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生活 第 26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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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脚前走,姚腾脚后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吸上了烟,捧着小说开看。

    我撕了几个,越想,气越不顺,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瞅那架势,他今天晚上是不想干活了。

    我说:“姚腾,我们明天再干吧。”

    “你干吧。”

    “咱们一起干,一个人干,得干到啥时候?”

    正文 一九0

    “你让我干干嘛?我看书呢,你慢慢干吧!”

    我是他的什么?老妈子?什么都要我干,我还雇他干什么(我也用“雇”了)?正因为身体不好,需要帮手,才请他来。而他呢?他看人下菜碟也太明显了!他想看书,可以回家看,我们也不必为他支付那笔工资了——我也来狠的了!他太熊人了!

    没活儿时,呆着也就呆着了,看书就看书了,现在有活了,我们是在工作,应以工作为主,把其他的放一放。

    我问他:“你讲一讲艰苦奋斗好不好?讲一讲吃苦耐劳好不好?”

    “谁讲艰苦奋斗哇?!谁讲吃苦耐劳哇?!”

    他是不讲这个,他讲的是花钱,是享受!

    他回他的住处,我回我的住处了。

    十点多钟了,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把我吓醒,“谁?!”

    “我。”姚腾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干嘛?”

    “开门!”

    “等一下,等一下。”慌乱中,我穿了一件大衣,把自己裹严。

    “你干嘛?”我开了门。

    “快给我钥匙!”

    “你要钥匙干嘛?”

    “去库房,我的手机落里了!”

    “你的手机也没在库房啊!”

    “在!”

    “明天再拿吧。”

    “我打电话!”

    “别拿了。”

    库房有很多贵重的东西,而且还有钱,我根本就没有数,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

    “我打电话!”他坚持。

    “你明天打吧。”

    “我有事!”穷凶极饿的表情像要吃人。

    我把钥匙甩给了他,他说:“明天上班,我晚去啊!”

    他哪天不是晚去?!他的一切都是围着他自己转,为了他自己的事,他不惜力气。

    “我明天早十点上班啊?十点到不了,十点半吧。”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真是按他说的,在上午十点半来上班了,他说他看了一宿的书,早上七点钟才睡的觉。

    广告单子我已撕了很多,他有些心虚,也跟着撕。没撕几张,就催我去买饭,很明显,我买饭,他就不干活了,看书。

    我说:“没到开饭的时间呢!”

    “你快去吧!先排着呗,去晚了该没菜了!”

    “这才十一点还不到。”我又问他:“你中午吃什么?”因为库房里有他昨天剩下的饭和菜,如果他吃,我打饭时就不带他的份儿了。

    “你看着给我打吧。”

    他没有打算吃他剩的饭。

    我去了库房,把他的剩饭热了,吃掉了。

    他知道了后,说我:“剩饭你还吃?干嘛不扔掉?”

    “白瞎了!”

    “那我以后不剩了,全吃了吧。”

    我打回了饭,他吃了,但又剩了三分之一。我问他:“松仁玉米你也不爱吃吗?”

    “我不爱吃,在家总吃玉米,吃够了,我就爱吃肉。”

    “你不爱吃的都是在家吃够的吗?”

    “不是,有的我很少吃,但是一看就够。”

    “你为什么不爱吃很多东西呀?”

    “不知道,我一看见,就想杀了它们!”

    “挺能,想杀蔬菜了!”

    他被我说笑了。

    我又问:“你不爱吃的东西那么多,你们家里的人怎么和你一块吃呀?”

    “他们都随着我,我不爱吃的就不做。”

    “你随谁呀?你们家里的人也像你吗?”

    “不像,就我这样,没一个像我的。”

    他撕了几张广告单子,又不撕了,看书去了。

    我给自己定了目标,一个小时要完成一掌的高度。

    过了一天,伊水来了,见到地下的几个烟头和一片烟灰,就发火了,“姚腾,这地下是什么呀?!这可不行!让主管看见了,还了得吗?以后,咱们卖书的地方和库房,都不准吸烟!你把它们扫干净了!”

    姚腾指着地,对我说:“你……扫!”

    等伊水一走,姚腾说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她要来?”

