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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让他跟着。”郑东升沉着地告诉二强。
“原来他就在这个分叉口等我们,看我们走哪条道。”张君毅忍不住笑着说。
“进城就很艰难了,道路那么多,看他怎么办!”不明就里的小强和晓鹏坐在一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
沈非从早上开始,粒米未进,一直饿着肚子,在车上颠簸着。接近中午,他才看见张君毅的车从看守所出来。见他们出了城,拐上了外环线,停在一家饭店门口,他就在饭店外面等候。待他们吃完饭,他又跟在他们后面上了高速。
沈非的神经高度集中,稍微大意一点,前面的车子就开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下高速的分岔口一路上都是,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的好处就是不用离开自己这个跟踪目标的“岗位”,个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他已经不习惯自己驾车,自己亲自处理一应事务。在企业,公关有公关部,销售有销售部,产品质量有技术部……,尤其是在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老板的根本区别就在这里。就算是私营企业老板也不可能亲自驾车跟踪别人。像今天这样的折磨,实在是没办法而为之。沈非心里涌出一股苦涩。他心里想着女儿,又想起身陷囹圄的吕乔。他的眼角渗出些许湿润。他不清楚是因为女儿而有些伤感,还是因为吕乔。
已是傍晚时分,沈非跟着张君毅也将车子开进了收费站,躲在一辆大货车的后面观察着,见他们加完油后就直接将车子开到了这个收费站的附属餐厅门口。他也想吃点东西,甚至做好了就与张君毅一伙人大大方方见面的准备。当他看见几个人将郑晓鹏抬下了车,然后那孩子拄着拐棍,凄然地步入餐厅时,又犹豫起来。不知怎么搞的,沈非始终没有勇气面对这个孩子。踌躇再三,上海人的那点自尊,还有担心被拒绝的小心眼让他没有这样做。
他翻出了司机留在车上的交通图,按开了卫星导航按钮,察看下一个收费站离这里有多少路程,分析着张君毅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卫星导航上显示他的位置已经接近京珠高速和赣粤高速的交汇点,沈非知道,大凡有两条高速的交汇处都有大型停车场。
一阵惊喜掠过心头。他系好安全带,将座椅调整到最佳角度,离弦箭般驶出了收费站。就在他即将拐上高速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张君毅。沈非鼻腔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哼”,轻蔑的神情挂在嘴角边。
远山正在吞咽着即将淡去的那点橘红,天际一抹浅灰渐渐临近,像一块幕布般向沈非还有他的卡迪拉克笼罩过来。
沈非的确聪明。他既避开了张君毅的视线,又在另一个收费站加了油、吃了饭,而且稳稳地等着张君毅他们,并还有闲情逸致欣赏着这个繁华似小镇的收费站和那些南来北往的过客和车辆。
果然不出沈非所料,张君毅他们穿透夜幕,也来到了这个已经是灯火通明的收费站。
沈非发动引擎,慢慢地滑行着向张君毅的车子靠拢,有些瓮中捉鳖的激动心情。他的嘴角路出一丝得意,并旋开了CD唱机。
开出收费站,两条高速路呈Y型展现在眼前。左边的一条高速耸立一块反光板上显示着“赣粤高速”四个字,右边的一块显示着“京珠高速”。沈非看到张君毅的车子驶上了京珠高速。他才打了右闪灯,以80码的均速缓缓地跟进。他很庆幸上了这条高速。这是一条国内最繁忙的高速路,号称庞然大物,贯穿着大江南北,连接着诸多省份的重要城市。可想这条高速路的车流量有多大。既然繁忙,那么车速就慢,如果车速慢,张君毅他们就在沈非的眼皮子底下。他只要关心连接各大城市的出口处就可以了,目标明显,跑都跑不掉。他终于深深地呼出一口闷气,心情陡然间舒畅了许多。
第十二章最难将息
更新时间2011…5…511:16:17字数:2617
