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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灯光昏暗的街头，我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不时一辆出租从身边呼啸而过，扬起几片散落的废纸，在我的面前飞舞。
有时候当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回屋了。看起来她神情很好，一点也没有注意我。只是说：〃又出去玩了呀，怎么不用功了。〃我只有〃吱吱唔唔〃地搪塞几句。更多的时候，她是不会那么巧回来的，我就没有心思再看书了。躺在露台的长椅上，我看着小区那些黑黢黢的窗口，看着花园小径上树影间斑驳的灯影。在有月亮的夜，我就看月亮。
好多年不再注意月亮了。城市的灯火掩盖了月亮的光华，忙碌的生活消磨了那些闲情逸致。这个时候看月亮，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月亮没有人注意她是不会悲伤的，为什么我却是如此的悲伤啊！其实我一直是不相信爱情，不相信那些爱情的故事，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吧！
难道我是爱上她了。这样的想法让我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小时候大人告诉我，只要对着流星许愿，你的愿望就会实现。那以后我到处寻找流星！而这些日子再也没有流星啊，只有漫天的星星，那么亮丽的星星，我对着星星许愿，我的愿望永远是天空中的星星，渺茫、渺茫；如果有流星告诉我好吗？？？我愿意哪怕是辉煌一次，哪怕只爱瞬间，那美丽也让我铭记一生！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让我在体力心力都疲惫不堪了。最痛苦的就是在镜子里，看到红红的兔子似的眼睛和黑黑的的熊猫一样的眼圈。同学都以为我学习开始亡命了，连小老头老师上课的时候都表扬了我，认为我现在有希望了。
当然。柳如烟也注意了，她说：〃你用功也太过分了，小心身体啊。〃
我怎么敢对她说是因为伊消得人憔悴呢，我只有说：〃谢谢，谢谢你的关心。〃
终于到了柳如烟告诉我真相的那天。
那天她依然回来很晚，我躺在露台上数星星，已经数得有些迷迷糊糊了。柳如烟回来，我也没有感觉到。
她一下把露台的灯打开，强烈的光刺激得我眼睛一黑。她大惊小怪的叫道：〃到处找你呐，怎么到这儿来睡觉啊。〃
我皱着眉头说：〃快把灯关了，我快失明了。〃
柳如烟把灯关了，像鸽子一样跳到我身边坐下，说：〃朱迪，我要走了。〃
〃什么？〃我一下坐了起来〃你到哪里去啊？〃
柳如烟用手支着脸庞，眼睛看着远方，无限向往的说：〃我决定到法国去耍一个月。〃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啊。〃
于是，柳如烟就开始讲。她说：在酒吧推销的时候她认识一个北京的房产大老板，那个大老板准备到法国考察一个月，要柳如烟陪他去，就算是他的秘书。
我说：〃这些人是不安好心的，哪里是找秘书啊，你去了就是他的二奶。〃
柳如烟笑道：〃我知道啊，不过我们说好了。除开所有开销，一个月他给我三十万。知道吗？三十万，就是作二奶我也愿意。〃
我突然抱住她：〃你怎么了，你中了邪了吗？三十万就卖了你吗……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贱……〃不争气的泪水从我的眼眶流了出来，许多日子压抑的感情在瞬间爆发，我用力的抱着她：〃如烟，不要去好吗？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柳如烟却很冷静，她轻轻推开我：〃我想过，我们就是结婚了，什么也没有啊！虽然说在中国人的传统美德里，极力渲染那种不嫌贫爱富的真挚爱情，但因为那永远是幻想，才千古流传。现实中与其苦了自己，不如选择一种轻松的活法……〃柳如烟说到这里，有点哽咽了：〃我知道，我明白你爱我，可是送上门的钱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只是一个月就可以挣到三十万，做什么还有比这个更高的利润。〃
我说：〃你难道不明白，你是用自己的贞洁来换取的啊。〃
柳如烟轻轻的笑了：〃贞洁？是什么东西，几千年来就知道约束女人。男人在外面花心，有谁说他们不贞洁呢？〃一时间我说不出话来。
柳如烟捧着我的脸，无限深情地说：〃朱迪，就一个月。我把钱拿了，就回来找你。那时候有钱了，你也不用这么挖空心思去出国了。有了钱，是不是比这样活得更好啊，况且，只是一个月，在长长一生中的一个月，会损失什么呢。〃
我发觉柳如烟的想法是多么的疯狂啊！简直要惊世骇俗了。
