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下 第 11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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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感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可以自演自唱的。绮儿给了玉无树回应,便是他们两人的事了,未来的结果不管好坏都是两人的责任。绮儿可以选择退出,玉无树自然也可以选择不再争取。还是,绮儿你不想就此放弃?”

    罗绮泪眼遽然凝住。

    “当初,江北鸿为复仇接近我,若我没有接受他的示好,他的计划便会全盘落空。所以,就算在当下,我也并不曾恨他。”罗缜拿过梳妆镜前的木梳,为幼妹梳理一头疏乱青丝,“绮儿,你要想清楚,你的伤心是因对玉无树情丝难断,还是被人如此轻易放弃的不甘?你若爱他已到非他莫属,你可放得下自尊去追他回来?我敢说,你但要追,他便能回头。但,如果你始终难以不去计较他对范颖的欣赏,始终无法释怀他对范颖可能的一丝心动,你二人纵是成了夫妻,也是隐忧重重。如此,断了岂不是更好?”

    罗缎虽犹替小妹不平,但姐姐的话,委实无可挑剔。绮儿和玉无树,因为身份,在两人感情看似稳定时,亦有阴霾暗浮。在分量不足的昌凉王郡主、绝色倾城的范大美人先后登场后,前途便更渺茫了。如果,绮儿当真断得了,玉无树亦无意再续,未必全是坏事。

    “我知道,女儿家多是口是心非。绮儿呢,你是不是虽然嘴里说着与玉无树断了,心里仍有希翼呢?”梳过了发,罗缜持过沾过温水的巾帕,为她擦洗一张泪迹斑驳的小脸,“所以,在他真正放下你时,你便受不了了?无论是怎样,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管是争取还是放弃,但求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绮儿知道了。”憔悴的面目被姐姐收整一新,心绪亦一新,“只是,绮儿需要时间。”

    “好。”罗缜轻拍她的肩,“记住,你是罗家的三小姐,富有天下,身价非凡,不管到何时,你都不会一无所有。”

    罗绮俏脸上痛痕依存,起笑粲然,“是啊,我不是遭人所弃的孤苦女子,实在没有必要让自己悲伤到天人共愤是不是?”

    “三妞尽管歇着,与晁家验货的事,交给我就是。”罗缎凑言道。

    吃下一碗冰糖银耳羹,喝过一碗安神参茶,罗绮安稳睡下。罗缜、罗缎又在旁陪了近半个时辰,嘱咐小纫精心侍候,方偕肩离开。

    “姐姐,若你是绮儿,会如何做?”

    “若你是绮儿呢?”

    “这……”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2

    罗缜莞尔一笑,“所以,我们都不是绮儿,不管我们与绮儿有多亲近,都不能代替绮儿做任何决定,也就无权置喙该如何或不该如何,下一步,看她自己想往哪里去。毕竟,那是她的人生。同理可证,你亦如是。”

    “那姐姐呢?姐姐的人生可已做好决定?”

    “我?”罗缜挑眉,“我怎样?”

    “我与范颖私交不错,从她嘴里我得知了一个故事。故事的真假先不管,我只想知道,在无所不能的范畴与天生纯善的姐夫之间,姐姐难道没有一丝两难?”

    罗缎语气不像玩笑。罗缜亦收起了戏谑,“在你看来,我有什么可两难的?”

    “没有吗?”罗缎杏眸熠亮,“姐姐自小,不管是心气还是眼界都极高,所以爹娘才想找天下最出色的男子与你般配。你喜欢上姐夫,是因姐夫可给你一份至纯至真的感情。但若你遇见一个曾极度相爱且卓尔不凡的男子,你的心难道没有任何动摇?姐姐虽优秀,但不是圣人。”

    罗缜挑唇浅噱,“我不是圣人,所以只看得到眼前。且不说对你所谓的‘极度相爱’我没有半点记忆,在遇见之心之前,我难道没有见过出色男子?每个女人在遇见命中相属的那人之前,对未来的一生伴侣都曾有过无数设想。但一旦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所有设想,其实也就成了设想而已。认定了他,便只是他。”

    也许,这世上有千样人,便有千样爱情,她无法一言概之。她唯知,她爱之心,与这个世上有多少比之心出色的男子没有关系。就如容貌比她姣好、性情比她温柔的女子站在之心面前,他亦只要自己一般。

    罗缎拍手大乐,“姐夫交给缎儿的任务,缎儿完成了!”

    呃?罗缜秀眉稍颦,“不要告诉我,那话,是之心要你来问的。”

    “可不就是姐夫嘛。姐夫前两天就要缎儿问姐姐,是不是只爱他,不爱别人。正好我也好奇,便问了一问。”

    那呆子,竟长了这个心眼?