下午,邱警官带吕乔上了一趟卫生所,开了一点外用消炎的药,还专门交待“外劳”多给吕乔半桶热水。一开始,吕乔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总以为,看守所不至于连热水都没有供应吧?当听了胡丽和辘轳的一番说词,她才明白:在这个看守所,每天拥有半桶热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原来,看守所正在改造供水管网,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彻底解决2000余名羁押人员的用热水问题。所以,看守所现在的热水供应是有节制的,规定了每个被羁押的嫌疑人,只能有一脸盆热水和一茶缸开水,按道理热水应该够了。但是,需要洗头、洗澡就差远了。所以,多给吕乔半桶热水能解决很大的问题。这是胡丽还有其他人既惊讶又羡慕的一件事。
吃晚饭时,吕乔预定的烧鸡从号房旁的风窗口里送了进来。吕乔邀请胡丽和辘轳一起吃。辘轳很大方,将装衣服的塑料箱搁在天井靠墙的一侧,又找了一个装方便面的纸箱子,拆开,压平,铺在塑料箱子的上面,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饭桌。
胡丽从自己装食品的纸盒里拿出了好几包袋装食品,什么橄榄菜、萝卜干等等,大家在一起有滋有味地啃起了烧鸡。这是吕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吃的最香、最好的一餐饭。
号子里的人们轮流在一个水龙头底下洗漱完毕,就到了晚上九点钟,连接着里间和天井的那道铁门关闭了。高高的悬在监舍上方的那台电视机还可以播放到九点半。关押的人们都爬上了自己的铺位,或看电视,或随便地聊着天。胡丽在帮着吕乔整理带进来的衣物和被褥。
铺垫着家里送进来的被子,感觉就是不一样,那种家中特有的气息使吕乔感叹万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自己营造的那个家中。隐隐中,丝丝痛楚纠结在心,难以排解。
躺下后,才算是自己的空间了。吕乔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一切正常,现在郑东升带着晓鹏应该到C市了。最让她感动的是张君毅还有刘大强的两个弟弟也同车前往。总之,比她设想的好的多,这样一来,晓鹏就有人照顾了,郑东升也有人帮助了。
也不知道郑东升的后遗症要不要紧。这两天,吕乔想的最多的就是郑东升。她还是很看重郑东升的人品的。这么多年,别的没有体会,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作为朋友或者同事,也许她与郑东升会相处得很好,但是作为夫妻,她一直都无法主动地去接受郑东升的爱,甚至还做过利用郑东升的事情。她始终反省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自己的主见,父母怎么说就怎么好,难道真的都是别人的原因造成今天的后果吗?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二十多年前,与沈非分手不久,吕乔发现自己怀了孕。蒙在鼓里的父母只是想尽办法让吕乔尽快忘掉曾经的痛苦,匆匆忙忙就为吕乔定下了与郑东升的婚事。吕乔不爱郑东升,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认识郑东升没几天,她就主动地与郑东升亲热,所以当孩子出生时,尽管早产两个多月,从医学角度上解释也说得过去。二十多年了,这个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深处。
与郑东升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不能说没有感情,但是这件事情让吕乔总觉的亏欠郑东升的太多。每当她看见郑东升抱着晓鹏喜笑颜开的时候,她都不敢直面这对不是父子却亲如父子的一大一小,尤其是郑东升那双无辜的眼睛,始终让她的心里发颤,除了积极主动的多做家务之外,别无他法。长期的精神压抑,不敢说出真相的痛苦,让吕乔发展到没事找茬,无缘无故发郑东升的脾气,通过这种方式排遣心中的郁闷和心虚,最终从只想忘却,发展到只想逃离,以至于带着晓鹏回娘家一住就是三四个月。就是这样,也没有惹恼过郑东升,他依然是那样平和淡定,依然是见到她们母子就心花怒放。
直到沈非的再次出现,终于让她下定了与郑东升离婚的决心。可偏偏事与愿违,当法院告知第二天宣判吕乔与郑东升离婚的时候,老实的郑东升做了一件不老实的事情。她求吕乔再陪他一晚,理由是:“法院明天宣判,今天我们还是夫妻。”吕乔没有理由拒绝,甚至她还认为应该这样做,因为她欠郑东升的。
离婚不久,吕乔发现自己怀孕了。天呀!这是郑东升的骨血呀!