柳如烟的泪流了出来，她说：〃其实，这么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很在意，很失望，我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我大学毕业，一年能够挣多少钱的。就算我运气好，自己去开公司，是亏还是盈利呢？在这么短的时间，用这么轻松的方式，就可以赚到我十年二十年都挣不到的钱，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叹了口气：〃在你的脑海里，难道除了钱就什么也没有了吗？〃
柳如烟用手绢给我拭着泪，说：〃有啊，我也渴望爱情，渴望美好，但这一切都要有经济为基础啊。失去了经济，还谈什么美好？〃
我说：〃钱可以慢慢挣啊。〃
柳如烟摇摇头：〃是的，我也这样安慰自己，但要多么漫长的时间啊，等我们都老了吗？等我们头发白牙齿缺的那一天吗？那时候了，钱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处了呢？〃
二十
以柳如烟的性格，她想通了决定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哀。为什么连自己心爱的人，也无法保护。如果我有三十万，哪怕是有十万，柳如烟就不用这么去想，也不用这么去做了。
柳如烟也许明白这对我的刺激太大了。她收拾东西搬到宾馆去了。我想，她是想我们不再见面，也许我就可以慢慢把她淡忘了。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甚至想去抢银行。但天生的懦弱让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想到柳如烟说：〃喜欢烟花吗？那在一瞬间开放又在一瞬间消失的烟花吗？她用生命的毁灭来演绎自己的美丽。〃也许她就是那美丽的烟花，在自己的天空寂寞的开放。
烟花，多么美丽的烟花啊！
在夜空中绽放，在寂寞中诠释美丽，在孤独中燃烧生命。
就这么不可遏制有了想看烟花的冲动。我想，柳如烟不是那么喜欢看烟花吗？我找她来，我们一起看美丽的烟花，也许她还可能回心转意，说不定就不跟那个老板去了。
我便去宾馆找柳如烟，我把想和她一起看烟花的想法告诉了她。柳如烟听了就流泪了。她抱着我，不断的说：〃真的吗？真的吗？我太高兴了。〃
柳如烟的反应让我很激动。我立刻开始去买烟花。但从五块石到荷花池，再到东面的日杂市场，除了买到一小盒狗尾巴烟花外，其余一无所得。成都禁止烟花爆竹已经好几年了，就是春节也找不到地方有卖的！何况还是现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三月。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点燃狗尾巴烟花，看着它在我手里〃滋滋〃的燃烧。我仿佛看见了柳如烟的笑脸，那么美丽，那么叫人动心。但叫柳如烟和我一起看这个狗尾巴烟花，莫免太小气了，怎么能够营造出让她感动的气氛啊？没有感动，还有什么希望回心转意的希望呢？
就在我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在磨子桥电脑城旁边一家书店，我发现一本《爆炸学原理》的书。书里很详细的讲了爆炸的原理，还有配方。我发现烟花原来就是用这么简单的化学药品组成的啊！我想我一定要配出让柳如烟永远难忘的烟花来的。我看看书价也不贵，就叫老板拿一本。
老板说：〃你是学生吧，是学习需要吗？〃
我说：〃不是，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老板说：〃这种书我们是要登记的，你填个表吧。〃
我说：〃怎么这么复杂啊。〃
老板说：〃这不是我的规定，是上面要求的。〃
我说：〃真是多事，一本书都管这么严。〃说着就填了表，老板一边把书递给我，一边说：〃这还不是防止坏人用来搞破坏。你们学生当然是用来多学习一点东西，是好事情啊。〃
我把书拿回去就开始认真的看起来。
烟火药主要是利用其燃烧反应产生可见光、红外辐射、高热、高压气体、气溶胶烟幕和声响等效应的弱爆炸性物质。属于低速炸药。烟火药在军事、工业、农业、交通、运输业和电影电视摄制及娱乐庆典等方面都有广泛用途。
烟火药由氧化剂、可燃物和黏合剂等组成，燃烧时产生光、热、烟、声效应。氧化剂常用的有氯酸盐、高氯酸盐、硝酸盐、名牌酸盐、过氧化物、氧化物等。氧化剂在烟火药中的作用是，在高温下分解出氧，使可燃物氧化燃烧，产生上述各种效应。可燃物常用的有易燃金属粉、木炭、硫、硅和硅化物以有为金属或金属硫化物等。黏合剂常用的有虫胶、松香等天然树脂和酚醛树脂等合成树脂，还有糊精经及油类等。黏合剂的作用是把各组分黏结在一起，增加药剂强度，延缓燃烧速度。有色光剂中还附加各种火焰染色剂，有色发烟剂附加受热易升华的染料。
最简单的烟花就是由硝酸钾、硫磺和木炭组成。如果需要增加颜色只需要加高锰酸钾、硝酸钡等就可以了。
我越看越兴奋，这些化学药品在牛市口化工市场要多少有多少啊。牛市口离我们这里很近，我决定去买原料。却没有想到那里的商品全是批发，只面对厂家和商家的，对于我这样一个品种只买一二两的，他们理都懒得理。
