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之心 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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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乎在监控室里的那些专业人士的眼里,这些动作是多么超常。

    任何一个门将,乃至任何一个普通的运动员要是在同样短的时间里作出这样的动作,会崩溃的不仅仅是体能,更是脚踝。而左林,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崩溃的痕迹。

    计数器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着,最终,在900秒的计时跳完的时候,左林交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600球里他扑出了421个。这个成绩比起一个虽然表现不好,但基本也能胜任联赛要求的一线队门将的测试成绩几乎多出了整整200个。而这样的表现,不要说是在水平不高的国内联赛,就算是放在世界范围,也绝对是超凡绝伦的。

    左林能够有这样的表现,固然是因为他反应快,筋骨强健,而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体能能够禁得起这样超高强度的15分钟测试的折腾,能够从头到底保持自己处于最好的状态,甚至是随着左林对测试环境和方式的熟悉,还有些渐入佳境的感觉。的确,每个经历测试的人都会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不同的是他们在熟悉之前体能已经崩溃了。

    这15分钟的测试一结束,左林紧绷着的神经骤然一松,他一下子躺倒在了人工草皮上。胸腔起伏不定,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真是够带劲的,左林心里想着。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表现超过了某某人多少,胜过别人几分,能够全身心投入到这个测试的他才没有功夫管别人的事情。“也许应该经常来玩玩这个,”左林暗自想到。

    “薛教练,左林的合同是谁在负责的?”监控室里,俱乐部的总经理成亦问道,他不用问主教练的意思,他现在所想的就是尽快落实让左林进入队伍,进入联赛的事情。

    “左林是燕老推荐的,我同意让左林随队训练,至于合同,好像还没签吧。燕老就让他的秘书留下了个联系方式,我看,是不是您亲自过问一下。”薛教练自然理解总经理现在的想法。不落实合同问题,左林有再极限的表现也是白搭。

    “嗯,这个我去安排。薛教练,你安排理疗室对左林的膝盖,脚踝,肩膀,手腕都进行冷敷,尽快消除测试疲劳。……后天,一线队回基地那天就要让他跟一线队进行训练。联赛还有两周开始,这次我们算是能给所有的老对手一个惊喜了。”

    正在一边沉思着的主教练罗显杰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或许是为了新加入的这个强力守门员会不会引起队里的关系问题,或许是为了有这样一个守门员之后应该如何调配场上的力量……罗显杰看到总经理投来的目光后,点了点头,说:“没问题,能有个这样的门将,其他问题我会去解决。”

    一下子,原本只是被薛教练有些看好的左林成了俱乐部征战新赛季的秘密武器,而对左林的待遇也特殊起来。自然,青年队的训练左林暂时不用参加了,享受了一顿特别安排的营养加餐之后,左林就被要求回宿舍休息,尽快恢复体能。即使左林这个时候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累。他的脑海里满是刚才面对连绵不绝地飞来的足球的情景,满是兴奋和崇敬,他还在暗自揣测什么时候该向薛教练提出让他再去测试中心玩那么一次。嗯,一次是绝对不够的。在能够将所有的球扑出去之前,应该让测试中心随时向自己敞开。

    在柔软得有些让左林不适应的床上躺了一会之后,左林翻身起来,一路跑到杂物间拖出了管子和其他工具,如同他过往的几个月每天会做的一样,给那片备用草皮浇水,修整……

    他不必知道,这个时候俱乐部的总经理正在和燕北斋的狐狸一般的秘书交涉,而燕北斋的另一个秘书正在为他落实一个可靠而且能够保障他的利益的经济人,他也不必知道这个时候主教练正在和远在万里之外集训的带队教练打电话,沟通队里的气氛问题,他更不必知道他上午进行测试的录像已经装在密码箱里送去给俱乐部董事长过目,对待那盘录像带的郑重简直像是在护送国家机密文件……

    7.请不要让我太无聊

    当天晚上,燕北斋为左林找的经纪人就千里迢迢从北京飞来上海,和俱乐部开始接触。左林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多出个经纪人出来,但他也懒得管,直接在燕北斋为他准备好了的经纪人合同上签了字,之后的所有事情,自然有经纪人来处理。