聪明的吕乔主动地到了一次上海。当然是在沈非多次邀请的前提下。就是这一次,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是由上海集团公司向N市市政府打报告,请求市政府派吕乔作为他们公司在N市投资项目的负责人;二是沈非与吕乔了却了相思之苦,圆了二十多年的旧梦。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也都顺理成章,吕乔经过市长办公会研究,特批带薪停职,直接负责上海这家集团公司的投资项目,并且另外还给吕乔加了一条任务,就是确保上海公司在N市的投资项目全部落实到位。脱离了机关事务和人际关系的吕乔也就大大方方地生下了女儿晓鹭。
在杭州被抓的那天晚上,六神无主的她首先想到的也是郑东升。是因为前几年郑东升病重那次对自己的拒绝使她记忆犹新,还是因为自己太孤立无援?混杂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她说不清。
在说不清理还乱的思绪中,她肯定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留下的这个难以收拾的后果,还是需要郑东升来处理。那彻夜不眠的夜晚,终于让她形成了一个决定,只要给她机会,必须要将信息传递出去。机场洗手间偷偷写就的字条,明着是给儿子的,实际上就是给郑东升的。因为吕乔很清楚,儿子已经残废了,无论如何也无法亲自去C市接回姥姥和晓鹭,只有依靠郑东升了。尽管前些年郑东升因高血压造成脑血栓有些后遗症,总体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看来,她的决策既无奈,也必须。她相信,只要郑东升见到这张字条,他会义无反顾地去办的。退一步说,就算去接姥姥和晓鹭是郑东升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的道义行为,起码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是张君毅提供了这个机会。
张君毅的出现,让吕乔欣喜若狂。尽管张君毅说他十五年前就认识吕乔,但是吕乔就是想不起来张君毅过去的模样。但是张君毅说起的那件事,吕乔还是有记忆的,当时正因为考虑到当事人去香港了,否则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做行政处理的。无论怎样讲,吕乔目前的情况,也不可能想象那不着边际的过去,或者将所有的回忆都串联起来,比如,张君毅说过曾经到过她的办公室,为去香港办理签证盖公章,而且不止去过吕乔办公室一次。针对这一点,吕乔一点没印象。不过,她还是十分感激张君毅,在她无助的情况下,给予她帮助的人。
还有让她激动不已的地方,那就是:她借张君毅的手,打击了置她于死地的沈非。起码让沈非误解了她和张君毅的关系,就像逼着沈非吞咽了一个酸不拉几的果子,也给足了张君毅的面子,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丝痛快的感受。
沈非,沈非……,莫名的泪水却一串串悄悄滑落在枕边。
涂了药,抹了花露水,蚊子咬的那些包块已经在渐渐的消退。辘轳又在她睡觉的铺位四周洒了许多驱蚊水。没有了蚊虫的嗡嗡声,浓浓的睡意就把她包围了……
第十三章夜凉初透
更新时间2011…5…511:20:40字数:6166
“爸爸,救救我!爸爸!”吕乔仿佛看见已故的父亲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伤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老人的眼眶里滴落下来,真真切切。
“爸爸,我好冷啊!”一个激灵,吕乔从梦中醒来。抹一把脸,满是泪水!看看四周高高的监视窗,看看躺在自己身旁的那些人,吕乔就好像整个人都跌落到了无底深渊。她坐起来,抱住双膝,将头埋在双膝中间。“爸爸,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她在心里喊着父亲,喊着母亲。无助的泪水又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昨天还热得很,现在却透心的凉。一阵阵秋风从监舍内两边的监视窗里对流地灌进来,吕乔不由地打起了冷颤。
“躺下去,躺下去!”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右边的监视窗里传进来。吕乔抬头一看,是两名值班的民警。正在示意自己躺下。
无奈,吕乔只好又把自己裹进了被褥。背对着还在监视窗看着自己的民警躺下来。
吕乔一会儿回忆着刚才梦里父亲的音容;一会儿又想起孤零零远在外地的母亲;还有晓鹏和晓鹭,她的心肝和宝贝。
这会儿她又想起了白天自己与刘大强会面的情景。
