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缠神仙手》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情缠神仙手 作者:寄秋 内容简介: 冤家、冤家,当真会路窄! 小女子她闲来窝到娘的倚春楼玩玩, 洗脚水一泼── 姓常的常闲少怎么又是你, 那日踹落河今天一身湿, 都只能算你倒了大楣……不是不是,是遇水则发啦! 至于为什么不发反染上怪怪的病?天知道! 她是一笔在手万事灵的神仙手, 非掐指一算万事知的神算手, 只好给张“六畜兴旺”的联子回去贴贴, 耶,还真是又兴又旺外加思起春来, 可常大闲人,你思你的春别跟着我…… 正文 楔子 中秋………冬至……又是年终。[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民间家家户户忙送神,好让下凡辛苦照护一整年的仙人们回返天庭,或报告一年所察,或交接任务,平时宁静一片的天庭转眼热闹起来。 红光满面的福神刚刚轮职完毕,在凡间看顾了百姓一年的,其实有些流连忘返,若非得回缴当职令,还真宁愿再多陪陪那可爱的小娃儿。 在南天门守卫的天兵热情的打着招呼,'福神,一年不见,你的身材更福态了,呵!' '是啊,连衣服都有些紧,都怪人们太有礼,得知今年轮我当值,素果素菜拚命拜,我不好浪费。'福神抚了抚肚子,一脸笑。 前来迎接好友的寿神听了直摇头,拄着寿字杖身材微驼的晃得头都昏了。 '福神,你的脸皮还真厚,自己爱吃还怪人。' '呦,一年不见,寿神,你的白眉快遮了你的眼。'上前拥抱了一下好友。'禄神和喜神呢?' '我们在禄神府里摆宴,替你接风,顺便听你一年来是否有遇上什幺新鲜事。'明年轮到禄神下凡去,可是有些等不及。们四方之神——福、禄、寿、喜一年轮值一个,算算,得花四年才能轮完一番。 听到有吃的,福神眼睛一亮,'那还等什幺,我们快走。'拉着寿神,脚步飞快的奔向禄神府。 席间,开心的福神话一直没断过,突地,一脸神秘的停了嘴。憋不住了,一定要告诉们。 '我在凡间挑了个女娃。' 话才说完,三个老友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 禄神开口代表发问,'你……动了凡心?'还是个女娃? '啥?我是说我选了个幸运的女娃,赐她一身满满的福气,替我在没当值的时候分送福气给人们。'如此一来,的人气将永远不败,人间香火绝对鼎盛,熏得的分身黑黑黑。 '好诈!'吃得满嘴糕饼屑的喜神出声指控。'想让人们年年记得,不忘分一些香火烟。' '那我也要,这次下凡我就去物色人选,才不让专美于前,开玩笑,世人哪个不爱功名利禄。'状元郎可没满街跑。 '等你回来,我和喜神也会下凡去,大家来比比,看谁找到的娃儿可爱!'寿神卷着白眉,有把握找到那有缘娃儿。 喜神笑笑,不怕慢半拍,喜神耶!不信有人忘得掉。 于是,连着四年四方之神下凡期间都忙得很,忙着寻找有缘人,忙着赐好运,忙着让黎民百姓过得安康…… 一年一年过去,当时被选定的幸运女娃已长大,听说她们将红鸾星动,已很久不管谁轮值老是偷偷下凡的四方之神又将'倾巢而出',苍生有福喽…… 第一章 '呜……老爷呀!老爷,你怎幺走得那幺早,叫我孤苦无依如何度日……' '大姐,别伤心了,老爷若知情会舍不得的,你要节哀顺变。' '是啊!大姐,你再哭也没有用,老爷要走没人拦得住,你自己要想开些,不认命都不行……' 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两名珠光宝气的妇人是直叹息,摇动着头上的珠花、银钗,怕人家不知道多珍贵似的,玎玎琅琅响着金玉满门。 可是呼天抢地的呜咽声听来甚为悲壮,彷佛一身悲痛无力承担,叫人不免心酸满怀,与天同庆……呃,是与天同悲,一起来哭坟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谁家死了人呢!一大清早哭丧吵得人不得安宁,开门瞧瞧哪家挂上白灯笼。 幸好这号称桐城首富的常家是家大业大,占地辽阔,想要由东边林子走到西边小湖少说要大半天,想要听到哭声可不容易,除非是攀檐凿墙的贼。 红瓦高墙,庭间水榭,一眼望去尽是常家的产业,富裕得叫人眼红,连满园的花草庭木都沾染上富态之气,锦簇缤纷。 人家说有财无丁,富了三代有余的常老爷娶了一妻二妾,理应开枝散叶,儿孙满堂,一屋子小孩子笑声。 可惜妻妾不争气的肚皮只生了个游手好闲的儿子,以及体弱多病的女儿,一子一女虽凑成个好字,仍是他心头上的痛,巴不得老天多赐他几个带把的。 '人老色衰就留不住良人的心,我活着还有什幺意义,不如让我死了吧!' '不行呀!大姐,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寻死寻活呢?相公会心疼的。' '那老鬼尽顾着风流快活,哪记得结缡的发妻苦等他回头,我非死给他看不可。'死小子,还不进来,真要老娘死给你看呀? 排行老三的徐姨娘作势上前一拉。'死了倒便宜外头的窑姐儿,相公肯定乐得没人管、大享艳福。' '哼!他敢,大姐我还有儿子好依靠,就让他死在外头别回来,改明儿我改嫁去。'死老头,你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 在倚春楼倚翠揽绿的常老爷忽然打碎了一只瓷杯,他心下微微一惊,眼皮直跳,担心家里的黄脸婆又在嘀嘀咕咕了。 不过暖玉温香的美人儿一笑,他的魂儿全飞了,一人一锭银子往美人酥胸塞,开怀的捻须大笑。 噗哧。'大姐,你这把年纪还有人要吗?别坏了自己的名节。' 忍不住笑出声的颜姨娘眼都了,看不见大姐、三妹暗使眼神的小动作,要她节制些。 '丈夫都没了还要什幺名节,活到这把年纪才被人嫌弃是我命苦,卖猪肉的阿闰还说我风韵犹存呢!'瞪着她的常夫人说得咬牙切齿,差点命人拿针缝了她乱笑的大嘴巴。 '那个脑满肠肥的猪头旺一身肥油,他讲的话哪能听,就像他卖的猪肉老是偷斤减半……' '二妹!' '二姐。' 两人警告性的一唤,她连忙领悟的一脸哀戚。'相公再不好也是我们的命,谁叫竞儿不贴心,咱们注定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一脚踩在门槛上的闲少赶紧将脚缩回来,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由三个娘口中叫出包准没好事,不趁机开溜是傻瓜,他不想有人在耳边唠唠叨叨。 可是……… '竞儿呀!你想去哪里?' 眼尖的常夫人开口叫住儿子,她两眼哭得像浸在泪缸子似,还不是为了引出他的孝心。 他要是跑了,她找谁上烟柳之地将丈夫带回来? '娘,孩儿给你请安。两位姨娘,竞儿在此问候。'一把折扇若无其事的搧着,装作什幺都没听见的作揖问好。 '免了、免了,就像你爹一样不长进,尽放着家里的事不做往外跑,真不晓得你们的心眼是怎幺长的。'大概全偏了。 不关他的事吧!觉得冤枉的常家独子常天竞挺无奈的。'有三位精明能干的娘当家是咱们常家的福气,我哪敢掠美。' 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哪有空闲管她们的'家务事',例如寻幽探秘、游山玩水,尽收一世好景。 '你是说我们活该做牛做马做到死,为你们常家守一辈子咯?'他要敢点头,她先赏他个耳刮子。 常天竞嘻皮笑脸的奉上一杯茶。'二姨娘别恼竞儿了,喝杯茶消消气。' '气要能因为一杯茶而消那倒好,就怕越喝越上火,把心口灼出一个洞。'莲指轻翘的三姨娘低哼地给她一个白眼。 '三姨娘言重了,茶里又没下药哪灼得出洞?你别折煞了竞儿。'他哂然一笑,收起扇子往腰间一插。 '大姐,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他居然想在茶里下毒耶!这些年我是白疼他了。'徐姨娘轻掩着面低啜,一副心痛的模样。 '人家是养儿防老,我是生来讨债的,没管教好儿子是我的错,我向你赔个不是。'不肖子弟,常家之耻。 她的眼神如是说着。 '娘——'啼笑皆非,他头大的看着娘亲低头拭泪。 '不要叫我,我没你这不孝的儿子,只会忤逆长辈。'不会看人脸色。 有点烦的常天竞摆不出一张承欢膝下的笑脸,僵直着五官暗自苦笑,心里想着:又开始了。 不是他爱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整天尽顾着狎玩游湖,实有不能不为的苦衷。[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想他年方二十有五,自幼习文不成,拿重无力,舞刀弄枪又差强人意,三位娘亲怕他养不活的一味惯宠,导致他到现在仍是文不文,武不武的一事无成。 小时候她们担心老了没有人送终,于是像仇人似拚命争相呵宠,谁也不让谁地抢着,根本不管丈夫衣食足饱乎,任由他床冷枕孤。 直到他弱冠之年,三位过于忽略丈夫的娘子忽然发现共有的相公不见了,急得直跳脚地要家丁去找。 最后在艳名远播的倚春楼找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爹。 从那年起,他的日子就不平静了。不时被逼着当个孝子,为三位可怜又无依的女人找相公,没找到还不许他回家。 通常他是不屑涉足秦楼烟馆,提壶卖笑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径地要往他身上偎,简直要坏了他的好名声。 爹会流连青楼并非对三位娘亲生厌,有摒弃之意,而是单纯的爱看美女,享受她们温柔似水的服侍罢了。 虽然娘也明白这一点,但女人天生的妒性就是爱拈酸吃味,一天不在他耳边念个三、五回绝不罢休,念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大姐,咱们竞儿好象不替咱们出头,我们妇道人家怎好拋头露面?就等着相公迎新人、弃旧人,来封休书咯!'颜姨娘的脸上微带着薄怨。 徐姨娘默契十足的要下人拿条白绫来上吊。'生无所欢,不如一了百了的下地府向常家祖先赔罪,谁叫我生不出儿子呢?' '两位姨娘……。'孝子难为呀! '闭嘴,我们没那种好命当你的长辈,连自己的爹都管不好。'无能。 是老子管儿子吧!她会不会本末倒置了?眺望屋外发黄的落叶,想着等一下得加衣的常天竞考虑是要披貂衣呢,还是长袍? 他乖巧的闭嘴,应该没有事了。 “你们瞧瞧他多目中无人,居然一句话也不说的忽视我们,存心不当我们是他的娘。”好个兔崽子,学会装聋作哑。 “有什幺办法,我们都太宠他了,以致宠出个不孝子,真是现世报哦!”颜、徐两位姨娘掩面哭诉,眼底清彻无波连雾状的泪花都不见踪迹,哭得双肩抖动想让他愧疚、不安,好顺利达成目的。 可是功夫不好的常天竞却有一双利眼,十丈以外的小栗果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会识不破这一屋子女人的诡计,他只是不想太顺她们的意,以免她们得寸进尺老找他的麻烦。 总不能要他一天到晚跑青楼,那他哪有时间做他的闲少。 “还不快向两位姨娘道歉,真想气死你娘呀!”还不表示表示为人子的孝道。着急的常夫人在心里催促着。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谁叫他为人晚辈。“是竞儿不是,竞儿向两位姨娘赔礼了。” 又是打恭又是作揖的,礼数周全,毫不马虎,给足了面子,让人无法挑他的毛病。不过若是存心刁难又另当别论了。 “我们受不起这个礼,丈夫都快没了,要儿子有何用。”头一抬的颜姨娘不豫的一哼,眼中没有半滴泪。 同样眼底无泪的徐姨娘不甘示弱的连哼两声。“如果有人肯替我找回相公,至少我还会考虑原谅他的不孝。” 说来说去就是兜不出一个圈子—— 找、相、公。 “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把你那风流的爹给揪回来,我们都等着呢!”摆出当家主母的气势,她终于兜到原点。 毫无开口余地的常天竞十分同情自己,一个娘就够他受不了,三个娘简直要他把自己埋了,迟早会被她们逼得出家。 倚春楼是吧!买下它不就得了,干幺老为它争吵不休,甚是心烦。 常家什幺都不多,就银子多得让人搬不空,只要陶嬷嬷肯割爱,千金、万金他都掷得起,就怕府里的三个娘又有话要说,先赏他一顿好打再说。 “你们早点说明白嘛!拐弯抹角谁听得懂,请别当我是诸葛再世,竞儿的聪明才智尚不及他老人家万分之一。”他自谦的暗眨自己。 但是养大他的娘可没那幺好蒙骗,他是聪明有余却不肯加以发挥,就怕这几个老的把责任丢给他扛。 “少在娘面前装傻,你有多少斤两我们会不清楚吗?那个诸甚幺的还得向你请益呢!”为人父母的眼中,自个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管他是不是作奸犯科。 扬起细微的笑意,他装出十分苦恼的神情。“娘,你就不怕我和爹一样流连青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是老的辣的常夫人还有一招让他屈服。 “无妨,看你挑中哪个姑娘就带进府裹,我选个良辰吉日让她在祖先牌位前上三支香。”纳妾。 反正常家人丁单薄就剩他一根独苗,早点成家立业她也好放心,多生几个孙子壮大常家香火,百年之后她才好向列祖列宗文代。 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以她们常家的财富还怕养不起吗?就怕妻妾娶进门还蹦不出一个子来,那就愧对先祖们的厚泽福缘了。 “娘,你别吓我了,孩儿可不想被爹活活打死。”他求饶地苦笑,心惊胆跳的退到门口。 知母莫若子,说不定她真会付诸行动为他讨门亲事,那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他可不想再弄个‘娘'来管他,不管是亲娘还是娘子,眼前的三个娘已经叫他疲于奔命了,再来一个他肯定死于非命。 “别当我和你闹着玩,再不把你爹找回来,明儿个我就作主让你娶玲珑。”她早该逼他成亲了。 人家有他这个年纪的不知当个几任爹,只有他死不肯娶妻纳妾,活像有恶鬼在身后追。 果然,一听到要他娶玲珑表妹时,他的表情马上变得惊恐,二话不说的当起孝子,赶赴倚春楼逮他贪看美色的爹。 老爹呀!你可不可以把持一下,别临老进花丛,苦了你的儿子。 可惜他的埋怨声常老爷听不到,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听着江南四大名妓之一的苏宛宛弹琴,好不满足的噙着笑。 “这孩子真是的,要他成亲比杀了他还痛苦,玲珑有什幺不好,温婉有礼又谦恭,他求都求不到的福份……” 她得合计合计,别让他再打混下去了,娶个贤妻一生顺畅,常家的香火就靠他了。 逃得飞快的常天竞若在此时见到他娘亲的笑容,恐怕会逃到天涯海角当个异乡游子,等他想要定下来再回来负荆请罪。 要个闲少负起责任可能比登天还难,除非他找到那名命定的女子。 斗要明兮十二神,承光明兮玄武阵。 气彷佛兮如浮云,七变动兮上应天。 知变化有兮吉凶,入斗宿兮过天关。 合津吕兮治甲乙,履天英兮度天任。 清冷渊兮陆凌沉,柱天柱兮拥天心。 从此度兮登天禽,依天辅兮望天冲。 入天芮兮出天蓬,斗道通兮刚并济。 添禄禄兮流后世,出冥明兮千万岁。 急急如律令。 夫步斗可以通神,于夜半星光下场,画地作北斗七星,中间相去三尺,天逢从天罡起,随次第布之,居魁前逆布记正立天英,而歌斗咒诵至,天英必先举左足,诵咒以依次轻之左右更偏履之。 如后法为之,百日则与神人自然感通,秘之勿泄,非人者殃堕九祖,盗视者其目必瞽之,此乃步斗经之直立步斗法。 手持桃木剑,一只如律令,黄符漫天飞舞,三牲五果案头来,朝拜四方神明、八方将兵,赐我斩妖伏魔令,速速达天听。 一身黄袍马褂,满头大汗的道士对着半空念念有词,剑上的符令无火自燃,飞扬的五鬼令诡异地直往逆风处飘,一声凄厉的叫声忽地响起。 道士见状,立即以朱笔沾鸡血画下一道符令: 盖上手印,以朱笔在符令上头点三下,放在袅绕的香火绕上几圈,一切大功告成。 '小儿命犯白虎神,我已和上界疏通过,保你儿平安无事,符令记得要佩带胸前,千万不得取下,以防有万一。' '是,是,谢谢师父指点迷津,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菜贩之妻塞了个红包到道士手中。 假意推辞一番,黄袍道士像是不得已才勉强收下,妇人千叩万谢地满怀感激,润泽的眼眶微红,双手环抱眼神由污浊转为清明的稚儿。 '下次别让孩子顽皮了,不该去的地方别让他去,阴湿的坟地少靠近,他八字轻,比较容易遇邪。'否则三天两头来找他也挺费神的。 '师父,有没有什幺法子可以帮他改一改,多少钱也没关系。'只要小孩能平安就好。 '啧,你当本师父是神棍不成,命格乃天注定无法更改,我所能做的是帮他化解灾劫,多行善积福德,来世不致沦为畜道。' '啊!那……'她欲言又止地看看他身后玩符的小姑娘,意图十分明显。 '不成,王大娘,不义之财勿起贪念,福泽厚禄乃天赐,有命者才得之。'没那个命就别妄想,乖乖地挑起菜篓卖菜去。 她打什幺主意他一清二楚,休想瞒得过他这双眼。 '可是……。'她一脸希冀地盼能改善家境。 '没有可是,再不带你儿回去休息,安养身子,待会白虎神又要生气了。'他危言耸听的说道。 哪有什幺白虎神,不过犯了白虎煞而已,画张符镇压就没事,他不虚张声势一番没有人相信他真做了法事,心不安宁。 愚夫愚妇不少,真正捉的妖魔反而不多,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若非必要他绝不妄开杀戒,留条生路也是造功德,美事一件。 '啊!别又来了,我马上带儿子回家不让他出门,下回再来找安姑娘聊聊。'钱可以不赚,儿子不能不顾。 王大娘可是十成十的相信道士的警语,连忙拖着儿子离开,生怕白虎神又找上门。 燃烧的纸钱是满天乱飞,黄符一张压在紫檀祭炉下,小手悄悄的爬桌,目标是那根肥嫩的大鸡腿。 啪! '没规矩,神明还没吃完你敢偷吃,不想活了呀!'触犯神明可是大罪一条。供桌底下露出清丽细致的小脸,可怜兮兮的呼着手背,十分不甘心贼迹败露,被人逮个正着。 '反正到最后还不是入了人口,神明不会怪罪我们帮他消业障。'杀生是有罪的,阿弥陀佛。 道士用拂尘柄叩了他头顶一下。'不许胡说,蔑视神明大不敬。' '痛呀!舅,你在报复还是嫉妒,我的人缘只是比你好一点点而已,你不必理怨我抢了你的锋头。'谋害亲外甥女。 不过是一根鸡腿罢了,小气巴啦地想独占,也不想想他平时从倚春楼偷来多少好料孝敬他。咕咕哝哝的吴祥安吞了吞口水,抱怨舅舅的不近人情。 “别在心里数落我,人家十七岁都当娘了,而你还胡涂的给我混日子……”他正要开口好生教训,素手一扬叫他气恼。 “停,让我先把耳朵掏干净再听你好好念经。”她拿了根稻杆在耳朵里挠呀挠。 有句说话天上天公,地上母舅公,也就是说天上的神以玉皇大帝最大,而人间当是以母舅为重,不可违抗其意。 但是打小跟在舅父后头绕的小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小小的年纪写了一手好符,其功力比舅父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人争相求她写张符令,连舅父都不得不服。 不过功名利禄好求,人心难求,难保哪天有个利欲熏心的强梁来掳人,锋芒得收敛些,以免有心人不择手段予以伤害。 因此算出她命带灾劫的舅父陶竟世不许她太过招摇,最多逢年过节帮人写写黄符,赚点私房钱,免得因小失大,惹祸上身。 “你就不能稍微正经些,学学青崖的懂分寸、知进退,别一天到老想着胡闹。”迟早出事。 吴祥安瞟瞟一旁正在收拾道器、法具的冷艳女子,蹦蹦跳跳地绕着她扮鬼脸,看能不能让那张冰冻千年的冷脸化霜。 她试过十回大概有一回成功,其它九回不是铩羽而归便是她视若无睹的走开,让她很没成就感。 “青崖,你看看我嘛!我们是好姐妹对不对?你教教我怎幺和你一样冷冰冰的。”她太爱笑了,娘常说她是弥勒佛投胎。不过幸好投胎忘了带肚皮上的油来,不然就成了一头猪。 “挡路。”她拿起一个冬令水果往她嘴上一塞。 唔!人家又不是拜拜用的祭品,太敷衍人了。“舅,你看青崖欺负我。” “你不欺负她就该说老天长眼了,她哪有闲功夫理你。”他是护理不护短,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我是你的亲外甥女呢!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她气呼呼的一手腰,一手拿着祭拜用的水果猛啃。 “青涯是我的徒弟,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你这‘外'人有她亲吗?”这边,那边,不都是同一边。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他都疼入心坎里,没有孰重孰轻,一律平等视之。 “舅,你不公平,我也可以继承你的衣钵,我写符的功力比你高。”她洋洋得意地昂起发光小脸嘻笑。 “哼!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轻哼一声,陶竟世不满的瞪了一眼。 一旁清冷的女子微微扬起唇心,她明白这甥舅只是爱斗嘴,其实好得像父女,很难容得了别人介入,她是少数的例外。 俏皮的吴祥安眼睛一眨的放软声调。“舅我来帮你写句应景的话吧!” 一听她这话,脱了一半道袍的陶景世连忙要徒弟把朱砂、黄符收起来。“去去去,到别处玩,女子无才便是德,少拿笔舞文弄墨。” “舅怕我一语成谶写出‘凶煞临门'对吧!”她笑咪咪地扯下半根鸡腿,不管他神明临席了没。 “你喔!一张嘴没好话,怎幺和青崖一起长大的你没她的沉稳呢?”他一直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为何教出云泥之别的娃儿。 她满嘴塞着东西的说道:“舅,亏你还是道士,不一样的命格哪有可能一模一样,你在污辱神明的睿智。” 打雷时躲远些,免得雷神劈错了人。 满脸通红的以轻咳掩饰局促,陶竟世假意的拂拭桃木剑。“吐吐苦水不成呀!将来谁娶了你是谁的不幸。” “才不呢!我是禄星高照,谁娶了我都会富贵一生、利禄满门,一辈子有花不完的财富。”她大言不惭的说起自己的丰功伟业。 没错没错,不愧是我挑中的娃儿,够豪气,有气魄,没看走眼,果然是禄神的好帮手。 供桌上走下一位瘦长的老者,一脸白胡子长至胸口,他翻翻名禄簿,钦点下一位名利双收的仕子。可惜没人瞧见的身影。 “呿!当自个是财神爷呀!有空回房绣绣花别乱跑,你今天有血光之灾。”他不是吓唬她,而是确有其事。 做不了姑娘家事的吴祥安背着舅父吐吐舌头,一副她会听才有鬼的神情。 “不要,我要找青崖去玩。”青崖太闷了,她要带她去听曲儿、散散心,省得她越来越闷,愈来愈不好玩。 “不行,下一场法事快到了,青崖得在一旁学着点。”没人像她那幺好命,清闲过日子。 “舅——-”她要青崖陪她玩啦! 陶竟世一脸笑意的拍拍她的头,捉了一把糖让她吮着。“去找你娘,等忙完了我再叫青崖陪你去逛市集。” 好嘛!好嘛!她知道自己惹人嫌,她走就是了,反正娘那边有不少好玩的事,一定不会闷坏她。 口中含糖的吴祥安一蹦一跳的离开,顺手捞走了供桌上的半只鸡,让身后的师徒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拿她没辙。 第二章 “常公子,你好久没来了,要不要叫个姑娘陪你呀,我们有几个刚来的姑娘很会伺候人,包管你乐不思蜀,春宵终夜……” 笑脸迎人的老鸨不放过任何一个客人,只要是男人一踏进她的地头,没有不松了裤腰带的,手腕一流地让每一个客人都了软了双腿的走出去。 人称陶嬷嬷的陶忘机三十有四,一张芙蓉面柔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白细得像豆腐一般,妩媚动人不下于她楼中的姑娘们,凤眼儿一拋不知迷死多少老爷、大官,叫人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可惜她是一个老鸨不卖身,偶尔让客人摸个小手、吃点小豆腐还会笑着骂人死相,若是过份的想轻薄她,口头上占便宜,那就别怪她把客人当肥羊宰,保证家无恒产绝不敢再上门。 打从她经营妓院生意以后,还没人敢不买她的帐,再刁顽蛮横的客人她都能治得服服帖帖,一张沾了蜜的甜嘴哄得客人开开心心的掏金拋银,忘了家糟糠姓啥名啥,是何长相。 她没见过不好色的客人,酒一下肚什幺丑态都藏不住,贩夫走卒、高官绅士、文人士者无一例外,愈是道貌岸然的上位者愈下流,行为连猪狗都不如。可是她惟一的挫败是眼前这俊逸的公子,一身白衣宛如天神下凡,风采不群微带傲然,迷得她楼里姑娘个个倾心,却没人近得了他的身。 每来一回,她的姑娘们就伤心一回,最后她只得歇业一天让她们疗心伤,损失的收入可不是银子而已,还有上门寻欢的客人的信任。 姑娘们天天巴望着他上门,她是希望他永远不出现,开门做生意求的是财,哪能容他胡来。要不是常老爷多少贴补她休息的损失,否则她每见一回就轰一回,叫楼里保镖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来寻她的晦气。 “我爹呢?”什幺叫他很久没来了,好象他是常客,虽然他常常来。 “常公子先请坐,喝杯茶润润喉,我叫春菊、秋月来伺候你,她们可想你想得紧。”陶忘机暗使眼神给龟公,要他去通知常老爷一声。 老是被儿子揪着走很难看,她怎能让老主顾受此大辱呢?倚春楼可是让人快活的地方,哪能愁眉苦脸的走出去,一脸悒郁地像是姑娘没伺候好。那可能会坏了她陶嬷嬷多年建立的名声,人口一传哪能听,以后还有哪个客人敢上倚春楼开心。 “不用,我只是来接我父亲回府,请陶嬷嬷别难为我。”常天竞一手一个格开,以不伤人为原则的婉拒投怀送抱的艳姬。 “讨厌啦!公子,奴家想你想到心都碎了,你让我伺候你一晚吧!” “哎呀!常公子,妾身对你仰慕已久,愿以鄙身承接你雨露,你就留下来啦!” 在青楼生活的女子可不是什幺清白人家的闺女,一见到喜欢的男人会扭扭捏捏地矜持,她们不管对方有没有意思,先黏上再说。 不论常天竞如何推托、闪避,她们就是有办法如影随形的跟着,一左一右的围困着他。 “陶、嬷、嬷,你故意整我是不是?”他能看得出她眼底的浪笑。 是又如何,我看你不顺眼。“你说哪儿话呀!常公子,我陶嬷嬷做人最公正了,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你要是好人, 相信咱们桐城没恶人了。”她明着要摆他一道。 “忒谦了,蒙你金口,我陶嬷嬷今日准大发利市,让宾主尽欢。”陶忘机咯咯直笑,媚态横生的搭上他的肩。这世上没有柳下惠,人不风流枉少年,除非他有龙阳之癖。 “请自重,我不是来寻欢作乐,我是……”他微恼的避开她涂满蔻丹的指尖一点。 “呵……常公子真爱说笑,咱们倚春楼是男人的销魂窟、枕香窝,不来找乐子还能干什幺呢?难道你并非男人?”她露出怀疑的讪笑一瞟他胯下。 一阵笑声由背后传来,似在嘲笑他没种,故作清高。 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也只有爹才待得下去。“你要多少?” “哎哟!谈钱就伤感情了,公子你有钱有势当然不当一回事,可是贫穷过日子的我们是米缸罄空,就看你的诚意是否让嬷嬷满意。” 一身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敢说自己穷,简直滑天下人之大稽。 可是不想闹事的常天竞仍塞给她一锭十两重的金子,算是讨好她,希望她别再刁难。 “是轻了点,不过礼轻情意重,陶嬷嬷我贪财了。”手一挥,陶忘机赶走两名失望的姑娘。 “那幺可告知我家父的去处吧?”这幺大的倚春楼要找人也挺费事的。依他对陶嬷嬷的了解,长袖善舞的她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因为他坏了他的规矩,让她无客不欢的惯例多了例外。 “呵……常公子何必心急,你慢慢看慢慢挑,总有个让你看对眼的姑娘,我叫人清间雅房好好招待你一下。”常老爷人老脚程慢,总要他好走。 常天竞笑里藏刀的喝上一口茶。“陶嬷嬷不想我拆了倚春楼吧!以我常家在地方上的小小薄产,相信不是很难。 “你威胁我?!”眼一,陶忘机只剩一条缝的凤眼锋利无比。 “不敢、不敢,我是在请求陶嬷嬷高抬贵手,常家的三位夫人都会感谢你。”尔虞我诈,非常时期他只好使出非常手段。 问他为什幺对女人没兴趣,光看他身边围绕的厉害女人就知道他的苦衷,这一生他已在女人的毒害下过了二十五年,他不想再有另一个二十五。 或许他会为传承问题娶妻纳妾,可是他绝不挑如眼前盛气凌人的陶嬷嬷,或是他三个能干又精明的娘,他的妻妾一定要温柔可人,百依百顺,对他惟命是从。 突然间,他眼前浮现表妹玲珑的温婉面容,冷不防的打了个冷颤。 也许中庸点,不强势也不温柔,乖巧甜美惹人怜就好,不会人前人后两种性情。 “家花的确哪有野花香,三位年华不再的少夫人是少了我楼里姑娘的美貌,难怪常家老爷爱上倚春楼闻闻香。”嬷嬷就看你怎幺拆我房子。 笑容十足十虚伪的陶忘机语带讽刺,表面上可热络得很,像是招呼着大金主上菜又上汤的摆满一桌,不容他说不。 “陶嬷嬷的年纪也不小了,想必家中的男人亦不甘寂寞寻花问柳,因为冷落了你才开起妓院来一别苗头。”他只是口头上予以反击,不愿妓院老鸨轻辱他的娘亲。 但是常天竞绝对料想不到,他随口一言竟有几分真,虽不中亦不远矣,让脸色微变的老鸨差点泼了他一身热茶,叫他从此绝子绝孙。 她的男人是天,高高在上,绝非她一人独占得了,所以她选择离开,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可是她又很不甘心错爱了良人,一想到他左拥右抱坐享无数佳丽,一把无名火莫名的烧了起来,她干脆开起妓院让他瞧瞧,她陶忘机也是让男人围绕的女人,只是她不屑而已。 '常公子,你伤药带了没有?'她皮笑肉不笑的问候她。 '有劳你费心,我身子还算强壮。'他警觉的一瞄四周,暗笑祸从口出。 突地,他眼角瞄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正蹑着脚在二楼走动,心中一喜的推开挡路的花娘一跃而起,眼见地上长影隐没一扇门之后。 他不假思索的踢门而入,迎面来的竟是…… 女人的洗脚水。 '宛宛姐,你梳这流云髻挺好看的,也帮我梳梳嘛!我老是梳不好这头乱发。' '别急、别急,你这性子到底像谁,总是坐不定地到处乱跑,头发不乱才怪。'唉!都打结了,枉费它生得又直又亮,黑得叫人嫉妒。 犹其她未曾照顾这柔亮发丝。 '没办法,娘说我是野丫头,真要坐得住岂不是大家闺秀。'一说完,她自觉好笑的咯咯笑了起来。 她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天子,想当驯良谦恭的大家闺秀恐怕要等到下辈子,她天生不是当小姐的命,琴、棋、书、画无一精通,除了写得一手好字。 '你呀!真让嬷嬷和陶师父宠坏了,有机会学习当个大家闺秀有利无弊,人世间的际遇难以预料。'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她不免感伤。 人美不代表是老天的恩赐,反是上苍残酷的对待,让她未到及笈之年即被卖入青楼,换来一家温饱。 如果她姿色平庸些,肤粗如泥,或许她后娘就不会心存歹念,怂恿败光产业的爹卖女求财,一押便是十年不曾后悔。 想当年苏家也是地方上的大家,她自幼学琴、咏诗的格守庭训,期盼有一天能成为某位佳公子的贤妻良妇,鹣鲽情深共享画眉之乐。 可惜染了赌的爹在两、三年将风光的苏家输光了,上门索债的债主企图拿年轻貌美的娘亲抵债,因此为保贞节她撞梁而亡。 不知悔改的爹依然故我,明目张胆地将包养在外的外头的后娘娶回家女,所以她由中规中矩的千金小姐沦为温床洗被的小厮,直到后娘发现有更适合她的地方。 青楼。 如今残花败柳的她已不期望有重振苏家声威的一天,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剩下的日子,时间一到她自会削发为尼,青灯常伴。 '哎呀!你不要吁长叹短地把人给叹老了,人世间的际遇虽难遇预料,但随遇而安嘛!有饭吃饭、有粥喝粥,无米无粥就啃草根,没什幺大不了。' 记忆中她好象没吃过苦,吃好穿好还有娘和舅舅疼,青崖也会陪她玩,一生顺畅得叫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庇护她。 她常说是她'死去'的爹在保佑她无灾无病,可是最好别让娘听见,她最贼了,老是趁人不备地往后脑一拍,害她得找舅舅收惊。 “要是每个人都能如你一般乐观,这世上就不会有不如意之事了。”敛眉一笑,她的笑容中似带着无数轻愁。 鼻子发痒的吴祥安用手指搓一搓,不雅的看看镜子里妆点过后的自己。“人的不快乐是因为想得太多,心放宽一点就如意了。” '像我舅舅不准我随意替人画符写字,我还不是背着他多少攒点私房钱,只要大家不点破又有什幺关系,不过是求财求功名,举手之劳。' 她说得轻松惬意,却不知人心是贪得无餍,起了楼还要美妾,官升三等还有官,最好和龙椅上的皇帝平起平坐,与神仙一样永生不灭,常保青春。 当今圣上便是一样例。 即使拥有无上的权力仍不满足,一心炼丹求药以求长生不老,宠佞道士,戒茹素,不听忠良谏言,导致国库日渐空虚,民有怨言。 '你……咦!谁家的猫儿,长得可真硕上。'正在劝解她几句的苏宛宛忽然止住了声音,望着全身斑纹的'猫'。 噗哧一声,笑乱了发的吴祥安将她洗脚的水泼了一些出来。'小心点,宛宛姐,那是青崖在山上捉到的小豹子,很凶的。' '豹子?!'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退了好几步,就怕牠扑上来。 野性难驯。 “哈……哈……瞧你脸都吓白了,小豹子很聪明哦!不会乱咬人。”牠怕会被宰。 “你……你别笑了,你不觉得牠的牙很利……”森冷锐利,像能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她很不想笑,可是……“牠很温驯,绝不咬人……” 话才说完,半掩的房门骤然被人一脚踢开,反应极快的吴祥安想不想地端起铜盆往外泼,她想是喝醉酒的嫖客走错房,泼点水让他清醒、清醒。 没想到水一泼却发现冤家真的会路窄,她考虑要跳窗子,可是她忘了自己穿著宛宛姐的衣服,一脚踩上了裙差点跌了一跤,幸 (: ) 第 2 部分阅读 跤,幸好有人从后面拎着她。[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啊!有人……拎着她……后领? 不会那幺悲惨吧? 为什幺好死不死的又是他,她一定和水犯冲,回去得请青崖帮她洒水去邪,实在太邪门了。 而且更可恶的是她居然如舅所言有了血光之灾,她想翻窗而逃时没注意底下有条黄尾巴,脚一踩下立即传来椎心之痛,小而利的牙印正代表她悲苦人生的到来。 “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了,我不是那个一脚踹你下河的凶手,你眼红了,看错了,谁叫你一副很闲的模样叫人想踹你一脚。 五官挤成一堆的吴祥安咿咿呀呀地比着手,声音含糊的让人听不懂她在说什幺,隐约似在否认某件事,可是她痛得无法言语,只是瞪着无辜的小豹子想吃牠的肉。 话说一个月前,桐城灯会刚过的次日,城外通常有各家青楼推选出的名妓坐花舫游河,好让地方人士大开眼界,观赏四大名妓的美貌和琴艺。 那天她原本要上船凑热闹,可是被她猫似的娘逮个正着,害她只能在岸上干瞪眼,愈想愈气的嘟起嘴,坏心的暗咒某下水,那她才有戏看。 人真的不能心存恶念,当她正觉得无趣时,有一花舫服侍的酒童忽然落水,她拚命的挤上前想看是哪家的倒霉鬼,偏偏有道白色身影挡在她面前不让过。 高不过人家,跳来跳去又容易踩到别人的脚,本来她的心情已很不好了,再加上他蓄意的阻挡,还回头嘲笑她饭吃得少才长不高,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的准备灭口,用力的踹了一下。 她真的不知道他离岸只有三寸,而且她只顾着眺望,哪会记得前方河道有多湍急……噗通溅了她一身湿。 说实在话,她没见过那幺差劲的人,还要人家下河去救他,一见他没事她当然赶紧开溜,不然娘发现她做了什幺事,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小安,很痛吗?”她还没上药呢! “痛!”是心痛,紧张得心都勒紧了还能不痛吗? 他不会来寻仇吧? “真的吗?牙印儿并不深,我想牠还小牙不够利。”小小的牙印子几乎看不见,除了细细的血丝。 牙不够利?难道要等牠咬掉她半截腿吗?“宛宛姐,你会不会煮豹子肉?” “呃!你不觉得杀了牠很残忍吗?”牠看来十分无辜,而且在忏悔中。 真是一只有灵性的小豹子,看久了也满讨喜的。 “不,我是想直接将牠丢进滚水中煮,等煮熟了再剥皮吃肉。”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她要开杀戒。 “可是牠很无辜,若不是你踩了牠的尾巴……”吸了一口气,苏宛宛将伤药往她伤口一贴。 “痛呀!我会死掉。”她最怕痛了。 都是舅舅不好,明知她有血光之灾也不帮她化掉,害她白疼了一下。 泪珠噙在眼眶,吴祥安忍着不让它滑落,免得让人取笑。 “我看最痛的是你那张嘴。”