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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是一条竹篱围成的小径,不知名的野花缠绕着,透出淡淡的幽香。小径尽头,繁茂的竹林深处,掩映着一幢典型的中式建筑。房子不高,两层建筑,楼前的栏杆镶嵌着墨绿色的琉璃瓷砖,庭院里两棵粗壮挺拔的玉兰树开得正盛,浓烈的清香沁人心脾。
房子里很安静,听不到一丝声响,两人犹豫片刻,张产山耐不住了,轻轻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吗?”
“请进。”像从幽远的历史深处突然迸发出的声音,一条略显忧郁的女声轻轻传出。她的声音音质清纯,悦耳动听,就像瓷盘轻叩那样绵远幽长。
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很昏暗。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一个梳着高高发髻,穿着一件浅黄色睡袍的中年女子端坐在房子中间的沙发上,她仪态端庄,雍容高贵,脸色白得全无血色,俨然一位凛然不可侵犯的冰美人。在她身旁的地上,竖立的画架上,一幅油画刚刚被涂了底色。
第二部分 第二十六章(2)
“请问夫人是黄瑞文董事长?”张产山赔个小心,问道。
“有事吗?”沙发上的贵夫人并不回答张产山的问话。金成又近前细看了看,失望地向张产山连连摇头,张产山见状,赶忙走前一步:“夫人,这是最新的马报,特地送来请夫人先睹为快。”说着,递上一张报纸。夫人微微颔首,将报纸放在旁边的茶几上,随手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币递给张产山。张产山说声“谢夫人”,偕同金成赶忙退了出来。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会不是小文呢?”张产山自言自语道,“你会不会看走眼了?”
“去你的,我能连小文也认不出?我在她的房间里还看到了黄氏集团的标志,这可不是临时摆弄上去的。再说,谁也不知道我们来香港,这次真让我死心了,两来香港,两次扑空,难道小文真的不在了?”
“楼上楼下全看遍了,再也没有其他病人。我们真的从开始就错了?”正当两人叽叽咕咕议论来议论去时,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竟站了几名保安,问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要求出示证件。这下两人傻眼了,偷学的几句广东话用不上了,结果被送到当地警署。尽管张产山能言善辩,可他无法自圆其说假扮卖报人混进高级医疗区的事实。警方怀疑他们是踩点的歹人,因为警方目前正在侦查一宗和黄氏集团有关的敲诈案,两人真是歪打正着自投罗网,金成看看瞒不过去了,只得说因为一桩业务纠纷,想找黄瑞文董事长,可他们公司一直阻挠,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说着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名片。警方将信将疑,说要等明天才能核查,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冷又饿,只得在局子里蜷缩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日近中午时,才像瘪三一样被放了出来。
“你说这是倒的哪辈子霉,好好的高级宾馆不住,偏偏在香港的号子里待了一夜。”张产山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大骂保安狗眼看人低,一会儿又骂香港警察草菅人命,说到最后,连金成自己也感到好笑,自嘲道:“也算经一事长一智,世界上有些事原本就是让人糊涂的,偏要寻根刨底自寻烦恼。从今后,我是再也不会去找小文了,除非她突然站在我的面前。”
为了三亚酒店,金成还是决定给黄瑞文写一封信,征求合作开发的意向。这次,他使用了“瑞文董事长台鉴”的字样,原来的千般情意,万般柔肠不见了,行文间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味道。信的末尾,他希望黄董事长能认真考虑他的建议,使双方有机会进行第二次愉快的合作。
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香港方面仍然没有回音。金成几次电话联系,都说人不在,就在金成几乎不抱任何希望时,这天上午,他忽然接到阿秀的电话。
“金先生吗,我是阿秀,公司董事会经过讨论,表示可以考虑金先生的合作建议。如果金先生方便的话,三天后在三亚市碰头,商谈具体有关事宜。”
金成马上要通张产山的电话,让他立即准备有关资料和文件,他将在明天赶到三亚,他同时要求财务部对将要投资的所有财务支出列出详细的预算报表,越细越好。另外,让顾小玲准备几种方案,把黄氏集团可能进行的几种合作方式认真考虑,拿出预案,这样商讨时的主动性就要大一些。
“你把所有的可能全考虑了吗?”