    问得我一时语塞。一白天他也不和我说话,光看书,伊水给我打电话,他像是没听见,他也不关心我和伊水说话的内容,他又来问我怎么不告诉他。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来?”他又问了一遍。

    “我……我……你……你没问我她来不来呀!”

    晚上收摊前,伊水让我对帐,我算了几遍,都差了一百五十元钱。伊水像被蛰了一样跳起,“咋差钱了呢?!咋差的?!”

    我问她:“你有没有从这里拿钱?”

    “我没拿!咋差这么多呢?!”

    帐目不清,就能使人起疑心。伊水没有拿,我也没有拿,伊水是信得过我这一点的,我也是久经考验的人了。那么,我们很自然地怀疑到了姚腾,他也觉出了气氛不对,他抬起了头,脸色渐红地说:“有个一百五十元的,收钱了吗?”

    “收了吗?”我问伊水。

    她说没收。

    我说:“是哪个?”

    “一套大书,拿走了,还没给钱。”

    找到原因了,我扔下了笔和本子,说她,“没给钱,你往帐上记啥呀?!”

    “我告诉你了,没给钱。”

    “你哪告诉我了?你只说一个六块钱的别算里。”

    姚腾说:“你们姐俩,都来看我了,好象我怎么了似地。”

    他去库房搬书时,我向伊水说:“你以后把帐弄清楚点,别看他小,他懂。”

    伊水不说话,坐在一边看书去了。

    正文 一九一

    我对她的这一点也是有看法的,她常常因为个性的原因,使人受冤枉,她的反应又不冷静,特别激烈,就更加深了人和人之间的隔阂,而她做错了,却很少认错,这就是某些老板的通病,不在乎打工者的感受,不在乎失去一两个打工者,“人有的是!”这是他们常说的话。

    早上,姚腾九点半来的,我已开完了摊。

    伊水在和姚腾谈话,伊水说:“你一个月的花销就得一千多块钱,吃的,住的,再加上开支,我们卖出去三千多块钱的书,才能把你的工资挣出来。我这的压力特别大,一个月的摊位费,咱们住房的费用,取暖费,生活费,养车的费用,每个人的工资,等等,就得上万,这些费用都要从书的销售中出。你不要把自己当做打工的,如果卖的不好,你大姨的工资都开不出来,我还能留你吗?我昨天说你扔烟头的事,你可能生气了,主管管理的特别严,平时地上有一个纸片都说,如果烟头被看到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可能会直接把我叫去,让我加强管理,那我怎么办?我只有把你开出去。”

    这两天,伊水经常说姚腾,有些话说得很严厉。我劝伊水最好不要用盛气凌人的方式和人说话。但是,我和姚腾好好地说,他听吗?他不但不听,还跟我对着干,快成了我的老板了!伊水想怎么训他,就怎么训他,他不反驳,但我能看出来他在忍着。人做事,如果能为别人着想,如果能做到位,做得好,别人也就不会说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下午,伊水又走了。

    她说了姚腾后,姚腾有了好转,和我撕单子,不过,他非要去库房去撕,说了两遍。

    我说:“你就在这吧,真要有事呢?”

    “这儿冷。”

    “我叫你多穿衣服,你不多穿呢!你能不冷吗?”

    他大爷给他的一件三百多块钱的毛衣,他也没穿。

    “不想穿。库里暖和,我去了。”

    “你别拿书去。”我怕他又看起个没完。

    “我不看。这点活儿,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也能给你干完。我上库了?”

    “你爱上哪上哪儿,我管不了你!”

    “我去了?”

    “别和我说话。”

    他像收到了特赦令,去了库房。

    他走后,我撕了几个单子,又搞了几个实验,觉得用黑色的胶条粘更好,我和伊水说了,她同意了,我和姚腾就不用再撕了。

    姚腾去库里看了一下午的书,有两次,我想上厕所,让他替我看摊,他又把烟灰弹了一地,烟头也扔的到处都是。

    积习难改。

    姚腾休息了,我问他去他奶奶家吗?

    他说:“不去!”像有些恨。

    那次他说要去他奶家,他奶在电话里说啥也没让他去,他也不提去了。

    我一个人顶一天,倒也不生闲气。

    又上班时,姚腾仍是按照他的时间姗姗来迟了。

    他一进门就问:“二姨来了吗?”

