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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脑都停转了,想了半天就为拼命地想一个词,好像是那种千夫所指的词,好像与我目前的尴尬处境极有关联。等我终于想起来那词叫做“第三者”时,真是寒毛倒竖浑身发紧。说心里话,我那时已经开始心虚,我已经猜出徐亮这两天大概是为我奔走呼吁来着,可能给他的处境雪上加霜了。我想我现在竟然搞到让人家妻子误会的程度,真是嫌疑甚大,况且,况且刚才徐亮还陪我一起去宾馆开房间……
我思维混乱满脸通红,半天才结结巴巴开口:“嫂子,你,你可千万千万别误会!我和徐,徐队可什么事都没有。你,你们有这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徐亮又那样爱你们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她回以高傲冷笑:“我和儿子昨天刚下飞机,徐亮居然把我们搁在半道就去跑你的事,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回了一趟家,就是和孩子爷爷奶奶商量你家的大事。你的大名,现在我儿子都耳熟能详……”
“住口!”苍劲的声音响起,徐亮父亲坐着轮椅从刚刚打开的房门急速现身客厅,显然他听见了我们的部分对话,横眉立目面向儿媳压低声音:“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对施慧讲这样的话!”
而后老军人的目光向我移来,他语气异常沉重:“小施,别放在心上!坚强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我惶然站起,我那时还以为他在说我被刑拘的事情,就赶紧解释:“公安局已经搞清楚了,我现在没事了!刚才打车回家,我妈不在家,我只好来这儿向嫂子借钱……”
徐亮父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亮妻子已经爆出惊叫:“啊?你妈,你妈不是过世了吗……”
她脱口而出的话,引来炸雷般两声怒吼,一声源自徐爸爸,他在制止儿媳说真相,而另一声则来自房门外,徐亮带着寒意冲进来,竟然粗暴地把妻子推了个趔趄,他们随即爆发争执,小孩也吓哭出房。
我五雷轰顶,怔怔地站了有五六秒,夺门往外冲。
徐亮明白过来,放开业已歇斯底里的妻子,一路叫着我的名字跟下楼,见追不上就飞身从二楼的扶手上跳到一楼,在单元门里将我拦住,他说施慧你冷静一下,你千万别着急。我们想让你休息一下再告诉你,这也是省厅领导的建议,你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好好休息了,你身体虚弱大家都怕你受不了!
《女特警—为你钟情》89(2)
我在他手里挣扎着,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在哪里?我妈在哪里?让我见见她,松开我徐亮!我妈在哪里……”
很久很久以后,在徐家那一幕都是我的记忆黑洞。我在审讯时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都很快忘记烟消云散了,可那个场景却如阴云蔽日始终驱之不散。印象中徐家父子的呵斥声、小孩的哭喊声、徐亮妻子的指责声、我自己的哀问声混杂一处,不用说身临其境时的感受,就是回想一下,还是太阳穴膨胀心脏狂突。要知道,那可是大年三十的夜晚呀!
后来,每当我设身处地为徐亮妻子想想,都会觉得她的指责言之有理,我确实对徐亮有了某种依赖却浑然不觉,我和已婚异性的交往也确实有欠考虑。从此,我再不敢踏进徐亮家门半步,再无颜去见他正直慈爱的父母,对徐亮本人也开始了最本能地回避。我是绝对不能成为第三者的,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那天我终于问清母亲的去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徐亮,我用最后一点清醒和冷静向他道谢,我流着泪说你快回去照顾嫂子和儿子吧,千万不要让他们再有什么误会。你也千万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已经有罪恶感了,我们以后绝对不要见面了!