“应该包括了。我想,再大的合作项目也就这么几种形式,万变不离其宗,不会再有新的内容了。”顾小玲胸有成竹地说。
“你就这么自信?要知道香港黄氏集团纵横商海几十年,在香港地界上也算老大,和人家比我们什么也不是。这次人家同意合作,也算屈尊纡贵了,首先我们的态度必须要谦恭。”
“你完全错了,商场无父子,原则问题是谁也不可以让的。这叫各为其主。路归路,桥归桥,如果刚开始合作就考虑君子之举,那还不如不合作。”
金成笑了笑,他也不得不承认顾小玲是对的。
第二天,金成带着顾小玲和一位新招聘的财务总监,从上海直飞海口,他们和张产山会合后,又反复商讨每一个合作细节,同时也对一些不利于本公司利益的条款提出了反诉意见。经过无数次反复论证后,大家都感到无懈可击了,看看手表,已是清晨5
点钟了。
会谈比预想的简单得多。整个投资需要五千万元,金贸公司只能拿出一千五百万元,黄氏集团名正言顺成为控股方,酒店的董事长、总经理全得由控股方产生,金贸公司只能担任副职。现在惟一可以拿到桌面上讨论的就是将来饭店的利润分成。如果按照投资比例,那就是7∶3,还是阿秀补了一句——金成知道这是黄瑞文的意思。金贸公司为了启动投资计划,先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在考虑分配时可适当增加一到两个点。
三亚的大海特别美丽,瓦蓝瓦蓝的海水,那么深,那么透,从太平洋深处吹来的海风,没有维多利亚港湾浓重的海腥味,仿佛吹透了人的全身,那么爽脱,那么宜人。借着饭后的空闲,阿秀喊过金成,信步来到海边。
“为了这个项目,金先生一定寝食无味?”阿秀仿佛无意间问了一句。
“没有经验,人手又少,特别需要笨鸟先飞了。”金成老实地答道。阿秀点点头:“现在我可以告诉金先生,其实黄氏集团一年前就对海南的投资情况进行了调研,并且确定了投资方向。接到金先生的来信,董事长很费了一番周折,最后决定还是先和金先生合作,完成金先生的投资项目……”
第二部分 第二十六章(3)
“原来这样。”金成很是意外,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稍停,阿秀抬起头来:“金先生喜欢跑马?”
“不会,内地没有这玩意儿,从来没有接触过。”金成说。
“可以看马报嘛,那上边都有介绍的。”
金成正要接她的话,猛然想起前几天的事,面孔倏地涨得通红。
“金先生是内地人,其实并不了解香港。”阿秀停了停,并不看金成,明澈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海面上上下飞翔的海鸟。“香港人杰地灵,鱼龙混杂,那么多媒体,那么多狗仔队,如蝇逐臭般跟着,没有绯闻还要想办法制造绯闻,名人的隐私更使他们如痴如醉。保守一个秘密不容易,捅破它,实在太便当了。多少事,尘封后就是历史,没有必要让第三者知道。你们那位张先生,聪明过头了,监视录像清清楚楚的,还是让你们进来,无非彻底死了找人的心。是非经过方知难,不过香港警察还是懂得文明执法的,并没有为难好事者的意思。”阿秀的话再明白不过了,黄瑞文就是小文,只是囿于某种原因,她不便也无法和他相认,明白了这一点,金成心里反而踏实多了。他向阿秀提出,能否让天成每年给他寄照片来,好让他知道他们的近况。阿秀答应了。
“另外,请你告诉黄董事长,她曾经送给我一件毛衣,那可是她一针一针用手织的,那上边留有她的体温。本来我想带到香港来,如果还不能见到董事长时,就将它交给天成,请他代交他母亲,我原本认为它也失去了保存的价值。后来想想一盘录像已经惹了麻烦,别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来,这个念头就取消了。还是那句话,不管我们能否见面,看到那件毛衣,如同看到了董事长本人,我也就满足了。”
“金先生,谢谢你!”阿秀显然受了感动,轻轻说了一句,“你能这样为董事长考虑,这说明她没有看错人。其实,见面只是一个形式,关键是两心相印。不是还有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说法吗?”