    “没有。”

    他又看上书了。他上这个班像是给伊水上的,总盯着她。

    前台的一位服务员来挑贺卡,我们是卖两元钱一张的,我说:“你挑吧,我给你按一块五算。”她挑了三张,正要付钱,姚腾随口说了一句:“拿去吧,不用交钱了,算我送给你的!”

    女孩要向我交钱,姚腾的大话已出口,我还怎么收钱?我说:“算了算了!”

    她收起了钱,又向姚腾说:“马上要到圣诞节了,你也要送我吆——”

    等她一走,我说姚腾:“这下好,圣诞节你也有送的了!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显啥呀?”

    “送呗,不就是钱吗!我这个人从来不把钱当回事!我可不像你们,把钱看的那么重!”

    他不看中钱,他怎么不给他奶奶买点啥呢?有点钱,就知道给自己花,泡小姑娘,这可行,能耐大着呢!花多少,是不是得看你挣多少哇?挣都没挣来,倒先花出去了,算啥本事呀!

    下午,伊水突然而至,见到了姚腾及地上的烟头,她气极,“姚腾!说你怎么不听啊?啊?!”妹妹又冲我来了,“你和他说了吗?”

    我和他说,他也不听我的。

    伊水要给伊江送书,我们把书装上了车,剩下的几个竹简书,我问姚腾:“这几个装不装?”

    他无端地向我喊:“还装哪个呀?!就装这三个了!”

    “她不是说《论语》也装吗?”

    “装什么装!”

    人说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都好好地说不行啊?

    我用我爸说我们的话再说姚腾:“你们这一代人哪,将来可咋整呢?”我都替他犯愁!怎么立足于社会,怎么在社会上生存呢?

    我想起了淘气儿,对孩子的教育太重要了!不能放松!

    伊水让我去寄发票,等我回来,姚腾不在。

    伊水说:“我不愿意见他了,把他打发了。”

    走了好,走了清净!

    伊妹早在十几年前,就对我下了断言:“姐,你当不了领导!你要是当了领导,得先把你自己累死!”

    在经营管理上,我、伊水、伊江,我们都感到知识贮备不足。凭着感觉走,摸索着走,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别人做,又不放心,把自己搞得很累。有时我想,一个国家,在最高位置上的人,大事小事都自己抓,也抓不过来呀!那么就要放权,放权的一个重点是选人。怎么选人?选什么样的人?怎么样才能使之更好地发挥作用?怎么样做到双赢?这确实是一门学问。还有,是工资制度,外国的管理模式,我老是琢磨不透,比如,我看了一本关于日本艺人的书,一个艺人挣到的钱,为她服务的每一个人都能分到。每个人都希望艺人能有更好的生意,每个人也都为其提供更好的服务。日本餐馆的服务员的工资也是随着餐馆的流水走,大家是一个整体,要挣钱,大家都挣,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在中国目前的很多私人小作坊或公司中,实行的多是月薪制,不管你干多少,你拿到的就是那些钱,有的是给提成,一百块钱,给员工一块,员工对这个比例分配不满,本可以成的买卖,也可以不让成。老板损失的是九十九块,员工损失的是一块,员工不在意这一元钱的损失。我看着麦当劳,想,他们是怎么管理的呢?在全世界开了那么些个店,每个店的食品味道都一个样,该凉的肯定凉,该热的肯定热。

    我对电脑知识的学习也不够,伊水一直想上网做买卖,我和她都不太会,拖到现在也没做。

    正文 一九二

    再就是对英语的学习。在网络上,如果想把买卖做大,要往国际上做,就要学英语。不会英语,只能瞅着别人来分这块大蛋糕。

    我们的生意做得很辛苦,需要补充和学习的太多了!所以,我对淘气儿说:“你将来一定要学工商管理!”

