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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可是上台的时候照样滴水不漏,没有人看出破绽。”
“你以为给我戴高帽子我就不骂你了吗?”易正恨恨地说:“你自己更加离谱,居然在舞台上哭得忘了台词,还要我来救场!你真是白混了这么久的话剧队了!”
“居然有这种事情?”凌俊似乎很感兴趣:“清明你居然在舞台上哭得忘了台词?”
文清明尴尬地笑笑,“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听过就算了。”
“前几天你不是见到了祁君他们吗?”凌俊见文清明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便改口问:“他们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他们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说的,无非也就是大家吹吹牛,喝喝酒而已。”文清明再仔细想想,“对了,唯一一件事情让我有些印象的,就是祁君他建议我把大家在这所学校里面为了发展话剧而打拼流汗的事情写成一个小说。不过我还没有想好究竟写还是不写好。”
“那么你以前写的那些剧本呢?”凌俊复问道,“如果你走了,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留在自己的身边作为纪念吗?”
“如果他们要的话,我就留给他们。如果他们不要的话,我也许会找个安静的场所,把这些东西都烧掉。”
“烧掉?为什么?难道这些东西不是附有你在大学里面很重要的一部分的记忆和快乐吗?是不是你不再需要这些和我们大家一起的记忆了?”凌俊奇道。
文清明摇摇头,“我不是因为不需要才放弃它们的。我只是想把这些快乐留给以后的人。如果他们不需要,那么我就把这份快乐归还给上天。”
“你也相信天的吗?”凌俊笑笑,“我还以为你只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我相信很多东西,只是它们不相信我而已。”文清明黯然道。
“没有关系,至少我还是相信你的。即使我马上就毕业了,我还是会相信你的。”凌俊似笑非笑地说。
“我想,一直到最后,你们还是没有我得到的东西多。虽然我是半道出家的吹水经济学家,但是,我还是比你这个正统的经济学家要赚得多。”文清明调笑道。
凌俊忍不住失笑:“想不到你居然还有油水剩下。你不是说自从你参与这里来,一直都在贴钱吗?原来这也是官方应付外界的场面话吗?”
文清明正色道:“你们只是把我口袋的东西留在了你们的身边,我却把你们每个人都留在了我的心里,你说,我是不是比你们每个人都要赚得多呢?”
“不说什么剧本了!至于你的那个小说,当然是写好!”易正大声叫道:“为什么不写?你不是最喜欢干这种事情吗?由你来干这件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了!写!一定要写!不写我打你!”
“不过,易正说得对,”凌俊也笑道:“我也支持你写。不过我想,如果你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估计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会看而已。我不是说你写得不好,而是我知道你这个故事里面一定会缺少一样东西。而缺少了这样东西,肯定就没有办法得到那些喜欢流行小说的人的青睐。”
“说得这么严重?”文清明不知道凌俊所指为何:“究竟是什么?”
“爱情。”
凌俊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出这两个字。
文清明不由一愣。因为在他的脑海中,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准备将这个题目纳入自己考虑范围之内。凌俊说得很对。
“现在的流行小说,爱情这个东西就像是调味料一样,那个故事觉得枯燥无味了,就在这锅里面撒上一些。洒的多了,就算是一大锅开水,人喝起来也会觉得不会太淡而无味。”凌俊搭着文清明的肩膀说道:“可惜你一定不会这样写的。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我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没有办法。”文清明摊开双手:“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的话,是很难能够闭门造车的。何况我还真的没有在大学里面干过这种事情,你叫我从哪里凭空捏造一段爱情故事出来给你?再说,我们又不是为了什么其他人才准备写这些文章的,何必要撒这些不健康的调味料进去?有真材实料不就好了么?”
“你看看?又死脾气了是不是?”易正指着文清明对凌俊说道:“虽然这个家伙平时老是标榜自己对什么事情都能够看得很开,可是实际上,这家伙比谁都要小气,比谁都要斤斤计较!我就说他是个假道学!”
“琐碎的事情我当然可以不计较,”文清明不服气地争辩道:“可是这些是原则问题,我可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留给自己的。我可以接受你们按照自己的标准所做的事情,可是不代表我就赞成你们的想法,更加不会照着这样去做,我自己也是有原则的。”
“你想要互不干预吗?”易正捂着自己的额头,装作头痛一般,慢慢地躺倒在阶梯上:“我的天啊,快来人把这个家伙扔到幼稚园里面去!”
