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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也红了,幸好天黑,我点头作答,立正敬礼走出去。想想我那时真是单纯到了率性而为的程度,一点没想过我这样的表达,是等于背叛了于晓梅,背叛了我们全体女兵的利益。何况,这一下午我也没见着于晓梅,不知她是否有事。我那一瞬间已经清醒地自知,我之所以点头,只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叫林知兵的教官,喜欢他方才露出来的湿淋淋的健康身体,喜欢他突然羞涩起来的模样儿。
他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呀!
那一年,我才十九岁,高中毕业就被特招入伍,因为是武术世家出身,身负三个省级冠军,一个全国季军,在新入伍的战士中,非常引人注目。其实,当特警对我而言,是再自然而然不过的一件事,为此我放弃了考大学。我的目标很明确,一定要先当兵,穿上做梦都想穿的军装,然后再投考军校。
我并没有想到,入伍后,我不仅会爱上军营,爱上战友,爱上迷彩装,还会爱上男人,我更无法想到,我情窦初开的爱情,竟会影响我那么长的时间,整整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忘记他,也许一生都无法忘记了。
那天回到宿舍,看见了于晓梅。我们的小班长红肿着一双眼睛,低头坐在床上,用手一下下抠着行军被。我又后悔刚才和教官的对话,开始同情她,她今天确实受了委屈,急切中还骂了教官,这对要强上进的她,一定压力不小。不过,单纯就这个突发事件看,她的反应确实有些极端,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稳重和大度。
大队长和排长都来了,召集我们在宿舍开个会。没人提白天的事,这也实在不是什么公开讲的事。我们的排长是女的,一般女兵的思想工作都由她来做,但这次,她只是陪在大队长身边,并不多说一句话。
我们都很好奇,第一次看见大队长来到女生宿舍,他平时给我们的感觉都是不苟言笑,冷酷严峻,这次他能讲出些什么来呢?
大队长竟然说,他要给我们讲一个故事。
《女特警—为你钟情》5(2)
他说,他当年考上警察特训班,那是培养全国首批特警的摇篮,班上最大的同学年龄相差很大,最大的二十七岁已经是营职干部,最小的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是个刚入伍的唐山孤儿,他从小习武,不但武功精湛,而且非常聪明,极具外语天赋,特训班结业就被直接送到外语学院进修,之后成为我国第一代涉外特警,因为执行任务中屡立战功,二十几岁军衔已经升至副团。
一次,他负责陪同一个日本商团在中国的访程,具体任务是保护一名叫吉田荣作的日本巨富的安全。吉田荣作时已六旬,拥有几个上市公司,所辖吉田集团在福吉斯排行榜上,屡居亚洲前十位,集团在中国大陆和香港台湾都有许多合资和独资的企业。吉田老头颇有个性,不到名山大川,爱到人迹杳至的地方,专看原始古迹;他观光速度惊人,自看自走,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最后,全团的日本随从,就只有他的女儿和翻译两人陪在身边,其余的全让老头子拖垮了。大队长的同学完整地保护了这个一意孤行的日本老商人的全部行程,即将归国时,在下榻的大酒店,老头子很难得地对他露了一次笑脸,并通过翻译,送给他一大笔日元,作为这些天的奖赏。作为一名骄傲的中国军人,他当然地予以拒绝,并按要求,最后送富商到机场。
他的专业是英语,日语只会简单的日常用语,半月陪同下来,极具语言天赋的他,竟然已经听得懂日本人的一些复杂对话。在步入机场候机大厅的一刻,他清楚地听见吉田荣作比划着对随从和女儿高谈阔论,大意为:“可离开这块肮脏的土地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支那,还是那个蠢人的国度,人种拙劣,永远比不上我们大和民族。”
随从应声大笑,只有吉田女儿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吉田也跟了女儿扫了他一眼,变本加厉讽刺道:“他也很蠢,这种笨拙的军人,和我们当年打过仗,只配当炮灰!”
我们一屋人全听得怒火中烧。
大队长讲到这里停下,看着气愤的我们,问:“遇上这种情况,你们会怎么办?”
肖东琳毫不犹豫:“揍死那个日本龟儿子。”
大队长摇头:“你是军人,你在执行国家交给的任务!”
我接口道:“正因为我是军人,就更应该维护国家的荣誉。”
我们排长也开口了:“这是典型的军国主义份子,该给他一点教训!”