    俱乐部总经理看到这个名叫桑世麟的经纪人,不由得又感叹了一下,燕北斋这个老头的能量实在是巨大。桑世麟可以说是国内最老的一批职业经纪人之一了,自己开了个体育经纪公司,麾下也有好几个国内颇有能量的经纪人。这些年,桑世麟已经很少亲自出面了。而就是因为燕北斋几个电话,就把这位可以说是国内体育界的大佬级人物召唤过来。燕北斋或许自己并不觉得找个朋友来帮个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别人眼里,这就完全两样了。

    桑世麟的面子,使得合同的谈判变得非常简单。桑世麟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申豹俱乐部对于一个好门将的渴望。而他也已经从左林嘴里大致了解了为什么申豹俱乐部会有那么急切的签约意向。

    桑世麟同样知道急功近利的合约恐怕会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有燕北斋做后盾的左林想必不会缺钱,刚刚从种地的农民转化为职业球员也不应该太对钱较真,他给俱乐部定出了一个相当低廉的年薪数字。原本看到桑世麟出面已经做好被宰准备的俱乐部总经理成亦心情愉快地签下了合同,同时保证会亲自督促合同里的一系列附加条款的执行。这些附加条款里,有关于左林的特殊的假期安排,有关于球员的自由度和日常待遇的,有关于训练和比赛方面的一些相关事宜的……

    桑世麟和他的经济公司从这份为期3年的合同里能够挣到的钱,可能并不算多。至少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任何一场联赛表现的左林不会有肖像权的收入,不会有广告和其他收入,但桑世麟仍然从这份合同里看到了钱的味道。

    距离联赛开赛没多少天了,这段时间左林也就安心跟着队友们进行训练。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自己家里已经被于平彰的几个研究生占了,他们揽下了左林原本的工作,还非常细致地对那两个暖房进行监控。每一种植物都被拍照登记,土壤定时取样,对小环境里的温度湿度的变化更是有24小时的监控,数据直接传进电脑成为一幅幅整齐的曲线图。……说实在的,这些研究生照顾暖房的手段和他们的认真程度,比起左林可是强多了。

    而爷爷左强那里,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在燕老的安排下,专家会诊将原来被定性为绝症的并力翻案。虽然那些专家拿出的手术结合其他理疗手段的方案花费不茈,但对燕老来说这根本不是个值得动用哪怕一个脑细胞的问题。

    进入一线队进行合练的左林又一次感到了异样的目光。队里的主力门将看着他的目光消沉中带着憎恶,队里的其他队友们对于这个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新队友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是,左林的表现迅速征服了大家。

    这10多天的训练,左林每天和大家一起,哪怕是守门员不需要的体能训练他也跟着参加了。在左林跟队训练第二天,主教练罗显杰就让左林从射门训练这个环节里由守门位置上改到了射门队列里。因为他站在球门前,愣是一个小时里没有任何人能射进去一个球。想来也正常,能够在极限训练里扑出7成的球,对于这种3到4秒一个的来球自然能够应付裕如。分队训练的时候,左林虽然想认真起来,但实在忍不住有些瞌睡。他就像是蜷伏在门前的懒散的狮子,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可以不闻不问。只有在球朝着球门飞来的时候才动一下,轻松抓住球,再远远抛给前场的队友。

    稍微让左林觉得开心的就是俱乐部同意他每天去玩一把极限测试。他不断熟悉着测试,也将自己的动作调整得简单,更简单一点。在联赛开打前2天,赛前最后一次极限测试里,左林已经将自己的成绩提高到了449球,成功率逼近75%。这个成绩让罗显杰主教练终于下定决心在联赛里让左林首发。他不怕左林因为压力失常,他觉得,失常一点无所谓,左林能发挥个一半,已经是所有对手的恶梦了。

    当左林第一次踏上比赛场地的时候,无论是球迷,媒体还是对手对于这个才18岁的门将还都一无所知。然而大家总对申豹队的处境有些了解。因为没有一个好门将,申豹每年都在联赛4到6名之间,徘徊了有好几年了,当年的青年军现在都逐渐成长起来,现在都在职业生涯的高峰。作为一支从内部发掘人才为主,保持队伍高度稳定和团结的球队来说,这是一个很不容易的成绩。而一旦有一个好门将,那申豹队的成绩将会有不小的提升。

