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醍醐味》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小女人的醍醐味 作者:雷恩那 男主角:钟爵 女主角:谭星亚 内容简介: 十八岁那年,钟爵从黑道手中赢来属于他的战利品── 一名独属于他的、差些被迫卖淫的十四岁少女,谭星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忧郁却无比的温柔,怯生生如风里飘扬的蒲公英, 他理所当然地向她索求温暖,将她囚困在他的世界里, 可十年过去,她累了,想选个地方落脚,不想到处流浪, 而他也由著她,只是继续飘荡的他却再也潇洒不起来, 无论走得多远、离开多久,最后他仍要乖乖绕回她身畔, 他渐渐明白是自己的心有了依归,发现活著其实挺不赖, 但,她快乐吗?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究竟快不快乐? 有没有可能,她也有著和他一般的热情,深深爱上他呢? 正文 第一章 越南的九月国庆刚过。 连著两晚的烟火秀博得市民和外国观光客满堂彩,今日河内市中心几个封锁戒严的行政区块终于开放道路,让人车恢复通行。 河内的气候通常分成三种:热。很热。非常热。 市区交通也一样分作三个层次:乱。很乱。非常乱。 夕阳余晖下,街上机车穿梭,形成庞大车阵,硬是淹没穿插在当中的几辆四轮交通工具,喇叭声响彻云霄、此起彼落的,震得人心浮气躁。在这个既热又乱、失序中却自有规则的氛围里,大家左冲右突的,拚命想钻出一条“活路”。 尖峰时刻,谁也不让谁。 大马路堵得厉害,他决定不继续搅和了,寻到一个间隙,摩托车车头往旁边一扭,手法俐落得教人惊艳,油门轻催,连人带车迅速且漂亮地横切过车阵,钻进一条红砖小巷。 巷道好窄,勉强能让两辆轻型摩托车交会而过,周边全是一户户的小住家,除主要巷道外,更有十余条蜿蜒回旋的小弄,布置得有如迷宫,若非在这儿“混”久了,很难正确无误地过滤这个四通八达的所在,找到心中所想的那个出口。 放缓速度,男人沈肩舒背,极为悠闲地骑著,引擎传来“逋逋逋”的轻震音,偶尔还会“含痰”似地“咳嗽”几声,说明车龄其实也老大不小了。 地上有些湿,像是某户人家刚用外墙边的水龙头洗完菜,几片空心菜叶和红萝卜皮还挂在水沟盖上,他轻松避过两、三个小水洼,在老人家聚集聊天的转角处刻意将车速放得更慢。 刚放学的孩子们背著书包在巷子里笑闹追逐,不知玩著什么游戏。他骑过孩子们身畔,摩托车突然被一颗水球击中,孩子们尖叫大笑著,他没去理会,稍稍加速,避开第二颗水球盲目的攻击,一晃眼,已顺利冲出他所要去的那个出口。 远远就望见大教堂耸立的灰白高顶。 迎著霞金色的天光,他慢条斯理地轻催油门,骑出旧市街范围,来到新市街最热闹的一条石砖大街上。 大教堂矗立在不远处,他的机车慢吞吞地滑近人行道旁,扣住手煞车器,停在一家有著爱心眼骷髅头当店徽的小店前。 小店有个诡怪又可爱的店名——“COOL  ME”。 店里专卖手工绣品、包包和各式各样的女性配件,也提供量身订作各类的女性衣物,可以由顾客亲自决定款式、布料和丝线、绣图等等,连正式场合所需的礼服也难不倒店里的裁缝师。 男人没将引擎熄火,跨坐在车上,侧首瞥向那扇玻璃门,有什么牵引了他的视线,牢牢攫住,让他一时间移不开眼。 门内,那小女人穿著一袭白丝绸裁剪成的越南国服,她绾著发,发髻松而慵懒,姿态宁祥地坐在矮脚圆凳子上。 淡金余辉穿透那扇玻璃,仿佛能捕捉到无数的光束投射在她的头顶、身上,她整个人浸润在其间,轻垂脸容,专注著手边的工作,灵活且娴熟的秀指把丝线密密绣在布面上,像是她此时的举止有多慎重,不允许有半丝轻慢。 她来回又绣了几针后,略顿,感应到什么似地扬起鹅蛋脸,迷惑的神情在看到玻璃门外的他时微微凝收。 他……回来了…… 高大身躯穿著橄榄色的亚麻宽衫和长裤,那成套的衣裤还是她之前为他量身裁制的,他很适合这种休闲打扮,后来她又选用纯白、米白和淡咖啡色的亚麻布料,为他多做了好几套风格类似、款式不同的衣裤。 谭星亚没能瞧见自己脸部表情在短短几秒间的变化,原就清雅的五官如迎著春风般,变得更加柔软,每个线条都柔,浸了水似的,她眼底星湛,湛得嘴角都已揉出笑花。 他回来了呀! 把搁在膝上的绣框和装著丝线、亮片及珠珠等小物的篮子挪开,拉掉系在左腕的针包,她回头跟里边的人交代了声,然后推开玻璃门走出。 少了店内舒爽的空调,热气扑面,她忍不住颤了颤,感觉每个毛孔正收缩又舒张、舒张又收缩著。 她胸口也是,急速的律动让呼吸变得不太容易。 到底是温度改变教她胸腔骚动,抑或是他的出现……抿著笑,她走过人行道,盈盈停在男人那只跨放下来的大脚边。 他脚底下踩著白色勃肯鞋,同样品牌和款式的鞋她也有一双,只不过比他的秀气好几倍,尺寸小好多。 “不是后天的班机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她嗓音徐徐,眸光从一出店门就没离开过那张峻脸。 男人的脸很难用“帅”、“不帅”、“好看”、“不好看”这类的话来简单形容,因为有二分之一的拉丁血统,他的五官轮廓较亚洲人深邃许多,深凹的眼睛是相当漂亮的,但过于密长的睫毛像刻意要掩盖那两丸棕黑色眼珠般,总习惯淡敛著,不让谁瞧出底蕴。 他的两道浓眉低低压抑,眉间有细碎纹路,微捺的双颊突显出直挺鼻梁和刚硬的下颚线条。那张脸庞有著某种无形的阴影,看不见、分辨不出,却透出冷冷的孤漠气味,是只有有心人才能明白的神态。 幸而,略厚的唇瓣稍稍缓和过分冷峻的脸,此时他嚅著唇像是要答话,喉结动了动,三秒钟后才闷闷地蹦出一句话—— “……有空位就先上机了。” 谭星亚有些啼笑皆非。 这男人究竟有多寡言、多懒得动嘴皮子说话,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啊! 忍不住伸手拨拨他鬓角的软丝,他有一头和眼珠颜色相似的深棕发,略长,盖住了后颈,发质相当好,有著自然鬈,如果没抹发油整个往后梳的话,它们总是东翘西翘,要不就是出现波浪型态,略显无辜地荡在他宽额上。 而此刻,他一路被风乱吹的发型不只很“无辜”,还误打误撞,乱得颇性格。 他没动,目光沉静,当她指尖轻触到他颊边时,似乎有粗嗄的呼息混在低音鼓噪的摩托车引擎声中。 谭星亚没再多问,双腮有点儿染红了,她收回手,平心静气地说:“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跟小菱说一声。” 她口中的“小菱”全名叫作“袁静菱”,是她的女性好友兼合伙人,而她则算是“COOL  ME”的二老板。 这一方,男人浓眉似有若无地挑动,仍旧凝视著她,没说话。 谭星亚淡笑,眨了眨眼睫,仿佛不需言语就能洞悉他的一切思绪,晓得他的疑惑。 软软叹气,一副挺苦恼的模样,她启唇又说:“手边的工作不赶的,我今天想早退,跟小菱交代一下就可以走了,你如果不等我,谁载我回家呢?” 回家。 “家”是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还能有个“家”吗? 为何听到她如此自然地吐出“回家”两个字时,他心脏就一阵急跳,温潮般的暖液拚了命地涌出,涨满整个胸臆? 他的家究竟在哪里? 低回几遍,思绪翻滚,他脑中掠过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如同播放著幻灯片,所看到的全是他这十二、三年来走过的地方——欧洲、美洲、亚洲……从这个国度飞到那个国度,由这个城市转战到另外一个城市。他是职业的二轮车赛车手,他知道自己很行、天生吃这行饭,从少年时期就随著各项SUPERBIKE的国际大赛开始他飘泊的生涯,他血液里有著冒险犯难的因子,让他在每场赛事里都疯了般地狂放奔驰、寻求极致的感官刺激,矛盾的是,这样的他为什么会莫名地渴望起“家”这种东西? 他弄不清楚。 难道是年纪渐长的关系,所以渴望起安定? 又或者无关乎任何事,他所在意的仅是一个小女人?因他脑海中翻掠的每个景象,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种场景,都留有一抹纤细的身影……是不是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依归? 她是他所谓的“家”吗? 杯中的暗红液体颤动了动,钟爵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自己持著酒杯、不太稳的右手。[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在发颤? 这感觉说实在的有些诡异,诡异到近乎滑稽。 如果她不是他的“家”,为何德国的MOTO赛事才告一段落,他就按捺不住想冲回她身边?更不会下了机,回来丢下行李,在这充满她气味的空间神思迷滞般地东晃西晃后,结果仍是抓了摩托车钥匙,驰向有她的所在。 今天去店里,只是很单纯地想快些见她,至于看到她之后要干什么,他其实没多想,更没料到一向认真的她会早退,为了他。 将杯子又一次凑近双唇,他徐慢啜饮,含住温醇的红酒品尝。 眼睛依旧离不开她。 离不开,那就放任吧。不需要约束,尽情去欣赏她的身段和美好。 他默不作声地斜倚在门边,看著在厨房中忙碌的小女人。 傍晚时分,他载著她离开“COOL  ME”,两人在回家的路途上绕到旧市街的大市场里,买足了晚餐所需的几种食材,也在熟识的酒商那里添购了两支不错的红酒。 娇小的身子穿著水蓝色的围裙,谭星亚把新鲜的罗蔓、莴苣、番茄和小黄瓜都洗净了,调著柑橘油醋酱,跟著把起司块和火腿切丁洒在上头,几分钟就完成一道清爽的沙拉。 主菜是牛小排,已在平底锅里煎得滋滋作响,她小心看顾著,知道男人喜欢约七分熟的牛排,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关掉火,把煎得金黄且微带血红的肉一块块挟起,放在白瓷盘里,又把煮好的马铃薯块、红萝卜和玉米笋等几样蔬菜沥干水后摆上,淋了一大匙她特调的牛排酱。 大功告成。 她端著盘子旋过身,看见他眉宇间的深沉。 微怔,她眨眸笑了,淡淡说:“我以为你会泡泡澡。” 先前他把在大市场买的东西提进厨房后,就被她赶进浴室去了。 他身上嗅得出风尘仆仆的气味,麦色脸庞看得出疲惫,因为眼角、眉间和唇边的细小纹路有加深的倾向,眼白隐约漫著红丝。 明明累了呀! 他下了飞机后也不先回来好好休息,还跑去“COOL  ME”找她,有时真弄不明白他的逻辑。 “我肚子饿了。”微沈地丢出一句,钟爵喝完杯里的酒,朝她走去。 “别一直喝酒,晚餐弄好了,可以吃——呃!”谭星亚呼吸暂停,男人突然倾近的身躯散发出熟悉气味,那是她玫瑰沐浴精的味道,在他肤上似乎格外的好闻,混入男人的性感,带著让人不自觉要吞咽唾液的撩情绮思。 他的脸在放大,慢吞吞地放大,眼珠深幽幽的……他、他要吻她了吗? 下一秒,她手中分别端著的两只瓷盘被取走。 被取走也好啊,不然她会端不住,因为四肢百骸被烘得发软,心跳也都破百了。 突然间,压迫感顿失! 咦……谭星亚迷茫地眨眨眼,怔怔地看著那高大身影转而背对她,走离,把晚餐端到长窗边的白色橡木桌上。 唉,丢脸啊! 她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会错意,整张脸不禁爆红。更教她羞于面对的是,其实她一直在等著他的吻,从今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暗暗期盼,只是多年来被动惯了,她做不来主动出击、积极争取的举措。 像急著要掩饰什么似的,她轻垂粉颈,好忙碌地收拾流理台,把剩余的食材收妥,把砧板、刀子等器具归位放好,把平底锅搬到洗碗槽里,然后又想把适才用来烫蔬菜的不锈钢锅端到水龙头底下。 火虽然关掉了,锅中约八分满的热水温度还很高。 “别碰!”略绷的男嗓在她耳后陡响,脚步声踩得又急又重。 “啊!”好烫! 钟爵的阻挡依旧慢半拍。 忙乱间,谭星亚忘记使用隔热手套,才抓住锅子的两只“耳朵”一提,立即痛得她惊呼。她赶紧放开,里边的热水还因此溅出一大滩。 钟爵迅速横过一只粗长臂膀,把她挌挡开,没让洒出的热水溅到她。 二话不说,他扳开水龙头,把她烫著的小手拉到水底下猛冲。 “我没事,我、我只是有点烫到……”觑到男人线条绷紧的侧颜,脸色奇黑,谭星亚粉颈后的寒毛微竖,连忙又说:“不过现在不烫,真的!真的不烫了!” 管她真的不真的,钟爵仍紧抓著那只嫩手没放,直到他认为够了,才关掉水龙头。 然后,她的指被他一一摊开检视。 柔荑落入他修长且厚实的大手中显得异样秀白,烫著的地方殷红著几块,即便冲了水还是清楚可辨。 “只是红红的而已,不痛的。”谭星亚胸口一阵柔软,觉得有义务必须对他进行安抚。她腮畔仿佛也被烫著,晕红两片,跟著反握了握他的粗厚手掌,嘴角轻翘。“肚子饿了不是?该吃饭了,东西凉掉就不好吃了。” 严峻的目光终于从秀气的十指间挪开,改而望进那双清瞳。 顿了三秒后—— “家里有消炎软膏吗?”他没责备她的不小心,只是臭臭的脸还没怎么回温。 稍愣,她点点头。“……有。” “搽完药再一起吃饭。” “好。”其实没那么严重,但她还是温驯应声。 锐利的棕眸深湛了湛,他又静默一会儿,丰唇淡嚅。“你是我的。” 因为是他的,所以不许她弄伤自己。 男人的语气低柔,吐出的话却专横得很,他像是说习惯了那样的话,而她似乎也听惯了那样的言语。 她眉眸宁和,神态依旧恬静,唇角的翘弧不落,好轻地回应。“是。” 下一瞬,她的指尖教他吻住了,男性的热唇沿著柔润指腹一路吮吻,连绵软手心也逃不过,玉肤染遍了他的唇温。 她是他的。 他独有的。 他们的关系自然却又微妙。 绝非一般的朋友,普通朋友间的交往不会如此“深入”,他们拥抱、亲吻、肢体交缠,像情人那样熟悉彼此的气味和身体,进入与包含,驰骋与倾泄,在肉体上维持著极亲密的互动,但他们似乎也不是情侣。 她是他十八岁那年,在日本赛车场上赢来的一份奖赏。 那场二轮赛事办得极为隐密和粗糙,跟SBK国际赛半点边也沾染不上,却是日本关东地区两大黑道组织为了争场子、争势力范围所订的比赛。 他被迫代表其中一方出赛,那是他崭露头角的辉煌一战。 最后他胜出,帮所代表的组织赢来大块的利益划分。 狂欢庆祝的那一晚,一名十四岁少女被人架进他休息的和室…… 从此,命运转折,像是偏离轨道,又像是终于回归正途。 十四岁的她与十八岁的他,人生自此交结,毫无预警地切进彼此的命中,她是穿插在他命里的点缀,而他则是她活著的重心。 她是他的。从来,她就不曾怀疑过这句话。 不觉被物化,也不觉得丧失女性尊严,那一年倘若无他,她相信自己的人生将会扭曲到一种难以想像的境地—— 她想,她会属于许多男人,甚至是女人。老天要是仁慈一些,说不定她能成为六本木、银座、歌舞伎町等高级俱乐部的“公主”,在风尘中卖笑、卖身,打滚一辈子;如果运气不好,也许会变成染上毒瘾的流莺,她有可能堕胎无数次,永远搞不清楚谁在她身体里留种,她四肢可能满是针孔,然后颤抖抖地乞求每个路过的男人,求他们光顾她破败的身躯…… 遇上他,从来就不觉悲哀,她想属于他,喜欢自己属于他。 你是我的……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心房总胀胀的,她喉咙会堵住什么似的,吞咽著唾液时,会尝到某种略苦却奇异的蜜味。 不是纯粹的朋友,不是纯粹的情人,不是纯粹的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他与她的人生原本就复杂得很,像是把所有关系和感情都搅和在一块儿,两人之间永远“纯粹”不了,无法归类。 晚餐结束,厨房也已整理过,她进浴室清洗,还放了缸热水泡香精澡。 坐在梳妆台前,把湿发一绺绺烘干,中分的乌丝轻软软地散在她胸前。把吹风机收进抽屉中,谭星亚再次扬眉望著镜子里的女人,她略歪著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对自己眨眨眼,淡勾著唇角。 理了理思绪,做了几下深呼吸后,她脚步好轻地走出卧房,下楼,以为自己是沐浴后口渴,想找水喝,其实眸光已不自觉地寻找起那道男性身影。 找到了! 他没上楼去,竟斜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睡著了。 男人生得长手长脚、宽肩阔胸的,随便这么一占,那张酱紫色的双人座沙发在谭星亚眼中突然变得好小、好窄,不由得联想到小朋友的作业簿——一个个方正的小框框,但下笔的人偏偏大剌剌、不受控制,怎么也没办法把字安稳地写在小方框里。 靠近,再靠近,近到她的连身睡衣已贴著他大腿外侧。 她静谧谧地立在他身畔,凝望片刻,跟著有些著魔般地抬起一只小手,温柔抚触他荡在额前和削颊边的鬈发,她把玩著,让发丝在指尖溜滑,没扯疼他的头皮却弄醒了他。 钟爵掀开密睫,凝定不动,直勾勾锁住身前的小女人,棕瞳深处流金如渠。 “怎么在这儿睡著了?很不舒服的,要睡回房里睡。”谭星亚微笑,不禁又摸摸他柔软的鬓发。 他体内有一半拉丁血统的关系,所以毛发的生长总是较亚洲人茂盛,只消几天不修面,左右两鬓就会不知不觉“连”在一起,然后半张脸跟著淹没在密密的落腮胡中,就连胡子也是鬈毛。 想起他那个模样,酷味消减许多,变得有点矬、有点可爱,她嘴角捺得更深。 “起来了,别睡在这里。”小手伸向他。 从善如流地握住自个儿送到眼前来的软荑,钟爵感觉到她拉动的力量,有力的五指握得更牢一些,倒拖,轻而易举就消弭掉她的力道。 谭星亚轻呼了声,娇软身子不可抗拒地往前扑倒,再被男人的长腿一拐,俏臀儿立即跌坐在人家大腿上,被他顺顺当当搂个满怀。 “你——唔唔!” 她抬起脸蛋,角度正合君意,嫩唇随即被抢劫了。 他的唇瓣柔软炽热,把她嘴上的微凉瞬间驱逐,变得与他一般热,发烫的热。 谭星亚软软叹息。 她既害羞又渴望,但毕竟抵挡不住他奔进芳腔里的热舌,终是抛弃女性矜持,丁香小舌大胆地与他缠绵起来。 老天!她好软、好香,味道如此甜美啊……钟爵哑叹,粗嗄喘息,热力席卷她口中每一寸嫩肌,尽情品尝。 谭星亚忍不住细细低吟,轻颤不已,贝齿轻咬他的唇。 终于啊终于……这是她渴望了一整晚的亲吻呵!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吻著彼此了,她好想他,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痛了…… 他的眼好深,像探不著底的千年古井,又像两团漩涡,吸食了她的神智。 她头微感晕眩,火热的脸容搁在他的肩窝,半合眼,慵慵懒懒地牵唇。 “欢迎回家……”我好想你。她细嗓揉著思念,如歌呢喃。 男人深邃的面容略绷,双目微眯,注视著那张鹅蛋脸的棕瞳迅雷不及掩耳地刷过什么,快得无法分辨。 惯于沉默,钟爵抿唇无话,拥抱的力道却悄悄加重。 在他怀里,她仿佛轻得连根羽毛都比不上。 终于,他转身,横抱著娇小的女人,稳健且迅速地爬上二楼。 楼上有床,他们确实该上床了…… 第二章 夜半,隐约有茉莉花香,男人光裸着身躯站在法式长窗前。 两指捏住一截烟,凑到唇间徐徐吸着,尼古丁的气味在口鼻、脑门和深喉间转过一圈后,他朝半敞的窗外呼出白烟。 月光清亮,轻悄悄地钻进窗内,把高大劲瘦的裸躯作出明与暗的切割,要不是正吞云吐雾着,静伫的他真像尊石雕像。 再喷出一口白雾,他捏烟的那只手顺势把百叶长窗推得更开些,跟着上身轻倾,下意识俯看吊挂在长窗外的几个迷你小盆栽,和月色下烁着奇异银白光点的小前庭。 迷你小盆栽里光生绿叶不开花的植物他叫不出名,只晓得它们像是一百万年也不会凋谢似的,小叶子总是绿油油,不爽的时候就仅是几小盆吊在那儿、自个儿搞起“同气连枝”的勾当,大爽的时候它们会玩起“众乐乐”的游戏,生长快速、极度茂盛,绿叶沿墙蔓生,若没人阻止,整面墙、甚至整栋房子很快就会被吞噬,纳入绿色国度。 此时小盆栽挺安分,只悠哉悠哉地垂下好几缕茎蔓,小叶子依旧漂亮。 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可不仅这一项,底下的小前庭里,多的是被他一律统称为“植物”的大小盆栽。 嗯……不过他至少还知道放在庭角的那两盆分别是矮枝辣椒树和罗勒,印象中是她那位姓袁的好友兼合伙人送的,说是为了方便她炒菜爆香,可以现摘现用。 好友啊…… 峻唇撇了撇,他心头微闷。 自己在闷个什么屁,他很清楚。 她跟着他居无定所、四处飘流整整十年,刚开始两年是欧美两地业余赛的磨练,光那两个年头,他们就跑遍欧洲和全美各大业余赛的场地,他高超的技巧和要赢不要命的狠劲席卷整个业余圈,炒热了当时的地下赌盘。 两年后,他被吸收到正规的“OUZO”国际车队里,她又随他跟着整支车队跑世界巡回赛,以及任何一场能替赞助厂商打响名号和品牌的赛事。 来来去去、这里那里的,生活起居尽管有车队的专属管理人员安排,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所在。 被他拖累十年,她累了。 当她用温婉如今夜一地皎银的脸容凝注他,眸底幽幽湛动,透出再难掩尽的疲惫,即便她不肯说出口,他还能装作看不穿、无动于衷,然后继续强迫她,几近变态地把她锁在身边吗? 或者正是她一声不吭、疲倦至极也绝不乞求的倔性,才会让他避无可避地去正视左胸莫名的烧灼和疼痛吧。 是该松手的。 他尝试再尝试,尽管这决定害他差点把两排牙全咬断,最后还是允许她在这个有些杂乱、人情却仍淳厚的城市落脚。这里是她那位偷渡至日本、后来染上毒瘾而客死异乡的母亲的故乡。 算一算,她定居在这个城市都两年了,八次季节的转换,她似乎过得很好、很自得其乐。 房子里随她所欲地布置,家具并非高档货,但每一件、每一组都有她自己的品味,沈静氛围里透着温馨,而屋外的前庭就更不用提了,他还真是近年来才晓得她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玩意儿。 瞧,她不只找到兴趣,连好朋友也有了! 没有他,她好好的,过得舒心畅意,反观他…… 重重吸口烟,再重重喷出,他把烟屁股往搁在窗棂上的烟灰缸里捺熄,动作有些粗鲁,跟那截烟有仇似的。 “爵?”床上的薄丝被起伏出一个曼妙曲线,低柔的女音如涟漪般荡漾。 谭星亚微微撑坐起来,眸光迷蒙,着迷地望着半身浸在月光里的钟爵。 他裸着身,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赘肉,长期维持训练的关系,他胸腹早就块垒分明,肩膀、双臂和大腿的肌肉相当发达,绷绷的,将古铜色的皮肤绷到发亮,在月光下滑动着可口的流光。 她才想掀被下床,他已闻上长窗走近,脚步无声、流畅、迅捷,宛如一头优雅的黑豹,锐目暗烁,静谧谧欺近她身旁。 重新躺回床上,他长臂一探,把薄丝被底下那具香馥娇躯拉进怀中。 “怎么了?”嫩背紧贴他强壮的胸膛,她感觉他腿间的男性像是苏醒了,正灼烫地抵着她的股沟处。 害羞地咬住呻吟,她想回眸询问,毕竟他不常抽烟,而他适才立在窗边的神情竟有几分疏离,彷佛与她陌路,尽管那古怪感觉只短短几秒,仍拉扯了她的心。 “太热了睡不着吗?把冷气再调低一点好吗?”她柔问,细嫩臂膀往后环住男人的头,手指揉进密浓棕发里。 她小脸略侧,扬睫,还没能看清那张峻颜,朱唇已被牢牢含住,男人的舌大肆进击,夺走她的声音和呼吸。 “唔……等等,嗯哼……冷气的遥控器……”细臂盲目地往床头柜伸去。 “不用调低温度,再调,等一下还是要流汗。”钟爵埋首舔咬着怀里的小女人。 “诶……” 他沙嘎低笑,存心诱惑人,硬茧满布的大手在晕烫的水嫩肌肤上游移,然后在她胸前找到最佳的栖息地,逗留着不走。 