    “还有哦,姐夫为了让缎儿帮他,竟要缂一幅缎儿最爱的桃园图来贿赂缎儿。哎,姐夫真是可爱呢。”

    罗缜狐疑乜视,“是他贿赂?不是你趁机要挟?”

    “冤枉啊,姐姐。小妹就算喜欢趁火打劫,也轮不到姐姐最宝贝的姐夫头上是不是?”

    “当真是他主动给你的?”这……谁教的呆子那些?

    “哎,姐夫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姐姐一定要看紧哦。那颗小珍珠现在不成气候,可是,别有待一日成了姐姐与姐夫的大石头才好。”

    这小妮子,俨然看戏上瘾了是不是?“莫只顾说别人。之行是世上难得的专情男子,你再不抓牢,小心他为人所觊觎。”

    罗缎粉腮一鼓,美眸一翻,“冷面呆瓜那样冷冷呆呆的人,也只有本小姐够胆给他三分欣赏。谁会有胆来与本小姐一争高下?”

    若非自己眼前繁事太多,罗缜倒不介意设法让二小姐吃上两笔飞醋,也免得这小妮子如此得意……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3

    因逢杭夏庆典,宫内典礼繁多,杭念雁应礼进宫,奉陪各国来贺佳宾,分身无术,好不容易一待闲暇,便向良家而来。在良府下人引领下,才到了花园门外,便听见笑语遏天。人声、童声、犬声,皆是最纯净之声。

    之心扶着爱子,跟着狗儿,喝声响亮,“阿黑你慢点跑,别摔着宝儿了。”

    一只大黑狗绕圈放步,快快慢慢,只为博背上小娃儿欢笑。

    “……哈哈……嘎嘎哈!”得天独厚,自家老爹有令凶犬俯首帖耳的本事,获益者胖小子自是不亦乐乎……

    “良之心!”

    “六六你来了啊。”之心见到杭念雁,立时抱起儿子献宝,“六六,你看你看,这是之心的宝儿!”

    “你儿子?”杭念雁对流着口水发着怪声的胖娃娃或许不感兴趣,但人家良之心有美妻爱子之实,却使六王爷手馋眼馋心更馋。

    “对哦,是娘子给之心生的。他叫宝儿,是之心和娘子的宝贝哦。”

    你拥有的宝贝还少吗?“你只知道你的宝贝了,近些日子,是不是把我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

    “你说范颖吗?”之心眨着明黑大眼,“之心跟她说了你很多好话啦,可是,之心说再多好话也没有用啊,还要看六六怎么做啊。就像之心那个时候若没有跑去玉夏国找珍儿,珍儿是不会嫁给之心做娘子的啦。”

    是这样?杭念雁蹙了眉心,“本王做得还不够多吗?”

    之心摆弄着儿子小胖手,晃着大头,憨声道:“之心不知道哦。之心只知道如果珍儿不嫁给之心,之心就会一直找珍儿找珍儿,直到珍儿嫁给之心做娘子。”

    “……那,那男人的颜面何存?”

    听他老调重弹,之心扁扁嘴,“没有珍儿,之心就不快乐,好多好多一大堆颜面放着也不会快乐。而且,没有珍儿,也没有这么好玩的宝儿啦。”真是,六六好可怜,之心说了那么多都不听,难怪娶不到娘子……

    “那个……丑女人在哪里?”

    “范颖今天一大早就去找那棵树了。”

    “她去找玉无树?”六王爷焉能保持冷静,“丑女人,她就是不安于室是不是?”

    “什么是不安于室啊,六六?”

    “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相夫教子、针黹女红才是她们应尽之责……”

    “可是……”之心歪着头苦思,怀里的宝儿也学老爹歪了小脑袋,“娘子看账册、与人谈生意的时候最美哦。之心最喜欢看那时候的珍儿。不过,娘子做衣服的时候也最美啦……”

    “你——”简直没救了。可是……人家能抱得娇妻归,眼下还有爱子可疼……“丑女人去找玉无树做什么?”

    “昨天,绮儿说,她和那棵树完了。范颖听了很着急,劝绮儿绮儿不听,就去找那棵树了……”

    “别人的情事她如此热心作甚?”有那工夫,怎不来探望他一眼?“她难道不知道正是因她,绮儿和那棵树才会起那样的波折?哼,没脑筋的丑女人!”

    “六六你既然担心,怎不赶紧去找范颖?”

    “谁说……”六王爷狠话自动消音。哎,自己人都三番五次追到此了,还矫情到何时呢。何况在良之心面前,任何人差不多都是透明物,硬撑也只能让这个痴儿朋友暗里笑个高兴。“你可知他们在何处见面?”