    而这个18岁的门将,真的能担负起那么多球迷的期望吗?这个没有任何联赛经验,甚至注册成为职业球员也只有几天的门将能让自己的队友放心吗?申豹俱乐部在引进一名门将外援的努力失败后终于自暴自弃还是这个名叫左林的家伙真的有什么独到的地方?内行人和外行人同样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如何判断。连带着解说员也只是随口带过,尽量不要提起这个他手里没有哪怕一行资料的人。

    申豹在联赛里的第一个对手是去年的第三名青岛队。面对着一个菜鸟门将,用频繁射门来测试一下水准自然是青岛队非常习惯做的。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面对这些水准不算差的射门,左林甚至都没用过双手。而是一律单手抓住,随手扔给距离他最近的后卫。那份轻松劲实在让人怀疑足球飞到了小禁区是不是忽然就会缩小了一号。

    而青岛队主教练看了几分钟就在纳闷,怎么一向追求攻守平衡的申豹队现在压上那么深,而前锋和中场的回防似乎也不是那么积极了。难道他们真的不担心球门吗?还是这个门将厉害到了不需要他们担心的地步呢?

    事实正是后者。虽然初来咋到,还没有很好地融入球队,但这些天里这个年轻的门将已经赢得了全队的信任,乃至敬畏。这些天里,原来心高气傲的一线队队员们甚至都开始对自己的射门技术有了怀疑。射门训练的数据随着教练调整了训练方法已经失去了参考价值,而在分组对抗里,除非是左林一方的后卫出现超级漏人,放出了空门让对方踢,不然几乎是没可能进球的,即使是单刀球,被左林扑了脚下球,或者以为必进的球被扑出去的也比比皆是。在正式比赛里,申豹队自然不可能想分组对抗里一样有时候故意漏个人放给左林玩,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后卫们和左林发挥正常,前锋和中场自然可以稍稍节省体力,不必往返奔波了。

    申豹的实力本来就很不错,而有了一个好门将给全队上下带来的化合作用更是明显。略有些压上的阵形将青岛队压在半场反复蹂躏着。不过,直到上半场30分钟的时候,申豹队才敲开了对方的大门。

    而这个时候,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左林从昏昏欲睡中震醒。

    左林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将那越来越沉重的睡意甩去。他从来没想过,比赛会是这样无聊。的确,和他每天习惯的15分钟的极限时间相比,或者是和每天例行的射门训练和对抗训练相比,这真实的比赛对于他来说节奏都太慢了。对抗训练的时候大家防守上都不太当真,不管怎么样,3,5分钟里总有几次射门。而现在,球飞到自己这半场的机会都不多。左林看着青岛队的门将,虽然被打进一个球,但至少那家伙看起来精神很好,跳来跳去,不时大吼几声,也不管球是不是在门前,是不是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左林开始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如果不找点事情做,而象他这样站在门口傻傻看着前面的战况,瞌睡立刻就撵上来了。门将的位置可不是个看球的好位置。很多门将就是看着看着面前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就逐渐让自己成为一个精通足球战术的行家,可是,目前左林对足球的了解还没有那么多,他对于自己的位置的了解也仅限于不要让对方进球而已。

    终于,上半场结束前,青岛队又贡献了一脚射门。20多米外的一脚质量平平的远射,偏出门柱足足有2米多。左林都懒得去捡球。幸好主裁判这个身后吹响了上半场结束的哨音。

    队长,主力中后卫陶冶在下场的时候拍了拍左林的肩膀,很体谅地问:“觉得怎么样?比赛气氛还适应吗?”陶冶觉得左林的情绪一直不高,可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赛场中间,既然没什么威胁球门的情景自然也就不太在乎左林的状态。反正,一个新人进入比赛总有各种各样的状况,总需要各种各样的适应过程。

    左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啥。就是闷得慌。这45分钟半场就碰了那么几次球,有点瞌睡了。”

    陶冶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提高了声音,冲着前面走向球员通道的队友们喊道:“喂,左林快睡着了。先进更衣室的去煮点咖啡。”

    一方的进攻让对方的门将无所事事到打瞌睡,说出来的确是很羞耻的事情。陶冶不在乎周围那些青岛队的队员们的表情,实际上,他就是说给对方听的。利用一切机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对方,凝聚己方,本来就是他这个队长最擅长的事情。