“说真的,你真的没有在大学里……遇上过喜欢的人?”凌俊眼中闪烁着一丝怀疑之色,“我可真的不是很相信。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就说说吧!”
“想套我的实话?”文清明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你们想听我说实话也可以——除非是你们自己先说出自己的恋爱史出来给我听听!”
“我就不用说了。”躺在阶梯上的易正举起手来提醒众人:“我有女朋友,而你们都已经见过了,我也被你们这些禽兽拷问过了。你们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想再说一次。如果你要问,就问阿俊吧。”
“说得是!”文清明看着凌俊的眼睛中闪烁着无良的光芒,同时贼笑着对这待宰的小羊羔道:“你不是想听我的实话吗?可以,只要你老实交待你小子的风流史,我绝对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我哪里有什么风流史?”凌俊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不易为人所察觉的遗憾和失落,“你们都知道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绝对不可能!”这一回,连易正也倒戈相向,投身文清明的阵营中去了:“清明这个家伙这么说还有一点可信,可是你小子长得这么帅,说没有任何感情故事,杀了我的头也不相信!”
“对!”文清明也点头称是:“就算是杀了易正的头,我也不相信!”
“什么叫做杀我的头你也不相信?”易正眼睛一翻白,盯着文清明道。
“就是我说这句话还有人相信的意思!”文清明也对易正白目相向。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凌俊无奈地苦笑道:“其实,我是真的没有在大学里面谈过恋爱。不过如果你们连那种心动的感觉也要算上的话……”凌俊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文清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温柔,仿佛他的身体虽然还停留在这里,可是灵魂却已经进入了回忆之中,与他心中所思念的那个人相见一样。“……那么,我想,这种让我心跳的感觉还是有过的。”
文清明和易正从来没有见过凌俊还会用这种如此失神的模样说话,不由得都屏住了气息,静静地听凌俊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个让我有心动的感觉的人,是我的一个师妹。”凌俊柔声说道,就像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我平时都叫她‘小公主’。原谅我没有勇气说出她的名字——不过我想,即使我不说出她的名字,你们也大概能够猜到她是谁。”说着,凌俊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文清明。而文清明当然知道凌俊的意思,当下也点头对他说道:“你放心,即使我知道,我也会一直假装听不出来的。”
“她长得很漂亮……”凌俊对文清明报以一笑,似乎是在感谢文清明的好意,之后继续说道:“……有一头黑亮的长发,一双善睐明眸和温柔的举止。当然,我最喜欢她的地方,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喜欢音乐。”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她在排练一个话剧的时候。”凌俊的眼睛虽然在看着远处,可是任谁都能够看出此时他的眼中只有过去。“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由于是第一次演话剧,所以整个人都很紧张。在人群中,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等待着有人去伸手拉她一把。而我这个前辈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当时马上就走了过去,详细地为她解释剧本——我在此之前不知道曾经对多少人做过同样的事情,可是我敢发誓,我的心从来没有试过象那天一样跳得那么快!你们明白吗?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它——我只能说,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我对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孩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我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然后,在排练结束之后,由于我们是同路,所以我就顺理成章地送她一程,而她也没有反对。”凌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可能是排练结束的了原因,她显得比先前轻松多了,也比较敢和我说话了。而我在和她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也对音乐很感兴趣。而在我告诉她我曾经在校园十大歌手的比赛中取得不俗成绩的时候,她快乐得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停要求我唱一首歌给她听。而我面对她,当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唱的是一首我最擅长的英文情歌《i promise you》。”凌俊深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至今仍然觉得我这一辈子之中,就以那个晚上唱得最动情,最投入——即使是在比赛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投入。你知道吗?我真的希望这条路可以永远这样一直走下去,我宁愿就这样,一直在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唱着歌。”
“之后,我就经常地用话剧队前辈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和她见面。而她似乎也和我很投契。我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种好朋友的关系,一直到她上台的那天。”