    “在城外百合楼……”

    “你随我去!”杭念雁扯起他一臂,匆匆举步。

    “为什么要之心去?”

    “你我前去小酌,免得那个丑女人以为本王是特地为她而去的。”

    “可是……”六六就是特地为范颖去的啊。之心来不及提醒,突然见到不远处一道人影,随即如临大敌,板着美脸道,“不行!六六,之心不能随你去,之心要在家保护娘子!”

    六王爷提鼻一嗤,“你家娘子那般的神通广大,还需你保护?”

    “六六,范颖是你要保护的娘子,你不要拉着之心啦,之心有自己的娘子要保护!”之心挣开胳臂,双手揽着儿子的小小胖躯,大步凛然向那人迎去。

    “良之心?!”他也会拒绝人了?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4

    “娘子!”

    暖轩内,正拨弄算盘的罗缜才一仰脸,怀里已多了儿子。小家伙一沾娘亲胸怀,便极尽粘磨,在娘亲滑腻颊上啧啧印着小嘴。罗缜一厢享受着儿子的热情,一厢问:“……相公,不是告诉你我有事要做吗,你把他抱来做什么?”

    之心连娘子带儿子一并搂住,“珍儿是之心的娘子,珍儿还为之心生了宝儿,哼!”

    罗缜听出端倪,顺着相公大眼珠子刺剌剌逼盯的方向望去,窗外冬青树下,是消失了多日的范畴、范程父子。

    “……娘……宝!”宝儿不容许娘亲视线未在自己身上,蹬扯着小腿,张着小手,极力招引娘亲的注意力,“宝吆……娘!”

    罗缜一拍他肉实的小屁股,“娘亲除了宝儿,谁都不疼好不好?”

    胖小子得偿所愿,咧开小嘴,“……娘噌宝儿……嘎嘎哈!”可爱的小模样,把娘亲惹得亲了又亲。

    “你已为他生下了儿子。”范畴不去看不善逼视的良之心,不去想那些会令一个男人狂乱欲焚的场面,淡声道。

    罗缜挑眉:“那又如何?”

    “你报完了恩,已不欠他,该走了。”

    “你才该走!”之心蓦然大跳大叫,“你敢抢之心的娘子,之心不会答应!”

    “相公过来坐下,抱着宝儿,我还有一大堆账要算。”呆子此时的模样,真是惹人爱怜。若非众目睽睽,她定要在他额上烙几个吻不可。

    “娘子不要怕,之心会保护娘子和宝儿!之心不会让别人欺负娘子!”

    “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莫去理会。”与儿子四目交流,罗缜笑意晏晏,“你再不过来,今天的账目算不清楚,明天就不能陪你去吃素肉粥了哦。”

    “娘子……”

    “无关紧要的外人?”范畴冷然,“你愈是如此刻意撇清,我和你愈是纠结难断。你这样说,怕是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你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警告你自己罢?”

    如此揣度,罗缜突想发噱。而之心早已高声大叱:“范范的爹,你真的好讨厌哦!你以前对不起珍儿,珍儿离开了你。珍儿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珍儿,你还缠着不放,还想从之心和宝儿手里夺走珍儿,你根本就不爱珍儿!之心不会让你再欺负我的珍儿!”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珍儿……”

    杭念雁出于好奇尾随而来,不想睹了一场争爱大戏,之心掷地有声的话语,听得他心臆倏热:良之心为守所爱,且能如此坚决无畏,反观自己畏首畏尾,岂不是逊色太多?断然掉首大步,追佳人去也。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5

    在口舌之争上,不管之心是占了上风还是落了下处,都改不了她心中认定,是以,罗缜索性不有刻意出面维护,任由之心一人对上范畴,就当作是对相公的历练罢。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珍儿?”范畴面迎良之心,这个可称为几世宿敌的男人,“在我和珍儿相识相守时,你还不知在何处!”

    “之心现在是珍儿的相公,之心就可以说你不爱珍儿!那个时候之心不在那里,风爷爷让之心看见珍儿哭,之心好生气也好难过。那时之心若在,一定会带珍儿离开你!”之心长颈高扬,理直气壮,“你认识珍儿那么久,还害珍儿哭得那么伤心,你哪里是爱珍儿了?你爱珍儿,还抱别人?”

    罗缜啄啄眼前红彤彤的小嘴,与儿子眉目传情:宝儿,爹爹很厉害是不是?你要学爹爹哦,将来也要对娘子一心一意,才有人一心一意爱你哦。

    “不管我和珍儿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对珍儿的感情不容你来置疑。这世上,爱情不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读。珍儿对我,从来都不可替代,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能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那个时候,你若真去了,于珍儿,也不过一个路人,你带不走珍儿。那时的珍儿,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人!”