    主教练罗显杰也听到了陶冶的喊声,回过头来笑了笑,将随身记录的小本子揣进了口袋,同样朝着更衣室走去。

    这还是左林第一次接触所谓的更衣室文化。罗显杰不怎么喜欢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说太多。他一向将功夫坐在比赛前面。他略略强调了下下半场的攻击策略之后就让大家各自休息。随后,罗显杰走到了左林面前,问:“左林,真的打瞌睡了。”

    看着罗显杰皱着的眉头,左林以为主教练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以前每天训练都蛮紧张的,隔三差五来个球什么的。15分钟测试就更不提了。一下子上比赛,节奏差太多了,有些调整不过来。”

    想到左林通过15分钟测试体现出来的非凡能力,罗显杰自嘲地笑了笑,那意思大概是如果他是左林,估计这种比赛也要打瞌睡。不过,当着左林的面,他这个主教练不能这么说,要是左林第一场比赛就有了骄气,以后就麻烦了。罗显杰说:“下半场情况会有点不同,对方肯定会加强攻势的。你随便做点什么,保持精神比较好就行,瞌睡的时候动作反应会慢。”

    “好的。教练。”左林点头答应道。

    然而,左林失望了。不知道为什么,下半场青岛队的攻势仍然没什么起色。进攻次数倒是上升了,攻到门前却只有寥寥两次。而这两次,左林满怀期望地等着接球,却看到陶冶面前晃过,球就远远高高地飞在了半空中……

    “师傅,麻烦下,借本杂志看看。”当比分定格在3:0的时候,青岛队逐渐放弃了抵抗。或许是一直以来缺乏一个好门将让申豹队的防守养成了不让球到门前的习惯,虽然双方都开始懈怠,但球还是很难进入禁区。左林无奈之下,看着广告牌后面的一个摄影记者在摄影马甲的口袋里塞了一本《大众摄影》,实在穷极无聊的左林终于忍不住开口借杂志看了。

    那位记者一阵错愕,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递上了杂志。随后,周围一阵闪光灯。或许这不是这些摄影记者第一次冲着左林按下快门。左林登场地时候他们好歹拍过几张照片,存档或者是出于习惯而已。但是,对于今天的有些沉闷的比赛来说,恐怕再也没有比一个在场上看杂志的门将更能说明问题的了。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头版照片。

    “请不要让我太无聊!”巨大的标题捎上那张球场上难得一见的照片,成就了左林的媒体亮相。

    8.答疑

    还没到一周双赛的紧张时段,比赛之后照例是放假一天。也只有这一天,俱乐部没有规定早上什么时候起床,也没有强制要求跑圈热身。大概是一直习惯了起个大早料理暖房的左林仍然在5点不到一点就醒了。只不过,在今天的这个房间之外,可没有需要他料理的暖房了。

    左林没有赖在床上不起来的习惯,虽然窗外是晨光熹微,他还是穿起了衣服,准备出去走走。昨天比赛后拿到第一笔出场奖金和胜赛奖金的左林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原本,他以为种点草药,卖个几千块钱每个月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是啊,和那些同样在地里劳作的乡亲相比,他的确算的上是高收入了,可是,和在球场上无所事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拿到一个装着两扎崭新的人民币的信封相比,原先的工作的收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队长陶冶告诉他,这还是因为这些年联赛限薪,奖金什么的发得没那么猛了,而联赛也才刚刚开始,连胜奖之类的项目估计还要等段日子。陶冶还不怀好意地提醒左林,守门员这个位置连续多少分钟不被破门,还有另外一笔特别的奖金,在申豹俱乐部,这笔奖金可能是最有诱惑力的。

    几年之前,生活在长江流域的左林一家一年的收入不知道是不是能上五位数,在村子里都算的上号。而现在,恐怕左林跨入职业足球领域一天的收入都超过那一年了。习惯了在泥土里讨生活的左林,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样的变化。

    俱乐部发的训练和比赛服仍然是左林拥有的最昂贵精致的衣服,记得燕老说过今天要找他一起安排点事情,穿着运动衣出去恐怕不太合适。左林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总计加起来不到100块的衣服。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除了这些衣服的质量不太经得起考验之外,这仍然是他所习惯的感觉。想了一想,左林把装着奖金的信封扔进了同样属于俱乐部配发物品的桶形包。