凌俊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很快便释然道:“在她第一次登台演出的那天晚上,她很紧张。我自然能够看出来——在那个时候,她有什么事情我都是特别在意的。所以,我将我一生人所知道的能够安慰别人的话语全部都说出来了。当时我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想到更多的办法来为她排忧解难,而只是用这些我最不擅长的言语来作这些苍白的劝慰。不过,最后,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诚意,所以还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也为自己终于能够为她做一点事情而感到高兴。”
“在演出结束之后,我马上就跑到了后台去找她。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凌俊说道此处,忍不住微微一笑,就像回味着当时那种幸福的感觉的余味似的:“我看得出来,在这种时候,她需要的是别人对她的努力的一种肯定,她需要的是我的鼓励。所以,我当时就这样很自然地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对她点点头,然后告诉她,她的演出很完美。”
“可是,我可能是太心急了。”凌俊说到这里,忽然眼神黯淡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最初握住她的双手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在握着她的手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在开始的时候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握住了她的手。等到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当我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她双手的温度的时候,我当时真的脑子里面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只是知道,我的双手变得好热好热!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里面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这种炽烈的感觉在我的整个身体里面流动着,我觉得我的整个人就要燃烧起来了。我不敢说话,不敢动,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因为我害怕自己随时会爆发出来。”
“可是,这个温度却让她退却了。”凌俊落寞地一笑:“可能是我手中的温度太过于炽热,烫伤了小公主还没有准备好让我牵着的手,所以她很快地将手缩了回去,只是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之后,虽然我们还是偶尔有见面,可是,我再也不敢象那个晚上一样去牵她的手了。”凌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能够有勇气说完这件事情而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因为我担心她还没有准备好。于是,我们就这样,又逐渐疏远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说,那是我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的心动。虽然没有结果,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也算的话,那么姑且就先记上一笔吧。”
“原来你真的是喜欢……她。”文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没有人能够读懂的光芒,“其实,即使你不说,我也能够猜出来。不过……”文清明欲言又止,反复几次之后,却只是淡淡地摇摇头:“其实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可能是她觉得你不适合她而已。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勉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少废话!”易正喷着酒气对文清明道:“阿俊已经老实交待情况了,现在就只剩下你这个大魔头了。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交待,否则我就要上老虎凳,辣椒油了!”
“当然,你们都已经交待过了,我怎么会有所隐瞒呢?”文清明连忙将鼻子捂住:“我不会让你们做这种亏本生意的。好,那么你们现在就附耳过来,听我细细说与你们二人知晓,只是不可泄漏半点风声,否则定必唯你们是问!”
凌俊与易正二人只道能够听到原话剧队中高层人物的感情丑闻,连忙都依文清明所言,争相附耳过去,唯恐听少了只字片言。
“真相就是……”文清明看着二人,忍住心头笑意,故作正经,假装神秘地在二人耳边低声说道:“……我还真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
“干掉他!”易正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卷起袖子,就想要将冥顽不灵的文清明绳之于法。而凌俊也在一旁磨刀霍霍,将两只脚丫子对准了文清明。
“两位大侠息怒!”文清明眼见势头不对,连忙作揖求饶:“小生句句属实,绝无一句欺瞒之言!天地可为证。若果我文清明所说有半句妄言,就教我的电脑天打雷劈!”
愤怒的二人听得文清明发下如此毒誓,也就没有细细推敲这个被五雷轰顶的对象究竟是谁,都稍稍收敛了一些怒气。不过,纵然收敛了几分怒意,可是余怒犹在的易正还是不停地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大学四年里面就完全没有动过心?”连一向对文清明的话都不疑有他的凌俊此时的眼中也是信疑参半:“这种说法实在令人怀疑。清明,你这句话实在太不可相信了,你不要怪我们不相信。”
“不要说你们不相信,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太敢相信。”文清明假装没有看见二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呷了一口酒,自嘲地笑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们话剧队中人数众多,艺术团中更是美女如云——可以说,我们整天都在和美女们在打交道。可是我居然能够保持全身而退,这虽然有一些取巧,不过也是我所意料之内的事情。”
“你是天煞孤星吗?”易正啐道:“莫非你早就知道自己要无伴终老,孤独一生?”
“我这个人的感情少得可怜,所以我不想太过挥霍这些有限的东西。”文清明淡淡笑道:“就算是现在已经有女在抱的易正,你自己也知道,这些校园情人真正能够走到最后的,估计也没有几个人吧?”