胸口发烫,全身都发烫,谭星亚仍努力要维持一丝丝理智。 “钟爵……”她忘记要问些什么了。 几秒钟前,她喉中明明含着话的,但现在似乎一个字眼也留不住,又全都倒咽回去,只知道……他们又流汗了,交缠着、亲密无比地连在一起,濡湿着彼此,早分不清谁是谁…… 看到天黑,生理机能自动调成休息模式,天一亮,自然又是一条活龙,而回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夜,他不是失眠,却是睡得太过深沉,身体像陷进黑泽里,温暖的水泽覆盖他,掩住眼耳,松弛了意志,熟悉的素馨弥漫,他搂着一具香软的女性柔躯,睡得不醒人事。 彷佛是种变相的、无声的抗议,抗议他平时把自己逼得太紧、操得太累,如今松懈下来,细胞里疲惫的记忆整个反扑。 “是啊,他还在睡,嗯……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先打个电话给你,关于那张珠绣的订单……”音调刻意放低,从起居室传进虚掩的门扉。 门内,以“大”字形大剌剌趴在床上的精劲身躯终于蠕动了几下,眼皮懒洋洋地掀了掀,眉心稍蹙又放松,留下好淡的细痕。他舌微探,舔了舔那双用来接吻再合适不过的丰唇。 外头,低柔女音再起—— “我早上过去湖边早市买菜时,顺便绕回店里一趟,把几件珠绣拿回家里来了……小菱,这几天我想……”后头话语淡微,隐约跟人打商量似的。 小菱? 不就是她那位“好友”吗? “睡美男”的丰唇略撇了撇,意识继续飘游,想醒,懒得醒,眼皮半启。 有什么好打商量的?当初要弄家店给她,完全属于地,让她当“唯一”的老板,她偏不要,就喜欢搞合伙,还廿心当起人家的“二老板”,结果每每店里有点风吹草动,两人就得商量来、商量去的,不累吗? 唔……怎么……好像越商量越开心了…… “……真的吗?!哇啊啊……他们喜欢”COOL  ME“送过去的样品,要派人飞过来参观?好啊好啊,除了爱心眼骷髅头的店徽外,我们也多准备几件比较有传统风情的物件,包包、桌巾、枕套等等,看是要丝绣、亮片绣还是珠绣……” “睡美男”松缓的眉心又打皱折了,心里闷闷的。这是他变态的症状之一,只要她跟谁稍稍显得热络、多留一抹笑、多说几句话,他喉咙就不太舒服,有股怪味从心窝倒呛出来似的。 他后来学会自制,说服自己必须给她一些空间,而非永远将她挟持在身边。 终于,她结束通话,他勾唇低唔了声。 垫伏不动,想静待她自动走进房内、走近床边,然后他会乘机扯她入怀,再然后,他要——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谭星亚原本正要进房间探探男人醒了没,结果门铃响起,她轻盈的足随即一转,往楼下去了。 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床上的人体“大”字形未变,只是放松的肌肉线条正慢慢绷起中,意识也变得清晰,尤其在听到楼下前庭那里传来陌生男人的热情粗嗓,要他不清醒也困难! 谢谢……桌巾……喜欢……鱼缸……礼物…… 竖起耳朵,他越南话有听没有懂多少,只能勉强抓出几个单字。 星……星…… 不是“星星”,而是“星”。 钟爵脑中一闪,终于弄懂那位不知从哪个星球跑来的仁兄,竟然唤他的小女人“星”?! 被电到似的,他跳起,火速起床冲到长窗边观察敌情。 谭星亚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这位新搬来没多久的邻居先生竟然要送她一个好漂亮的鱼缸,连水中自动滤净器和供氧器都一并相送,只因为他上次在“COOL  ME”订了几件尺寸不同的丝绣桌巾,她认出他,基于将来要请他多多光顾和多介绍生意的分上,她帮他打了不错的折扣,而现在,他要回礼给她。 看着被搬来搁在门前廊下的中型鱼缸,她有点头疼地说:“没什么的,您喜欢那几件东西,觉得桌巾上的图绣得真好,”COOL  ME“的员工们听了一定好开心。当然,我也好开心,但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我——” 低柔的声音被截断,来者俨然有“自HIGH”的倾向,咧嘴露出两排白牙,也不知道乐什么乐,嗓门好大地说:“之前闲聊,你不是提过想养鱼吗?我先帮你把鱼缸装好,如果你有空,等会儿我们就出门买鱼,你可以自己挑,看你喜欢哪种鱼?对了,还有摆在鱼缸里的装饰品,种类很多的!我们……我们……”声量顿收,圆眼直勾勾地瞠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谭星亚挺尴尬地站在门边,小脑袋瓜正想着该如何婉拒才漂亮,忽然瞥见邻居先生“变脸”,她怔了怔才要掉头,温热且结实的男性身躯已贴近,两只生着细柔棕毛的铁臂从后头搂住她。 “啊!”她轻呼,感觉男人搂抱的力道虽不强,但占有的姿态十足。 把他吵醒了吧?唉……不过他也该醒喽,都午后一点了呢。 可他醒了就醒了,干么跑出来“见人”呢? 啊啊啊!他、他他没穿衣服?! 被小小惊吓到的水眸连忙往下瞥,幸好没有看见毛茸茸的腿,他还记得要套上一条宽松的亚麻长裤。 钟爵很故意。故意到有点超过。 俯下脸埋在雪嫩颈边乱嗅,他顺便啄吻好几下,宽阔胸膛让怀里的女人显得无比娇小,他搂着她细腰的大掌带着情欲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然后在她迅速泛红的耳朵边徐徐低语。 “你煮了咖哩吗?我闻到味道了,好香。” “我……呃……是你喜欢的牛肉咖哩,还有酸辣汤……”谭星亚困难地说,整张俏脸窘红得要滴出血珠似的。虽然按住了那双不太安分的手臂,可他的体热已烘暖她的背,暖得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有人要送你礼物吗?”问得尽管轻缓,暗暗扫向“敌人”的目光却像两颗击发出去的子弹,嘴角冷冷一勾。 谭星亚没发现身后男人的小动作,对着突然倒退两大步的邻居先生露出歉然又腼腆的淡笑,同样用好轻、好细、仅够两人听见的音量答道:“我没要收。” “好。”搂住她纤腰的力道一紧。 下一刻,小女人被带进门内,那扇大门随即阖上。 在门完全关闭之前,门扉内那双闪烁杀意的男性深瞳紧紧锁定可怜的邻居先生,一瞬也不瞬。 “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浓眉略挑。 “他是邻居先生,搬来这儿三个月不到。” “嗯。”那又怎样? “你这样……好像很没礼貌,对人家不好意思。”细嗓不太赞同地嚅着。 “”人家“是哪户”人家“?我不认识。”赶明儿再去摸摸对方的底,这年头,邻居都不是好东西! “诶……”像是摸透这男人的脾性,觉得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比较快。“你这样……不太好。” “我怎么又不好了?”浓眉不挑了,反而压得低低的。 “你应该先刷牙洗脸再吃饭。” 原来是这个不好。眉峰顿弛,唔,他勉强接受指责。“我肚子饿了。”咖哩太香、牛肉太诱人,还有越式酸辣汤,他等不及也不想等。 “诶……”谭星亚仍是叹气,看着眼前拿银汤匙大口挖咖哩饭的半裸男人,莫可奈何的眸光中量开浅浅淡淡的笑。 吃饭皇帝大,随便他了,他高兴怎样就怎样。 重新把汤弄热,为他盛来一碗满是好料的酸辣汤,又替他倒了杯矿泉水。 “今天不去店里?”稍稍止饥后,钟爵放下空盘子,有心情慢慢问话了。 “不去了。”她盛了半碗白饭到自己碗里,淋上一大匙牛肉咖哩,走回桌前要陪他一块儿进餐,见他盘底朝天,低柔地问:“再一盘?” “嗯。”他点点头,直到她把空盘再一次添满饭菜端回来,他才又问:“为什么不用去?” “我刚才跟小菱商量过了,她说没关系,可以让我请两天假。” “因为我回来了?”食物的热气烘着他未刮胡的下颚,钻进他鼻腔里,他没再像几分钟前只认美食不认人那样狼吞虎咽起来,而是一手支着头,紧盯住她巴掌大的小脸。 “……嗯。”谭星亚红着颊颔首。 他差不多三、四个月回来一趟,有时能待上两个礼拜,有时就只住个两、三天,而这一次能待多久呢?她没问,也不习惯问,只是很想多挪些时间和他在一块儿,单纯地过过两人生活。 现在才害羞,连她都要嘲笑自己。 尽管如此,她还是捧起碗默默挖饭,硬把红红脸蛋遮掉一大半,没来得及捕捉男人棕瞳中一闪即过、扣人心弦的深邃意欲。 他没再多问什么,像是挺满意对话到此为止。 先喝完搁在一旁的汤,然后把盘子拉到面前来,再次大口、大口地进攻。 两人在宁祥里用餐,日光洒入窗明几净的空间,屋内有着舒适的空调。自在、淡然、空气中浮染细微的温暖,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就如亲人相伴。 在第二盘食物即将见底时,钟爵手中的银汤匙稍顿,似乎想起什么。 “你想养鱼?” “啊?”喝汤差点被呛到。 “想吗?”长指探来,捏掉一粒不知何时黏在她颊畔的白米饭,再自然不过地放入唇中咀嚼。 男人的眼神无比专注,彷佛谈的是国家大事、或是动辄几十亿资金的大生意,而简单却亲昵的举止直搔人心窝,谭星亚的脸蛋加倍酡红了,胸口涨满情感。 “想。”捧着碗,她点点头腼腆地笑了。 谭星亚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距离她说“想”才短短两个小时,已经有工人上门来安装鱼缸。 工人有四名,没办法,因为他订的鱼缸大到需要四名壮汉才扛得动。 喔,不是鱼缸,应该得说水族箱才专业。 小而巧的客厅里多出一个几乎横占半面墙的大水族箱,连里边的石材装饰和海洋玻璃贴图都备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原来养鱼有分海水、淡水,还要分冷水鱼和热带鱼,嗯……水草的布置也 (: ) 第 2 部分阅读 “原来养鱼有分海水、淡水,还要分冷水鱼和热带鱼,嗯……水草的布置也是一门学问。[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看男人好专心地研究手里那本《You  and  Your  Aquarium》,边喃喃自语,旁边还堆了好几本临时杀去书局搜刮回来的完全养鱼手册,谭星亚偷偷桃眉,好笑地抿唇。到底谁想养鱼?是他这是她呀? 于是乎,利用她休假的这两天,他们把河内的水族馆跑遍了,买来喜欢的水中小道具,选好几款水草,当然也听了水族馆老板的建议,挑妥几种适合新手饲养、能相安无事又一起和乐融融的鱼类。 两天过去,客厅的水族箱正式启动,她终于拥有一个色彩缤纷的水世界。 晨光投落在一阶阶的栗色楼梯上。 她下楼来,秀足连连踩在温润的光晕里,那些光点似乎吻住她脚背细致的肌肤了,怎么都不肯轻放。 经过客厅那个巨大的新摆设,她定了定脚步,微笑地发现有人替她喂过鱼了,几只圆圆胖胖的小丑鱼像游行般排成一排,绕着那个用塑胶材质做成的潜水小蛙人,蛙人手里还拽着三颗彩绘气球,模样说不出的……超乎现实。 呵,他今天起得真早,不只喂饱鱼,也买好早点了呢! 瞥见客厅桌上的荷叶包饭和蔗奶,谭星亚不禁扬唇,都是跟她习惯光顾的小摊子买来的,那男人什么时候摸清她口味了? 边喝着温蔗奶,喉咙甜甜润润的,她好心情地抬起眼睫,看到窗外的他。 前庭,钟爵原本一膝高、一膝低地蹲在老旧摩托车旁边,地上散着几样零件,两罐机油滚在一起,工具箱整个摊展开来,还有一条灰色抹布,他像是在整顿那辆高龄机车,结果手机来电,他只得暂时丢下扳手,接听,人跟着站起来,开始边讲手机边来回踱步。 “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飞过去,赶得及和大家会合。”口气硬邦邦。 “老游,你知道我脾气,不要逼我,那种场合谁爱去就让谁去,我相信车队里想出锋头的大有人在……”火气有点大了。 “……上次十来个兔女郎那件事,我还没找人算帐,你还真敢提!我被设计了,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难道还是我的错吗?shit!”气到一脚把机油空罐踢去撞墙,那支超薄型手机极有可能在下一瞬被他捏作两半。 “shit!shit!shit!我管那些嗜血的媒体怎么大作文章?总之我不痛不痒,他们爱怎么写无所谓!星亚……星亚跟这件事半点关系也扯不上,没必要告诉她……废话!我当然知道必须把她藏好——”猛然转身,火爆棕眼对上那双宛若圈围着温柔水域的清眸。 也不知她静伫在门边多久了,眸中有掩饰未尽的忧虑,像是无声询问:“怎么又发脾气了?” 钟爵的目光与她深缠,连做了好几个腹式呼吸,缓和胸膛过分剧烈的起伏。 “总之就是这样。第七战的西班牙场次,我们到时再见。”也不管对方要再交代什么,通话结束。 静—— “是游叔打来的吗?”谭星亚主动打破沉寂。 “……嗯。”应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摩托车怎么了?为什么要支解它?”对于他的猛爆性坏脾气,她半句也不问,彷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一边,钟爵不太爽地把手机往机车坐垫上一搁,两手撑在瘦削臀上,撇撇唇,眼神锐利。“过来。” 似乎猜出他的意图,她小脸微热,摇摇脑袋瓜。 “你会弄脏我的衣服。” 他修长的十指就算用抹布擦过,仍沾得黑黑油油的,如果印在她这身白丝绸的店服上,那可真难处理呢。 “我保证不会。”他双目眯了眯。 顿了三秒,谭星亚最后仍是听话地走下前廊,来到他面前。 他突然探出双臂将她捆在胸前,真的是用“捆”的,没让十指沾到她,只用两条长臂有力地圈紧她的身子。 然后,他低头吻住她,吮着两片娇嫩唇瓣,尝到她齿颊间的蔗奶甜味。 深入浅出地交换无数个浓吻与细吻,两具年轻的身躯在彼此怀中发烫,谭星亚最后得搂住他腰际才有办法站好。 “回床上……”男人诱哄着。“今天也别去店里……” “唔,不行啦……”纵欲整整两天,真的、真的不能再“厮混”下去啦! 热唇继续偷香。“我弄家店给你。” “唉……独力经营很累的,我喜欢当二老板……”她从来就不是当“头头”的料。“再有,今天我有重责大任呀,不可以失约的……” 气息紊乱,谭星亚笑着把脸蛋埋在他怀里,避开他的持续攻击,叹道。 第三章 似乎出了点事,他没打算让她知道。 以她随遇而安的性情,也不兴蛮缠追问那一套,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即便如此,心还是会悬念,念着事、念着他,不是期望他进一步解释些什么,而是希望他一切顺遂,所有麻烦事全远离。 今早的天气好舒爽,或许是因时序早进入当地的秋,少了夏季的燥意,风显得格外温柔,空气里一直有着股化不开的茉莉花香,神秘地一路尾随他们。 侧坐在摩托车后座,谭星亚双手环着前座男人的腰,脸自然地贴靠他背心。 今天是“COOL  ME”的教学日。 因为和国内的残障人士辅导就业协会合作之故,“COOL  ME”这边每周一次会派人过去教导刺绣的技巧,有时也会加开缝纫课程。除此之外,“COOL  ME”也会将部分订单转作代工方式,给自己教导出来的优秀人选一个足以糊口的工作机会,总之是利人兼利己,让店里近年来遇到旺季就爆增的订单能有效又快速地达成交货目标。 这个礼拜轮到她过去上课。 想想,事情总都朝奇异的方向行进,她刚开始只是喜欢弄一些小玩意儿,编彩绳、串珠珠,然后搞出各种不同的花样自娱,没料到越做越有心得,后来认识袁静菱,进一步接触刺绣手艺,连打版、缝纫也都学了点,现在竟然也够资格教人了。 虽然他好不容易休假回来,但课程早安排好的,她身负重责大任呢,不能又因他请假。 “我载你去。”他说。知道她今天既定的行程后,他坚决当她的司机。 “可是摩托车……” “它好得很,没病没痛,要它跑多快都行。” “啊?”唉……忍不住好笑地叹气。 可能是因为她不会骑摩托车,而他也三、四个月才能回来这城市一次,如果把一辆太考究的二轮交通工具摆在这儿,她不懂得该如何保养,他也没办法时时呵护自己的“爱驹”,既然如此,干脆就买辆二手旧车,丢在前庭任凭风吹日晒也不会心疼。 她晓得,他和游叔在日本的“老巢穴”有着百坪的车库,用来摆放他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收集到的经典重机车款,那整个车库的重机价值连城,而在这里,他们骑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速克达”,塑胶外皮把车身全部包裹住,老老旧旧的,但在他的维护下竟然还挺耐操的。 脸蛋下意识蹭了蹭他厚实的宽背,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音了,淡淡的、有种迷乱的、抓不到边际的幸福感,似乎带着几分淡丽的哀伤,她心窝也泛涟漪了,酸酸暖暖的,觉得连忧愁都很美。 合起双睫,她勾唇独尝着这样的滋味。 教学课程安排在位于市郊的一处大型铁皮建筑里,建筑物外表虽不够华丽,但里面规划得不错,前面还有好大一片停车场。 钟爵把摩托车停在离侧门最近的阴凉处,眼神怪异地盯着好几辆进进出出的大巴士,似乎没料到市郊也有这么热闹的所在。 “旅行团会把整车观光客带来这个休息站,里面除了有一口气能容纳五百人左右的大餐厅外,还设有越南各地的名产、花卉和手工艺等等摊位的大卖场。”谭星亚跃下车后座,她今天仍绾着髻,虽吹了风,只有耳畔的乌丝微乱。 拂平衣衫,她笑着又说:“我们是直接在里连的卖场上课喔!完全没有隔间或遮掩,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然后旁通摆着成品。协会的阮主任说,这样的安排很能引起观光客们的兴趣,也比较容易让他们甘心情愿掏钱出来购买。” “嗯。”钟爵低应了声,把引擎熄掉。 谭星亚一脸疑惑,怔怔地看着他踢下停车架,长腿跨下来,不禁问:“你……你不离开吗?你要进去逛呀?呃……可是里面有很多欧美和日本来的观光客……”国外疯二轮或四轮赛车的人很多,要是有谁认出他,可能不太妙。 “我等你。”他也没兴趣去逛,只是背靠墙,取了根烟叼在嘴边。 “可是得连续上两个小时,然后我通常还会多留一个钟头,个别指导几个初学者,你在这里等很无聊的。” “我等你。”摸出打火机,点烟。[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诶……”谭星亚被他的固执打败,猜想他八成还在为早上游叔那通电话心烦,整张脸没什么表情,还抽起烟来了。 “我可以自己回市区的,这里有议价摩托车、有计程车,上完课后,我其实也可以搭其他人的便车——” “星亚姐,你今天没便车搭啦!我的”小绵羊“昨天骑过来休息站时,明明都没事,等要回去时却突然给我装死发不动,现在还丢在侧门的机车停车棚那里呢!”一道小红影忽然从墙角跳出。 听到“搭其他人的便车”这几个字,钟爵眉峰略折,心口跟着绷起,就觉“其他人”这个词大有文章。 一切全归咎于他的变态心理作祟。 从以前就不爱她跟谁太亲近,那会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他得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说服自己,才能紧攀住所剩不多的理智,压制血液里极度疯狂且极度不安的因子。 关于所谓的“其他人”,他撇着唇正要问个清楚明白,倒有人跳出来自首了。好得很啊! “蜜卡……”谭星亚讷讷唤着。 染成红色的卷卷发,圆圆脸蛋,圆圆的鼻头和嘴巴,再搭上一双圆亮的黑眼珠,这个叫作“蜜卡”、穿着吊带裤的少女,看起来活力十足,笑容好闪。 “哇啊啊~~星亚姐,这位先生好帅啊!喔~~买~~尬!比布莱德彼特还帅,和乔治克鲁尼有得拚耶!是你男朋友吗?”一靠近,小女生立刻被酷男人神秘的气质吸引,忘记自己几秒钟前在“哀”哪一条? 谭星亚瞬间被问得哑口无言,颊畔晕红,特别是钟爵竟然把目光扫向她,叼烟的嘴角还若有似无地往上勾动,彷佛也在等她答覆。 现在是怎样? 要她说什么啊? “他是我……朋友。”支支吾吾的,杏眸还很不争气地避开那双棕眼。“男朋友”听起来太梦幻,她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模糊带过。 咦咦?哇啊!帅哥的脸色怎么臭黑起来啦? 呵~~很值得研究喔! 蜜卡晃着满头俏皮红发,笑容可掬。 “朋友吗?嘿嘿嘿,既然是星亚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朋友喽!大家都是朋友,朋友来、朋友去的,多亲近、亲近那是一定要滴呀!来来来,请容敝人自我介绍一番……” “……这个休息站是去年新开的,听说背后有个华侨大老板喔,不过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被我们这种小人物堵到啦!后来残障协会和大老板谈妥了,把完成的作品摆在这里卖,虽然只是一个小角落,但租金也很高的。不过那位华侨大老板还算有良心,我听残障协会派来这边看场子的阮主任说,华侨大老板有的是钱,所以很有义气地腾出场地,不收他们租金呢!”自言自语得很开心呢!既然开心,那就继续下去喽! “真要说啊,我们”天主之家“也是弱势团体,要是那位大老板也完全不收我们小书店和糕饼摊的租金,不知有多好呢!唔……虽然我们的租金已经折扣再折扣了,但那也是钱啊!哼哼哼,就不要让我遇到他大老板本尊,要是能跟他说上话,我一定……嗯……一定……嘿嘿嘿,抱着他的裤管苦苦哀求,求到他怕为止!”说完,那张圆润唇瓣还自嘲地哈哈大笑。 “哎呀,都是我在说,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回啊?这样很闷耶!英语会话就是要一来一往才会进步神速啊!你让我练习一下是会少块肉啊?喂,我讲了这么多,身家底细都介绍得清清楚楚了,还把我生死与共的”小绵羊“借你乱摸,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翘屁股,连个名字都不回报一下喔!很不够意思耶,朋友不是这样当的啦!”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就算有满肚子的疑惑、满肚子的不爽,但在听到自己濒临绝境的“小绵羊”很有元气地发出吼叫后,蜜卡不禁怔住,麦色小脸兴奋得泛开薄红。 蓦地,她扑去抱住男人的臂膀,用力摇晃。 “你救活它了、你救活它了!你……你你你真神啊!噢,上帝!昨晚的祈祷灵验了!噢,我亲爱的上帝!噢~~” 他当然神。 这种胡乱拼装出来的机车,他随便一看就可以抓出一堆问题,能不神吗? 钟爵很不给面子地摆脱掉拽住他臂膀的小手。双掌又跟今早沾了机油一样脏兮兮的了,因没有抹布可以擦,他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揉搓几下,跟着在随处生长的小草堆上乱拭,勉强把油污弄掉。 他想,除了心理变态外,他还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只要看到有摩托车“生病”了,即便是那种糟到该废弃的破铁,他就是会克制不住自己,硬要找出哪里出了毛病,然后竭尽所能地去“治”好,就算临时没办法“好”得太健全,至少也要起死回生、弥留再弥留,让机车再“机车”下去。 他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内心嘲弄自己,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那个叫作“蜜卡”的女孩。 