    背着包,左林缓缓走出了训练基地。现在的基地有些冷清。本地的队员大部分昨天晚上就回家了,而其他队员,就算今天有什么安排,现在也太早了。

    顺着早就走习惯的路,左林回到了家里。家里养着的那条狗几天不见,居然明显胖出来一圈,亲热地用舌头问候着左林。现在那几间平房没有人住了,已经变成了于平彰的学生和于平彰的学生带的学生们收集暖房资料汇总整理的办公室。床和其他家具都被堆在了杂物间,房间中间的书桌上放着台电脑,靠着墙摆着两个大的资料柜,资料柜里居然已经厚厚装订出好几本册子。

    左林随手翻开一本册子,里面都是对他的暖房里的各种作物的观察资料,每种植物的特征都被详细地列出来,然后按照这个世界通行的植物学体系进行分类。大部分常见的药材还好,那些左林自己培育出来的特殊品种,则有更为详细的观察资料,按照分类法则分入某纲某目之后,只有名称一栏空着,上面用铅笔淡淡写着左林对这些东西习惯性的称呼。

    另一本册子里则是两个暖房昼夜不停的温度湿度等等的监控资料,他们完全按照左林所说的方式来给暖房浇水施肥,按照同样的方法来开启或者关上暖房的塑料顶棚,在还没有理解调节暖房的小气候原理之前,他们选择了亦步亦趋,不犯错误。可这些记录,和这些认真对待所有数据的人,终将掌握这个或许算不上什么的技术。

    厨房倒是没什么变化,箱子里有米,冰箱里有菜,桌子上的调料什么反而更加丰富了。看看灶头边上堆积木柴和煤饼,可想而知在这里工作的那些学生老师们这些天没少享受农家乐。

    碗橱的角落里,左林自己做的一个小泥罐还在。左林一阵窃喜。这个小泥罐才是左林最喜欢的厨具。这个小罐子就是用很普通的粘土做的,烧制的过程也很粗糙。可是,这个小罐子伴随着左林好多年了,尤其是跟随着孙老开始学习之后,几乎所有烧制草药的工作都是用这个小罐子来做的。久而久之,小泥罐仿佛是浸透了药性,无论用来煮什么,都会散发出淡淡的草香味。而用来煮饭更是一绝。迁徙几千里左林都没舍得扔掉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泥罐,对这东西的喜爱可见一斑。

    装好了米和水,努力点燃了烧煤饼的小炉子,加上小泥罐,左林想着在家里吃上一顿饭。估摸着用掉这些米,那些大学生研究生什么的应该不会太计较。

    饭还没有煮好,林京华倒来了。在不到7点就出现的理应9点上班的公务员和理应在俱乐部宿舍里却正在煮饭的职业足球运动员互相之间看了看,却像是理所当然似地,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

    “什么东西,那么香?”林京华抽动着鼻子急不可耐地问。

    “刚烧上呢,煮了点饭。不知道你那么早就来了,可能有些少。”

    “饭?什么饭能香成这个样子?”林京华一脸不可思议,跑到小炉子边上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小泥罐子。“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小罐子是这么用的。都以为是你用这个给你爷爷煎药的,大家琢磨了半天没敢扔。”林京华呵呵笑着。

    左林奇怪道:“这些天你都在这里?你们安置办不上班了?”

    “于老师来头比较大,主任知道当年于老师带过我,就让我专门配合于老师的这个研究队的工作。市里的经费还在打报告,这些天都是拿着燕老给的一笔经费在折腾。我也就跟着在这里混吃混喝,比在安置办工作自由多了。”

    三言两语,林京华就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随后,他就死瞪着那一小罐饭,像是要从那小泥罐子的坑坑洼洼的表面看出什么端倪来。

    20多分钟后,饭煮好了。小泥罐一开封,香气立刻布满了整个房间。两个人淅沥呼噜没两分钟就将一小罐子饭吃完了。

    看着左林将泥罐子洗干净之后用渐渐熄灭的炉火烘干,又拿了几张复印纸将小罐子包好,放进桶形包里,林京华皱着眉头问:“左林,这是做什么?”