最后在一家叫〃新蓉化工商店〃的地方好说歹说，那个胖胖的女老板硬要我一个品种买五斤。她说：〃不是生意不好，我还懒得理你哪，才赚几毛钱，这种生意谁想做啊？〃
我只好陪笑脸说：〃下次我一定照顾你。如果我有同学要买，我还是介绍他们到你这里嘛。〃
女老板才有了笑容。
我把原料准备齐了就开始了实验。
先小剂量的配，配好了就在卫生间里放。我不能不佩服自己脑袋的聪明，实验了几次，就基本掌握了配制的特点。想配什么颜色就可以配出来。
但有个技术问题我一直无法解决。那些烟花的爆炸力特别强烈，才产生那样眩目的效果。怎样才能够增加爆炸时候的威力呢。我不断的实验。最后终于在里面加上三硫化二锑和细铝粉，威力增加了不少。
我很得意地把自己的成果去讲给柳如烟听，柳如烟沉默良久，等她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发觉她已经是泪眼蒙蒙，她说：〃谢谢你，我明白你的心。一个月后，如果你还是这么在乎我的话，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说：〃为什么是一个月后，为什么不可以是现在呐？〃
柳如烟摇摇头说：〃我已经很明白的告诉过你，不想再重复了。〃
我无语。
柳如烟说：〃后天我就要走了。〃
我说：〃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
〃是的〃
空气中有风流过，我听到了自己血管破裂的声音。
二十一
带着悲壮的心情，我们选择到西岭雪山去放烟花。
西岭雪山不是很高，却连绵起伏。山顶云雾袅绕，积雪终年不化。有首很出名的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里面提到的西岭，很有可能就是指西岭雪山。晴朗的日子，在成都任何一个没有高楼挡住视线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西岭雪山那美丽的山影。
而柳如烟的家也是在西岭雪山。我想，去那里对她有特别的意义。
但当我们来到西岭雪山下时，柳如烟说：〃我不想回家。我们从东边上山。〃
我说：〃为什么啊，你就要走了，不去告别吗？〃
她有些生气的说：〃我不想回家去。你要再这样罗里罗嗦，我们就不上山了，我们回成都。〃
我不好再说什么。
在半山腰有个风景区服务部，这里出租旅游帐篷。我们本来就打算在晚上放烟花的，我就说：〃我们不如租个帐篷吧。〃没有想到柳如烟很赞成。我们租了一个双人帐篷和两个睡袋，就继续往上爬。
因为西岭雪山属于一级森林防火区，所以我们尽量选择最偏僻的地方，反正带有足够多的食品和饮料。
在天暗下来之前，我们来到了一个叫老鹰崖的地方。据说这里是西岭雪山最险峻的地方。只有老鹰才敢来这个地方，所以叫老鹰崖。山崖上是一片片的灌木林。一阵风刮来，阴森森的。
我说：〃怕不怕有野兽把你吃了啊？〃
柳如烟说：〃把我吃了不正好满足了你的心愿吗？〃
我说：〃我还没有那么残忍哪。〃
我们找了个地方把帐篷支起来。这时候天就黑了，这个夜晚有月亮，还是满月。清冷的光把大地照得一片银白。气候变得有些冷了，柳如烟披了件外衣，依偎在我的身边。清风明月，还有虫吟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在回响。
柳如烟的双眼流淌着柔情。在这样的环境，在这样的时刻，我的心狂乱的跳动。
触电一般，我们的唇碰到了一起。那柔柔的带有女性气息的唇，让我意识迷糊起来了。
好久，我才把柳如烟推开：〃哎呀！差点就忘记来的目的了。〃
柳如烟高兴得像个小女孩，她拍着手说：〃呕！要放烟花罗！〃
我把制作的十多个品种的烟花拿出来。我正要点燃。柳如烟说：〃先在不要放，要是被风景区的管理人员看到就不得了了。等下半夜没有人的时候放烟花也不迟啊。〃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柳如烟说：〃我们吃点东西吧，爬了半天的山了。真的又累又饿。啊！我快要死了。〃
我铺上毯子把带的食物全部拿出来。柳如烟大概是真的饿了，吃了好几袋小食品，还把那一大瓶鲜橙子灌下去了。她吃饱了，就靠在我身上，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今天的确是太累了，我也有了倦意。我把柳如烟轻轻放在毯子上，给她盖上衣物，又把帐篷移过来罩住她。我轻手轻脚的做完这些事情。柳如烟睡得很沉，竟然没有醒来。我却累得满头大汗。
看着柳如烟甜甜的睡得是那么的安详，我心里充满欣慰。但想到她明天就要投入一个老男人的怀抱，心中又有难言的痛苦。这矛盾的心情让我坐卧不安，我把那些烟花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的琢磨。仿佛想看出些什么，心里暗暗祈求这烟花能够给我带来好运气。
