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 第 11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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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这一对儿黑夜里无所不至的露水夫妻,白天见了面,反倒装得比往常更加庄重了。林炳一心只想如何剿灭白水山,报此一箭之仇;瑞春一心只望早日调理好男人,无暇他顾;喜妹晚上值夜,白天回房来倒头就睡,更没那工夫来多管闲事。因此,尽管两个人明来暗去已经不止一日,全家上下居然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儿呢!

    林炳的箭创,一养养了两个多月,方才渐渐平复。两个月中,他用尽心机,绞尽了脑汁儿,定下了一条诱兵之计,想用佯攻诈败的办法,把白水山的人马引下山来,带进包围圈儿,然后一鼓歼灭。

    等到林炳的身体完全康复以后,回到县城,见过金太爷,详细讲解了自己制定的歼敌计划,又带了亲兵从东门到舒洪走了一个来回,详细察看了一路上的山川地形,还由马三公子带他到麻车店偷看了白水山的关隘路径和种种设防。这才回到县里,跟金太爷联名递了一张禀帖,提出了自己的用兵之计,又说明驻县绿营兵迭经伤亡,兵力不足,恳请镇台大人火速调来五百兵丁,会同征剿。

    不料批复下来,先是一通官腔,指责署理缙云县守备“调度无方,疏于防范,竟于通衢闹市之中,听任贼人将死囚多人尽数劫走。本应从严惩办,姑念其接任伊始,匪患已成,且又力战负伤,其勇可嘉,准其继续署理营务,带罪立功”。说到及时征剿一节,镇台大人认为“时交冬令,天寒地冻,又值年下,兵勇皆有恋家之念而无杀敌之志,因此只宜固守,不宜出故”,并且指令林炳“务必于近期内募足兵勇,加强操练巡逻,待来年春暖兵精粮足有必胜把握之时,方可出兵将毛贼一鼓荡平,届时兵力如有不敷,本镇当为之适当补足”云云。

    接到这样的批示,林炳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把力气都用到操练、巡逻和募兵这三件事情上去,县城里和舒洪镇上的坐探细作打听到了这些动静,急忙报与白水山上的头目们知晓。

    当时清军的规矩:每年立冬那一天,各地大小军营都要举行一次祭旗大典,由主管将领陪同地方官检阅兵员实力。缙云县地方虽小,自打太平天国以后,也有几哨绿旗兵在境内驻扎防守,由一员守备统带。如今林炳署理了守备职务,虽然并没有得到五品顶戴,却也是一县的武官之长,一年一度的祭旗大典,当然要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

    立冬那天,全营人马在南校场站班听点,林炳和金太爷在点将台上主持仪式,观看典礼。祭旗开始,两名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身穿崭新的号衣,护着一面鲜艳的绿色战旗,引着三百名绿营兵进入校场。林炳到任不久,对手下的兵丁,本来认识的就不多,加上新近又招募了一批,他又是养伤刚刚回来,认识的人就更少了。看这两名打头的旗手,挺胸凸肚,威武轩昂,真像是铁塔似的一对儿。林炳心里非常喜欢,不过却不认得,估计是刚募来不久的新兵。等到祭完了旗,林炳特意把他们两个叫到台前来,原打算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会什么武艺,让他们当场练两套显一显身手,白己再点拨点拨他们,赏他们三杯酒吃,以示垂青器重的意思。也是事有凑巧:林署守备正满脸含笑地动问他们的姓名,他们两个赶忙躬身回答:一个自称姓林名耀书,一个自报姓吴名得胜。──当时的闲汉当兵吃粮,投军的时候大都要改一个既响亮又吉利的名字,因此像得胜、得标、得利这样的名字,就几乎到处都有,本来是不足为奇的。千不该万不该,名叫得胜的人不该姓吴,而姓林的人则不该取一个与“输”字同音的字做名字。要是这二位有先见之明,把名字互相换一换,那就准能投林守备之所好,从此得到林大人的青睐,虽不能一步登天,从此飞黄腾达,也必定能够步步高升,当上一个小小的头目的。如今不幸姓吴而又得胜,姓林而又“要输”,怎不叫林守备好像让人扎了肺管子似的,气儿不打一处来呢?只见他刚才还是微微挂笑的嘴角,突然间拉平抿紧;刚才还是泛着红晕的面庞,陡然间变得煞白蜡黄;刚才准备好打算嘉奖勉励他们的一番话,猛然间随着上冲斗牛的怒气飞出了九霄云外,而随着无名火升起的另一番话语,竟然是:

    “混帐!今天祭旗大典,你们这是存心捣乱还是怎么的?拉下去,一人给他四十军棍!轰出校场!永远不得回营!”