    “之心到那桥上时,漂亮婆婆没让之心喝汤,只是给之心洗了心。之心在前面走,回头看见了珍儿。珍儿对阎爷爷说,她再也不想遇见你,下一世,做只狗、做只猪都好,只要不和你见面。若珍儿爱你,你也爱珍儿,珍儿怎会那样说?”

    做只狗,做只猪都好……良之心天生稚善纯似孩童,纵然是盛怒中,出语也不会逞咄咄利势。但这些话,字字如刃,句句如锋,刃锋俱下,切至范畴心口正中,瞬间的剧通,使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看罢,不能洁身自好,造出了把柄,便会在适当时机给人握住,宝儿,将来切忌哦。罗缜向儿子眨眸提鼻完毕,仰面道:“范居士,多说无益,请回你该回的地方去罢。”

    “你……你叫我什么?” 范畴雪白的面色上,再添惊痛,“难道你……你的记忆……”又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曾让我记起了什么,但并不重要。”罗缜揉揉儿子像极了相公的元宝耳朵,将难得片刻安宁的小胖躯塞进自己胸口按住,“世上每个人都可选择自己爱人的方式。但是,不管是哪样爱情,尤其婚姻,皆少不得彼此的忠诚与尊重,若做不到,便索性做游戏人间的风尘浪子,远离婚姻。阁下动辄将爱字挂在嘴边,再三强调你对亡妻的深情不移,但你的妻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忠诚与尊重,所谓爱情的深浅不必他人评断了罢?那么,阁下于尊夫人爱尽情枯后决然离去又有何怨言?”

    范畴几次欲言,都被她举指示止。那入木三分的机利口齿,指挥千军的从定气度,他尚无法全信是珍儿发出的,是以,怔愕中便已从命。

    “我姑且相信罗缜与尊夫人的关联,你方才自信满满地说在那个时候,我相公去了亦无法自阁下身边带走尊夫人,或许确真如此,便如你在今世亦无法自相公身边带走罗缜一般。各有各姻缘,何必来羡人?”

    “我想,我再也无法容忍你以这副皮囊拿一张淡漠面孔对我……”

    “爹!”范程猝然伸臂搭上父亲掌背,“不可以!”

    范畴眯眸,“难道你不想你娘魂归躯体?”

    “程儿当然想,但爹为何不能等?”

    “等?我已等了五百年!”

    “那就再等几十年何妨?爹可去缥缈峰,峰上一日,人间一年,爹只需度过两三月,待恩人娘子寿终正寝,再来接娘回家……而且,爹向缘善道长所讨的还魂之法尚不熟练,若取了娘的魂魄却不能使之顺利归体,难道您想让娘困进枉死城吗?难道您忘了缘善道长一再向您提起四字——顺其自然。何况,您还会生生杀死恩人娘子!”

    之心忽地抱住娇妻,纯澈黑目内怒澜遽掀,“你敢伤之心娘子,之心和你拼命!”

    那边,范程仍在苦口劝说:“爹,恩人可驭万物,真斗起来,只能两败俱伤,更会连累无辜。五百年既已等过去了,何必吝惜几十载的春秋?”

    范畴双目与良之心较衡良久,又滑过罗缜淡然脸面,徐徐地,将一口气自尽头吁出,缓声道:“今日,我放过你们,但并不说明我当真会给你们几十年的岁月。”言讫,推开范程手臂,转身撤步,修长身影隐进冬青树干之后。

    “黑野人,还好你不算太愚孝,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持剑伏旁的纨素跃出,斜着眉儿娇叱。

    范程冷道:“若真起了什么争执,你最好躲得远远的!”

    “哼,你以为本姑娘肉体凡胎奈何不了你们是不是?本姑娘这些日子之所以未在小姐跟前侍候,就是为了去向去恶道长学艺。你们真有人敢动小姐,本姑娘会要你们好看!”

    “呿,你学的那点皮毛能降得了谁?”

    “臭野人,去恶道长降不降得了你?”

    去恶道长?罗缜心内一动。听其言,观其行,这范畴看来并不能按捺多久。纵然相公可驭万物,她却是地道的凡人一枚,若相公不在身边时,未免凶险……纨素丫头倒是提醒了她,有备无患呢。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6

    “风爷爷说,范范他们这几天上了缥缈峰!”