真看不出自称大老粗的刘大强,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起需要调动的人和事。她很庆幸在机场遇见了刘大强兄弟,否则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她不敢想。看来,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吧,不但让她认识了张君毅,还遇上了刘大强兄弟。一位哲人曾说过:“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为你开了另一扇窗。”
是的,天无绝人之路。
吕乔的思绪又回到了七年前的一个夜晚。
放下局长打来的电话,已是深夜,雨刚停。
工地上却人声鼎沸。
小汽车就像一只乌龟,在诺大的工地上顾前不顾后的爬行着。“后八轮”(一种后斗有八个轮子的载重车)来回穿梭于工地,将一车车余土运往远郊。又将一车车粗砂运到工地,倒在挖好的宽2。5米、深3米的沟渠边。挖土机在工地上伸展着那带着挖斗的长长的手臂,雄壮地旋转着角度,寻找着最佳的挖土位置,逼得那辆被溅了一身泥水的小汽车摇摇晃晃,艰难地躲避着那又是泥又是水的挖斗。不远处的吊机移动着灵活的吊臂,将一根根白色的,长长地、直径1。8米的增强塑料夹砂管在红色三角旗的指挥下,放进沟渠里。
吕乔知道,这种新型管材就是自己负责的招商项目在N市生产的第一批产品。它的用途广泛,适用于供水、排水、污水、供油、供气等管道铺设,设计理论可使用50年以上,是水泥管、铸铁管以及其他管材的使用寿命的好几倍。自从投产试运行的几个月来看,效果不错,安装又非常方便,施工周期也缩短了三分之一,受到业主和施工方好评。但是,局长在电话里却告诉吕乔,偏偏就是这种新型管材出了问题。为了不造成负面影响,不影响投资企业的投资热情,局长要求吕乔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强调招商引资重要性的角度,去解决这次管材事故。局长的考虑很周到,可以说自己是完全赞同的。她不想让自己还没有搞清缘由之前,让投资方知道,影响上海这家公司的投资信心。因为,她知道,该公司还有两个项目未落实,如果这次事故没有妥善解决,上海公司撤走项目的可能性十分大,造成的影响面就太大了。
局长告诉她已经与工地负责人通了电话,要她也尽快与工地取得联系,商量解决这个问题。
她就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半夜三更。
“咚”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在汽车的棚顶上。可怜的小汽车剧烈的抖动起来,晃了好几晃才停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
吕乔一看,用来清洗前档玻璃的雨刮器在那一声沉重的撞击下,瘫痪了,很正点地停在了前档玻璃的正中间,将布满泥水、肮脏的玻璃从中间一分为二。左侧大灯灭了,估计也给震坏了。但是引擎还在有规律地喘息着,没有明显的变化。她没有熄火,踩下离合器,将手柄搬到空挡,拉起手刹,松开安全带,在泥土纷纷扬扬像雪花般撒下来的时候,打开了车门。
“不要命啊!半夜三更来工地窜亲戚呀?”一声大吼,好像从空中飞来。
吕乔被这吼声吓了一跳,一脚就陷进了一个土坑里。幸亏土坑不深,但是已经让吕乔非常狼狈了。“斯加图”牌子的高跟鞋拔不出来,她只好将脚从深陷的鞋子里抽出来,又脱去已经又脏又湿的丝袜,光着脚站在泥水里:“你们的负责人在哪里?快让他来见我!”
话还没说完,又一块鸡蛋大小的土块飞过来,打在吕乔的肩膀上。
“听见没有,快离开,危险!”那半空中的吼声是从不远处的吊机操作台里发出来的。
“我不走。你的吊机先停下来,停下来!”她大声地回答那半空中的声音。
吊机的臂吊轰隆隆地从吕乔的头顶上掠过,停在了那辆还没有熄火的车子上空。看样子,仿佛就要将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抓住、吊起来,甩出去。挖土机也来凑热闹,天女散花般将一挖斗黏黏糊糊的土倒进了后八轮的车斗内。那土块飞洒着,有的还滚落到吕乔的脚边。透过工地上的专用灯,还有“后八轮”打开的前大灯射过来的那束亮光,她看清了那辆宝贝车的车顶上已经被砸了一个坑,深深地陷下去一大块。
“快叫你们的负责人过来!”吕乔真的心痛了。这辆车是配发给自己的,崭新的,用了还不到半年,竟成了这个样子。
“快去找你们的负责人来,快!”停在工地上准备装土的“后八轮”沉默地打开了大灯,一道道光束,从不同的方向集中到吕乔的身上。她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裸女,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中。羞涩、愤怒、裹挟着车辆被损的莫名情绪一起袭上心头:“如果你们再不露面,我就要报警了!”
“哈哈哈!这里没有人打劫,你报什么警啊?”半空中的那个声音,回到了地面,好像就在吕乔的身后。
吕乔回转身,看见了一个满身脏兮兮,只有一双大眼睛还在忽闪忽闪的年轻人。
“你是负责人吗?”