大队长道:“我的同学强压怒火,送他们换了登机牌,送他们过了安检,当吉田走进通道的一刹那,他的任务完成了。他站在那里,大声用日语喊他的名字:‘吉田荣作,你是个肮脏愚蠢的日本人,你永远当不了中国人的对手!’之后,他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整个北京机场全被他喊静了。”
想象当时的场景,我们全扬眉吐气,笑着纷纷夸奖大队长同学的聪明和机智。只有于晓梅不笑,她皱了眉头,突然起身,像是有话要讲。大队长也沉着脸,点头示意她坐下,慢慢向她道:“是这样的!那个吉田荣作回国后,通过日中友协发来一份措辞激烈的抗议,后见没有结果,又以抽回在中国内地的投资相胁,要求惩处我的同学,并且,诬陷他在陪同保护期间,试图非礼他的女儿。”
排长一脸震惊:“那你同学怎么样了?”
大队长道:“他受到了最严厉的处分,被降职,离开了外事特警队,现在,是我们特警大队的一名普通教员。”
第二天早饭,林教官跟在大队长身后,向里间的教员饭堂走。新兵吃饭的地方是必由之路,他虽然还保持着军人的步伐身姿,可眼睛却向下耷拉着,叫我想起那天他在车上的样子。
“报告!”于晓梅像弹簧一样起立,挺胸抬头大声喊。
大队长和林知兵一起站下来,在场的官兵全看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于晓梅勇敢地斜跨出一步,在我们鼓励的目光下,大声致歉:“对不起,林教官!昨天是我错了!”
我们女兵中间,立刻响起拍巴掌声。林知兵满脸惊讶,看着热情洋溢的十几个女兵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女特警—为你钟情》6(1)
事情并没有这样过去,我们自发的鼓掌行为,当时就被政委压制,我们的政委是位将近五十的老团职干部,他大概并不想一个背着处分降级到这里的教员,受到英雄式的崇拜。他弄清原委,在饭堂外就和大队长激烈地交涉,让我们全看在眼里。
排长在早点名时,特意留下我们集体训话,告诫我们不要冲动,大队长昨晚的话,不要再传播。可这些根本挡不住,林知兵已经成为全排的偶像,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成为全新兵连、全大队的偶像。
周日晚上,宿舍这边的热水器坏了,男兵宿舍不能进,我和于晓梅一人提了两个暖水瓶,到办公楼那边去打水。我们在走廊里静等水开,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偷听到了大队长和政委在办公室的谈话。
政委:“这个小林是你的老同学,受了点挫折不假,你千方百计把他弄到这里来,我也没反对,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把他树起来,他算哪门子英雄?”
大队长:“于晓梅的事情叫他太难堪了。她大伯是军区首长,还有个哥哥在省中队,她的话分明是知道他受的是什么处分,不解释清楚,万一她说林知兵有男女关系问题,那小林就没法在这儿当教员了。”
政委:“这事和于晓梅没关系。林知兵既然犯的是作风错误,组织也有结论,你就不应该这样给他旗帜鲜明地鸣冤叫屈,这不成了和上级对着干了!”
大队长:“林知兵就是冤枉的,这是明摆的事嘛!他根本不会看上什么日本女人,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政委:“你们是同学,你老婆孩子全有了,他还是单身,能没点想法吗?我看,要不是有点苗头,人家怎么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无风不起浪嘛!”
大队长:“林知兵在我们班最小,比我小七岁呢!他根本不是在这上面动心思的人,要不然能女的来例假都不知道?我不和你说了,说也说不清楚!”
政委:“我也不是想弄清楚什么,我只是觉得,老周,你这人思想有点简单,也有点哥们儿义气。你想想,这样一搞,不是明摆着说组织上不公平吗。你在士兵当中灌输这样的思想,只会涣散战斗力,以后,我们处理个把违反纪律的兵,他要不服,拿这个做例子,你怎么说!”
大队长:“我承认,这件事我做的欠考虑。唉,这种错儿,别人想犯犯得了?林知兵是太聪明了,英语还学不够,连日本话都叫他听懂了,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政委:“我理解你们同学感情深,依我看,你要是真想对他负责,不如劝劝他干脆今年转业算了,在我们部队,他一下子降了这么多级,和一撸到底有什么区别,很难再抬头了!他懂外语,到了地方这种人才哪都抢着要,地方谁管什么作风问题,人挪活,树挪死嘛!”
