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上的魔术师 第 1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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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经验丰富的松叶银行也不会乖乖地站在那儿挨打的。果不其然,上午9点,松叶银行总裁上冈尚盛出现在财政部的记者会场上,召开挤兑风波后的紧急记者会。与上冈总裁同时出现的,一个是金融监督厅的厅长,一个是曰银总裁,看来他们为这场电视观众抚慰行动作了精心的准备。那意思分明就是说,松叶银行既有政府的支援,又有银行的援助,请广大市民绝对安心。

    上冈总裁说完,长相很帅的厅长就开始在一旁帮腔,他大声保证松叶银行的业务内容与其他大型都会银行相比毫不逊色;而日银总裁也明确表示,只要松叶银行提出要求,他的银行就会随时向松叶银行提供紧急融资。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松叶银行还声明子公司MBA深陷俄罗斯投资巨亏事件,其实是个假新闻,目前松叶银行已经委托了美国联邦调查局就此进行彻底调查。

    新闻发布会上最搞笑的是,上冈总裁最后作总结性发言时所说的话,居然跟我前一天在町屋站前分行那位中年职员叫嚷时的话完全一样:

    “松叶银行绝对没有问题的,请各位放心。”

    我看着冠冕堂皇的松叶银行总裁说出这些话来,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到收盘的时候,对我和小塚老人来说,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虽然整个日本股市和汇市都是一片上涨,但松叶银行的股价却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我想如果不是股市行情帮了他们,恐怕他们现在只有坐在那里哭泣了。

    收盘价如下所示:

    119元

    而在这一天,其他所有的都会银行股全都大涨,而松叶银行一天之间下跌了25元,所以总的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暴跌了。

    当然,这个战绩是不能令我们欢欣鼓舞的,因为我们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底牌,虽然每张牌都造成了预期的冲击(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但市场的反应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迟钝的。电视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令人兴奋的话题了,|Qī|shu|ωang|它们每隔一小时就把挤兑事件的画面和总裁的记者会一并拿出来播一遍。看来越是搞不清楚原因的社会问题,越是报纸社会版的绝佳素材。

    整整一天,小塚老人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屏幕,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缓缓地向我这边问道:

    “股价难道只能跌到这个程度吗……白户,你认为呢?”

    我此刻正在屏幕上拼命地搜寻着各种经济指标。在这个时候,我这样做不知是否有益,但为了让自己骚乱的心绪平静下来,我必须得从一大堆数字中寻找一些平衡.

    现在看来,挤兑风波的影响正在慢慢减弱,如此一来,我们就得把宝押在明天股市会不会继续上涨上了.如果股指继续跟今天一样急涨不停的话,松叶银行的负面消息也许就会被全线飘红的势头给淹没。所以,我再也不能跟以前那样无视股指的涨跌了。我一边用鼠标点着一个个页面,一面回答小塚老人道:

    “我哪能知道呢?我看现在问题的焦点就是外来资本的动向,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吧?”

    小塚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从屏幕转向交易室的空中,深深地伸了个懒腰。

    “是啊,未来的事,谁也预测不到,那就不去预测吧。今晚再陪我去鳗鱼店撮一顿吧?既然无法预知,那就静观其变吧。”

    我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小塚老人来到了尾竹桥通的鳗鱼店。我就着干烤鳗鱼串喝日本清酒,不知为什么,竟感觉不出任何好吃的味道来,而且还有阵阵的困意袭来。老头子似乎也不是来吃东西的,他轻轻啜了一口清酒,便跟我讲起过去的事情来,听着他的那些往事,我总算又有了些精神。

    我并没有醉。身体里对于股价变动的感觉,依然传来让人。舒适的信号。与其仰赖各种经济指标或经济学家对未来的预测,还不如信奉自己的“感觉”呢。我们聊了一会儿天,我身体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是便对滔滔不绝地聊着天的老头子说道:

    “我也讲不出理由来,但我却总是觉得,明天一定会没问题的。而且我似乎闻到了市场传来的好气味了。”