徐亮也难过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坚决要送我。我在上车的一瞬间,用力将他一下子推出很远。我揣着从他妻子那借来的钱坐进出租车,说去殡仪馆。出租车急速开动,徐亮狂追上来抠车门拍车窗喊着什么,我再不敢看,对司机说快开别管他。
殡仪馆在城郊,出租车到那里要半个小时。一路上我万念俱灰无声恸哭,我当时还不知道妈妈的死因,但我知道是我把妈妈给害了,我曾经用上几乎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就是为了让妈妈重获新生好好活下去,可最后她老人家还是因我的不孝而早早离去。
我哭了一道,哭得天昏地暗却无声无息,最后连司机都心惊了,下车说什么也不肯要钱,他一个劲地劝我说你还是放声哭出来吧,大过年的,看你这个样子心里可真不好受。
我冲进灯光昏暗的殡仪馆,跌跌撞撞四下寻找。上次来这里,还是参加秦宇父亲的葬礼,我那时就知道里面有许多间停尸间,按惯例门都不上锁,我一间一间地进,又一间一间地出。我想喊妈妈但我喊不出来,我想哭出声来但我却喉咙堵塞。所到之处,有几个人追了上来,拉住我七嘴八舌地问,姑娘你家谁没了?我悲痛欲绝哽噎摇头,他们就指点说你这样找不是办法,还是先去前楼办公室,问一下登记的死者名字吧。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正从里边一个房间跑出来。他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大步向我跑来。我彷徨无助六神无主地望着他,当他用手臂有力地拥住我的刹那,我心神俱裂全线崩溃,一下子倒在他怀里……
《女特警—为你钟情》90(1)
母亲死因是急性肾衰竭。我出事那天凌晨,警察敲门查抄了我的家。母亲得知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场昏厥被送入医院。当时,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没人向医生陈述病史,造成了致命延误。为了抢救生命,医嘱需要紧急注射的药物中,有数种与她的保肾排异药物有反应,结果五个小时内,迅速出现了器官衰竭的症状。
警察当即联系了我所在单位第二监狱,也是机缘巧合,这时的高煜,正在办理出狱手续,于是在第一时间迅速知情。他几乎同小婉一起赶到医院,动用了父亲的权力,找来专家会诊,用上了最好的治疗,但他的努力,还是未能挽住老人家脆弱的生命。
妈妈最后知道自己不行,有两个遗言,一个是“能不能想法跟公安局说说,让我把肾再还给慧儿”,另一个就是请高煜照顾我。这是小婉对我描述的,是她和高煜陪伴我妈度过了最后的时刻。
母亲死于大年三十凌晨,距我出事刚好二十四小时,当时,我正在羁押间昏睡不醒。后来,我就总是痴痴呆呆地想,也许妈妈那时曾经来到女儿身边,牵肠挂肚地看着饱受折磨的女儿,却始终未能走入我的梦中。
当最后一缕轻烟在火葬场的烟囱上消散时,参加葬礼的高煜母亲祈文芳,走过来说了一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她说:“施慧,别难过了,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妈妈!”
我直到那时才明白,自己已经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我的至亲都离我而去了。我没有号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那不是我的性格,我感动地对祈文芳说:“谢谢您!”
在那种情形下,和高煜确定恋爱关系,对我而言,几乎是个必然。在殡仪馆相拥的一刹那,我已经把他宽大温暖的肩膀,当成我惟一可靠的港湾,而他陪我母亲走完最后一程的事实,也足以让我没齿不忘铭记一生。
我拿出几乎所有积蓄,为父母买了一块墓地,最后尽了为人女儿的一点孝心。我还有个早夭的小哥哥,我把妈妈生前保存的一个小骨灰盒也一起葬下。这样,我们一家四口人,就有三口人在那里团聚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人世间继续苟活。
那段时间,我的事情高煜全包了。他出面为我退掉了那处租来的房子,把家具搬到了司法厅的家里边。我问他这房子是不是你买下来的,他始终微笑未置可否,只是让我心安理得地去住。搬家时,他看到了我珍藏多年的密码箱,就和我一起欣赏了那些勋章。然后说如果我们有家了,一定要弄一个漂亮的保险柜,把它们弄成真空包装,好好收藏以免氧化。他说这些的时候,态度认真神情自然,他还问我有没有林知兵的照片,他说他早就想看看,我从前的恋人长得什么样,我自然是遗憾欠奉。不过,高煜这样尊重我过去的感情,令我非常感动。
我曾经下过这样一个决心,就是如果我找终身伴侣,一定不会向他说出林知兵,我想把这段深情,做为骄傲的隐私永藏心底,成为我固守自恋的一方精神乐园。而高煜却是我所有朋友包括亲人中,惟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当年向他坦陈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一时间心境的细微变化。说实话,我敞开心扉的目的是为了拒绝,但却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男人,竟然在两年后名正言顺地走进我封闭的生活中。
那些日子我经常失眠,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呆望床头柜上一只精美的沙漏,望着那沙子细细地撒下来,浸润了光阴,浸润进我的心田。
我想高煜就是这样潜移默化进入我的世界的。
就在那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接到一份来自日本的礼物——吉田百合子的礼物。
我开始拿在手中拆包装时,还觉得异常轻薄。打开一方特制的木盒,才发现里面躺着一条光华四溢的钻链,项链的下方坠了一只名贵的心型水晶。倒过来托在手中,又很像一颗大大的泪滴。我直到那时还没什么特别感觉,经高煜提醒,才发现那粒水晶其实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小盒,我小心翼翼找到弹簧机关按开来,露出里面一张照片,林知兵的照片!