大队长:“你不知道,他是唐山地震的孤儿,是当地知青和解放军救了他的命,所以才叫知兵。他多珍视军人这个称号你都想象不出来,让他当老百姓,不如毙了他!”
政委:“这个问题今天不说了,下次民主生活会,我再和你交流。我们再说于晓梅这个事件,这造成的影响很坏。很明显,林知兵离当一个合格的教官,还有些差距,他给新兵连的任课,现在绝对不能恢复,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党委成员委托我和你勾通一下……”
我和晓梅谁也没心情再打水了,一人提着一对空壶,步履深重地走出了大门。
月光如水,我们谁也不看谁,我能感到晓梅的肩膀在无声地抽动,我也陪她掉了眼泪。我们这才发觉,我们还太天真,这件事远远不似想象中那般简单,根本不是一声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那天夜里,我失眠了,我活了十九年,头一次发觉这世上,除了父亲得了不治之症,还有其他烦恼的事情,会让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林知兵此后再没给我们上过课,但我们私下里,还是叫他林教官。
半月后的一个周末,我们下午放假。于晓梅悄悄拉着我、肖东琳、程垦,说要出去玩。我们四姐妹换了便装,向队里签名请假外出。晓梅一路领头,样子兴奋,笑个不停,我们问她干什么,她死也不答。她把我们带到一家饭店,大家才知道是要请客,嘻嘻哈哈走进去,看见那雅间里面已经摆了五颜六色的杯盏,主位上端坐了一位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身着便装,坐姿挺直,晓梅笑着介绍说,这就是她大伯。我们都拘谨起来,已经进门的程垦和东琳纷纷向门口挤。我们都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一位将军,一位大军区的司令员。
《女特警—为你钟情》6(2)
司令员是山西人,讲话亲切而幽默。他对我们几个躲躲闪闪的小女兵笑道:“怎么,我们培养出来的特警娃娃们,胆子这样小,那你们以后对付敌人、歹徒,也要这样藏猫猫吗?”
我们全笑翻了,他又拿起筷子,指了桌子:“来,当我是敌人好了!我们一起打场攻歼战,战利品就是一桌子好菜。晓梅,你的教官们呢?”
于晓梅说马上就到,拉我们一个个坐下,林知兵和大队长跟着出现在门口。我们急忙起立,又坐下,如此折腾了大半天,彼此看着,心都在跳。林知兵和大队长的样子也不比我们轻松,两个一米八0的汉子,在椅上只坐了三分之二,个个腰板挺直,双手拳放膝上。司令员每问一句话,他们就一触即发般绷紧身体,严肃作答。
司令员干脆脱了上衣,笑道:“今天,我们都在军营外,我也不是将军,你们也不是大队长,教官,她们也不是战士,我们平等地来一回聚餐,你们把我老头子当回朋友如何?”
菜一样样端上来,他先举杯向林知兵:“小伙子,今天的酒宴是我设的,我说了,今天不是什么司令员,我只是代表家长,向孩子的老师道个歉。娃娃们还小,不懂事。”
这场景很感人,林知兵眼眶都红了,我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
司令员接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记住,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年轻人,受点委曲不要紧,要紧的是面对挫折,怎样端正心态,把握好自己以后的路!”
大队长喜形于色,轻轻推了林知兵一下,林教官立正站起,双手捧杯,将酒一饮而尽。
那天,大家真的都放开了,我们也都喝了点酒。司令员和蔼得像父亲,对我们一一关怀,问长问短,我们来自不同省份,他对我们家乡都很了解,和每个人都能找到共同语言,用山东话和程垦唠家常,用四川方言和肖东琳逗几句。大队长和林知兵争相敬酒,司令员一边笑称你们是要把我老头子灌倒,一面不动声色把他们灌到告饶,我们个个都开心得不行。这次宴席,我认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将军,有时候,平易在大人物身上,就是魅力。
因为都喝了些酒,大队长允许我们晚些再回军营,我们四姐妹把臂坐在江边,大家谈来谈去,话题只在一个人身上。记得程垦当时天真地问于晓梅:“是不是有于司令员说话,林教官就会重返他的原来的部队?”