女孩对他甩开臂膀的排斥动作没什么特别感觉,全副心神都转移到噗噗吼叫的“小绵羊”身上,见到爱车起死回生,她又叫又跳的,圆圆小脸激动得不得了,眼眶还湿润湿润的,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这一切似乎也挺怪的。 钟爵心中那抹嘲弄越演越烈,渐渐扩散到嘴角,惹得他露出讪笑。 他坚持要等那个小女人,反正回到这个东南亚的城市来,他的重心便再简单不过,就只有她,其他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之后,她赶着进那栋大铁屋授课,离开时,那双清亮眸子仍有意无意地回避他,让他肚子无端端挨了一拳似的,想回敬还挑不到对手。 她在别扭什么? 还是闹别扭的人……其实是他? 朋友? 男朋友? 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影响? 他与她之间盘根错节、动静相倚,不是简单的“男朋友”、“女朋友”就能一言以蔽之的。 他不爽,只是因为她……她言词闪烁?说话不够痛快?刻意把他泡沫化? 好吧……他得承认,其实他搞不太清楚自己在郁闷什么。 一张因太过感恩兼兴奋而刷得红通通的小脸猛地晃到他面前来,乐呵呵、讨好地说:“你好厉害,你对摩托车很有一套是不是?我看你只是对”小绵羊“东摸摸、西摸摸而已,它就咩咩叫了,你教我几招好不好?”这样比较保险,以后若“小绵羊”生病了,她就自己当医生。 钟爵不理人,站起来走向墙角的水龙头。 蜜卡不怕他的冷脸,涎着脸跟过去。“我理解力超强,很能举一反三的,差不多是天才的等级喔!反正星亚姐还没出来,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教教人家嘛~~”撒娇地拉长音。 钟爵懒得多说一句。 基本上,从谭星亚离开到目前为止的两个多小时中,他半声也没吭,若非好死不死地被他看到那辆垂死的“小绵羊”,害他强迫症大作,心痒兼手痒,也不会容忍女孩在旁边像麻雀般吱吱喳喳个没停。 蜜卡说了很多,钟爵是左耳进、右耳出,能够让他留在大脑里的,还得看那则讯息和谭星亚相不相关。 他知道,女孩是孤儿,从小生长在孤儿院……呃……是“天王之家”,和谭星亚在这个休息站结识,因为“天主之家”在这里也有摊位,卖手工糕饼,并批来一些专门卖给外国观光客的书报杂志和译成各国文字的旅游书,当然,还有大量的风景明信片。 她和谭星亚一拍即合,大小女孩相处融洽,三不五时还会跑去“COOL  ME”玩耍,结果与“COOL  ME”的老板和员工也混得越来越熟,而每个“COOL  ME”曾派来休息站教授技能的人,都搭过她“小绵羊”的顺风车。 想到谭星亚坐在这台破铜拦铁上、让女孩载着跑的模样,钟爵胃部就陡地缩紧,后颈一阵麻。 他的摩托车外皮虽然也没高明到哪里去,但内部可是维修得水当当,再加上他动手脚改装过,机关重重,平地山路都能跑,绝对不会发生跑到半途解体、或突然使性子阵亡的危机。 “喂,你牙痛吗?帅哥脸太臭,会吓跑漂亮美眉的。”蜜卡略显夸张地眨眨大眼,用力搞笑。 “”天主之家“只有你这辆该进废弃场的摩托车吗?” “啊?”男人紧抿的唇当真滚出话啦! 怔了几秒,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灵活眨动。“呃……呵……嘿嘿……哈哈哈……我们有五辆呢,才不是只有一辆。安德森神父说我骑来休息站这儿比较远,所以把最好的一辆让给我使用!” 钟爵脑中微晕。也就是说,往后他又离开的话,苟延残喘下来的“小绵羊”依旧会受到那女人的青睐,然后会发生什么危险,没人料得准。 这下子不仅发晕而已,他太阳穴突跳如急鼓,恐惧的感觉爬上皮肤。 “唔……这样吧,至少你把”小绵羊“为什么会发不动的原因告诉我,然后我把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的公开秘密跟你说,跟星亚姐有关的哟!这交易很OK吧?”开玩笑,她蜜卡妹也是出来“混”的,怎会看不出只要自己话题里一牵扯到星亚姐,这酷哥的冷峻表情就会跟着出现裂痕,不好好吊吊他胃口怎行? 钟爵被人打蛇打在七寸上,原本清洗了双手转而要走进休息站内的脚步陡顿。 他退回来,站在引擎还噗噗乱咳的“小绵羊”旁边,撇嘴便说:“避震器生锈欠保养,油门和煞车系统有问题,电池太过老旧,保险丝烧断两条,轮胎修补次数过多,三颗螺丝崩裂,没上润滑油,平常没清洁,所以它发不动。那个公开秘密是什么?” “啊?!”好快!蜜卡瞠目结舌,有听没有抓到重点。 “说。”胁迫般地逼近,棕眼眯起,单单一个字也可以说得很狰狞。 “呃……说、说……那个公开秘密其实是……大家都爱星亚姐啦!哇啊啊!先别变脸、先别变脸!我诸还没说完!大家都爱星亚姐,特别是木雕摊位的老板、教盲人按摩的李师傅、残障协会的阮主任、大餐厅新聘来的香港大厨……咦咦咦?怪啦!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很面熟?这张脸……唔,好像在哪里见过耶!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哇啊!是封面上那个男人! 这一边,钟爵没心情再去理她,掉头就走。 也不管那个“公开秘密”的真实性有多高,他下颚已然绷得太紧、脸部线条太僵硬、额头上的血筋太明显。事实上,他每个呼吸、每条肌理、每个细胞都绷得太过分了! 这滋味他晓得,他变态的病又要发作。 有谁要抢走他的东西,他不能割舍的东西,若被剥夺了,他又将变成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是他的。 她的自由仅在他许可的范围内。 她若想走,完完全全的飞离,他会压抑不住变态的心思。 他怕,终有一日理智崩散,会亲手折断飞鸟的羽翼…… 好痛! 紧抓她手腕的力道太重了,五指深捺,掌心如火,彷佛要在她皮肤上烙出一圈印记。 拉她下车、进屋,连鞋也没脱就直接走到客厅,钳制她细腕的粗掌终于甩放开来,动作称得上火爆,彷佛正濒临失控边缘,谭星亚一时间没能站稳,纤细娇躯趺进沙发里。 她坐起,另一手悄悄覆住发红的腕处,没喊疼,脸色有些苍白,黑幽幽的眸凝着面前发怒的男人。 后者眼中有血丝,气息异常粗嘎,微髦的棕发乱糟糟,因他们适才一路狂飙回来,风呼啸吹扬,连进了市区也在车阵里急速蛇行。 要不是此刻气氛太糟,谭星亚想,她应该会称赞一下男人飙车的神技。 跟在他身边那十年,她也常跨坐他身后,随他上山下海地奔驰。这两年她的生活方式改变,不再时刻与他相伴,今天突然藏这么一次,她头竟然不中用地晕眩了起来,胸口也闷疼闷疼的。唉…… 整个状况颇乱,一桩接一桩,快得她没办法立即反应。 今天上课的情况如以往平顺,十几个学生没谁缺席,当场她一边教起珠绣、一边任那些外国观光客围着看,残障协会的阮主任则带着人手帮忙卖学生们的成品。 事情到这儿仍很平常,没风没浪。 课后,她留下来和学生们聊了聊,心里到底挂记他,担心他等得不耐烦,匆匆结束谈话后正要出去找他,同样接受残障协会之邀、教授盲人按摩的李师傅突然拖住她,说他近来拜了另一位老师傅重新深造一番,要帮她免费抓龙,让她舒筋活骨、气色更美丽。 她婉拒再婉拒,人家就耍赖硬要留她。 她个性原就跟软柿子一样好咬,不是那种能对人摆冷脸、赏白眼、甚至破口大骂的脾气,特别对方又是认识的人,她就更难拒绝人家的好意了。 于是,她的手被李师傅拉住,又搓又揉地按摩起来。 她小脑袋瓜还在想该怎么摆脱,然后,火气忒大的男人偏选在这时跨进休息站内,那对火眼金睛直扫过来。 周遭的人们大概都感受到他辐射出来的怒气,摩西过红海般地纷纷让道,任他以直线方式飙到她面前。 他抢回她手的动作太粗鲁,李师傅被推倒,连带弄翻好几张椅子,阮主任紧张地跑过来察看,她急着要开口安抚大家,还来不及出声,男人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臂膀强壮,一记干净俐落的狠推,把阮主任当场撂倒,也把“天主之家”摆在书摊前的整叠杂志弄翻了。 当期的八卦杂志散落一地。 还嫌不够精彩似的,蜜卡冲进暴风圈,小嘴“你你你、你你你——”个不停,指着地上的杂志又指着他,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杂志封面又来瞪住他。 而他紧抿唇瓣不发一语,像是现场搞得一团糟,全然不干他的事般,只管将大脚踩过满地散乱的杂志,拉着她就往大门移动。 说到倾散一地的杂志,那本专门披露国际车坛新鲜事的英文杂志,销售量好到爆表,“天主之家”每月必跟国外杂志社下订单,这证明观光客虽然跑出来观光,还是喜欢看八卦。 当然,既然要八卦,封面能多膻腥就多膻腥,标题能多耸动就多耸动,总之要一眼就能抓住大众的注意力,而这一期的封面和标题简直……简直赞到连魔鬼老总都要感动流泪! 大床上,男人下半身裹在白色被单里,露出精壮的、有卷卷性感胸毛的上半身,肌肤是令人垂涎的淡巧克力色,温暖得让人想俯身亲吻,性格而峻厉的五官在照片上不知为何变得好温驯,半合的目光迷迷蒙蒙,几缕卷发覆着宽额,那模样相当可爱也相当可口。 然后,最教人艳羡的是,大床上不只男人一个,还同时挤进十来个妙龄兔女郎,或斜倚、或趴俯、或跨坐,搔首弄姿地团团围住男人,十来双小手纷纷往男人身上摸去,有几只还钻进被单底下。 标题写着—— “OUZO”车队德国狂欢派对,“炮弹”四射! “拉丁情人”多P“兔女郎”,“战况”激烈! 封面上的半裸男就在她面前。 他。 钟爵。 就是那批嗜血狗仔嘴里所说的“拉丁情人”。 第四章 “你想知道什么?” 午后阳光染透三扇群青色的长窗,空气里有微尘漫舞,窗棂外的小盆栽生意盎然,每片小叶全饮饱一晨清露,维持一整天的元气,四周静谧谧的,应是宁馨般的舒静,却有什么扭曲了原味,静得让人呼吸不敢轻放,窒闷紧绷,而时间宛如凝在这一刻。 然后,始作俑者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寂。 “你有话要说吗?”钟爵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正确来说,是搞不清楚哪件事最让他抓狂。彷佛所有事都跟他作对,他愈不希望发生的,它们愈会成真,而且一件接连一件,不给他喘息的空间。 在休息站那里,他承认自己的处理方式很糟、很不文明,但要是状况重新演过,他不能保证结果会好到哪里去,不过,他绝对会想尽各种办法、全力阻止那叠八卦杂志散落。 一回想刚才十几、二十本的杂志“啪啪啪”地铺散在她脚边,全是他“多P”兔女郎、“炮弹四射”的封面,他内心就火得又飙出一长串五彩缤纷的诅咒。 酱紫色沙发上的纤影轻垂粉颈,沈静得几要隐去形体似的,直到男人僵硬地问出话,那张鹅蛋脸才徐缓抬起。 谭星亚再一次凝望伫立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发现尽管他眉宇仍笼罩阴郁,目中戾气却已缓和许多,整个人依旧绷绷的,但呼息似乎渐渐变得徐长。 他要她说话? 说什么好呢? “你……”软嗓略哑,她抿湿唇瓣,如浮荡在空气中的微尘般,毫无重量、极轻极细地说:“你这样……不太好。” 浓眉压低,几要跟过分卷翘的棕睫碰在一块儿,钟爵两手习惯性地撑在臀侧,喉结上下动了动,无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谭星亚挺起背脊,深吸口气,徐吐。 “大家朋友来、朋友去,都是好人,没有恶意的,你……你不能总是这样,不由分说就出手,如果把事情闹大了,有人因此受伤,又或者惊动警方出面,那怎么办?” 朋友、朋友,该死的朋友!她的朋友还真不少啊!“不怎么办!大不了被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魔性的棕瞳发着狠劲。 谭星亚脸容陡凝,胸脯明显起伏。 她动怒了,又气、又伤心。 他若出事、惹上麻烦,她难道开心得起来吗? 现场气氛再次陷入胶着。 钟爵也晓得自己有毛病,但知道归知道,依旧会允许本性掌控理智,去说些可恶的话、做出愚蠢的事,然后把所有后悔留到夜深人静时再来承受。 “你要说的、想指责的,只有这些吗?”那些故意渲染得腥躁火辣的八卦和封面,她问也不问吗? 柔润的下巴微扬。 她要问了? 如菱的小嘴迟疑地抿了抿,欲掀。 她该要问了吧? 眸光太过清和,像是极力持平下硬生生稳住,注视着他。 终于要问了啊! 钟爵屏息以待。 “我会跟李师傅和阮主任道歉,买个礼物亲自送去,也得跟”天主之家“道个歉,把他们的书摊弄得一团乱了。还有……对了!得先打个电话到”COOL  ME“去,小菱八成已知道这件事,一定很担心!”谭星亚小脸一白,忙伸手要拿摆在茶几上的无线电话。 一道黑影拔山倒树而来!钟爵手长脚更长,几个大步就堵到她跟前,臂膀一探,半途把她的小手劫回来。 他干脆挨着椭圆形玻璃桌坐下,拉住女性柔荑,与她面对面。 想说话,喉中太干涩,第一次尝试没能成功,他连续深呼吸几回,直到咽下无形硬块,感觉心头火稍稍能够压制,他又一次启唇。 “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半点也不好奇吗?”漂亮的双目瞳中有瞳,映出女人迷离的神态。 “……好奇什么?”心房猛地波动,有什么要汹涌而出了。 “那本杂志的封面!”他直勾勾瞪着她,声线不太稳,近似指责地说:“你丝毫不觉讶异。”为什么?! 不要痛!心痛的滋味不好尝,而这种痛还挟带满腔酸涩,好苦的,苦得舌尖都泛麻了,她不想吃苦。 所以,别痛,别想;所以,就乖一些吧。她的愿望好小、好小的,那些在胸臆间翻涌鼓荡的情绪,请安分下来啊!好吗?好吗…… 心口的波动渐缓,谭星亚似有如无地吁出口气,淡淡翘起嘴角。 “我之前就看过了,很耸动的封面啊!” 静。 静得连水族箱里的大小鱼儿似乎都感领到男人骤生的震愕,纷纷定住不敢乱漂、乱游。 “你……早就知道了?”却一句话也不问,彷佛无事一般!噢,不不不,不是“彷佛”无事,而是“当真”无事!瞧她这几天笑容依旧、恬静如昔,他和别的女人那些乌烟瘴气的鸟事对她根本不具影响! “……上礼拜有一对外籍夫妇来”COOL  ME“订作衣服,把那本杂志留在店里忘记带走,我看了,还仔细数了数,照片当中总共有十七位兔女郎,每位都各具特色,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像年轻版的凯萨琳。丽塔琼丝,五官深邃明艳,真的好美。对了,全部是十七位没数错吧?” 听听,她还能拿来开玩笑! “你——”要是吐出三升血,钟爵也不会太讶异。 真真气到不晓得要说什么,他手劲一下子又太沉了,瞥见那张恬淡的清颜畏疼般、似有若无地蹙了蹙眉,他阴晦的眼神下意识往下挪移,有几秒只是瞬也不瞬地瞪住她的细腕。 那只藕白般的手臂遭他凌虐,早浮出一圈明显的红印子,甚至还出现几块小小的瘀青,无言却强烈地控诉他的暴行! 心脏陡凛,他脑门猛地被重敲一记似的,两手触电般地放开。 “你、你该死的为什么不喊痛?!”只会闷着声由他伤害吗? 痛……为什么喊痛? 谭星亚血色淡褪的唇微掀,像是要说话,末了却是无语。 不、不,她不去想痛不痛,不想的……别想,就不觉痛…… 她双手互拢,有点儿要遮掩的企图,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对他摇了摇,轻颤的嘴角彷佛要笑,但最后没能绽开。 钟爵心烦意乱,思绪纷杂,没有一条乖乖待在正常轨道上。所以,她默许他在外面搞七捻三、大搞性爱派对,默许他欺负她、虐待她吗?!忽然间,话就这么冲出口—— “我究竟是你的谁?” “啊?”她怔然,无法理解他的话似的。 “回答我!我究竟是你的谁?”想抓住她双肩摇晃,又怕再弄伤她,结果只能收紧拳头,把指关节握得剥剥作响。 “你是……对我有恩的人。”答案轻细地沁出那双嫩薄雪唇。 凝眸,谭星亚终于揉出一朵笑花,幽幽又说:“那一年,你救了我,我的命运从此不同。爵……你是我的大恩人。” 耳中呜呜乱鸣,震得耳鼓剧痛。她答了什么?怎么他一口气会险些提不上来,差点脑充血?有了、有了,她说……说…… 你是我的大恩人。 该死的大恩人! 该死的这逆来顺受的模样! 钟爵五官狰厉,被惹得心头又是一激,身躯发颤,强大的怒气挟带震惊,如巨浪兜头打下,分不清恼恨的对象究竟是她、抑或是自己。 不能再面对她! 至少此时此刻,他必须走得远远的,伯一旦控制不住猛爆的恶火,他再如何变态的事都干得出来! 起身,眼神不再与她接触,他转身毫不留连地走出大门。 加州 长堤市 Queen  Mary  Event  Park 这座公园紧临海边,整大片开阔的露天场地正热闹举办着“LA月历摩托车秀”,车展的规模虽不是北美地区最大的,但所展示的机种,许多都是二轮改装业界的代表作。 美式地方的车展不像欧洲和日本那么刻板拘谨,整个会场充满着轻松步调,商业色彩也淡了许多,如午后市集一般,温馨又满是新鲜感,让民众能够在毫无压力的气氛下欣赏二轮精品。 一艘取名为“OUZO  UNO”的白色豪华游艇泊在岸边船只停靠区,外头的露天车展宛如一场嘉年华,游艇的甲板上也进行着另一场欢乐派对,泳池边猛男艳女、美酒美食、嘻哈又摇滚的,若不跟着一起HIGH,实在对不起天地良心。 啪!砰!哐! 被五指捏扁的啤酒罐忿恨地朝墙壁掷出去,把一幅“日本庭园”的精致仿画砸落下来——不幸中的大幸,画框没摔坏。 好了,就是有人偏跟自己过不去,硬要在这种该痛快欢乐的时候找麻烦。 豪华游艇的椭圆形起居室里,游东飞魁梧身躯陷在舒适的小牛皮单人沙发椅中,厚掌把玩着一只威士忌杯,让半满的好酒绕着冰块玩。他喜欢静静听着冰块相互撞击的脆音,但面前离他三大步距离的混血俊男就是要跟他作对。 “你相信吗?!她竟然不痛不痒,半句话也不问,活像是我被一群妖姬撕吞入腹,榨得一干二净,也全不关她的事,最后还得我主动提起!她、她……她倒好……她好得很啊!你猜猜那女人回我什么?”虽在船舱里,幸而空间还算宽敞,足够让暴怒的狮子来来回回踱步兼双臂乱挥。 “她回你什么?”游东飞配合度极高地反问,将近六十岁、仍保养得相当不错的脸往旁边玻璃窗微撇。 噢,美女!全是丰胸、长腿兼俏臀的美女!堤岸边除车展外,今年月历女郎的选拔大赛也很有看头啊! 今天这种场合,除有改装摩托车相互别苗头,更是摩托车周边商品大打品牌战的时候,许多厂商也都有赞助的车队,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当然得尽量利用自家车队里的明星赛车手来站台。 而这艘抢眼的大游艇也是赞助厂商们搞出来的喽头,把摩托车和各式周边产品直接展示在甲板上,然后大开派对,任何人都能上游艇自由参观,幸运些的还能在等会儿明星赛车手亮完相后,大家拍拍照、签签名。 至于游东飞,他则是“OUZO”车队技术顾问团里的一员,这一次专程跟来参观此地的盛会,只是事情发展跟预期的有些落差。 蓦地,粗鲁的吼声再次把他被染成粉红色的目光扯回来。 “她说,我救了她!”男人不知吞了几斤炸药。 挑挑眉,游东飞的眼珠疑惑地溜转一圈,然后慢条斯理地定在对方脸上。“因为你搞上那群兔女郎,所以……救了她?” “我没有搞上谁!你耳朵到底有没有带出门?”停住脚步,钟爵用力扒着乱发。大概受了过大的刺激,对那日两人间的对话顺序出现错置的情况,他磨磨牙,死不承认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OK、OK,你没搞上谁,是人家搞上你。”好脾气地安抚。 “也没有哪户人家搞上我!” 糟!火势越窜越高,真头大啊!游东飞暗自叹气。 外面是花花世界,为什么他得委屈自己待在这里啊? 之前打电话给这小子,明明说不来的,口气恶狠狠地要他别再试图游说,结果现在是怎样?莫名其妙地跑来就算了,还跟座乱喷、乱爆的活火山没两样! “好吧。你没搞谁,也没谁搞你,你的身体很干净,贞操得以保全,就只有心灵小小蒙羞,而这整起事件目前也已进入司法程序,有”OUZO“的律师精英团队为阁下撑腰,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该有的赔偿。既然如此,请问一下,你到底在不爽什么?” “她说我救了她!说?(: ) 第 3 部分阅读 凰裁矗俊?br /> “她说我救了她!说……说我是她的大恩人!”听了就呕。[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呕啊! “嗯,”大恩人“听起来是有点复古啦,不过现在复古风当道,勉强可以接受。再有,你确实救了她,这个”大恩人“当之无愧,你不要不好意思……喂喂喂,有话好说,别动手啊!好歹我也是你的大恩人——耶?”手里的酒杯被抢走。 注视着把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的干儿子兼爱徒,游东飞嘴角的纹路不禁加深。 小男孩八岁时跟了他,当时他只不过是日本某车队里一名过气的赛车手,受过重创、经过长时间复健的身体再也做不出最精准完美的动作,赛车手的生涯就此结束,因此他把所有的技巧传给男孩。 男孩是天生的赛车手,而他是遇良马的伯乐。在男孩长至十八岁那年,曾出面替他摆平与日本黑道之间的纠纷,以惊人的赛车技巧替对方赢得可观的利益和地盘,用来清偿他所欠下的钜额赌债。 那个组织里的大哥龙心大悦,说要给他吃红,他什么也不要,就要星亚那女孩。 唉,爱情啊! 男女间只要扯上感情,可就万般复杂啦!何况这一对更是恩怨纠葛、扑朔迷离,他算是唯一的“见证人”吧,确实该担负起开导的大责任。 摸摸鼻子,游东飞语气尽可能轻快地说:“星亚不问,表示她信任你,这样不也挺好的吗?被信任的感觉真好呀!” “放屁!”再倒半杯烈酒,咕噜又是一大口。 “耶?”要不要这么不领情啊? 无奈地摊了摊手,游东飞甩开额前故意染成银白色的一缕发,沉吟了几秒。 “要不咱们换个说法。就说,星亚那女娃儿其实想问得很,想得头晕目眩心痒痒,但毕竟你是她认定的”大恩人“,她是你的……唔,别瞪人,这句话你最爱对她说了,你讲那么多次,我总会不小心听到几次吧?总之,她认定自己是你的所有物,你就是她的主人啦,主人的生活就算有多么荒诞不经、淫秽不堪、多P、恋童、奸尸……唉唉,这是打比方,你咬牙切齿想干掉老子啊?”略顿,假咳几声。“她都不觉得自己有权利过问。所以,你不能怪她。”人是谁杀的,够清楚了吧? 钟爵抿唇不语,踱步至窗边,眼神阴郁。 凝注着五彩缤纷的堤岸,一瞬也不瞬,好半晌后他才出声。 “这就是问题所在。” “什么?” 异常洁净的玻璃上映出一张性格酷脸。物极必反,气到极点后,张狂的火气突然灭掉大半,眉宇间只留深邃的郁色,让人不禁联想到“泄了气的皮球”。 “她不觉自己有权利过问,她允许我以任何一种方式伤害她……她其实并不快乐。”他囚困了她。 原来,他的怒气自始至终全是针对自己。 两年前允她落脚在那个城市,也只不过是一场“假民主”。 他困住她,从没真正去探听她心底的渴望。 勾唇,钟爵嘲弄地对玻璃上的映影举杯致意。 梦。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梦境深远,有股力量将她牢牢扯住,她无法醒来。 底下是虚浮的,她放弃唤醒自己了,试着踏出去。 突然间,由她白得泛青的足尖延伸出一条幽暗而斑驳的长廊,尽头有一扇门,隐隐约约,似有若无,淫靡的腐味像丝般穿荡在空气里。这气味,她并不陌生。她记得这条长廊,记得那扇门,她记得的…… 妈妈……声音低回,弄不清是她唤出的,抑或有谁在她耳畔低语。 那声轻唤扯疼她心脏,她喘息,腿软得想跪坐下来,又是那股不能抗拒的力量,猛然把她卷到尽头那扇门前。 