清朗的笑声由屏风后传来,让人很不服气。 “你是什幺意思?”气嘟着嘴,着腰的吴祥安像只茶壶,惹得为她上药的江南名妓轻笑出声。 宛宛姐,你要挺我。她龇牙咧嘴的说着无声的话。 抿唇低笑的苏宛宛眨动翦翦云眸不置一语,拉下她的裙盖着伤处。 “小不拉叽的伤口值得你大呼小叫吗?我看那可怜的小畜生才是受害者。”再差几寸,牠可能遭某个粗心的丫头踩死。 一身白衣的常天竞走出屏风,原本湿透的衣裳已经干了,没人晓得他用什幺方式弄干它,只让人觉得怪异。 “不是伤在你的身上你当然可以幸灾乐祸,叫那只‘可怜的'小畜生咬你一口看看。”她故意加重“可怜的”三个字,像是咬着豹子肉。 吓得小豹子躲在角落里直发抖。 啧!今儿个倒穿得人模人样,也不怕着凉。“姑娘家太牙尖嘴利不好找婆家,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也觉得不妥的苏宛宛正想劝她换回自己的衣裳,毕竟青楼女子的衣裳不适合良家妇女,太过暴露了。 可是玩上瘾的吴祥安听不懂他的关心,以为他在讽刺自己没人要,平常不爱与人计较的个性全上了火,两眼一瞪往上仰。 可是她认为气势不足,矮了人一截,于是干脆搬张凳子来俯视他。 “本姑娘要不要换衣服干你屁事,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赖给你养,你紧张个什幺劲。”她最后还哼了一声,表示她高兴。 常天竞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觉得她有趣。“遮一下你没什幺看头的胸,我不想太虐待我的眼睛。” “啊!你……你……登徒子!”她匆匆忙忙地跳下凳子前不忘赏他两巴掌以示教训。 “登、徒、子——”她好大的胆,敢动手打桐城首富之子。 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耻辱,居然来不及防守地让他他最痛恨的女子人掴了两掌,这仇…… 他会好好的跟她算。 “不是登徒子是什幺,有人踹破门才进来吗?你知不知道那一扇门要多少银子?”她替娘亲心疼修门费。 微怔了一下,他瞟了两眼要挂不挂的门板。“我……呃!找人。” “废话,来妓院不找人你找鬼呀!我们这里又不是乱葬坡,满屋子的孤魂野鬼。”好色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桃木剑,来,杀……杀……她在心里要如何将他千刀万剐,手一伸将床榻上的棉被拉过来裹住身子。 “妓院?”对喔!他差点忘了是倚春楼,但她…… 心头有点怪怪的,他难以相信她也是青楼的一份子,她的眼神太清澈,几乎可以照出人心的邪恶。 有那幺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为她赎身的念头,不过他想她不会愿意,因为他才嘲笑过她,她肯定会记仇,何必去多这个心呢? “怎幺,你的表情像在怀疑自己走错地方,我才是白白让你占了便宜。”早知就先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常天竞一瞄她用锦被包裹的躯体,暗自好笑的说道:“我的确怀疑自己走错地方,我以为这里是青楼呢。” “你有什幺话直接了当的说少吊人胃口,我们这种老实人听不懂鬼话。”一肚子鬼,铁定没好话。 “老实人?”他像有人取悦他似的放声大笑。“这就是我很纳闷的地方,有青楼女子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吗?又不是什幺大家闺秀。” “她本来就不是青楼……” “唔!”她想说什幺? 一扯江南名妓的吴祥安暗示她别揭露她的身份,不然她娘可会打得她三天三夜下不床。 “谁本来是青楼女子?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哪有可能提壶卖笑,你要吗?”他扮成女人一定很好玩。 兴致勃勃的吴祥安正打量着他,用令他头皮发麻的眼光,她的举止愈看愈不像青楼女子,反而有邻家小丫头的淘气神色。 “如果有人愿意为你赎身,你肯吗?”她实在不适合待在华丽的牢笼里。 有一种感觉,她应该活在被受宠爱的环境里,才能造就她独特的性情,一副无所畏惧地与他对峙。 “你吗?”她瞧了瞧他上下,一看那身价不菲的苏杭丝织品,不难猜到他有多富有。 常天竞诡笑的扬起眉,故意凑上前轻薄她。“我刚好缺个倒夜壶的婢女,你来服侍我吧!” “休想,我先毒死你。”她扬起手又要给他一巴掌,不甘心被取笑。 什幺倒夜壶的婢女,他狗眼看人低,想她一张利禄春联少说卖个十两、八两还不止,抢着要买的桐城百姓排到城门外了,他见识浅薄不识她这桐城名人是他的损失,居然还敢叫她倒夜壶。 惹毛了她非在黄符上写几个字,让他自食恶果一生不顺,穷途潦倒沦落到街头行乞,看他能张狂到几时。 “第一次我可以不计较,别想有第二次,你打人打上了瘾是不是?”攫住欲怒掴的细腕,他心头微愕的想着,好小的手。 相对他的大掌,她的手小得不及他的一半,细柔软绵地有如冬雪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谁叫你欺负我,我娘都舍不得我倒夜壶,你以为你是谁?”讨厌的家伙,从今天起她要开始讨厌他。 “你娘?”她还有娘? “我当然有娘,不然你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她的娘的说法是芦苇花下拾来的,所以一张嘴特利。 “你娘是谁?”也许他识得。 不敢说全城的百姓他无一不识,至少有一半的商家认识他,随便开个金口还怕找不着人,他倒要问问她的娘,既然不舍得她做粗鄙的事,为何要将她送入青楼,任人轻贱。 “我娘就是……啊!她来了,宛宛姐,你掩护我一下。”惊恐万分的吴祥安飞快的躲在苏宛宛的身后。 怔愕地有些想笑的常天竞轻咳嗽,以他识人的本事而言,她绝对不是青楼女子,而且还是贪玩的溜进妓院未知会家人。 不过他十分好奇,什幺样的娘亲会让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吓得赶紧躲藏。[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一回头,他看见笑得狐媚的陶忘机带了位中年商人走进来。 “宛宛呀!黄老板想听你弹首玉堂春……咦!这门怎幺坏了?”一瞪眼,她瞧见一身白衣的公子十分刺眼。 “哟!常公子,嬷嬷我当你不近女色呢!原来你胃口挺挑,知道咱们宛宛是卖笑不卖身,特地来捧场,我得敲锣打鼓召告这条花街,今夜常公子打算开荤了。” “我……” 嘻……嘻……呵……呵……哈……哈…… 笑声由浅变浓,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苏宛宛一脸无奈的站开,不是她不愿掩护她,而是她自己露了馅,让陶嬷嬷的脸色铁青。 “立刻、马上,给我用飞的,今天老娘不抽你一顿就跟你姓,你居然玩到妓院来——-” 第三章 “娘呀!你要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千万别打疼了我,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只有一个女儿可以帮你送上山头,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我不想接掌你的妓院当老鸨……啊!好疼!好疼……” “少啰唆,我棍子还没拿在手上,你鸡猫子叫个什幺劲,想我多揍你几下是不是?”太不长进了。 跪了一夜祖先牌位,脚都跪麻了还要揍她,太没天良了。“不要啦,娘!小安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被你发现。” “嗯!你说什幺?”敢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累犯是因为她没察觉吗? 表情变得难看的陶忘机拿起长棍,打不下手的冷瞪她惟一的女儿,感慨时间的流逝未免太急促,转眼间她都十七了。 记得小时候她就怕疼、怕喝药,一染风寒或跌破了点皮就使劲的哭,哭到大家都束手无策拿糕点来哄她,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住泪。 想她生就富贵命,原来是来享福的,若非她执意带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今日她的身份将贵不可言,谁又胆敢伤她一毫。 不过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瞧她伶俐、慧巧的模样多讨人喜欢,开朗、乐观彷佛天下无难事,一皮赖到底。 正如她所言,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怎幺也舍不得打骂,以致她愈来愈无法无天,仗义着写了一手利禄春联无人敢和利禄过不去。 这孩子就是不懂为娘的苦心,要她学琴她跑去听曲,叫她念书她当念经,先睡上一觉再说。 幸好她还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不怕饿死,否则真要担心她嫁不出去怎幺办,真要把倚春楼留给她当嫁妆不成,不让她搞翻天才怪。 但是她的本事也令人担忧,防人之心不可无,前阵子赵大人才说要引荐同僚来捧场,就怕他不安好心,名利双收还要权势。 “娘亲呀!我什幺都没说,我只是在背正气凛然的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呃!杂然……” 然后呢? 搔了搔头,两句中就忘了一句的吴祥安局促一笑,遍思不着下一句藏在哪里,她记得舅父常念,怎幺到了她口中却走掉了。 “要你读书不读书,琴、棋、书、画没一样拿手,你对得起我吗?”陶忘机一棍子往女儿身边的泥地抽。 赫!好吓人的力道,娘一定很生气。'我又不考状元干幺要读书,多些时间来孝顺娘亲不是很好?况且咱们与大户人家扯不上关系,学了琴、棋、书、画也没用……' '你倒挺多借口,我饿你一餐、两餐也没所谓,反正今天吃了明天还要再吃多累人呀!'她示意要厨房的伙计将饭菜端走。 '不要哪!娘,小安会饿死,到时你会没后人送终……哎呀!谁用花生米扔我?'小小花生米弹在脸上也会痛吶! '你在诅咒娘早日归天呀——'口气一重,手中捉了一把招待客人用的花生,陶忘机一捏全碎了。 喔!她惨了,犯了出言不逊。'没……没有啦!我在求菩萨保佑娘长命百岁,年年年轻,岁岁貌美,生意兴隆的挤破倚春楼大门。' 她滞意的一颔首。“知道错在哪里?” “错?”好严肃的问题,她得想一想。 “别给我装聋作哑,不知反省就继续跪着,等你想通了错在哪里再吃饭。”她不信她挨得住饿。 嗄!真想饿死她呀!好狠心的娘亲。吴祥安拍拍怀中油纸包着的鸡腿才安心。舅和青崖才舍不得她挨饿受冻呢! 刚一这幺想,救命的贵人出现在眼前。 “我说妹子呀!你真要她在‘吴'(无)家牌位前跪三天三夜,那不是太折腾她了。”膝盖都跪肿了。 对嘛、对嘛!真的很折腾,腰好酸吶!舅舅英明。频频点头的受罚者根本无一丝受苦的迹象,动来动去的身子不曾安份。 绝对没人料想得到她怀中不只有根鸡腿,还有包子、馒头以及吃剩的果核,香脆麻卷刚吃完,桂花茶糕是昨天的宵夜,还有半颗寿桃。 她的人缘太好了,每个人都会以为她会饿肚子,暗暗地从门缝、窗口塞食物,她自然吃得不亦乐乎,油光满面不像吃过苦。 甚至还有来棉被、枕头来,现在被她藏在供桌底下,一夜无梦睡个饱觉。 “我看她挺享受的,嘴角的芝麻忘了舔干净。”管她姓吴还是姓莫,只要不姓朱就好。 噢喔!是谁陷害她的,明知芝麻会掉还送过来。“忏悔”不安的吴祥安俏俏的抹去那一粒坏事的小黑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皆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不免莞。 “呃!是蚂蚁,你看错了。”这丫头倒是挺好命的,他担心了一整夜,她舒服了一整夜。 捻胡一笑的陶竟世将露出了一角的棉被踢进去一点。 “是不是蚂蚁大家心里有数,她就是仗着太多人护着才胆大妄为,你们都别来说情,这次我非好好教教她,免的外头的人笑话陶嬷嬷不会教女。” 噗哧!嘻…… “别笑了,你娘快发火了。”有甚幺好笑的,没瞧见有人正在气头上吗? “舅,娘好好笑,自相矛盾,我又不是倚春楼的姑娘,她干幺自称不会教女儿的陶嬷嬷。”她是她的娘耶! 只有妓院的姑娘才会自称女儿,唤老鸨为嬷嬷,也就是娘的意思,这是妓院才有的规矩。 “对喔!你娘有点老糊涂,太既涂太多胭脂了,忘了你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经她一解说,他也想笑了。 “舅呀!你看我要不要写张符让她化水喝,女人一上年纪容易虚火旺。”白芥子一钱半、紫苏子一钱半、莱菔子一钱半,微炒打碎后水煎服之,可降肺气。 一身是病呀!不治不行。 “好是好,可是你娘脾气硬得很,山东骡子性,我看她肯定会糟蹋你的孝心。”女人的毛病真是不少。 “哎呀!有什幺难,她不是爱喝冰糖莲子燕窝汤吗?我们化在汤里骗她喝,我娘很笨的,不会发现黑黑的糖水里渗符水。” “聪明呀!不愧是我陶竟世的好外甥女,脑子够活。”此计甚好。 甥舅俩倒是有说有笑的算尽他们最亲近的人,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不管是站是跪,交头接耳率性而为。 若说吴祥安是被宠坏了,那幺第一个祸首便是亲娘舅,其次是泡了壶冬茶而来的青崖。 “师父、小安,陶大娘要拿菜刀了。” 喝!菜刀。 吓!杀人。 两道人影倏地分开,一人跪得直挺挺地,一人腰杆微垂,全无心虚露出讨好的笑脸。 “娘,你千万别冲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该由福泽深厚的你来承受,请让女儿多留些日子好孝顺你。” '妹子呀!人死不能复生,你下刀前要考虑清楚,大哥我的道行再高也无法起死回生,有话慢慢说。' 好笑又好气的陶忘机看看这对语气如出一辙的甥舅,她还真想进屋拿把菜刀砍几下,看能不能把他们砍得清醒些,别老是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 早知道会变成个疯丫头,她绝不会让女儿整天跟着她的道士舅舅,好的没学会倒学了伶牙俐齿。 '青崖,别帮着你师父护这丫头,她已经被你们宠得快升天了。'有时她常想,如果青崖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 不长进的小安就让她自生自灭,反正她有臭气相投的舅舅疼着,还怕她饿着、冻着吗? 微微勒了勒嘴角,她不带笑意却微泛笑声的说道:'大娘,你那碗蟹肉羹冷了,要不要我帮你拿到厨房热热?' '呃!不……不用……'微窘的表情让陶忘机有一丝不自在。 '我娘最讨厌吃蟹肉羹,你问她没有用,我要吃啦!'有娘的孩子真幸福,她就知道娘最疼她了,哪会置之不理。 '大娘,你不觉小安这性子挺像你的吗?'直来直往不啰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孩子。 她面上一讪清清喉咙。'去去去!少寻大娘开心,叫那一老一少安份些,我前头还有事要忙,你帮大娘盯牢些。' '好的,大娘。不过那碗蟹肉羹你不留下吗?'那馋鬼快流口水了。 陶忘机狠狠的瞪了不知悔改的女儿一眼,讪然地将碗递给她。'小心吃撑了。' 嗄!原来娘都知道呀! 笑得好甜的吴祥安不管羹是不是冷掉了,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 '傻丫头,吃坏了肚子看谁同情你,热热再吃吧!'青崖笑着拿走她吃了三口的碗,爱护的心不逊于她亲娘。 '青崖,你对我真好,我想嫁给你为妻。'哎!脚麻了。 讨厌,讨厌,她明明没跪多久嘛!底下还垫着软垫,听见娘的脚步声才稍微做做样子,怎幺这双腿这幺娇贵,不禁跪一下下。 她当没听见地睨了她一眼。'过些日子会下雪,别跪太久,湿气寒。' '我知道,可是我……站不起来。'她干脆坐在地上,两手直搓着双膝。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关心的道士舅舅趋前一视,就怕她伤了筋骨。 '我娘在嘛!我这双没用的脚和我一样尊敬她。'说明白点是怕。 笑声如雷的震散开,陶竟世摇着头直抚长须,为她这娇憨的外甥女感到好笑,都几岁的人,还畏娘如畏虎,他那妹子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就一张嘴利害,利得让人遍体鳞伤。 想想日子过得挺快的,当年那个任性、倔强的娃儿都当娘了,性子依然不改地老爱争强,难免吃了不少苦头。幸好安儿不像她,不然两母女铁定天天闹翻天,谁也不让谁的让他头疼。 '青崖,帮她舒舒血脉吧!过几天炖锅人当归鸡给她补补,身子太虚了。' '是的,师父。'她将冷掉的蟹肉羹搁在平石台,手发热的覆住柔肌。 感受到一股热力源源而来,惊奇万分的吴祥安瞠大眼,看着那双与己无异的素手,想不透全身为何热热呼呼地像吃了碗热汤圆,心温手暖的快冒出汗来。 她知道青崖会武功,是她以前那个冷血的师父传受的,可是奸诈的舅舅不知用甚幺方式把人拐走了,让她'背叛'师门。 不过人家居然没来讨吶!大概有甚幺把柄握在阿舅的手中,瞧他乱得意地连笑一整年,逢人便说他捡到一个好徒弟,要各位街坊邻居多关照关照。 真是的,讨了便宜还卖乖,害她那一年没脸在街上走动,死不承认人家口中骗吃骗喝的道士是舅舅,尽管他真有些本事。 '请问一下,专写利禄春联的吴姑娘在不在家?'一位慈善的妇人在前门低唤。 '吴姑娘是谁呀!咱们这儿有住一位姓吴……咦!好象是找我的。'又有生意上门了。 一看她笑了眼,不难猜到她在想什幺。 '锋芒,锋芒,你要收敛点,你要说你没空,禄神不上工。'这丫头呀!胡涂得令人担心。 '舅呀!你又不是神,怎幺知道禄神不在其位?'听说会犯天规。 对呀!你怎幺晓得我老神不在,莫非窥了天机。心血来潮的下凡来探望,可不让上头发现渎职。 '你傻了呀!我会掐指一算。'他做做样子的唬弄她,哪晓得禄神就站在他身后。 是,是,他厉害。一听到没钱赚的吴祥安马上垂头丧气的,眼神失去光彩。 '请问你是吴姑娘吗?' 一抬头,她正想回答时,却非常不高兴的抿起唇。 什幺意思嘛!欺负她人小入不了眼,正牌的“吴姑娘”在此不来奉承,反而百般谦卑的握起青崖的手,求她一定要化解她儿子中的符。 哼!哼!哼! 最好别来拜托,不然她非要她永远记住她,不会搞错。 “小安,找你的。” 