“我当然知道。”易正也没有否认,“我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和我的女朋友说好了,我们是一起互相搀扶着走过这段路的。到毕业的时候,我们如果还有机会继续发展的话,那么就继续发展。可是如果我们必须要各奔东西的话,我们也会重新变成朋友的。”
“我真的很羡慕你,”文清明对易正道:“如果我能够象你一样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活得轻松一些的。可惜,我脑子里面某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没有办法再改变了。”
“你不喜欢这种骑驴找马的方法?”易正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样做,是对感情的一种不尊重?你是不是认为我将感情看成是一个游戏?”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文清明淡然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样做。因为如果我这样做的话,首先我自己就没有办法过自己的这一关。”
“你知道吗?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说的话了。”凌俊看着文清明,摇头道:“因为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魔鬼?”易正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什么叫做魔鬼的爱情?”
“你还记得在《一千零一夜》里面曾经提到过的一个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吗?”凌俊看着文清明,叹息道:“当那个可怜的渔夫问魔鬼为什么要杀死他的时候,那个魔鬼告诉他。原来,在这个魔鬼最初被天神关在瓶子的时候,他许下一个誓言,说是无论是谁,只要有人现在来救他,他就会永远听从那个人的命令。可是几百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解救这个可怜的魔鬼。所以,这个魔鬼就改变了他的誓言,说是现在只要有人来救他,就满足对方的三个愿望。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所以,最后,这个魔鬼彻底改变了他的誓言。”对这个故事同样熟悉的文清明沉声接口道:“他最后许下了一个誓言,就是从今以后,无论是谁来救他,魔鬼都会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我真的很担心,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个魔鬼。”凌俊摇头道:“清明,我太清楚你了。对于感情,你永远都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现在的你,也许只不过是在等待而已。可是,你要考虑清楚,你究竟能够等多久?”
自己是在等待?
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一定。
文清明没有反驳这句话。凌俊果然很清楚自己懦弱的性格,即使是自己对于感情的态度,凌俊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现在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现在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是等到以后才能遇到,那么自己又会怎么样?
可是,如果自己一直遇不上这个人呢?
自己最终是否会变成这个感情的魔鬼呢?
“你准备再等到什么时候?”凌俊淡淡地问。
“不知道。”文清明抬起头,看着漆黑而未知的夜空,轻轻地摇摇头:
“可能我会永远地等下去也说不定。”
二十七 灰色剧本
这是文清明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虽然这个时候只是大学四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可是文清明现在所处的经管学院该专业的课程只是开到这个学期便会全部结束。而在下个学期,学校就会以实习为名把这群读了二十年死书的学生们赤身裸体地丢到烽烟四起的社会上,让他们在弱肉强食的石屎森林中自谋生路。只可惜,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强肉,故此,校方就这样将这些懵懂的孩童丢出去,其成活率估计比大西洋海岸上刚离壳的小海龟生存率还要低。
可是没有办法,不教而诛本来就是学校最为擅长的事情。
所以文清明对这些既定的将来也没有准备反抗,只是继续在正常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然后等待着命运来临的一天。
即使明天就要结束一切,至少今天还是要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
所以虽然文清明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明天有些担心,但是今天的他还是照常参与和贺卓铭、秦万流三人在奶茶店里的方桌会议。
在距离奶茶店还有很远的地方,文清明就已经看见了在他们平时坐惯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先来的。而今天这两个人居然先到,不知道这吹的究竟是什么风。
在上个学期最后的一段时间——也就是在《恶魔的报酬》上演之后,贺卓铭也将话剧队队长的位置让了出来。而接替这个位置的人,则是近来在话剧队中有着不俗表现的秦万流。虽然秦万流上台次数不是很多,可是他平日也在幕后帮助贺卓铭解决了不少问题,在这一届新生之中,算得上是一个佼佼者。故此,这次秦万流接任,众人都没有什么大的意见。
“你们来得倒是早啊!”文清明高声对那二人招呼道:“这个学期的第一次三人碰头会,你们倒是来得挺早啊!是什么风把你们吹过来的?”
“西北风。”贺卓铭的声音一如往昔,懒懒地回答道:“连我们的话剧夏令营都被这阵西北风刮跑了,我们这区区两个人难道还能够站得住脚吗?”
文清明微微对在旁边苦笑的秦万流摇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开口,然后自己哈哈一笑,坐在二人之间的位置上,对贺卓铭道:“你还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吗?算了!都已经过去了,还想着这些事情干什么?何况,这次我们并没有谁做错,只是时机不对而已。这次我们没有做到,那么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贺卓铭瞪了一眼秦万流,“老人家,我们那时候怎么去找艺术学院的辅导员,怎么去筹备这件事情,你不是忘了吧?”