吉田的亲笔信笺,纸张精美有漂亮的水印,高煜说那是吉田家族的徽章。附信已用中文译好,上面写着:“施慧小姐雅鉴:我因脊椎神经受损痛苦不堪,美国休养康复刚刚回国。您的救命之恩,一直感念在心不及答谢。据我所知,您是林知兵先生的未婚妻,感激之余,更加仰慕万分。我曾在十几年前,与林先生有过面缘,当时因林先生有纪律在身,不能合照,但仍有幸拍得照片两张,现翻洗寄上。背景为贵国黄山的一张,特别制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请笑纳。希望以后有晤面之机,再叙谢意。吉田百合子。”
我从盒子下面,翻到了那两张原版的照片,都是半身侧影。看来,当年的日本女孩,是趁了中国官方保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痴心偷拍下来的。时隔十二载,我终于有了他的照片,竟然是来自异国他乡。照片中的男人一身西装英气勃勃,以今天的眼光看起来仍然是帅气迷人,一下子把我记忆中的美好形象,又清晰地唤回脑海中。
林知兵确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高煜反复欣赏,笑着评价道:“我的天,这位教官要是活到现在,估计你的情敌数都数不清!弄不好你嫉妒起来,得从特警改行当侦探去……”
《女特警—为你钟情》90(2)
他的调侃让我忧思立解当即笑倒。高煜就是有这个本事,他随时随地的独特幽默,不知化解了我多少深思难解的忧郁,也不知催生了我多少哭笑不得的愉悦。
清明节,春雨如丝,东郊墓地笼罩在汽化般的雨雾之中。
我站在父母墓前久久不愿离去,高煜和小婉默默陪在我身边。突然,小婉压低声音发出惊叫:“慧姐你看,刘春!”
我缓缓回头,看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正向墓地这边走来,为首的女子玄衣飘飘白纱绕颈,发髻高挽面容肃穆。她身后紧紧跟着一年轻男子,正在为她撑着一柄黑色雨伞。那人确是刘春,他显得瘦了些也黑了些,深色西装黑色墨镜,表情冷酷目不斜视,一时我还以为是郑子良转世。
肖东琳没有直接和我打招呼,而是先走到墓碑的正前方,停了一下,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接过随从送上的一束菊花,亲手放在大理石上面。
我一直冷眼旁观,直到她转身向我大步走过来,我仍然一动不动。我们面对面站着,四目对望,呼吸相闻,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有难过有安慰竟然还有一点点怜惜。我无动于衷垂下眼睑,她突然用一只手按上了我的肩膀,我身体僵直默然无语,她低声说:“施慧,我不知道,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冷然回应:“我知道!”
一问一答皆语带双关,肖东琳看出我的恨意来,慢慢松开手,退开一步:“施慧,真的不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对自己姐妹下手,尤其是你!我肖东琳还不是无情无意的人!我也知道,现在伯母去世了,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施慧,我还是想补偿你。你回东辰吧,我养你,我养你一辈子!”
我万分疑惑地看着她,清楚地看见她漂亮的面孔上,鼻尖通红泪水盈盈,我想如果她所言不真,那她就是一个功力极其深厚的演员。我真的有点思路混乱,就闭上眼睛调匀呼吸,然后叹了口气说:“算了东琳,郑子良都死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肖东琳一直没有得到我太积极的反应,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看着我语气坚定:“施慧,有困难随时来找我!记住,我们是好姐妹!”
这时,一边的高煜主动走了上来,向刘春伸出手去,他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墓地沉闷胶着的空气,他说:“刘春,刘副总经理,你好!”
刘春不动声色地和他握手:“还行,你出来了?”
高煜笑道:“彼此彼此!就是我比你时间长了点。”
刘春在墨镜下,也回敬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高煜显得比他开朗,继续笑道:“刘春我也开公司了,咱们以后是同行了。都说同行是冤家,你说咱哥儿俩不会吧?”