那个被我称为〃真心爱你〃的烟花，当它点燃时候，会在空中喷出一颗一颗五颜六色的心。这个我琢磨好久才产生的创意，我相信一定能够让柳如烟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站在山崖边，看着黛色的远山，在月光下起伏不定的林海。面前是苍茫的天地，身后是我今生唯一真爱的女人。为什么啊，命运对我这样的不公平。因为我年轻，所以就没有钱；因为我没有钱，就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吗？她是我的，这个温柔的可爱的美丽的女孩是我的啊。三十万，是一个让我望而生畏的数字。可是就是这三十万就可以买断一个女孩的清白吗？
我不能，我不能让她去，就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现在觉得死并不可怕了，似乎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在这青山绿水间埋葬绝望的爱情，是不是也是一种浪漫。我想，就让罪恶把我毁灭了吧，把我千刀万剐把我碎尸万段吧。
我把烟花一支一支放在柳如烟周围。当烟花燃烧的时候，就让我们就在烟花中永生吧！
我对着南方故乡的方向缓缓跪下。对我寄予无限希望的父母啊，也许我再也无法实现你们的理想了；我曾经快乐过的日子啊，你们就永远记得我曾经快乐过吧。
我把打火机拿出来。看着柳如烟那如婴儿般甜甜的笑容，我的心颤抖了。泪顺着我的眼眶肆意流淌。夜的山风带着寒意，迎面向我泼来，让我狂热的头有点清醒。
我想，我在干什么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呢？难道生命就是这样没有价值吗？难道美丽的东西得不到就只有毁灭吗？
我猛地倒在地上哭了。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知道我忍不了多久，我不要把柳如烟惊醒。我转身向一边跑去。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犯了一个今生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的脚把那个〃真心爱你〃踢下了山崖。
这一下，我算是彻底清醒了。我忙抓过防水手电筒，伏在山崖边向下看。还好，就掉在下面不远的一块岩石上。我慢慢抓住榕树的气根下去。幸亏今天是十五，一地明晃晃的月光，把一切照得一清二楚。
等我下到岩石上才发现，原来这块岩石很大。刚才在上面明明看到了烟花的，但下来了，怎么就看不到了呢。我觉得好奇怪。我想一定是在岩石上的那丛灌木中。
那丛灌木却是异常的茂密，还长满了刺。我找了根木棍，努力地工作半天才弄出一个通道。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向灌木中间爬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钻了有十米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在灌木丛中有一个天然的大坑，我的烟花就掉在坑中。难怪在上面看得见，在岩石上看不见啊。
但这个坑却有些深，大概有两米多吧。我想都没有多想就跳了下去。等下去了，我就开始后悔了。坑的深度比我想像的要深得多，而且四周不仅陡峭还很光滑，根本没有办法上去。
这可是怎么办啊。
我大声叫起来，真希望柳如烟能够听到。但就是我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那么微弱，大坑竟然把我的声音全部吸收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断的助跑跳跃，想抓住坑的边缘爬上去。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这样跳了十多次，我就筋疲力尽，再也没有气力了。我想：我在这里不是饿死，就要被渴死。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那该多么悲哀啊。还有柳如烟，她睡着了，要是有坏人要是有野兽，可怎么办啊。
我躺在坑里，无助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还有那模糊的山崖。也许是太累了，竟然睡着了。
二十二
我是被柳如烟惊慌的叫声惊醒的。
不过她的声音却是那么的飘渺，在夜风中时有时无。她一定是一觉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一个女孩子在这个黑暗的夜里，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那种恐惧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她就站在老鹰崖上，没命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抬头就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我想叫，才发现因为失水，我的嗓子已经哑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突然间我想到办法了。