稍停,阿秀又说道。
“金先生,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看那位顾小姐对你用情很专。”她看一眼金成,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金成被点着了心病,慌得连连摇手:“阿秀,你多疑了,小玲这人大大咧咧的,但工作却是十分认真负责的。”
“金先生,你误会了,我绝无干涉你私生活的意思。董事长十分羡慕你和你太太,常对我说,你们历经艰辛最后才走到一起,也算有了一个圆满的归宿,实在是应该倍加珍惜的。”
起风了,大海立时像一幅没有扯紧的绸缎上下翻滚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仿佛从地心深处、大海尽头,震荡着,回响着,伴随着海涛的澎湃声,在深沉地吼叫着。大海是宽阔的,又是那样无私,金成似乎第一次发觉,人生怎么竟像命运展示,失去的,得到的,虽然没有经过秤称斗量,可又从来都是均等的。你这儿得了,那儿必定失去。事无两全,生活的规则是永恒的。
他们谁也没有再讲话,默默地往回走去。
刚回到住地,金成打开门,顾小玲早像幽灵一样闪了进来,同时把门关紧了。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那个阿秀谈了些什么,那么亲热,那么投机,这些漂亮女人最会勾引男人了,特别是像你这种好说话的男人,保准一下饵就上钩。”
金成第一次用一种深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小玲,直把顾小玲看得汗毛淋淋,叫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啦,中邪啦,用这种眼光看人,怪吓人的。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阿秀给你灌迷魂汤了,让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我们说了半天话,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我?——”顾小玲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七章(1)
金贸小区的建设出乎意料的顺利,作为公司大本营的金贸大厦首先封顶。大厦封顶原本是件十分平常的事,可金贸大厦作为全市第一座智能化、环保型的大厦,又被媒体们狠狠炒作了一番。究竟它的真正内涵是什么,没有谁去真正深究。
几件事办得都比较顺利,金成心中高兴,决定借大厦封顶,每位员工发五百元红包。这真是一件得人心的举动,公司上下人人欢呼,偏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任楚楚造好花名册,金成签发了,名单里却少了拆迁办人员的奖金。
顾小玲火冒三丈,当即就赶到公司责问任楚楚。任楚楚不瘟不火地答道,拆迁办的人已拿了售房的超产奖,再拿就是双份了。顾小玲气得拍台子大叫,两人又是一场大吵。金成知道后,也怪任楚楚自说自话擅作主张。拆迁办的奖金虽然补发了,金成觉得对任楚楚的处理不能再拖了。
金成最近被增补为市政协委员,秘书处已发来通知,市委准备邀请部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召开座谈会,对未来城市现代化建设中的整体功能进行研讨,要求与会人员认真准备会议发言。金成请了不少专家,从不同侧面进行了论述。翔实的材料让他受益匪浅,关在办公室写得兴头正浓时,忽听外边有人敲门,他恼怒地停下了手中的鼠标,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传达室老陈正站在门外。
“关照不要打扰,有事等一会儿也好处理的。”老陈是个勤恳踏实的老实人,金成不便对他发脾气,但言语中还是表示了不满。
“金总,来人说是你的亲戚,她一定吵着要见你,我不敢自行主张,特来请示。”
“又是亲戚?”最近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说是他的亲戚,让他帮助安排工作,使他不胜其烦。本来想让顾小玲接待一下,又觉不妥。“来人多大年纪了?”
“二十出头了,是个女的。”
“女的?”金成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还是让老陈请她进来。他刚在桌后坐下,门一下被推开了。“姐夫,见你好难啊!”来人叫了起来。
“小妹,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动身前怎么不先打个电话?”金成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怕先打了电话,你借故不接,让人还怎么办?小镇人都说你规矩多,想见你实在不容易。”
“干吗说得这样难听,好像我把老家的亲人全忘记了。”
“我妈已说多次了,你快有半年没给我家去信,说你把我们全忘了,这次来,还是阿姨给的地址。”小妹的言语中多有责怪。金成说:“不是寄过几次钱吗?”“钱再多,也只是张纸,没有片言只语,老人们心里会怎么想?”金成默然。
金成问起小妹的现状。小妹在古镇高中毕业后,家里作主给嫁了人。男人家经济条件不错,但男人自小就游手好闲,又惹上了赌钱的恶习,输了钱就卖东西,小妹阻拦,就打小妹,把个家全败了。小妹几次要离婚,男人又苦苦哀求,寻死觅活,事后还是老样子。这次小妹遭毒打后,扔下才几个月大的男孩,铁了心跑到W市来了。
“姐夫,我就在你这儿打工,可别把我推回去,回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那个男的找来了,闹起来影响多不好?”金成皱了皱眉头。小妹长得和孙凤英真像,特别是那副眼睛和眉毛。
“我才不管呢,离家时,我写一封信在台子上,说我去死了,让他们谁也别去找!”