于晓梅成熟地摇摇头:“大伯是军区司令,和咱们总队不是一个系统,他只能过问一下,作用不会太大。要知道,林教官的处分是北京总部下的。”
肖东琳是重庆姑娘,家境富有,这样的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送到这里来进行魔鬼式训练,虽然常常叫苦不迭,可业余生活里却比谁都活泼,她借了点酒意笑着憧憬:“我原来想早点退伍,现在不了,我要争取考军校,将来一提干,我就回来追求魔鬼冰。程子你呢,要是也喜欢林教官,和我一起追吧?”
来自山东农村的程垦,在队里和她最好,这会儿被她说得脸色绯红,支吾了半天才说:“我这个样子,又傻又笨,林教官怎么会看上我,除非我像班长那样优秀。真的,晓梅姐,你再和你大伯说说,帮帮林教官吧,他可真冤哪!”
于晓梅不说话,也不再笑,像是陷入了沉思。我看着她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才不要等什么提干不提干,我回去就向他说:“我爱你,林教官!”
那天回去,我真的去了林教官的宿舍,我没见到他。后来我知道,他的行李早已经搬到营房那边了。他的身影,从此再没在新兵连这边出现。
“当兵做什么,当兵做什么?”“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和着这样的歌声,我们迎接了新一期学员,也送走一批退伍的老兵。最令人兴奋的是,我们开始执行任务。任务形形色色,全是有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我们都很珍惜这样的机会,集体荣誉感真是强极了。我第一次负伤,是一次执行抓捕任务,歹徒的刀刺伤了我的肩膀,我因此荣立了第一个三等功。
住院的第二天早晨,窗户刚刚被护士打开,俊鸟在外面啼林,昨天战友们采的野花还未谢,一室的阳光和鸟语花香。
房门开了,林教官拎着一袋水果,就像梦一样走到我的眼前。
他在我的病房里足足呆了十分钟,因为医生护士进来查房,才告辞离开。
之后,于晓梅和战友们轮流来看我,她们都要坐床前的凳子,我居然不许她们坐。只因为,那是林教官坐过的,上面还有他的体温。
《女特警—为你钟情》6(3)
他单独来看我的事,我没和任何人讲,这是我心底的秘密。
三个月后,我、肖东琳,还有另外一名女兵接到任务,转移涉嫌经济大案的嫌犯到南方一个著名的省会城市下辖的某县异地受审。嫌犯不多,只有两个,可全是女的。一天一夜的长途旅行,我们要和女嫌犯一起关在囚车中,这样的任务是比较枯燥的。开车前,我先向疑犯交待路上的注意事项,要她们服从指挥,不许轻易暴露身份,又教了她们一些自我保护的方法。正讲着,忽听肖东琳高叫一声,女囚们以为真有大难临头,现学现卖地全护了头趴到地上。我也吓了一跳,扭过脸正要责备,看见一辆本大队改装的4500押送车开过来,林教官笑着从驾驶窗伸手招呼。原来,这次任务是他带队。
我们全兴奋起来,肖东琳一路上像花喜鹊一样说个不停,我的话也明显增多。一路上,我们共吃了三次饭,尽管全是他买回来的快餐或合饭,但大家吃得香极了,因为林知兵和我们在一起。他不当我们的教官,人显得轻松多了,多数时候都在微笑,我却敏锐地感到,这微笑后面,还隐藏着过去的阴影。记得下达任务伊始,队里安排的是于晓梅,不知为何临时换了肖东琳,现在想来,一定是因为是他带队的缘故。
一路之上无惊无险,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中午就在县城公安局的小招待所吃了顿便饭,由看守所的同志作陪。席间,那儿的公安局长突然赶到,把一个拨通了的手提电话交到林知兵手上,林知兵接了电话,立刻眉开眼笑,离席聊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那局长显然只为这个电话赶来,临时入席,加了两道好菜,还给我们上了听装的果汁饮料,然后笑问回席的林知兵:“怎么,你和省厅的王副厅长很熟吗?”
林知兵点头:“我们在警校,是一个班的同学。”
局长面露惊讶:“你和他同班同学?那省武警总队的徐大队长你也认识了?”
林知兵点头。
“你们那期可是特警的黄浦头期呀,就是培养干部的,接下来的几届毕业生,都至少混个副处。”
与席者眼光全落在林知兵佩带的警衔上,气氛有点冷,局长环视一周,自觉失言,打住了这个话题。
林知兵并不在意,笑着点头道:“我们周大队也是那个班的,同学有能耐好呀,走到哪里,都可以沾上他们的光儿。要不是这样,能劳你局长大驾来陪吗?”