“当然没有忘。”文清明摊开双手:“可是,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呢?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谁做错,没有人特意要破坏这件事情。”
“所以我才生气!”贺卓铭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我现在连一个可以拿来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
“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文清明不想让这个气氛再继续下去,于是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份剧本的初稿丢给贺卓铭与秦万流:“这是我新写的剧本,你们看看怎么样……还有,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剧本和我以前所写过的有什么不同。”
“这些真的是你写的剧本?”秦万流看完其中一份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如果说这是卓铭写的话,我或许会更加容易相信一些。可是如果说这是你写的话……”
“老人家,你好啊!”贺卓铭这个时候也看完了手上的另外一篇文稿,冷冷道:“你只不过和我写过一次这种类型的剧本,我的看家本事就被你拿去用了。”
“真是太……了。”秦万流将他手上一份名为《上帝的权限》的剧本小心地放回桌面,“可以说,和你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
“的确是完全不同了。”贺卓铭朝着天空喷出一口烟雾,“以前的你,最喜欢写那些隐隐约约的校园感情故事。从色调上来说,是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可是现在……”贺卓铭一掌按在另外一份名为《旅行者》的剧本上道:“……你的剧本色调变成了灰色。”
“现在读你的这些剧本,我会有一种错觉。”贺卓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我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片漆黑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到哪里。我不知道前面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走下去。可是,在我每次想要放弃,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却总是能够隐约看到在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芒,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光芒,让我又有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你说得不错。”文清明对贺卓铭的理解相当满意:“我正是想要写出这种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感觉。”]
“是因为你自己就快要毕业的原因吧?”贺卓铭的的眼睛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轻轻道:“文为心声。你想什么,都会在你的字里行间表现出来。如果我连这种东西都看不出来,怎么去做这所学校的话剧第一人?”
“其实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这些剧本会很难上演。”文清明摇头道:“上次,即使连《恶魔的报酬》这种剧本也遭遇到禁演的命运,这些剧本就更加不用说了。”
“我看也是。”秦万流看着桌面上的《上帝的权限》,也不禁摇头道:“这个短短不足20分钟的剧本里面,出现了多个敏感的话题。即使是我的话,也觉得很难接受,何况是那些保守的老师?”
“你的那个剧本算什么?我这个《旅行者》才叫做灰色!”贺卓铭扬扬手上的剧本文稿:“三个故事里面,描写了骨肉相残,仇恨灭国,还有对于希望的摧毁等等残酷的情节。不过老实说,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剧本。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出演这个‘旅行者’的角色——因为我觉得这个角色和我很像。”
“我也希望你有机会出演。”文清明笑道:“只不过,只怕你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行,因为这些剧,在近期之内,是绝对没有机会能够上学校的舞台的。”
“没有机会就没有机会!”贺卓铭冷笑道:“今天在悬崖边缘种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长成风雨不移的苍松。圣经上说的‘流泪撒种,欢笑收获’就是我们的未来情况。”
“虽然没有办法可以让这些剧本提早解禁,不过至少我已经写了出来,那么总算就是完成了一件心事。”文清明淡淡道:“我现在写剧本,就是为了认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文清明之所以会这么说,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却是如此。
因为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在舞台上出现过的声音。那个属于自己,却又完全陌生的声音。
“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你是活在平时的我,我则是活在阴影中背后的你。”
以前的自己,纯粹就是为了写作而在写作。可是自从那以后,文清明忽然想要考虑得清楚一些再动笔了。
“那么近期我们怎么办?”秦万流对有些走神的文清明问道:“这个学期开始,我们还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晚会,你忘记了吗?”
“艺术学院的新生迎接晚会?”文清明总算是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是啊!”秦万流一迭声道:“你没有忘记这件事就最好不过了。这次的晚会,是我们打响名声的一个好机会啊!你想想看,到时候在场的观众几乎全部都是艺术学院的新生,如果我们能够在这场晚会上演出成功的话,那么到我们招生的时候,一定可以吸引到大量的新生来报名的!”