我把那个〃真心爱你〃在大坑中放好，用打火机点燃。
导火索〃滋滋〃的燃烧后，一道耀眼的光直冲夜空，然后化成一颗一颗的心形，由小变大然后慢慢消融在夜色中。我不由被这烟花的美丽迷住了。呆呆地望着天空，干涩的泪被有些冷的夜风吹出来了。仿佛觉得自己也像那烟花，在毁灭中找到生存的价值。而我的价值呢？这二十多年，我是怎么过的呢？
我正这样出神的想着，柳如烟却连滚带爬的从山崖上下来了。在我还来不及阻止她不要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一纵身跳下了大坑。扑入我的怀抱，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吓死我了，真的要把我吓死啊。你真坏，想给我一个惊喜也不用这样啊！〃
我说：〃不是啊，是烟花掉到这里来了，我下来捡，却爬不上去了。〃
柳如烟说：〃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不要我了呢？〃
我说：〃怎么会呢？我怎么能够忍心，怎么放得下你啊！〃
柳如烟的泪眼扑闪扑闪地望着我：〃真的吗？这是你真心的话吗？〃
我说：〃你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她用手轻轻捂住我的嘴，说：〃不要说这样的傻话，我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呢。〃她的泪又肆无忌惮的流淌出来。由于柳如烟刚才很慌乱的跑下来，她的衣服被灌木挂烂了，有些地方的皮肤也被挂出了血迹。
我轻轻为她吹着伤口，我说：〃痛吗？〃
柳如烟有点凄然的笑了：〃怎么会痛呢？和你在一起还能够感觉到痛吗？〃感动把我淹没，我紧紧抱着柳如烟，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就这样，一生一世也不要分开；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好吗？〃
柳如烟没有说话，她用她的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说：〃答应我，不要去了好吗？〃
可是，柳如烟却坚决的说：〃我要去，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啊！我们有了钱，就什么都好办了。〃
我气得快发狂了，我抱着她，哭着说：〃可是，你是我的，我的啊！我不要你去。〃
我开始撕扯她的衣服，疯狂而绝望，我知道过了今夜她就不是我的人了。我不要失去她，我不要……
柳如烟拼命的反抗着，但一个绝望的人，应该有怎样邪恶的力量在左右着他啊。柳如烟不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她摊在那里，任我把她剥光。
月亮滑入了薄薄的云彩中，夜风裹着花的芬芳和泥土的清新，在我们四周徜徉。在这天与地之间，在西岭雪山一块岩石上的灌木丛中，我们不可遏制地合二为一了。那种快乐就像美丽的烟花，在瞬间爆发在空白的心灵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我觉得我是疯了，在快乐的旋涡中疯了。月光啊，就请你作证；清风啊，就请你和我一起分享吧！
当我满身大汗地从疯狂的运动中，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腿上满是鲜血。柳如烟一直睁着眼睛，眼珠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这种眼神让我害怕，我心虚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是太他妈的混蛋了。〃
可是她两眼依然是那样的无神。
我想我是伤害了她了。我真是后悔莫及，我说：〃你不要这样啊！是我伤害了你，你说吧！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啊。〃
柳如烟坐起来，用手摩挲我的脸说：〃为什么要这样怪自己呢？其实从我答应来，我就下了决心要把我交给你的。〃
我看着她，泪水忍不住流出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是第一次。〃
她用吻封住了我的嘴：〃不要再责怪自己了。开心点啊，其实我很开心的，谢谢你让我告别了少女时代，我想我成熟了。不管是肉体，还是心智，都成熟了。〃