刘春愣了一下,简单回应道:“互相照应!”
高煜那天好像谈兴颇高,回头看看小婉,又向刘春调侃道:“刘总挑女朋友的眼光向来一流!我都听说了,真是佩服佩服!”
刘春无动于衷,也没接这个话题。肖东琳大概闻言刺耳,就把目光移向他们,高煜随即向她招呼:“肖董您好,咱们见过面!”
肖东琳显然不记得他是谁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高煜道:“我和贵集团的前副总经理郑子良先生,渊源深厚,可惜他英年早逝!”
肖东琳开始注意地看他,听高煜又说:“肖董事长用刘春就对了,郑子良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商场上混,比不上刘春一个小手指头。我原来还真盼着东辰继续由郑子良掌管,只可惜,他死得这样快,竟然没等到我出狱的这一天!”
我瞪着眼睛看着高煜,肖东琳分明已经愠怒:“你是谁?”
高煜潇洒地一摊手:“名片没带,不过东辰应该有我的履历。刘春最了解我了,让他给你介绍吧!”他又看了一眼刘春,笑道:“说起来刘总进东辰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刘总现在混得不错呵呵。施慧,我们走吧!”
高煜嬉怒笑骂皆文章地结束了这次尴尬的会面,我们一行三人正待离开,肖东琳叫住了我,她说:“施慧,等下!有样东西交给你!”
她从随从手上接过一只牛皮纸袋,亲手交到我手上,高声道:“我肖东琳以项上人头做保,这是绝版!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之一吧!”
濛濛细雨中,我们在墓地分道扬镳。我坐入高煜车中,打开密封纸袋,里面掉出一只二分之一录像带,几片光盘。等我明白过来看向小婉,她眼睛正死盯着我的手,脸色苍白。
《女特警—为你钟情》91(1)
我在第一时间,用于晓梅给我的手机号打了电话,讲述了我和肖东琳见面的全过程,于晓梅听完,说:“我知道了。施慧,如果再有什么事,你就这样随时报告!”
我说:“晓梅,我还有个私事。我欠肖东琳20万,是去年我向她借的,她已经在东辰公司撕了借条,但我还是想还给她,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联系!”
于晓梅沉吟了一下,说:“施慧,你等等,我过后再跟你讲!”
过了一会儿,她把电话再次打过来,她说:“这钱就先这样吧,你不要再去东辰公司了!”
我有些怅然,无缘无故地白拿了肖东琳二十万,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但于晓梅的指示,我又不能不遵照执行。因为高煜给我的是一张支票,所以再次存这笔钱必须经过他,高煜始知道我没有去还钱,惊讶地问为什么?我自然不能告诉他于晓梅的事,就说东辰已经有人替我还了。
他当时脸色有些阴郁不快,但那时他忙于公司开业,已经顾不上我这档子事了。
虽然我和高煜算是终身已订,但他那个眼花缭乱的世界,我是走不进去的。我只知道,从出狱那天起,他就开始与北京的朋友联系办公司事宜,他正月十五前跑了趟北京就把那20万还给了我,据他说这20万,是他一笔商业贷款的年度利息,他笑说如果那时还不上的话,他就倾家荡产没法娶老婆了。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当年并不仅仅是开正源律师事务所那样简单,他还有别的投资和买卖。对此,我从不过问,他也从不对我提及。“五一”那天,他的公司在正源律师事务所的原址悄悄开业。他在家宣布时,曾对他父亲说过这样一句话:“爸,不习无不利!你逼我学法律,是最大的错误。”
高元林付之一笑:“我看未必!”
高煜傲然道:“头四十年看父敬子,后四十年看子敬父!爸爸,我的目标是在你退休后,到北京养老!”
祈文芳那时也即将退居二线,首先投赞成票:“好!”随嘴哼出一曲京韵来:“走遍了南北西东,我还是最爱我的北京!”
高元林慢慢道:“干父之蛊?好,有志气!外经贸部那边,用不用我出面?”
高煜说:“那倒不用,我想弄点刘炳森、韩绍玉那个级别的字画,到北京用得上!”
高元林说:“行!”