“真是孩子般见识。”金成把管仓库的老包找来。顾小玲拿到新房后,公司把老房做了仓库,金成叫把那房打扫干净,领着小妹过去了。
小妹的去留颇费脑筋。留下小妹,那个男的肯定会找上门来,闹起来影响不好;不留小妹,情理上说不过去,万一小妹回去闹出人命来,他要歉疚一辈子,也对不住死去的孙凤英。他让顾小玲马上过来。
金成没有把孙小妹和自己的真实关系告诉顾小玲,只说是自家至亲,因为夫妻关系恶化在这儿打工。顾小玲说:“这还不简单,安排在我那儿做内勤,男人找来,推说不知道,事情不就了结了。”
金成关照小妹:“这儿人员关系很复杂,别人问起,只说是金总的亲戚,其他什么也不要讲。”小妹听话地点了点头。
在市委召开的座谈会上,金成足足讲了一个小时。他从W市的区位优势,讲到了建设大的物流圈、信息平台的重要性,分析了依靠大上海的辐射作用,乘势而上,塑造大都市圈的种种条件和可能。由于占有的资料充分,智囊团的润色加工,居高临下又旁征博引,他的发言再次引起了市委书记方海涛的注意。
“能不能结合W市情况说得更具体一些?”散会时,方海涛握着金成的手,补充了一句。
下午,市委办公室来电话,让金成明天下午两点钟到市委去,方书记要和他面谈。金成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是一次重量级谈话,晚饭后,他把自己关在公司,准备把上午会议上的发言理一理,这时,门被推开了。
“姐夫,你还没有回去,我正要找你。”小妹进门后,看见金成高兴地叫了起来。——金成并不知道,隔壁财务室里楚楚她们月底出报表正在加班,猛一听有人喊金成“姐夫”,倒一下子愣住了。她马上赶到任静静家谈起这事,感到有些奇怪。——直到现在,任静静都没有把小鼎不是自己亲生的秘密告诉父母亲,她已猜到一定是孙凤英家有人来找金成,强压住心中的怨怒,满脸假笑地说楚楚一定听错了,弄得楚楚将信将疑。很晚了,金成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任静静黑沉着面孔坐在被窝里等他。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七章(2)
“你不要这个家可以说一声,我马上出去,把孙家的人迎进门,也省得你怨我不懂道理,背着我去安插人。”话没说完,任静静已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金成恼怒已极,知道又是楚楚在传话。任静静拖着哭腔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孙家的事为啥了结不了?我们给他们一些钱,和他们讲清了,不是我们薄情寡义,实在是为阿鼎着想,孩子大了,什么都懂了,你让他突然明白他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受得了吗?周围的人又会说些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定说我自私。你替我想想,我是为了你才不能再生育的啊!”说着,泪如泉涌,早已泣不成声了。听她说这件事,金成的鼻头也有些酸楚,他劝静静放宽心,他不会忘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楚楚进公司后闹了几件事,调动楚楚的工作已不能再拖了,张产山几次来电话要求派一位懂财务的人去,金成决定让楚楚去三亚担任财务主管。
围绕上海经济圈的话题,面对市委书记的询问,金成侃侃而谈。他认为,新的长三角理论是形成上海经济圈的基础,W市只可能依托大上海才能做大做强。离开了上海的辐射,W市独木难成林,是没有前途也不会有结果的。那种认为W市在省内自成体系、可以自行做大的想法无异于作茧自缚,是十分有害的。
“你说说看,W市目前如何才能有所作为?”