    在北京的我们姐弟三个,按照阶级分,应分为两大类:

    伊水买了一套房子,三十多万,现已涨到四十多万了。

    她说:“我周围住的,都是中产阶级。”

    我把她的原话引申了,中产阶级买的是和她买的一样价格的房子,所以,我把她也划为中产阶级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伊江的手头上虽没有多少现金,但他的几库房的书也值二十多万,这些书再买出去,就不止二十万了,也可能是三十万,也可能是四十万。我也把他划为中产阶级。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别说买房,我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伊水的房子还在增殖,她希望北京的房价涨得越高越好,她的一套房子涨够八辈子花的才乐。

    伊江有钱没房,我呢,没钱也没房,所以,我和伊江都希望房价跌!跌!跌!尤其是我,希望房价跌到一分钱一大土篮子楼房才好。

    我们都是站在各自的利益上看事的。伊水没有替我们着想,让房价跌跌跌,让我们能尽早地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也没有替她着想,让房价涨涨涨,让她赚了再赚。姐妹之情、姐弟之情在同利益的对比上,是那么地微不足道,那么地不值一提了!

    我妈是盼着每个儿女都好的,但是她也常说错话。比如,在伊水家,电视上说房价降了,妈妈拍手称快:“降了好!这家伙让他们涨的,太不象样了!”一回头,看见了伊水,伊水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妈妈。

    作为中产阶级的伊水,买了房子,就没有换车的钱了,她的那台老车,去年就到了报废的年龄,按照规定,每年务必要年检两次,修理费、年检费、保险费都加起来,要三千多块钱,把那台车卖了,也不值这些钱。为此,伊水不检车了,能不修就不修,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开了一年多了,除了老天爷给洗了几次之外,她没再洗过车。车身上的漆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那上面的锈,像人身上长的流脓淌血的疮,玻璃上还有鸽子、燕子或鸟什么的拉的几摊屎做点缀,谁见了都想往远了躲。

    这台车使我出入小区时,很是风光。保安人员每见到它,麻木、暗淡、无光的脸上都像开出一朵花来,离着老远,大门就为它打开,并抬起手来,向它致敬——这是我在开好车时从未受到过的礼遇。

    别看这台车不咋地,却有人怕过它。在大门口坡起时,突然熄火,它的后面尾随了一个“大奔”。我们谁也不想看到一台破车因溜车而撞到大奔的惨景——它撞了也就撞了,把大奔撞坏了哪儿,可不是一百二百能打发得了的。出于对大奔的爱护,保安人员、大奔司机,几乎是同时奔向了破车的后面,一鼓作气,把它推到了安全地带。

    开着这台车,比骑着一台“猛里蹬”自行车还现眼!

    “伊水,你把它卖了吧,我们跟着它都丢人!”

    不但妈妈劝她,我们也劝她。

    伊水却一往情深地说:“俺家的钱都是它给挣的,我对它还挺有感情的呢!再说了,用它接个孩子了,买个菜了,也挺方便的。”

    我问伊江:“这台车,如果被警察抓着,最严重的处理结果是啥?”

    “吊扣驾驶证,罚款两千。”

    驾驶证不能给警察,好几千块钱来的呢;行使证也不能给,越给,罗乱越多。我们经过了思考,统一了认识:谁开这个车,万一哪天幸遇了警察,这俩证都不能往外掏,其他的人以找别的车为理由,先撤出去,司机再以找证件为由,溜之大吉。车,我们也不要了,归警察吧。

    “警察不得寻思这台车是咱们偷的呀?”我说。

    伊江说:“那也比损失几千块钱强啊!”

    我又去劝伊水:“你卖了它吧!开着车,提心吊胆的,弄不好,你连一千块钱也得不着。”

    伊水还是没有卖了它——一个中产阶级的破车!

    尤湖的胆子是最大的,他敢开着他们的这台车上三环,上二环,上长安街,上它不应该去的地方。

    我说妹夫:“你开着它,连那些地方也敢去?你不怕给录象啊?”

    “录就录呗!这车的手续都不全了,扣分罚钱,也找不着咱。”

    伊江开着它,灭火率是最低的。他带着我们,在北京的边缘地带四处转悠,寻找闲置的库房。我们已找了三天,看了几处,定下来了:八十多平米,新房,环境好,干净。

    瑾儿说:“库房的房租一年一万,我们住的房子,每年六千,家附近的几个库一年八千多,生活费一年两万,伊望的入托费一年五千,别的还没算呢,一年得多少钱?不挣钱哪行啊!”