他说得自然,毫无尴尬之色。我看着他,只想他和那班同学们的当年种种,想他曾少年得志,神采飞扬地做涉外特警的风采。他现在已经认命了吗?
林教官开车载我们回营,我们倒都不太说话了,只有肖东琳胆大,说没来过这个省会城市,林教官很善解人意,开车进城,带我们浏览了市区一角。也是命中注定,这一点点绕路,就耽搁到了傍晚才出城。
华灯初上,我们正要在市郊找地方吃晚饭,林知兵车上的电话、腰间的警示器一起响起来,这是队里有任务的标志。林知兵停车接听,之后脸色立刻沉重起来:“大家听好,这里的省城机场发生一起严重的劫机事件,大队指示我们前往协助。”
《女特警—为你钟情》7(1)
我们紧张地在车上换了装备,林知兵对省会城市相当熟悉,开着警笛只半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机场周边,已经森严戒备。我们长驱直入,被引导在一辆大型指挥车前停下。
一个着便衣的首长正调兵遣将,显然是现场的总指挥,旁边站着的或警服或便服,全都面色沉重,一看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后来我们知道,这位总指挥就是省公安厅的王副厅长,那个全副武装、身材粗壮的武警军官,是省武警总队的徐大队。他们全是林知兵的同学。
王总指挥狠狠拉过林知兵:“一想你就还没走远,叫周明烈挖地三尺找到你!来吧,碰上你老本行了,先叫徐队和你说说。”
几句话,就把林知兵推到一个显著的地位,再没人看他肩头是什么警衔了。林知兵的样子也判若两人,他眉头紧蹙,和徐大队比肩而立,语气铿锵:“说情况!”
徐大队揽着他的肩,来到桌前机场示意图前,语速极快:“国际人蛇组织,主犯今天在省城刚刚落网,手下当天就劫持了这架实习机,已查清身份的几个全是退伍军人,为首者还是特种兵出身。他们现在意图乘机逃向境外,经过三个小时的相持,已经不抱救那个蛇头老大的愿望,只要求加足油,给一名熟练的机械师,开走飞机。”
“多少人质?”
“九女一男,女的全是实习空姐。”
“绑匪呢?”
“目前不详,应该在六到八人间。”
“飞机状况?”
旁边机场领导接道:“麦道小型机,油基本是零耗,上面只有一名飞行员。这是一台实习机,已经长时间不执行飞行任务,今天只是借跑道的空隙,做一次起飞滑行的规定动作,让空姐实地实习,没想到被劫匪得到。”
林知兵眉头皱了起来,问徐大队:“硬闯上去的?”
徐大队和他显然有着熟稔的默契,面色沉重点下头:“火力强劲,有新式冲锋枪。机场人员伤亡已经超过二十。”
“快,绑匪要求对话!”警员高叫着送上一个对讲机。
我们全拥出指挥车,有人送上几只远红外望远镜,分别交在王厅长、徐大队和林教官和机场领导手中。我们只能远远模糊地见那架被劫飞机上,似乎开了舱门,无线对讲机中,劫匪正在猖狂叫嚣:“从现在起,每过十分钟,我们会扔下一具尸体。下一个就是这个孕妇,你们看清楚了!”
一件沉重的物体,从机上呈自由落体落下。
机场领导拿下望远镜,难过得不行,几乎是带了哭腔转头哀求:“快想办法吧,武警同志们!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他们说的下一个,是国航空勤驻省城办事处的主任,全国五一奖章获得者,因为怀孕停飞,今天被我们请来上课。她要是出事,不只一条人命呀!”
徐大队不理他,面向林知兵:“你接手地面指挥,我上!”
林知兵一笑:“飞机我熟,指挥我早荒了,我上!”
他们言语之间,生死已经置之度外。
王总指挥果断下定决心:“好,知兵带一支行动小组上,行动命名为闪电,知兵为闪电一号。”
徐大队听了这个安排,停了一下,问:“要多少人?”
“五个,油车刚好藏得下。”
“挑最好的给你!”