“我不是负责人,请问你有何事来工地?”大眼睛的年轻人突然笑了,猛然间,年轻人若有所思,大眼睛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缝:“我知道你来工地干什么了。”接着,就用脏兮兮的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大眼睛又靠近了吕乔,看清了吕乔光着脚站在泥水里:“找你有事的人马上就来,稍安勿躁。”
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在机关呆久了,吕乔所在的是建设主管部门,但是还真的没有直接与工地上的人打过交道。“真粗鲁”,她在心里想到了这几个字,但是没有显露出来。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一点不错。这半夜的泥水里还是透心的凉,她试图将脚移动一下,但是,那冰凉的地面更是彻骨。她又将脚挪回了原来的那个窝窝里,毕竟还有点自己脚下的温度。
“拿件大衣过来,还有雨鞋!”大眼睛朝远处喊着。这时候吕乔才注意到,周围的轰隆声总算安静下来。
突然,汽车引擎的轰鸣在难得的寂静的工地上空盘旋着,紧接着两注强光照射在坑洼而又泥泞的地面上,“嘎”地一声,一辆越野吉普停在吕乔的身边。
车上下来的人是个平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显得高大结实,正当年,精力充沛。
“啊,吕主任,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听说你的车子给砸了?”
“你就是项目经理吧?贵姓?”
“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个女同志,局长也没告诉我与我联系的人是个女的啊!呵呵……”
“我问你姓什么?怎么称呼你啊?”
“我姓刘,属虎的,部队上退伍的,是这个项目的……”
“刘经理,说重要的,管材情况究竟怎样?”
“你不该走这条路,这里在施工,全市人民都知道,你会不知道?你们局长告诉我,这个项目的管道铺设由你负责,我想你更应该知道啊。”
这位刘经理连珠炮似地继续自己的思路,根本没有理会吕乔的问话:“再说了,你也在建设主管单位,这么大的工程项目,在施工前已经会同公安、交警、市政在新闻、报纸上发了通告的,这条路如何走,走哪里,你应该比我还熟,……”
“我希望知道管材的情况。至于走错路,那是我自己的事。”吕乔打断了刘大强的滔滔不绝。“我的车子被砸坏,——”,她感觉脚底下的凉气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来,腿肚子也在抽筋,有些站立不稳,“不能因为我走错路就推卸你工地施工过程造成的损害吧?”
“雨鞋来了,大衣来了,先穿上再说。”大眼睛小伙子夹着一件军大衣,提着一双黑色的高筒雨鞋,看样子起码有40好几码,鞋子周边都是烂泥巴,沉甸甸的。
刘大强接过大眼睛手中的大衣,要给吕乔披上。吕乔推开了刘大强的手,指指陷在泥坑中的鞋子说:“帮我把鞋子拔出来,再上你的车说话。”
刘大强什么也不再说了,冲过去将吉普车的车门打开,又冲到吕乔身边,半蹲着将吕乔背在背上,不管吕乔的挣扎和喊叫,就这样将吕乔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老二,”刘大强对大眼睛说:“叫人把鞋弄出来,看看是多大的尺码,照这鞋的款式赔一双还她!”
“我的车还没熄火啊!”
“有人会帮你熄火的,也会帮你修车的,放心吧吕主任!”
刘大强说完话就发动了车子,好象又想起了什么,按下电动窗的开关,窗玻璃还没有全部滑下去,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脑袋伸出了窗外:“老二,你先打电话通知他们,再看看水位情况,尽量想办法控制管道不要破裂,我向业主汇报完了再过来。”
“刘经理,”吕乔身子前倾,用左手抓住方向盘,“如果你听我的话,就暂时不要开车,告诉我,管材出了什么事?”
“我带你去泡泡脚吧,祛祛寒气,否则会生病的。”刘大强答非所问。他轻轻地将吕乔的手从方向盘上移开,然后倒车,再将方向盘往左边打,看样子是往刚来的路上往回走。
“给我停下来!停下来!”吕乔不由分说的语气让刚刚打正了方向盘准备踩下油门加速的刘大强吓了一跳。他来了一个紧急刹车,扭过头,疑惑地看着这个显得还很年轻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吕主任的吕主任。
“吕主任,我,对不起,”刘大强有些不好意思:“局长只告诉我吕主任会来工地,如果我知道你是女的……”
“我是女的又怎么啦?是女的你就不会让我到工地上来是吗?”吕乔脸上浮起了一层笑容,“说说,出了什么事情?”