…………
高元林始终不赞成小儿子经商,但当他发现已经控制不住高煜厚积薄发的经商欲望,而自己的政治生命业已日落西山时,就开始动用一切能量来帮助儿子。他当时在政协挂职副主席,虽是个清闲悠哉的位置,却也是实职的副省级领导,无论在省城在京城,都有着诸多关系和一定的影响。
高家父子的上层路线,是我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无从想象的。这种家庭聚会,我总是屏心静气坐在一隅,看着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祈文芳对此非常满意,常笑说施慧开始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还担心老二怎么喜欢一只母老虎,现在看你就像一只小猫,你怎么老是不爱讲话呀?是不是还想你妈呀?
我看得出来,高家对我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还是赞许的。因为他们一家老小,几乎人人能干个个强悍,连大儿媳妇都是日本有名的华商之后。而我从进入这个家就心存感激,从来不想表现什么性格,叫他们很是宽心。
我也知道即将为人妻为人媳,有些事是必做的。我那时在高家,常和小保姆混迹于厨房。我不会做饭,但祈文芳也热衷此道,经常在别人收拾完鸡鱼虾蟹备好作料后,全副武装下厨表演几分钟的烹饪过程。我也开始为她做那些准备工作,只可惜她烧的菜大都口感清淡提不起味觉,叫我时常怀念徐亮妈妈的浓汤重味。
说起徐亮来,不能不提一下,他曾经率领同事,出现在我母亲的葬礼上。但那天最令人瞩目的,要属祈文芳和高煜母子俩的出席。当徐亮发现我竟然这样快就成为一位高官家的准儿媳妇,惊讶程度可想而知。他不好意思上前,我当时也还没有手机,他就托黄姐把一只手机塞在我手中,他远远地坐在车里,问了我这样一句话,他说:“施慧,我知道我不应该这种时候问你,但我又不能不问。”
我当时正在等待漫长的火化过程,就说:“你问吧,没事。”
他说:“你不是因为那天在我家的事情,才匆忙决定订婚的吧?”
我怔了半天才说:“不是……”
我很快搬出了他家那个小区,我们之间就此中断了联系。
我一直懒懒地呆到四月中旬,高煜的公司开始进入高速运转,他走南闯北经常不在省城,我开始体会到将来嫁做商人妇的聚少离多。高煜可能也怕冷落了我,就主动提出你干脆回二狱上班去得了,免得在家老是郁郁不乐瞎寻思。我早有此心,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回去,因为我和高煜谈恋爱了,不免有点无颜面对丁监狱长。他对高家向来没有好印象,也曾经因此歧视过我。
最后,我还是在高煜的催促下,收拾心情重新回到第二监狱报到上班。丁监狱长看见我,惊讶无比:“小施你要回来上班?”
我说:“是!丁狱你给我安排工作吧。”
他想了一会儿,笑道:“你居然还能回来上班,简直是给我出难题!好,这回我再给你出个难题,你干脆给我下监区去,看你能挺多久!”
《女特警—为你钟情》91(2)
于是,第二监狱一监区多了一道风景,当我熟练无比地当啷啷下锁开门时,总会听到里面的服刑人员奔走相告:“美女夜叉到!注意关门!”
他们说的关门,是关上裤子拉门。开始,还有犯人用淫邪猥琐的目光看我,甚至要乍乍刺玩玩下流,总会有老服刑人员指了边宝庆告诫说:“看,那就是她打的,你小心着点吧!”
边宝庆那时已经跛了一只脚,走路一歪一歪,头一点一点的,神情驯服再无以往的凶悍暴嚣,管教们笑说他是彻底叫施慧打没了做人的底气,已经从刺头改为模范服刑人员了。
有了这样的基础,我在一监区不怒自威,威信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树立起来了。但是到监狱半个月后,周大明对我说了一番话,叫我有些难过,他说:“施慧,我怎么看你少了些精气神呢?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和我过招那会儿,眼睛亮亮的,笑眯眯蔫坏蔫坏的。现在看你总是皱个眉头,眼神发呆,真有点不习惯……”
等我也意识到这一点,可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改正。我想那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痛苦,做人的棱角,正在渐渐磨失了光泽。
我把家当又逐渐搬回到二狱这边,只有到周六,才坐车进城到高煜家帮厨,然后去小婉家对付一宿,周日再返回来。祈文芳对我回监狱上班的事很不满意,总说老二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会让小慧回那种地方去呢。高元林也关切地问过我,他说你是伤残军人,上次从机关精减下来就不符合国家政策,你可以向监狱管理局提一下嘛!那个小丁还敢难为你吗?