林知兵已经顾不上和我们说上半句话,五分钟内,他已经装进一身避弹衣内,武器也装备一新,他拉下黑色的面罩,便只剩下两只眼睛,车下,五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特警已经准备好,一式提着微型冲锋枪,腰别手枪。他豹一般轻捷地跳下指挥车,手在夜空里打了个坚定的弧线,五个人跟他向加油车攀上去。
已经到了匪徒讲定的第二个十分钟了,飞机门又推开了,那个怀孕的空勤领导的惨叫声在空中盘旋,当加油车启动时,她被拉了回去,就这样第一次保住了性命。
油车缓缓向飞机开过去。它在飞机侧翼停了五分钟,这时间长过一个世纪,所有的指挥车附近的知情者全屏息注视,空气中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加油的车开回来,总指挥手上的对讲机,又开始嘶嘶炸响:“赶紧送机械师来,我们知道这是架老爷机,不来机械师,我们继续杀人,强行起飞,人质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再给你们五分钟,没有行动就继续杀人!”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飞机那边,天上没有月亮,看不清他们的身影,这样的夜色,也同样掩护了闪电小组六个特警的行动。我不知道他们如何上的飞机,后来才知道,他们在飞机下面,打开了肚皮下一个密封舱,从那里进入的飞机。
《女特警—为你钟情》7(2)
也是后来才知道,林知兵有过两次成功解救劫机、劫火车,扣押人质的记录,所以被同学们称为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王副厅长才见他如见救星,放心地把一机的人质交给他。
飞机舱门再次关上,同时,徐大队手中的对讲机开始发声,是那种压得很低的男声,应该是林知兵:“闪电全面进入,开始行动。”
徐大队向王厅长一点头,总指挥随即一声喝令,马达轰响,整个机场的灯全亮起来,恍如白昼一般,里外的战斗都已经打响。场面立刻壮观起来,数十辆警车开始向飞机移动,指挥车也开动起来,我们三人被编入第一接应梯队,负责救护空姐,我们向被劫飞机全速跑步前进。与此同时,无数军警、救护人员、地勤保安都向飞机疾奔。
我们最先赶到,将那个遇难的空姐尸体抬离飞机,她的头部全是血,高跟鞋甩出很远。
机门仍然紧闭,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什么,只有徐大队手中的对讲机能传递出里边的情况。可惜,我们都听不见,我们只有在夜风中,仰视那几层楼高的大铁鸟。
指挥车突然全速退了下去,正开过来的登机梯,也突然回撤,我们被命令回撤100米。我猜这是里面有了变故,防备飞机突然的爆炸。我的心提在嗓子眼上,肖东琳紧紧挨着我,我觉得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又过了十几秒,机翼舱门突然打开,一个东西从飞机上长出来,骤间充盈,变得硕大无比,像神话般,第一个被解救的空姐从气囊上滑下来,被我们疾跑上前接住,第二个跟着滑下来,场面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数数儿,一个,二个,三个,当叫到第八个时,全场欢声雷动,机上剩下的空姐全活着!
无一例外,这些实习空姐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儿,或哭或叫,完全失却了漂亮的感觉,大概她们还没有学到如何应付劫机这项基本功。
欢呼声中,舱门处晃动起特警们高大的身影。那场面真的令人激动,第一个出现的特警,摘下面罩,冲锋枪向下边一晃,梯子靠了上去,掌声欢呼声四起。
我有点失望,因为那面罩摘下来的,竟然不是闪电一号。
《女特警—为你钟情》8(1)
一群防暴队员登上飞机,那个怀孕的女空勤领导,被小心翼翼地搀下来,接下来,四个人高马大的闪电行动特警,齐心协力地抬了一个人奔下来。
我心揪紧了,虽然那人面罩还未除下,我直觉那是林知兵,因为灯光下,那人没穿防弹衣,衬衫是淡蓝色的,那是他的衬衣。鼎沸的人声中,我听见了肖东琳的尖叫,更加认定自己的判断,我拼命挤过去,但飞机周围,警戒线已经拉开,我过不去了。我大喊着林教官,看见徐大队疾奔过去,将手中的几部通讯工具全扔在地,俯身抱了担架大喊,又抬头怒叫,他是在嫌救护动作太慢。
歹徒的尸体也一具具抬下来,并排放在地上,触目惊心。
我冲过警戒线,担架已经被迅速抬起,送入一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里,人群闪出一条通道,车子飞驰而去。
歹徒的尸体还在往下抬,我一眼看见那怀孕的空勤领导被扶上第二辆救护车,赶紧冲过去,拉开前门,坐了进去,我回头,看见肖东琳她们也跟上车来。我们都抱着枪,紧张地喘息着。车上的医护人员以为我们是陪这个空姐的,一边救护一边向我们介绍情况。那孕妇开始还克制着,后来呻吟声越来越大,随车医护人员查遍全身也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身下出血,他们判断她是因惊吓要早产。
车入医院,我们帮他们抬下临产的空勤主任,医院特意为她开启了电梯,直接送上妇产科手术室。我们没跟上去,而是一路打听着,直奔急救室。
晚了!