    我一边说着市场的好气味,一边装作陶醉般地用鼻子闻烤鳗鱼的香味。

    小塚老人听了笑逐颜开,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

    说完,他又扭头跟店里的老板加点了一壶上等好酒。

    也许是想奖励我半年来每天从不间断地看数字的波浪吧,星期四,果不其然,股市的发展如我所料。一早,受前一天大涨的影响,急于脱手的人增加了很多,这带动股市开始往下急跌。午盘之后,外资与证券公司的投资部门也陆续作出一些大量卖出的样子,于是,股指立即将头天上涨的部分全都跌了回来。

    到收盘的时候,股指整整下跌了799点,这是今年以来最大的跌幅。

    曰元汇率在欧洲上下震荡,一度达到200元,创下改采浮动汇率制以来的最大振幅。汇率出现这么激烈的变化,着实让我背脊发凉。我心里暗暗想道:看来那些从事外汇交易的公司之中,必然会有几家在这行情中被彻底吞没了,葬身汇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由于曰元急涨,与出口有关的主力股,股价也应声下跌。

    东京证券交易所,投资人大规模抛出银行股,头一天才贴上去的金,现在又硬生生给剥落下来。在这种一片黑暗的行情之中,本来就满身负面消息的松叶银行,更是不可能安然无恙啦。还不到午盘的时候,它的股价就已经在’100元大关上下震荡了。到收盘的时候,其价值彻底变成了两位数:

    98元

    这种价格让我很想冲上去回补,但小塚老人却展现出不动如山的态度。收盘后,他对我说:

    “那么着急干什么?决战是在明天。股市会在谷底反复急涨急跌,探寻新的趋势。下个星期可能就平稳下来了,但明天还有一次机会。今天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默然点了点头,在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小塚老人面前,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傍晚时分,我离开小塚老人那里,这是三天以来第一次回家,我冲了个澡,准备上床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头一挨枕头,我又想起了保坂遥,于是便按下了保坂遥的速拨键。结果电话中传来语音信箱的声音。我没有留言,直接挂断,心安理得地陷入了梦乡之中。

    10月9日将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正午的气温创下了新高一一一26度,跟夏天差不多了。一大早,我就穿上了我那件心爱的夏季西装(和保坂遥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件浅咖啡色的),兴冲冲地往小塚老人那走去。

    “劳作”了这么久,终于到秋天收割的季节了。我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我即将获得的报酬,将会是我这个年纪的上班族几年的薪水呢?

    我想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等到这…战结束,就是我跟小塚老人清扫“战场”,瓜分战利品的时候了。

    交易室里,小塚老人披着他那件黑色的克什米尔羊毛衫,已然一脸紧张地投入工作中去了。我神采飞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子那去,非常认真地在活页笔记本上抄写昨天收盘时松叶银行的股价。这已经成了我上班的习惯了,这个习惯是从初春时就已经养成了的。读完报纸的经济新闻后,如果没把股价变动写在笔记上,就会觉得一天好像没开始似的。

    完成抄写工作,我便跑到屏幕前面,开始浏览新一天的行情。东京证券交易所一开盘,就跌到12900点,再度跌破13000点大关。我和小塚老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屏幕。

    不过,令人心惊的是,在早上10点左右,股市竟又开始反弹,回到13000点,涨回将近300点。

    松叶银行的股价始终在100元上下徘徊,看来对于到底该往上还是该往下,连股票自己都比较迷惘吧。

    小塚老人倒是气定神闲,他跟往常一样泡了一壶新咖啡,对我说道:

    “胜负尚需时间,先到这儿来休息一下吧。”

    虽然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不看股市行情,那可真是做不到。为了自己不错过市场的变化,我把笔记本电脑一并搬到沙发那儿,一边跟着小塚老人品尝咖啡,一边时刻不停地盯着股价变化。

    小塚老人眯着眼,享受着咖啡香。可能是我每天都看到他,所以没注意他满是皱纹的脸,似乎竟瘦了一圈。我想这也许是他神经每天都被磨损所致吧。

    魔术师也不知眨了几次眼睛,终于定下神来凝视着我,说道:

    “白户,这次的买卖结束后,我们两人的组合也就解散了。也许我们就要分开了,现在,就让我再送你一番话吧。要听吗?”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我当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塚老人见我点头,便幽幽地说道:

    “也许你还没有发现,日本人有一种倾向,他们觉得钱是很见不得人、很脏的东西。而且他们认为‘钱滚钱’是一种不花力气的卑鄙职业。然而事实上,我想我们也差不多已经是在进行着他们所说的卑鄙职业了。”

    我真没有想到老头子在这种时候居然会跟我说起如此大的一个话题。我瞄了一下液晶屏幕,确认过松叶银行的股价没有变动后,便转过头来集中精神听老人的话。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让我们无法摆出一副穷人样、摆出一副无知的庶民样子了。每年我们有1000万人出国,金融资产也超过了1400兆元,我们没有办法再找借口不去面对这世界。有时候我会想,政府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实在是很不可思议。你知道日本的GDP有多少吗?”