    众亲兵们一声吆喝,把两名旗手拖翻在地,一五一十,结结实实地赏了一顿棍子。两条汉子希里糊涂地挨了一顿打,还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就叫人给轰出校场去了。

    事后有那明眼人悟出了其中的因由,告诉了他们挨打的真正原因,方才知道自己不是姓错了姓,就是起错了名,带累得屁股挨了打,肚子挨了饿,一气之下,加上山寨里派到军营中做眼线的细作一撺掇指点,就一齐投了白水山。本良听了原委,又见他们果然是两筹汉子,就把白水山的三星大旗和飞虎旗交给他们两人执掌。以后每次出战,三星旗总是端端正正地飘扬在帅位的上空;每次冲锋陷阵,飞虎旗也总是高举在队伍的最前面。──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林炳办完了这件抖威风露脸面的事儿以后,自以为很得意,却不知道全营的军士们为此议论纷纷,啧有烦言。缙云县的绿营兵,自从同治元年十一月跟随梅守备进驻桃花隘和三里街以来,老兵中长的已经十几年,短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梅得标出身武举,又在行伍中带了大半辈子兵,对待下属一向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以宽和仁厚著称。如今来了这个新守备,虽然也是武举出身,但是从来没有带过一天兵,用他们行伍中的话来说,那是“黑虎跳”跳上去的。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粉墨登场,只知道驱士卒为他的前程卖命,用别人的鲜血去染他自己的顶子和红缨,哪儿懂得体察下属的苦情,想一想当兵的家里也有啼饥号寒的妻儿老小?对于林炳的来历,营里本来就有一些风言风语在流传;这次祭旗,又无故杖责了两名旗手,顷刻之间,营里军心大乱,三五成群,交头接耳,都说在这样的头领手下当兵,早晚非让他全数给送到枉死城去不结。反正一样是吃粮当差,不如躲开这个不识事务的背时守备为上。于是几天之内,那些没有家小之累又有地方可去的人,纷纷开小差跑了;有些原本要来应募当兵的人,听说营官如此这般作为,也都视为畏途,相率投别处去了。林炳抖了一次威风,不单因此威风扫地,连营里的兵丁也是越募越少,气得他暴跳如雷,但是除了海骂一通之外,也无计可施。

    开了春,好不容易勉勉强强地凑够了四个哨的人数,按刀牌手、长枪手、弓箭手、挠钩手等等分门别类早晚操练,日夜巡逻,杀气腾腾地摆出一副不日就要杀向白水山与雷家寨决一死战的架势来。

    过了清明节,温处镇台派一个姓万的闲职四品都司带了二百名绿营兵从处州府赶来助战。见了面,除了打起官腔来训斥一通之外,就是埋怨一路上行旅如何辛苦,到了缙云又如何接待不周;对于如何用兵,如何攻打,倒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叫做只管领兵,不管打仗。他把这两哨人马从处州带到缙云,交割清楚,就等着旗开得胜,带领原班人马回去向镇台大人交差请赏了。

    林炳见他不愿插手军务,倒也落得自由调遣,便宜行事,除了摆酒接风之外,又唯恐他也像金鸡太爷那样有不惯独宿的同病,就花上几两银子包了一个暗娼,打扮成丫头模样,以伺候装烟倒水为名,送了进去,加上每天好酒好肉、好烟好茶地招待,把个没见过油水的穷武官,乐得不亦乐乎,镇日价偎红倚翠,吞云吐雾,连房门也不出,百事都不管了。

    一切准备停当,林炳跟金鸡太爷商定了出兵的日子,留下一哨老弱守城之外,其余五百人马,偃旗息鼓,三更时分,悄悄儿地出了东门,开往舒洪镇而去。过了大玉岭,这才拣那险要去处,摆开四百人马,一路上设下伏兵,自己只带一百人会合了马三公子的一百五十名团勇由正路杀向了白水山,并且传下了将令:待山上人马出来迎敌之后,只许战败,不许取胜,兵败之后,速速往大玉岭方向落荒而逃,诱敌来追。

    林炳也估计到城里甚至军营里有白水山的细作,小小一座缙云城,先是招兵买马,巡逻下操,闹了个沸反盈天,接着又突然之间开来了两哨官兵,满街上乱窜,茶楼酒肆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口操“外路腔”的人,还有个不早就报到山上去的道理?因此,林炳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出兵之前,当众扬言这一次攻打的目标是西乡雪峰山,先把小股的毛贼消灭尽净之后,再回头来聚歼实力雄厚的白水山悍匪。但是山上的头目们,自打去年初冬林炳亲自进山来察看沿路地形和山寨的防御设施,就知道他早存有觊觎山寨之心,如此浅薄的声东击西之计,怎么瞒得过富有实战经验的将帅军师们?本良根据接连报来的消息,跟刘保义和正觉上人等一众头目们拟定了对策,也在悄悄儿地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作好迎敌的准备,单等林炳的人马一到,就可以收紧纲绳网中捉鱼了。