刘大强终于没有坚持要带吕乔去泡脚的打算。“咱们去现场吧。”说着,刘大强松开刹车,踩下油门,吉普往前冲去,在坑洼不平的工地上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知道,自己再坚持带吕乔去洗脚屋,已经没有一点意义,反而会引起这位吕主任的不满。实际上,工地上那要命的管材随时就会崩裂,他心急如焚啊!
往右一拐,就上了一条大道,灯火通明。路面平坦显得十分宽阔,绿化带也好像比规划设计时要长许多。吕乔总算辨清了方向,这是一条城东新拓展的主干道,与城南、城北相衔接,绕着城市与市区的各条主要街道相通。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在市政府组织召开的设计审查会上,对这条道路做了最后的论证,大致意见是:城东的这条道路与南、北道路衔接后,将推动整座城市对外树立形象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刘大强接手的这个项目,是连接城区的给排水管道施工工程,也是这条道路的最后一个主体项目。吕乔在心里后悔不迭,本来可以就在这个路边上找到项目部的,却稀里糊涂地拐进了施工工地的纵深处,怨不得别人,都是自己的错。10分钟后刘大强的车子就已经停在了路边上。再往前一拐就是连接省政府的锦绣大道。吕乔知道,这条道路十公里长,用的都是1。8米到2。2米的大口径新型管材。侧翼还有数个配套排水工程,管材直径也在1。5米左右。这个工程将彻底改变城区积水问题,解决了这座城市落实百年一遇的洪涝问题。
路口边,挤着许多施工的车辆和施工的人员,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很紧急。
“吕主任,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您找双鞋子来。”
吕乔没来的及阻止刘大强,就发现朝这辆车急匆匆地走过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边走边说:“这是什么招商项目啊?这种管材还能用啊?跑到我们这里来骗人!”
另一个说:“听说投资2个亿,要上三个项目。这第一个项目生产的产品就出这么大的问题,接下来,还怎么上项目?”
“老刘说先与业主商量一下,再跟投资厂商联系退货。也不知道这业主什么时候来,我真担心这个管子会爆炸。”
吕乔沉不住气了,打开了车门,对这几个已经走到车子边上的人说道:“我就是业主,你们说说,怎么回事?”
几个人楞住了,他们没想到是个女业主。很快,又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这一段,足足24米长,在中间有一接口,眼看着被什么东西从沟底下往上顶,就快要裂开了。”其中一个像是施工监理的人说。
“如果继续往上顶,有可能接口崩开,两根12米长、直径1。8米的管材有可能弹开,发生的杀伤力相当于什么,后果是什么?责任谁来负?”另一个焦急万分。
“走,去看看。”吕乔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跳下车,光着脚跟着那伙人朝施工现场走去。
沟渠里都是水,已经将那段管材顶起来,每隔一分钟,在管材的接口部分都能听到一声崩裂的声音。每当这个声音沉闷地响过之后,在场的所有人神经就跟着绷紧一些。
“吕主任,这是新型管材,在施工过程中我们严格按照厂家的要求进行安装,程序上我敢打保票,绝对没有出差错,这是现场记录。”
说话的是工程监理,吕乔理解他们的心情,也相信他们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沟里的水都是雨水吗?”吕乔看着沟渠里的水已经漫过了大部分管材,只有接口部分给顶出水面。
“已经下了一整天的雨。根据厂家的技术条件,这种管材就是雨天施工也没有任何影响。实际操作中,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出现这种突发情况,这种管材从开挖,做基础、施工和回填等方面确实比以前所用的管材方便多了。”
“看看其他沟渠里有没有这么多水?”吕乔很疑惑。春天的雨,不是暴雨,不可能会在人工开挖的沟渠里存这么多雨水。再则,雨水就是灌满了沟渠,只要雨不再下,就会通过地表渗下去,而不会往上升,何况现在没有下雨。
工程监理朝已经铺设了管道、准备回填粗砂的沟渠走去。吕乔看见刘大强拿了一双女士雨鞋走了过来。
“吕主任,将就穿吧,找了半天,在放扫帚、墩布的小房间里找到的,也许是搞卫生的人放在那里的。”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用塑料袋包装的男性黑色袜子,“这是向别人借的,没用过的,新的,就是颜色不好看,黑的……”
“行行行,我穿。”吕乔打断刘大强啰嗦的话语,从他手中接过雨鞋和袜子,又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擦擦冰凉的、又脏又湿的双脚,身子靠在土堆旁的一棵树上,将袜子和鞋子穿上了。顿时,一股暖流从脚下升腾起来,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大强。
“吕主任,前面的沟渠里并没有多少水。奇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工程监理走回来,一脸疑惑。
“那就是这个沟渠里出了问题,不一定是管材的问题。大家想一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结果呢?”吕乔的主观意识里真正是希望管材没有问题,所以才外行地说了一句带有倾向性的话。
“如果不是管材的问题,这个水——?”刘大强猛地醒悟过来:“快!把地下管网图拿来给我看!”