门自动开启了,里遗的景象全然呈现—— “叫大声点!没吃饱啊?老子付了钱的,就喜欢听女人被O得哀哀叫!叫得越响,老子越猛!叫啊!叫啊你!” “唔……她的嘴正在忙,没空叫啦!啊啊啊……好、好爽!真爽!不行了,要泄了,我不行了……啊啊——” 榻榻米上,两个赤身裸体的日本男人压着一个同样光溜溜的小女人,进行着男女间最原始的活动。 妈妈……究竟是谁在低唤? 她眉眸轻掠,看见同样倚在门边、怯生生的十二岁小女孩。 她知道小女孩那年十二岁。她看见自己,十二岁时的她。 妈妈没有回答她,妈妈忙着赚钱,没办法跟她说话,甚至无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心好痛!痛得她终于支持不住地跪倒在地,女孩迷蒙的脸离她好近,她想抱住那具瘦小身子,想使尽浑身力气搂紧小女孩,要她别怕、别哭,想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没事的……她伸手过去了,拥抱却如此虚无,她无法碰到那具发颤的小身子,因为跨过时空梦境的她,就如一抹虚无的魂魄,不具实体…… 她哭了,瑟瑟发颤,心痛得无以复加。 泪水蒙胧了视线,她展袖抹去,再抬起脸容时,眼前景象已全然不同。 日式榻榻米房间变成极度奢华的空间,所有的摆设大气又豪阔,落地窗环成半个圆,远远的还能瞧见富士山。 跷起二郎腿、霸占腥红色沙发中央位置的日本男人抚掌大乐。 “干得好啊!哇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子真有两把刷子,看你赛那一场,用不着女人,我都兴奋得翘得半天高了!” “……小子,要不要跟着我?在我底下做事,包管往后没谁欺负得了你!你干爹欠下的三千万日币当然就一笔勾销,你自己呢?有想要的奖赏吧?说,我让你吃红!” 脑子昏昏胀胀,背脊窜起麻冷,这滋味她尝过,许久、许久前的那时候,她感领到十四岁少女的惶惑忧惧。 不要害怕,我爱……我心爱的、可爱的人儿,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本能搜寻着,那抹瘦小影儿就缩在角落,把自己抱成一团的臂膀彷佛一折就断。 她蹲下,对着少女柔喃,泪水再次濡染双眸,十四岁的她表情如此空洞,像是与世隔绝了,他们不晓得……她其实害怕得连心魂都在颤抖。 “……她?你要她?我没听错吧?这女孩今天刚带回来,生嫩得很,她妈死了留下一堆债,讨不到钱只好抓她回来抵。小子,如果想开荤,我可以安排最赞的酒店公主给你,要几个都行喔……” “……哈哈哈~~还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你就要她吗?好啊!一个干瘪瘪的女孩我难道给不起吗?今晚庆功宴结束,我让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去你房间,怎样?” 她回眸瞧去,有一瞬间,以为端坐在那儿的少年察觉到幽荡在梦境的轻魂,他的眼锐利深沉,像是与她四目交接。 不。他看的不是她,而是缩在她身后、十四岁的她…… 胸口温烫,那热度驱逐了背脊的麻冷,她感觉血液也温暖起来。 想哭,好想、好想哭…… 流泪不为悲伤,而是心动,每颗眼泪都该珍惜。 我不怕……我不怕、不怕的……我不怕啊…… 牢牢扯住她的力量突然消失,她腾飞起来,像是一股空气猛地打入胸肺,把轻无的魂魄也打出梦境。 鼻间萦回着熟悉的香气,夜半时分,这房间的某个角落总会散出奇妙的茉莉花香,她醒了,回到真实的现在,只是身子仍克制不住地悸颤。 静谧谧的,一只厚实的手掌拥上她的颊。 她屏息,睁开眼,看见梦中的十八岁少年转瞬间成长,脸部轮廓变得更深明立体,眉间淡淡刻划,而无数心绪收敛在瞳底。 他回来了…… 此时此刻,就在她身畔…… 谭星亚忍不住笑叹,吐气如兰。“我梦见你,梦见好多人,也梦见自己了。” “你在哭。”声调微绷、略哑。 男人感觉满掌都是她的泪水,月光下朦胧的峻脸有几分抑郁,猜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是啊,唉,我怎么真哭了?”指尖抹过眼,泪依旧涌出,心口的暖热还在,她边流泪边笑,直到男人俯身、把唇压在她的小嘴上。 “爵……”渴望一触即发,野火燎原般燃起。她用力抱紧他灼烫的身躯,热烈回吻,激切地回应。 不顾一切的疯狂让血液热腾,泌出一身细汗,每个毛细孔都在呐喊着她要他、要他、要他! 她要这个男人! 她爱他! 第五章 彷佛没有明天,能真实拥住的只有这一时、这一刻、这分分与秒秒,在彼此怀里寻求存在的证明。 于是,爱火凶猛,欲念癫狂,毫无道德和顾忌,原始的需求被无限放大,只管深深埋进、紧紧圈围,任何一种姿态都行,多么下流变态也无所谓,彻夜地沉醉,在一波波翻腾的高潮中尝到近乎死亡的滋味。 然后,倾泄了、满足了、松弛了,两具汗湿的光滑身子仍深深交缠,舍不得分离,安详地栖息在秘密而湿润的温暖之地,静静地摩掌温存。[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体力耗尽,晕晕然像直想睡去,这一次,谭星亚睡得极沈,来到一个全然无梦的境地,感到安全与归属。 当她再次掀开眼睫时,窗外透进冷青色的天光,微微亮。 黎明将至。 男人卷卷的细软胸毛搔得她有些发痒,嫩颊下意识轻蹭了蹭,下意识地扬睫,这才发觉醒来的不止她一个,那双近得离她只有一个呼吸距离的漂亮棕眼,正若有所思地觑着她。 “我……你……你回来了?”唉唉,瞧她问了什么笨问题。 不明白男人那样的目光究竟有何意味,谭星亚被他盯得心跳加速、血液蠢动,刚消退不久的红潮在肌肤底下酝酿着。 他离开整整十天,自他们吵过架……嗯,不是的,那不算吵架,但他确实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两眼都怒红了,血丝尽现,而原本就冷峻的轮廓加倍凌厉,尖锐且火爆。 他从未存心伤害她。 他总是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带领着她前进,为她圆了无数的梦想。而她信任这个男人,全心全意。 只是,尽管知道他那一天头也不回地离开,是怕会失控伤害到她,这几天每每回想,心脏总还是揪紧再揪紧,泛疼。 她不让自己掉泪,日常生活和工作仍得继续,没有他在身旁,她以为就跟这两年多以来的相聚和分离一样,结果证明,这一次大大不同,她的心魂彷佛也被他带走,整个人空空的、虚虚的,有点游不到岸的错觉。 “我回来了。”没想到,钟爵倒挺郑重地回应了。 谭星亚微征,淡淡扬唇。 “我以为你归队加强训练去了,又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他的世界巡回赛好像还没结束,她没料到他会回来,昨夜他坐在床边,她一度以为那是梦,是她强烈思念下产生的幻影,用来抚慰自己…… “我飞去美国,那里有一场车展,老游也在。”胸膛随着他低沉嗓音而鼓动。 她忍不住笑叹。“游叔最喜欢逛车展啦!”因为辣妹很多,更重要的是,那些美眉身上的布料都很不多。 “好玩吗?”她轻问。 “替赞助厂商站台,不就是那样吗?无所谓好不好玩。” “诶……”幽柔低笑,她趴回那片性感又温暖的胸膛。 没有丝毫火气,仅余淡淡然的温柔,像是那天的不愉快从来未曾发生。 没有她的茫然若失,没有他的激怒暴走,一切的一切像是再寻常不过,而他能察觉到的,只有她昨夜从梦中醒来的泪,它们泉涌着,止也难止,几乎烫伤他的掌与心。 钟爵内心流荡着说不出的滋味,环住她后腰的臂膀微缩,静了好几秒终于出声。 “你作了恶梦,所以哭了?”而他……也在她的恶梦里吗? 那些梦,已许久没来惊扰她了。谭星亚暗自苦笑。 昨夜“它们”又来拜访,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但能确定的是,梦境的最后是好的,而感情是真的。是真的啊! “不是全部都是恶梦,也有好的部分,我只是……突然想哭而已……”刹那间,不禁感到羞赧,因为对他坦承想哭的念头。咬咬唇,她忙又补充说明。“但我没有真的要哭,只是……只是想而已,醒来脸就湿湿的了……” “很湿。” “嗄?”小脸抬起,双手撑着男人结实的胸,她再次望入他的眼。 “而且,你哭很久。”钟爵一脸严肃。 那些温烫泪珠沁进他唇间,不管她因何而流,都有绞痛他心脏的本事。 将她带在身边的那些年,尤其是前两、三年,她时常在睡梦里哭泣,不断、不断地流泪,像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小野兽,发出微弱又压抑的呻吟,她很痛、很害怕,却怎么也走不出那场恶梦,无法清醒过来,总要他又拍又摇又晃的,甚至还泼过她冰水,才能强制地将她拖离那个迷境。 那些旧时的恶梦依旧纠缠着她吗? 她已经好多年不曾作那些梦了,不是吗? 抑或是……她因他而有了新的梦魇? 最后的假想让他浑身泛寒,齿关微颤,所有的知觉充满排斥。 凝注近在咫尺的秀容片刻,钟爵脑子里思绪百转,忽然说:“我不知道全部是不是十七个。” “什么?”有听没有懂。 “兔女郎。”嗓音渗入几丝暗哑,像是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别咬牙切齿。“或许入镜的有十七个,但实际上更多。我当晚被下药,不是很清楚。” 下、下药?!谭星亚瞠圆杏眼,满脸不可置信。她惊得挣脱他的怀抱爬起来,跪坐在脚跟上,把被单扯在胸前,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是谁做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除了被拍照外,你、你没有受伤吧?” 钟爵摇摇头,也跟着撑起身躯,上半身靠着床头。 “整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再清楚不过,是那家八卦杂志社搞的鬼。之前”OUZO“在德国第六战积分最高,车队包下饭店酒吧开派对,杂志社的狗仔乘机混进来,不只我受害,几位个人名次较前的赛车手全遭了殃。”只是他人气最高,封面照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那些兔女郎是他们特意找来的?”硬是从干涩的喉中挤出声音。 “嗯。”他领首,表情好古怪,惯然的阴郁理似乎多出一抹……委屈。 “老天……”头好晕,她恼火得头晕。“那些人……他们、他们……好可恶!”不习惯恶言伤人,嚅到最后也只会这款不具杀伤力的骂法,但通红的脸蛋和急促的呼吸已充分表达出内心的激动。 微弱的清光中,彷佛能瞥见男人嘴角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弩弧。 他朝她伸出大掌,谭星亚先是一怔,但对眼前这个男人,她身体的反应永远比思绪迅捷,在她尚未意会过来时,自个儿的小手已乖乖放进他等待的巨掌中。 收拢五指握紧,钟爵将甜美的小女人扯了过来,牢牢搂住。 他不说话,只是霸气地强搂着她,下颚抵着她的头顶。 忽然—— “对不起……”细哑的女声轻得几难听取。 他听到了,真真切切地传进耳中,震得他浑身一凛。 双手环着男人的腰,不必他询问,谭星亚咬咬唇又说:“你遇上这种事,被下药、被偷拍,我还拿出来开玩笑,我其实……不是真想知道是不是十七个。”只是想用玩笑的方式蒙混过去,觉得心里会比较好过。 钟爵难以自制地吻吻她的发心,深沉的眼注视着迤逦而进的薄光,好一会儿才出声。“对不起。” “咦?”他、他……他说什么?有没有听错? 大掌把那颗妄动的小脑袋瓜压回胸膛,抚着她的发,他迟疑着,最后仍说:“我不是好相处的人,你知道的。我孤僻、好强、骄傲、不爱理人、以自我为中心,遇到不顺心的事会大发脾气……那天在休息站动手推人,我让你很难堪。”大闹一场后,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却从未站在她的角度设想过。 她定居在这里两年,认识了一群朋友、有一份与兴趣相结合的工作,她有自己的生活圈,享受着那种安定感,而他则像长在她背上的一根芒刺,似乎每次出现,都在破坏她平静的日子。 越想,心越惊,那种变态的波动再次在体内鼓噪,理智要他思考清楚,欲念却强大得掌控了心魂。他低喘,两条粗铁般的臂膀突然紧搂住女性娇躯,恨不得把她揉进血肉中似的。 “爵?”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谭星亚勉强腾出一只手,抚着他冒出点点胡髭的面颊,忧心地问:“你怎么了?” 下一瞬,她听见自己轻呼,人已躺平在他身下。 男人修长又强壮的身躯覆盖着她,底下热如烙铁的部分隔着薄薄的被单亲密地抵着她,他的棕眼着火了,生气勃勃,能量强烈,既巅狂又野蛮,直勾勾盯紧她的方式,彷佛害怕她下一秒会突然消失似的。 谭星亚胸口怦怦跳,脸蛋酡红,试着想给他一抹笑。“……没事的,我后来跟阮主任和李师傅解释过,也道了歉,他们人很好,已经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没事啦!只要你下次别再那么凶——” 丰软的炽唇俯下,他略野蛮地吮吻那张轻嚅的小嘴,一手已扯掉夹在中间碍事的薄被单,两人肌肤相贴,四肢交缠,欲望来势汹汹,围绕在四周的空气膨胀再膨胀,热得几乎要引起气爆。 谭星亚被吻得快要不能呼吸,晕眩感再次席卷而来,让她只能凭藉本能攀住眼前的男人,跟随着他,敞开自己完全交付。 男人的动作称不上温柔,最噪动的部分被她潮湿的身子包裹了,狂野的频率震得床嘎嘎作响,在她体内点燃熊熊野火。 她昏昏然地睁开密睫,不知道是不是过度迷醉,眼前刷过一道道七彩缤纷的色泽,如烟火般灿烂激爆,好亮、好多、好美…… “我属于你……一辈子……属于你……”泪水直淌,她红着脸,哭得迷迷糊糊,心强烈悸动,像要胀破她的胸。 他是她人生中最奇异、最美的色调,她想珍惜,永远珍惜…… 钟爵搭上当天中午的班机,飞西班牙,巡回赛第七战即将开跑。 秘密出现,再秘密离去,中间掀起的波浪只有当事人自知,像夜半那缕素馨香气,神秘费解,缠绵在心头。 费解啊……对谭星亚而言,那男人原先是怒不可遏、掉头就走,他大可参加完车展后就直奔西班牙,毕竟时间已如此紧迫,可是他却还特意绕回来这儿,跟她说——“对不起”。 隐约感觉到,他似乎藏着许多话要说,想说,却不知从何启口,又或者还没做过周全的思虑。他目光变得有些不同,深沉许多,让她迷惑。他想跟她说什么呢?为何裹足不前?这样的他,让她心口微沈,牵挂变深,总是在茉莉花香悄悄夜袭时,从睡梦中幽幽睁开眼。 “变瘦了呢?”一双女性的手毫无预警地从身后握住她两边腰侧。 “啊!”谭星亚怕痒地一缩,忙着布置墙上展示柜的小手差点把整排珠珠串链打翻。 身后传来轻笑,她脸略赭地转身,睐了好友一眼。 “COOL  ME”的大老板袁静菱摇摇头,不禁笑叹。“好啦,不摸你,我用皮尺帮你量量嘛!依我目测,腰围至少瘦一寸半。”才说着,已拿起挂在颈上的皮尺围了过去,动作迅捷。 谭星亚两手都还拿着东西,见不及阻止,只好微微举高双臂任人摆布。 既然动用皮尺了,干脆该量的都来给它量下去。 然后不到二十秒,袁静菱一贯的轻和嗓音难得飙高。“腰围少两寸,臀围变小,大腿和手臂也变细,胸围……唔,还好没变。”略偏了偏脸蛋,再仔细打量,又说:“我看你这是来我家搭伙,让我妈和明祈叔养个几天吧,再瘦下去,我怕你会被风吹跑。” 她露齿笑。“我每餐都有吃啊!”只是吃不多,而她的食量本来就小,再加上天气渐热,河内的盛夏即将到来,胃口自然就差。 夏天了啊……谭星亚幽幽想着,那种胸口微沈的窒闷感再次兴起。 算一算,她和钟爵已将近八个月没见面了。 从那一天他飞西班牙,后来车队又转战日本、澳洲等地,整个巡回赛落幕后,“OUZO”车队表现极尽亮眼,他依旧是群星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赛事结束后,她原以为圣诞节前夕他会回到这城市,以往都是这样的,他们在一起过圣诞节、过新年,前年游叔还飞来跟他们住了几天,让她小小的屋子很有团圆的气氛呢! 然而,事情跟她预想的有很大的出入。 他没回来,只在电话里告诉她,他很忙,有许多私事要处理。 电话那一端,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疏离,古怪而莫名的疏离,她却连个简单的询问都做不到。好糟! 好几次她想听听他的声音,和他说说话,乱聊一通也好,电话就在眼前,他的私人手机号码也在脑海中刷过一遍又一遍,就是没勇气主动出击。她太习惯被安置,太习惯等待。真的很糟! 袁静菱眸光若有所思,还想再说什么,门遣的串钤忽然叮叮当当作响,“COOL  ME”的玻璃门被扬开。 “欢迎光临——”侧过脸,谭星亚反射性地扬唇露笑,有些庆幸能避开好友的探究。小菱的关怀她很感谢的,只是她目前处在迷乱状态中,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更别提要她说出口。 “哈罗罗~~两位美女!”探进来的是一颗红色爆炸头,然后瘦瘦的身躯跟着跳出来,女孩圆圆脸蛋天生爱笑,此时更挂着大大的笑容。 跟在女孩身后进来的是两名身材偏向袖珍的越南小姐。 “蜜卡,你们今天三贴?”袁静菱翘着粉唇,瞄了眼斜停在店门外、外壳被擦得亮晃晃的速克达机车。 “我们三个都这么苗条,三贴没什么啦!嘿嘿嘿,我还四贴过,”小金刚“一样吓吓叫、很会跑呢!”蜜卡晃着红发,她身后两名年轻小姐也嘻嘻笑,但不知是否多心,三个人、六只眼,见到谭星亚时又各自颤了颤,连笑也微僵。 今天又是残障就业协会向“COOL  ME”借将的日子,轮到店里两名裁缝师出马,在休息站现场做完指导后,蜜卡又主动举手要送人回市区。自从她有了“小金刚”以后,温馨接送情的事件就爆增了。 目光淡淡停驻在门外的摩托车上,谭星亚没察觉自己的唇角已露笑,不是强颜欢笑,装作云淡风轻那样,而是徐徐一抹、真切的轻暖。 “小金刚”年纪很轻,才八个月左右,跟它一样年轻、机种相同,但外壳烤漆颜色不同的摩托车共有十台,是钟爵送给“天主之家”的礼物。 他飞往西班牙之后,隔一天,她见到蜜卡换新车,询问之下才晓得是钟爵联络车行去办的,还吩咐车行的人一定要把旧车回收,“天主之家”如果不乖乖交出旧车,新车绝不卸货,这项捐献直接作罢。 所以,“小绵羊”放弃维修了,决定让它除役,从此是“小金刚”的天下。 神思飞掠,不自觉又想起那男人了。 谭星亚听见身边的人胡乱聊着什么,耳朵却捉不住那些起伏跳动的声音,也许根本是她没想去听取,就任由它们飘过。她想像自己在一个有他的所在,笑不由得深浓有韵。 “……星亚姐?”五指在她眼前摇晃。 “星亚?”有谁拍她红颊。 “什、什么?”陡然回神,被四张过于趋近的脸容吓了一跳。 “你在神游。”袁诤菱可疑地摸摸她发烫的脸。 “星亚姐,你……没事吧?”蜜卡的语气古古怪怪的,还和两个年轻裁缝师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没事的。我没事。”急忙摇头,不希望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正巧门边的串铃又响了,简直救她于水火之中。“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对金发碧眼的情侣,谭星亚抢在大家之前迎客去了。 蜜卡吐了口气,低头自言自语。“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呜呜呜,可是到底要不要说呀?她知道了不好、不知道也不好……唉,头好痛……” “有什么内幕消息能分享吗?”袁静菱把头凑近,长至小腿肚的乌丝柔荡。 蜜卡瞥见是她,小嘴开开闭闭好几次后,红发大力一甩,嘴巴挨近袁静菱的耳畔,正打算说出—— “哇啊啊啊——”惊天尖叫。 袁静菱吓一大跳,两名裁缝师也吓得倒退一步,就见蜜卡的“一指功”再现,伸长食指拚命指着刚进店门的那对外国情侣中,那位男士手中的赛车界八卦杂志! 说与不说,都不需要蜜卡头疼了,因为迎向客人的谭星亚两眼早已被杂志封面牢牢握住,又一次神游去了。 这一次的封面主角还是“OUZO”车队中人气最旺的“拉丁情人”。 没有兔女郎包围,换上的是国际名模。 斗大的标题写着—— “拉丁情人”为爱搏命!新车试骑意外暴冲! “OUZO”下一届冠军梦提早破碎?! 封面相当惊悚,一半是暴冲那一刹那的现场直击,另一半则是那位国际名模跟着医护人员跨上救护车的画面。 “我……我没事……没事的……”谭星亚猛地回过神,有些明白蜜卡方才古怪的眼神和语气了。她扯唇,对袁静菱宁淡笑着。“小菱,对不起,我必须先回家一下,这对客人要麻烦你了……” 一定、一定要回到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地方,在那里,她才能勉强让心绪平稳下来,脑子才有办法转动,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如何反应、该向谁询问…… 是了,要问啊!她必须联络上他,还有游叔! 新车暴冲,他发生意外,游叔肯定也在现场,那个现场啊……冲撞发生爆炸,整台车子都着火了,他、他究竟怎么样?受伤了?是不是很严重? “星亚,等等——” “星亚姐!” 她奔跑着,脚步踉跄,有人扶住她险些摔倒的身躯,她细细喘息,与袁静菱担忧的眸子相接。 “小菱,我要回家,我必须回去……” “好。但你别在街上跑,让蜜卡载你回去。”袁静菱说。 此时,蜜卡的“小金刚”就跟在她身旁,谭星亚毫无异议地坐上后座,一张脸仍白得澄透,内心的颤抖扩散到四肢百骸,她得使尽力气才能抱牢蜜卡的腰,不让自己掉下去。 车程仅需几分钟,蜜卡连车都还没停好,她己跃下。 “咦?咦咦?星亚姐,等等!我跟你进去,我陪你!小菱姐一会儿也会过来,让我跟、让我跟,门别关啊——”呼!顺利尾随目标闪进,没被挡在门外。 有谁跟在身后进来,屋子的主人此刻根本无心理会。 一进客厅,谭星亚便抓起矮几上的无线电话,她的手机和包包都还留在店里没拿,那个早该拨出去的私人号码存在手机通讯录里,也老早就烙印在她脑海中。 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抓着电话的手微颤,她试着按下那串号码—— 无法接通。 她又试,似乎有声音唤着她,她没理会,专注地拨打。 依旧无法接通。 “星亚姐……有、有人……” 对了,还有游叔! 别慌、别慌啊! 游叔的联络号码是……是…… 谭星亚感到巨大的挫败,浑身轻颤,发麻的脑袋瓜竟然无法完整拼凑出那串阿拉伯数字。 “星亚姐!你家有陌生人啦!喂!你混哪条道上的?怎么随便跑进人家家里上洗手间?!” 高扬的音量终于让谭星亚稍稍回神,她下意识转身瞧去,手中的无线电话“咚”一声掉在原木地板上。 “游叔……”泪水说涌就涌,把她的杏眸化作汪汪两泉,语气苦恼又委屈。“我记不得你的手机号码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刚从浴室走出来的游东飞朝她咧嘴笑,那样的笑透着安抚和保证的神气,谭星亚的心终于定了定。 “嘿,怎么哭了?忘了就忘了,想不起来就别勉强,我有时也会忘记自己的号码呀!没啥大不了的。”他摸摸刚刮完胡子的下巴,还对处在状况外的蜜卡眨眨眼。 谭星亚吸吸泛红的鼻子。 “钟爵他、他……我想知道他……” “那小子嘛……嘿嘿嘿……”不等她问完,游东飞的眼神往二楼一瞄,又咧开两排白牙。“想知道什么,自己问他去吧。” 闻言,谭星亚微微怔住,心脏促跳。 