    林炳和马三公子两个,轮番在山下叫骂攻打,只是上不得山:山上重重关隘,处处险道,一眼看去,旌旗随风飘扬,刀枪映日生辉,侧耳一听,战鼓咚咚,号角呜呜,好像满山遍野都是守军一般,可又一个人影儿也见不着。林炳着人在山下叫骂,山上理也不理;稍走近几步,关上的冷箭就接二连三地飞来,把领头的几个射倒,一箭一个,箭无虚发。

    林炳无奈,传令熟悉山路的本地团勇寻找小路,却又不是悬崖峭壁难于攀登,就是用巨石砌死塞断了原有的通道,上面还有人把守,刚刚靠近,就会滚下几块石头来,砸得人头破血流,骨折筋酥。如此相持了两天,山上只是坚守,绝不出战。林炳既无法进攻,又不能就此后退,搔首踟躇,无计可施。

    到了第三天中午,忽然一骑流星快马如飞而来,送来了一个四角烧焦了的大信封,那是金太爷的亲笔书信,信中写着:昨夜三更时分,北门外突然有草寇来攻,黑暗中只见满山遍野都是火把儿,叫喊之声震动山谷,也断不定究竟有多少人马,估计是雪峰山上的毛贼见我发兵舒洪,县城空虚,趁机来袭。万都司带领一百老弱慌忙上城把守,见北门有城而无墙,只怕匪徒爬山进城,一面要衙役、小队子全数出守,一面要金太爷飞骑把征剿白水山的人马火速调回,先保县城要紧。

    林炳看了书信,估摸着山上大概还不知道这一消息,就嘱咐马三公子继续叫骂攻打,至天黑以后撤回镇上;自己带着一哨绿营兵,缓缓后退。山上望见,也不来追。

    林炳是个精细的人,生怕自己会步梅得标的后尘,也在什么险要去处误中埋伏,以致全军覆没。因此,当他收齐了伏兵之后,每逢通过险要去处,都派出斥候搜山而过。等到他战战兢兢地过了双龙抢珠,天已向晚,自意此去县城一路平坦,不至于再遇上伏击,就下令快速前进,务必于天黑之前赶回城内,以解累卵之危。

    走了不到五里之遥,隔着一条清溪,前面就看见船埠头了。所谓“船埠头”,是一个从县城通往舒洪途中比较大的村子。这个村子紧靠溪边,有一只破旧不堪的渡船,摆渡两岸的过往客商和货物。枯水期间,单身行人也可以从稍稍下游一些的“登步”过溪。所谓“登步”,就是一块块一尺多宽半尺多厚的条石直立埋在溪堰上,每隔一尺多远埋一块,顶端露出水面不过半尺,人们就从这些石墩子上踏步而过。实际上,就是一座只有桥墩而没有桥面的小石桥。由于年代久远,过客来往频繁,每一个小石墩子的顶端,都已经被鞋底磨得凹成元宝形;涨水期间,石墩全部没入水中,长满了青苔,十分滑溜。行人在这种“登步”上过溪,真是提心吊胆,万一滑倒了,下面就是奔腾的流水,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因此,胆小的厮文相公和小脚女人,就是在枯水期也大都不敢去冒这样的险,而不得不花几文钱借助于渡船过溪。“船埠头”这个村名,也就因此而来。

    这时候桃花汛已过,正是溪水上涨的季节,“登步”的顶端刚刚没人水中,隐约可见。不是极为大胆又有急事在身的人,轻易不会从这里踩着水皮儿冒险过溪的。

    林炳的五百人马,三天前来的时候不慌不忙,每船装上二十五人,整整运了二十趟,方才全部渡完。如今回师解救县城之围,正所谓救兵如救火,即使每船装上三十人,也得运十六七趟,怎么来得及?

