拍《阿飞正传》,脾气也很暴躁,不过,那是梁朝韦第一次学会该怎么演戏,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梁朝韦都在说是王佳卫教会了他怎么演戏,同样这么说的,还有曾经被所有人都当作花瓶的张漫玉。
第一百三十三章这货又来了
邵英雄回归了,他努力的找寻着那个为了提升演技而痴迷的自己,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寻求突破,否则就算是突破口摆在眼前也只是妄谈。
他在夜里根本没戏的时候蹲在片场外,一点都不像个明星的看着梁朝韦和章子宜演戏,任凭媒体疯狂拍摄他那土鳖到极点的姿势,那一刻,他眼中只有戏,只有叶问和宫二,连梁朝韦与章子宜都没有。
章子宜送梁朝韦出门时,脸上平静如水,还带着一点骄傲的说道:“叶先生,给你看宫家六十四手,是让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希望你可以举一反三。”
梁朝韦穿着黑色大褂,似乎满脸的不在乎,可言语之间不肯相让分毫的说道:“千古无同局,叶底是否能够藏花,有机会我们在印证。”
“你来,我等着。”
邵英雄一眼就看出来章子宜错了,因为他们现在演出来的是邵英雄曾经在电脑里看过的,哪怕这场戏已经拍到了第七遍。
这一幕衔接的应该是宫二找叶问要拿回宫家宫老爷子让出去的场子,她的目的是告诉叶问‘宫家可以随手把名声送人,但是你怎么拿到的名声,你心里得有数’。
这场戏错就错在这,宫二小姐的赢,是因为叶问踩破了楼梯裂缝,之所以如此,得从宫二被叶问打下楼梯说起,若不是叶问伸手想去拉一把从楼梯上掉落的宫二。她不太可能赢,这是镜头已经表述清楚的。
那么,要解析的就是宫二到底是个什么人了。宫二是宫家小姐,自幼浸泡在武林之中,这一下到底是伸手帮她、还是趁她落井下石难道看不出来?既然看出来了,这句台词就可以理解为宫二所谓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指的是宫保森,而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才是说的刚才的比斗,这是在提醒叶问,这个提醒。就得带着歉意。
毕竟她是在当时叶问想帮她的情况下赢的。
“咔!”
王佳卫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接话道:“重来。”
全中!
让邵英雄关注的不止有梁朝韦和章子宜,老戏骨王庆翔也在其中。
当宫二向宫保森说:“让他搭手多大的面子,姓叶的不识抬举。咱可不能坏了规矩。”时,邵英雄就等着王庆翔的表演,当初他演的宫保森可是进了金楼就用一个掏耳朵的动作压住了所有杂音,这种单纯靠导演烘托出来的霸气绝对难以保持的太久。如果演员不能用演技征服观众的眼睛。那么,最终出现的将是一片不满。
王庆翔没有让邵英雄失望,听到这句话时立刻瞪起了眼睛,就像是一头已经年迈却依然桀骜不驯的老虎:“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叶问是个好材料,就看他这次能不能出头。”
王庆翔没有直给,先是把音量提高到比正常声音高一点的位置,紧接着马上从即将形成的怒火中发现了正和自己说的是自己女儿。接下来的柔声劝慰就仿佛是父亲对女儿的教导。
什么年龄就演什么戏,演什么戏就得给出什么东西。王庆翔的确能做到这一点。
“宫家没有败绩,您又在这儿,他凭什么出头!”
章子宜被激出表演**,倔犟的如同富家女一样跟父亲顶嘴,可碍于当时的年代、当时人的思维她又不好直说,只能绕着弯子否定叶问,同时也是在否定自己父亲的决定。
这一演,正好演出了一个现象,已经定下来的事能说改就改?那宫家不就成了朝令夕改了?
“你的脾气啊,就是爹年轻的时候。眼里只有胜负,没有人情世故。人要往远看,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但凡一个人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高明,是没有容忍之心。咱们宫家门槛高,可不出小人。”
“人活一世,能耐还在其次。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立里子,都是时势使然。这次让你来,是想求个始终,让你看看,爹是怎么退下来的。你从小是看着我跟人交手长大的,这是最后一次。你是订了亲的人,江湖的事,和你没关系。当个好大夫,平平安安的,就算是尽孝心了。”
王庆翔这两句话说的让邵英雄被触动了,这就是一个父亲的心态,宫保森想给女儿讲道理,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个子午卯酉,讲个为什么。结果呢?女儿已经要嫁人了,什么事比得上心头肉的快乐重要?也罢,不讲就不讲了,干嘛要让自己的女儿了解这些丈夫豪情,武林秉性?
邵英雄也有孩子,对王庆翔表现出来的父爱和维护,那就是一种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孩子在星二代的光环下要看着自己和其他电影公司在票房上的对决,他恐怕也会告诉孩子不计因果,哪怕自己当下咬牙切齿恨不得跟人玩命。
正应了宫保森死前留下的那句‘不计恩仇’。
自从上回王佳卫在剧组为了串一出戏捣鼓了整整一百六十七遍以来,邵英雄算是彻底回到了专属于演员的正轨上,他开始关掉电话,在剧组里只关注演戏,这样状态下的邵英雄觉得似乎回到了以往的轻松。当然,这不是指身体,而是指整个人的思绪,他轻松的好像又回到了没多少钱的时候,那时候在《征服》剧组也是这么一眼一眼的看着别人该如何表演。
很回味。
他的专注更增加了对《一代宗师》整部电影的思考,还找来高手去深度剖析《一代宗师》的武戏,如果按照原片或者说没有改过之前的剧本,宫二和马三最后那场武戏可以说是贯穿始终的一场戏。这场戏能从宫保森为马三讲解老猿挂印串联,更可以直接应对上叶问那句‘叶底是否藏花我们以后再印证’,那时。宫二给叶问看了叶底藏花,这也是老爷子的一手绝活。
老猿挂印是形意拳的一式,身猴型,膝盖击打。印说的是腿膝盖,人起形如猴膝盖击人,膝盖就像一枚大印盖向对手身体。这就是马三对宫二出的那招,最后宫二使用的那招叶里藏花。是专门来破老猿挂印的。就是收胸推对方下巴,一招就能推断对方的脊椎,使对方武功尽失。所以老猿挂印用的时候。头要向后看才没有破绽。这里当然是一语双关。宫老爷子不得已那掌并非慢了而是不想废了马三的武功。马三一直不明白直到宫二使出同样的招。
回头,宫保森拿自己的命来劝大徒弟,只可惜他碰上了一个狼心狗肺之徒!