“老老实实,公开承认自己是上海的后花园,可以成为大上海的加工集散地、区域性物流中心和旅游休闲胜地,成为为上海配套的区域性中心城市。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些,W市将会跟着上海腾飞而获益。事实上,我们现在做的和正在做的,就证明了这一点。目前我们最大的障碍是思想,是观念,是跳出原有思维方式的束缚,特别是老的区域概念的影响,这才是实现长三角大上海圈的最大思想障碍。”
方海涛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沉思片刻,说道:“金成,你这个跳出区域概念再思考的想法很有新意,也许我们在思考问题时,仍然没有跳出原有的思维定式,仍然残留着计划经济的痕迹,这也就是常说的步子年年有,无法大飞跃的根本所在。中央一再要我们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就是这个道理。金成,你把刚才的一些想法用文字形式表述出来,交常委们再讨论。”
金成离开市委后,忽然接到任静静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去。金成问是什么事,她又不肯说。金成马上意识到,一定又是为了任楚楚调动的事。
任静静的母亲也在,寒暄几句后,马上步入正题。
“金成,楚楚工作得好好的,你把她发配到海南去,不要说还是自家至亲,就是外人,一个大姑娘家的,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方便,家里也没了照应。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可以和我说,她做了不好的事,我来管教她,一家人犯不着翻脸就不认人。”老太太一开腔火药味就很浓。
“妈,可能有些情况你老人家不太清楚。静静关照过几次了,要提拔楚楚,这提拔也不好无功受禄,公司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正好海南那边有这个空缺。妈可能对海南改革开放的形势不太了解,现在多少年轻人要去海南,都没这个机会。我已和楚楚讲了,她先去工作,如果满意就留下,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权当一次公费旅游。”话说到这份上,老太太也没了话讲。
静静妈走后,任静静沉下了脸:“我啥时要你提拔楚楚,现在倒好,学会当面撒谎也不脸红。说穿了,你急着调出楚楚,是怕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被及时戳穿,这下少了个监督的,你更加可以胡作非为了。”
金成急着要回公司,没有理睬任静静的责难。
天渐渐凉了,孙小妹也在这儿工作几个月了。她来自农村,人勤快,手脚也灵活,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她。这一天,她正在忙活着,玻璃门忽的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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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鼎!——”孙小妹惊喜地叫了起来,手中的抹布也掉在了地上。有两次,她看见小鼎来找顾小玲,问了别人,说是金总的儿子,她知道是小鼎,可顾小玲在旁边,她又不敢相认。现在小鼎就在身边,她怎肯错过这个机会。
“你是谁?”小鼎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小鼎已到青春期,嘴唇边出现了淡淡的胡髭,声音显得有些喑哑。
“我是你小姨,小的时候我一直抱你……”孙小妹显得很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
小鼎还是满脸茫然,不知该怎么做才对。这时,顾小玲正好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旁边屏神听了一会儿,感到里边大有文章。
等小鼎走后,她把孙小妹叫到办公室来,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妹,刚才你让阿鼎喊你小姨,不会是冒充的吧?”
“顾总,怎么会是冒充呢,我可是小鼎的嫡亲阿姨啊!”