    兵到溪边,林炳命令只许带有粮草辎重的伙夫挑夫上船摆渡,其余人等一律卷起裤腿儿脱鞋下水,从那溪堰下方的浅水滩头涉渡而过。五百人乱嘈嘈地在东岸边席地而坐,脱鞋的脱鞋,卷裤腿儿的卷裤腿儿,有那胆子大的就踩着水皮儿从“登步”上迈步而过;那胆子小的,只好几个人一拨儿手拉着手儿涉水而渡。上游第一船将要靠近西岸,下游涉水的正走到河心,只听得一声号炮,西岸上竖起了一面彩蝶旗,伏兵尽起,一帮穿红着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扯满了弓,那乱箭就像飞蝗一般往船上、水中纷纷射来,其中还夹杂着砰砰的火枪声,那是乔装成猎手的胡子兵发射的。霎时间,只见船上的跳进河里,河里的转身就逃,中枪中箭的倒在水里,打不死也淹了个半死。在东岸上待渡的,见前面已经中了埋伏,来不及穿鞋,顾不得拿刀,拔脚就跑,只顾逃命。还没有跑出十几步远,又一声炮响,离东岸稍远处埋伏着的刀牌手发着喊杀了过来,迎面截住了砍杀,一刀一个,真的就像是滚瓜切菜一般,顷刻之间,地上又躺倒了一大片。五名哨官见败局已定,只好扔下兵丁,管自夺路逃命。

    林炳万没有想到白水山的人马会在这形势并不险要的村边渡口设下埋伏,急忙跳上马奔驰呼号,还想整好队伍,列阵抵挡,可是纷纷溃退的败兵哪里约束得住?他正想砍倒几个以为后退者戒,忽然一帮光着脚丫子的溃兵像狼奔豕突似地没命逃了过来,后面一条大汉擎着一面飞虎旗紧追不舍,转眼就到了马前,一面跑,一面大叫:“林炳往哪里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还不快快下马受死?”林炳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林耀书,不由得大吃一惊,挥剑就砍。林耀书把大旗一展,闪在一边,雷一飞手持着一柄雪亮的双股长苗猎叉向林炳刺来,几乎扎着了心窝。林炳本不会骑马,近来虽然常在校场上驰骋练习,但骑着打仗还欠功夫,不免顾此失彼,回旋失灵。他使的又是短家伙,只有骑术十分高超的人才能于纵马奔驰跳跃中挥剑劈刺。这时候,他连马匹的进退都驾驭不了,又如何厮杀?雷一飞的那柄钢叉,是降过豹伏过虎的,使起来神出鬼没,林炳要是下马步战,也许还能占点儿上风,如今骑在马上,连架隔都难,更不用说是还击了。再看看自己的军士,已经死伤过半,溃不成军,即便自己有楚霸王力敌万人之勇、拔山举鼎之力,也无济于事了,不如借四条腿比两条腿跑得快这么一个优势,快快逃离包围,方是上策。这么一想,不敢恋战,虚晃一剑,纵马就往下游跑去。雷一飞紧追几步,哪里追得上四条腿的?一气之下,举起钢叉,用尽全力,就往林炳后心掷去。林炳也怕背后有暗箭射来,刚跑出几步,一提缰绳,就往斜刺里落荒而逃,那柄钢叉只擦着马屁股划了一道血口子,就噹啷一声,跌落在溪滩上了。那马负痛,撒开四个蹄子拼命狂奔。林炳紧紧抓住马鬃,俯身马上,只求不被它颠下来,至于跑到哪里去,就全顾不上。

    跑了一阵,那马渐渐放慢了脚步。林炳刚一抬头,只见迎面又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赂,又一条彪形大汉捧定一杆三星主纛大旗,那旗手正是吴得胜。旗下一个农家装束的青年子弟按剑而立,正是自己的冤家对头人吴本良。林炳这一惊非同小可,哪敢交战?一提马缰,猛拍一鞭,就沿着溪边跑了下去,找一个浅滩过了溪,上了大路,没命地奔回城里,丢下他那五百士卒,是死是活全顾不得了。雷一飞紧追几步,哪里追得上四条腿的?一气之下,举起钢叉,用尽全力,就往林炳后心掷去。

    一口气跑到东门,天色已黑,只见城门关得紧紧的,不知城里动静。林炳提心吊胆地骑在马上,一手提着莲蓬枪,远远地叫喊了几声,同时也做好了马上回头的准备。城上守军听得是林守备的声气,探头答话,这才升起了千斤闸,开了城门,放他过去。

    林炳进了守备署,见了万都司,方才知道昨天夜里北门外只是灯笼火把儿地闹腾叫嚷了大半夜,并没有攻城,及至天明,一个人也不见了。万都司胆战心惊地瞎忙乱了半夜,一见没事儿了,烟瘾困劲儿一齐发作,匆匆回到守备署过瘾,却传令守城的民壮兵丁一个也不许撤,三座城门一处也不许开。今天一整天,城里