另外宫二的武功应该是跟马三不相上下,但老爷子是不希望宫二卷进江湖的事情。按照金楼里八卦阿姑的说法。因为八卦手黑。老爷子教门人都是形意。马三实际上也是不知道叶里藏花这招的。
掰饼那段,叶一开始用阳手,又试了阴手,都无处着力。然后用了听桥,黏住劲道,才成功。如果完全不了解武学常识,看起来比较难懂。点烟那段也是一样,真正的高手过招。一点红,看火就在眼前。但那烟就是够不着。烧了好几根火柴都没点着。
这些,都亦可说是王佳卫找回来的资料,也可以说是江湖传闻,甚至有点‘玄幻’,可整个故事就在这所有江湖传闻中贯穿始终。
要是没人解析出来,这样的剧本肯定是没人看懂,那王佳卫大江南北的去走、去拜访、去查询武林传闻,甚至将这些带有玄幻色彩的东西都放在电影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享受。
这才是王佳卫要的,他只做最好的自己,将自己能竭尽全力奉献出来的一切都放在屏幕上。
邵英雄听着别人的解析时,有些感动,感动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王佳卫的地步。你说他各色,非要玩与众不同?可这个货的认真就摆在那,让你看着都扎眼;你说他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故事让人疑惑?人家明明说清楚了一切。
对此,邵英雄也感觉有些苦恼。
王佳卫在自己的认真下,带动着整个剧组疯狂拼了一个月,当粤东所有戏份都全部拿下时,整个剧组又一次翻回东北,他们要拍邵英雄和王庆翔的戏,也就是马三欺师灭祖的那场戏。
那时的马三,已经成为了汉…奸,这是宫保森最后一次劝自己的徒弟,他甚至打定了主意,如果劝阻不成就动手灭掉这个祸害。
所以,在棉门帘子挡住门口的屋内,房门管着,就连炉子上的水壶都冒着蒸腾热气,一切都在说明时候到了,气氛即将鼎沸。
王庆翔穿着棉袍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向前看着,脸上是数不尽的失落,他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祸害。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三么?”王庆翔饰演的宫保森如此说着,说话间有些淡淡的没落。
邵英雄没回答,仰起头没看宫保森,眼皮就连在抬起头的时候都往上翻着,这是一种不耐烦,起码表演出来的是,哪怕实际情况是头顶上的摄像机正在给他特写。
如此状态下,邵英雄有点不想回答,却又必须回答的说道:“知道。‘言必称三,手必成圈’是武林的一句老话,意思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凡事让人三分,你老人家替我起这个名字,是提醒马三,要谦虚,要本分。”
说完,邵英雄把头低了下来,就站在王庆翔面前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是对这句话最无情的嘲笑,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敢凭借一丝锐气嘲笑整个世界的真理,因为他还没经历过磨难。
“你是跟着我长大的,在风头上,你也算是为我们这门挣名气的人,今天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一手绝活。”王庆翔端起茶杯,慢慢的润了一口:“老猿挂印,练过没有。”
都到了这个份上,马三还能信自己的师傅跟自己说绝活?
马三认为自己的师傅老了,跟不上时代,这才有了当汉…奸的举动,他认为这就是时势。一个用假象当作时势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穿遮盖在眼前的名利。
“练过。”
邵英雄无关痛痒的回答。
“这活儿的关隘是什么知道吗?”
“没听您老人家说过。”
王庆翔用力看了邵英雄一眼,那一刻目光如剑,直刺人心:“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那一刻,他就像是烦透了马三,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徒弟他绝对不会费唾沫一样道:“懂我跟你说的意思吗?”
邵英雄把手背到了身后,整个人从一个表面上还在师傅面前低眉顺眼的徒弟,一下就过渡到了一个强挺着要和宫保森平起平坐的不孝之徒:“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是,回不了头呢?”
邵英雄演的马三根本就没有把一张脸弄得到处都是戏,话里的意思也绝对没有回不了头的无奈,反而从那张看上去有些嬉笑的表情中表现出了一丝‘回不了头,你又能奈我何’的状态。
看到这一幕,任何人都会想起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那我宫家的东西,就不能留在你的身上了。”
宫保森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人在坐着的情况下将眼皮往上挑起,那一幕,王庆翔演出了狠意,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那叫跟着他长大的,跟他亲生儿子差也没有几年光景。现在老爷子要亲手废了自己的徒弟,这份狠心要是不用表演体现出来,那才叫说不过去。
“哎!”
王庆翔顺势往起一窜,整个人栖身而上。
“ok!!!!!!”
王佳卫在门外监视器那边喊的声音整个房间里都能听得到,习惯了和王?(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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