下一瞬,她胸口陡热,人已往楼上飞奔。 第六章 她看见他了。 男人背对着她伫立在窗前,那是他相当喜欢的位置,他穿着宽松的米白亚麻衣裤,微卷略长的发乱乱地散在颈后,发梢、宽肩和搁在窗棂的手背,被午后夏阳镶上点点金莹。 八个月未见,心悬意牵,她思念他的一切。 猜想他方才定已瞧见她疾走进屋了,为什么他没半点动静? 悄声走近,巨大的情感冲击着,谭星亚克制不住地从身后抱住他,两条藕臂环紧他的腰际,颊贴上他的宽背,那一刹那,感觉到男性身躯挺了挺,如被电流穿透,他其实在等待她的靠近。 两人都没出声,直到贴着他肚腹那双小手,摸索到亚麻布料底下厚实的包扎,然后温热的湿润感在他背上漫开,钟爵终于转身回抱她。 心情万分复杂,他这几个月想过又想,花了大把时间企图说服自己,如同当初他拚命要自己放下她,让她在喜爱的地方定居,别再受他拖累、无尽漂流。尽管最后证明,那时的“放下”之举全然是一场“假民主”,但终究有办法导正的,只要他对自己够狠、够毒,让两人的生活渐行渐远,从此失去交集,那才是真正的“放下”。 然,问题来了—— 他竟然没办法“吃苦”。 一想起未来无她参与,他再也回不来这个被她称作“家”的地方,没有她的香气,失掉她的甜蜜,她的种种温柔从此与他陌路,两人之间再无半丝连系——光凭想像,就足够他痛彻心肺,碎骨削肉般的剧痛,痛得他几要丧失意识。 这八个月,他反覆无常,颠三倒四,几次头一甩,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却隔没几个小时又推翻原先的决定。 放手。不放。 他该要放。该死的却放不开。 他不认为此时回来这座城市、来到她身边,是明智之举,但八个月实在太漫长了,这种自我折磨到达某种程度时,会激起一股不顾一切的蛮性,变态的心理更扭曲,毫无理性可言。 发狠,他收缩双臂用力搂紧,筋肉与骨头同时掀起疼痛,无声抗议着,他全然不理,倒是怀里的小女人不安地扯了扯他的亚麻衫。 “你身上有伤。”低哑叹气,略带着鼻音。 他稍稍松开野蛮的捆抱,让她在怀中仰起湿润的脸蛋,那双湛亮杏眼像小兔子的红眼睛,俏挺可爱的鼻头也红红的。以往她哭泣,大半是作了恶梦,很少清醒时哭得像个泪娃娃。 心头一紧,他探舌卷掉她颊边的泪,吻吻她的鼻,再亲亲她的兔子眼,吮掉羽睫上的湿气,最后移向那张微启的朱唇,辗转蹂躏。 “别哭……”低哄着,他的额抵着她的,即便压痛额上的擦伤也不在乎。 “我看到杂志的报导,才晓得你发生意外。那辆重型机车……起火燃烧,火好大,我以为……以为……”简直胆战心惊,即便见到他、抱住他了,恐惧感仍盘旋不去。 “没事的。车子起火前,我已经跳离了。” 当时,他摔飞出去,暴冲的力道让他控制不住方向,起火之前车头早撞得稀巴烂,车身还贴地高速磨擦好几圈,差点砸到他。 关于那些惊险画面,她不需要知道太多。 “让我看看好吗?”小手隔着衣衫轻抚他的背,像怕把他碰疼了。 钟爵无异议,由着她将自己拉至床边。 他坐下,她跪在他双腿之间,似乎察觉到他肩胛活动不易,她动手替他解开胸前四颗盘扣,褪开他的衣衫。 谭星亚深吸口气,将气息屏在胸臆,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用弹性绷带缠裹住的胸膛和肩膀,而从左肩斜向腰际还套着固定肋骨用的紧身束带,他手肘有伤,颈侧、额头,甚至是指关节都有伤痕,教人怵目惊心。 胸中发痛,她终于吐出烧疼心窝的那口气,想也没想,动手拉高他两只亚麻布的宽裤管,还好两腿的擦伤只有小小几处,跟他上半身比起来,算相当轻微。 “都彻底做过检查了吗?”她有些虚软地跌坐在地板上,今早绾起的发己散乱,她干脆拿掉细簪,温暖的柔丝泰半盖在他左大腿上。 钟爵漫应了声,粗糙长指插进她的发里,来回揉弄。 “那张照片……我看到有救护车抵达现场,你那时意识是清醒的吗?脑部有受到撞击吗?医生怎么说?没让你住院观察几天吗?你怎么——”吐出连串疑问的小嘴被他的指腹压住。 “我意识清楚,”OUZO“的医疗团队也替我做了全身检查,我不想住院。”因为很没用的、极度想回到她身边。这八个月的“自我说服”一整个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下颚略绷,他又说:“我没有进那辆救护车,被抬进去的其实另有其人。” “嗄?”谭星亚瞠眸,小心地握着唇瓣上带伤的手指。“但是,杂志社有拍到……” “车队为了让我顺利躲开媒体,安排我从另外的出口离开,为加强可信度,老游当时也在那辆为媒体和狗仔队准备的救护车上。”他扯唇笑了笑。“媒体晓得老游和我关系匪浅,见他一脸哀威,神情严肃,自然不会放过那辆救护车。” 谭星亚徐长地叹出口气,之前过度惊愕,而现在心情渐缓下来,突然绷紧的神经整个松弛,有种全身气力被瞬间抽光的错感,她脑袋瓜撑不住地晃了晃,歪向他大腿靠着。 她静合秀睫,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在眼皮底下颤转,视讯仍残留着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和耸动的标题—— “拉丁情人”为爱搏命! 为爱吗? 他和那位国际名模的绯闻已传出半年多了,先前也曾被媒体跟拍到几张相偕出游的亲密照片,还有他开车送她夜归、在高级餐厅共进晚餐、参加游艇派对等等的画面。 依他的性情,很难和谁走得那么近,若非对人家很有好感、觉得值得交往,不会时常玩在一起。 “那位名模小姐也上救护车了……”话无意识地嚅出,过了整整三秒,谭星亚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合着的眼蓦地睁开,发现钟爵正俯视着她,眼神有些怪异。 脸皮漫开薄热,有股冲动让她控制不住嘴巴,静静又说:“她肯定知道你被安排从其他出口离开,却还是跟上救护车,这么一来,说服力更强,记者和摄影机只会一窝蜂地追赶过去。” “你是说洁西卡吗?”棕瞳深处刷过异彩,迅雷般划过。 有意无意的,他沉吟片刻才领首道:“嗯,她确实帮了点忙。听老游说,她后来走出医院被媒体包围时,还尽情发挥天分大演特演,哭得相当漂亮。” 这一次,他没有解释,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谭星亚心里明白了,这位“洁西卡”小姐是朋友,绝非那十来个“兔女郎”。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不愿往内心多作揣测,不想,就不痛,即便痛着,那样的力道她还能尝试压抑。 最最重要的是,他已无大碍,真真实实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能抚摸他、拥抱他、亲吻他,能闻到他清爽的男性气息,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听他低沉地叙说。 她很欢喜、很满足,?(: ) 第 4 部分阅读 最最重要的是,他已无大碍,真真实实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能抚摸他、拥抱他、亲吻他,能闻到他清爽的男性气息,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听他低沉地叙说。 她很欢喜、很满足,觉得上天对她真好、真好…… 微微扬起嘴角,她趋近,细瘦手臂圈着他的腰,环得轻轻的。 “我很……谢谢她。谢谢她肯帮忙。” 男人无语,双目细眯了眯,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不太欣赏她过轻的环抱,他再次不怕痛地加重力气回抱,搂得彼此都疼,怀里的小女人才想提醒他小心,两片粉瓣便被密密封合了…… 按理,这一季的SBK二轮大赛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钟爵尽管有伤在身无法代表出赛,仍是要在“OUZO”团队的安排下接受疗养和复健,不能随他高兴想走就走。 他这次“偷溜”回河内,身为他经纪人兼“OUZO”技术顾问的游东飞着实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车队那边默许,睁只眼、闭只眼地当作不知情。 暴冲的事件,目前继续调查中,那辆新车是“OUZO”准备用在世界大赛里的“战车”,结果公开试乘会竟发生意外,整个设计团队还得从头再来,研究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当然,原来支持“OUZO”今年再度夺冠的赌盘,不管是合法或地下场子,全部一夕变天,好惨! “你该回队上了。”温馨客厅回荡微冷的男性中音。“不用赖在这里,美其名说是要看顾我,其实天天流连河内各大小俱乐部。” “我这假期可是拿你的伤跟”OUZO“硬讨的,机会难得哩,慢些回去不打紧啦!你和星亚好歹算得上是我的亲人,这里好歹算得上是我家,你怎么非得要我去睡马路边不可?你这孩子真不孝。”水族箱边的半身镜前,准备出门找乐子的游东飞拍拍银灰色的薄西装外套,再拨拨乱而有型的头发,像是发现哪里不对劲,赶紧趋近镜前瞧个仔细,唔……眼角的皱纹真的变多喽……该死!还有小黑斑?! “我没要你去睡马路。你可以选择任何一家饭店,我付钱。”钟爵沈着脸。 “可是我比较喜欢星亚帮我准备的房间啊!”游东飞两手一摊,在镜中对上干儿子微眯的棕眼,露出深捺的酒窝。“我房间在一楼,你们在二楼,你和星亚关起门来做爱做的事,完全不会妨碍到我,别这么不好意思。” 这花心老家伙要不是救过他、养大他,他肯定一记飞腿踹过去!“总之再两天,两天后你不走,别怪我联络某女说你在这里花天酒地,你就等着被捉奸!” “嗄?捉、捉什么奸?我和她又没怎样,她玩她的,我玩我的,谁敢来捉奸?”游东飞脸色微变,显然被抓到弱点。 钟爵挑高眉尾正要嘲讽回去,有人开门走进客厅,温润女声随之响起。 “发生什么事?”好像听到谁说……捉奸?谭星亚晃晃脑袋瓜,心想八成听错了吧? “怎么回来了?”钟爵的注意力马上转移,走近要接过她拎在手里的塑胶袋。 “香妹姨今天多做了好多菜,要我拿回来给游叔和你当午餐。等一下还要回店里去,蜜卡会过来载我。”蜜卡近来的电脑职训课程开始了,上课的地方就在大教堂斜后方的中学里,离“COOL  ME”超近,三不五时会过去店里搭伙。 见男人伸长手,谭星亚浅笑摇摇头,避开不让他拿。 “医生之前交代过,至少三周左右骨头的裂痕才能愈合得完全一些,这段期间不能拿重物。” 钟爵静望着她淡垂秀容,把塑胶袋里的一盒盒熟食取出。 回到这儿的隔天,她磨着他进当地的大医院又做过一次检查,把该要注意的大小事项全向医生问了个彻底。 接着,她还从袁静菱的母亲阮香妹那里,要到了一帖据说对顾筋强骨很有疗效的汉药偏方,十七、八种药材熬得黑呼呼一碗要他喝,他抵死不喝,她就变了个法子把那帖药加乌骨鸡下去炖,引诱他踏进“陷阱”。 除了内服,还加上外用的,仍然是由那位“香妹姨”所提供的“超有效神奇偏方”,要她把好几种药材放在家庭用的薰洗器材里,让药效一点一滴蒸出来,然后往他身上几处挫伤猛薰、狠薰,据说能温筋行气。 他被“薰染”了整整一个礼拜,连呼吸都带汉药味了。 每次看她为他忙碌,低敛的眉眼认真,神态好专注,他全身就热热的,尤其胸口,更是灼热得疼痛。 但那样的疼痛让他感到快乐,很想拥紧她,给她无数的吻;很想与她肌肤贴着肌肤、交颈摩掌,四肢与她交缠;很想埋进她女性的极致温柔里,享受她的圈围;很想满足她,给她很多、很多,不管她要的是什么,他都将为她寻找、替她完成,送给她最美的梦。 他怎会以为自己还有办法对她放手?! 之前的八个月,他脑子究竟丢到哪里去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变态的、想要独占她、囚困她的思维和行为,却无法忍受自己可悲的愚蠢! “游叔,准备吃饭了,我再炒两个青菜就好,很快的——唔唔……”瞥见游东飞从客厅晃过,谭星亚张声要唤住他,挨在一旁的男人突然长臂一展,把她揽了过去,她眼前陡黑,小嘴又被突袭了。 “嘿嘿嘿,你们忙,慢用慢用!我中午自有饭局,晚上也不必等我开饭啦!再会——”花心老情圣转战江湖,今天和美女们约会的行程一样排满满。他食指潇洒地顶顶头上的格纹贝雷帽,跳着恰恰舞步往门口滑去时,中间差点被两道充满威胁性的目光所灼伤。 瞪啥儿瞪?亲吻女人时要全心全意投入啊!前进三步,头来回甩动,往左边略顿,摆POSE。 冉赖着不走,等着被捉奸!吻得怀里娇软身躯紧偎过来,棕瞳依旧不怀好意地直瞪着正往门边移动的花俏男。 老子又没结婚,捉个屁奸?! 没结婚吗?哼哼,最好是啦! shit!我、我我……老子赶时间啦!闪闪闪,快闪人! 大门“砰”地重重关上,被吻得有些昏沉的谭星亚神智一凛,小手还抓着塑胶袋和一把龙须菜,她水眸迷蒙,玉颊晕红,模样憨憨的真可爱。 “怎么了?游叔呢?我们……我炒菜给你吃……要吃吗?” “好。我吃。”轻扣她玉润的下巴,钟爵再次俯首,低笑着咬了她的朱唇,恭敬不如从命地“大吃特吃”起来了。 他就是有本事把她迷得团团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要不是两人的拥吻越来越激烈,不小心把几盒熟食扫到地板,溅出一大滩汁液,把他的裤子和脚也弄得汤汤水水,都不晓得这一路下去,她还会“发昏”到什么境界? 说不定,最后真要被他缠进房间! 他一直是个生理欲望很强的男人,即便受伤成现在这个模样,还是天天向她索欢,但这几天在床上的“互动”,常是她在上、他在下的姿势……唉唉唉,不想了、不想了! 趁着钟爵上楼清洗,谭星亚花了十分钟把地板擦干净,把该热的食物热好,大火快炒了两盘青菜,迅速把丰盛的午餐摆在长窗边的橡木桌上。 摆好两副碗筷,她摸上嘴角,发现自己在笑。 笑着,指尖犹按着翘翘的弯弧,眼睫循着阳光透入的方向抬起,她看见那个窈窕修长的女人。 女人有一头抢眼的亮泽金发,米白色的连身洋装剪裁简单而大方,腰间系着一条宽版的栗色皮带,强调出娇蛮的腰身和漂亮的胸线,脚下的魔鬼细跟高跟鞋让她原就纤长的小腿变得性感美好,看她踩得好轻松,应该平时就很习惯那样高度的鞋子。 谭星亚眨眨眸,似有若无地逸出一口气,让那抹浅笑淡淡留驻,心房猛地跳腾着什么,她捉不住,也就由着它去了。 绕过橡木桌,她来到玄关处,开门,穿过小前庭,然后笔直朝手里拿着张纸、正东张西望的金发女人走去。 “需要帮忙吗?” 听到轻柔女音,那头金发旋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墨镜后的眼睛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只觉得生动活泼。 “太好了,你会讲英语!”她如释重负地笑了,手中的小纸张立刻递过去,上头写着一个地址。“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地方吗?” 谭星亚垂眸顾了眼那张纸,微微褪色的唇仍噙着笑。“你来找朋友?” “找我的甜心啦。”她摘下墨镜,眼珠颜色如澄空碧蓝,吐着粉舌露出跟成熟外表不太搭的腼腆笑容。 谭星亚静凝着她,被对方闪烁蜜味的眉眼所勾引,不禁走神了。 “哈罗!!你能帮我吗?”白透的玉手轻晃。“你怎么了?” “啊!没事……只是觉得你好漂亮,有几分面熟,好像杂志里的模特儿。” 金发美女张口像要说话,谭星亚没等她出声,侧身回指了指后头的房子。“你想找的地方就是这里,想找的人就在里面。[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调回眸光再度看向对方,她笑笑问:“你吃饭了吗?我刚准备好午餐,要不要进来吃一些?” “嗄?”美女明显一愣,随即上上下下打量谭星亚,碧眼亮晶晶。“你也住在这里?嘿,我知道你的,我知道你呀!他说你是他的——” “洁西卡?!”低沉嗓音满是惊愕。 站在前庭说话的两个女人同时侧首,望向大跨步走出屋子的钟爵。 “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这个地址的?我——”女人扑过来抱他,香水味让他吼声陡顿,差点打喷嚏。 “爵!我好想你啊!”贴脸,亲吻,再贴脸,再用力亲下去。洁西卡热情如火,无视钟爵沈眉眯眼的“恶相”,笑嘻嘻直嚷:“我到马来西亚的小岛拍写真,工作提前结束,就飞过来这儿找你们玩啦!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吧?刚才有没有撞疼你?哎呀,对不起啦,我看到你太开心了!别臭着一张脸嘛,你不高兴看到我吗?唉唉唉,你这孩子真不可爱,我可是把你爱进心坎里呢!”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又被溜进鼻间的香水一呛。 “我怎样?孩子不对吗?孩子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孩子啊?” 简直鸡同鸭讲! 钟爵火大地揉着挺鼻,另一手牢牢按住洁西卡的肩膀,推开,坚定地和那股香水保持一小段距离。 他峻脸微撇,犹爆火气的棕瞳和斜后方那双沈静的星眸相衔。 星眸嵌在过分苍白的脸容上,显得加倍深幽,然后它们眯眯地弯成两道,似乎在笑,温润地笑着,把眼睛笑出薄薄莹亮的水气。 他迷惑地蹙拢眉峰,想将她拉近,一道黑影突然插入两人中间。 “爵,是她对不对?我迷路了,被这儿的小巷小弄搅得头晕目眩,是她跑出来救我的。游东飞所说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她吧?她是你十八岁时救回来的少女?哇啊啊~~爵,你英雄救美耶!” “你闭嘴。”钟爵狠瞪洁西卡一眼,压下想一脚踹飞对方的冲动。 “你们慢慢聊,我……我先走了。”隐隐的刺痛感漫开,原来对方知道他和她当年那些事。谭星亚淡淡颔首,旋身,举步正要跨出,好闻的男性气息混着她熟悉的玫瑰沐浴乳香,蓦地将她包裹。 “你要走去哪里?连饭也不吃吗?”钟爵似乎晓得她在避讳什么,脸色变得更难看。“跟我进去。” “我不要!”谭星亚胸口陡颤,反射性地甩开他的手。 这一甩,她征住了,彷佛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举措。 她在干什么?! 不是说过,不想,就不痛的…… 她费力不去多想,真的、真的尽力了,但那些教她心痛的事逼得这么近,挤兑着她、环绕住她。 她像是孤孤单单站在山棱线上,四面八方的风在耳畔忧伤唱着,于是,她也哼起那样的曲调,等意识过来,才弄懂那种奇异的痛早已往心田扎根,不是想或不想,就能任意操控或阻隔。 咬着唇站在原处,她苍白小脸此时更不见血色,恍惚想,这样真糟啊!她表现得实在太不得体,把气氛弄拧了。 “对不起……”暗自深深呼吸,将纠结心脏的那股力量勉强压制,竟心虚得不敢接触男人的眼光,只低声说:“我其实在店里吃了一些,现在不怎么饿。东西我都热好摆在桌上了,你们边聊边吃。店里今天挺忙的,我还是快点过去。”她迅速望了洁西卡一眼,后者冲着她绽出充满兴然的巧笑,她微怔,也下意识回给浅笑。 “抬头看我!”被故意忽略的男人爆发了,不管现场还有第三者,口气变得阴恻恻,再次拦住谭星亚欲走的步伐。 谭星亚僵在原地,小前庭的唯一出路被挡住,她想闪避已然不及。 “你干么这么凶?”同为女性的洁西卡要替自己的女性同胞抱不平了,一手拉住不发一语的谭星亚,扬起近乎完美的下巴,高傲回瞪钟爵。“有话好好说,不要欺负她!” “滚开!”不让自己的女人被乱碰、乱抓,钟爵根本不管身上还带伤,硬是以铁腕手段夺回谭星亚。 撞进他怀里,谭星亚毫不挣扎,就由着他紧拥,只是一张软唇扬得发白,眸光垂掩,像尊不会说话的陶瓷娃娃。 洁西卡尖叫。“你打我?你竟敢打我?!”玉腕遭男人五指狠抓,强逼她放开,结果留下红红印子。 “别碰她!”恶狠狠地警告。 “为什么?你救过她,她就是你的啊?你、你……你这个沙猪主义崇拜者!害我还一心以为你是个好孩子!” “别在我面前提孩子!”咆哮。 啪嚓! 快门声?! 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的洁西卡和钟爵很有默契地停顿下来,眯眼,互望着彼此,随即掉头朝围墙外看去。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快门声连续乍响,踮高脚站在围墙外的陌生男人持着专业数位相机,拚了命地拍照,把前庭陷入“三角习题”的一男两女之间的“争执”给连拍下来。 第七章 快门声不绝于耳,钟爵反射动作就是把怀里的小女人密密环住,拿高大背影挡住狗仔队的镜头。 “进去里面。”护着她,疾步将人往屋子的方向带。 用不着钟爵多说什么,谭星亚也意识到情况紧绷,很配合地小跑步起来,让他送进屋内,而洁西卡也跟在他们身后躲进来了,一进屋就把长窗的窗帘全部拉上,动作快得惊人。 “你们……我、我……对不起……”过了两年多快三年的平静生活,谭星亚几乎忘记躲狗仔、应付媒体的滋味了,即便以往跟在他身边那十年,她也被保护得极好、极隐密,不曾有过像刚才那样的经验。一时间,她思绪空白,只讷讷吐出不成句子的话,也不晓得为什么要道歉。 钟爵眉宇阴沈,心脏发痛,特别是感觉出她正在颤抖,像不小心掉出巢外的小雏鸟般,全身不能抑止地瑟瑟轻颤。他左胸痛得差点不能呼吸,火烧般的愤怒让他五官微微扭曲。 突然—— “爵!”谭星亚惊唤,看着男人突然掉头转身,打开屋门,火气十足地冲出去,连凑在窗帘边观察敌情的洁西卡也被吓到。 “你别跟出去!”洁西卡赶紧制止,跳过来拉住她。“千万别在这时出去!没事的,没事的,这种状况交给男人处理,我们乖乖躲着就好,等一下再——”话猛地停顿,碧眼瞠圆,因为外头突然传来暴怒吼叫和吃痛的哀喊声。 “我的天~~”冲到窗边往外看的洁西卡惊得花容失色,尖叫道:“他打人?!他不是列在车队的伤兵名单里吗?他竟然对那两只狗仔挥拳?完了、完了、完了,其中一个还猛拍!” 蓦然间,一道秀白的纤影匆匆跑过窗外的前庭,洁西卡一愣,这才惊觉客厅里只剩自己一个。“上帝啊,告诉我该怎么办吧?”头很痛啊! 见外头上演全武行,谭星亚哪里还有办法乖乖待在屋子里?那些人恨不得他行为暴冲、情绪失控,越疯越乱的画面越能卖到好价钱,他明明晓得的,怎么还选择以如此不理智的方式处理? 要是游叔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不是像她这样,既慌又急,泪水不争气地爬满双腮,担心他受伤害,却无法保护他,只会拖累。 她冲出去,这场骚动早已经引起巷内人家的注意,围观的人多起来了,可她无心理会旁人,忍住哽咽叫道:“别打了!爵!住手!别理他们,你住手啊!” 拚死捕捉精彩画面的镜头突然转向她,快门又是“啪嚓”个没完没了。 谭星亚眼中只有暴怒失控的男人,被拍就被拍,她不问不躲,没要费心去遮掩。 但钟爵可不这么想,一只拳头猛地挥上对方,那名狗仔应声倒地,高档相机也跟着摔在地上,又被钟爵拾起来砸向墙面,零件全跳散开来,当场碎成残尸。 那人叫骂诅咒个不停,钟爵打红眼了,冲过去要补上几脚。 “不要打了!爵!噢——”重重哼了声,又突然无声,彷佛极痛。 有一刹那,谭星亚脑中一片空白,伏在地上不敢吸气,因为稍稍一动,腹部就痛得她直逼出满额的冷汗。 记忆追溯,几秒后她理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为急着要阻止他,她紧张地唤着,想也没想地扑过去,结果他抬脚狠踹的那一下正中她肚腹。 她被踹得往后跌,反射性地抱着肚子蜷伏在地,手肘都磨伤了,发髻也弄乱了,好几缕垂散下来,把她惨白如纸的鹅蛋脸可怜地圈围着。 