“眼镜说得对。”贺卓铭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次的晚会是一个机会。如果做得好,那么我们今年的招生工作将会顺利得多。”
“不过,老人家……”秦万流为难地拿起一份剧本:“你不是准备现在就用这些剧本去挑战那些老师的极限吧?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的剧本不好,只是……”
“眼镜啊,你就放心吧!”文清明笑着在秦万流的肩头轻轻一拍:“虽然我是很想让这些剧本上台,可是我还不会这么冒险,现在就让这些东西突然出现的。我明白什么事情都是要循序渐进地来的。所以呢,这次的节目,我当然不会用这些杀伤力这么大的剧本……”
文清明说着,从衣服的内袋中掏出最后一份剧本,放在了秦万流的面前,微笑着说:“这才是我们这次的剧本。”
“《无言的契约》?”秦万流接过剧本,看了一眼题目。
“和上次的《恶魔的报酬》类型差不多,不过更加接近于感情化一些,而没有《恶魔的报酬》这个剧说得那么深入。我想,这种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是吗?”秦万流接过剧本翻看了一下,见这个剧本果然如文清明所说,并没有太多的灰色成份在内,这才放下心来。“你们走了没有?”秦万流看看时间,对二人问道:“就快要十点了,时间也不早了。”
“你先走吧。”贺卓铭抢先开口替文清明回答道:“我和老人家还要到儒斐那边去坐坐,暂时还不会这么快回去。”
贺卓铭口中所说的这个地方其实是由现任的艺术团团长任儒斐所经营的一间小酒吧。由于贺卓铭与任儒斐私交甚深,故此在闲暇之时,贺卓铭经常会到此处小坐片刻,喝喝小酒,唱唱小曲什么的。
对于这个新一届的团长,文清明虽然与他只是点头之交,算不上熟悉,但是从其待人接物的方面来看,却又和自己所见过的前三任团长风格迥异。明筱黛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可是其霸气却是最为明显的;海籁相对来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外交家,手段多变而且行之有效;景鹰则在平时容易说话,可是在关键时候处事铁碗,绝无退缩之意;至于现在的任儒斐,处事则要比这些前人要更加温和,更加圆润。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无言的契约》不如你的《旅行者》有意思。”在走进了这间小酒吧中的时候,贺卓铭淡淡地对文清明说道。“我还是比较期待《旅行者》这个剧。”
“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吗?”坐在贺卓铭对面的文清明道:“这些剧本是我自己写的,那些比较好,莫非我自己会不清楚吗?只不过,自从上次差点被禁演的事情之后,我们也应该收敛一下,不要太过于张扬才是。”
“我也知道。”贺卓铭仰头慢慢吐出一口烟雾,“所以我才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你真的想要演《旅行者》的故事,那么你可要努力了。”文清明呷了一口酒,挑战似的看着贺卓铭道:“我这个学期就要准备去实习,下学期什么时候回来学校还是说不准的事情。所以,你如果想要演这个剧的话,除非是你有足够的实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在将来做一个属于我们自己话剧队的话剧晚会。”贺卓铭忽然截话道:“因为这种剧本,是不可能在其它的晚会上演出的。”
“不错。”文清明也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旅行者》的剧本现在有三段,每段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如果真的要上演的话,没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是绝对演不完的。而现在,无论什么晚会都不可能给我们这么长的表演时间。所以说,除非是在我们自己主办的,以话剧为主题的晚会上才有可能演出这种前卫的剧目。”
“可惜,下学期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这个学期,大强走了,凌俊他们也都走了。即使下个学期我真的能够办起这个晚会,只怕能够和我搭戏的人不会太多。”贺卓铭担心道。
“你少臭美了!什么叫做没有人和你搭戏?”文清明笑骂道:“今年招了新生之后,你还害怕没有人么?”
“人倒是一定会有,只不过,就未必人人都合适演绎这种灰色的故事。”贺卓铭语气之间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对了,”贺卓铭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现在写剧本是为了要认清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试过和自己对话?”沉默了一会儿,文清明轻轻地问道。
“当然有!”贺卓铭冷冷而又放肆地笑着,“当我喝醉的时候,当我被这香烟熏得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当我发疯的时候,我就会和自己说话。”
“我不是说这种的对话。”文清明看出贺卓铭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是说,你在一个绝对清醒的状态下和自己的内心对话。”
“和自己的内心对话?”贺卓铭神色之间带着一些戏谑地问道:“那么你的内心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其实在做梦?”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文清明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其实是想告诉我,我是一个理智的疯子。”
“疯子就是疯子,哪里还会有什么理智的疯子?”贺卓铭摇头笑道:“当你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就证明你真的是有些疯掉了。不过也好,十个文人九个狂,不疯不狂,那么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吗?疯得好!”说着,贺卓铭将手上的酒杯举起来道:“那么我就敬你这个疯子一杯!”