“决不可能。阿鼎的母亲姓任,你姓孙,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以扯上边呢?”顾小玲一脸不屑的神色,压根儿不相信孙小妹的话。
“这是真的,顾总,我决不骗你,小鼎的亲妈——我的姐姐刚生下他就去世了,这才有后来的任老师……”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金成的嘱咐,赶忙打住了话头。
顾小玲心中一阵狂喜,金成和任静静原来不是元配夫妻。晚上,顾小玲约金成到梦幻咖啡馆喝咖啡。咖啡馆里烛光摇曳,笼罩着温馨的氛围。服务员穿着溜冰鞋穿梭服务。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七章(3)
“这儿的咖啡味道最纯了,全是原汁原味的真家伙。”顾小玲呷一口咖啡,看一眼金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你今天大概不会闲得无聊,请我到这儿来喝咖啡吧。”金成并不看她,语气有些冷淡。
“不,你错了,这个地方很有情调,显得十分浪漫,让人可以在闲暇中回忆过去,追思历史,把一些淡忘的章节在时间隧道中再现。”顾小玲似乎在无意中进行诗意的发挥和遐想。
金成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顾小玲看了两眼,又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啜了两口,缓缓说道:“小玲,你是否又打探到什么个人隐私,这么怪怪的。告诉你,打探别人隐私是要吃苦头的。”
顾小玲突然尖声笑了起来:“如果是别人的隐私,我半点儿不感兴趣,至于涉及到我们敬爱的老总,那就另当别论了。”
金成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再等两分钟,你再卖关子,我立马走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顾小玲把滑到额前的黑发优雅地捋了捋,稍停片刻,轻声说道:“有人说阿鼎……”她刚说到这儿,金成已经明白她要讲什么了,倏一下站起来:“顾小玲,我警告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如果乱说有关我儿子的什么传闻,我决不会轻饶你。”也不等顾小玲答话,站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包气冲冲地走出门去。顾小玲自打认识金成以来,还从没看见他发如此大的脾气,倒一下子愣在那儿不知所措了。
金成回到办公室,心里还在呼呼冒火,他知道这个秘密一定是小妹无意中给捅出去的,真想把她叫来狠狠说一通,可他又能怪小妹什么,她不过将一个事实说给一个不该知道的人,她有何过错?如果说句公道话,顾小玲不该乘机乱做文章。他心烦意乱,香烟一根接一根地狠狠抽着,他想起阿秀的话,连她也看出顾小玲有所图,难道她竟想取任静静而代之?
他正凝神思考着,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他没有动,他知道谁来了。
“看你,不过随意说了一句,还动真气了,今后注意不说就是了。”顾小玲跑上来,撒娇地搂着金成的脖子,“人家向你赔不是还不行,非得一棍子打死?别这样了,犯错误还得让人有个改正的机会,别总把人想得那么不好。”说着,就要解金成的衣服,金成制止了他。
“小玲,早就想找你,一直没有机会。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保守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隐私的权利。你也知道,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问过有关你家的任何情况,我想,如果你想告诉我早就讲了。要给别人留下一块保守秘密的空间,这也是尊重别人。你跟我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你人聪明,机敏,遇事有主见,很有个性,可是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吗?好打听。正常的打听当然需要,太过注重别人的言行,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不过多讲了一句话,就把人讲得如此坏,简直十恶不赦了。”顾小玲显得很不高兴,脸色有些阴沉。
“小玲,你别不开心,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知道,比我生命更重要的是什么,是事业,还有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也许,你听到了一些有关我和任静静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我们是患难夫妻,在我最孤立无援时,是她帮助了我,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她,也就没有我的今天。”
“你这是感激,是友情,但不是爱情,它的功利性太明显了。”顾小玲叫了起来。
“你说的也许是有一定道理,可你应该明白,爱情并不虚无缥缈,它也有个依存物,那就是金钱和物质。”
“你的理解太庸俗了。真正的爱情是神圣的,是脱离了尘俗金钱的羁绊,它永远是高尚纯洁的。”
“我怎么越听越像是中学生在写作文,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情少女在朗诵诗歌。”金成笑了起来,“好了,爱情的话题以后再讨论,不过,刚才咖啡屋的谈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我讲话从来算数,这你是知道的。”说到这儿,不知金成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扯不断的女人缘》 第三部
第三部分 第二十八章(1)
孙小妹的男人终于找来了。这一天下午,金成正和一位客户谈生意,门房老陈敲了敲门,说门外有一个自称金总亲戚的人要求见金总。
“又是亲戚?”金成皱了皱眉头。
“金总,他说是你的连襟,是来找人的。”金成知道一定是小妹的男人找来了。这是一个还算文静的年轻人,面孔瘦削,略显苍白,进屋后看见金成,神色有些惶恐,说话也有些结巴。
“……真、真对不起,我是来找小妹的……她出走几个月了。有人在W城看见了她。W城除了金总,她没有其他亲戚……我们家还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小孩,她也狠心丢下不管了,小孩想妈整天哭。还请金总看在儿子要妈的份上,让小妹早一点回家。”他格棱着总算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听到他说小孩想妈的事,金成的心倒也软了下来。想想小妹说的打她的惨状,又觉得小妹不能回去。想了想,说道:“最近我一直在三亚忙生意,刚回来。你是否再到W城其他地方找找,也许有人知道小妹的下落。如果有了小妹的消息,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那个男的还想讲什么,财务总监请示事情,他只好怏怏走出去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蹲在门卫那儿还说要找金总。金成反复思忖着,拿出五百元钱,让老陈告诉那个男的,就说金总一早去海南了,让他回去。他已想好,明天就打发小妹去海南,到张产山那儿去,省得她婆家人来嗦。
金成下班时快晚上10点了。走出公司时,还特地关照了几句,行驶到自家小区大门时,无意中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发现有一辆出租车一直跟着。
“会是谁呢,难道有坏人想绑自己的票?”他紧张地想着,手心里已攥出了一把汗。大概出租车里的人已经察觉暴露了,一会儿出租车便不见了。
金成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回到家里,他把大门紧紧关上,同时关照保姆沈阿姨,以后要看清是谁再开门。任静静看她神神怪怪的,奇怪地问道:“怎么啦,神经兮兮的,撞上鬼啦!”