    我说:“人都快成了钱的奴隶了。”

    瑾儿:“人就是钱的奴隶!挣完钱花钱,花完钱再挣钱。不知道谁为谁挣呢!像蜜蜂。”

    丁一坤单干了,他逮了一个大份儿,净挣一万两千块钱。他也像涨了几个台阶,高人一等了,“换手机!挣了钱就换手机!”

    瑾儿说:“又够他得瑟几天的了!挣了一万就那样,挣了十万得啥样?”

    淘气儿上学又是令我发愁的事,初中毕业,他有几个走向。一个是可以和北京的孩子享受同等待遇,考中专。我不想让他上中专,想让他上大学。因为中专的费用很高,念完了,还得上大学,还不如直接上高中,再上大学。他上高中,如果回老家念,可以省下很多的钱,但是在老家也没人管他,我又不放心。在北京念高中,我们是外地的,费用比北京的孩子高很多,我们住的附近的高中一开口要三万,三年的,一次性交齐,吃、住还没算。我上哪儿去弄这钱?虽然弟弟说过要资助我,但我自己家的问题还是想自己解决。上完高中,还有一笔费用,就是上大学,我问了一个大学生,他说费用大约十万左右,有比这便宜的,也有比这贵的。

    又是钱!

    没有钱,淘气儿初中毕了业,就得走向社会。

    市场经济,用钱说话!

    有一对老夫妻看见了我们的书,要给他们的孩子买些古典名著。

    妻子说老伴:“你给他们买,他们也不看!年轻人这个忙啊,抓不着个影,也不知道他们都忙的啥?”

    我说:“都忙活钱去了!”

    正文 一九三

    老两口就乐,说我说的对。

    钱,从什么时候起,成了人生活的中心和目标?钱,又从什么时候起,支配起人来了?

    我在家里拣到了一个团徽,问淘气儿:“这是谁的?”

    “我的。”

    “你哪来的团徽?”

    “我入团了。”

    “啊?你啥时候入的?”

    “早就入了。”

    “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我一声?”

    “那有啥说的!”

    “你咋入的团?”

    “我们老师说有几个团员的名额,问我们谁入?”

    “有要入的吗?”

    “谁入那个呀!我们班没有一个要入的。最后老师点到谁,谁就得入。一共四个,有我一个。”

    “你写入团申请书了吗?”

    “写了。”

    “你咋写的?”

    “在网上下载一份就得了呗!”更快捷、更省事了!

    “下载完了你就交上去了?”

    “啊。”

    “来,我问问你:你为什么入团?”

    “我们老师说,入了团,在中考和高考录取时占优势。同样两个人,分数一样,一个是团员,一个不是团员,肯定录取团员。”

    我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入团的?”

    “就是为了这个呀!不为这个,老师让我们入,我们才不入呢!”

    这就是他入团的动机!如果非团员比团员的分数高出一分,他和老师所说的团员的优势就没了。

    人变得功利和现实了,包括孩子。

    我问他:“团的知识你学了吗?”

    “没学。”

    “连个手册也没发给你们吗?”

    “没有。忙着中考呢,交了申请书,就入了,接着就考试了。”

    信仰危机,不只是在团员中,在党员中也很严重。

    我记得有一个对党员的不记名的问卷调查中,问:你相信共产主义能够在人间实现吗?

    提出来了,就已经是个问题了。正因为相信的人少了,才有了这个疑问。

    有一个党员在卷子上打了个对号——就是相信能实现,后面还附上了一句:那是佛的世界。

    党员队伍中,真正信仰共产主义的有多少?表面上信,而实际上不信的有多少?假如把党员一个一个地用测谎仪测,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应该是惊人的。把入党作为积攒政治资本、捞取个人实惠的人不是没有。在领导干部的提拔中,党员占有相当大的优势的。

    很多党员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而不说实话——党的多次运动把人锻炼出了这种本能。当一种政治运动来的时候,只要基调定下来你是错的,你就百口莫辩,没有人去为你辩护,或者说没有人敢为你辩护,也或者说即使是有人为你辩护了,他也会成为受迫害的一员了。文革就是个例子。谁敢保证文革以后会没有类似的政治运动、政治迫害的发生?谁能打这个包票?