星亚! 熟悉的胸怀超近,她被拥入强而有力的臂弯。 咆哮、叫骂、诅咒、撂狠话……男人们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乱鸣,她意识是清楚的,只是花太多力气等待那波疼痛缓下,额与背部渗出冷汗,每一下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没办法再去留心周遭的状况。 别再起冲突,住手啊…… 随他们去,别理会了,住手好不好? 她以为自己喊出声了,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所有的话都变作低吟,忍痛般从齿缝间断断续续逸出来。 她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重新回到屋子里,他竟还抱她爬上二楼,用肩头顶开房门走进,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大床上。 “星亚……”声音低嗄得几难听取。 谭星亚听见了,耳鸣散去,清楚捕捉到那一声压抑的哑唤。 她缓缓掀睫,看见男人忧伤的峻脸,眉峰连打了好几个皱折,阴晦眼底仍残留戾气,她对他露齿而笑。 “……那两个人离开了?”腹部的痛好些了,她静静吁出口气。 “嗯。”钟爵拂开她的发丝,破皮渗血的指关节避无可避地落进她眼中。 她叹气,神智稳定。“你旧伤没好,还在休养和复健,身上又有新伤了。”她还是他抱上楼的,唉…… “那些人欠扁!”他表情野蛮。 “又会挨告的。”这不是他头一次对狗仔队动粗,只是近几年已收敛许多,谁知道今天突然又来这么一下。 钟爵抿唇不语,离开床畔,走出她的视线。 谭星亚不由自主地合起眼睫,彷佛才一会儿而已,又像过了好半晌,等她再次睁开双眸时,男人已经返回,家庭急救箱搁在床头柜上,他正拿着一块沾过温水的毛巾,小心而仔细地清理她手肘的擦伤。 消毒过后,他帮她搽药膏,然后贴好OK绷。 “谢谢……我应该回店里去,蜜卡要来接我的,她来了吗?”边问,她勉强想撑坐起来,肩膀马上被两只大手按住。 “躺好别动。” 钟爵语气不凶,沉沉的,却掷地有声,敲在她心上。 见她脸色仍白,余悸犹存的模样,他就算再气、再恨,也没办法对她凶。 撇撇嘴,他主动说:“蜜卡几分钟前来过,我请她离开了。至于”COOL  ME“那边,我已经打电话给袁静菱,跟她提了一下状况,她要你休息。”两只手没闲下来,他掀高她那件改良过的越南国服,把宽版真丝长裤也往下拉开一截。 谭星亚定定看着他的动作,感觉他粗糙的指轻压了压她挨踹的地方。 她有些瑟缩,但疼痛已减轻大半,见他眉心深锁,下颚抽紧,她伸手去覆住他手背。“已经好很多,不很痛了。” 钟爵真想好好数落她一顿! 他想责备她为什么要闯进那样混乱的场面?为什么不听话待在屋里?为什么要扑过来阻止他?但是啊……他什么话也骂不出口,因为他更气的是自己!他再一次扰乱她宁静的生活,保护不好她,还让她忧惧,甚至让她受伤!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沈着脸,他抽开被她轻覆的大手,把一条浸过冷水的毛巾拧干、盖在她发红的肚皮上。“先冷敷一下,等会儿去医院再详细检查。” 谭星亚怔了怔。“不必去医院的,我没怎样……刚才是有点头晕,现在也都好了,去医院干什么?”声音细微,补了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躺着睡会儿,不想动了,好吗?” 她真怕一出门又有狗仔队窥伺,被拍她无所谓的,但他要是又被惹火,再次挥拳揍人,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似乎看出她的忧虑,钟爵胸口一痛,真想赏自己几拳。 “累了就睡,别说话。”再换上另一条冷毛巾。 知道自己说服他了,谭星亚微微笑,低柔叹息。 “你手指也受伤了啊……刚才跟人起冲突,动作那么激烈,之前的伤还好吗?肩胛骨是不是又痛了——” 他俯身含住她的小嘴,堵住她绵软的低语。 男人温灼灼的舌在那小小芳腔中进行一场醉人的侵袭,许久过后,才慢慢由深吻变成浅啄,徐缓分开。 谭星亚两颊终于浮出嫩红,她细细喘息,凝望着那双深邃似有流金的棕眼,促跳的心漾开某种说不出、厘不清的酸疼,教她喉咙莫名紧缩。 “你那位……朋友呢?” 钟爵瞳心一烁,抚摸她温颊的指略顿。“谁?” “洁西卡。”她嘴角懒懒地勾起模糊的弯度。“她个性很活泼,感觉是挺好相处的人,跟杂志和伸展台上走冷艳风格的她全然不同……我应该能和她变成好朋友。”见男人不说话,她只好又问:“洁西卡呢?放她一个在楼下不好,你下去陪她吧,我……我要休息一下……”后头的声音突然式微,因为棕眼正对她眯紧,她晓得那样的眼神,似乎自己又惹着他了。 “看着我。”他命令。 谭星亚撇开的眸光只好乖乖再调回来,眨了眨,悬着心等待。 “你为什么把我丢给那个女人?”今天不把话问清楚,他八成会内伤得呕出一大缸血。 “什、什么?”谭星亚一脸无辜,完全弄不明白事情的走向。 “你以为我和那女人是一对的,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八卦周刊这样写,你就相信了,所以洁西卡今天跑来这里,你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避得远远的,把我留给她,连争都不想争,是不是?”边问,他火气略大地把她肚皮上的毛巾扯掉,跟着挖起一小坨有薄荷味的消肿软膏抹上,不过抹药的力道倒十分轻和,在肚脐边慢慢推匀开来。 谭星亚小嘴掀动,咽下堵着喉头的无形硬块,试过几次才挤出声音。“……我要争什么?” “你说呢?”钟爵咬牙切齿。替她搽完药、拉好她的衣裤后,又极不甘心地丢出一句话。“你也真够大方了!” 他语气嘲弄,眉眼阴沈,胸膛起伏明显,看来是把怒气全屯积在胸臆间了。 “对不起,我……其实……”谭星亚欲言又止,轻抚腹部微微坐高,眸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究竟想说什么?能说些什么呢? 脑袋瓜里一时间也纷乱得抓不到半点头绪。 她哪里大方了?她小气得很呐!要不,她不会选择避开,来个眼不见为净;不会心痛得都快碎裂了,却只能强迫自己别去想,什么也别想,才能勉强挺住。 她要争什么?跟洁西卡以及所有觊觎他的男人和女人竞争吗?要他眼里只看她一个,就如同她心中仅容得下他吗? 穿说了,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是他的奖赏。她欠他太多,而恩情、爱情与亲情交缠融合,全归属于他,再去争,那她就贪了。 有种被误解的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驳回,她眨眨眼,原是想把酸涩眨掉,哪知竟不小心眨出两颗泪,她吓一跳,结果越眨越湿润,很气自己近来动不动就掉泪,她明明不爱哭的。 突然间,她笑出来,笑声干干绷绷的。 “对不起,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泪,好奇怪……”面纸盒搁在床头柜上,她连忙抽出三、四张,擦拭通红的脸蛋。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钟爵觉得自己变得相当笨拙,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极不得当,永远在伤害她、为难她。 他没安慰她别哭,也没用命令语气要她别哭,只是伸长臂膀勾来整盒面纸,放进她怀里,顺便抽出一张帮她擦擦汇聚着泪水的下巴。 “我要洁西卡离开了。”内心暗暗叹气,几分钟前燃烧的心头火全给她的眼泪浇熄,徒剩残烟。 谭星亚一愣。“离开?” “她要找的人又不在这里,我告诉她地方,要她自己去了。” 想不通。“可是她说要找……找……”找“甜心”。谭星亚想,那应该是洁西卡对亲密男友的昵称。 “她要找老游。”撇撇嘴。 嗄?!“游叔?”更想不通了。 钟爵郑重地颔首。“她看上老游,专程飞来这里,就为了他。” 现场似乎静默许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谭星亚眼珠直勾勾的,被咒语定住似的,许久才见她重重吁出口气。 她脸蛋转赭,又突然笑出来,此时的笑音是柔软、轻和的,隐约透出恍然大悟后的从容徐缓。 “所以……她和游叔在谈恋爱?”一个二十五、六岁,一个将近六十,跨越年龄的恋情给人一种奋不顾身的浪漫。 钟爵注视着她犹有泪痕的笑颜,郑重的语气未变,说—— “他们已经结婚了。” “真的吗?!”谭星亚瞠圆杏眼,两丸黑瞳随着她的轻呼镶上奇异薄光。“你答应他的求婚了?” “嗯。”圆圆小脸绽开羞涩的笑,很甜、很幸福。 “COOL  ME”的午茶时间,下午三点刚过,送走几个上门订作衣服和购买礼物的观光客后,袁大老板打了通电话请相熟的咖啡小馆外送咖啡和点心过来,几个女人暂时把工作搁下,坐在原木地板上边吃、边喝、边聊。 喜事临门的是“COOL  ME”的一位年轻女裁缝师,求婚的男人则是残障就业辅导协会的阮主任,两人因残障协会向“COOL  ME”借将、在休息站进行教学而认识,交情渐渐加深,感情也逐渐加温,然后水到渠成。 被告知这项大消息,大家全围着女裁缝师问东问西,恭喜声不断。 闹过一阵后,对于女裁缝师和阮主任“公开”的“秘密恋情”,该问的全都详细拷问过,大家好奇心被彻底满足了,午茶时间也到尾声。 谭星亚蹲下身帮忙收拾吃剩的糕点,有人拉住她的手。 “你别忙,现在你被归类到行动不便的族群里,动动手指绣点花样还可以,所以你还是乖乖拉张椅子坐下,等着应付上门的顾客,然后顺便绣绣花、做些珠珠和亮片饰品就好,这种粗重工作你暂时别碰了。” 望着好友袁静菱半开玩笑的脸客,谭星亚轻笑了声,略嫌吃力地爬起来。 “没那么夸张啦!”她把几个小瓷碟和杯子端进设在布幔后的小茶水间,外面地板留给别人擦拭,她负责清洗杯碟。 袁静菱跟进来帮忙,拿着一块净布擦干杯子上的水珠,再摆回柜子里。 “他最近和你的联络还算频繁吗?”袁静菱极不经意地问,眼角余光觑了她一眼。 “他”指的是谁,谭星亚心中当然清楚。 微微一顿,她摇摇头,语气沈静。“我们不常通电话的,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偶尔想到才会打,我也不习惯主动打电话给他……” “所以,他到现在还不晓得?” 清洗完毕,把水龙头关好,谭星亚才低应了声,慢吞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袁静菱叹气,垂荡至小腿肚的乌丝彷佛都感受到主人的叹息,轻轻摇曳。“很简单,就告诉他,你怀孕了,北鼻都快足六个月,是个小公主。我敢说,他肯定连爬带滚地飞奔回来!” 谭星亚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两手下意识抚着自己的肚子。 以怀孕快满二十四周的孕妇来说,她肚子不算太突出,四肢仍纤细修长,身上似乎也没多长出几两肉,但胸脯确实比以前饱挺,鹅蛋脸也圆润了些,白里透红的,气色相当不错。 “你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钟爵迟早要知道的,孩子是他的,他要是敢逃避责任,说出什么混帐话——”袁静菱双手盘胸,故作邪恶地眯起眼。“我就把内幕爆给八卦周刊!” 谭星亚又笑,略微腼腆地说:“我没想隐瞒,刚发现时就想跟他提的,可是想归想,他那时人在国外,身体状况刚通过医疗团队的评估,重新投入赛事中。除了忙车队的事,还要处理和那两名偷拍记者之间的纠纷,后来听游叔说,他跟”OUZO“之间的合约快到期了,这一季赛事结束后可能重新拟新合约,也可能转投其他车队,所以忙的事情就更多,我就想,等他有空时再告诉他……”结果是一次拖过一次,一个月拖过一个月,越拖越难说出口。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让她欲说说不出口。 她不太确定,钟爵是不是在生气,生她的气。 因为她真以为他和洁西卡在一块儿,这就算了,她还沈静退让,半句话也不问,只想由着他去别的女人身边。 他心里有气,所以又好几个月不回来,免得一见她就火大吗? 连争都不想争,是不是? 你也真够大方了! 她不大方的。 她其实是个胆小鬼。 那一次的谈话不了了之,因她震惊在游叔与洁西卡的婚姻里,而他则脸色阴郁,淡抿的唇已不愿再多说、多问。 当天晚上,他安排她住进新市区的五星级饭店,她没有异议,知道这么做是为了暂时避开狗仔队。她的住所已经曝光,名模洁西卡又突然出现,消息一旦在媒体间传开,接踵而来的骚扰可想而知。 在饭店过了两晚后,他便离开了,再次留下她。 那间豪华双人房他己预先付过两个月的费用,但她其实想溜回家,因为没有他在身边,独自住在饭店里觉得特别寂寞。 幸好那阵子袁静菱和“COOL  ME”的其他成员三不五时会跟她一起回来,说是要藉机体会一下五星级饭店的服务和设备,晚上就睡在她房里。有朋友在,东扯西聊的,就比较不会胡思乱想或失眠。 等重新搬回家住之后,以为日子回复平静,不料她就在这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了呢…… 从盛夏将至到此时舒爽的冬天,这个城市变化不大,她的人生却已转向另一个叉口,迎接她的是想像不到的惊与喜。 他们一直有在避孕,但上次他隔了整整八个月才回来,那阵子不知为何,紧紧拥抱彼此时,两人都没去想到“戴套子”这种麻烦事。 怀孕了,肚子里有个小小生命,她心情反倒更沈稳、更笃定,不管未来将走到哪一步、她和孩子的父亲会有怎样的结果,她都欢喜的。 这一边,见准妈妈眉眸宁静,注视自己隆起的肚腹时,唇角噙着淡淡弯弧,袁静菱心窝一阵软烫,眼眶竟温热起来。 吸吸鼻子,她轻快地笑了,把手也搁在谭星亚的肚子上。“反正大家都等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妈和明祈叔可兴奋呢,直嚷着要当孩子的干阿嬷和干阿公,理所当然,我就是她干妈了,不怕没人帮你带孩子!” 谭星亚民唇一笑,脸容诚挚。“小菱,谢谢你。我……我很感激。” “嘿,瞧你把我惹哭了!”袁静菱嗔道,揉了揉眼。 “咦?应该是孕妇才有爱哭的权利吧?难不成你也喜事临门,和那位陆克鹏先生有爱的结晶了?嗯……小菱,该买验孕棒回来验验喽!” “喂——”袁静菱脸蛋透红,水眸圆瞪,正鼓着双腮要笑骂出来,酒红色的布幔晃了晃,裁缝师圆圆的小脸探了进来。 “星亚,外面有个老雅痞指名要找你耶!” 老……雅痞? 谭星亚疑惑地眨眨眼,撩开布幔走出。 她认识的老雅痞似乎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位。 “游叔!” 背对着她、专注欣赏玻璃橱柜里精巧饰品的男人闻声转头。 游东飞咧嘴笑开。“星亚,我第一次拜访这家店,感觉很不错,有好多有趣的玩意儿。下次我带洁西卡过来,她一定也很爱……爱爱爱……爱、爱爱……”爽朗的声音突然像唱盘跳针般,硬生生地卡住。 游东飞颇性格的脸庞胀成红色,目光迅速在谭星亚恬静的小脸和明显突起的肚腹来回挪移,不知道该定在哪一点才好。 “你你、你……你你你……” “游叔,我怀孕了,快六个月喽!”语气像在聊今天的天气般。 “你……好样儿的!”竖起大拇指。 第八章 下个礼拜就是圣诞节了,河内的天气好得很,只是早晚温差明显了些,风比起夏日时候舒爽许多。 晚间十点半,茉莉花香在某处迷离而起,谭星亚早已放弃去寻找那香气究竟从何处传来。刚洗完澡、做过基础保养,她下楼倒了杯温开水,徐徐喝着,人晃出厨房,习惯性走到亮着水蓝灯光的鱼缸前。 鱼群较刚养的时候多,种类也多出三、四款,植在里边的水草长得相当漂亮,那个拉着三颗彩绘气球的潜水小蛙人如今交“女朋友”了,她找到一只漂亮的金发美人鱼摆在他旁边,让他们在水中作伴。 而她,她有鱼作伴、有朋友作伴,将来,还有孩子…… 捧着杯子,她凑唇又喝了几口温开水,眸光有意无意地掠向鱼缸边那面半身镜,镜面上从昨天就大剌剌地贴着一张纸,张贴的人确信她每日都得喂鱼,肯定不会漏看纸上的留言—— 不说很好,大家都别泄密,我期待那小子看见你时的表情。 嘿嘿,相信吗?我其实己布下天罗地网,装设好无数架针扎摄影机,等待目标物出现。 留言是游东飞写的,底下还画了一个长翅膀的大笑脸。 他前天抵达,待了一晚,昨天早上就离开,说是要飞往巴黎与洁西卡碰面。他与洁西卡之间的恋情和婚姻目前虽然尚未曝光,中间也是颇多曲折,但浪漫的元素从不曾缺乏,或者真能长长久久走下去。 谭星亚对着那个笑脸歪歪头,不禁有些出神。 前天下午,老雅痞男人心血来潮拜访“COOL  ME”,突然见到他出现,谭星亚挺讶异的,一时间心跳飞快,猜想钟爵是否也结束巡回赛回来了? 结果,她猜测错误,希望没实现。 游东飞似乎知道她脑袋瓜里想些什么,不等她询问,已主动丢给她几个讯息,语气就像聊天那样随意—— “那小子不想再续约,目前”OUZO“的高层正在跟他周旋,还拚命往我这边下手。” “……是,你没听错,他确实说了,他打算退休。” “有什么好惊讶?他年纪也老大不小喽,趁着巅峰时期急流勇退才具传奇色彩啊!再说,反正这些年也捞够本了。别担心,他绝 (: ) 第 5 部分阅读 “有什么好惊讶?他年纪也老大不小喽,趁着巅峰时期急流勇退才具传奇色彩啊!再说,反正这些年也捞够本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别担心,他绝对养得起你,嗯……当然也养得起孩子——噗~~”偷笑变喷笑。 “唉唉唉,要不是得赶去巴黎,我多想留下来亲眼目睹那一幕啊!肯定经典,绝对经典啊!” 她心里微微的、有些忐忑了。 果然是事情拖得太久,变得好难启口,想见他,又怕见到他,胸中矛盾拉扯,让她不禁苦笑。 再有,他打算结束赛车生涯,决定得如此突然,究竟为什么? 思绪飘游,每一条都需要深思,每一条都找不到答案,等到她回神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窝进沙发,手里还抓着原先搁在矮几上的无线电话。 很难解释这种感觉,冲动驱使着冲动,渴望扩大了渴望,形成强大的吸力,迫使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安抚内心那股蠢动。她咬着唇,菱白指尖终于按下那组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铃声才响一声就被接起。 “星亚!” 沈而沙嘎的叫唤让她心头陡凛,一时间被震慑住,两泉温热随即冲上双眸,鼻头也跟着泛酸。 “星亚,是你吗?”又唤,声音明显紧绷了些。“怎么不说话?” “我……是我。”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后,她终于稳住音调。 电话的另一端静了静,似乎在等待她多说些什么。 不能再当胆小鬼,她都快要当妈妈了,怎能越变越胆怯? 她不想看不起自己。 再用力地深吸口气,她试着让嘴角翘起,微微笑,抓着话筒问:“圣诞节之前,你会回来吗?” 对方没立即回答,她脸颊发烫,心脏咚咚跳得好响,感觉手心渗出细汗,有些匆促地又说:“没关系,如果你很忙,没时间回来,那……那我就跟朋友一起过圣诞节。小菱说香妹姨和明祈叔在圣诞夜会准备丰盛晚餐,问我要不要一起过节,我想应该可以的——” “我会回去。”低声吐出,略带莫名的压抑。 “啊?!”她一愣,像是没料到这样的答覆,瞬间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我会回去。”男人重申,等了好几秒没听到回应,声音再次绷紧。“你听到了吗?我会回去。” “我知道了。”胸口一震,谭星亚荒谬地觉得想笑,不知道自己竟然会为一个简单的应承激动到想掉眼泪。“爵……等你回来,我、我有话要告诉你。” “嗯。”钟爵应了声,沉吟几秒。“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好。”捧着话筒,她温驯勾唇,鹅蛋脸早漫开薄薄嫣红,连呼出的气息都温烫,忍不住又唤。“爵……” “什么事?”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想念你啊!”想得心都痛了,无可奈何的心痛啊! 火烧般的羞赧让她没有勇气等待他的回应,谭星亚立即挂掉电话,还把无线话筒抛得远远的,彷佛它会咬人似的,彷佛它具有天大的魔力,会让她在感情面前全然屈服,做出一些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相当不得体的事情来。 傻愣愣地瞪着那具电话,她双眸眨也未眨,心跳得太快了,有些没办法呼吸,两手不由得捣住那方不寻常的躁动,试着让自己宁定下来。 她不是胆小鬼。她不是。 她只是爱他而已。 爱上一个如风的男人而已。 爱上就爱上,没什么好怕,她不怕的。 心情一旦笃定下来,气息也缓缓回归寻常的频率。电话没响,他没有拨打回来,或者这样也好,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这一晚,谭星亚原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但上床不久,午夜十二点都还不到,她已进入梦乡,甜而温馨的、有他温暖怀抱的梦境里。 同一时间,前庭有人走进来,那高大黑影先是伫足仰望了下只剩幽黄灯光的二楼,猜想里边的人睡了,他熟门熟路地从门旁的盆栽底下拿到钥匙,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把行李随意丢在玄关,他脱掉鞋走到原木地板上,静谧谧没发出半点声响。 上楼,推开房门,他看见床上微微隆起,嘴角深幽地扬了扬。 又闻到夜里的茉莉花香了,他没立即进房间,而是晃回楼下,使用一楼的浴室洗澡、洗头,把胡渣也刮干净。 把身体和头发弄干后,他腰间围着一条大浴巾,再次上楼,进房,然后缓缓坐在床沿,就着微弱光线细审那张仅有他巴掌大的脸蛋。 鹅蛋脸温温润润的,在幽暗中迷蒙地镶着神秘薄光,他一时间看懵了,好半晌才从绷得发痛的胸中吐出气来。 他轻抚那些披散在枕上的发丝,朝她倾身,丰而温热的唇贴印她的小嘴。 “哼……唔?”睡美人被吻醒了,谭星亚正作着那样的好梦,那熟悉的亲吻从梦中实现,男人舒爽的气味钻进她口鼻里。 “……爵,你怎么回来——唔唔……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我、我……” 纠缠加深,男人热烈的唇和粗犷的双手如何也离不开她,亲吮着、爱抚着,他的唇在她耳畔和锁骨处流连,一臂环着她,另一手抚过她浑圆的胸房,惹得她颤抖不已,然后他的手滑向她的腰和小腹…… 五秒后,大掌定住,摊平,直接贴住她腹部不动。 他不太确定在自己掌心底下的是什么?心跳在瞬间破百,急驰的速度快要冲出他的喉咙。 棕眼微扬,他迷惑地眨了眨,极近、极近地望入女人那双美丽的秋潭里。 谭星亚轻敛眼睫,被子里的小手寻找到他的大手,嗓音如晚安曲般低柔。“我想告诉你……”略顿,沁着似有若无的笑。“我怀孕了。” 瞬间,素馨香气被男人的粗嘎喘息搅乱。 他眼前一片黑…… 钟爵在心里咒骂,把那颗花心老萝卜从头到尾诅咒了一顿。 结束这一届的世界巡回赛,他与“OUZO”的合约也到期了,许多事该在这时好好思索。