    家家惊恐,人人不安,没有一家店铺敢下门板做买卖的。几个千百把总恐怕今夜又有动静,正无计可施,听说林守备回来了,急忙都来探问。

    林炳这才把接到金太爷手谕之后立即回兵,在船埠头渡河时遭到伏击,只身逃回,全营将士死伤不明的概况说了说。万都司听说是全军覆没,以为他带来的两哨人马都没有了,吓得大惊失色,困意全消,一把抓住了林炳,口口声声要他包赔那两个哨的人马。众人劝了半天,也不管用,由着他们拉拉扯扯地扭进县衙门里找金太爷排解去了。

    金太爷受了一夜惊吓,虽然火烧信已经发出,匪徒也已退去,但是看看天黑,还不见林守备挥师还城,唯恐“贼众”重来,城内空虚,无法抵敌。正在一筹莫展中,忽报都司、守备双双来见,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急忙整顿农冠,接了出来。及至见了面,见他们两个当着一众衙役隶卒互相扭住不肯松手,全然不顾官场的体面,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先请到内书房坐下,细听他们两个争吵的缘由。

    及至听清了是林守备统带五百人马回城的路上遭到了伏击,重演梅得标全军覆没只身逃归的惨剧,不觉也大惊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像掉进了酱菜缸里,酸的、辣的、苦的、咸的一齐发作,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亏得他是京官出身,太平军造反的年月,雪片般的告急文书见过不知多多少少,区区几百个人的死伤,只能算是“小焉者也”,至多不过是先筹借一笔烧埋抚恤费用,慢慢儿再设法呈报补上也就是了。要紧的倒是如何巩固城防,如何保护好各大小衙门官署银库粮仓,才是正事。更何况伤亡数字未经查明,不见得就是全军覆没、片甲不回!于是做好做歹,两头劝解,一方面要借重万都司率领全体绿营军士加强城防,一方面要林守备率领小队子多带绳杠、绷带、伤药,连夜去船埠头打扫战场,收拾残局,速速把负伤的军士抬回城里将息医治。至于万都司带来的二百名刀牌手,由金太爷担保,临走的时候一定如数补足,一名不缺。经过金太爷的斡旋劝解,一场争端方才暂告平息,双方同时匆匆退出,各奔各地而去。

    不提万都司去北门守城,单说林炳带了几十名小队子,连夜出城,走不到三四里地,只见远处一片灯笼火把,沿着恶溪迤逦而来,那火光映着溪水,上下通明,更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马杀奔县城来。林炳复仇心切,一时胆大,决心要在这里出奇制胜,杀他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也来一个原礼奉还,以少胜多,以雪前耻,捞回一些面子来,就把人马隐入路旁山上,只等他一声令下,一齐往下冲杀。──恨只恨未带弓箭,不得不在这里短兵相接,打一场肉搏硬仗了。

    约莫过了有两三袋烟的工夫,那些灯笼火把方才逐渐靠近。火光中,分明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是几十个乡民用门板抬着十几名重伤号,后面跟一些包着头的、吊着手的、拄着拐的轻伤号,几名未曾带伤的举着火把,在吆喝着抬门板的快走。林炳一看是这副情景,心知是未曾伤亡的哨官收拾残军回城来了,急忙下山来见。哨官们对这位骑马的守备临阵“动如脱兔”全都十分恼火,但是当着面儿又不能指责什么,只好说些“眼看大人仓皇逸去,四处寻找不见,实为挂心,天幸未遭暗算,诚为全军之福”这一类分不请是褒是贬的话头。接着详细禀报这一役中将士阵亡多少,重伤多少,轻伤多少,四处逃散下落不明的又有多少。

    林炳一听,五百人中死于非命加上重伤的不过五十多人,十停之中,只占一停,其余九停,虽然多数带伤,但只消稍事将养,并不妨事,不觉又自慰起来。只有带伤的军士们心中明白,要不是三星旗下那位年轻的首领及时赶到,下令对已经负伤的官兵一概不许杀戮,只把所有甲仗兵器粮草如数收走,就掉头撤去,他们这些人早就变作刀头之鬼,进了枉死城多时了。

    如今苦只苦了船埠头的村民,白担着“通匪”的罪名,溪边要看守三十多具尸体,肩膀上还要抬走十多名伤兵。古人常说:“宁作太平犬,不为乱世民。”可见这乱世之民,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只是自打轩辕黄帝与“好兵喜乱”的蚩尤大战于涿鹿以来,几千年间你征我讨,刀兵不断,即便是在文景之治①的“太平盛世”,无辜百姓又何尝有几天真正安生的日子?