我说：〃可是如果那个老板知道你不是第一次了，那三十万……〃
柳如烟说：〃三十万买不到的。〃
我说：〃你知道我连十万也没有啊？〃
柳如烟看着我的眼睛说：〃因为第一次，我是不卖的，他就是出一百万我也不卖！〃
我们更紧地拥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我相信天地如果有情，也要为我们的哭泣感动啊！但天地终是无情的，只有一阵更比一阵冷的夜风刮在我们赤裸的身上。
二十三
后来在柳如烟的帮助下，我们回到山崖上，黎明已经来临了。天边开始泛起红晕。我们在这霞光中将剩下的烟花一支一支的点燃。我们是噙着泪看这些烟花的。
在太阳完全出来之前，我们到了山下，就打的士回成都。那是一辆挂成都牌照的红色富康出租车，司机很健谈，他说：〃这两天运气硬是好，昨天晚上跑了一趟中江就挣了一千。那个人真是财大气粗啊。〃
我笑着说：〃你是不是砍人家啊？〃
司机说：〃你想想都晚上9点了还跑中江，到那里还不要半夜啊，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现在抢出租车的太多了。〃
我说：〃是啊，治安混乱嘛！〃
司机继续说：〃我就对他说，这个时候了，谁还敢给你跑那种地方啊？你就是给一千我想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谁知道那个人倒好，就说，我就出一千你愿意不愿意。我观察了一下，看他像做大买卖的，也不会瞧得起抢车这样的事。就同意了，他到中江只是叫我在那里等了不到十分钟，又载他回来。真是像有神经病。还以为就要放空车回成都了，没有想到碰上你们了。又不跑空车了。〃
我笑着说：〃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嘛。〃
我们在柳如烟住的西部宾馆下的车。
柳如烟一进屋，就忙着收拾东西化妆洗澡，我们还没有收拾停当。那个老板已经叫司机来催柳如烟了，说再不快点就要延误班机了。我怕到时候看到那个老板尴尬，就说：〃我不去送你了。〃
柳如烟说：〃你不去送，我会走得很伤心的，你就帮我提行李吧。〃
那个老板坐在超长的奔驰里。柳如烟介绍我的时候就说：〃这个是我表哥，刚从乡下来看我的。〃
老板伸出一双大手握住我的手说：〃认识你很荣幸，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表妹的。〃
我不冷不热地对他笑了一下。
一路上我不想说话，老板就不停给柳如烟讲凯旋门、埃菲儿铁塔、莱茵河……柳如烟听得咯咯的笑。
她的每一声笑声，都像针刺痛我最敏感的神经。
我突然发现多么荒谬啊，我竟然还来送她，还和他们一起。难道是这个世界早已经疯狂了吗？？所以我也疯狂了。
我把他们送到检票口，就站住了。柳如烟过了检票口，却猛地转身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说：〃注意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好吗？〃说完，她就走了。不争气的泪模糊了我的脸。我怕人看见，忙一扭头，进了侯机室。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停机坪。我看着柳如烟上了飞机，看着飞机慢慢的在跑道上滑动，然后消失在蓝天白云间。我又流泪了。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悲哀，还是为柳如烟的离去而伤心。
一个青年妇女牵着小孩从我面前过，我听见小孩说：〃妈妈，叔叔在哭呢，他是不是不乖，想要玩具，妈妈不给他买，他就哭啊。〃
青年妇女小声制止说：〃小孩子知道什么啊，不要乱说。〃
我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可笑，是啊，如果要生活就要面对明天，这样哭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这时候一个报贩抱着一大摞报纸大声叫卖：〃快来看哦，爆炸新闻，爆炸新闻哦。〃
我叫他拿了一张，一下就被头版一条特大字的新闻吸引住了。
本报今晨三点中江专电（实习记者立海记者王与非现场报道）昨晚23点18分，位于德阳市中江县的中外合资黄手帕丝绸厂发生恶性爆炸。当场炸死炸伤三十一人。爆炸引起熊熊大火。至记者发稿时，德阳市和中江县消防支队的官兵仍在奋力扑救。目前，火势基本得到了控制。