他的人生从无到有、从混乱到丰饶,或者该让一切有一个简单的归宿,走向不一样的路了? 他的路,一直有一抹温柔而沈静的身影陪伴,过去、现在与未来,他想和那个小女人永远走下去。 她或许可以没有他,但他办不到,试着放手只是折磨自己,而他很自私、很野蛮,他吃不了那种苦。 夏天时他再一次离开,对自己说,那会是最后一次从她身旁走离,这样来来去去、跟着车队流浪的日子,他确实厌烦了。 他喜欢驰骋和驾驭的快感,但应该能找到另一种方式,让他在享受乐趣的同时,不必担心媒体带来的纷优,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参加某些无聊透顶的派对或酒会。 忙碌好几个月,没把手边工作和事务完全了结,他不许自己回到这个城市,怕又要像上回那样,引来狗仔队的跟拍和窥探,把她的宁静生活再毁一次。 比赛结束,他打定退出赛车坛的主意,而应付“OUZO”高层疲劳式轰炸的“关切”和其他国际车队挖角的麻烦事,大部分由游东飞帮他挡着,心想该没他的事了,能早早闪人的滋味真好,结果老游竟把PDA里的行事历调出来现给他看,告知已代他接下三支广告! “一支是轮胎、一支是防摔衣、一支是绢豆腐,三支广告价码都很不赖,又有新货可以免费使用,所以全接啦!”一副“有好康千万不能错过”的语气。 很努力才稳住呼吸。“……我不晓得”绢豆腐“和一个二轮赛车手有什么关系?” “是没今关系啦!不过你挺爱吃豆类制品,所以帮你接了!” 广告已接下,不拍得赔偿大笔违约金,所以他臭着脸上场,还好“轮胎”和“防摔衣”的广告走酷酷风,他脸臭得很好,越臭越显性格,两天就搞定。 至于“绢豆腐”广告,简直是一场终极灾难,惨到他现在想起豆类制品,胃就一阵翻搅。 而据说身兼他经纪人的那位风流游先生,竟然早他好几天休大假去,跑得不见人影,跟着在昨晚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给他—— “该回去看看星亚,你把她丢在那里,让她承受孤独寂寞,她一个弱女子要扛起一整个家,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语气和说词都相当洒狗血。 不能早些回去她身边,难道是他的错吗?! 在他抓着手机正要咆哮时,对方已切断通话,差点气得他内伤。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特别是飞机在河内机场降落后,他刚走出空桥竟就接到星亚的来电。 听到她的细柔嗓音,他躁乱的心绪虽稳定许多,但想立即见到她的渴望却急遽增加,让他心脏跳得更响、更快,面泛潮红。 她说,她想念他,很想、很想他。 她还说,她有话要告诉他。 她要告诉他……告诉他…… 我怀孕了…… 眼前无尽的闇黑变成漩涡,徐缓的旋转把所有黑雾全部吃尽,钟爵很确定自己曾经晕厥过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现在人倒在棉被上,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像棉花糖般柔柔软软的小女人跪在他身畔,薄荷油既呛又凉的气味在鼻腔扩散。 谭星亚揉着他的人中,轻垂的刘海底下是一张担忧的脸容。 “爵,怎么样?头是不是还很昏?” “……我晕过去多久?”他握住她按揉的手,感觉她指尖略凉,指腹不禁摩掌着她的,试着爬坐起来。 “差不多三分钟……你真的没事吗?”另一手摸摸他的脸。 钟爵由着她抚摸,因为他所有的目光、一切的专注力,全都着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瞬也不瞬,略带风霜的峻脸看起来如此震惊、不敢置信。 “你不要又晕了。”谭星亚抚着他微张的唇。 “我、我没要晕,没有,我不晕……我只是……我、我……你怀孕了。”很没想像力和建设性的一句。 “是呀。”她有些羞涩地笑。原先还忧虑着不知该怎么对他坦承这件事,现在看来好像也没多困难。 “上次我回来……我们好几次都没避孕,我没再戴保险套,而且都是在你里面……”他声音干涩,强调着。“好几次。” 她面颊绽着玫瑰般的红颜色,被他过分郑重又严肃的表情盯得全身发烫,细声嚅道:“所以才会受孕啊……”为什么讨论到这边来了? “对。我让你受孕,所以你怀孕,肚子变大了。”语调依然认真。 谭星亚忍着没笑出声,第一次见他变得傻愣愣的,像个好听话的小学生,会按着老师给的指示,仔细找出答案。 “你要摸摸看吗?”她忽然问。 钟爵呼吸一凛,棕眼迅速瞧了她一眼,又落回到她突出的腹部。 “我怕伤到孩子。” “不会。”她给了他一抹鼓励的笑,暖而软,沁着甜味,跟着不等他反应,小手己拉住他的,让那只有着许多硬茧的大掌贴在她肚子上。 她水丝材质的睡衫亲密地服贴着她的身躯,饱满的胸脯,微突的两点乳尖,然后随着她腹部隆起,清楚勾勒出动人的形状。 钟爵双肩微震,另一手也贴抚过来,感觉某种奇异的电流刺疼他掌心,钻进血肉与每一根细微神经里,让心脏瑟缩再瑟缩。他喜欢这样的疼,五官变得朦胧,彷佛所有的棱角在瞬间软化,只有那双眼烁着金铜色的辉芒。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他努力稳住声音,双掌近乎迷恋地抚摸,那迷恋神态也近乎变态。 “我没要隐瞒的,好几次想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在电话里说出口。我也很想告诉你,真的。”谭星亚叹气。“你那时回车队,我在饭店又住了一阵子,之后重新搬回来这儿,某晚从店里回家,经过街角那家大型药妆店,我只是进去买洗发精和沐浴乳,听到有女顾客向店员小姐询问特价卫生棉摆放的地方,然后我就突然想起,好像有些时候没用棉棉了……”二话不说,当场又买了盒验孕棒。 房中沈静下来。 钟爵没有说话,他似乎有某部分的神魂仍处在极度惊愕中,每个细胞都隐约发颤,可能是过度兴奋混合着过度悸动所造成。 谭星亚见他不语,咬咬唇又说:“其实我可以应付的,虽然是第一次有宝宝,但香妹姨和休息站里几位卖名产的阿姨们都有生孩子的经验,有问题问她们准没错。小菱和蜜卡也陪我去产检过,医生很好,护士小姐也很亲切,我没事的……” 没有他,她也能处理得很好吗?有他、无他,日子照样平顺度过,对她而言没什么差别吗?钟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把握,抓得血筋激爆似的,痛得他快要浑身痉挛。 即便如此,他和她之间又有更深一层的连系,他们共同孕育一条生命,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虔诚祈求,那孩子全然如她。 “你怀孕了……”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句。低吐、徐叹,从心的最深处逸出,夹带胸中那份剧疼,他俯身亲吻她的肚子。 “爵?”她的手揉进他密浓的棕发里。 “你怀孕了……”声音嘶哑。 谭星亚开始有些担忧了,不晓得眼前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像是受到太大刺激般,一时半刻很难回复神智。 她怀孕了,他怎么“吓”成这模样? 突然间,搁在她肚子上的两只大手撩高她的水丝衫摆,钻进睡衫里。 “啊!”她轻呼了声,身躯斜倒,感觉他灼热的掌心正密密与她的肌肤相触,来回爱抚她隆起的肚皮,粗糙拇指甚至逗着她变得加倍敏感的肚脐,惹得她忍不住哼出细碎呻吟。 他跟着她一起躺下,她知道他腰间的浴巾掉了,此时,他正赤身裸体从后头拥住她,双手在她睡衫底下游移。 他以一种她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的力道抱住她,除了那隆起的半圆,他也爱难释手地揉搓她饱满的胸脯,让她娇喘不已,脸蛋缺氧般红通通。 他没有试图进入她体内,但勃发的男性欲望隔着她薄薄的底裤,紧抵着她的臀,两具身躯交缠摩掌,分享气息和体热。 然后,他一手探向她下腹压住,把她的臀压向自己,另一只臂膀则横过她胸房捧着,他的脸埋在她细润的颈侧和那头轻软的秀发里。 好半晌,温热的湿意漫开,似有若无地刺着她颈侧的皮肤,谭星亚这才意识到那是泪,男人的眼泪。 他抱着她,两臂发颤,整个身躯都在颤抖,那张脸藏在她无法瞧见的角度,抵着她的肌肤在流泪。 他……他在哭? 老天! 他在哭啊! “爵——”心惊,像被狠狠打了一鞭,她也跟着浑身发颤。 急着想看清他此时的表情,她在他臂弯里扭动,但身后的男人不愿她转身,固执的双手不肯放。 胸房更痛,眼眶也热了,细细喘息,只能抱住他的臂膀,陪他一块儿流泪…… 第九章 男人沉睡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和她枕着同一个枕头,两排密浓睫毛己感觉不出湿泪,淡合着,在下眼处投落扇形阴影。 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曾如此仔细端详眼前这张脸。 他心里有事,压得很深的那一种,不肯说,又或者不晓得该怎么说。他睡着,眉间的皱痕却还不肯松弛,连嘴角也绷绷的。 为什么哭?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见过他掉泪,眼泪这种东西,总觉得不该出现在他脸上,和他扯不在一块儿。 他愿意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她心窝烧灼灼的,那些泪像烫进她身体里,让她想给他无尽的慰藉。 指尖卷着他的发,揉揉他的耳垂,被子底下,他们俩的姿势宛若子宫内的双生胚体,无形的线将两人牵连着。 她看了他许久,直到男人睫毛掀动,两道目光从迷蒙转为幽深,她仍静瞅着。 钟爵一样不说话,维持相同睡姿,凝注她。 “蜜卡说,她以后也想变成赛车手,你觉得如何?”谭星亚率先打破静谧,聊天般话家常,轻柔女音像掺了水果酒。 钟爵微愣,没料到睁开眼睛、第一个得面对的,会是这种话题。 他双目眯了眯,好一会儿才沙哑地说:“叫她别乱作梦,就算要当赛车女郎都还不够格。” 她笑叹。“蜜卡很崇拜你的,她现在可是”OUZO“中”拉丁情人“的大粉丝。” 听到那个可笑的称号,他下颚略绷,额角轻抽,盯住她的一双棕眼更是一瞬也不瞬,想看透她似的。 谭星亚把手收回来压在面颊下,眨了眨眼,笑仍徐暖。 “我打你手机时,你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嗯。”钟爵低应。“刚出空桥,手机刚开机就响了,显示是家里的号码。” “家里的号码”、“回家的路上”……所以,这个有她的所在,是一个“家”了,而往后还有孩子。想着,他胸口又痛,被难以言喻的情感撑至极限,几乎要胀破。 “……我想念你,你就出现了,真好。”她坦率地喃着,脸颊略红。 他不语,手探向侧卧的她,来回抚着她的背和腰,还有她的肚子。 被温柔抚触的感觉真好,谭星亚轻轻颤栗,忍不住更加偎向他,被子下的小腿下意识勾住他的,男人细柔的腿毛磨蹭起来好舒服。 “爵……”贴近,呼息交融,额抵着额。 再次开口时,他声调不稳,努力把持过了,却依旧行不通,微颤地说:“我竟然……还朝你的肚子踹过一脚……那时你冲过来,我踹中你,力道很大,你整个人往后摔,趴到地上差点爬不起来,后来还瘀青一大片……老天……我的天……你那时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孩子了,我还踹你……我踹你,我、我……老天!我踹了你……”不想不怕,越推敲越胆战心惊。 他突然紧紧缠住她的腿,健臂环住她,将那隆起的小生命护在两人之间。 “对不起。我很……对不起……”他的唇寻找她的。 谭星亚顺遂欲望回应着。 亲吻片刻,终于能小小喘息,她捧着他的脸,轻抵他的唇瓣说:“我很好,宝宝也很好,没事的。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是个女娃娃喔!” “我喜欢……”喉咙堵堵的。“我喜欢女孩,这样很好,我喜欢有一个像你的小女孩。” “说不定长得像你呀,漂亮的棕色眼睛,漂亮的五官轮廓,而且有绝佳的运动神经,这不是很好吗?你——唉……”他又掉泪了。 这一次,钟爵没把布着泪痕的脸藏起来。 面对着她,他用力吻着那张嫩红小嘴,吮吻的力道渐渐转为温柔,更深入也更为绵长,彷佛如何也吻不过瘾,一定得把她变成他、把他也变成她,才能满足体内的火。 爱抚与亲吻挑起更深的欲念,她四肢柔软,泌着细汗,湿润的身躯难耐地扭动,双手揉乱他的发,气息紊乱而破碎。 不敢有太大动作,怕伤了孩子,两人身体合而为一后,只是慵懒地彼此厮磨,每一寸都属于对方,没有保留。 这一夜,像是深沉宁静,又激切热情。 欲火被裹在情潮底下,在两颗心的深处凶猛激爆,茉莉花香环抱他们泛红而满足的身躯…… “……想想也挺有趣,一个丢着自家的企业不管,搞出一间专门生产重型机车和越野车的工厂,还越做越有心得,一间变两间,两间变三间的,连几个国际大都市都设了营业所;另一个则把如日中天的赛车事业抛下,当红的时候突然宣布金盆洗手不玩了,连接班人都没想培养,宁愿和你守在一起,这两人还一见如故,没几天就变换帖兄弟了。嗯,是怪得很有趣啊!” “COOL  ME”店里,袁静菱边把一小疋蕾丝递给阁楼的裁缝师,边和坐在圆凳上做珠珠刺绣的谭星亚闲聊。 谭星亚串小珠珠的动作微顿,叹气。 “小菱,我说真的,他这几天真的怪怪的。” “也只有怪咖才会跟陆克鹏这么麻吉,我相信那位钟爵先生确实很怪,怪得两人还跑出去”约会“,也不知约出去干什么事?” “不是那种怪,我说的怪是另一种怪。”唉,这样说似乎也很怪。 “例如?” 谭星亚干脆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困惑的脸容。 “例如,他好几次会看我看到出神,有时是盯着我的背影直瞧,直到我突然转身,他才猛然回神。更多时候,他会盯着我的肚子看,看得眼睛都忘记要眨动……我不晓得他究竟怎么了?”她没提男人哭泣的事,那是她守在心里的秘密,像他流进她心底的泪。 袁静菱勾了勾唇,了然颔首。“钟爵八成被你怀孕的事吓到了,三魂七魄还没完全归位。你先前提也没提,他突然见你挺个小圆肚,怎么可能镇定?”略顿,笑意更深。“要是我妈知道了,肯定会把他拖去给宫里的师父作法收惊,你要他去吗?” “嗯……”咬咬唇。 “我开玩笑的,你还真考虑啊?” 谭星亚腼腆地笑,摇摇头。“不是啦,我是突然想到上礼拜平安夜的事。” “怎么了?你那一天应该是和他一起过,不是吗?妈妈和明祈叔准备了很多好料,你不能来,说已经和别人约好,我想就只有可能是他了。” 谭星亚又叹气。“跟我约好要一起过平安夜的人其实是游叔啦,他说洁西卡也会一道过来,而且他早在一个月前就预约好一家高档法式餐厅,共四个人。只是大家要见面吃饭的事,游叔在平安夜前两天才通知我,要我记得把钟爵拎过去。后来,钟爵问我平安夜想怎么过,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开玩笑跟他说,我跟别人有约了,他、他……” “他暴跳如雷?气得像喷火龙?找人”尬掐“?”袁静菱听出兴味来了,沈静脸容抹了红,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 “尬掐?”台湾方言吗?她有听没有懂。 “飙车啦!他找人翻车吗?” 谭星亚还是叹气。“那是你家陆先生才会有的反应吧?” 袁静菱抿唇笑。“好吧,那你家的钟先生怎么了?” “……他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反应也没有,就静静坐在沙发上,然后又看我看得出神。”那忧郁又压抑的模样狠狠绞碎她的心脏,害她心痛得流泪。 这样的钟爵让她只想把他揽进怀里,尽一切可能安慰他、保护他。 感觉是相当怪异的,有什么东西在她和他之间滋生、转变、进化,彷佛她得到能主宰他情绪的权利,他的喜怒哀乐全由她操控。 她希望他常笑,他长得好好看,应该多笑的。 她想找出他心中的症结所在,虔诚地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让他感到快乐,甚至觉得幸福,让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事。 “然后呢?”袁静菱挑眉问。 “哪有什么然后……我当然马上又迅速地把事情解释完毕啊!诶,你……你怎么笑成这样?有什么好笑?” “好、好,我不笑……我没有要笑啦,别把针射过来。”袁静菱勉强宁定下来。“我只是想,你要不要跟那位游叔谈谈,说不定他也有过类似的经验,可以告诉你钟先生到底发生何事,还有该怎么对付?” “游叔跟我提过。”嗓音软而细微。 “咦?” “但他没详细说明白。” 谭星亚瞅着搁在膝上的珠珠绣半成品,嘴角略带苦恼、似有若无地翘起。 “就在平安夜大家一起用餐的那个晚上,游叔八成也察觉到钟爵不太对劲,私底下偷偷跟我提的,他要我找机会自己问钟爵。” “问什么?” 谭星亚抚着肚子,低幽地说:“问他八岁以前的记忆。” 八岁前,能记得什么呢? 谭星亚在内心斟酌过好几遍,对他,她一向不习惯询问,但游叔那晚把线索丢给她,故意吊她胃口,害她一颗心悬得高高的,结果被钟爵传染了,也动不动就瞅着他发起呆。 他和她都怎么了?玩起轮流看着对方发呆的游戏吗?唉…… 晚间近九点,“COOL  ME”休息的时间快到了。 谭星亚先离开了,把一朵重新整理过的金红珠花送到后巷一家专卖杂货的店铺去,珠花是杂货店老板娘的嫁妆,近来老板娘要嫁女儿,就把自己当新娘子时戴过的饰品也送给女儿陪嫁。 珠花有几个地方弄脏了,老板娘前天拿来“COOL  ME”问能不能清理,谭星亚刚开始也没什么把握,不敢把话说满,只说尽力试试看,不过结果好得出奇,重新弄干净的饰品看起来很有质感。 “……不行啦,你们也是做生意,不收钱怎么可以?这样很不好意恩啊!”矮胖妇人搓着手追出来,忙拦住转身要走的谭星亚。 “真的没什么,老板娘平时常去我们那连光顾,还介绍不少人过来,是我们要谢谢您才是。那朵珠花有帮您弄好,我们很开心的。”送珠花过来,顺道来拿一些物美价廉的香料和干货,此时她晃晃拎在手里的东西,笑说:“三不五时还让您打折扣、大相送的,是我比较不好意思。” “唉呀,大家互相啦!”老板娘笑咪咪的。 跟老板娘道完恭喜,又说了几句后,她措着东西转过一个弯,还没出后巷,就见到熟悉身影伫立在两条巷弄交接处。 他似乎有些茫然,表情犹豫,不知该选择哪一个方向。 一前一后的两盏路灯把他的影子拉成奇怪的十字,谭星亚无法形容现下的感觉,只是胸口又痛了,喉咙又堵堵的,渴望将他拥在怀里。 她走近,他侧过头,终于看到她。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高大的男人突然大跨两步,瞬间缩短距离,从侧身环住她。 有小贩推着收拾好的摊车经过,打算回家休息了,被钟爵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摊上的小圆凳突然滚落,那人弯下来捡,眼光还不断偷瞄。谭星亚认得人家,只好向对方悄悄点头表示歉意。 等小贩重新推车走掉后,谭星亚才低柔出声。“你怎么跑来这里?找什么呢?” “找你。”钟爵没打算松手,依旧牢牢抱着。“我去”COOL  ME“,她们说你出来了。” “找我干什么?”有很急的事吗?不能在店里等她? “找到你,带你回家。”语气郑重。 她愣了愣,随即笑叹。“我又没迷路,只是送东西到后巷,还要你跑出来找我?”结果迷路的是他,茫然站在十字巷口。 钟爵知道自己不对劲,但,没办法的。 只要她不在他认为该在的地方,让他找不到人,即便只是短短时间,他神经就会开始紧绷,特别是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 他有种荒谬的恐惧感,明明知道不会发生,还是怕,彷佛她会带着孩子私逃,把他扔得远远的。 他抿唇不说话了,牵着她的手,把她拎着的一袋东西全接过来,带她循着原路走出后巷。 谭星亚温驯地由着他牵手,将叹息压在胸臆间。 回到家,钟爵帮她把香料和几包干货拎进厨房,手机此时传出铃声,他在厨房里接听。 听谈话的内容,谭星亚猜想对方应该是陆克鹏。 这位陆先生是长情的人,狂恋袁静菱好久了,一直在暗处默默关心,近来他感情事业两得意,那天在“COOL  ME”遇到同样去接自己女人回家的钟爵,搞重型和越野二轮车的陆克鹏怎么可能认不出“OUZO”的“拉丁情人”?两男当场一交谈,没想到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两个都是“超机车”的个性,竟意外契合。 谭星亚知道钟爵似乎被陆克鹏说服了,有意加入他经营的事业体系,那时体认到这一点,她忽然感到电流窜过脊椎,意识到他当真要退出赛车坛,是下定决心的事,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再加上游东飞私下跟她提过,“OZUO”留不住他。知道他是退出而非转投敌营后,“OUZO”原本想利用他的“光荣退役”再炒一波新闻,用来增加车队的曝光率,结果被钟爵泼了一大桶冷水,“OUZO”为他特别举办了超大型、极端奢华的欢送派对,还奉上大把银子请他莅临、露露脸,他却嗤之以鼻。 “这小子,该去大捞最后一票的,钱就摆在那里,不拿白不拿,也不想想,他再来得养老婆、小孩了,还是一副臭脾气。” 想起游叔数落他的话,谭星亚不禁莞尔,心跳因“老婆、小孩”几个字而促了促,她或许潜意识里在期待着什么,只是一直不对自己承认。 “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时之所以想选个地方定居下来的真正原因。你想,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清楚明白了?你们两个这样悬着也不是办法呀!” 悬着,静静爱着,真的行不通吗? 经过千山万水,结束无尽期的飘荡,他再次绕回她身旁,然而这一次,似乎相当不一样。 门铃响起。 她放下水杯,走向玄关,从门边长窗瞄到站在廊下的访客身影,是邻居先生。 “晚安。”轻轻开门,她一手搁在肚子上,笑笑打招呼。 “星亚,这个给你。”邻居先生递来一片CD。“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音乐养鱼法“吗?近来我自己又小研究一番,觉得挺有趣啊,我把那些音乐都烧录在里面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听听看,找个时间我再跟你详细解说——”话音一顿,又瞄到出现在小女人身后的高大黑影。 “呃……嗨……”语言好像有点不通,加个大笑脸总可以吧?自从知道谭星亚有恋人兼又怀孕后,他老兄已经没再动过追求她的念头了,但当当好邻居、遇到时东聊西扯一下,也没犯法啊! 搔搔头,邻居先生决定闪人。“那就先这样了,晚安,掰掰!” 谭星亚抓着那片CD,简直哭笑不得。 知道钟爵已来到她身后,阖起门,一回眸,她胸口仍震了震。 他距离她差不多三步,大掌握着已切掉通话的手机,峻脸又出现那种教她心疼的阴郁神情,不是发怒,而是整个人沉沉的。 扬扬手中的CD片,她对他温婉一笑,解释着。 “邻居先生对养鱼很有一套,把许多小诀窍跟养鱼的朋友分享,我现在也是他众多养鱼朋友里的成员之一了。” 