我说没事了,我喜欢二狱那里的环境。
回第二监狱上班,高煜不仅是发起者,也是身体力行的支持者。他只要有空,就兴致勃勃地开着车往二狱跑,开始,我很怕叫二狱的同事看见,直到有一天,丁监狱长和他狭路相逢,丁狱指了他开始开玩笑:“高煜来了,原来是施慧探监,现在变成你探监了。”
高煜就装做愁眉苦脸说:“丁狱,能不能给施慧换个地方,非得把她安排在我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吗?你们在男监用女管教,侵犯服刑人员人权吧?”
确实监狱有过这样的规定,就是女管教只能在女子监狱出现,丁监狱长也回敬个愁眉苦脸:“别提了,这事你找施慧去吧!我开始是想逗逗她,想把她吓走得了,她现在回管理局和司法厅都名正言顺。谁知人家干一行爱一行,一头扎监区里,现在说啥也不肯出来了。你知道她那脾气,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
高煜这才干脆地表明了态度:“施慧喜欢这里,回机关她得郁闷死。丁狱我是说说而已,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那个夏季,他金屋藏娇般把我存放于远离城市的偏僻一隅,自己火热投身于事业开创中去。我们有时一周也见不上一次面,他最大的热衷是给我置办家当,总说媳妇是自己的了,这回打扮可归我了!于是,我清静的衣箱很快被塞满,光是各类名牌牛仔裤就爆增了二十几条,高煜审美感觉一流,出手也阔绰,我经常瞪着眼睛看那衣服上的标签摇头感叹,后来他干脆就撕了再给我,免得我看了心堵。再到后来,连小婉都跟着开始借光,经常穿上姐夫给买的名牌。她那时已经不再工作,姨妈指示她全日制攻读外语,准备把她弄出国去。
高煜做为男朋友还是无可挑剔的。最令我自豪的,是他非常尊重我,他其时最大的亲热之举就是抱抱肩膀亲亲面颊,数得过来的几次在公共场所携手同游,看见起腻的小恋人们大庭广众之下热烈拥吻,他笑着歪头向我,开玩笑地也建议过:“咱们也来个?”然后以我脸红结束这个话题。要知道我那时年近三十,还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尤其想不到他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居然也会是个同样羞涩的人,让我备感舒服自然。我时常笑着想,难怪当年刘春曾经讽刺他是什么精神处男。
《女特警—为你钟情》92(1)
说起来,高煜从来没有主动向我求婚,这个过程居然由准婆婆祈文芳一手代劳了。那是刚入夏的一个夜晚,我和高煜在高家共度周末,高元林接待外宾不在家,在快吃完饭的时候,祈文芳看着我们突然建议:“老二,你和小慧七一结婚吧!”〖BFQ〗
我和高煜都吓了一跳,她又笑着补充:“这也是你爸的想法!”
高煜想了半天,说:“行,我没意见,看施慧的吧。”
于是,他们把目光全移向我,我已经不好意思吃饭了,眨了半天眼睛才傻傻地问:“结婚?高煜有时间吗?”
是的,自从进入那个喧嚣的夏季起,我已经习惯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高煜的面了。他倒是每天雷打不动,必在晚上给我打一通电话,但好像都是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甚至是不同城市里。他总抱歉地对我说时间太紧了,公司正在爬坡阶段让我且忍耐一下,很快就会过去的。在这种关口,听见父母要我们完婚,我私下里也不免觉得早了点,但也没表示出什么异议来。毕竟,我和高煜都快及而立,在省城也算大龄男女了。
祈文芳比我们还积极,马上就张罗要看房子。那天高煜吃完饭走了,我就跟着她从家里一路步行到省政府对面,一看那个楼就笑了,那正是东辰公司开发的所谓红色走廊楼盘。祈文芳已经为我们相中一个单元,我们就坐着电梯到了十七楼,物业公司的售楼处为我们打开房锁,我看清是一幢百余平的大房子,暗自计算了一下,价格怎么也得在七八十万上下。我站在那空荡荡的房子中,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过,我想妈妈一辈子,都是跟着丈夫女儿四处蜗居,从来没享受过一天这样宽敞明亮的房子,而我居然年纪轻轻就坐享其成。
祈文芳并不懂我的心情,只是断然对我说:“我已经对老高讲了,结婚前把你调回来!我年前年后也要退休了,跟你们住的近一点有个照应。”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我不能结了婚还老在二狱那个穷乡僻壤呆着,那跟两地分居没什么两样。以现在的发展趋势,我势必要成为高家的一个附属了,虽有万般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我是不擅规划人生得过且过那种人,母亲去世后,人生态度又一度算得上是消极,所以那时对高家的任何安排都称得上是逆来顺受。
我只是提议说:“结婚之后慢慢办调转吧,太突然了,我怕会叫人说闲话。”
祈文芳看出我态度不甚积极,就叮嘱道:“小慧你得上点心,我早对你说过,老二可是个小阴谋家,你得把他给拴住了!”