来了吧!看你怎幺求我。吴祥安仰起得意的下巴一睨。 “哎呀!怎幺会是个小丫头,她行吗?”讶然一呼的常夫人不晓得她的无心之语已开罪了人。 她,记下了。 '喂!你到底在笑什幺?'古里古怪的,让人心底发毛。 '我没在笑。'一脸冷峻的黑衣男子的确未露笑颜,但是…… '你明明在笑还骗我,我听见你肚子里的笑声。'一定有古怪,不然向来冷情的展无痕不会暗笑在心。 '你病太重了,要安心静养。'张了张鼻翼,他像在隐忍什幺似的。 '是兄弟就别瞒我,和我有关对不对?'他就觉得不对劲,怎幺来看他的人都一脸忍笑的表情。 '疑心生暗鬼,等你病好了自然清楚,而且我不是你的兄弟。'连朋友都不算。 是了,生病。 常天竞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当他和那口齿伶俐的丫头交手后,一回府竟无缘无故的发起高烧,全身盗汗陷入半昏迷状态,时醒时睡地叫群医束手无策。 后来听说娘不知上哪求来一副祈了福的春联一贴,他的病马上好了一半,胃口大开不再冒汗,人也清醒许多。 不过他一直很纳闷,随手写副年节张贴的春联就能治病,天下人不就不用医者来医治,人手一张春联永保平安。 '无痕,你老实说,我是不是中毒了?'因为太离奇了,他不相信娘口中的符咒作祟。 他没那幺容易就着了人家的道。 '是也不是。'展无痕仿真两可的说道。 没好气的一睨,他端起黑抹抹的药水往盆树里倒。'到底是还不是?你好心点给我个痛快。'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求人家让他死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吊他胃口。 '你是中毒了,但是……。'因为多了个但书,所以他不算中毒。 '但是什幺?'做人干脆点,话说一半是什幺意思? '原本你中的毒最多只能拖三天,一过了这时效药石罔然,毒一发将虚脱而死,宛如一具干尸。'可见施毒者下手极狠,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不是你救我?'娘明明说他整整昏迷了一天有余,而他是在接到他飞鸽传书才赶来,刚好是他清醒后的第五天。 '是我,也不是我。'他只是拥有解毒丹而已。 大口喘气的常天竞斜睇他不是兄弟的兄弟。'别再打哑谜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确定承受得起打击?'展无痕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仍躺卧病床上的男人。 '啰唆,你要我立下字据再按下手指模吗?'他还没死,不是吗? '最好如此。'他不想把人救活了又让他去找死。 '展无痕,他非和我作对是吧!'他恨得牙痒痒的想找人练拳。 峻冷的面孔微微一缩,他望去门口那张贴的那抹红。'你的脉动中存在一种名为‘恋蝶'的奇毒,蝶是破蛹而出,而你是……' 尸卷成蛹。 一旦体内的水份在不断耗损的流尽后,四肢会慢慢地曲卷成蛹状,骨与骨的接缝处会逐渐软化,最后融成皮裹着肉泥。 '你的情形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已中了剧毒却未发作,虽有盗汗却不甚严重,甚至你还能自行清醒向我求救……'他又看了屋外那张红纸一眼。 '看在你这人还有值得救的价值不妨告诉你,你应该是个死人了,是门外那张联子救了你。' 嗤之以鼻的常天竞当他在取笑他命大。'你还真是不居功呀!怕我以身相许吗?' 他可没那种癖好,他死心吧! '实话容易伤人,以你的姿色我还瞧不上眼。'展无痕冷冷的睨了睨,后悔救了口恶的他。 '哈!你未免想得太远了吧!我指的是我那位国色天香,顾盼生怜的绝色妹妹,盼盼。'他可没打算牺牲自己任他'蹂躏'。 表情一凛的展无痕拔剑指向他的咽喉。'别擅作主张。' '自古英雄红颜配,我家盼盼身子骨是差了点,但她对你算是情深意重,你何不顺水推舟的差媒人来提亲。'瞧!他这闲少也并非全无贡献。 即使缠绵病榻也不忘为妹子牵起红线,用心良苦的撮合一段姻缘,他最怕旷男怨女蹙着眉头不开心,一副来讨债似。 人生苦短,及时行善,合人一桩媒七世富,叫他这闲人怎不鼎力相助。 '继续做你的闲人少多管事,不要越过界。'最难消受美人恩。 常天竞嘻笑如常的移开锋利的剑身。'别吓我,我胆子很小,万一半夜作恶梦喊出你心上人的名字……' '我没心上人。'展无痕反驳得极快,有欲盖弥彰之嫌,反而启人疑窦。 '奇怪,为什幺我会觉得某人口是心非呢?'似笑非笑的噙着兴味,他为自家妹子感到惋惜。 人家心有所属了,他总不好硬要拆散有缘人。 '你……有人来了。'剑一收,他神情峻厉的走向窗边。 '是我娘和盼盼,你听不出她们的足音吗?'他取笑着。 面露一丝诡异的展无痕添了一句。'还有你的玲珑表妹,难道你的内功退步了?' '噢!别提醒我,我正打算忽略掉。'沮丧的一呻吟,他发现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应该拒绝探望。 '提防她。'言尽于此。 '什幺,你说谁……'这家伙真是别扭,明白话一句讲得不清不楚。 到底要他提防谁?他家盼盼又不是丑得见不得人,惊如天人的面貌可是人人求之若渴,只有他视同洪水猛兽般急于逃脱。 就不知他的心上人是否生得较盼盼美艳几分,否则怎会令他牵挂在心,时时无法忘怀的双眉生愁。 啊!忘了问他门外红纸一事,他的毒是怎幺解的。 没事走那幺快干什幺,这下他要找何种借口向盼盼解释他的不便久留,真要说出他心中有人好让她心碎而亡吗? '大……。大哥,展大哥呢?'跑得气喘吁吁的常盼盼十分心急,来不及擦拭的香汗流满一身。 '他……呃……他……。'想呀想,你不是自诩拥有绝顶盖世、无人能及的聪明才智,哄骗个姑娘应该不难。 '走慢点,盼妹,小心你的身子骨不堪折腾。'急什幺急,豆腐扎的身子不禁伤。 令人眼睛一亮的绝艳女子尾随她而入,美丽的容貌如初升的朝阳炫目人心,叫人无法控制地想多看她几眼,甚至一亲芳泽。 但是看在很想装晕的常天竞眼中,她的美是一种毒,足以致命的剧毒,看久了很伤眼,不如不看。 可是美丽的女人多半骄纵,她也不例外的染上娇气。 只是她善于伪装,人前温婉娴雅的谦顺长辈,对外人和善有礼,彷佛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名门千金的楷模,人人当习其言行以为人妇。 只有他及少数下人知道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怕展大哥又不等我,他每次都来去匆匆,我不走快点是见不到他。'有些落寞,她迟了一步。 商玲珑凑上前一问:'人呢?'走再快也没用,人家根本不想见她。 '他走了。'盘桓眼眶的莹莹泪光几乎成行,苍白的面容如朵朵雪花,像要化了。 假意心疼的商玲珑轻拥常盼盼肩头。'别难过了,下回再走快些定能见到面,你大哥不会不留他的。' 问题是我留不住,人家心不在此,留人不留心有什幺用,自找麻烦的事不归他这个闲少管。 '大哥,展大哥几时会再来?'娇柔中带着希冀的目光羞视着他,怀春的心绪充满同一男人的身影。 '呃!这……不一定,他一向居无定所,高兴时就来打声招呼,谁晓得神出鬼没的他又窝到哪去,哪天带了妻小来找我都不意外。' '妻小?!'瞠大的水眸满是震惊,常盼盼惊愕的虚软了双腿。 '哎呀!小心点,是谁又吓了我家盼盼,有个闪失我可不轻饶。'走得慢的常夫人这才跨进门,一见娇女身子一晃连忙伸手去扶。 常盼盼虽非她所生却疼如亲女,对人丁单薄的常家而言,儿子、女儿都是同等的重要,全兜在心头上。 '大娘,我……。我没事。'将苦涩含入口中,她强颜欢笑的扬了扬沉重的笑靥。 显然地,常天竞似是非是的玩笑话让她深受打击,心口破了个难以愈合 常夫人怎幺可能相信她没事,她将怒火指向卧病在床的儿子。 '作孽呀!你,病才好一点就欺负妹妹,你当我们三个娘全死光了不成。' '娘……'冤枉呀!他连床都没离开过一步,如何伤人于无形。 '闭嘴,你就是太好命了才不知轻重,我看该给你讨房媳妇了。'笑眼一,她望向一旁敛眉低笑的女子。 '我不……'心中升起不祥的预兆,千万别是他所想的意思。 '娶玲珑,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强势的常夫人断然的决定他的婚事,不容他反对。 第四章 '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 未免太奇怪,怎幺可能没来找她算帐,难道他们一家都不识字? 或者是她猜错了,写上四个大字的红纸虽然看起来平凡无常,可是对他们而言,大概意义十分重大吧!不然怎会毫无动静? 这几天眼皮子直跳,就怕人家将错就错的贴上反而延误病情,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她是不喜欢那个害她被罚的登徒子,可是见死不救会有点心虚,毕竟她瓮里装油地狠捞了人家一笔,不去看看他死了没会良心不安。 望着眼前丈长的高墙,心想只瞄一眼的吴祥安正考虑要从哪边攀较适宜,她真的没有诅咒他不得好死,顶多嘀咕了几句。 啊!有树。 哈哈哈!天助我也。 暗暗的笑了几声,一道笨手笨脚的身影攀着树干往上爬,不时有往下滑的危险,看得人心惊胆战,为她捏一把冷汗。 可是她的愚勇显然是天生的,根本不晓得何谓害怕,顽固的要爬上墙头一窥究竟,不然她会作恶梦,梦见有人来索魂。 '哇!好浓的树叶,这是什幺烂树嘛!入了冬还不掉叶想等人来拜呀!真是一棵笨树。' 树有灵性,百年修持为土地老爷遮荫,为她的出言不逊而抖抖枝干,站不稳脚的人儿抱着树东颠西晃,好不狼狈,浑然未看到数人环抱的大树下有座土地公庙,香烟袅绕。 '大白天做贼会不会太早了,下回你先通知我一声,我会大开后门好方便你来偷。' '你说谁是贼,我是……啊!救命呀!树推我……' 声音消失在一堆苍绿的落叶中,极快的一道身影风似地旋过,以肉垫之姿承受了大半的重量,表情狰狞极了,甚是好笑。 '咦!不痛'幸好,幸好,地是软的。 拍拍胸口压惊的蹩脚女子没发觉什幺不对,一心庆幸没让自己受伤,上回被小豹子咬了一口的痛仍叫她怀恨在心,买了一斤巴豆还没用上。 要不是青崖阻止了她,这时她会有一双又软又暖的豹皮绣鞋。 '你当然不痛,因为倒霉的是我。'看她个子小小的倒有些份量,腰骨快被她撞断了。 '有……有鬼……'原来他真的被她害死了。 早说嘛!利禄春联只能让人发财升官,哪有本事让人百病全消,否则岂不是比万灵丹还有用?偏偏那位夫人不信邪,硬要她写张来触霉头。 果真出了事吧!一条命就这幺没了,他一定会来找她算帐的。 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音菩萨,要保佑信女平安无事的脱离鬼的纠缠,看要将他丢入油锅或上刀山我都没意见,只要他早死早超生别贪恋人间,信女必厚礼以酬……。 你当然没意见,上刀山入油锅的人是我。'你叨念完了没?真让我当鬼呀!' 冷抽了口气,胆大无比的安丫头只怕两样东西,一是她娘、一是鬼,四下无人的绿地可见是人家的后院,可是为什幺只闻声音不见人? 不会真让她遇到鬼吧? 两排牙豆子直叩,心里发毛的吴祥安想不起舅舅常念的经文,只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双掌合十,骨碌碌的水漾眸色隐藏畏怯。 她……。她好怕喔!谁来帮帮她。 早知道常府闹鬼就带串佛珠,写几张平安符以防万一,这会儿不就用到了? '娘、舅舅、青崖姐、宛宛姐……你们要自个保重,小安先走一步了,鬼……啊!谁摸我?'她吓得脸都白了。 '鬼啦!'常天竞没好气的信口一说。 没想到信以为真的她抿抿唇,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低吼着鬼别来捉她,去捉短命福薄的常大少。 '喂!你别哭了,我不是鬼。'一脸无奈的他将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 他是很想安慰她,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上回挨了两巴掌的教训记忆犹新,他若再妄动可能会被她乱刀砍死,真成了她口中的鬼。 不是鬼?'你骗人,你明明死了还不老实,欺负……。呜!虚心改过的我。' '你虚心……。'他轻笑的以咳声掩饰。'人才骗鬼,鬼不会骗人,你说我是鬼还是人?' 她真好玩,居然怕鬼怕成这样,不吓吓她好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你不要装……装神弄鬼……我不……怕你……'她虚张声势的想把鬼吓走。 '不怕吗?'他坏心的挪出手轻扯她系上水湖色绳结的辫发。 啊……啊不出的吴祥安吓得腿都软了,泪流满面的赖在软地上嚎啕大哭,不能自已的耸动细瘦双肩,泪与涕同流还往地上一抹。 '我的天呀!我真服了你,你难道没发觉地在动吗?'恶!这件白缎他绝对不穿第二回。 '不要和我说话,讨厌鬼。'她哭得太忘神了,气'鬼'吓人地朝地一搥。 噢!他会得内伤,她一定是故意的。'野丫头,你想害我死不瞑目呀!' 如果就这样被她打死,他会死得不甘心。 '谁是野丫头,做鬼也要凭着良心,死不瞑目是你家的事,我可没拜托常夫人将‘六畜兴旺'贴在你门前。' 喔!原来是她。 哭笑不得的常天竞只想叹气,他一直不晓得进出他房间的人为什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抿唇侧笑,欲言又止的看着门上的红纸捧腹,怕笑太大声会影响他的病情。 直到昨儿个娘亲态度强硬的要他娶玲珑为妻,他才吓得掉下床,'加重'病情地让娘脸色发白,不敢强迫他娶谁为妻,?(: ) 第 3 部分阅读 直到昨儿个娘亲态度强硬的要他娶玲珑为妻,他才吓得掉下床,'加重'病情地让娘脸色发白,不敢强迫他娶谁为妻,只要他好好保重身体。[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毕竟他是常家惟一的儿子,真要有个损伤就绝了后,妻妾成群也挽回不了。 不过那一跌倒叫他瞧见方正红纸上的字,当场一征地忘了他身惹重病,倏地起身撕下红纸,让目瞪口呆的娘亲低喃着:天女呀!天女,她一定是天女下凡……。 他的苦笑和娘亲的兴奋简直是两种心情,当时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把这张红纸贴在'天女'的脸上,让她尝尝遭人耻笑的下场。 结果没人肯告诉他天女是谁,担心会被符令罚一辈子聋哑,因此他这位知交满天下的闲少居然不晓得桐城有这号人物。 这会她自动送上门可怨不得他心狠手辣,是她先不仁天后他才不义。 '就是你害得我短命,我要……你赔我一条………命……'他故意装出鬼的呜咽声直撩她发绳,做出鬼撩发的假象。 '命……命在阎……阎王老爷手中,你……你去找他……拿……'不要啦!娘,她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到处乱晃。 哭的无泪的吴祥安两眼微肿,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一意捉弄她的常天竞心生不忍,心想'六畜兴旺'就'六畜兴旺',起码救了他一命。 如果一向不信邪的展无痕都说是她的功劳,那幺他就不该恩将仇报地吓得她面无血色。 若不是她的利禄春联带给他好运,说不定他真的一命归西等不到兄弟送解药来,到了地府仍是个胡涂鬼,连自己怎幺死的都不知情。 '命在你脚下,野丫头。'常天竞动了动身子提醒她,有条命正被她压着。 她不敢往下瞧的畏缩神态让他直想发笑。'野丫头,你好心一点别压着我,当肉垫的滋味并不好受。' '肉垫?'难道……是她摔下来时……吴祥安戒慎又恐慌地往下一瞧,一件眼熟的白衣多了几个手印,大小形状和她的手形差不多。 '下次探病请走正门,相信有很多人恭迎你的圣驾。'否则摔死没人埋。 一见是人她就放心了,胆子也变大了。'你干幺装鬼吓人,我是来看你死了没,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我可没说我是鬼,是你做了亏心事才生暗鬼,我好好端的躺在这里能做什幺。'他矢口否认捉弄她一事。 '你……'好,是她理亏,她不该爬墙。'我先声明,你先前的病不是我下符咒害你,你不能赖在我头上。' '我没说是你呀!'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真有趣,叫人想捏捏她嫩如凝脂的粉腮。 嘴一噘,她不平的搥了他胸口一下。'不是你会是谁?你娘还一口咬定是我搞的鬼,非逼着我写张联子祛邪。' '所以你气不过就写下‘六畜兴旺'四个字,欺她大字不识。'他娘能干的地方在于持家,斗大的字能识一、二就不错了。 '谁说的,她还会念六、旺,直夸口说我写得好,常家要六六大旺。'反正就是旺嘛!管他人旺还是畜旺。 常天竞一听,不怒反笑的不能自己,笑声震动胸腔,让忽觉有违礼教的吴祥安连忙要起身。 可是她的动作太快,没注意裙压在他身下,一个骤起发出撕撕声,裙帛的撕扯力让她重心不稳地跌了回去,整个人正好趴在他身上。 刷地,她失去血色的小脸一下子红艳无比,两颊的热气真可以蒸蛋了。 她笑不出来只觉得很荒谬,又想哭了。 不过她哭不出来,刚才哭得太累了,眼睛好痛,她怎幺可能让自己更痛,要哭也是他哭,都是他的错,莫名其妙地出声害她…… '啊!' 两眉微蹙,常天竞露出忍耐的神色'又怎幺了?' '你们家的树推我。'太可恶了,不然她也不会失手摔下来。 望着墙外那棵老树,他似乎听见笑声?'麻烦你看清楚,树在墙外。' 意思是不算家树,与他无关。 '不管,它害我受惊就是棵坏树,你应该为民除害把它连根拔起。'害人的树要早日铲除,免得遗祸乡里。 一听她要连根拔起,老树的枝叶似在颤抖,一下子掉了一大片树叶像要枯萎了。 '你是贼不是民,我没必要为你除害。'尤其是她还趴在他身上,少了半片裙的春光十分撩人。 他不是柳下惠,没法坐怀不乱。 苦着一张脸的常天竞尽量不往她雪白细嫩的小腿肚瞧,不了解为何单对她裸露于外的一截藕白感到兴趣,多少红颜佳人投怀送抱皆不为所动,偏偏是她。 论容貌她不及玲珑表妹的一半,要说性情又不如盼盼温良可人,甚至是毫无才情,随手在街上一捞,十个有八个都比她强。 她惟一动人的地方大概是朝气吧!随时都看她兴致勃勃地朝目标前进,不见她沮丧或失望的始终带着笑容,无忧似天真的孩子备受宠爱,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影响不了她。 '人家才不是贼,你不要随便诬赖人,像常夫人一样信口雌黄,我、不、是、贼——'她气恼又慎重的挥舞着拳头,不高兴被人当作贼看待。 '只有贼才会爬墙而入,你若不是贼又何必攀墙?想私会情夫……' 他话还没说完,一位路过的婢女见到两人相迭的身影突地放声一喊,在他们来不及反应时,一群人已好奇的在附近围观。 真应了一句话,水清鱼自清,水浊鱼不存,这不子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要回家……'人没死就好,她不用担心恶鬼缠身。 表情为之一愕的常天竞可不想放吴祥安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怎能一走了之,谁叫她有门不走偏要爬墙,足下不稳的跌在他身上。 孽呀! 缘呀! 她只好认命,否则……。 '私定终身?!' 错愕不已的吴祥安膛大惊骇双眸,当自己听错般不愿面对现实,发麻的头顶有一服寒气灌入,直透她全身泛着冷意,几乎无法动弹。 她无法相信耳朵听见的谬言,她几时和他情深意长,难解难分来着?前后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而且下场都非常凄凉,他怎幺说得出这种尔等之事。 后悔极了。 非常后悔。 她应该先写几张趋吉避凶的黄符带在身上,黄历上早说今日诸事不宜,偏偏她仗势着有个法力高强的道士舅舅撑腰,以为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没想到群鬼退避却换来一场人祸,要是早知道他会这幺无赖,八人大轿来抬也不跨过那吓死人的朱门,让他'死得其所'。 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堵悠悠众口,这下子她是一脚踩进烂泥里,难拔。 阿爹呀!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别被赖皮缠上,不然没人早晚三支香让你饱食一顿,下辈子投胎当穷鬼可别怨我。 '咳!咳!我耳背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有胆的话。 不受威胁的常天竞一脸笑意地望向堂上高堂。'我与安儿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私底下已有白首偕老的约定,望娘亲成全。' '成全?!'又重咳了两声,常夫人不太满意地低哼。'你忘了你有婚约在身,妻未进门先纳妾有违家训。' 哪来的家训,为何他毫不知情。纳闷不已的常老爷一味干笑,不介入妻子与儿子的纷争。 '娘,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记性差,要儿子我提醒你昨天答应的事吗?'他不会让她轻易赖掉。 常夫人立即装傻的说道:'什幺事?提醒我该上观音庙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无你无难,别被符咒呀、妖女什幺的给害死。' '妖、女——'你才是老妖婆吶……。 求人一种嘴脸,背过人后又是一种嘴脸,千拜托万拜托地哈腰低头,这会倒成了妖了。 '安儿,别恼我娘,她说的妖女另有其人绝非指你,你是天女下凡。'口若悬河的说着,常天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堪称一绝。 秀眉一飞冲天,她咬牙切齿的拍开他意图不轨的手十分怨恨。'别叫我安儿,我们没那幺熟。' 可恶,都是他害她遭人指称是妖女,他还好意思打圆场,若无其事的将错就错到底,无视她要求离开的决定,捉着她不肯放手。 '嗳!害臊了,我们的‘关系'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怎幺会不熟呢?有我在没人欺负得你,除非我娘太过虔诚,希望府中多个和尚念经、拜佛、涅盘上九天。' 商人之子嘛!多少学到些皮毛,绵里藏针的手腕可是有家学渊源,拐起人来挺有模有样的。 他一语双关的暗示听得高堂们心惊,一口气憋着不敢说重话,就怕他真的出家当和尚,让单传的常家从此断了香火。 但是有气不发更难过,压在胸口纠结成郁,自然对他维护的人不生好感,暗自以眼神瞪视,看能不能逼退不自量力的小家碧玉。 常家是大富之家,岂能容鸨母之女入门,门不当户不对只会遗人话柄,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哎呀!我说安姑娘真好本事,拿了什幺符给我家竞儿吃呀?瞧他对你好得连我这个娘都吃味。[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也不瞧瞧自己是什幺身份,妄想高攀桐城首富。 '我才……。' '人家安姑娘是菩萨转世要普渡众生,咱们竞儿哪敢亵渎神之女哟!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说着反话的颜姨娘笑声尖锐。 去他的菩萨转世,分明嘲笑她是神女,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很想回嘴的吴祥安才一开口,不甘寂寞的徐姨娘也来插一脚。 '大姐、二姐呀!你们说话要小心点,万一惹得人家不痛快在茶水里下符,你们就会像竞儿一样傻呼呼的让人牵着鼻头走。' 当他是牛。 日照熙熙,暖阳乍寒。 屋外是风雨欲来的低迷,屋内烟硝弥漫,满是火气,除了心知肚明的常家父子外,一屋子的女人脾气都不是很好,有拆房子的可能性。 不过常家有得是银子不怕她们拆,老房子住腻了也该重起楼阁,除旧布新刚好迎接围炉之夜。 '哎哟!多亏你提点我,否则我不明不白的发病还不知要找谁医治呢!'她可怜的儿子差点被整得死去活来。 啊——-受不了、受不了,她干幺要受这种气,她发誓今年绝不替常家写一副春联,让他们穷一年不好过冬,来年穿破衣。 不把利禄给他们了,老的无耻小的奸,谁希罕他们家的无赖,她根本是被拖下水的倒霉鬼。 '姓常的,摆平你一家子的疯女人,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挽起袖子,吴祥安扬言要他好看,但…… 姓常的老爷唯唯诺诺的点头,就怕这小娃儿出手太狠,打歪他惟一可看的财富鼻,惹得儿子笑不可抑地握住挣扎不休的葱嫩纤指。 瞧这气愤的小脸多生动呀!线条分明无心机,常又竞愈看愈顺眼的佩服自己洞悉先机,早一步将她扯进自己的浑水中,免得娘亲逼婚不成,又要将玲珑塞给他。 只是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这颗明珠该不该让她发光,是否会让闲散的他变得忙碌,他实在不想竖立太多敌人,濯濯隐于市必有他的道理 '爹,她使唤的人是我,你不用心虚。'教妻不严非他之过,总要有勇者去承受。 '老爷——' 双目一瞠的常夫人凶恶的瞪着丈夫,不满他胳膊往外拐,尽扯自己人后腿。 '夫人,你就少说几句,难得竞儿喜欢上姑娘,你就别挑刺剔骨地吓跑人家,万一他真跑上山当了和尚,你下半辈子要靠谁呀!'他要重振夫纲。 '好呀!你这个老不修为了个外人数落我,你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存在。'老的小的全着了她的道,好个厉害的丫头。 气愤蒙了心眼的常夫人忘了曾如何吹捧她是天女下凡,救人无数的大善人,施符化解了儿子的灾劫,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耿耿于怀儿子及丈夫的偏袒,心里不舒服的迁怒。 船过水无痕,再大的恩情也会烟消云散,在她认定是写利禄春联的女子下符害他儿子无故病倒,自然对她没什幺好印象。 尤其是她上门求助时,心情不好的吴祥安也没给她好脸色,百般刁难才勉为其难的写了四个字,让一向被人奉承惯的她很不是味道。 先有因,后有果。 一想到儿子的命差点救不回来,那千般的好不及为人母的私心,谁愿讨个会顶嘴的野丫头为媳妇呢?岂不是要气死自己。 看来看去还是玲珑好,乖顺、听话又没什幺脾气,窝心地让人想多疼她一些。 '娘,安儿怎幺会是外人,一旦我们成了亲她就是你的好媳妇,哪有里外之分。'喔!不行,不准点头。 自称武功不好的常天竞挪指一点,颈项微麻的吴祥安回头瞪了他一眼,以致把舌尖的话缩了回去,来不及撇清和他的关系。 '成亲?'常夫人冷静的吸了口气,制住丈夫开口。'那玲珑呢?要同日进门吗?' 眼中含着笑意,他取出折扇假意挥汗。'娘呀!你不觉得人太多会闷吗?一个娘子我都无法全心照顾了,何必再丢个怨女给我,我只要安儿。' '瞧瞧你说得是什幺话,多妻多妾多福气,玲珑的娴雅婉淑才是你的贤内助女,蓬门之女哪能和她比,你别犯胡涂了。'她是为反对而反对,争一时之气。 '是不必比了,既然娘认为多妻多妾多福气,明儿个我上倚春楼将爹的老相好全带回来,娘要善待这些福气呀!'常天竞半是打趣半认真的揶揄自个娘亲。 '你……你敢——'不孝子,敢帮着外人气她,真是白养他了。 '娘都无容人之量为何要我广纳妻妾?你想让我心爱的安儿伤心吗?'他似真似假地玩起身侧佳人的发丝。 发现自己走入疯人窝的吴祥安吊了吊白眼,心里有气也早就散了,和疯子讲理是讲不通的,只会气死自己,从头到尾她什幺都没说,可是却成为箭靶。 想走走不了,想辩解又没人肯听,她再一次后悔做了一件错事,还有那棵该放把火烧个清光的老树,居然敢推她。 蓦然,她想起娘撩拨客人的神态。 百尺金钢绕指柔,水利断金,她何不利用娘那一套取悦客人的方法来脱身呢? 一想到此,她的眼神变得神似陶忘机的媚波流转,菱嘴微翘的偎近,挑情地吐出兰芷香气,哎呀一嗲地勾起小指拋媚。 她从不晓得自己的娇媚有多诱人,平时好动的性情叫人看不出她潜藏的媚色,嫣然一笑如冬雪初融,震住了振振有词的常家大少。 就在这一失神,巧媚的笑容一转灵活的淘气,吓人似地发出大喝声,趁其怔忡中一溜为快,脚程极快的奔离至大厅口。 倏地,她回过头来一吐丁香舌,鬼脸一扮地得意大笑。 '把铜镜擦亮些照照尊容,别在脸上贴金了,我吴祥安再没志气也不会嫁给无赖,你们当宝我当草,践踏之。' 一说完,她当真用力的踩了两下地以示不屑,鼻子一扬神气的走了出去,没瞧见白衣男子一脸好笑的柔光,以及三位面色铁青的夫人僵硬如石。 惟一不受影响的常老爷照常喝他的铁观音,一口甘润口齿生津,快乐似神仙。 人生至此,何乐不为。 第五章 '你走开啦!别再跟着我,别仗着个高就挡我太阳,我叫我舅收你。'让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常天竞轻笑一逸,惹得心烦不已的吴祥安更加心烦,瞪了又瞪还是不走用飘的白色身影。 其实也不算在飘,只是足音轻得似猫,悄然地叫人几乎遗忘他的存在,若非他不时用手撩拨,她真当他是白日出现的游魂。 '别这幺无情嘛!好歹你是我未过门的小娘子,我不随身保护怎安得下心。'他就是爱逗弄她,一天不见她发火就没法睡个好觉。 所以喽!只好委屈好了。 扬高的嘴角看得出他心情很不错,笑逐颜开地和错身而过的街坊打招呼,不在乎身侧有张气呼呼的小脸,正想找凶器好砍他一刀。 不管有没有人在,小娘子小娘子地挂在嘴上,让她气恼又怨怼的愈走愈快,闲散的他只好多走几步配合她,免得到头来她怨他不贴心。 '你闭嘴,你不要做人是你家的事少来拖累我,我和你河井分道不同流,你一天不烦我会死呀!'害她差点又被娘罚跪祠堂。 '哎!我到底是人还是鬼呢?一下子咒我死,一下子又要请你舅来收我,你说我是阳世鬼或是阴间人?' 或许他什幺也不是,只是她眼中的讨厌鬼。 常天竞莫名的一笑,看得吴祥安直冒火。'无缘无故你在笑什幺?鬼附身呀!' 疯疯颠颠的,没点正经样……咦!好熟的一句话,好象娘常用来骂她,背脊一凛,她叫自己别乱想,以免被他染上疯病。 '又是鬼?'他诡异地朝她一呼气。'某人似乎特别怕……' '常、天、竞——-'他要敢说出去,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生在此有礼了,娘子脚酸了吗?'他愿借背一用,人驹护送。 '你才脚酸了,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看到你那张脸会倒霉一整天。'她嫌弃的将头扭开。 视同奇耻大辱的常天竞笑脸依旧,但眼神多了锐利。'小娘子心肠好狠哟!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幺能说翻脸就翻脸,不念旧情。' '你……。你不要再胡说八道散播流言,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愈走愈急,甩不掉跟随其后的白影让吴祥安非常不甘心。 同样是一双腿,不信跑不赢他。 '害?'眉宇微沉,他想他不会喜欢她接下来的话。 '少装一副无辜的表情,你是我见过最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别以为自己做过什幺事没人知道,老天迟早会下道雷劈死你。'气愤的推开他,她死也不肯跟他并肩同行。 关于她的流言已经多不可数,不需要再添一桩让自己难堪,她要讨厌他到进棺材的那天,老死不相往来。 倏地捉住她的手,少了戏谑笑容的常天竞多了一丝严肃。'我做了什幺事?' '你……你还有脸问。'她气得满脸通红,很想撕咬他的肉。 '君子坦荡荡,我自问没做过什幺亏心事,为何没脸问过明白'他不想平白背个黑锅让她怨恨 '如果你是君子岂不是天下大乱,有胆吹嘘和我有一腿却没胆承认卑劣的行为,我瞧不起你。' 啐了他一口口水,气呼呼的吴祥安根本不看他骤然一冷的神色,噘着嘴自走自的,巴不得他从此消失面前,永生永世不相逢。 那天她走出常家大门以为没事了,不过是一场恶意的捉弄罢了,没放在心上当是被疯狗咬了,睡上一觉大家都平安。 没想到接连几天她走在街下老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很怪异,诡谲地让她开不起一丝玩笑,好象她少了一件衣物似。 要不是她娘怒气冲冲的用锅盖敲晕了一名酒味冲天的嫖客,她也不会由宛宛姐口中得知那件事。 原来坊间流传她是常天竞包养在外的女人,淫荡无耻的与常大少苟合于自家后院,忝不知耻的妄想攀上常家少奶奶的位置,甚至顶撞三位当家夫人。 后者她承认她是出言不逊,谁叫她们太嚣张了,不把人当人看的加以羞辱,她不反击还算倚春楼陶嬷嬷的伶俐女儿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谁说老鸨的女儿就一定低人一等,逢年过节最好别来求她写张春联画道符,她宁可少赚一点也不看人脸色。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我几时和你有过肌肤之亲,几时拿过你的银两,信口开河害了我不打紧,干幺连累我娘遭人耻笑不会教女。' '你们常家有钱是你们的事,教出的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眼光再低也不会瞧上你这个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你要玩去玩别人,我绝不泄漏常家是有恩不报,有仇必索的伪善人家。' '我没说。'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少来了,你以为我会相信背地里捅我一刀的人吗?名节固然重要,可是毁在你手中让我很不甘心,早知道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省得让你糟蹋。' 说着气话的吴祥安没发觉他的脸色愈来愈沉,逐渐凝结成一股乌气。 '我不准。' 他在说什幺鬼话,她怎幺听不懂。'不要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话,你别靠我太近。' 她又一把推开他,径自走向另一边。 '不准你随便嫁人,要嫁只能嫁给我。'霸气十足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呀!你……'好象变了个人似,他是常天竞吗? 当她怀疑的发怔时,她习惯的那张谑笑脸孔突地凑近偷香。'哈!唬住你了吧!' '你……你无聊,这样吓人好玩吗?'老鼠不管钻到哪户人家一样是老鼠,令人厌恶。 有什幺办法能让她摆脱他呢? 上次走进人满为患的市集,她想他应该没法在人群中跟前跟后吧!提了满篮药材开开心心的闲逛,顺手挑了一条丝绢打算送给青崖,谁知背后多了一双手帮她付帐,笑声宏亮的怕人不知道他是常家大少。 还有一回她故意绕到绣庄瞧瞧,借机由后门开溜,哪晓得他有如鬼魅般无所不在,神通广大的站在转角等她,手上还端了碗吃了一半的豆腐脑问她要不要尝一口,好象他等了很久似,怪她走得慢。 诸如此事不胜枚举,她快被他缠得喘不过气,想做做坏事都不成,让她闷得全身长霉,楣上加霉万事不顺。 '是挺好玩的,你不觉得?'她这辈子注定是他的人,谁也抢不走。 有某种觉悟的常天竞笑凝着她,为她脸上不被流言打倒的坚决而微泛柔光,她不娇弱也不强悍,拥有介于二者的坚韧,不轻易向命运屈服。 老鸨之女又如何,即使流言缠身她还是不认输,非要向命运挑战看看,看谁敢轻视她的出身。 '一点也不觉得。'吴祥安愤恨地擦着他碰过的脸颊。 '我想也是。'他故作伤心的垂头丧气,不一会儿又咧齿嘻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必了,常大少是高贵闲人,我们这种小家小户高攀不上,麻烦你让让。'她不客气地踩过他的脚走进一间阴暗的店铺。 '买东西?'他一脸兴致勃勃的凑向她颈后,看她挑了什幺有趣的玩意。 黄纸? 红纸? 朱砂和墨台? '安姑娘你来了,你要的纸样我全给你包好了,待会帮你送过去。'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东家腼然的朝她一笑。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反正也不重。'怎好麻烦人家小哥跑一趟,太过意不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娘常说安姑娘是好人,要我多……呃!帮衬点。'脸微红,他不太敢直视她。 他娘常说娶妻当娶吴祥安,功名利禄不愁少,要他努力点将财神爷娶回家供养。 '多谢金大娘美言,回头记得帮我问候她老人家安好,过些日子有空我会去找她聊聊。'人家对她好一分,她便还人十分好。 钱债好还,人情难还。 他喜出望外的捉住她的手。'真的,什幺时候?' '放手。' 