    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于是便回答道:

    “500兆元。”

    这是国中二年级水准的问题。小塚老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没错,流量是500兆元,即使能通过各种经济政策达成3%的年增长率,扩大的总需求也不过是15兆元。相对来说,日本的总资产虽然统计数字各有不同,但整个加一加,至少也有8000兆元以上,这个数丰是GDP的16倍。如果我们能用1%的年增长速度好好运用这笔资产的话,就可以产生80兆元的新财富来。”

    我低头一想,老头子所言奸像很有道理。这也就是说,只要有这笔钱,已经足够一年的国家预算所需。小塚老人的声音听来很惋惜。

    “唉,看来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是无法再出一个像坂本龙马或高杉晋作那样的人了。也许连本田宗一郎或松下幸之助那样的英雄也无法期待了。时代已经变了。承担一国兴衰的浪头,已经退掉好几个了.接下来,我们既无法期待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故事,也无法指望能有壮盛期的那种成长。别说是明治时代的豪杰了,就连昭和时代勤勉工作的伟人,也都无法做为新时代的楷模。”

    说完这些,魔术师用咖啡润了润喉,接着说道:

    “但我认为,有钱并不是可耻的事。日本的8000兆元资产是在战后花了半个世纪、通过艰辛的努力积攒下来的。它应该会从我那个年代,承继到你的年代去。所以,你们这一代有责任把这笔资产培育得更加丰硕,并把一个更加良性、更加强大的经济状态传继到下一代。白户,你知道吗?欧美各国现在都已经把他们最优秀的人才投入到增产方面来了。那是一个金融、经济相当成熟的国家一一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过度成熟的国家一一所不可或缺的.如果我们直到今天还将思想固化在种田、螺丝工的水平,羞于持有巨额资金的话,我想终于有朝一日,我们日本会成为全球金融机构锁定的攻击目标。我觉得,年轻这一代只要有百分之几的人,可以不只是经办投资,而且自己冒着风险,深入市场的怒涛中,那就好了。即便能存活下来的人只有这些人中的几分之一,他们也会成为一群能增加自己财富与国家财富的重要战斗力量。”

    小塚老人一连说了这么多话,稍稍有些喘。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用一种关爱的眼神凝视着我,在他那黑色弹珠般的眼睛里,竟有一道柔情划过。许久,他才接着说道:

    “白户,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给你了。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应该会把全球金融市场作为你战斗的阵地了吧?在这个战场上,武器并不是刀枪、大炮或船舰,而是货币、股票或债券。我相信你未来的故事会非常非常精彩。说实话,现在我对你充满了期待。如果你能乘市场之莫测波浪,做一个守护国家财富、创造国家财富的经济勇士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也不知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近几天太累了,我眼前的小塚老人竟瞬间膨胀得好圆好大,而且在我面前摇摇晃晃。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然而最后发现自己的努力是白费的,事实上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当我抬头的时候,我竟发现老头子的眼睛里也泛着点点泪光。

    “我没有孩子,而现在我已经把人生中比什么都重要的金融工作,如数教给了你。说真的,我很满意自己能有一个你这样优秀的学生。当你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或许会有痛苦的事发生,但你永远都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意志都不能消沉。孩子,千万不要忘记今天这个日子。只要你不放弃,总会有一天,市场会为你而开的。”

    我听着小塚老人的话,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忧伤,为什么一场随意的休息,竟会搞得跟交代遗言一样呢。我的内心隐隐担心起来,这场买卖结束之后,小塚老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好了,我们该回到我们的战场上去了,现在该是给松叶银行致命一击的时候丁。”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连忙走向那带有刺眼光芒的屏幕“国度”。定睛一看,松叶银行早盘的收盘价比前一天跌了将近10元:

    89元

    午盘一开盘,股指比前一天收盘时还低。早盘时的上涨行情消失了,股价很快开始下滑,这种情形跟高中代数里学过的正弦波形一样,看来古人说的“物极必反”一点都没错。2点35分,东证一部到达当天最低点,12787点.在股市一片低迷的情况下,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人们对于股指的下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事实上,任何时候最可怕的都是精神麻木)。这个超低的点位,其实再一次创下了泡沫经济破灭后的最低点。

    松叶银行的股价理所当然地充当着下跌行情的“先锋”,它的下滑脚步在这几天迈得最快,而在9号更是加快了步伐。

    2点40分,股市快要收盘的时候,小塚老人下了买单。

    等着电话拨通的时候,老人凝视着我,那样子就跟元帅叮嘱前线将军一般。对方接通电话后,他轻描淡写地和对方讲了一两句话,然后就轻轻地把电话挂断。

    魔术师的脸上既看不到兴奋,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但我却分明感觉到,秋天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了,“秋天的买卖”在那一刻已经宣告结束。或许在金融市场里,从来就是一场没有高潮低谷的游戏吧。一切的玄机,只是一个价格问题罢了。

    小塚老人以自己的资金卖空400万股,又用特殊渠道搞来的钱卖空1200万股.当时松叶银行…天的成交量一般都在800万股左右,所以在收盘前下了1600万股这么大量的买单,应该会造成相当程度的冲击才是。

    我屏住呼吸凝视着屏幕。松叶银行的股价动也不动地在画面上闪烁着:

    77元

    我的內心一阵狂跳,心里在默默地问道:这个数字会因为我们回补而上涨到多少呢?我期待着。

    下一瞬间,股价闪了一下,宣告交易正在成交。我看着再度停下来的数字,差点没叫出来:

    77元

    天啊,居然一元都没涨上来,画面上显示的数字分毫未变,难道1600万股,真的就跟一杯水倒进沙漠里去一样吗7那感觉就跟不知哪里的证券公司直接以相同价位卖掉相同股数一样。小塚老人融券卖出的平均价位是在210元左右,他回补的股价是77元(奇*书*网^。^整*理*提*供),价差达133元。

    我一阵欣喜,连忙从桌上拿起计算机一通狂摁。400万股,每股133元,仅此一项,获利大约5.3亿元。当然,我相信小塚老人从特殊渠道调来的资金获得如此巨大的收益,一定也会收取至少百分之几十的手续费啦。在如此丰厚的回报面前,有谁不乐意多付一些手续费呢?

    我高兴地看着若无其事地在收盘价记录表上记录交易明细的老人,大声地对他说:

    “干得好。恭喜您啊!”

    魔术师单手挥了挥,朝我笑道。

    “哈哈,白户,你也辛苦了。走,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吧!”

    我开心地答道:

    “乐意奉陪。”

    从老头子的屋里出来,我们行走在尾竹桥通上,此时的街景,在我眼中只是一片美丽。

    当我们经过那家曾被挤兑储户挤暴的松叶银行分行时,只见人已离去,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警官继续象征性地保护着这个可怜的町屋站前分行。我回头一看,却见小塚老人眼里的憎恨神色丝毫也未因大挫松叶银行有丝毫的变化。看来这老人家对松叶银行确实恨之入骨。

    我们很快就到了一家以高级的“更科粉”打出来的荞麦面店,钻过布帘,找了一处干净的座位坐下,点了店里的招牌饭菜。这种荞麦经过喉间时感觉非常爽口,然后在胃里头凉凉地卷成一团。町屋自古以来就是个繁荣的所在,到处都有好吃又便宜的食物,在这比夏曰更舒适的10月,一边体会着买卖成功的喜悦,一边轻啜着味道好得不得了的冰酒。这真是人生的至高墙界啊.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俩便在荞麦面店前道别,我回我的住处,而小塚老人则去往他的交易室。接下来是周末,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休息一下了。