    人的信仰不是强迫你去信,而是发自人内心的自愿地信,从心里面敬仰它,膜拜它,这才是真正的信仰。不只是写在纸上、挂在墙上。人的思想不是靠行政的那一套,去严格管制才能管好。管出来的是人的表面行为,放松的时候,人信的还是自己的那一套。

    党的管理存在着问题,而且问题很大,我能做的,就是把它们说出来。

    实现共产主义,那个目标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我的人生同样缺少指导,缺少规划,我像迷路一样,不知道该信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迷茫。

    回想这十二年来,情感生活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尤其是性,它是很难过的关,我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与几个人发生的性的关系,是我人生中的污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和方式发生的,都是不应该的。在我了解到了有关爱滋病的知识后,更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怕:我在冒险和侥幸!他们几个人中,如果有一个得了这种病,传染到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但名声毁了,生命也毁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现在,我是不会那么去做的。人要珍爱自己,珍惜自己。自重,别人才能尊重你。你首先就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了,别人更不会尊重你了。

    我的生活圈子很有限,认识的人更有限,别说是丧偶的,就是离婚的,都很少,即使是有离的,与我的年龄及各方面相当的也是少之又少。条件般配,也要看彼此能不能接受,不仅是双方,还有孩子。这个年龄有正是爬坡的阶段,孩子成长,上学,都需要花钱,负担很重。现在,又多是独生子女,都是掌上明珠,都娇生惯养的。再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人的结合了,即使两个人能合得来,孩子们能不能合得来呢?一些熟悉的人怕担责任,怕落下埋怨,也不爱给介绍。单身了这些年,条件太不好的呢,我也不想找,找不好了,再过不长呢?条件好的呢,也不想找我,人家还想找更年轻的,更没负担的呢。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再婚这块,没有解决;性,也难以通过它来解决了。

    我需要性,我又不能随便地就和人搞,我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但是,不解决,人也会疯。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中有三个博士,有两个硕士,她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了业,她不念了。她想走与他们不同的路,通过自学,获得诺贝尔奖——当居里夫人第二。她经常上大学去看书,没有参加正规的学习,没有参加工作,这样过了五、六年,她疯了。光着身子跑了出去,见了人就想脱裤子。有人说她得的是春病,是性压抑所致,如果她有个男人,如果她结婚就好了。

    几十年以前,假如一个中国女人的丈夫去世了,她能守得住寂寞,没有再嫁

    人,死后,人们会为她立一块很高、很大、很华美的牌子,叫“贞洁牌坊”,她是样板,是标竿,人们歌颂她,赞美她,以使更多的女人们来向她学习。有一个女人在守了60多年的清孤后,临死之前,把她的儿孙们全叫来了,她张开手心给他们看,那里面是一道道到很深的疤痕,那是她自虐的痕迹,她向她的后代们说:“在我们这个家族中,将来如果再有丈夫死的,不要再让她守了,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要帮助她找个人嫁了吧。”

    正文 一九四

    现在留下的贞洁牌坊已经很少了,但是它仍然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和婚姻之

    外的异性发生关系就是犯罪,这种观念已扎根于一些人的头脑中,流注于一些人的血脉中了。我的丈夫去世时,我28岁,今年,我40了,这个阶段应该是人生非常美好的时期,也是人体的欲望最为强盛的时期,但是,我经历了很多磨难,我不想彻底放纵自己。所以,我想有一个家,使我不必再背负着法律和道德的双刃剑,使我不必在情感和理智的双行线上徘徊、挣扎,使我不必在绝望中重生,又在重生中绝望,使我能够踏踏实实地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我的妈妈曾跟我说,“打坐能让人自动的不想性的事,要不然,和尚、尼姑该怎么过?”妈妈很清楚,性,是我必须面对的问题。她凭着她一生的经验,指给了我这条路子。我信了妈妈的,我的亲身实践也证实了妈妈说的是对的,它能让人的心平静,平静……能让人淡忘性,不去想它。

    我的身体上的病也是通过练功渐渐好转的,腰也能坐得住了,肠胃的病也不犯了。我没有花钱去看病,我也看不起病。伊望得了感冒,去了医院,连检查带开药,花了八百多块钱。我哪还敢去医院?