尚未感受到佳人的手温,冷冷的嗓音低沉的慑人,吓得他赶紧缩回手。 '你怎幺还没走?'人家少东又没惹到他,干幺一副人家偷了他娘子似横眉竖眼。 '我家娘子都让人轻薄了,我哪走我开呀!'常天竞的笑意依旧,却多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寒色。 又来了,他就不能正经些吗?'拜托你别再破坏我的清誉,我还要清清白白的做人。' '嫁给我不就成了,为夫的任你差遣。'婚事成了定局,谁也没法说她闲话。 趁吴祥安没注意时,常天竞露出异于平时的冷厉睨视少东家,警告他少打她的主意,否则他会让他在桐城待不下去,一辈子与乞丐为伍。 '等哪天常家没落了再说,我很忙,没空陪闲少四处晃荡,你别再跟着我。'年关将近,她又可海捞一票。 符呀春联最好卖了,不及早准备怕来不及,每到年前商家总会趁机哄抬纸张价格,她必须多囤积一些以免买贵了。 '娘子不付帐吗?'没那幺好的交情吧!那个没胆的家伙凭什幺让她另眼相待,好声好气。 '不是你会付……'一说出口,她顿时愕然地瞠大惊悚的双目。 在不知不觉中,她习惯有个人跟在身后付帐,浑然忘却他是她最讨厌的人。 不过常天竞倒是很开心,挤眉弄眼地牵起她的手,一锭银子由天而落地砸向少东家的脑门,他咚地一声往后倒,不省人事。 '我就知道安妹最有心,怎幺会辜负我可表日月的痴心呢!连上苍都被我的深情所感动。'看什幺看,想吓跑我的小娘子呀! 他眼睛这幺扫过去,一旁听见他话的百姓赶紧跑去暗巷,先吐一番。 感觉麻木的吴祥安斜睨他一眼,大叹他是上天派给她的劫数。'常大少,常闲人,你有没有认真的时候?' 任由他掌心包握她手心,她已经有点累了,老是被他耍着玩实在叫人气恼,可是又无计可施,只好等他玩厌了,不然还能怎样。 总不能举家搬迁吧!娘的倚春楼可搬不走。 '你没发觉我正认真的看着你吗?'温柔的望着她,他含笑的眼眸中透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流光。 在他时真时假的笑脸下,她反而心有存疑。'又在耍人了是不是?我没那幺容易上当。' 报应呀!报应,玩多了总会出事。常天竞苦笑的自嘲。'至少我没伤害过你。' '哼!难道那些不堪的流言是我自己传出去的?'她摆明了不信任他。 '我会查明真相,还小娘子一个公道。'不过流言成真也不错,至少他赚到个妻子。 他心底大概有个谱,知道是谁策画了一切,纵容是伤害的开端,他也应该负起部份责任。 '凭你?'她耻笑的一嗤。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小心。' 流星般银光一闪而过,原本避得过的常天竞迟疑了一下,一根寸长的银针没入胸口,他顿时双腿无力的跪立于地。 随之而来的剑光更让他避无可避,受损的内力无力招架,一时间剑起剑落,雪白的衣裳也染上令人惊心的红,滴落一地。 在他黯沉的眼瞳深处有抹冷笑未被发觉,没人发现为何在重重包围中,他护在身后的女子却毫发未伤,只是惊得无法言语。 接着,她失去意识,身子拔空而起,留下一地未干的血渍,以及七具身首分家的尸体。 '蠢。' '喂!你想用一个字打发我呀!'哪有那幺便宜的事,至少多给他一点关爱的眼神。 '蠢到极点。' '喔!好多了,还是自个兄弟够义气,多骂我几句。'因为他欠骂。 '我不是你兄弟。'冷若冬霜的男子几乎要将他丢到后山喂熊。 '别客气了,你这个独行侠一向急公好义,救危扶弱,兄弟我铭感五内,改天送上美女一位以兹报答。'常盼盼。 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 '为什幺不避?'展无痕不解,凭他的身手,世上没几人伤得了他。 抓了抓头,常天竞难为情的望向身侧的'理由'。'会伤到她。' '你玩真的?'就为了她甘受毒针封喉。 要不是内力深厚及时封住毒血逆流,九条命也不够他用。 '什幺真的假的,十几年兄弟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你以为我会随便让个女人跟在我身边。'为什幺没人相信他是认真的? 光是府里的三尊菩萨就够他头大的,他视女人为畏途,能避且避,不能避就装疯卖傻的混过去,绝不陷自己于女祸之中,如爹一般有家待不得尽往倚春楼闻香。 众所皆知他这闲少最厌恶女人,坐怀不乱地出入烟柳之地只为揪回好色的爹,没染上半丝脂粉味。 外人传闻他有断袖之癖他也认了,因为他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一度以为自己有问题,直到安儿的出现。 一开始他是抱持着有趣的心态逗逗她,像是逗弄邻家的小猫,不时抚抚牠的毛,搔搔牠的小肚子,看牠舔足抹脸的可爱模样。 相处久了他的心态变了,不看看她心不安,看了之后又想逗弄她,然后瞧她直跳脚的嘟起小嘴。 '看不出来。'展无痕冷血说出眼见之实。 双肩一垮,常天竞变得沮丧不已。'你说话一定要这幺伤人吗?我对她比亲娘还好。' 怎幺会看不出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用心,不然怎幺会有人想杀她好试探他的虚实。 '老话一句,看不出来。'他只看见一只很黏人的老狗抢着付帐。 '你眼睛瞎了呀!没瞧见她睡在我床上。'他气愤的压低声音怕吵醒了他的小娘子。 '容我提醒你,这是我的床。'他好意出借。 咕噜几句的常天竞没好气的说道:'你可以当我们不存在吗?' '可以'他将伤药往他背上一贴,痛得他龇牙咧嘴。'别挑我路过时受伤。' '你知道了。'还是瞒不了他。 '除了她,你的另一个原因呢?'这些伤根本不必发生。 他故作洒脱的睨了一眼。'我不想杀生。' '换个让我觉得你不蠢的理由。'他杀过的人绝不亚于他。 '剑魔。' 展无痕的手忽地停在半空,有点难以置信。'他们还不死心?' '剑魔虽死,但他的剑和剑谱仍在,很难不引人觊觎。'神情沉重的一说,他为护剑心力交瘁。 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人怎能涉及情爱,他把持自己不往情关掉,以为能终此一生绝情弃爱,不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他担心。 可是他千算万算不及老天的捏指一算,让他遇上必须守护的人,他不活长一点都不行,平白地将她让给其它人他会死不瞑目。 为了她,他得保存实力不与对方正面冲突,假意落败好保她周全,剑不在手他无法施展十成的功力,反而毁了他多年的伪装。 他的武功的确不高,在武林名人百晓生的武林谱上他排名第三,上头还有两人胜过他,一是已逝的剑魔,一是行踪不定的无名老人。 展无痕斥了句,'你真该死。'拥有武林两大至宝,他不死也难。 '说句我不知道的话。'起码给些同情。 '我不会帮你。'因为他也有必须守护的人,即使她毫不领情的甩开他的手。 常天竞低笑的喝下一碗解毒汤药。'别太笃定,兄弟,凡事总有意外。' '这是最后一次。'他斩钉截铁地回以绝情。 '好吧,顶多下一次我不挑你路过时受伤,我会直接把人丢给你。'让他开剑试锋。 '你说什幺?'目光如箭的一射,展无痕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时日以来,他为她磨成的无赖会用在他身上。 笑得奸佞的常天竞轻抚酣睡佳人的娇容,不理会他的愤恨。'兄弟有仗义之情,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就像明知道他一身的伤是故意凑上前让人一试,而且不伤及要害,他仍忍不住一出手地连伤七条人命,毫不留情让自己卷戊一桩阴谋中。 知交满天下,真心仅一人也了无遗憾。 面冷心热的人注定要吃亏,刚直的不知变通,因此才值得深交。 '我、不、是、你、兄、弟。'后悔出手相救的展无痕狠厉地眼睇向他。 '呵……你就是太认真了,偶尔学学我当个闲人,别老是以苍生兴亡为己任的耗损精力。'人生苦短,得意须尽欢。 '那是你有三个能干的娘撑住一片天,否则你这闲少也当不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倒也是,不过有时候也挺烦的。'常天竞笑了笑,谑眸中隐含精光。'对了,你上回要我提防谁?' 话上于一半,猜得挺含糊的,就怕一丈差三尺,失之交臂。 '别告诉我你心里无谱,我不打算替你收尸。'展无痕冷嗤一声,冷然的面孔出现一丝不齿。 不齿他的装疯卖傻,冷眼嘲世却装出一副凡事热中的模样欺瞒世人。 '是有个人,但是……'常天竞笑意顿收,精芒锐出。'你确定吗?' 虽然三个娘啰唆又烦人,老是让他往妓院逮人,但为人子总要尽些孝心,不愿白发人伤心,平常斗斗嘴也满热闹的。 平静而闲散,小风小波是为惬意,浪大了大家都不好受,走到那一步恐怕人心脆弱会承受不起。 '我能肯定她不怀好意,而且有可能出自‘眠月宫'。'眼神足以窥探出一个人的好坏。 '眠月宫?!'常天竞倏地一直身,森冷的黑瞳布满阴騺之色。 展无痕点点头,'不敢确切地给予答案,但她和眠月宫往来密切却是不争的事实,‘恋蝶'出自眠月宫宫主之手。'若非宫中之人亦有所牵连。 上回中毒一事他稍微追查了一下,医圣之后的他专精钻研奇毒怪症,一知源头便循线追踪,一直追到武林中最神秘、骇人的眠月宫。 眠月宫,一个以女人为主的武林祸害,常以吸食男人精血以助练成武功,手段阴狠不下于男人,冷血无情地踩着男人的尸体登上武学高梯,绝不容许弟子背叛或爱上男人。 武林人士痛恨它却不曾合力围剿它,因为它太过神秘了,至今仍查探不出建于何地。 目前得知乃一地下宫殿,至于入口处隐于一片湖光山色之中,不精五行八卦者难以通过沼地密林,变化万千的阵形困死不少英雄侠士,至今无人敢轻易尝试。 '她那幺想要我的命?'居然和歹毒的眠月宫合作。 '或许她不知‘恋蝶'是一种毒吧?'展无痕滚动的咽喉中似发出一丝笑声。 '什幺意思?'他的表情太诡异了,肯定没好事。 果然。 '有种让男人欲仙欲死的春药也叫……'恋蝶。 张大不可思议的眼,常天竞低哝地咒骂几句。'她会不会用错了地方?' 当时他正要前往妓院逮人,真是春药也无益于己身,仅是让他一宣兽欲于妓女身上……。 等等,妓女? 莫非倚春楼中也有眠月宫的人? 倏地,想起一张可疑的清艳面容。 非艳即媚是眠月宫的特色,用以控制男人的心志。 '谁不指望当上常府少奶奶,捉奸在床还抵赖得掉吗?'展无痕冷冽的语气中隐含幸灾乐祸。 低咕声加深了几分。'原来你也会说笑。' 如果用在别人身上,他绝对会捧自个兄弟的场大笑一番,可惜他消遣的对象是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学的。'一抹微波漾荡深黑眸底。 '是哦!倒是我教坏了你。'常天竞低望着被他点了昏穴的俏丫头,百感交集的情绪浮现心头。 随着他柔化的目光往下瞧,不以为意的展无痕说着,'带着她你会很辛苦。' '甘之如饴。'他面露柔情的笑着。 '对方已盯上她,你小心为上。'多了个女人在身边总是缚手缚脚。 '我尽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有他防不到的角落。 展无痕忽然想起一件事的看向床上女子。'你还记得前年官拜三品,入朝为仕的高大人吗?' '怎样?' '据说他向崇奉道教、笃志玄修的皇帝进言,桐城有位能保人利禄加身的玄天女,道法高强,能以符令御鬼神,因此令龙心大动的帝王有意下江南一趟。' '什幺能御鬼神,分明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在他看来她不过是平凡女子,哪来玄妙道法。 又不当道姑何来道法一说,趋炎附势,欲藉此平步青云,得昏庸皇上宠任。 '不管是真是假,后宫佳丽虽多尚能容人,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却也可人,别让她成为深宫幽雀,一辈子飞不出大牢笼。' 难得大发善言的展无痕说来中肯,听得常天竞心有戚戚焉,不想个办法将她留在身边,她终究会愈飞愈远,没入云霄。 冷眸一消,继而 (: ) 第 4 部分阅读 难得大发善言的展无痕说来中肯,听得常天竞心有戚戚焉,不想个办法将她留在身边,她终究会愈飞愈远,没入云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冷眸一消,继而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他已经知道要怎幺样做了,就看她配不配合。 别怪他使诈,谁叫她哪里不跌偏跌入他怀中呢? 这是天注定的姻缘,逃也逃不掉。 笑意熏然。 眼底染上一抹春意。 第六章 '什……什幺叫……生米煮成熟饭,你对我做了什幺事?!'无颜见人的吴祥安拉紧身上的锦被,满脸通红的遮住裸露于外的香肩,生怕有一丝处子肌肤让人瞧了去,缩成虾状直往角落藏。 她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幺事,只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不省人事,接下来发生何事浑然不知情。 悠悠醒来时只见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彷佛是深夜,她适应了很久才勉强能视物,模糊中她看见此处与自己的房间摆设不同。 一夜未归肯定急坏舅父和青崖,万一他们一着急去找娘商量,她的下地场肯定不堪设想,绝非跪在祠堂反省就能了事。 一想到此,吴祥安慌张地想下床找鞋。 谁知一只男人的大手正揽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她惊吓不已的不敢转回身一瞧,欲哭无泪的担心是个大麻脸或是个秃头胖子。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身无一物的躺在陌生男人身侧,光裸的背脊碰触到同样光裸的胸,再蠢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何况她是老鸨的女儿,长年出入妓院。 莫名其名的失了身却毫无感觉,除了全身酸痛她实在看不出有什幺不一样,能当没发现过任何事吗? 可是由背后传来的笑声是那幺熟悉,让她无法不怀疑这是个算计好的圈套,诱引她往下跳。 '不要随便诬赖人呀!是你对我做了什幺事才对。'将手枕在颈下,一脸无辜的常天竞噙着刺眼的笑满面春风,好象他刚快活一场。 事实如此,在她的以为下。 '你……。你在胡说什幺,我什幺也没做。'她根本毫无印象。 '不,你什幺都做了,把我蹂躏得腰都直不起来。'故意露出指痕累累的胸膛,他大叹难为大丈夫。 惊恐的睁大眼,她不敢看向他。'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我……昏过去了。' 很离奇的一件事,她身体好得很,从未有骤然昏厥的现象,哪有可能说晕就晕毫无迹象,分明有人搞鬼。 而最有嫌疑的人是眼前笑得张狂的家伙,得意得嘴都阖不拢。 '以当下来说是我占了便宜,可是你也别不认帐嘛!我是受你逼迫才屈服的。'常天竞一副不胜欷吁的模样。 '我逼迫你?!'扬高声音一瞪,锦被下滑的吴祥安连忙缩了缩地往下一沉。 他忍笑的装懊恼,趁机欣赏她的糗态。'你忘了自己有多粗野,拚命拉扯我的衣裳吗?我非常乐意形容一遍你的暴行。' '不……不必,你只要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她不需要知道细节,羞都羞死人了。 '你还记得有人要杀你吗?'他说话时的眼神是浮掠着阴沉。 猛一想起的她忽地瞠大水媚双瞳。'真……。真的要杀我?' 为什幺? 她向来与人不生纠纷,近日无结仇,往日无结怨,哪招来的凶神恶煞要她一命归阴,总不会是她写的利禄春联不灵光引来隙怨。 阴冷的剑光闪晃着,她头皮冷飕飕的突生一阵恶寒,差点就死于非命。 她从来没有离死这幺近过,老见舅舅伏妖捉鬼毫不费力,她十分后悔打小没跟他学些拳脚功夫,起码她打不赢还能跑。 可是偷懒、好玩的她吃不得苦,一点酸痛都受不了的嚷着不学,马步扎不到半时辰先溜到供桌底睡个大头觉,天黑了再到厨房找东西吃。 '真刀真枪哪有假,你瞧我这一身伤全是为你挨的。'苦肉计一摆,常天竞哀哀地出示手臂上的伤势。 喝!倒抽了口气,吴祥安痛得揪了一下心。 不是她心痛他的伤而内疚不已,而是庆幸不是伤在她身上,不然她哪挨得住呀! 一想到那刀可能砍在她细白如嫩笋的肌肤上,她就不由自主的发疼,好象真有人砍了她一刀,疼不可抑的深入心坎底。 '你……。你不疼吗?'哎!她疼吶!他居然甩来甩去像没知觉似,看得她直替他疼。 '还好,只要你没事,我多挨几下不算什幺'比起他初学剑的辛苦可要好上几倍 剑魔的武功路数怪异,为人阴沉不定,为寻传人杀了不少不成材的弟子,直到他在山林发现筋骨奇佳的他才停止杀戮。 他们不算师徒,因为他未曾拜剑魔为师,仅是被迫研习了他一身绝学,至此成为剑魔惟一不为外人所知的传人,悉数尽得其真传。 为了不让人窥探到剑魔的行踪,他们不是上崖之顶便是落谷之底习艺,砌石巨嶙锋如刀口,艺习一回便伤一回,满是陈年重创。 面一赧,吴祥安微嗔的一斥。'谁要你多事来着,别指望我会领情。' '一面铜镜两面人,救人还被欺陵,天理何存呀!'常天竞感慨的仰天一叹,眼底的笑意盈盈。 '你不要老趁我意识不清时胡乱添话,我哪会欺负你。'她才要哭诉老天无眼,让这无赖污了身子。 玉壶冰心成了破玉烂壶一只,他还好意思责怪她,简直太欺人了。 '哎,早知道你不认帐我一定抵死不从,让你毒发身亡好了。'难得做一件善事,保她周全。 '你……你愈说愈过份了,我哪有中毒,只不过有人从我背后拍了一下。'然后眼前就只有一片黑暗。 常天竞暗笑的摆出慎重神色。'毒就是由掌心传向你的心窝,发作之快让人措手莫及。' '骗………骗人,我怎幺一点事也没有?'吴祥安半信半疑的吸吸气,看有没有哪里疼不可抑。 '有事的是我,因为我帮你解了。'他一副衰弱无力的瘫平,气息微弱的半阖上眼。 '你?'他看起来很累。 哼!他当然很累,不知占了她多少便宜,趁人之危最下流了,难怪病恹恹快死的样子。 '安妹,你知道你中的是什幺毒吗?'美色当前却碰不得,他何苦来着。 '如果你这登徒子都解得了的毒应该没什幺。'要说他有多大本事也没人信服。 人家随便砍几刀也不会躲,无能地害她中了人家的暗算,除了吃闲饭她看不出他有了多长进,光是一张祸水相为害苍生。 '阴阳和合散。'常天竞不信她不清楚。 '有什幺了不起,不过是阴阳……什幺,是阴阳和合散?!'双目睁如铜铃,吴祥安惊讶地松开手握的锦被。 倏然一黯的瞳眸发出幽光。'明白我的不得不为吧!为了你,我身心饱受折磨。' '呃!这个……'她忸怩的绞着玉指,不知半片春光尽入他眼。'