    “你看看?”左林的嘴朝着外面的大房间撇了下,说:“估计你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了。踢上了球,虽然我还是觉得在地里干活实在,不过你觉得真的还有可能回来种地吗?住在俱乐部,再要回来也不是那么方便了。”

    左林的确有些不满。才离开了几天,家就变得这个样子了。他不能怨恨。因为周围的这些人都是出于种种目的在帮助他。于平彰虽然弄出了这套鸠占鹊巢的戏码,但当初于平彰就说得很明白,这套东西出来,首功是必定要记在他的名下的。

    对于家,左林的感觉很复杂。他不知道现在哪里算是家。究竟是几千里外的水线之下,还是这里的几间平房。家的地理意义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而现在,父母在更远的数万里之外工作,爷爷住在淀山糊边上的疗养医院里,这几间平房就更没有了家的意义。可是,左林心里对于一个温暖亲密的家庭的期待却与日俱增。

    带走这个小泥罐子,只不过是又要从一个居所迁徙到另一个居所的某种再简单不过的表示而已。纵使俱乐部的宿舍实在算不上是个太理想的居所,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泥罐子是不是能用的上还是个问题。

    林京华理解地点了点头,说:“也是吧。不过这些天累积下来不少问题,你今天来了正好问你。以后估计也还有不少问题,你就没什么联系方式?”

    左林愣了下,家里的固定电话成了办公用品,而左林还没有手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下我出去买个手机,回头给你号码就得了。”

    林京华身上有一组名片,不过,他这样的公务员,服务的对象又绝大部分是农民,这张名片的名称就改成了“民政服务卡”。林京华抽出一张民政服务卡塞在左林手里,说:“弄好了手机打给我就行,先过来帮忙解决些问题。”

    从资料柜里拿出一个比较薄的文件夹,又拿出了速记本,林京华将这几天累积下来的问题一一提出。

    这才是左林最为熟悉的领域。在暖房的这小小一片土地上,左林才是神一般的存在。尤其是那些没有出现在任何植物目录上的特殊的植株,只有左林才能将它们的习性一一解释清楚。左林没有受过农科或者植物学方面的专门训练,他也不需要这样的训练,可是,左林能够将所有植物的特性用平实的语言解释得清清楚楚。植株之间的根系纠缠,泥土之下蚯蚓的翻滚,湿润的石头上蚂蚁的远征……暖棚里的一切居然可以这样解释,在左林平实的语言钟,恍然有一种朴素的诗意:仿佛,这个小小的世界理所应当就是这样运行着……

    自然的本身是这样可爱,可亲,而左林,不用多修饰任何东西,只是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那样娓娓道来。

    加入老师上课的时候能这样说,或者那些充满了专业术语的纪录片里能多些这样的讲解,或许大家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会更深一点。不知不觉之间,林京华的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到了8点多,在这里“实习”的学生们陆续到来。看到林京华正襟危坐地听着左林讲解着,在无数报告会上苦练出来的速记本领在全力发挥着。速记本上看起来已经有满满几页的内容了。听左林在说的,好像就是他们这些天的疑问。虽然没有任何术语,可左林的讲解是那么亲切简明,一个学生搬着凳子在边上坐了下来,不一会,陆续到来的学生们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小课堂。

    “难道这个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左林左大神?”一个学生暗自揣测,却正好猜到了事实。他们中间没人见过左林,只是约略听说那两个神奇的暖房出自一个叫左林的年轻人的手笔。学生仔细端详着左林,年轻……的确是太年轻了。这个怎么都没大学生年纪的家伙,却能将复杂无比的事情用那样诗情画意的语言阐述出来。

    然而,还没等大家听得尽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门外的空地上。穿着黑色西装的一个年轻男子走进了房间,似乎还没意识到大家都听得有些出神,有些不合时宜地问:“左林在吗?”

    左林愕然抬起了头,应道:“我就是。”

    “我是燕老派来接您的。俱乐部那里说你一早就出门了,我就来这里找你了。”男子说。

    林京华意犹未尽,但他知道燕老肯定也有事情找左林,他皱着眉头说:“左林,你先去吧。回头再过来次好吗?”