    星期六星期日,整整两天,我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虽然之前一直没有体验到,但等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以前我也是极度紧张、压力超大的。看来投资还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我一如往常地到小塚老人那儿去上班。虽然上周我们经历了一场大战,但对于我来说,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上午我和平常一样,读着报纸。由于前一天股市休息,所以我也就不用抄写股价了。报上有两则重大新闻,其一是确定会有60兆元公共资金的早期健全化法案,预计将顺利通过。其二是松叶银行与ZE资本公司宣布业务合作的新闻。新闻中说,ZE计划要利用松叶旗下全日本最大的分行网络,开展其投资信托的销售行动。据说预计要以公开收购的方式,取得松叶银行10%的股票。

    看到新闻中的介绍,我似乎看到了一些线索,于是探询似的朝小塚老人说道:

    “原来如此,我似乎终于弄明白了。ZE着眼于将来与松叶银行合作,早就有大量购入松叶银行股票的意思了。而此时小塚先生您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给ZE提了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将使他们收购松叶银行的本金一举缩小数倍。在强大的诱惑之下,对方当然会全面配合了,你们一拍即合。只要股价下跌,ZE就能省下好几百亿元,而小塚先生您也可以达到个人复仇的目的。大家的利益就这样捆到了一块,真是厉害的买卖啊!是不是这样的呢?”

    小塚老人静静地听着我的阐述,平静地说道:

    “或许确如你所言,或许根本就不是。但无论事实如何,你都没必要知道。明天开始,我就要去找个温泉休息三四天了,你可以留在这里帮我看家吗?”

    虽然我对小塚老人联合ZE公司算计松叶银行的行为说不上赞成,但对于老头子的这个请求,我还是天真地答应了下来。

    看着小塚老人消失在玄关处,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屏幕前。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我和小塚老人的最后一次会面。

    三天过去了,小塚老人依然没有回来,而且也没法联络到他。那星期,我在松叶银行投资的获利已经到账了。看到我在证券公司的账户上实实在在的数字,我心里还是有着一种收获的喜悦的.

    当然,老人说要给我的“秋天的买卖”的报酬还没有进来,这是…件令我期待的事情。

    就当我又跟往常一样在屏幕前看证券新闻的时候。突然有访客来家里找我。访客到来的时间是周五早上6点半:

    “白户则道先生,您在吗?”

    来客是名男子,从对讲机里的声音可以听出是一个很世故的人。我懒得确认,以为是哪个勤劳的送牛奶的小孩,于是我径直把门打开。一打开我就后悔了,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三个男子,他们靠得紧紧地并排站在那里.好像惟恐落在后面似的。

    中间那个穿着便宜风衣的瘦小男子,朝我打开一张白纸,非常严肃地对我说道:

    “你是白户吧?这是你违反证券交易法的逮捕令。现在几点?”

    瘦小男子右手边的男子非常默契地看了看手表道:

    “上午6点35分。”“6点35分,逮捕.”

    看来人都是容易紧张的动物,比如说我吧,在这种慌乱的时候,已经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什么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了,对于某些细节更不会去细究。

    接到瘦小男子的逮捕令,我第一句向警察讲的话竟是:

    “我可以换件衣服吗?”

    此刻我其实是刚刚起床,身上穿的还是睡衣。

    警察在这方面倒是还挺人性,他可能看我只是个弱小男孩,所以便放心地点了点头,叫我尽快整理一下日常生活用品。

    我把换洗用的内衣裤与袜子、牙刷与剃须刀、手机与钱包.还有卡片之类的东西,都塞进小背包里.

    他们在我腰上绑了绳子,用白色面包车把我移送到荒川警察署。

    就这样,之后的两星期,我就跟警察署的拘留室结了缘。

    至于在牢房里头待的细节,我实在是不想再提起。

    在荒川警察署待了两个星期之后,我又被移送到小菅的东京拘留所,在那里我一直待到判决出来,时间整整6个半月。

    因为我内心对小塚老人多少有些介蒂,所以我把他与ZE资本的事.全都如实招了,而辰美与保坂遥的部分我却什么也没讲。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辰美这个人嘛,也许我出狱后可能还得要他照顾,至于保坂遥,则是为了感谢她不求回报地把第三方配股的情报告诉了我。如果将她扯进来,恐陷她也难逃泄露内部机密情报的罪名。