    “缥缈峰?其上所居,乃吾同门缘善道长。缘善系凡人修炼成仙,法力虽不及范畴高深,但其法术为玄门正宗,已脱凡质,成就仙骨,不惧天劫,无畏符咒。他与范畴情谊莫逆,看来,范畴是向他求助去了。”去恶捋须,沉吟发喟,“若范畴真得了缘善相助,就棘手了。”

    之心鼓颊,“去恶爷爷笨,怕范范的爹。”

    “谁说的?”去恶年纪大一把,好胜之心却不弱,“贫道不是怕他。只是,他也做了不少为福人间的事,贫道剑下只死恶妖,当然不能无故对人发难。”

    “他要杀娘子,还不恶?”

    “……除非贫道正好撞见他硬取人生魂,否则便不能出以杀手……”

    “哼,就是去恶爷爷怕了,还骗之心不怕,哼!怕怕的去恶爷爷,之心不理你了!”

    “哎呀哎呀,贫道没有怕啦,之心你可不能误解贫道。哎哎哎,你别走,你听贫道说嘛……你要不要拜贫道为师?哎哎,坏小孩,放开贫道胡子……”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1

    “表哥,依云知道表哥素来不喜肉食,特地为表哥做了红烧茄子,你尝尝?”

    “表哥,尝尝这碗三鲜面,依虹用的虽然全是素材,却管保表哥能吃到鱼香肉香。”

    良之行眉峰聚拢,“各自放着,我想吃,我自然会尝。你们坐好用膳。”

    “是,表哥。”双姝乖顺顿如小白兔,应声之际,又不忘各拿眼角瞄向男子英挺俊朗的面颜,分明是女儿怀春,生了心了。

    此情此景,对桌用膳的罗缜尽管心底笑得七荤八素,面上仍安之若素,樱唇缓缓咀嚼着相公递来的各样菜肴,纤手持匙喂食怀内待哺小娃。

    这两位,是听了之行返乡之讯,前来探望之行的。良家二老爷夫妇自回归无门之时,便寄居二夫人娘家。前段时日,良家遭遇恁大变故,各人自是避得天远,生怕惹上半点干系。如今风平浪静,之心经皇家一旨,由妖人变为仙人,良家又与皇家走得亲近,自是气象大变,生意空前兴隆不说,每日家中更有客似云来,魏家小姐,也不过是其中之二。眼下的问题是,这两位小姐似对之行滋有表兄表妹之外的冀望,这便热闹了。

    “姐姐,你还忍得住吗?”另侧的罗绮悄声问。

    “目前尚可。”只是笑的欲望太强烈,忍得辛苦。

    “若二姐回来看见这情形,不知会怎样?”

    “这不正是你我期待的吗?”

    “这一回,也让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二姐尝一回醋的滋味。”罗绮明眸闪烁促狭,见姐姐胸前的宝儿小嘴嚅嚅吃得香甜,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胖小子,你猜,你二姨姨会是醋火冲天还是佯作大方?”

    “……哈嘎……咦姜姜……宝嘻!”姨姨香香,宝儿喜欢!

    “哎,还是我们的宝儿最招人疼爱。胖小子,长大了可不能像你爹爹一般,招来不尽的桃花,让你未来娘子费神哦。”

    之心不认同了,“绮儿,之心没有养桃花,之心喜欢娘子,娘子喜欢什么花,之心便喜欢什么花。”

    “姐夫,现在,你那边还有一株含苞未放的小桃花呢。”罗绮暗指所向,是坐在上首小桌上由宫婢侍候进膳的珍珠,“这,到最后,还不知怎样才能善了呢。”

    “绮儿你好傻,现在是冬天,桃花姐姐走了啦,梅花姐姐还没有来,没有花啦。”

    “不管是桃花梅花,姐夫你不虽拈花,招花就是了,你可知你的花缘让姐姐费了多少心?”

    “绮儿好怪哦……”之心喂了娘子一口粥,歪着头问,“珍儿,之心不养花,绮儿怎总说之心有花缘?”

    罗缜将呆子递来的粥回塞进他嘴内,“绮儿在逗你。”转首望向意趣满面的罗绮,“你能如此轻松话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当真想开了呢?”

    罗绮莞尔,“以前,听人说人活一世,总有许多东西注定你得不到,我尚不明白。如今总算想透了。我和玉无树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份门第。他的骄傲,我的执拗,犹如两条不可融合的线,将我和他划地圈隔。我很庆幸,这样的问题,是在未与他成婚时凸现出来,一切尚来得及撤回。”

    “意即,你不再去争取他?”