    左林歉意地点了点头,说:“我从燕老那里回来之后就过来。”

    年轻男子没有太在意房间里有些敌视的目光。即使他事先知道会破坏气氛,他一样会毫不迟疑地打断这小小的“讲座”,对他来说,燕老的指示有着绝高的优先级。

    坐在车上,小牛皮的座椅的确很舒服,但左林总有些不习惯。这豪华的车子分明是把左林从一种简单的生活里飞速拖离,而现在,左林却无能为力。年轻男子似乎没有和左林攀谈的意图。而无所事事的左林只好坐在后座上看报纸。似乎是早有准备,后座上放着当天出版的几份报纸:东方早报,第一财经之类的,那些都是颇有些品味的大报,而放在这叠报纸边上的,似乎是专为左林准备的:《足球》和《大众摄影》。那本《大众摄影》正是昨天左林在球场上津津有味地看的那期,估摸着那点时间不够左林读完,车上特意准备了本。而《足球》报上“请不要让我太无聊”的大标题配上的左林的照片,让左林觉得有些好笑。看着文章,好像对自己的评价不算很差,而这,就很让左林满足了。

    9.家庭教师

    从有些荒凉的农田逐渐进入高楼错综的市区大约用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认真看着杂志的左林甚至都没注意车窗两侧的景物飞驰。

    车子在一个景致优美的小区里停了下来,一幢小高层的房子楼下已经停着燕映雪的粉红色mini cooper和那辆黑色的宝马。一看,就知道燕老已经带着燕映雪在里面等着了。

    房子有些特别。会在玄关的地方一个高50多公分的汉白玉狮子作为装饰的人家无论如何都算的上极为特别。玄关的地面上铺着的不是瓷砖而是青石和鹅卵石,铺成了一条很短的小路通向客厅。客厅的陈设很有中国式的古典韵味,却又不损失现代生活的舒适。看上去像是太师椅的红木框架里装着布艺沙发的实质,但土布的套子让布艺沙发同样呈现出本土的风韵。边桌上放着青花瓷的瓮作为装饰,靠着阳台的地面上,放着几个造型美观的盆景。只有面对着沙发的墙上挂着的电视和做成小型的博古架造型的音响柜上放着的音响器材才明白宣布着这个房间还属于这个时代。

    古典是很贵的。不仅仅是这些红木材质,传统修饰,却带着现代家具特质的家具,更昂贵的则是这份用心。虽然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明了,左林也明白地感受到了这套房子的特别。

    开车带左林前来的年轻男子朝着燕老点了点头,就走进后面的房间休息去了。燕老热情地引过左林,拉着他在客厅里坐下。燕映雪正在阳台上,和一个30多岁的雅致的女子一起给巨大的鱼缸换水,燕映雪正双手捧着一小掬水,认真地看着水里金灿灿的一条小鱼,看了看左林之后挤了个鬼脸就算是问好了。

    “今天专门是为了你的事情来的,”燕北斋豪爽地笑着说,“你不是说想考大学吗?我想问问清楚,你到底是准备随便读个大学体验一下,还是准备认真准备考试,认真去读大学。”

    左林想了一下说:“当然是想认真读。我不知道上海这里怎么样,在山里,读书太难了。如果不是孙老,大概不会有什么老师愿意来我们那个村子教书。”

    看着左林恳切的表情,燕北斋点头说:“那就好。要是你只是想进个大学体验一下,不用麻烦,我随时可以找个学校把你塞进去。反正现在靠着各种名义进大学滚一圈混个资历的人不少。可是,如果真的想好好读书,你就得做好准备了。上海的高考虽然比全国的简单,进大学的比例也高,不过,真的要考好的大学,也不容易。我不知道你的基础怎么样,就给你找了个辅导老师。就算基础差点,辅导一年多,参加明年的高考正好。学籍上,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找个高中去挂靠一下。虽然现在谁都可以高考,不过还是有学校方面处理很多事情比较好,省了很多手续和麻烦。”

    当初左林当着燕北斋的面说自己想要读书,虽然的确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他自己却没有将这件事情太当真。对于山里出来的左林来说,读书不见得就是谋生的手段,尤其是,他还有德鲁依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深深地热爱着山林,热爱着一切生命。就算能一路读书读下去,左林也明白自己最终的归宿仍然是回到山里,回到和可爱的动物植物打交道的最简单的生活中去。从乡亲们的传闻中,他也曾听说过读了大学再也不回家乡还生怕被别人揭露山民出身的人,或者是读完了大学虚耗了几年找不到工作仍旧回到山里种地养树的人,在他心目中,读书是一个重要的过程,是一种向往,却不是目的,也不是手段,甚至不是一种必须。

    在接受了成为一个足球运动员的生活之后,他开始有些渐渐熟悉和喜欢这种生活,开始努力从中寻找乐趣。而现在,他当初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燕北斋为他准备好了所需要的一切。对燕北斋来说,这所有的事情或许只是他几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是,他这样一个人将左林这些话都记得清楚,一件一件落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知道,欠燕北斋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