    ……………………

    ①  文景之治──指汉文帝刘恒和汉景帝刘启父子的“贤治”(公元前179…141 ),以“海内富庶”、“黎民醇厚”而著称。

    回到县里,少不了还是刘拐子的生意:拔毒膏、生肌散之类的金创药销出去不少。万都司见自己带来的二百军士虽然大都带伤,阵亡的还不算多,只要补充几个,仍能如数带回交令,这才放下一条心,火气也不像先前那么大了。

    金太爷又把丁拐师爷请来,四个人连夜商议如何向有司呈报这一“辉煌战绩”。好在万都司追随镇台东征西讨己经不止一次,所到之处,无非“遍地皆匪”,尽可以见人就砍,杀良冒功,请旨褒奖;因此对于这场战事,他想出了一个十分妥当的办法,只须略施小计,不单可以把惨败说成全胜,免去对主将的参革罪咎,还可以趁此机会请一份儿相当优厚的奖赏和抚恤,借以弥补一下衣甲的亏损。他先请丁拐师爷按照他的口述拟定了一篇文字:万都司如何设下埋伏,林守备如何攻山诈败,把贼寇引入埋伏圈,合营将士如何在船埠头浴血奋战,个个见血,人人带伤,杀死贼寇无算,终因时近黄昏,厮杀过久,士卒疲惫,致被贼寇仓皇逃脱,除奋力抢走部分尸体之外,溪边犹有遗尸三十多具,现将首级解送呈验,并开列有功人员名单如次,请旨褒奖云云。

    金太爷一时不知个中奥妙,忙问这三十多颗首级从何而来?林炳果然不愧是人中豪杰,早已经领会了万都司的善策良谋,连称:“此事全已齐备,金大人不必操心。只是营中将士伤亡过多,如此呈报,设若镇台手谕下来,命我等乘胜追击,克日剿灭,岂不是弄巧成拙?故此还要烦请万都司亲自回镇面禀,详述凶顽草寇经此一役,虽未覆灭根除,也已一撅不振,本拟乘胜追击,一鼓荡平,但因将士伤亡惨重,无力再战,为今之计,唯有暂且退兵,森严壁垒,固守城池,将养生息,待恢复元气之后,请镇台另派精兵,会同剿灭。”

    万都司心想正可以借此机会为自己表功一番,待领到奖赏之后,再使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撤身离去,溜之大吉,也就一口应允。

    当夜商议已定,金太爷专设一席为守备压惊,为都司饯行,直饮至更深方散。

    第二天一早,林炳带了四名亲兵,押了三十多具薄皮棺材出东门往船埠头进发。到了陈尸的溪边,先把看守死尸的两个老头儿打发走了,又叫地保带脚夫们去用饭歇息,尸棚里只留下四名亲兵抬尸入殓。等到脚夫们吃完饭带了锄头簸箕回来,尸体早已入殓完毕,连棺盖全都钉死了。大家一齐动手,就在溪边刨一大坑,把三十多具棺材一层层码在坑里,再运土盖严,堆成了一座大坟山。──直到八十多年后的1958年“大跃进”,为扩建县城通往舒洪的公路,在此架桥,刨开了坟山,才发现全部尸骨没有一具是有骷髅头的。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万都司留下那二百刀牌手在县里将息,只由几名民夫挑着三十多颗“叛匪”的首级,独自回镇述职。知县、守备少不得备下土产程仪相送,连镇台大人处也有一份优厚的人情带去。果然钱能通神,隔不多久,镇台批复下来:万都司另有升迁;林署守备己报部请旨着即以专委守备任用,全营将上杀敌有功,除死者给以抚恤、伤者给予嘉奖之外,俱各论功升赏。冥顽草寇猖獗一时,经此一役,终成惊弓之鸟,既己销声匿迹,谅亦不敢骚扰滋事,尔等正可借此良机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待秋凉之后,本镇当另委得力部将会同征剿,务求一鼓荡平,永消后患。如此云云。

    一场惨败,经名家大手笔轻轻一描,立即转败为胜,皆大欢喜。苦只苦了静卧溪边的那三十多具无头尸首,不单永远没有跟亲人相会团聚之日,而且除了受一陌孤魂纸、喝一口孤魂粥之外,也永远得不到亲人的祭奠,只有在这旷野荒郊的清流旁边,留下一座用人体堆成的丰功牌坊,让后人们去遥想凭吊了。

    第八十六回

    来讲闲话,小婶婶信口开河谈果报

    去赴庙会,大奶奶得子心切烧高香

    时光易过,岁月难留。柔风拂面、百花吐香的春天,总是短暂的,匆忙的,刚刚吃过了端午节的粽子,盛夏就严厉地控制了江南的整片土地。

    酷暑炎天,到处都一样热:站在太阳地儿里,就好像钻进了炉膛,烤得人流油;坐在荫凉地儿里,又好像装进了蒸笼,闷得人冒汗。大中午的时候,连狗都不上街,只是躺在后门口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咻咻地喘气儿。

    尽管是酷暑盛夏,热得连鸡狗都受不了,但是庄稼汉们为了一家的温饱,却不能不顶着大毒的太阳去夏收,去夏播,去夏锄。赶上荒年旱月,还不能不淌着热汗去浇水保苗,那赤日炎炎的直晒,那星空朗朗的闷热,一天十二个时辰,日夜一样难于打发,那滴在地上的汗跟浇在地上的水,也相差不了多少。对于老爷、太大、相公、小姐们说来,有几个人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个什么涵义呢?