    “争取了他回来,也不过是再一个轮回。”经一次情殇,罗绮往昔鹅蛋小脸清瘦成瓜子形状,下巴尖巧,美眸幽深,笑容恬淡,“娘常说,夫与妻,是世间最大的缘和分,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做夫妻的,皆因前世累下的缘不够。”

    “你当真想得开,而且是三思之后做出的决定,便好……”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2

    “姐姐,三妞!” 罗缎神采飞扬,眉欢眼笑地进了厅,“猜我今日谈成了几桩生意?姐夫的桃花缂图当真好用耶,只是藉着晁家的铺面一摆,一个上午便接了十几笔订单,去除价钱给得不合理的,还有十家可用……嗯?”一厢叽呱献报此行所获,一厢在随身丫头服侍下净手拭面,陡发觉姐、妹面上各挂谑色,便顺着两人眼光,找着了源头。“……良之行,你还好吗?”

    之行何尝没察觉出罗家姐妹的观戏心思。之前被最惧自己冷脸的两位表妹,受了母亲的鼓励前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无畏起来。罗缎回来了,他虽知这两个表妹必招那丫头厌烦,但他没有任何亏心之处,坦然相对:“依虹,依云,这位是罗家的二小姐罗缎,亦是表哥的未婚妻,你们快去见过。”

    魏家姐妹悄自互觑一眼,皆娉娉起立,浅福为礼,“依虹(依云)见过罗二小姐。”

    罗二小姐?罗缜暗喟:姐妹一家亲呢,虽然彼此不容,却与姚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发地便略过了“未婚妻”。

    罗缎一指挑发,施施然落座,“这两位是……”

    “依虹,依云,我舅舅的两位掌上明珠,依虹为长,依云为次。”

    “哦,原来是表妹啊。”罗缎笑颜艳放如桃花,“这表哥表妹,由来便是戏文小书里面做尽文章的噱头。想必,两位表妹自幼便对你们的表哥也不无向往罢?”

    “缎儿,不得胡说……”

    表兄淡叱声未落,魏家次女依云已道:“罗二小姐虽是说笑,但也在理。自幼姑姑便拿依云当未来媳妇看,表哥擅医术,正巧依云也识得几味药草,可做表哥的贤内助。”

    “哦?”罗缎弯眉稍挑,睨向魏家长女,“你呢?你又有何所长可助你表哥?”

    “依虹擅长中馈,表哥操劳一日后,可尝到依虹以心调理的美食,为人妇者,不应如此吗?”

    “为人妇者,应该如此吗?”还真是长了见识,增了见闻,承蒙赐教了,“请问你们两个,读过书识过字罢?”

    “当然读过。”两人自信满满,“咱们不敢称柳絮之才,但爹爹也曾请名师教过我们琴棋书画。在内,咱们可做表哥的贤内助,在外,亦可照应周详。”

    罗缎执箸蘸了汤水,在梨木膳案上写了两个字,“那么,请二位告诉我,这两个字念什么?”

    魏家二女转首端详,未假思索,信口念出:“……羞……耻……你——”两人花容丕变,“你竟敢骂我们?”

    “算你们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你竟敢骂我们?表哥,你看她——”

    “骂你们又怎样?不知羞耻的东西,姑奶奶我打你们又如何?”罗缎瞪圆明媚杏眸,纤足遽然踢出。

    罗家三位小姐里,罗缎生性最为活泼好动,亦是唯一向自个丫头学过两三手拳脚功夫的。随着她脚起足落,两张圆椅摔倒在良家铺了印花毛毯的花岩地面上,自然,其上坐着的两人亦不能幸免。

    罗缎动作干净利落,以致坐在两个表妹中间的之行施救不及,仅能眼看着二人摔坐地上,继而哭声大作。

    “……表哥,这人欺负依虹……呜呜呜……”

    “……你当着表哥的面就敢欺负我们,你这女人,好恶毒……呜呜呜……”

    罗缎居高临下,眯了眸儿道:“你们也太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了罢?你们的表哥已经告诉你们我是他的未婚妻,你们还敢当着本姑娘的面向你们表哥传情达意。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姑娘是病猫是不是?”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3

    “……你妄想!”魏家女儿见表兄一迳就食,毫无出以援手的打算,而臀下地面虽铺有厚毯,究是进了冬时,难耐寒意飕飕,只得相互搀着爬起,嘴下自是未忘驳斥,“姑姑说过,她压根不会承认你这门亲事。没有父母之命,你就自称表哥未婚妻,你才不知羞耻,有辱妇道!”

    “喔哟,这可不好办了呢。你们表哥已经卖身给本姑娘,若成不了我的丈夫,便是我的奴隶。怎么,二位欲嫁夫从夫,供本姑娘驱使吗?”