她这番话我早就听过一次,曾经想高煜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狠心的妈;这回听起来始觉有趣,心道这可不像当婆婆的人说的话。她看我光笑不吭声,有些不满,说:“我看你干脆辞职跟着他办公司去得了,也好看着他点!”
我终于笑了出来:“阿姨没事,我对高煜有信心!”
我那几天一直在琢磨着,如果这房子的事敲定下来,用不用也向于晓梅通报一下,毕竟这和东辰公司也有些瓜葛。下一个周末,高煜亲自来二狱接我进城,上车时他命令我开车,然后他后车座上开始行动,先是哼着命运交响曲的前奏,弄出一套房门钥匙,在我眼前哗拉拉地晃了晃,然后交给了我。
我还在抽空端详那钥匙,他又改唱婚礼进行曲,然后开启一只精致的小盒,绕着举到我面前,我斜了一眼,里边躺着一只晶光璀灿的钻戒,觉得有点滑稽就笑了出来,但还是任由他把我的左手拿过去。他鼓捣着试了半天,嘀咕着你这手指头怎么这么细?你是练过功夫的吗?最后我一看,他竟然给我戴食指上了。我当即趴在方向盘上笑弯了腰,要知道我从来没有戴过什么首饰,特别是在监狱工作,女警着装时是不准佩带饰物的。
高煜也笑了,说这就是个形式,我知道你不会常戴的,先放起来过后换一只吧。不过,房间装修可是事关今后过日子的大事,你得移驾去定设计图。我不免好奇地问房子到底多少钱,高煜始说了一句叫我目瞪口呆的话,他说:“那是我们公司的楼,咱们随便先住着,以后到北京买房子。”
我越想越不对劲,开始追问:“高煜,怎么东辰的楼盘会到你们公司了?”
高煜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一再追问,最后把车都停了下来,高煜看我态度坚决,就说:“我们联合外资集团公司一起并购的,你那位战友现在资金紧缺,正砸锅卖铁拆东补西呢!”
他接着预言:“东辰半个月之内必垮!东辰集团这个名号,要不久于人世了!”〖BFQ〗
我那时还不明白什么叫并购,只是诧异地望着他,看见他充满自信运筹帷幄地笑。我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他在二狱服刑时的一幕一幕,我一直自作聪明地以为,他当年那满脑瓜子的复仇想法,已经因郑子良的死亡而烟消云散。想不到,他一直在觊觎东辰集团,而且已经付诸实施!
我们那天在一家大型装修公司的电脑里,看了装修的平面设计图。整个创意都是高煜提出来的,以简约大方为主,非常合乎我的心意,只是一些细节方面还有些疑问,于是我们和设计公司的人一齐又来到新楼,对没有明确的地方,又做了进一步的商讨。高煜每一处都要探询我的想法,最后,连设计公司的人都笑了,对我说你可真幸福,有这样一位模范丈夫。
《女特警—为你钟情》92(2)
高煜极有风度地说:“那当然,她是我们家户主嘛!”