    我在拘留所的单人房里,每天靠读书打发时间。在用来矫正我们心智的图书里,和经济学相关的根本没几本,我用了没多久就全读光了。没书可读,结果连婚丧喜庆的礼仪教本,也拿来读了不少。

    对于在牢房里待惯了的人来说,单人房里拘留的时光倒也没什么难受的,倒是有人来探视我的时候,多少令我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天,老爸又来看我了。在厚厚的压克力板隔起来的小房间里,父亲和我面对面坐着。我的右手边有个摊开笔记本的狱卒,他穿着威武的制服,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一字不漏地记录我们的对话。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只能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那天早上离开新泻来看我的父亲,为了给我勇气,努力不让脸上的笑容垮掉,但我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很快,拘留所的人提醒我会面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强忍着痛苦,朝父亲喊道:

    “爸爸,你一定要相信我。等我出去之后,会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的。”

    父亲一边和我道别,一边强忍着泪水狠狠点头。回到房间后,我一个人哭了起来。我想,在回新泻的电车上,父亲也一定正泪流满面吧。

    父亲看我后的大约'个月,保坂遥来了。她穿着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件黑色鳄鱼压纹皮裙。她的妆似乎比平常化得多得多。看见我,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好一会儿,她才稳下神来,朝我说道:

    (奇)“小则,你还好吗?我把银行的工作辞掉了。刚好有猎头公司的人来找我,而且又刚好在发生那种事以后不久,所以我想既然银行没法再待下去,眼下这倒是个机会。”

    (书)“是吗,那太好了。我也觉得遥小姐有些不太适合银行的工作。那,你的新工作是什么呢?”

    (网)“财务规划师,专门给客户在如何运用资产方面提供建议。这次可不会再有什么受害人了,我一定要好好帮助老人理财。”

    我笑着点点头,对她的表现感到非常欣慰。我想我是在笑着的,只是不知道她在压克力板那边看的话,会是个什么样子?看着保坂遥那丰腴的身姿,我微笑着问道:

    “那你加盟的那家新公司叫什么名字呢?”

    谈到自己新的公司,保坂遥神采飞扬地说道:

    “一家非银行金融机构,而且是外资的……”

    听罢,我忍不住低声叫道:

    “ZE资本公司?”

    “对,就是ZE公司。咦?!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或许是以待遇优厚的工作,收容多少知道一点内幕的保坂遥吧。全球最大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做起事来真是不留半点漏洞啊。法庭上,并无法证明ZE资本公司和散布股市谣言以及挤兑风波有关联,并没有所谓的“远东代表肯.福原”这样的人存在,他们也不认识叫小塚泰造的老人。日本的金融及证券监管机构,似乎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到美国去。就这样,小塚老人得以带着所有的钱消失到了某个地方。而与他一块儿消失的,应该还有波多野光子吧,因为她在那段时间正好离开了老人院。看来这老头子策划得滴水不漏啊。

    如此一来,我就成了那个不知情的可怜虫了。检察部门最后能抓住把柄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一时之间,我对小塚老人的憎恨,变得跟证券市场的波浪一样。它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达最高点,很久之后又沉到让我漠不关心的谷底去。但无论如何,参与“秋天的买卖”的报酬,我可是不打算放弃的。在监狱里待着的时候,除了看看书之外,盘算得最多的,就是出去之后如何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老头子,把他欠我的要回来。

    我曾设想过无数种我们相遇的场景,但想得最多的则是我找到了老人,然后狠狠地痛殴了他一顿。当然,有的时候又会回想起他曾经的英明与和善,于是便又想重逢后再次喝喝他泡的咖啡,跟以前一样微笑着和他闲聊。

    1999年春天,判决看来是快要下来了,国家还特地给我安排了一个义务律师。这个律师是个有着娃娃脸的年轻男子,也许是收入水平还不够高,所以穿的衣服显得有些不搭调,至少领带就有些不协调。

    在面对我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作为我的辩护律师,他的态度轻松得有些奇怪。他开朗地笑了笑,以一种惋惜的口吻朝我说道:

    “哎呀,这个事件对社会的影响看来还真不小呢。我原以为白户你是初犯,法院最后应该会从轻处罚的,哪知道根本行不通。真是叫我震惊!”