    “燕老……真的多谢您了。”左林站了起来,向着燕北斋深深一鞠躬。

    “别,别,千万别。”燕北斋连忙扯着左林坐下,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别说什么感谢的话。”

    燕北斋喝了口茶,说:“我已经快90岁了。如果不是当年孙老给我打下的基础,我能不能活到这个年纪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现在我身上没什么病,精力那么旺盛,你觉得我现在谢谁去?当年,我只不过是孙老身边的一个小跟班,鞍前马后为孙老料理些杂务,没想到孙老离开上海的时候,将他在上海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我。我又该谢谁去?你是孙老的弟子,孙老不在,你就代表了他。见到你,我没有称呼一声少爷已经是僭越了。千万别说什么感谢的话。”

    左林笑了笑。无论燕北斋怎么说,有些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左林啊,当年,孙老曾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他说,人生是一本太厚的本子,从扉页翻开一页一页按部就班地写下去,再精彩也就是一个和所有人都差不多的经历,怎么也涂不满整个本子。有时候,想要让自己的人生更丰富,需要的就是一点不管不顾,翻开本子,翻到那一页就从哪一页开始写的态度。……尤其是你能够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踢球是一页,读书又是另一页,何必考虑太多呢?多出去走走,有的是碰上事情什么都不想就一头撞上去的毛头小子,俱乐部里你的那些同龄人恐怕多数都是。你什么都好,就是遇到事情想得太多了。年轻人,何必过得那么苦,豁出去玩就是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拿你怎么样吗?”由于还有那个女子在场,燕北斋不能说什么太明显的话,而最后一句已经是在点明左林强悍的德鲁依身份了。的确,左林是很有任性的资格的。

    “受教了。”虽说燕北斋实际上是劝着左林不要学好,但这番话的确是很给左林启发。

    两人严肃的对话引得阳台上那个雅致的女子盈盈笑着看过来,颇为好奇这一老一少互相之间居然那么意思。

    燕北斋看到了女子的目光,拍了拍脑袋说:“呵呵,老了,现在我也开始变得爱说教了啊。来,到书房去,给你找的辅导老师在书房里等了有一会了。

    燕北斋领着左林走进了书房。在宽大的写字台前,一个年轻女生正捧着一叠试卷在那里研究着。看到燕北斋进来,女生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燕老。都准备好了。”

    看着这个自己今后一段时间的辅导老师,左林有些诧异。在左林的印象里,老师应该是那种有些年纪,至少也是中年人,穿着样式简单的衣服,或许鼻梁上还应该架着衣服黑色塑料框的眼镜。而眼前的这位“老师”则完全没有左林想象的老师的任何特点。这个女子太年轻了,看起来也就20岁左右,最多也就比左林大个两,三岁。兰白相间的跑步鞋,白色的袜子,深灰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外简简单单套了件黑白相间的格子毛衣,毛衣和衬衫的袖子都挽到了肘部,让人无法回避雪白中透着健康的红,纤细美丽的手臂的线条和那双精致的,有着纤长手指的手。自然而然挂在脖子上的随身听耳机取代了项链的位置。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个马尾辫摔在脑后。而那张脸上,五官是那样细致,组成了那样一张美丽的面容,灵动的眼睛里却投射出认真与审视。这样一个女子,如果年龄再长个几岁,活脱脱一个白领丽人,或许还会是能够让办公室死海兴波,大大降低办公效率。她明亮而洁净,虽然身上看不到任何一件装饰品,但这样一个形象却毫无疑问经过精心设计。只是这个形象唯独不适合老师这个身份。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请来的辅导老师,现在在复旦大学读大二,当年高考的时候是上海市第七名,她的名字叫张聆。弓长张,聆听的聆。而这个就是我跟张老师提了不少次的学生,左林,现在是申豹足球俱乐部主力门将。”

    被称呼为张老师,张聆没有谦让。虽然这一次有些特殊,但当家教对张聆来说也不是希罕的经历了。

    “张老师,那左林就交给你了。我是想,左林高中没有读完,想用一年多时间交给您辅导,希望能赶在明年高考前能攒出一定的底子。左林想参加考试,多少也是个经历。这就拜托?(精彩小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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