据警方勘察，初步认定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恶性爆炸案。罪犯将自制的炸药安放在丝绸厂会议室外的厕所，定好时间后迅速逃离现场。当时，外商罗卜特。汤姆正组织中层以上干部开会，讨论丝绸厂裁减人员的事情。因为丝绸厂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裁减人员，引起了大多数工人的不满。这个会议就是在商量下一步裁减行动，由于双方在意见上存在很大的分歧，所以会议直到23点仍然没有结束。爆炸发生后，罗卜特。汤姆、张千万、张德君等三人当场死亡，在场的其他二十八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在我省正加快西部大开发的大背景下，发生这样恶性的案件，不仅影响了我省的形象，更挫伤了外商投资的积极性。此案已引起了省、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公安部王云云部长也打来电话，指示要尽快破案，以消除不良影响。今日凌晨一点二十分，一支由省市公安干警和法医专家组成的侦破小组已经进驻现场。
据现场目击者称，事发前，有一辆挂成都牌照的红色富康出租车，曾在厂门口作短暂停留。警方怀疑罪犯和这辆出租车有关。目前，警方正全力追查该出租车的下落。同时，警方呼吁知情者应积极向公安机关举报。对提供重大线索者，警方一次性奖励十万元人民币，同时，警方也告戒犯罪分子，应尽早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本报将继续关注。
23点18分，我被困在大坑中正努力地想爬上去，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他们就被人送上了天，这是天意，还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呢。原来生命的毁灭就是如此的简单。真是恶有恶报。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种的英雄，竟有这样超人的胆识。我真的还有些佩服了，要是我才不敢这样呢。我这个人有时候嘴是损点，真要我干祸国殃民的事情，爹妈没有给我生那个胆。
我从机场乘民航班车，在天府广场下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种久违的熟悉。也许我的生活又将平淡下来，平淡得无聊，平淡得想爆发。其实这个时候我觉得不管是快乐也好平淡也好，最重要的就是要活着，因为活着才有思想才有感觉才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忧愁。
二十四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在这个西南的大都市我像无主的孤魂游荡。
我来到了九眼桥头，曾经和张德君常常去的那家迪吧，我要去〃HI〃用〃HI〃的疯狂来发泄我内心的绝望。
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红男绿女们并不因为别人的悲伤而悲伤。他们只是在音乐中找寻短暂的快乐。
那个赤裸上身满是胸毛的汉子又跳出来说唱：我们都没有感情，我们都是行尸走肉，我们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我们只知道今天不要放过，让我们脱掉虚伪的包装，跟我一起：〃HI〃〃HI〃〃HI〃起来……
红男绿女们都狂热的尖叫起来。旁边一个女孩凑过粉打得太厚的脸，说：〃走！开房HI去啊。〃
我没有理她，其实本来我是要来〃HI〃的啊，现在却有了厌恶的感觉。当那个满是胸毛的汉子重复到〃我们都是行尸走肉〃的时候，我感觉无边的愤怒。我把桌上的酒瓶向他砸去。酒瓶非常准确的砸在他脸上，我看见殷红的鼻血流了出来。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保安，把我按在地上就打。场子里的那些男男女女以为是什么特别节目，就在旁边助威叫好。他们把我狠打一顿，将我钱包里的钱拿了，说是赔偿他们损失的费用。然后，他们把我架住推出了门。
我还没有站稳，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大哥，不想玩玩吗？〃
我回头在厚厚的脂粉丛中，找到了一双小，但还算鲜活的眼睛。
我摇摇头说：〃不了〃
〃是不是心疼你那两个钱，人生一世就短短的百年，不玩不是亏了〃
我说：〃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头脑哈！〃
〃哪里，本姐姐还是和你一样的，不过出来混口饭吃！〃
我说：〃我们什么一样啊？〃
她抽了口烟，优雅地喷着烟圈：〃你是XX大学的，我还不他妈的是？〃
我说：〃你也出来卖啊？〃
〃你他妈的才卖〃
我说：〃你不卖叫我玩玩是什么意思？〃
〃玩也可以说是卖，要看卖的什么了〃
我笑了〃你卖什么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千山万水，想不想和我一起醉啊……〃
我说：〃原来你还是鸡啊~〃
〃你他妈的才是鸡呢？〃
我发觉我被搞得有点神经了，原来鸡都不喜欢别人说她是鸡，我说：〃我知道了，你是服务员〃
〃对了，我就是为人民币服务的服务员〃
我心里说：〃你他妈的还不是一只鸡〃