    “你胡说!”依云身知在人家地面上,不能肆意发挥泼辣本质,只得据理力争,“表哥乃堂堂良家二少爷,这良家的万贯家产至少有表哥的一半,表哥怎可能卖身给你?你这个罗家二小姐,行事粗野,言语失当,不怕让人耻笑?”

    罗缎扑哧失笑,“原来如此。想必你们表哥如此得你们的欣赏,良家的家产居功至伟罢?只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话说,论及打算盘,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罗家的女儿呢。”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良家的家产,良之行分毫也分不到,尽数是我姐夫的。这样说,你们可听明白了?”

    魏家姐妹怔愕中脸色青白交错,一直看得甚觉有趣的之心却急了,“不是啦,缎儿,之心不……”

    “嘘,相公。”罗缜举指示意,“不要打扰人家说话。”

    “可是,之心不能抢之行……”

    “没有人会抢之行的。相公如用完膳,便去缂丝罢。”

    “珍儿……”

    “快去罢。”取帕为相公拭拭唇际,罗缜柔声道,“这幅寿星图的订金半年前就收下了,一定要在本月二十日之前赶出来,误了人家的寿辰可不好哦。”

    “喔。”娘子明眸清澈温存依旧,之心放下心来:娘子疼之心,不会去抢之心疼的之行的东西。之心听娘子话去缂丝,娘子说,收了钱,就要负责任。

    “看见了罢?”姐夫离席,罗缎更加无拘,“我家姐夫对我姐姐言听计从。这良家的资产若没有我姐姐,早在前些日子被侵占一空,如今理所应当归我姐姐所有,良之行一个铜钱也捞不到。不过,有你们这一对甘愿效仿娥皇女英的姐妹将深情寄他,他想必也会活得快活自在……”

    这口无遮拦的丫头。良之行略蹙着眉心,暗瞪了她一眼,自斟了一杯茶慢啜慢饮。

    “你们……你真是无耻。这栋宅子姓良,这街上的每家店铺亦姓良,你竟敢狼子野心……”两人虽对同为女子却坐拥锦绣富贵的罗缜羡妒交加,却也不不敢痛斥“你们”。良少夫人的手段连刁辣的姑姑都惧到骨里,她们岂敢触惹?且人家与皇亲来往频密,自己巴结尚怕不及,哪敢顺路捎带?“表哥,你不必担心,咱们魏家做你的后盾,就算豁出一死到国君国后辇前喊冤,也会替你把……”

    “我当然不必担心。”良之行吹开茶面上茶叶浮梗,眉眼未抬,“良家的财产的确没有我一文一毫,有何稀奇?”

    “表哥,姑姑说……”

    “我娘说了什么,你们找她负责去。若她实在看好你们,两位表妹嫁给她老人家也无妨。”

    “你——”虽自幼尝够了这位寡言表哥的冷语呛噎,仍是受不住啊,“表哥,你被这个妖女迷惑住了是不是?姑姑是你的亲娘,你不能不孝……”

    妖女?罗缎柳眉挑如刀锋,再抬纤足,照准言者臀上便是一脚。依虹“扑通”趴于地下,姿势极是不雅。

    “姓魏的两个女人,跟本小姐争男人也要掂掂自个斤两,凭你们这两只比姚依依还要蠢上五分的货色,只配给本小姐开开胃逗逗闷。我脾气很不好,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在本小姐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本小姐把你们扔进猪笼当猪养!”

    本小姐的男人?言者口快,听者经心。罗缜、罗绮意味深长地互视,良之行眼际染了笑色,受用非常。

    被人打了骂了,两人泣如梨花带雨,“表哥……她……她如此仗势欺人,你就不管?”

    “论辈分,她是表嫂,教你们一些做人的道理也是应该。”之行悠然举睑,双目漾柔地在缎儿妍丽颜容上稍作停顿,再淡然投向两位花容失色的表妹,“回去禀报我娘,之行在玉夏国随时待他们前去养老。”

    “表哥!”二女跺脚娇嗔,之行不为所动。若是在旁处,两人怕是早有一番狂飙扯风动日,但时下,她们还掂得清轻重。“表哥,姑姑不会容你如此的。你等着,我们会让姑姑替我们出气!”

    两位拂袖而去的魏家小姐此时当然料不到,将来某日,纵算在她们的姑姑面前,罗家二小姐也未加犹豫,一脚,不,两脚将她们自之行身边利落踢开。纵是以刁悍出名的姑姑,对上泼辣儿媳之时,又能奈何?

    “良之行,你也行行好,如果你身边尽是这等货色纠缠,本姑娘会怀疑自己的眼光哦。”罗缎耸耸肩,回眼膳桌,“哎,饭菜都凉了。为了那两个小丑,误了本姑娘用膳,不值当……呃,你做什么?”