金成将看到的复述了一遍,说得任静静也有些害怕:“刚才电视里还讲,一位企业家被绑架,绑匪勒索五百万,钞票准备了,结果还是被撕了票。——都怪你,当初不下这个海,还害怕什么绑匪?”任静静显得忧心忡忡,同时把小鼎喊出来,关照他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上了坏人的当。小鼎“嗯”了一声。
金成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他用汽车送小鼎到学校,同时关照放学后别忙回家,他会派人到学校去接他。
第二天上午,他故意在9点半钟夹着皮包出了公司大门,果然后边又出现了一辆出租车,宏宝和另一个保安再乘一辆车跟在后边。金成把车开到郊区一条林阴道上,突然把车横在路上,宏宝和保安用车挡在后边,中间的那辆车被迫停下了。
出租车门打开了,走下一个人,宏宝走上前,不分青红皂白狠狠两拳,直把那人打得满脸是血倒在地上。金成看时,认得是小妹的男人,赶忙喝住了宏宝。
“早对你讲了,小妹不在这儿,为什么不听?钱拿到了吗,干吗不回去?”金成恼怒地叫了起来。
“小妹一定在你这儿。她对我说过,她要来找你。在W市,除了你,她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小妹的男人苦着脸,鼻子里流着血,几乎要哭了起来。
“我不骗你,小妹不在这儿。再说我好长时间不回小镇了,我干吗掺和到你们家庭纠纷中去。你先回去,如有小妹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小妹男人没有确实证据表明小妹就在金成的公司里,垂头丧气地走了。
金成马上来到小区售房办公室,顾小玲看见他就叫了起来:“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手机又不开,张产山回来了,正满世界找你呢。”金成让张产山马上到顾小玲这儿来。
孙小妹正在清理房间,看见金成叫一声“姐夫”,金成让她到办公室来,他把其他人全部支出去,关上了门。
“知道你男人找来了吗?”
“知道,顾总告诉我了。”小妹声音低低地说道。
“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回去,我要和他离婚。”小妹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样吧,小妹。”金成停了片刻,缓缓说道,“你们的婚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好过问。如果你还留在W市,我就要夹在中间……”
“我就是死了,也不回去!”金成话还没有说完,小妹突然哭着叫了起来。
金成抬手让她坐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了对得起你那已去的姐姐,也为了你好,我想过了,你到海南去,那儿比较偏僻,你男人也不会找到那儿去。正好海南的张经理回来了,你可以和他一起走。不过,我还得提醒你,第一,任静静的妹妹任楚楚也在那儿,她喜欢多说话,你得管住自己,别像在这儿说走了嘴,差点闹出事情来。第二,你的婚姻最好自己去了断,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免得夜长梦多留下后遗症。”
小妹没想到会让她去海南,又惊又喜,一下了倒愣住了。最后,金成再一次关照她,暂时什么都不要讲,连顾小玲也不要讲。小妹乖巧地答应了。
三亚酒店计划赶在10月旅游黄金周前对外营业,黄氏集团按照旗下饭店的通常做法,草拟了一套章程,张产山不好作主,急忙赶回来汇报。金成认为大的原则可以接收,同时提出了几处修改意见,张产山看改动不大,小心地把计划收好,就要离开,金成抬手让他坐下。
第三部分 第二十八章(2)
“一点私事。”说着掏出香烟扔一支给张产山,自己先打着了打火机,“进门时看到那位内勤了?”