电光闪石间，我突然发现，第一次见到柳如烟不正是这样的情形吗？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地方，恍惚间我以为时光流转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说：〃如烟，你这是干什么啊？〃
女校友奇怪的看着我：〃你干嘛呀你，是不是想泡我啊，我告诉你，我可不叫什么烟不烟的，我的名字是张如花。如果想认识我。我们一起进去喝红酒，好吗？〃
我这才发现尽管她和柳如烟长得很像，但她不是柳如烟。我摇摇头。
张如花说：〃我看你啊，一定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一醉解千愁，我陪你喝一杯怎么样。〃
我没有说什么，摇摇晃晃地走了。我知道，这些地方我本不该来。
二十五
当刘队长和张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禁大吃一惊。
张武二话不说迎面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这次刘队长没有制止他。
我说：〃你他妈的干什么打我？〃
张武又打了我一个巴掌才说：〃你他妈的，老子早就想教训你了。〃
我说：〃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了不起吗？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张武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他妈的现在是犯罪分子。老子就是把你打死又怎么样呢？〃
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像我这样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怎么会去犯罪呢？〃
张武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阴险地说：〃这次可不是小案，上面催得那么紧。就是抓个替死鬼也要尽快给上面一个交代。你他妈的就等死吧！〃
刘队长告诉我，通过侦缉他们认为发生在中江黄手帕丝绸厂的爆炸案我的嫌疑最大。
其一，为了自己配制炸药，我在磨子桥电脑城旁边的书店买了一本《爆炸学原理》的书。他们找到了买书时登记的表格，作为证据。
其二，2002年3月23日下午三点在位于牛市口化工市场的新蓉化工商店，我购买了大剂量的制造炸药的原材料。如果按我的说法，我购买的目的仅是做烟花，但做烟花根本不需要购买那么大的量。刘队长对于我说的买的数量少了，商家不卖的说法认为不可以采信。现在生意这么难做，谁会拒绝顾客呢。所以就是在法庭上，也不会有人相信。
其三，2002年4月3日下午开始到2002年4月4日早晨八点，我在这将近12个小时的时间里不知去向，刘队长对于我说的和柳如烟到西岭雪山一事表示怀疑。他说：现在柳如烟已经到了法国。如果要去取证很麻烦。你这样说谎的目的不过是想增加破案的难度。至于柳如烟，她和我关系很不一般，她说的话他们认为可信度很低。所以找不到可以让人信服的证明。
其四，和罗卜特。汤姆、张德君我们之间有个人恩怨，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这可以说明我有作案的动机。
其四，2002年4月4日早晨八点左右，有人看见我和柳如烟乘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在西部宾馆下车。
突然之间我感到了绝望。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我真的没有去中江，更没有去炸罗卜特。汤姆。那天我一直和柳如烟在西岭雪山啊。但是就是找到了柳如烟她可以证明我和她在一起，但在爆炸案发生的十点到十一点这个关键的时间里，我被困在那个大坑中，没有人可以证明。很让人怀疑我是不是就在那个时间坐出租到中江，安放好炸药又回来的！
就算是傻瓜都可以看出我有作案的时间，有作案的动机，有作案的筹备过程。所以就是我有一千张嘴也难以解释清楚了。也许，命该如此啊。
我觉得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因为我常常梦里看见天使张着翅膀赤裸裸的在天上飞。记得小时候大人就告诉过我，只有要死的人才会梦见天使。我知道，天使在招引我去了，但我这个样子实在不是天使，因为我可恶的小奶油肚皮越来越挺了。一个赤裸的天使，如果长着小奶油肚皮，是不是有点让人反胃。
所以，我说，我不适合作天使，就让我下地狱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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