    有人说:“寒冬属穷汉,暑夏属大家。”因为寒冬腊月,富翁显贵们可以身穿轻裘,围坐炭炉,吃他的羊羔美酒;穷苦黎民只能身披麻袋、蜷伏屋角,瑟缩着忍饥挨冻;而盛夏暑天,不论贫富,谁都难逃那没处躲没处藏的暑气蒸腾。所以乍一看起来,倒好像灸夏比寒冬待人要公平一些似的。但若仔细一考察,就知道其实大谬不然了:一到夏天,皇上娘娘们不是到热河避暑山庄去避暑,就是到京西颐和园夏宫去消夏,哪儿热得到他们?如果说他们是皇家,不能拿他们跟老百姓比,那就拿家里稍有几个臭钱的土财主们来说,每逢夏天,不也都是在四面通风的阴凉地儿里一坐,穿着丝绸的裤褂,喝着冰镇的凉粉儿,还有丫头老妈子轮着番儿地替他们搧扇子,又何尝有一个人在大毒太阳地儿里汗流浃背地卖苦力的呢!

    过了六月,就是七月。中午时分,固然依旧热得连鸡都躲在墙根儿底下懒得动弹,连狗都伸长了舌头喘不过气儿来,可是一早一晚已经颇感凉爽,正是不愁柴米油盐的富贵人家早上睡懒觉、夜晚乘风凉的最好时光。

    林炳自打伤愈进城以后,只在年节和端午回家来多住了一些日子,平常时候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有公务在身,住不到三五天就又进城去了。入夏以来,一者天气炎热,不想回家;二者营里忙于招兵练兵,也不得闲空回家。因此这半年多来,瑞春多半儿是独守空房,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和一个烧火做饭的厨嫂过日子。

    这一天,天气特别闷热,什么也不干清坐着搧扇子,脊梁背儿上还是汗水涔涔的,没个干的时候。瑞春吃过了晚饭,丫头们伺候着洗过了澡,就在前院儿金鱼池旁边搁了张竹躺椅、两张小杌子乘凉,让凤妹、喜妹一左一右拿着芭蕉扇替她轻轻地搧着风,也轰走那敢于飞近身来嘤嗡叫着的花腿儿蚊子。瑞春懒洋洋地斜躺在竹躺椅上,眼看着白灿灿的一天星斗,不觉想开了心思:

    她想起了自己从小受到父母的百般宠爱,做了二十年大姑娘,没有听过爹爹一句呵责,也没有挨过妈妈一下轻打。读了书,识了字,带了那么多的嫁妆,嫁到这所前后三进的大宅院里来,男人又是自己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小表兄,当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功名成就,做了恩爱夫妻。更可心的是自己进门儿不久,公婆就双双逝世,连唯一多余的小叔子,竟也会让城隍老爷抢走了老婆,负气外出,至今生死不明。偌大一份儿家业如今统统归自己一人掌管,居家过日子也是呼奴唤婢,不用动手,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说得上是称心如意,万事皆足了。

    但是近半年多来,她的心中渐渐萌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的感觉。尽管她生活在真真实实的世界上,吃的也是人间烟火食,但是每夜上床拥衾独卧的时候,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假象,是冥冥之中由哪位天神在那里施展魔法演化出来的太虚幻境,专用来迷惑她的。做姑娘的时候,她也曾经为自己的日后作过设想,也像多数娇生惯养的小姐那样,做过不知多少富丽堂皇的离奇美梦。如果单从物质享受来说,她的美梦可以说大半都已经实现了;但若从精神享受来说,她的美梦似乎连一半儿也没有达到过。做姑娘的时候,她可以从父母那里领受到一份儿爱,还可以从哥嫂那里领受到另一份儿爱。她的心中,由于有了那么多的爱而充满了欢乐,她的心中,由于有了太多的爱而感到无法承受,不得不最大限度地拿出一部份去分给她那一对儿胖得可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儿。在娘家,尽管她也有噘着嘴不顺心甚至大发脾气的时候,但她实实在在从内心心深处感受到了天伦之乐,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人所绝对不可缺少的那么一种乐趣。