那双棕眼定定地瞅着她,幽光暗湛,变态的波纹在内心晃荡,钟爵下意识掀动唇瓣,他想说,想告诉她、让她明白—— “你是我——”你是我的。 以往,他可以说得理所当然,把她霸占得心安理得。这十多年来,他贪婪、无止尽地向她索求温暖,在她身上寻找归属,丝毫不管她个人意愿。 老游曾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指责过他,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正因为他时常不经意对她说那句话—— 你是我的。 她对他感恩在怀,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洗脑,终于根深柢固地认为自己确实是他的,独属他一个的。 他是她的恩人吗?是吗?钟爵莫名想笑。 到底谁才是谁的恩人?没有她,这十多年的日子会变成如何? “爵?” 柔软轻唤揉进明显的忧虑,谁在唤他? “你怎么了?你看不见我吗?爵……” 浑身一凛,神智从极远的地方飞窜回来,他回神,对上她轻愁而迷惑的脸容和那双温暖水眸。 喉头发烫,有什么正不顾一切要涌将出来,那股力量滚至舌尖,他控制不住,嘎声低问:“……我只能是你的恩人吗?” 只能这样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和他有着相同的热情,然后像他迷恋她一样,深深地爱上他? 第十章 钟爵的问题没有立即得到解答。 一只柔荑拉着他走,他静默跟随,感觉到那软绵绵的掌心贴熨着他粗糙的大手,究竟要走去哪里,他像也无所谓了。 谭星亚牵着男人往二楼去,赤足踩过木质地板,步伐温柔坚定。 今晚,有什么必须说清楚,有些事必须改变,他们可以摆脱胆怯,去作一个很不一样的梦,然后努力让美梦成真。 走进卧房,打开温馨色调的鹅黄灯光,她让他坐在床连那张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取走他紧握着的手机,和她刚得到的CD片一并放在床头柜上。 她在靠近他的床沿处坐下,一手还握着他的。 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严肃,彷佛屏息等待着,全身都绷得好紧,好似认定最后结果肯定是坏的,他渴求的东西永远无法到手。 他在等待她砸下一个教人心碎的答案。 谭星亚暗自作了几个深呼吸,把那抹因他汹涌而起的心疼努力缓下,润润唇,她试着微笑。 “你还记得有一年世界巡回赛最后决赛的那一天,我突然生病,得了急性盲肠炎,被送进医院紧急开刀的事吗?” 钟爵表情愣愣的,不晓得她为何要提这件事。 “嗯。”沉吟几秒,他颔首低应。 他当然记得,那一场对他的积分相当重要,已是最后决赛。 当时暂时排名第二位的那位德国赛车手成绩与他差距很小,几场比赛下来形成拉锯战,他必须在最后一战保持领先地位,若被追过,当届夺冠的美梦将功亏一篑,也会连带拖累整个车队的总成绩。 谭星亚晃晃小脑袋瓜,低柔叹息。 “那时我要你快去,别在意我,车队的人全等着,但你就是不走。后来游叔跟我说,你一直待在手术室外,着急得脸都白了。其实那算是个小手术而已,但……你很紧张我。” 男人沉郁的面庞在暖色光线下似有若无地红了,仍沉默无语。 谭星亚又说:“那一场你最后虽然赶上了,但跑出来的成绩并不理想,原本能轻松到手的冠军奖杯最后拱手让人了。我知道你被媒体批得好惨,车队里的某些人也颇有微辞——” “我不在乎。”他突然说。 “我在乎。”扬眉与幽湛的棕眼相凝,她的笑点缀着嘴角。“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在乎啊……你把我带在身边那十年,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刚开始我总是适应得不好,语言的问题、生活环境改变的问题等等,我必须让自己尽快融入,不能变成你的负担,但那些时候,你会花时间带着我慢慢摸索,引导我、保护我,为我建起无形的安全网。爵……你对我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不想那么依赖你,依赖到拖累你的地步,我不想那样……” 钟爵忙要说话,唇却被她的小手覆住。 他干脆起身挨近过去,改坐在床沿,轻而易举地将怀有身孕的她抱到大腿上。 “你先听我说完啊……”轻叹着,谭星亚抚着他的丰唇和下颚。 “你没有拖累我。”男人抢先说出,忍不住亲吻她泛香的指尖。“我喜欢你依赖我,很喜欢。” “唉……”叹息,她揉揉那头柔软棕发,吐气如兰又说:“我那时想,或者找一个地方住下,定居下来,你晓得我在哪里,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会交到好朋友,我可以和邻居相处愉快,真发生事情,就算你不在身边,我也能找到别人帮忙解决,没有我当”拖油瓶“,你就可以更专注在赛车的事业上,而我则有机会向你证明,我能够照顾好自己,我……我不再是十四岁的那个女孩……” 静谧。 仅余心音相互撞击。 “……你不是厌倦跟在我身边,才想在这里住下?”钟爵的嗓音沙哑得几难辨认。 “不是。”咬咬唇,面对感情时,谭星亚还存着些许羞涩,但已不再胆小。“从来就不是。我喜欢你在身边,喜欢跟着你,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我原本想……如果能静静爱着,不必惊动谁,也不必多想什么,让我静静爱着你,让那样的爱沈淀成更深刻的亲 (: ) 第 6 部分阅读 那浊椋笠怯兴加辛四愕陌椋俏乙残砘鼓芩捣约海ゴ康氐蹦愕那兹耍晌闵锏囊恍〔糠帧!?br /> 再咬咬唇,流露出几分俏皮,她腼腆笑语:“可是好难的,真的好困难。[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一想到你可能爱上别人,我胸口就堵得难受,要它别痛,它越是痛;不想哭,眼泪偏掉得凶,止也止不了……” 有一瞬间,钟爵肯定自己曾晕厥过去,如同之前得知她怀孕那次,但这一回打算远扬的神智硬生生被他倒扯回来,眼前刚掠过眩目白光,那光线陡逝,他再次清醒。 左胸扑促急鼓,他耳膜也跟着鼓胀,连试了好几次才挤出声音。 “……你爱我?”他没听错吧?“你说,你爱我?” 谭星亚嫩颊泛红。 抚着肚子,她一手握住他的,虽羞涩,眉眸却染罩前所未有的虔诚,说:“我爱你很久、很久了。我想爱你,爱一辈子。爵……你不只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男人,是我一直深爱着的人。”说着,她眼眶冲上热浪。 下一瞬,她被密密拥住,男人如获至宝般抱紧她。 她听见他粗嘎喘息和剧烈鼓跳的心音,感受到他隐隐的颤抖以及血液里的灼度,她的脸被扳起,唇与气息皆落入他撒下的密网中,被他牢牢含吮。 这是个激切万分的吻,热情如火,绵长细致,两人都醉了,神魂飞离,在最甜蜜的地方交缠,把对方当作浮木般亲密攀附。 许久,两张缠绵的嘴稍离,谭星亚揽着他的肩,细喘地问:“所以,你愿意告诉我,究竟什么事困扰你吗?” 钟爵合着眼调整呼吸,大掌覆住她搁在腹部的手,与她一块爱抚尚未出生的小生命,属于他与她的爱情结晶。 爱情啊…… 他忽然记起那颗花心老萝卜常喜欢这么咏叹,“爱”这种东西,确实神奇。 “我把你囚困住,我怕你最后会走得远远的,不再回头。我要你爱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我既然爱你,为什么要从你身旁走开?”谭星亚微湿的眼凝望他,看得好专注,想去碰触他深藏的底蕴。“游叔说,要我问你八岁时的事,他说,你或者愿意告诉我……你愿意吗?” 沈静了会儿,在彼此凄里,谁也没动。 谭星亚没想勉强他的,说与不说全由他的心境所主宰。 又过片刻,以为男人真的不肯再提及什么,低沉音调却在此时徐缓荡开—— “……我记得不多,有些画面和脸孔是模糊的,我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日本那个国家,是我父母亲带我非法进入?这是他们踏上那里之后才生下我?小时候疑问很多,但永远找不到答案。” 不敢出声打断他,谭星亚咬唇静默,与他依偎。 男人彷佛事不关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八岁之前的事吗?唔……我父母……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早忘记他们长什么模样,只晓得那个我喊爸爸的男人有天回到我们破旧的小公寓,红着眼拿刀闯进那间榻杨米房,里面有两个日本男人压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我妈,她和他们玩得正起劲、兴致高昂得很,笑得很响,也叫得很大声……男人拿刀冲进去后,我缩在墙角的柜子边,看着四个大人扭打在一起,三男一女……” 扯扯唇,他像是要笑,可惜没成功。 “我瑟缩在那里,看持刀的那个高大男人把两名矮小日本人杀了,女人在求他,哭着哀求,男人则咆哮叫骂,用一切最肮脏、最不堪入耳的话咒骂不停。后来,那光溜溜的女人身上都是血,突然往我这边爬来,她像是要我救她,我定定看着,那男人压住她,手里的刀子往她背上猛刺,他猛刺、猛刺——” “老天……”谭星亚脸色发白,秀额已沁出冷汗。 那不会是愉快的过往,她心里清楚,但听他亲口说出,内容竟全然出乎她意料之外,让她胆战心惊。 她脸容略偏,这一次,换她用唇堵住他的嘴,把那些残忍的字眼吻去。 那两片朱唇具有强大魔力,带来她甜美的馨息,钟爵热烈尝着,方寸被柔情安抚,纷乱的记忆宁定下来。 他尝到她的泪,心脏收缩泛疼,不能抑止。 轻捧她温烫的脸,他珍而重之地吮掉每滴珠泪。 “星亚,别哭……我的爱,别哭,我爱你……” 闻言,她一怔,泪竟落得更凶,却是边笑、边哭、边吻。 他说,他爱她啊…… 他爱她! “怎么哭个不停?我爱你这件事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吗?”他略带戏谚地扬唇,鼻尖踏着她的。 “不是的……你、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她摇头,颊畔开着两抹红花,冲着他笑。“我好开心……你爱我,我真的好开心,可是……可是我又好难受,我没办法……” 钟爵明白她的意思。[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他徐长叹息,指腹与唇忙着揩掉她的泪。 “星亚,别哭,那些事已经过去好久了,八岁的我记不得那么多,脑容量没那么大的。瞧,我连他们的长相都记不得了,但我记得老游、记得你,你还会生一个好漂亮、好可爱的宝宝给我……如果你愿意,想生多少个都可以,我会用力、用力去爱孩子、爱你。我记得你们就足够了,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属于彼此。我终于明白,我们属于彼此。别哭,我的爱……” 尽情宣泄过,窝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情绪终于稍见稳定。 她吸吸鼻子,鼻音好重地说:“那时,你怎么没拔腿快跑,还缩在那个小角落?要是你父亲他、他杀红眼,伤害了你,该怎么办?” 钟爵内心叹气,嘲弄般撇撇嘴。 “我有跑,但才跑到门外长廊就被逮住了,是老游救了我。” “游叔?” “嗯。”他点点头。“他那时挺落魄的,就住在我们破旧小公寓的隔壁,八成是听见打斗和吵闹声响,他开门,见到我被一名满身鲜血的男人拖在地上死命挣扎,为了救我,他身上也挂彩,被砍了两刀,后来警察赶到带走那个丧失心智的男人,我就再没见过那个人了。” “然后游叔收留你,还认你当干儿子?” 他竟发出低笑,摇了摇头。 “你太看得起他老人家了。那时,老游赏了我一顿吃的,然后要我走,别去烦他。他说,他该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啊?”怎么这样?原来他们俩真这么惨过! “我很有骨气地走了,但一到吃饭时间,我人就自动去蜷伏在老游家的门前。”确实很惨,不过都过去了,他可以笑笑地谈着那些事。“磨到最后,老游还算有点良心,很自然地,我就跟着他一块儿过日子,直到现在。” 棕瞳的色泽变得深浓,她看着,近近看着,觉得自己被吸进某个奇异的流域,听到他带着磁性的嗓音又说—— “现在,我想跟你一块儿生活。老游有他的洁西卡,我想拥有你,完完全全的你,我要你的心、你的人,我要我们的孩子,我想跟你和孩子一起过日子,参与你未来的每一天,你不能再把我抛下,我不想孤孤单单的。” 心窝滚烫,谭星亚又吸了吸鼻子,依旧泪眼婆娑,神态却美得不可思议。 她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哑着声急急嚷:“不会的、不会的!我不许你孤单一个人!你有我,我有你,我们在一起,我爱你啊!”两条细臂怕他会消失般,紧攀住他的颈项,湿了干、干了又湿的脸颊贴紧他的。 钟爵昏昏然、晕晕然,或者他又哭了,感动得掉泪,只是他记不得,唯一晓得的是,他怀里的女人如棉花糖般甜软,裹覆他整颗心,让他也变得柔软,去回应她给予的无尽甜蜜。 还有什么是他们所欠缺的? 他想不出来啊…… 她又作梦了。 梦中,她打扮得像个娃娃,漂亮的洋娃娃,而她乌顺的及肩发丝隐藏在金色长发假发底下,秀稚小脸化着精致的娃娃妆。 她穿着缀满蕾丝边的女仆装,底下是莲蓬裙,外面还系着一件纯白色、滚着荷叶边的围裙,两条细瘦的腿套在半透明的性感裤袜中。 两双粗蛮手臂分别从左右捉住她,她根本足不沾尘,硬被架着走。 日式风格的俱乐部内部,两旁区隔出一间间宽敞的和室,门被推开,她被推进一处灯光幽迷的所在,腿一软,跌倒在杨榻米上。 “你要的女孩带来了,好好玩吧!” “别不好意思,这里的隔音虽然不怎样,但想叫就叫,玩得多疯都不会有人闯进来。” “老大交代啦,要是一个玩不够,可以追加!哈哈哈!!” 她听见狎笑、恶意的戏谵,那扇京绘纸门重新被推上,外头长廊的光比和室里明亮,透过一格格的方纸漫染进来。 膝盖有点跌疼了,但她仍迅速坐起来,退退退,退到离门最近的墙角,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团,边衡量着夺门而出的可能。 对角靠窗的地方,那修长劲瘦的少年倚墙而坐,伸直一腿,另一腿曲起,指间挟着烟。 她看不清他此时的模样,率先注意到的是他指间燃烧的小红点。他把烟凑向唇瓣,姿态颓废,然后朝半敞的窗外吐出白烟。 捺熄半截烟,他突然侧首,那双闪烁异辉的眼睛就像刚刚燃烧的小红点般,一下子抓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呼吸加速,心脏咚咚重击,她暗暗吞咽唾液。 他突然起身,两手插在皮裤口袋里、慢吞吞地踱离那暗处。 幽微的光照出他的上半身,飞扬轻飘的发,深邃具穿透力的眉眼,年轻的五官组合出一张率性不羁的脸庞,淡抿的唇有几分愤世嫉俗的意味。 他肩膀好宽,穿着V字领线衫,左胸的地方印着某个看不清楚的旗标,有点像皇冠和奖杯的综合体。 “把底下蓬蓬的那件脱掉。”他突兀地命令。 她一惊,小脸惨白,一时间没听懂他的话,只晓得他说了“脱掉”两个字。 拚命摇头,泪水滚了出来,她想也没想,瘦小身子连滚带爬就要去拉那扇门。 一只铁臂从身后捞住她。 她尖叫、槌打,像只小野兽般又踢又踹,甚至还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该死!”他低咒,大手摸进她裙底粗鲁一扯。 她再一次跌趴在榻杨米上,喘息不止,惊愕地瞪着少年手里抓着一团莲蓬的绉纱,又猛地惊觉,她的衣裙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但裙子没再蓬得飞高,而是服贴着她的臀部和双腿。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想玩一些更变态、更下流的游戏?! 他丢开那团绉纱,沈声说—— “把那件可笑的围裙也脱了。” 这一次,他没有逼近,反倒退到窗边往外张望几眼,棕眸又淡淡扫向她。 “你敢跳窗吗?” 她呼吸一窒,克制发颤的双腿站起来,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他嘴角嘲弄地勾了勾,闲散的姿态未变,像是他们俩己约好要一起行动般,沈而稳地跟她说明接下来的行程要如何走—— “不能从正门离开,我不想再被那些人缠上。这里是二楼,你仔细看我做,然后跟在我后头,等一下必须跳窗,还要爬过一道墙,墙的另一连我留意过了,离他们的车库很近,我要从那里偷走一辆摩托车,摩托车机动性高,从这个山上的高级俱乐部离开,以我的速度在半夜飙这段山路,预估不出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到市区了。” 她愣愣勉听着他说。 蓦地,他一顿,朝她伸出一只大手,棕瞳炯亮。 “走吧。” 简单两个字撞进心房,她神魂陡凛,像被电流穿透。 眼眸瞠得圆亮,她着魔般,踩过榻榻米朝他走去,小手伸去握住他的。 那一晚,她跳窗、爬墙,他护着她、引导她;他偷车,她把风;他还顺手牵羊带走一件男用的薄外套,她穿着他为她偷来的外套,抱紧他的腰,第一次体验狂飙的惊险与刺激,在黑暗的山路间迂回奔驰。 她一直记得那晚,记得那段山路。 诡夜与极速的双重压力下,她并不害怕,心彷佛飞起来,她有他。 她已有他,不管要去哪里,不害怕了…… “星亚……唉,怎么哭了?又作恶梦?”微哑的男音在耳畔安慰,强而有力的臂膀环抱了她。 梦中的她从遥远那端走回,回到一个真实的怀抱里。 她睁开沾泪的眼睫,那双漂亮深邃的棕眸离得好近、好近,只要她微微挪过去,就能亲吻到。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她顺遂心意去吻他的眼,吻他的俊鼻、面颊和丰唇,吻得自己细喘不止,而他也呼息不稳。 “不是恶梦。我梦见你……你来了……” “我在梦里做了什么?” “你来救我,带我离开一个好可怕的地方。” 钟爵似乎有些明白,没继续追问,只亲密地回吻,双手抚慰着她。“别怕,你在我怀里。” “我爱你……”她嘟嚷着,四肢和柔软身躯舒懒地与他交缠。 他低低笑着,胸膛鼓动,安慰的抚触渐渐变了质,色欲情浓起来。“我想爱你……星亚……” 蓦然间,她吓得瞪大眼睛,贴熨男人胸前两块健肌的小手突然无情一推,挣脱他的怀抱。 “妞妞哭了吗?我听到她哭了!”刚要翻身下床,纤腰就被丈夫捞住,拖回床。 钟爵以适当力道轻压着底下的小女人,叹气。 “妞妞没哭,是妞妞的妈想太多,让妞妞的爸头很大、身体很热,欲求不满。” 钟可心,小名“妞妞”,三岁又半个月大,因为爸爸抗议声不断,近来妈妈终于“忍痛”和她“分房睡”,她有一间很可爱的粉色系卧房,天花板有爸爸亲手彩绘的星河,香香卡通床上有妈妈做给她的胖胖抱枕,她就睡在爸爸和妈妈房间隔壁,而且两间房间相通。 她睡得很好、很香,爸爸为了哄她,每晚都来床边说故事给她听,但她比较喜欢爸爸唱歌,觉得他唱得比说得好听。 结果面对这样的改变,适应最差的是妞妞的妈。 谭星亚静下心来再倾听,隔壁果真什么声音也没有。 “唔……我以为,嗯……那个……呵呵……”她傻笑想混过去,因为类似这般的“妄想症”近来时常发生,前晚急着要冲去女儿卧房察看时,还不小心把丈夫踢下床…… “亲爱的,你以为笑就能解决事情吗?”钟爵故作狰狞,想到前晚那一踢,她差点踹中他命根子,自毁“幸福”。 “对不起啦,我一定克制,我保证!” “你的保证已经不值钱了。”眯眼瞪人。 谭星亚红着脸唉唉地叹气,终于勾下他的颈项主动出击,亲吻他好看的唇。 “这样可以吗?”她嚅着,轻喘起来,感觉他双手着火般地游移,探进她睡衫底下。 “我要更重口味的保证。”他威胁着,笑意己泄,情欲深浓。 她脸更红,身子发烫,玉腿下意识勾住他的,迷乱间听见丈夫沙哑低喃—— “我爱你……” 那是一支歌,三个字成就的温柔曲调,如月夜下蜿蜓的小河,在她心底缓缓流转,像神秘的茉莉花香,无时不刻将她环抱,她跟着吟唱—— “我爱你……” 编注:脾气火爆、爱找人“尬掐”的陆克鹏是如何对袁静菱耍浪漫、成功掳获佳人的心呢?请见花蝶系列11O3《大男人的小浪漫》。 那子乱乱谈  雷恩那 大家吉祥。 那子又来乱谈了。 之前的《大男人的小浪漫》出版后,本人脑中对下一本书的书名只有“小女人的□□□”,“□□□”究竟是什么呢?没有谁知道。(拍谢~~) 按那子的行事作风,没有书名,我故事是绝对写不下去的,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书名想出来、确定下来,才有办法进行下一步。 但“小浪漫”背后有它自己的意思(欲知详情者,请自己去翻书,呵~~),“口口口”也一定要有背后的意思才跟得上时代的脚步啊! 开稿前,我用力想,想不到、稿子开不了。然后,就是风和日丽的那一天午后,我爬上网乱晃,在几个介绍重型机车和二轮赛的网站拣拣新资讯,突然看到某版版主评论某场车赛里的某款经典机种,大大一行字在电脑萤幕上浮动—— 这才是正港◎◎型飘撇的醍醐味啊! 呜,这句话把我电着了。呜,电得我好感动! 先不说它融合了华语、台语和日本汉字,就冲着“醍醐味”三个字,也够我浮三大白。(来!金门高梁呼答啦!) 我找到我要的书名啦——《小女人的醍醐味》。 请容作者本人小小解释一下。中文里有所谓的“醍醐灌顶”,“醍醐”当然是中国文字,但大家都嘛晓得,  日文字起源于中文,“醍醐味”是日文汉字,音读作“たぃごけ”(  DAI…GO…MI),表面的意思指“好味道”,背后还有另一层意思,指“事物的真髓所在”。 所以,这本书的书名叫作“小女人的真髓所在”。 总之找到合口味的书名,终于能顺利开稿,开心开心! 写“谭星亚”这个角色时,那子脑子里总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她是小女人。对,她就是会这样做。对,她就是会这样想。不要忘记,她是完完全全的小女人! 真髓啊!你不是要写“小女人的真髓所在”吗?不不不!跟“大女人的品格”绝对无关!我爱,我的爱,醒醒啊,看清楚,她不是你你你你你!! 写故事的人通常含有人格分裂的症头。大家请小心。 好噜!话题来转换一下。 在继“雷子”、“大雷”、“雷大人”等诡怪称呼后,近来那子的称呼多了一种。 之前因为打电话给某位陈姓友人,八成是私人电话响太久没人接,某友的阿爸就跑进房间帮忙接电话,对话如下—— “请问哪位?”陈爸操着台湾国语。 “呃……请问◎◎在吗?我是她以前的同事。”那子当时小愣了一下。 “不在捏。” “那、那我直接打她手机好了。谢谢您。” “好啊。ㄟ~~阿不然你留一下名字啦,要是手机没找到人,她回来我再跟她讲。小姐叫什么?” 陈爸都这样问了,那子当然乖乖报出名字,但因为同事间都习惯使用英文名字,中文名字很少用,偶尔还会很乌龙的忘记,我又怕陈爸记不起来Leona,所以就跟他说—— “我叫雷恩那。”某友很清楚我的笔名。 然后,陈爸静了三秒钟,突然用打商量的口吻说:“……雷梦娜可以吗?” “呃……随、随便,她应该知道。”我不想再为难他老人家。 结果,某友后来回CALL我时,劈头就边笑边叫:“梦娜~~你找我啊?” ……现在,她们一家子都喊我“梦娜”。 以上。 祝大家平安健康,永远有好书相伴。 全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