文清明只好苦笑着与贺卓铭轻轻碰了一下杯,随便地呷了一口酒。
“你的文风改变得很厉害啊!”贺卓铭一口喝下了半杯啤酒之后,对文清明冷冷地说道:“可以看得出,你现在不再停留在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里面了。我不知道你是突然看破了红尘还是什么的,不过,现在你的这种风格更加适合我的口味了。”
“以前,我在我的剧本之中想要探讨是一种人的感情。”文清明道:“可是,现在,我想要摸索另外一个话题了。”
“现实?还是生命?”贺卓铭低着头,看也没有看文清明一眼。
“可能两者都有一点。”文清明淡淡地笑道:“虽然我不是哲学家,没有办法将这种话题研究到一个什么样的深度。可是,我至少希望自己能够清楚自己所走的这条路的理由。我想,找一个让自己都能够相信的理由是很重要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的?”贺卓铭还是冷冷地,不带一点感情地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就是在怀疑着自己。”文清明眼神空洞地望着酒吧中的一盏灯,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光线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学会在不疑处有疑了。我的存在本来是毫无疑问的,可是我却经常感到自己的存在出现着各种的疑问。我是一个有着各种缺陷的人。”
“我们都是有着各种缺陷的人,没有人是圣人。”贺卓铭淡淡地回应道:“你难道想要做圣人吗?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任何缺点的人只能在追悼会上的祭文里面有所描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写这篇文章。”
“我明白缺陷是每个人都有的,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完善一些。”文清明淡淡地笑着:“可是,我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一般的文字和说教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打动我了,所以,我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亲自体会一下某些事情。”
“用身体去体会什么?”贺卓铭奇道。
“你还记得《恶魔的报酬》么?”文清明想了一想,决定还是用实际的例子来解释自己的想法:“在开始的时候,即使是我自己也不过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话剧来演绎。”
“可是后来你变了,”贺卓铭冷笑着对文清明说道:“在后来,你完全沉浸在那个角色里面不能自拔了。我当时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再也没有办法脱离这个舞台的世界。记得以前也曾经有一个外国演员,为了体验某个角色,最后导致精神分裂。我想,要是你最后也变成这个样子的话,你一定能够名留话剧队的青史的。”
“我后来是变得完全投入了,可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文清明白了一眼贺卓铭,不过却懒得和他在那些废话上面再度纠缠——因为他知道,贺卓铭在这些歪理上有着过人的口才和急智,以现在自己的状态而言,只怕会应付得相当狼狈,故此还不如卸开这个题目,直奔原来的主题。
“不止是我,每个写作的人都应该知道。”贺卓铭摸摸已经空瘪的烟盒,摇头道:“既然这个角色是由你创造出来的,这个角色身上就一定会有你的影子——或者可以说,这个角色根本就是你自己。你是将自己的想法和价值观都赋予了这个笔下的虚构人物,那么你在演绎的时候当然会特别投入,这还需要问吗?”
“那么你觉得这个剧中的角色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文清明轻轻问道。
“如果你真的要我说的话,”贺卓铭瞥了一眼文清明:“这个人简直就是你自己!无论是性格还是说话,完全就是一个你!”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角色和我平时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么?”文清明微笑着继续追问贺卓铭:“这个角色会怨天尤人,可是我不会;这个角色会懦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失声,可是我不会;这个角色会在自己失败的时候埋怨别人,可是我不会;这个角色会……”
“你有没有听说有人说过的一句有趣的话?”贺卓铭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文清明,“我也忘记了是那个名人说的了——总之是谁说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的这句话。他说,每个人都是两个人,一个活在正面,一个活在反面。”
“这是什么话?”文清明眉头一皱:“不会是你这个家伙自己乱编的吧?”
贺卓铭的老脸似乎微微变色了一下,可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你管我!反正我就是听过这句话。古人说,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由此可见,这些有意思的话早就已经放在那里了,至于是谁拣到,只是他的运气。”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是想起了一句老话。”文清明托着下颌,若有所思道:“在老子的《道德经》中有这么一段话,叫做……”文清明侧头仔细想想,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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