我们一行乘坐电梯下楼,在一楼,与一群陌生的男人擦肩而过,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吸引了我,就好奇回了一下头,看见那一群人已经全部站在电梯里。其中,一个穿着丝质短袖衫的男人正背对着电梯门站着,从那群人的恭敬态度上看,他的地位最高。
在关电梯的一瞬间,我看见他也悄然回首,于是,我们的目光相碰于合上的电梯门之前。我确认我不认识他,但看见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他的目光,让我如芒在背,我只是有些疑惑,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感觉。
当晚,我给于晓梅打了电话。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对她说好,思忖再三就说我有个亲戚开公司,正好把东辰的楼盘给收购了,叫我去住呢!于晓梅听了说没事,这不奇怪,东辰公司面临经营危机,肖东琳正在四面楚歌当中,你们省城那个公司,她已经顾不上了。虽然晓梅没明说,但我听得出来,她已经有了胜利在望的喜悦。说真的,我没她那样高兴,对肖东琳,我的感觉非常复杂。
那天晚上和高煜商量婚礼,我可能因为心绪不佳,第一次反对了高煜的意见。因为他要举办一个中西合璧的豪华婚礼,我就坚持说我不喜欢出席太大型的场面,我要他小范围热闹张罗一下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我会觉得像个木偶,浑身不自在。
高煜很聪明,看一时不能说服我,就采取了迂回路线。
我第二天再到高家,祈文芳就上下打量我,颇有经验地说:“小慧你这种骨感的体型,穿婚妙肯定好看!现在婚礼上都得有几套衣服,中式礼服、旗袍和婚纱都得有。时间不多了,我今天就带你去订制!”
她果决的口气,让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酒宴发请柬时,我又遇到了困惑,想遍亲朋好友,也还是乏善可陈。自从在徐亮家经历那惊人一晚后,徐亮和他的同事我都再也不敢接触;二狱这边不可能全体停工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准备过后和高煜一起去补办喜酒;至于亲友,我在省城只有小婉一个表妹,姨妈倒是正欲回国,但也未必能赶在婚礼前回来。
高煜看我提笔半天落不下,不由笑问你在司法厅工作那么多年,就没有一个有来往的?我笑笑说我倒也没那么隔路,当年应该出席的场合我都没拉过,但过了两年多,回去大肆宣扬要结婚了叫大家来喝喜酒,好像有些笑话。
高煜并不在乎我是否有朋友凑数,高家的小儿子要结婚,恐怕最不缺的就是人气,光是高煜自己的朋友已经请不过来,何况还有高元林夫妇的客人。
请柬上面定的婚礼酒宴地点,是新都大酒店,是我和高煜最初相识的地方。
六月中旬,新闻联播报道了震惊全国的毒品走私案破获消息。东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肖东琳及其犯罪集团,因涉嫌重大制毒、贩毒案件,于六月十二日被抓捕归案,同案落马的还有境外毒枭若干名,缴获海洛因、冰毒五百九十二公斤,为本年度中国第一毒品大案。
过后的焦点访谈,详细报道了以公安部缉毒局某处为首的扫毒飓风组对肖东琳犯罪集团长达三年的跟踪调查,直到最后的一网打尽的经过。画面上,不少公安民警都是以处理过的声音画面出现的。在其中,我还是捕捉到了于晓梅干练的声音,她在介绍最后的抓捕过程,那是一场中国与国际刑警的联合作战,地点是在中朝边境×××市。
我不禁想起刘春当年大肆筹划要开发边境贸易的企案,现在看起来,都是为了打开毒品运输链条做准备;而那个设在开发区的生物制药厂,已被证实是开发研制新一代冰毒的基地;而他们在东北的农副产品基地,正在用来实验开发罂粟种植……
看这段新闻时我独自在二狱的家中,表妹小婉第一个打来电话,惊魂未定道:“慧姐你都看见了吧,东辰是个大毒窟啊……那刘春肯定完了,他肯定是黑社会了!……”
她只是惦记那个刘春,我说:“是,看见了……”
她又问:“那个姓肖的一被捕,不知道会不会说出那些偷拍的事来……”
我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的一时之错惹下的祸由,就劝道:“你也是受害人,公检法找你,你就实话实说,他们会保护个人隐私的!”
小婉听出我声音不对劲,不由惊讶地问:“慧姐你怎么了,你在哭吗?”
我确实是在流眼泪。
其实从北京之行,我已经提前探知东辰集团未来的命运走向,肖东琳和她的东辰,如果不是犯罪达到一定的规模,不会落入公安部详查彻追的视线中。我那时还只是管中窥豹,就已亲见绑架偷拍、杀人放火、焚尸灭迹种种触目惊心的罪行。清明节墓地相见,从东琳交给我那个纸袋时,我更加清醒地预知,藐视国法肆意妄为将面临怎样可悲可叹的结局。
可是,我对肖东琳始终恨不起来,我曾反复想过一个命题,那就是如果肖东琳曾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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