    我凝视着律师。我对这男的原本就不抱太大期待,根据证券交易法,散布谣言是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处以500万元以下罚金。

    “好了,先别跟我说这些,你先跟我说说,我在证券公司的那些存款后来怎么处置了?”

    “恭喜你。那些钱还是归你所有的,虽然我也觉得这些钱来得有些突然,但它们毕竟是在你的账户上,所以归你所有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这个结果,我心里多少有些安心。我知道,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如果财产是通过犯罪行为取得的,那么将遭受没收的处罚。而事实上,在“秋天的买卖”之前,我就曾获得部分资金和炒股收益,从法律上讲那是不能与最后那笔违法交易相提并论的。娃娃脸律师看来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便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担心啦,法院只会没收最后那笔回补股票的获利。对了,我已经照你的交代,把你町屋那间公寓的房租续交了一年。”

    最后那笔交易的获利大约是500万元。这么大一笔钱,得捐给国库了。我一想到这笔钱不知道有多少会被拿去作为救济银行的公共资金,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甘心。

    春天,判决终于下来了。判的是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没有缓刑。我和其他几个男的一起坐着押解车,从拘留所被送到东京府中监狱去。自从坐了辰美的街头宣传车之后,我就没有再坐过这种在窗户上装铁丝网的巴士了。虽然现在身陷囹圄,但过往的那些片段,却令我有点怀念。

    众所周知,每个囚犯在牢房里都是有编号的,我不是特殊公民,所以我也有编号。我在拘留所是61号,而到监狱的时候,我的号牌则变成了238号。坐牢最痛苦的事是没有了自己的时间。小菅的拘留所里是单人房,但在府中监狱则变成了5人房。我被分配到木工班,在这里,我学着把木板相接后钉成垂直型,也学会了用缣仓雕的手法刻出牡丹花来。现在全国上下使用的木工制品,基本上都是从中国进口的,因此这一年多来在这里学的技术基本上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从同房的男子那儿,学会了票据诈欺、信用卡诈欺、介绍存款以存入一笔款项为交换条件,要求银行提供无担保融资给特定第三人,借以收受谢礼或额外利息的做法,以及恶性倒闭的详细手法。书架上放的官方刊物,有什么我就看什么。所方准许我们订阅学习用的杂志,我一口气订到上限7本,全都是专业的经济周刊与月刊。房里的电视,没人想看新闻节目,不过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们终于允许我用一点时间来看看新闻节目最后报道的股市行情。

    然后我在自己的笔记上绑了线,做起股价走势图来。这次我抄写的不是松叶银行,而是东证一部的曰经平均股价指数。即使蹲在牢里,我还是不能离开市场。

    因为投资是我的工作。

    在股价指数走势图做到第十二张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2000年4月中旬,终于获准提着装有私人物品的双肩背包,走出了监狱大门。

    自由的感觉真好,我让柔柔的风吹在背上,走向最近的JR国分寺站。终于自由了,手可以随便挥、脚可以随便翘,路边随处可见的便利商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零食。我走着走着,吃了两片巧克力和哈根达斯的兰姆葡萄冰淇淋,甜到我舌头都麻了,超级好吃。我在国分寺站买了坐到西曰暮里的车票。在等电车的时候,我去上了厕所。不必任何人许可就能小便,真的好像奇迹一样。

    那天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在自己房里的大床上睡觉了。不过近2年的牢狱生活,让我养成了可怕的习惯,虽然我现在已是自由之身,但依然保持着跟监狱里完全相同的作息习惯,晚上9点就自然而然地想睡。之后的两个星期,我完全坠入一种自我堕落的生活状态之中。当然,这样做的最大一个好处就是完成了生物钟的重建。

    我终于可以开始充满新鲜刺激的全新生活了。

    我恢复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秋叶原去买了3台电脑与显示器。用路由器连上网,将电脑页面设定为随时收看行情的状态。如此一来,我等于是把小塚老人的交易室搬到我的单身公寓来了,惟一不同的只是规模比他那个小了数倍。

    接下来我就到证券公司去,重新开了个户头,同时在柜台上拿了一份自己一直关注的投资信托的介绍材料.我把所拥有资金的1/3存入证券户头后,终于振臂一呼:白户重出江湖了。