“就是那个人都喊她小妹的女人。”
金成点点头。“本来,事情十分简单,她是我的一位亲戚,是我儿子的嫡亲小姨,实习时我告诉过你。因为涉及到我儿子的身世秘密,事情就有些复杂了。”他略停了停,看一眼张产山。张产山全神贯注地听着,燃着的香烟也忘记吸了。金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复述了一下。“这下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希望在W市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我把小妹交给你,有两件事你必须完成。第一,你要帮助小妹尽快结束婚姻悲剧,而又不能让她婆家的人吵到饭店去。第二,如有可能,让小妹参加大专学习,早一点拿到文凭,这样,她们孙家也有了大学生,也算对得起她故去的姐姐。”金成要他对任楚楚绝对保密。张产山谈起了任楚楚,说她聪明,脑袋瓜也灵活,业务也强。不过,有时就是摆不准自己的位置,喜欢多管事。金成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把任楚楚调回来,张产山说看看再说。
最近,金成因为公司业务到东北去了一个星期。回到办公室时,看见台子上有一张便条,说他母亲准备到W市来住几天。金成心中一阵惊喜,多少次请母亲来,她总是推三阻四,这次主动开口,实在出乎意料。正想着,突然意识到,敢情是小妹的男人搬来的救兵?不管怎样,母亲总归是同意来他家了。
大半年不见,母亲看上去老多了,头发大半花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晚上,金成推掉了原先安排的应酬,一家人第一次在W城围坐在一起。老太太要孙子坐在身旁,叹息道:“不容易啊,总算挺过来了,家和万事兴,金家子孙对得起老祖宗了。早两年,谁都说老金家没了,祖宗福荫托不到,还净是败兴的事。我们金家从不做对不起人的事,善有善报,苦尽甘来,全仗老祖宗保佑啊。”说着说着,老太太喜极而泣。金成喊上静静、小鼎一起敬酒,老太太摇了摇手:“不要敬,不要敬,论功行赏,静静当算金家第一大功臣。小成,危难见真情,静静的一片心千万不能负啊。”
任静静没有料到金成妈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十分感动,眼眶里滚动着泪花。躺在床上,金成对静静说:“妈夸你了,可见你在妈心中的位置挺高。”静静垂下了眼皮,好半天开言道:“妈心中一本账最清楚了,可有些人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金成斜睨她一眼:“好好和你说话,怎么言语中带刺了?静静说:”“这也叫刺?提醒你别忘本,忘了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金成的好心情全没了,人倒在枕头上,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早饭后,任静静上班去了。“静静不在家,问你一件事,”金成妈压低声音问道,“小妹呢?”
“小妹?谁是小妹?”
“你别给我卖马虎眼,就是凤英的妹妹。她男人一口咬定小妹在你这儿,都向妈下跪了,妈能不来跑一趟?如小妹真在这儿,劝她回去,夫妻劝和不劝散,她还有一个吃奶的伢啊。”
“妈,听说小妹她男人往死里打她,要出人命的。”
“我也听说了,可毕竟还是夫妻啊!这事实在难办,不想来,他把小伢也抱来了,你说妈好意思回绝他?”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母亲隐隐感到小妹在儿子这儿,金成闷着头好一会儿,抬头对妈说道:“妈,我知道你老人家诚信,从来不说谎话、假话,你也一直教育我们决不能说假话。今天我明白对你说一声,小妹决不在W市,这我向你保证。妈,我还要多说一句,夫妻间还要讲个缘分,缘分尽了,旁人再着急也没用。这事你也尽心了,在这儿安心多住几天,小妹的事,让他们自己去鼓捣,操这份闲心干吗。要吃什么,添什么,我去办。”
金成妈连连摇手:“不好,不好,粗茶淡饭惯了,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妈再多讲一句话,你现在做大事情了,万万不能对不起静静。我们金家,忠厚做人,诗礼传家,多少代人立下的家训不能违啊。”金成答应了。
金成妈问起宏宝,金成说在做保安,下边反映还可以。金成妈说儿子这事处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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