那个场景我终身难忘,他覆了白单,已经被医护人员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我们几个推开医院的人,扑上去就揭床单,记得他面色如纸,头歪在一侧,鼻子下面塞了两大团雪白的棉花。肖东琳尖叫着捧起他的脸,碰下一只棉团来,血还从鼻孔里往外涌流,我们七手八脚地用手去堵,厉声质问医生为什么不抢救。那些医生都站在后面,木然地看着我们,看着荷枪实弹的女警疯狂的样子。
后来,医院的领导和省公安厅的人都来劝解,才拉开我们三个女兵。
他还是被推走了。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肖东琳她们一路跟上去,哭声震彻走廊!
半小时后,那个徐队长赶到,暴瞪了双眼,样子比我们还冲动,他用手拧开了太平间的门锁,在里面痛吼:“知兵你混蛋!怎么不等我回来,说好等我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陪同他来的武警,都在外边哀悼。等了半天,还等不到他们的首长出来,就纷纷进去劝,出来说他守着尸体,样子很可怕。最后,王副厅长赶到,又陪他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才都眼珠通红着走出来。王副厅长叫来公安厅的属下,扳着手指一样样地吩咐,让所有直属单位都来送花圈,又叫买什么样的内衣,又和徐大队长研究领多大号的警装和皮鞋,他甚至想到了刮胡刀。
听到这些琐碎的身后事,我的脑子似乎在空中飘乎游离起来,我开始疑惑,那冷冰冰的太平间里,是不是真的躺着我的林教官。
王副厅长和徐大队长接了电话匆匆又离开了,据说是要向省市两级领导汇报,一个小时后,他们又都匆匆赶回来,再进太平间,亲手为老同学穿上了衣服。直到这时,王副厅长才想起和我们一一握手,说些感谢和慰问的话,然后又接了电话离开,那时已经凌晨。徐大队长留了下来,我们坚决拒绝了他安排的休息处,就在医院的长椅上,和他一起,为林教官守了一夜的灵。是夜,医院被出入的军警们踏如平地,一楼成了花圈的海洋,我们在一片不真实的花海中静静地坐着,徐大队为我们讲述了林知兵牺牲的全过程。
以林知兵为首的六名特警上了飞机,先进入普通舱,因为空姐统一着装,非常容易辨认劫匪,所以,解决那里的六个劫匪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单林知兵本人,就击毙了其中三个。接下来,在林知兵命令下,他们三人一组,一组原地安排保住饱受惊吓的空姐们,一组摸入漆黑的头等舱。
那时,只剩下飞行员和那个空姐教练没找到。
头等舱的电源被破坏了,飞行员和那个空姐就在黑暗中缩在座位上,林知兵问他们绑匪数量,飞行员说大概有七八个。大家这才知道,这机上,还可能有漏网的悍匪不知藏身何处。林知兵马上用对讲机向总指挥通报情况,才有了那一次的撤离。
这时,普通舱那边,传来一声枪响,后来证实是虚惊,有空姐大叫倒地的劫匪活了,引得一个特警沉不住气,就补了一枪。枪声吸引这一组的两个特警队员就近折返支援。这样一来,漆黑的头等舱里,就只剩下林知兵、空姐和那个飞行师。林知兵迅速脱下防弹衣,披在空姐身上,扶她向外撤。忽然,他举枪高喊:“回来,他们在这里!”