“老二,你身边有没有管网图?”
刘大强见那个大眼睛小伙子走过来,就大声地问道。
“有。在车上。”
“快去拿过来!快点啊!”
“你们看一看,再想一想,如果没有一种外部的压力,管材怎么会被顶起来呢?如果是管材本身的原因,它应该是断裂,渗水,而不是被动地被顶起来。大家都知道,新铺设的管材,它的内部是空的,是没有任何负重的。”
“只有一种可能,施工面有水源,而且是压力水,水压将管材给顶起来了!”刘大强补充道。
这个思路,在施工现场产生了共鸣,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剩下的就是如何求证。
大眼睛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将手里的图纸递给了刘大强。
工地上的灯光用于施工照明绰绰有余,但是要看清密密麻麻有如八卦阵似的图纸,找到工地所在方位的地下管网布置,那就太难了。
所有的手电筒都照射到图纸上,旁边的沟渠里,每隔一分钟,管材仍然发出一声闷响,刺激着人们那根绷紧的神经。……
吕乔的分析没有错,是地下自来水主管道破裂,自来水将没有承受负重的管材顶了起来,当自来水公司派人抢修后,这种新型管材居然又平复地躺在沟渠里,经过压力测试,一切正常。
吕乔想着自己与刘家兄弟初次相识的场面,好像就在昨天。
夜已深沉,秋蚊子的嗡嗡声离耳边越来越远。高墙外,几声犬吠,几声鸡鸣。
第十四章不耐风揉
更新时间2011…5…613:52:51字数:4047
“快进收费站了,怎样甩掉他?”二强问张君毅。
张君毅回过头看了看郑东升。
郑东升没有吭声。他透过玻璃窗,望着前方那夜幕笼罩、华灯闪烁的都市。
他在想着这个并不是情敌的沈非。
那是因为很多年前,他还不认识吕乔的时候,沈非就认识吕乔。吕乔落难,沈非要接回自己的女儿,这也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问题是,为什么吕乔要他郑东升接回晓鹭,而不是让沈非带走呢?毋容置疑,这其中肯定有吕乔自己的想法。所以不能让沈非通过自己的手而接走了晓鹭,否则他没办法向吕乔交代。
开诚布公?义正词严?和颜悦色还是躲猫猫?郑东升心里在搜寻着最好的办法来对付沈非与自己的交手。他现在不能去猜测吕乔的想法,只能理解,只能尽其所能把事情办好。当务之急,只有甩掉沈非这一条路可走。
“爸爸,晓鹭不能给他带走!”郑晓鹏大声地、嗓音有些嘶哑地说。
“放心吧,孩子,带不走的。”郑东升下了决心。
“先进城,我们再出城,围着环城高速转圈,然后再进城。”郑东升对车上所有的人说道。
“我明白了。”张君毅不露声色,递了一支烟给坐在后座的郑东升。张君毅还明白了一点,沈非跟踪他们的目标是吕乔的女儿!这样说来,吕乔的女儿是沈非亲生的!这一下,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在机场沈非的出现是为了女儿,吕乔不买沈非的账,也就是说不告诉沈非女儿的下落;张君毅的出现正好给了吕乔这个机会,所以就有了吕乔对张君毅出乎意料的热情,目的还是为了女儿;沈非不顾一切跟踪自己,也就是为了找到女儿!张君毅为自己很逻辑的思维感到高兴。
“我也明白了。”二强与小强交换了一下眼色:“你们就看好吧。”二强边说着,车子就已经开到了收费站。小强准备好零钱,递给收费员,起落杆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他们的车子就启动了,往前冲去。
大城市的那种特有气氛迎面扑来,连接高速的进城大道耸立着一盏盏玉兰造型的路灯,与星光、月光交相辉映。张君毅看了看手表,还不晚,刚过九点,有的是时间与沈非周旋。他舒了一口气,按下了电动按钮,玻璃窗无声地滑落下来,一陈清风分外叫人爽快。后视镜里,沈非的卡迪拉克若隐若现,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越往市区走,车流量就越大。按照吕乔提供的地址,往右拐两个弯,再往左直行,就到了吕乔母亲的住处。张君毅边看城区图,边观望着眼前的车流情况。“二强,到前面的路口我们折回去,过收费站,上高速。”张君毅看见了前面的路口上方,有一个车辆拐弯的标志。
“好嘞。”二强按下了左侧灯按钮,渐渐驶上转弯道,做好拐弯准备。
就在红灯即将亮起之前,二强就已经顺利拐弯。沈非还没来的及将这突发的变故经过大脑过滤,就只看见张君毅的车子与他的车子中间隔着一个绿化带,遥遥相向而行。他望着路口那要命的红灯,只好停在了直行道上。当绿灯亮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乖乖地朝前开去。