    在此,有必要对我所选择的投资信托作一个说明。

    我所选的是一种与日经平均指数连动的指数型投资信托,以活用期货交易、达成市场整体价格变动的两倍绩效为目标。平均股价上涨3%,的话,就有6%的回收。它也有牛市和熊市之分。牛市代表多头市场,表示对后势看涨而乐观;熊市则代表空头市场,表示对后势看跌而悲观。两种类型,无论是涨是跌,都会有利益产生。对于身陷囹圄而无法追踪单个股票的我来说,无疑是一款再适合不过的投资品种。

    跟原来在小塚老人那儿上班时一样,我依然每天早上从头到尾读一遍报纸,然后确认前一天的股价变动,下午則坐地铁到日比谷图书馆去,为自己将来成为一个专业投资家作准备.在图书馆我重点学习经济学、英语以及原本相当不擅长的数学。

    出狱后有一段时间,只要我一在尾竹桥通上走着,就会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事实上我想这种感觉估计每一个在牢里蹲过的人都会有。

    我对别人的视线越来越敏感。但我冥冥之中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确实有人在跟踪我。我假装没发现,只等着合适时机的到来。

    等跟踪我的人离开,再开始找寻小塚老人就行了。

    7月的一个早晨,我住处的对讲机再度响起.对于早上响起的门铃,我变得十分神经质(或许是受警方把我逮捕的影响吧)。我不知道来者是谁,于是小心地盖上读到一半的报纸,发着抖向玄关走去。我从门上的猫眼先看了一下来者何人,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男子,而且穿着衣裤相连的制服。看来不是警察,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把门打开。男子进来后对我说道:

    “您是白户先生吧。这有您的快递,麻烦您盖章或签名。”

    说着,他交给我一个薄型手提箱大小的国际包裹.我签了名,把单子还给他。男子完成任务,一溜烟似的消失了。

    回到桌边后,我把快递摆在了桌子上,只见寄件人一栏上写着“肯.福原”,发件地址是墨西哥某地。我的心脏莫名地跳了一下,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都还没开始找呢,这个小塚老家伙就已经出手了。

    那他会在包裹里带些什么给我呢?好事?坏事?

    我有些紧张地撕掉胶带,打开包裹。里头有封包在塑胶袋里的信、一张卡片,以及一把钥匙。卡片是松叶银行的,小小的钥匙上挂着的塑胶稗子,划着一个号码“2—3—14”。信的正面写着我的名字,那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塚老人的工整字迹。我的手开始发起抖来。打开便笺一看,是小塚老人写给我的一封信:

    白户则道先生:

    我想你一定很恨我、很怨我吧?虽然道歉已经太迟,也显得有些做作,但在信的开始,还是让我先向你说声对不起吧。真的很抱歉。你是初犯,但竟然没有判缓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虽然是一种相反的说法,不过逃离罪名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偿还自己的罪。这是我以前在狱中学到的。因此根据我的判断,与其让你过一种逃亡者的生活,还不如让你在公正审判下接受有缓刑的责罚,这样你就真正自由了。这就是我当初的想法。

    说起来真是有些遗憾,身为主谋的我,既不可能免除具体刑责,而且也不能丢下病情不见起色的波多野光子女士。我以前虽然也见过70岁以上的服刑者,但那光景实在很惨.在我人生所剩不多的几年里,实在没办法放下光子女士,一个人在牢里度过。

    我已经从那边得到了你的消息,我听他们说你过得蛮不错的。你也许不相信我的话,但事实上,一直至此,我都还是很关心你的。

    随信附上的是“秋天的买卖”的报酬。这些钱是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所应得的。整个行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功的。其实给你的报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笔钱不能在判决前交给你,否则一定会被没收的。所以我在等待时机。

    下面我来教你怎样进入松叶银行的托管保险箱系统。你需要专用卡片、专用钥匙,以及4位数的密码。卡片和钥匙都随信寄给你了。虽然我确信这封信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但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密码就是我对你说“千万别忘记今天这个日子”那天的日期。

    孩子,我应该是不会再见到你了。虽然我扭曲了你的人生,但我想我也教给了你不少有用的东西。

    这份报酬不仅是你过去工作所应得的,也是让你拿去挺进新市场用的,同时,它也是我送给你的饯别礼。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方式勇 (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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