    回想婚后近三年来所过的日子,只有洞房花烛到公婆故去这短短不足一个月中,闺房里清晨画眉,夜晚调笑,似乎也有过一阵子颇为甜蜜的夫妻之爱和颇为浓郁的人伦之乐;但是一个月之后,随着林国栋把一条黄牯牛牵进门来,大小事端接连而至,这朵刚刚开放的夫妇花就像昙花一现似的,转眼之间就枯萎凋谢了。直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摸不准林炳的心究竟挂在什么地方。要说“千里做官只为财”,他这个只管几百人的芝麻绿豆官儿不单从来没往家里拿过一文钱,反倒从家里拿出大捧大捧的银子去送给别人用。自己辛辛苦苦地从佃户们手中收进租子来,再委托粮商卖出去,一年所得也不过千把两银子,要都像他前一阵子那么个花法,不动老本儿,真还不够他一个人花的呢!

    一想起前一阵子,自然而然又连想到里巷闲谈中人所共知的那桩风流案子上去。尽管翠花儿如今已经再也施展不了她的本事,再也不能从他的手中拿到一个小钱儿了,但是自己不在他身边,收买的来旺儿这个耳报神又是他的心腹,不可能有真实的消息出卖给她,因此,他署理守备进城以后的这些日子当中,谁又能保得齐他不去寻花问柳、重演翠花儿那样的风流故事呢?可怜自己正当青春,徒有一个管家大奶奶的空名儿,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有三百来天独守空房,实际上跟庵堂里的姑子也差不多。这时候,她才领会到公婆死得过早不是自己的福气,而是自己的晦气了。要不然,家里的产业有公公一手掌管,自己完全可以跟着丈夫到他守备任上当一名现成的太太,坐享清福,何至于像今天似的让产业给拴住了甩也甩不开,走也走不脱,守着空房还要替他管家务呢!

    瑞春越想越气恼,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要是能让林炳回心转意,不去当这个劳什子的官儿,回家来守着祖遗的这一份儿产业,一年的收入就是花天酒地地享用,也够他夫妻二人吃喝穿着不尽的,该有多好?为什么撇下花朵儿似的娇妻有福不享,却要去担惊受怕在刀枪丛中觅生活?她忽然想起“闺中少妇不知愁”那首词来,也有点儿“悔教夫婿觅封侯”了。再说去年那一箭,幸亏射偏了些,要是正中后心呢?岂不是撇下了万贯家财,连个继承产业的人都没有,两眼一闭,连碗热羹饭①都吃不上么?

    ……………………

    ①  羹饭──节日或死者的生日、死日等由子孙祭奠祖先所做的饭菜,缙云方言叫做“羹饭”,祭祖仪式则称为“做羹饭”。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心中一动,为自己婚后将近三年竟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而疑虑了。跟自己上下年纪的小姐妹们,谁不是出嫁一两年之后都抱着娃娃回娘家的,为什么自己到今天连一点儿要怀孕的影子也没有呢?

    常听人家说:不生儿子的原因,不外乎一种是祖先缺了大德,受到了天谴,命中该当无子;一种是男人不能人道或者女人有暗疾不能生育。想想林炳,在夫妇一章上不单精力充沛,而且还有余力去偷鸡摸狗,更不是不能人道的天阉;想想自己,自打十五岁月事初潮,七八年来从未间断,也不像是有什么不育之症。那么,剩下来的一条因头,会不会是祖先缺德,注定后世要断子绝孙,香火不继呢?

    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了。尽管她对道台老爷的德政不大清楚,但对于林国栋的刻薄起家、林炳的心狠手辣,却是明镜似的十分清楚。不过她也相信风水,林国栋葬在那么好的一块风水宝地上,又有童男童女镇住了龙脉,这封侯拜相的高官厚禄要不落在子孙头上,又怎么解释这个“好”字呢?也许是大器晚成,时候未到吧?赶明儿有工夫了,是不是到大桥头去问问赛神仙,或是请大先生来号号脉吃两剂药呢?

    瑞春正在冥思遐想中出神儿,忽然听得大门外门环声响,接着传来了开门声、关门声和沉重短促的脚步声。根据习惯推测,知道这是她近年来唯一可以说得上话解得心烦的近亲兼芳邻“高脚灯台”来了。

    林家的深宅大院儿,一向很少有人能够随便进出,林国栋在世的时候,除了交租的八月和收账的年下之外,村里只有族长林步雪和地保林国梁能够常来走走;如今林步雪已经故去,林炳又不在家,就连林国梁也无事不登三宝殿,很少来走动了。瑞春从小就娇惯得高傲非?(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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