    我练功练得也不是很好,三天打鱼,两天晒往,身体好了,就犯懒。来病了,又想起练了。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打坐对人的健康确实有效,甚至还有奇效,这是我的亲身体验,不能小瞧这种功夫。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包括对婚姻生活的向往。我想结婚,想找个人,好好地嫁了。

    爸爸反对我写作,不让我写,说有啥写的!后来,他无意中看到了我的文章,就同意我写了。

    我的妈妈在早先是最支持我写作的人,但是,十多年了,她也没看到啥成效,而且我的身体还不太好,在我的腰疼得最严重时,我连坐在电脑前都坐不了,我害怕看见那个椅子,看见,我的腰像条件反射,就疼。不但坐不了,因躺的时间长,颈椎疼得使我又不敢躺着了,只有在站着,才不疼,但是,站的时间长了,腿又受不了,你说我不废了吗?别人有时间玩,休息,我哪有那时间,连我爱看的电视,也舍不得看了,把自己累成啥样了!妈妈说,我有那时间抠哧抠哧写,还不如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我要是垮了,我咋整?儿子咋整?

    伊水是坚决反对我写作,她说:“写那玩意干啥?谁看?不想想挣钱呢?我要是你,先把自己的生活搞上去了,再想别的。你写出来能咋的?出了书,也得让人给盗了!”

    我说:“谁要是盗了我的书还好了,我的书肯定就是畅销书了。不是畅销书,盗版商还不盗呢!”

    伊江不管我,爱写就写,不爱写就不写。

    伊妹是唯一一直支持我写作的人,她鼓励我,让我写下去,她给了我信心。

    写作已融入到了我的生命中了,不让我写作,我就觉得没意思,就得得病,这疼那疼的。如果靠写作能养活我和孩子,就最好了。

    拯救人类的大理想没了,就剩下拯救自己和孩子了,连爹妈都顾不上了。

    2007年11月6日完稿

    正文 一九五

    后记

    小说虽然结束了,但我还想说几句。

    “寡妇特性!”为数相当的人这样评论着。

    什么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怪。

    曾经有两个寡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寡妇,她领着孩子,四处找工作,结果还是没有着落,你推他,他推他的。

    有人问她:“你怎么说没人管你呢?你的丈夫的朋友对你不是挺照顾吗?”

    “他是畜牲!”

    她说他是畜牲?

    那个男的把她咋样了?

    别不是那啥了吧?

    她也不是什么好货!

    ……

    另一个是老年的寡妇,她的浑身被她的儿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她到我们家,什么也不说,她的眼泪似河水,流也流不尽,淌也淌不完……

    她和她,这样委屈地活着。

    我想对她们说,我们不要漠视自己,我们要重视自己,看重自己,做好自己!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做得不逊于人,别人才不会轻贱于我们!

    我还想说,成为寡妇,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犯罪,我们不必在人前矮三分!我们不能因为怕别人说,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我们热爱生活,我们为什么不把自己装扮得亮丽些?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们的心是正大光明的!走在阳光下,昂首挺胸,我们的脚步可以走得如军人那般铿锵!

    压力并不全是别人给的,多数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我们唯一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不要再猜忌了,不要再疑着别人的眼色了。行之碌碌的人,哪有那多余的精力去记住你的桩桩件件?

    正视它们吧!正视迎面而来的不幸和灾难吧!

    超越它们吧!超越本身,就是一种精神的提升!

    我还想对大家说:如果你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她不会总是坚强,她有脆弱的时候,你能给予帮助,那么就伸出你的手吧,帮帮她;如果你不能帮她,那么也别干扰她,让她安静地活着,别用舆论的帽子压她,让她自由地呼吸,让她和你一样平等地吸氧!给她宽松的环境吧,她需要。

    把尊重他人的隐私当作一种自觉的文明的行为。

    孙利萍

    2007年11月6日

    (:

    ) ( 寡妇生活 http://www.xshubao22.com/2/21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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