    “缬儿,你吩咐厨房,为你家小姐烹几个小菜送到朝云园。”之行携住佳人素腕便走。

    “你做什么啦?”

    “你这个捞钱迷,这几天为了生意早出晚归,吃完了饭给我好好歇着!”

    “你管我……咦,你担心我啊,冷面呆瓜?”

    “……哪有恁多废话,快点走!”

    “呿,承认担心我会死哦,不懂情趣的冷面呆瓜。”

    “就算我担心你又如何?男人不可以担心自己的女人?”

    “噫噫噫……”

    这一对欢喜冤家,总算修得正果了。罗缜含笑目送,忽然颌上微痛,覆下眸正对上一双因刚刚做坏完毕坏意未退的灵澈眼珠,“臭小子,敢咬娘?”

    “……嘎嘎……卟卟……”

    “不孝子,看娘如何打你?!”

    “……嘎嘎……哈嘎嘎……”宝儿嗄嘎欢嚷着扭转小小胖躯,在娘亲的臂弯内恣意爱娇。

    罗绮长吁口气,有姐姐与姐夫的专注无移,二姐与之行的情有独钟,她不怀疑世间尚有爱情存在,只是,需要运气,需要机缘。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4

    范颖近来,烦事诸多。

    第一桩,玉无树与罗绮这一对天造地设却因自己生隙的金童玉女,原以为随着二皇子千里追妻会有圆满结果,却不料……她见过玉无树,试着劝慰开解,对方却回之摇头苦笑……

    第二桩,恩公娘子……父亲对娘的执着她最为清楚不过,若爹不能等到恩人娘子寿终正寝,她该何去何从?

    第三桩,杭念雁……那个笨蛋,到底想怎样?已经明言告诉他自己无心于他,却还一再纠缠又为哪般?他不是史上最爱面皮最惜脸面的迂腐顽石吗?不是已经无声无息消失了一些时日吗?怎又突然冒出来了……

    但,这诸多烦事里,最使她愁肠百结的,仍是娘亲魂魄的归属。她想唤回娘亲一家团聚,这份迫切自是毋庸置疑。但恩公娘子活生生的,有恩爱相公,有可爱娇儿,若自己一家圆满必须以拆散另一个圆满为代价,她何以心安?何况,真的娘回来了,圆满便能回来吗?五百年过去了,娘的心结,爹的秉性……更有,若精明坚强的良家长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忧郁悒愁的娘亲,她当真乐见?

    “范颖,你立在此处可是有事找我?”罗缜返回内院,正见绝世佳人独立门前。

    “恩公娘子……”范颖举睑,盈盈秋水内,复杂莫名。

    哎,这类似宝儿饱含了孺慕之情的目光从大美人眼里折射出来,真是令人不适呐。罗缜嫣然道:“为我这个不耐寒冷的凡人考虑,到房内谈罢。”

    房内,吩咐娉儿沏了热茶,端了果品点心,透过袅袅茶烟,罗缜目视这位绝色美人,“看你面带愁容,是为了绮儿的事,还有另有因由?”

    “二皇子与三小姐如今局面,范颖委实责不容怠。”

    “你呀,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慧质天成。唯一的不足,便是太爱钻牛角尖。此事绮儿都已想通了,厘清她与玉无树之间问题所在,你怎么还在计较呢?”

    范颖倏尔一呆。

    “怎么了?是我言重了?”

    “……绮儿已经想通了?她,会怎么做?”

    虽明知范美人顾左右而言他,罗缜仍道:“据绮儿说,她和玉无树身上的缺点,是无法融合的,幸好发现得算早,大家退回原地尚来得及。”

    “退回原地?感情付出了还能退回原地吗?”

    “受伤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就当作人一生中不可避免的遭历罢,痛过怨过哭过,人生还要继续。”

    “你……”范颖神色更是迷茫,“曾经,我娘也和我说过这些……她要我对一些事学会释然,学会放开……”

    罗缜怔住。

    “其实,我知道爹想做的,是逆天而行。娘既已轮回转世,便不可能有还魂的一日。但我还是有一些私心,希望娘能回来。”范颖抬眸,眸内多了一些令罗缜甚感不自在的孺慕之情,“你和娘很不同,娘温婉忧郁,你坚定自信,娘柔如春水,你韧似绢丝。你爱一个人,同样可以义无反顾,却不能容忍背叛。你没有委屈自己,你比娘活得快乐。”

    “这……”罗缜委实不知该置何辞。

    “若同是娘的灵魂,我不会计较是在哪一副躯壳里,只要娘活得幸福就好。”

    嗯,是很好?(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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