《女特警—为你钟情》8(2)
随着一声吆喝,隐藏在头等舱的两个最后的绑匪,从黑暗中现身了。林知兵辨听到了他们竭力克制的呼吸声,判断出是一前一后。他飞起一脚将那个飞行员踢趴下,因为注定腹背受敌,机舱过道又太窄,安顿空姐已经来不及。他更加知道,这位怀孕的空姐身子太大,那件避弹衣根本没有系上扣,她的前身是暴露的。于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一把将那个空姐拽过来揽在怀中,用身体掩住那个空姐的前身。他和正前方的绑匪几乎同时开火对射。空姐身上的避弹衣,只替她躲开一枚致命的子弹,林知兵就已将这个绑匪当头击毙。可是,他纵有天大本事,也再无暇顾及身后。身后的悍匪,正是劫机的主犯,他明白大势已去,绝望地用冲锋枪一阵狂扫,随即被闻声调头赶回的两名特警当场击毙。
这个时候,反劫机行动终于告捷。获救的准空姐们,开始在欢呼声中一一滑向地面。头等舱中,那个飞行员跌撞着找到并拉开了电闸,林知兵倒在通道上,身边的女空勤主任两历生死,毫发未损。
整个交战的过程,说着长,当时也就只有两三秒钟的时间,只能用神勇壮烈来形容,这是我在和平年代亲身经历的最英雄的一次壮举,主角是一个被降职使用的警官,是我永远深爱的勇士。
当夜,医院的领导特意来看望我们,据他们说,那个空姐领导剖腹产下了一个女孩,大人平安,小孩由于月龄极其不足,正在保温箱里观察。后来,这个被林教官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奇迹般健康地活了下来,名叫念兵。
我们的周大队长第二天下午赶到,迎接他的,是三个眼睛红肿的女兵,还有他的同窗。他铁青了脸下了车,二话不说径直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徐大队的衣襟。徐大队长一动不动,任由他抓小鸡一样地揪着,王副厅长也赶到,他并也不劝,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见谁都不动,才轻轻分开他们,沙哑着嗓子沉痛地说:“我们应该为他高兴,知兵说过,他这辈子都不愿离开警队,他现在如愿以偿了!”
五天后,由该省公安厅出面,为反劫机英雄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肖东琳她们都留下来,出席了这个仪式,林知兵和周大队、徐大队、王副厅长他们那班同学也来了好多,他生前工作过的北京武警总队也派来了代表,连我们特警大队的首长也到了。
不知为什么,周大队长命令我回大队,将两个押送女疑犯的回函送回去。我就这样失去了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后来,肖东琳向我们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日本人吉田荣作的女儿正在香港,在那边的卫星电视上看到了这次劫机事件,竟然专程过境,到医院拜祭。肖东琳亲眼看见了那个过程,形容说日本女孩只有二十来岁,一身素服,人长得也很素净,在医院的太平间前长跪不起,很起了些轰动。
一个月后,林知兵的特等功、烈士证书和撤销处分决定一起来到了大队,我们因为参加这次行动,也分别荣立了个人三等功和集体一等功。在这些殊荣的照耀下,一切不白之冤都和林教官一起,烟消云散。
当新兵再入营时,林知兵的事迹作为典型,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头一课,由政委亲自来讲。每当我看着政委晃着一头已经白起来的头发,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地宣讲英烈,总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他和大队长的争执。
《女特警—为你钟情》9(1)
这次行动后,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成了大队一名佩士官衔的教员,再无任何建树,我眼看身边的战友个个飒爽英姿地去执行一件件艰巨惊险的任务,羡慕得要发狂。这其间,于晓梅荣立两次二等功,破格提干留在特警大队当了副连长,肖东琳复员了,连程垦都当上了排长。
春暖花开,大队正盛传周大队长要调到北京时,周明烈找我谈了一次话,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次谈话。
他问我,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诉苦说我不想做教员,我想到一线去。他说我给你安排好了,你今年会保送到军校学习。我愣住了,在我们警队,不少战士都功勋累累,要被保送军校,至少得二等功以上,或者有什么特殊贡献,比如参加军事表演表现出色等,在我小小的功劳簿上,只有两次三等功的记录呀。
周大队长看出我的惊讶,道:“小施,这一年多,我几次想和你说件事,可一直没说,现在我要调走了,你也要上学去,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保管。”
一个密码箱在我面前打开来,天,我看到了什么呀!那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的证书和十几个锦盒,我不用打开就知道,那全是军功章。
周明烈道:“两年前,林知兵就拎了这个箱子来到我们特警大队,他把这些荣誉看成他的生命,现在,由你来保管它们吧。”
他的语气是这样肯定,我站了起来,惶然地和他对视,不知道自己何其有幸,会接受这样一个特殊的任务。周明烈看着我,似乎眼睛进入了我?(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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