沈非在脑子里搜寻着下一步计策,懊恼地、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声“叭”,把自己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担心交警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的这种坏毛病上午在N市已经上演过,也没有交警干预。侥幸的心理顿时让自己安了心。他这么想着,就一门心思观察着下一个路口,甚至将车子开上了超车道,琢磨着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拐弯。
路口很多,但是并没有出现十字路口或者左拐弯的标志。沈非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那股火一个劲儿地往嗓子眼窜。他不经意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沈非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视镜里出现了交警的摩托车,闪着灯,做出指示,要沈非迅速将车子靠右停下来。
沈非明白,是自己那不经意的按响喇叭,终于招来了交警。
他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那一个劲儿往上窜的火强压了下去。他按照交警的指示,松开油门,往右打了方向盘,慢慢将车靠在路边上,无奈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交警的处罚。
车上的人情绪都很振奋。二强开着车,驶上了与收费站相左的另一条高速:外环线。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避开这个收费站从另一个收费站进城。张君毅扭亮车灯,将城区图铺在腿上,找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以及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个收费站。
二强按下了CD唱机的按钮,欢快的圆舞曲调《今夜无眠》飘洒、弥漫在车厢内。
郑晓鹏拿出手机,拨通了姥姥的电话。
老太太一听是外孙的声音,嗓门洪亮地问:“鹏鹏啊,你在哪里呢?”
“姥姥,我来看您啦!”
“是吗?真的吗?你妈带你来的吗?”老人一连丢出了三个问号,那份惊喜真是溢于言表。她没有在意郑晓鹏含糊其辞的话语,她只听明白了外孙马上就会来到自己的身边。吕乔出差前告诉过老太太,还有半个多月就过中秋节和国庆节了。她会接晓鹏一起来。所以老人一听是晓鹏的声音,就知道女儿和外孙都回来了。
总之,是外孙来了。喜悦让已经上床休息的老太太摸索着下了地,将里屋、客厅、厨房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她担心晓鹏腿脚不方便,她认为家里亮堂,晓鹏就不会被磕碰着。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将电视打开,等着外孙和女儿进门。
老太太乐呵呵的,又颤颤地打开冰箱,取出一串马奶子葡萄和两个麒麟西瓜。看着满满一冰箱的东西,老人很感慨。以往在家里,只要吕乔出差,定会购买一大堆东西,塞进冰箱。这次也是这样,吕乔走了快一星期了,冰箱里的东西还剩不少,每天中午钟点工来做一顿饭,就够老人吃一天的了。
老太太和老伴,这一辈子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横竖就是一个字:宠。这么形容吧:吕乔七岁上街不走路,不是爸爸背着,就是妈妈抱着。长期的潜移默化让吕乔养成了依赖心理,甚至漠然地看着老两口大包大揽地安排了自己的婚姻,直至酿就了终身无法吞咽的苦果。只是有一点是老两口没有想到的,婚姻不幸吕乔她自己承受,从来也没有埋怨过父母一个不字。当然,老太太很明白,当吕乔真正成为一个女人,想为自己做一回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直到有一天,吕乔离婚后不久,又生了一个孩子后,老两口也只能接受,甚至只有自责的份而没有指责的心。
三个月前,还在医院住院的老太太被吕乔接出了院,连家都没有回,带上鹭鹭就上了高速。只说一块儿到外地去散心。这种情况原来也发生过,只要吕乔有空,总会带上她和鹭鹭去外地玩几天。但这次却是过家门不进,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带,而且走得太匆?(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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