怎幺会有人用这种歹毒的春药害人,通常只有……。呃……。只有……。' 妓院才有。 她听楼里的姑娘说过,阴阳和合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春药,用在姑娘家身上是为了让她们屈服、甘愿卖身,不致寻死寻活的闹别扭。 因为它的效用是令女人非常需要男人,若未在三个时辰内与之交合,女子将肠破肚流地化为一摊尸水,而男子则无碍。 阴阳和合散主要是给不听话的新姑娘服用,以免她们学人家三贞九烈的不肯接客。 不过在娘的倚春楼倒无听过,娘的怀柔手段将一干姑娘驯得服服贴贴,个个甘愿唤她一声陶嬷嬷,千娇百媚的迎向每一位带金带银而来的衣食父母。 '说不出就别勉强了,我晓得你深觉对不起我,想好好补偿我受创的残体。' 他的话让吴祥安好笑地露出白玉贝齿。'什幺受创的残体,你是少了胳膊还是断条腿,尽说些无赖话。' '心呀!受了很大的创痛,想好了该如何弥补吗?'果真如想象般肤如凝脂,平细温润。 '是你该弥补我……'不对,统统忘掉,当没这回事。'啊!你……你在摸哪里?!' 啪! 红红的五指印清晰地留在常天竞左颊,他笑自己出师不利少算了她有顺手掴人的习惯。 不过他也不遑多让的圈住她纤弱娇柔的身子,结结实实困在双臀间,细闻她幽然轻溢的淡然暗香,轻拥着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他从未承认自己是君子,偶尔做些卑劣的事才符合闲少的身份,不然日子未免太无聊了。 '你这冲动的小性情要改一改,别动不动就给人一巴掌,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容你。'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呢喃。 涨红了脸,两手护在胸前的吴祥安心口直跳。'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赖。' '说得也是,这身子是属于我的,谁也碰不得。'只是暂时他无法动她,否则让她看出端倪反而不妙。 这丫头看起来豁达,其实骨子里的脾气挺倔的,吃软不吃硬,不受世俗眼光约束。[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又在胡言乱语了,我才不属于你,快放开啦!'她得趁夜溜回家,才不致被娘发觉她彻夜不归。 失身的事当作一场梦,天亮了,梦也醒了,从此不复记忆。 '为夫的怎能放开小娘子你,天一亮我就捎媒上门提亲。'定下名份,看她用什幺借口开溜。 '什幺?!'不行,不行,他怎幺又提起这事。 这阵子他跟前跟后的事她都不敢告诉阿娘,阿娘对他三番两次上倚春楼闹事非常不满,老是抱怨他不识相,让她相当难堪,早晚有一天下老鼠药毒死他。 当时她不认识他,听听也就算了,从未想到两人会有交集,只当是一件趣事帮阿娘臭骂他。 这会儿他居然拿命开玩笑的准备去送死,她怎能不阻止,他可是常老爷惟一的儿子,将来要传承香火的,若死在阿娘手中就罪过了,根本没法赔人家一个。 死有轻于鸿毛及重于泰山之别,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害死一条人命。 '你不用担心我娘会刁难你,等你这里多了一块肉以后,她会欣喜若狂的把你当宝疼。'常天竞轻拍她平腹暗示。 '什幺多一块肉……'声音消失在惊慌中,她失神地望着大掌覆住的小腹。 '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呢?我们先生个女儿再生个儿子,女儿贴心。'最好有一点像她的小迷糊。 '我……。不要……。'她无神的喃喃,完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不要一个要两个呀!好,我会卖力点,绝不让你失望。'一人生两个会不会难带? 嗯!还是一次生两个好了,省得怕痛的她生一次便不想再有第二回,那常家还是得继续单传。 '失望……'唔!什幺失望……'啊!姓常的,把你的贼手拿。' 可惜,她失神的模样多可人。'我在弥补你的损失,怕你怪罪为夫的不得体。' '谁希罕这种弥补,分明好色、下流,趁机吃我豆腐。'她的衣服呢?谁拿走了? 常天竞打了个哈欠搂着她共枕鸳鸯枕、锦被共衾。'早点睡,明天还有事要忙。' '你发什幺癫?我怎幺留宿在此,你睡得着我可睡不着,我要趁没人发现前赶紧回去。'她不要被人指指点点。 '呵……。我的好娘子,你在烦恼为夫的贞操不保吗?'就是要让人发现,否则他何必精心怖这棋局。 '捉奸在床'才能顺理成章,让两家的长辈各退一步,别来'拆散'他们小俩口。 差点吐血的吴祥安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还有贞操吗?' '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解决,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他怕自己笑出来,连忙换了话题逗她。 '我不……'嫁。 一夜好眠,点了吴祥安睡穴的常天竞将她拥入怀中,视如珍宝的宠爱着,下颚轻搓着洁白细额,无限情意蔓延在无人得见的深瞳中。 宝鉴凝青、温泉流腻,琼纤一抱青丝坠,冰尝肤浅,清麝煤春,花香石髓和云洗。 常天竞微炽的眼生起恼意,瞧他将自己逼到何等境地,佳人如玉发轻枕,可怜他不得好眠煎熬辗转,却又怕惊醒她不敢有太大动作。 笨吶!你这蠢生,干幺出此下策为难自己,你真要当柳下惠吗? 幽幽淡香散于枕畔,似有若无的撩拨他,这夜好生漫长,何时才闻鸡鸣。 唉!她的体态……。 撩人呀! 桃花胆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 蛾眉婉转红颜老,千古佳人亦成灰。 站在叶落枝冷的桃花树下,风姿绰约的陶忘机眼泛泪光,怀想过去无忧的日子,彷佛才是昨日事,转眼已是一十七载。 生平不识相思,不为相思苦。 识了相思才知苦磨人。 当年她便是在桃花初绽时与他相遇,情长恨话少的两情缱绻,从不问君自何处来,芳心难抑的一味沉沦,终身托负不说愁,扬眉上喜色。 欢爱三年余,珠胎暗结,方知君是富贵人,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他、念他、怨他、也恨他,不该带她识情爱,以致终身受苦。 人前一张皮,人后一张脸,表面风光暗里伤心,没人知道那段错放的情有多重,连累她成了无心人,再无力承受多余的累赘。 一早起来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多了根白发,她才发现她真的老了,年华不再。 人在红尘中,不能不服老,那间因意气而开的倚春楼虽然见不了人,但起码是她用了心经营,怎幺也舍不得收起来,里面姑娘的生计还靠她张罗哩! 辛苦了大半辈子真想享享清福,什幺事也不管地光数银子就好,偏偏她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个外向的女儿,早晚是人家的,她再宠再疼也没有用,也要夫家肯疼宠。 十七了,都该为她找门婆家了。 贩夫走卒配不上她,达官仕人又心高气傲无容人之量,找个商人又太俗气,教书的夫子肯定不出三天就把她给闷出病来。 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找门好良缘还真难,总不能随随便便找户人家就把她嫁了吧?将来怨起阿娘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不如去找大哥批批姻缘,看那丫头有谁敢要。 一想到此,她收起感伤拭拭泪,就怕人家笑话她老来怀春。 '青崖,你今儿个看到我家小安了没?'一大清早不知又溜到哪玩了,真不像个姑娘家。 青崖的表情微诧,飘忽了一下。'小安起床了吗?我没见她出门。' '怎幺会?我刚去她房里找人,可是床上空无一人呀!'被褥凌乱得像刚被躺过。 咦!等等,或者她根本没回来,昨儿一早没整理床铺就溜出去了。 '我想是我没注意到吧!她一向像阵风似的来去,大娘别为她担心了。'小安是吉人,吉人自有天相。 '我哪是担心那野丫头,我怕她又给我惹祸。'她言不由衷的说着,心里想着女儿的去处。 她这辈子惟一的债是欠了那丫头,把屎把尿还烦恼臭虫咬了她,一颗心不时的兜着,就怕没带过孩子的她养不大女儿。 见她一日日长大,她心头的负担是不轻反重。 从忧心她跌倒起,十数年如一日她无法不分神牵挂她,怕这怕那的希望她过得快乐,不要如她愁眉过日。 好不容易拉拔大了,人也愈长愈标致,但性子却愈来愈野,原本有几户不错的人家有意来攀亲,可是近来不知怎幺了,纷纷打退堂鼓说高攀不起。 一不是朝中大臣,二不是官宦之后,除去她真实身份不说,有什幺好攀不起,她不过是平凡女子。 '小安人很伶俐,不会有事的,大娘尽管宽心。'嘴上安慰着,但她却觉得事有蹊跷。 活泼、好动的小安很少早起,除非她前一天睡太多才会溜到她房里吵醒她,逼她陪她去城东城墙看日出,喝一碗热滚滚的豆浆。 晏起是小安的习惯,不像她鸡鸣即起,先生火煮粥再喂鸡,拂拂师父的法器整理道袍,然后便是一天练功的开始。 习武人的耳力极利,自始至终她都没听见小安的足音,以为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正想过一会儿再去唤她用早膳,谁知她竟不在房里。 '哎呀!我家的小安要有你一半懂事,我作梦都会笑醒。'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大概像她爹吧!不安份于社稷大事,镇日游山玩水看尽天下美女,欠下不少风流债。 幸好他家大业大养得起这些美人儿,要是寻常百姓家早吃不消了。 '个人有个人的长处,若是小安少了乐观和开朗,相信绕着她转的我们也会不开心'没人不喜欢小安的单纯,大家都乐于亲近她。 虽然她有些小脾气,但本性是良善的。 '别安慰我了,小安那个性就留给她未来的婆家去担心,我不管了。'等她被休离了再说。 微微一讶的青崖不免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安要出阁了?' 没听她提起呀!她向来藏不住话。 '我是有这个打算,她都十七了。'顿了一下,陶忘机似想到什幺的打量她。'青崖呀!你好象比小安大个几岁是吧!' '四岁。' '哎呀喂哟!我那个牛鼻子老道大哥在搞什幺鬼,他真要留你一辈子呀!'想想她都二十一了,还待字闺中。 '师父待我极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服侍他。'他让她知道世上还有不少人不求回报的关人她 似师亦似父。 '你这娃儿被他骗了,他又没断手断脚的干幺要人服侍,他只想拐个人来送终。'她那大哥真不像话,女大当婚都不懂。 '谁死了呀!几时的法事,别忘了拿我的金钱剑来。年关快到还找死,真是不会挑时辰。' 特地来找骂挨的陶竟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歪歪斜斜的道袍披了一半,手上还端了一碗热粥,唏哩呼噜地怕没时间用膳。 '别一大早死呀死的触霉头,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呸呸呸!霉运尽散好运来、霉运尽散好运来……。 呵呵地笑得极有精神,一听见他妹子的叫骂声,不醒也不成。'你今天起得真早呀!尚未过午呢。' '妹子我高兴早起就早起,倒是你为人师父是怎幺当的?尽压榨乖巧的青崖。' '是是是,我有错。'他不知在汗颜什幺地低问爱徒。'有事?' '没有。'青崖隐忍着笑意,她为师父的无辜感到同情。 '你知不知道青崖今年几岁了?'光会替人排八字,算紫微斗数,也不会瞧瞧自己的徒儿几时红鸾星动。 '二十还是二十一吧!怎样?'带她回来那年是八岁,一眨眼都十几年了。 '还怎样,你老眼昏花了呀!小安十七岁我都怕她嫁不出,青崖二十一耶!你要留她当老姑娘,一辈子没人疼吗?'老糊涂。 陶竟世恍然大悟地一捻长须干笑。'她没提我就没问,哪晓得她已到了该许人的年纪。' '你哦!招摇撞骗最在行,从不懂姑娘家的心事,再让你耽误下去,咱们家的青崖真的得留在家里帮你、我送终。' 哪有招摇撞骗,一切凭实力。'你说得太严重了,缘份到了想躲也躲不掉。' '就是你那张嘴会说话,整天被你这个糟老头牵绊着,她的姻缘几时会来。'不行,不行,她得斟酌斟酌,二流道士靠不住。 '快了,快了'他像糟老头? 自信心大受打击的陶竟世笑得无力,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省得丢脸。 '也别快了,反正我正要替小安挑个婆家,就一起办了。'多找几户人家来挑,不信挑不到好对象。 一……一起办?! 面面相觑的师徒错愕不已,有点啼笑皆非。 '小安呢?' '谁晓得,一大早不知跑哪去了,等她回来非打断她的腿不可,看她能走到哪去。' 陶忘机气话说得豪气,可是人真要回来了她也舍不得打骂,做做样子罚跪祠堂,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丫头大了哪还管得了。 她是认命了,只要女儿还知道路回来就是菩萨保佑,她不敢多求什幺,能养得大已经是福气。 '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吗?能不能稍微变通下。'略显老气的声音气弱的问道。 没发觉有异的陶忘机仍一副夜叉的姿态一吼。'当然不行,她被宠坏了,不用重刑她是学不乖。' '可是……。可是……'母女没有隔夜仇,有必要打断腿吗? '可是什幺,支支吾吾地像什幺男人,我非……哎哟!我说常老爷是太福气,你一来我们是蓬户生辉,咱们姑娘还没梳妆、打扮,你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真是的,哪有人一早上妓院,忙了一夜的姑娘们全累垮了,谁有心思招呼他。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嘀咕着。 '我不是……。'呃!顺便也不错。 '你要想儿还是浅浅?昨儿个来个新姑娘不比宛宛差,晚一点我叫她来陪你。' 差点点头说好的常老爷及时想起儿子交代的大事,手一挥命家丁扛十箱大礼进来。 '陶嬷嬷……陶大娘,我今天是来提亲的。' '提亲?!'他要替哪位姑娘赎身? '这幺大把年纪第一回干这种事难免礼数不周,陶大娘可别介意。'暗擦冷汗,他担心河东狮会吼他出门。 他从来不知娇媚妖娆的陶嬷嬷竟有凶恶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吓死他了。 当他是来讨小妾的陶忘机一脸和气地拉着他坐下。'常老爷中意哪个姑娘呀?价钱好谈。' 价……价钱?'是聘礼吧!我是看上你家闺女……' '什幺?!'陶忘机当场桌子一拍,像要和人拚命似。'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 '是……是……'他承认没胆行了吧!'我下次再来。' '站住!'她笑得像春花乱颤将手搭在他肩上。'说明白呀!常老爷。' '这……这……我是来提亲……' '说过了,然后呢?'她用一双凤眼瞪着他,要他废话少说。 '我是替我儿子来提亲,他瞧上你家写了一手好字的安姑娘。'他一鼓作气的说明来意,胸口还喘不过气来。 '喔!你家公子……'那还差不多,她家小安终于挑户好人家了。'咦!等等,你只有一个儿子是吧?' '嗯!'常老爷赶忙点头,不解她为何多此一问。 她笑不达眼地将他往门一带。'常老爷慢走呀!有空常来玩,我家闺女就是嫁猪嫁狗也不嫁你家的常大少。' 砰!关门 门外的常老爷为之傻眼。 第七章 花袭人,人袭花。 花起花落几回春。 胭脂泪,红粉劫, 看人欢笑泪里愁。 蜂不爱花,花恋蝶, 雨行泪。 胭脂楼,常夫人特地为她未来的媳妇兴建的,可是里头住的却不是她的儿媳妇,而是八面玲珑的商玲珑,常天竞的表妹。 其实一表三千里,她是几年前才以父没母亡为名前来投靠,人如其名深受三位夫人的喜爱,不因她是孤女身份而嫌弃。 但是她并不快乐,眉间总带着轻愁,郁郁寡欢的惹人怜惜。 因为她所爱的人并不爱她。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不许再伤她。'清冷的影子饱含怒意怒视着。 '她她她,你心里就只有她,那我呢?你要置我于何地?'她的存在永远比不上'她'。 '你是你,她是她,别忘了宫主交代的任务,最好不要妄作主张。'出了事没人担保得了她。 '我有哪一点没做到宫主的要求?你只想着她却没顾念我。'她不甘心,希望'她'消失。 一劳永逸的办法是除掉'她'。 '如果我没念及同门之谊,今日我不会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来警告你。'她太放肆了。 她冷笑的欲上前一拉黑影之手反被闪过。'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止是同谊,你今日特地现身也不是因为我,而是怕我伤了你的宝。' '我能给你的只是同门之谊,再无其它。'她的要求超乎所能给予的范围。 '因为你的心全被她占满了,拨不出小小的空间容纳我,你只为她而活。'连宫主的命令都能违抗。 执迷不悟。“别再将她扯进这团混乱中,在我心中她只是个妹妹。” 情之伤人谁没承受过,只要伤过一回便知痛的程度有多磨人,生不如死。 正如宫主对剑魔的爱已到痴狂的地步,生不能得其心,死也要夺他最心爱的剑,以及独创的剑谱,不惜双手染血也要得到它。 同情她的痴心但不怜悯,爱剑胜过于爱人的人根本不值得用心,何谓剑魔,便是对剑着了魔,人反而是多余,不配与剑同行。 眠月宫的创立就是为毁掉天下负心男子而立,但是她们也利用男人。 “妹妹?”她冷戾的折断桂枝。“真有这幺单纯吗?” “我不是你,不要将我与你混为一谈。”没有喜欢女人的癖好。 商玲珑愤怒的眼转为哀伤。“为什幺不爱我,你恨女人不是吗?” “这是两回事,岂能混为一谈。”她太胡闹,分不清眼前的事实。 “那我要你远离她,不再与她往来。”否则她绝不相信任何解释。 “不可能。” “你……你要逼我杀了她吗?”必要时,她会亲自下手。 清艳的容貌蒙上一层薄怒。“我会先杀了你。” “为了她?” 不语。 “要是宫主下令杀了她,你从是不从?”她不容许逃避,为爱甘愿粉身碎骨。 只要心中有她的存在。 “宫主不杀女人,你忘了眠月宫的规矩。”女人与小孩不杀。 “所以你来阻止我杀她,怕我犯了戒规?”她自欺欺人地找着借口,为心底的伤找出口。 “随便你怎幺想,你、我的任务不同,希望你好自为之。”言尽于此,多谈无益。 “苏……” “嗯!”泄漏同门身份者,死。 像做错事的小孩,商玲珑头一低盯着绣鞋上的花样。 朗朗晴日,郁郁庭树。 人称眠月宫尽出绝色,无一丑妇,林木下站立的两道人影证明了传闻无误,的确姿容绝丽,气死嫦娥,一颦一笑中皆展露出媚人的艳色。 眠月宫没有男人。 “我不是有意的,你在倚春楼过得还好吧?”她不喜欢看她服侍那些臭男人。 没错,商玲珑不爱常天竞,甚至是任何一个男人,她爱的是女人,而且是青楼妓女,若痴若狂地没有自己。 她会接近常天竞是奉眠月宫宫主之令,任务是迷惑他、勾引他,将他玩弄于掌控之中,然后诱使他交出剑和剑谱。 可惜潜伏多年来未能如愿,愈来愈没耐心的宫主开始施压,逼使她诱之以色,委之以身,造成既定的事实贴近他,早日发现藏剑之所。 可是她办不到,没法子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厌恶他们的体臭和无礼,难以克服心结地与之交合。 所以她偷了宫主的“恋蝶”,以为是一种催情春药,在常天竞由倚春楼回来后偷偷加入茶水中,她想她办不到的事就由他来吧!她只要咬牙承受。 谁知她阴错阳差地偷错了,以致他一病不起地查不出病因,无人发觉他中了毒,只当是怪症医治。 “嬷嬷待我极好,从不强迫我以身侍人。”这点她很感激。 虽非完璧,但在倚春楼她受到尊重,不因其身份受人低贱,这全是陶嬷嬷的功劳。 “你别找小安麻烦了,她不是江湖中人,碍不了你的行动。”她是真心喜欢那个乐天、没心眼的小丫头。 一提到吴祥安,商玲珑绝艳的容貌刷地一阴。“谁说她没挡我的路?是她为那闲少解了毒。” “不是她。”她肯定的说。 小安的符令和春联或许堪称一绝,但绝对没有起死回生、解毒的效用,必有高人出手相助,她必须再查一查,看是否有阻碍。 “你就会护着她,谁都知道是她那张可笑的联子救了他,不然我早就有机会潜入他的房里搜查恨天剑的下落。”嫉妒使商玲珑的脸变得狰狞。 “以我对她的了解绝无可能,你不要以偏概全对她怀有恶念,她对你毫无杀伤力可言。”她的痴缠令人厌烦。 她该如何向她说明,即使她痛恨所有的男人也不会爱上她,因为她也是女人。 不以为然的凝睇她绝美的面容,商玲珑的爱意更深了。“小小的一根刺都有致人于死地的可能,她怎会无害呢?” 即便无心,可是“她”抢了她所爱之人的关心,还抢走她常少奶奶的位置,她有可能轻饶吗? “你……有人来了。” 一阵的树叶碎裂声引起她的警觉,迅速的隐身树后。 商玲珑抬眼望去,“根本没人……”入目的身影让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 谁说毫无杀伤力,“她”的出现再一次破坏她和她的会面,能不把刺给拔了吗? 冷冽的冬不散又何来新春。 风起, 雪将至。 “该死的常天竞,早跟他说行不通偏不信,这下让她难做人了吧!阿娘肯定会打死她,骂她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为人子。” 从不知烦忧为何物的吴祥安烦躁不安,难以安份的坐立两难,郁闷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似,难受得不知如何足好。 她压根没有成亲的念头,看阿娘一个人也挺快活的,上无翁姑,下无叔侄的约束,她爱做啥就做啥,根本无人竹得了她,日子过得多有趣。 谁说女子一定要守本份,时候到了就得嫁人,青崖还不是无动于衷,波澜不生。 他不说,她不说,有谁知道她曾失身于他,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何必挂怀,大家互吐口水就算了,干幺非要认真的弄得众所皆知。 这会儿她的闺誉全完了,真的没法出门见人,明明毫无睡意为何一觉到晌午,让常府三位夫人逮个正着。 一想到完全无遮蔽的躺在他臂弯里的情景就羞人,她心口还怦怦怦地跳个不停,脸烫得下场雪都消不了,臊得不想和任何人交谈。 一开始是对他没什幺好印象,老觉得他讨厌又烦人,一天到晚只会跟在她身后绕,害她做什幺事都绑手绑脚的,没办法伸展。 可是时间一久又认为他没那幺坏,就是爱游荡些,专做闲事,让人看不顺眼又拿他没辙,自然而然的习惯他在身边。 要是他稍微不跟紧她的心就慌,担心他是不是病了、累了,还是不想玩想回去当他的闲少。 搅乱了一湖春水,彷徨不安随之而来。 她都不晓得自己该怎幺做才好,前方有路却踟躇,想退又怕走错路。 唉!好烦,好烦哦!她要回家好好想一想,然后将祖先牌位请下来问一问,看她该不该嫁人。 “嗳!怎幺有堵墙挡路……”呀!是人。 见惯了倚春楼里争艳斗丽的姐儿们,眼前女子的姿色不过尔尔,引不起她的好奇心,将来又不当老鸨,何必费心收集天下美女于己用呢? 可是一股叫她无法忽视的敌意直冲而来,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否得罪人,不然怎幺老是被人怨恨,还差点死于非命。 “你是利禄春联的吴祥安?”明知故问的商玲珑一脸温婉地轻掀朱唇。 吴祥安就是吴祥安,干幺加上利禄春联四个字,显得俗气。“有事?” 年关未至,她不帮人写春联。 “没什幺,只是想找你聊聊。”凶光微敛,不真诚的笑容让人由心底发寒。 “聊?我这人很闷的,女红、针黹全不行,琴棋书画样样糟,绝对和你聊不起来。”看人脸色倒是不难。 从小在妓院打转的她还能不懂察言观色吗?看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来来去去,没有三两三起码有一两二,不致分不清好意或恶意。 瞧她吧!虽然娇颜挂着迷惑众生的笑意,但流转的眼眸中却隐含着冰霜,谁会相信她是带着善意而来。 像青崖看来冷冰冰不爱理人,可是那双清冷的眼瞳总散发令人安适的暖意,即使她不言不笑也不会让人生厌,因为天性如此嘛! 阿娘常说,心正则眸清,心邪则眼浊,识人先识眼而后识心,光看外表是做不得准。 “怎幺会呢?你有你风趣的一面,不然表哥不会坚持娶你为妻而和姨娘们闹得不甚愉快。”商玲珑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出色,为什幺能得众宠? 她、不、应、该。 妒恨的心撕咬着,侵蚀良知。 啊!那是必然的事,她早说过行不通。“他太闲了,拿人寻开心。” “你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为了你而失和吗?”难道她也同她一样不喜欢男人? “在不在乎又不是我说了算,姓常……天竞那性子是无赖到底,我哪有办法管得住他。”吴祥安的表情是一副无所谓,好象说这事不归她管。 在人家表妹面前她不好直呼姓常的,显得自己很没教养。 常府的仆佣众多,但人丁却不多,除却常老爷三个上了年岁的妻妾外,就剩下常府的大小姐常盼盼,以及表小姐商玲珑,要她不认识都难。 人多嘴就杂,不消半天工夫她就由丫鬟、长工口中得知常府的一切,详尽地无一遗漏,包括祖上八代做了什幺缺德事。 而家道中落,投靠表亲的表小姐则是老夫人内定的媳妇人选,就差没拜堂成亲,送入洞房。 不识相的她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冒出来,任谁都难以接受到手的富贵荣华转眼成空,换了是她可能也笑不出来,除非打心里排斥这桩婚事。 可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甘心退让,说不定到了夜晚会扎草人施法,诅咒她不得好死呢! 此刻的吴祥安绝料想不到商玲珑的确想杀她,只是不用岐黄之术便能夺魂于瞬间。 商玲珑幽幽一叹,垂下羽睫似在低泣。“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真羡慕你能得表哥的喜爱,不像我……” 一颗晶莹的泪珠隐隐浮现,悬在眼眶中,令人不忍。 “个人有个人的命,你要想开些,被无赖纠缠上会倒霉一辈子。”原本吴祥安想上前一拍肩膀好生安慰,突然有颗榕树子弹了后脑一下,止住了她一时的善心。 指缝间藏毒针的商玲珑含怨的望向树后的身影,不高兴一再被阻拦。 “只见月圆的人是不知活在月缺的悲哀,换成是你想得开吗?”她一步步的走近,不管微怒的目光紧紧跟随。 吴祥安愣了一下,舒张的月棱眉微收,不自觉地走离了危险。“没有月圆月缺不是很奇怪?” “嗄!”愕然。 “月亮只有一个,哪有可能有人活在月圆,有人活在月缺,除非是神仙。”无日月之分。 恼她听不懂暗示的商玲珑暗暗咬牙。“日后你、我将共事一夫,姐妹间不该有隙嫌,表哥应该有向你提及吧?” “我又不嫁常天竞干幺跟你共事一夫,我阿娘不会同意将我嫁给无赖。”大富人家都很古怪,说了几遍不嫁还是自以为是。 “木已成舟,梁搭成屋,事到如今哪有你说不嫁之理,女子首重贞操。”要不姨娘们哪有可能应允她入门。 那日如今日一般阴冷,婢女的惊呼声让人以为发生了什幺事,惊慌的众人一接近即被徐姨娘给轰出,不许下人张扬。 原来那生米已然煮成饭,本来是她要用的伎俩却被人捷足先登,叫人气结之余不免生恨,她凭什幺盗用她算计好的计谋,躺在表哥身侧的人儿应该是她。 嫁给表哥只是一种目的,一来完成宫主交付的任务,二来稳坐常府少夫人位置,利用表哥不管事的心态壮大自己,以期达到控制常府的财富。 她穷怕了,再也不愿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她要有权有势,高高在上让以前吝于伸出援手的亲友不再轻贱为了扬眉吐气,一雪受人白眼之耻,她甘于委屈自身忍受不堪的抚触,抑住反胃的冲动想象敦伦情景,她知道惟有忍耐才有未来。 (: ) 第 5 部分阅读 母Тィ肿》次傅某宥胂蠖芈浊榫埃牢┯腥棠筒庞形蠢础?br /> 可是她的出现破坏了她精心的计画,不但不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少夫人位置,而且连为妾为婢的资格都被剥夺,地位一落千丈不再受尊重,反而遭下人取笑是寄人篱下的落难鸡,飞不上枝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握在手中的富贵莫名的湮灭,所爱之人所爱非她,交织的苦与涩说不出口。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不要爱得这幺苦,这幺累,毫无后悔的余地。 讪讪然的吴祥安一径的干笑。“你凶我也没用,嫁不嫁是我阿娘作主,与我点不点头没关系。” 有娘的孩子真幸福,一切交给阿娘摆平。 “我哪有凶你……”忽然察觉失态的商玲珑表情一柔,换上谦雅文弱之姿,“抱歉,吓着你了,我是太激动了点。” 岂只是激动,根本是张狂的老虎要吃人。“没关系,我被我阿娘凶惯了,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 隐身树后的女子因她自讽的单纯言语而发出无声的笑。 '是吗?“嘴角隐隐勾勒出一丝阴狠,商玲珑俏然的举起手。”我来试试你脸皮有多厚。' -银针轻划,宛如丝弦弹出一道流光,直逼尚不知情的娇人儿,急得树后女子欲纵身而出,拦下那道足以致命的银芒。 谁知她才提气运功,一根破扫帚出现眼前,一瘦高老叟笑呵呵地走上前。 “天天气真好呀!是个适合升官发财的好日子。”可是没人来求。 “眼看着天要转阴,快飘雪了,你老人家老眼昏花,这云气低得适合送葬。' 该死的糟老头,敢来坏她的好事。 似听见她心底的咒骂,老叟扫着地上的落叶说道:“因果,因果,种善因得善 果,种恶因得恶果,好自思量呀!娃儿。“ 看他指一抹帚柄上的银针立即成灰,商玲珑当下明白高人现身。“你是谁?' “我是谁?”呵……问得好。“我是个扫地的下人呀!专扫功名利禄和人一生的福份多寡,要不要我帮你扫一扫?” 他作势举高掉了帚叶的竹帚往她身上挥,让嫌脏的她连退了好几步,步履之快令人眼花撩乱。 “别靠近我。”商玲珑嫌恶的神色流露于外,瞒也瞒不了。 老叟适可而止的踱回原处扫地。“人言世间好,功名利禄少不了,养了牛羊盖大屋,屋落新成想置田,田亩三千甲,夫人啐志短,收拾行囊上京去,明年中个状元公,官拜大臣耀门楣……” 人生万般好,惟有贪怨,至死不满足。 “你……你到底在念什幺,我以前怎幺没见过你?”这是个生面孔。 “老喽,老喽!快拿不动扫帚了,小姐躲远些,别污了你的衣服。”见过,见过,怎幺会没见过。 当年穷途潦倒时怪罪未能庇佑,一个火大推倒的香炉,害被其它三神笑话了好些年呢! “我在跟你说话听到没,少跟我装傻。”她能肯定他不是常府下人。 “喔!要我扫干净些,好,好,老头子最会扫地了……咦!我的扫帚呢?”他边说边用帚头搔背。 “在你背上。”他一定是故意的。气得银牙嘎嘎作响的商玲珑仍装出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 他哈哈大笑地把扫成一堆的落叶打散。“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白费工夫,白费工夫呀!” 老叟疯疯颠颠的举止令人侧目,只有商玲珑听出他疯言下的箴言,十分气恼的掉头离去,她不相信自己花了好些年铺陈的富贵之路会白费工夫。 但是话中有话的老头让她十分不安,好象不论她做了什幺事他都一目了然,难逃他耳目之下。 “禄伯,你好厉害哦!三两句话就把她气走了耶!”她好崇拜他哦! 称之禄伯的老者面露祥和的抚抚吴祥安的头。“你呀!要学会保护自己,别傻呼呼地走进人家的陷阱里。” “禄伯,你在说什幺,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哪有傻,她是大智若愚。 不该懂的就不要懂,以免烦恼多多,早生华发。 “不懂也好,不懂也好,人要傻一点才可爱。”傻人有傻福。 又说她傻,真讨厌。“禄伯,上回不是见你在街口卖烧饼油条,怎幺又换了?” 上上回是包子,再上上上回是冰糖葫芦,还有捏糖师傅、船家、布商……起码有三十种以上的身份,害她老是记不牢他是干啥的。 有记忆以来,禄伯好象不曾老过,一直维持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她附近。 有时是卖杂货的小贩,有时是叫卖的菜商,甚至是拖着跛驴的老农夫,几乎无所不在像个神,让她不认识他都不行。 “生意不好做嘛!干脆来大富之家打打杂。”老叟笑了眼,呵呵呵地乐不可支。 老当神也挺无聊的,还是福星有慧根,心血来潮的挑了个娃儿寄予一生的福气,藉其手传送福气给世人,让其它三神也兴致勃勃地起而效尤,各挑个娃儿来玩玩。 如今娃儿都长大成人了,算出她红鸾星已动,不来瞧瞧怎幺行,看看月老牵的红线是否妥当,可别牵错了姻缘。 “可你老年纪一大把了,要不要我叫常大少调个闲差给你?”反正他银子多,不介意多养个闲人。 “免了,免了,人老了要多动动才活得长寿,你有事先去忙别尽顾着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这娃儿不提点提点不行。 “嗄!什幺?”防谁呀!她阿娘吗? 一想到娘亲的棍棒,她先打个寒颤再说。 这会儿常大少亲自上门提亲肯定凶多吉少,要是舅舅和青崖不在一旁拦阻,他不死也剩半条命,何况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 愈想愈不妥的吴祥安没注意瘦高的老叟何时离开,一心想着她得走快些,以免阿娘犯了杀人罪真把人给宰了。 她绝不承认是为了常天竞而去,他的死活与她无关。 只是有一点点担心,担心没人跟前跟后,没人抢着付银子,没人无赖的说些令人发毛的话,没人偷碰她的嘴……哎呀!好羞人,她怎幺尽想着这些害臊事。 都是他的错,搞得她都乱了。 树后的女子宽心的走了出来,庆幸她逃过一劫,微微一笑目送她消失在常府的水榭之中。 一回身,她的笑脸冻住了。 她看到, 一个男人。 “禄神,你可不可以别擅离职守?” 喝!是谁?“嗳!你干幺吓神呀!老土地。” 差点以为是天兵天将来逮神呢! “是你吓我老土地才是,你洞府那些仙童可是吵得不可开交,麻烦你速回本位,别让上头怪我又包庇你。”真是不安份呀!又不是老土地能常待人间。 “呵……别恼,别恼,我回去了,那娃儿帮我看紧些,下回再来找你泡茶。这土地最唠叨了。 “不必了,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哎!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尊重我这老土地……' 嘀嘀咕咕的土地爷爷穿过一道高墙,身一隐没入老树下的小庙,继续叨念着禄神的不是。 第一场冬雪缓缓飘落,遮盖了小得不能再小的庙簷,冷得直打哆嗦,看不见雪花中的世间。 哈啾! 第八章 “你喔你,横街直撞想到哪去?穿这幺单薄也不怕着凉,我没在一旁照料怎行。” 先是撞到一堵墙,来不及呼疼的吴祥安感受到一股暖意包围着她,身上莫名多了一件男人宽大的披风被人轻拥着。 一股酸意街鼻而来,她有点想哭的回抱令她感到温暖的怀抱,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怕常天竞看见夺眶的泪和脸上的担忧。 先前说不担心是骗自己的,其实她比任何人更心急,忧心他不还手任由阿娘打到皮开肉绽还装模作样,硬要她多打几下。 不是她一心偏袒他,担心他的安危,而是阿娘气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吓人,只要和她有关的事都会气如斗牛,非跟人家拚命不可。 像上一回王员外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要替她开苞,她阿娘二话不说的拿了椅子就砸,撂下狠话不许他再上倚春楼,平白地得罪一位大金主。 娘看起来风骚、放浪,其实她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她是传统的贞烈女子,绝不让女儿走她的老路子,否则她大可找个男人嫁了,不必留下个风尘臭名让自己翻不了身,一辈子守寡。 “都下雪了还在外面跑,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瞧瞧你把鼻头冻得红通通像只小老鼠,想引诱我这只大猫一口吞了吗?” 并非作假,心疼不已的常天竞将她一把抱起走进花厅,立即命下人生起炭火熬碗姜湯来,就伯她不懂照顾自己给冻出病来。 “你……你没事吧?”她小声的问道,怕人听见似。 嘴角微扬,他抱着她让她坐在大腿上。“你有说话吗?还是冷得发抖,我听下清楚你的声音。[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你无赖呀!人家担心得坐立难安你还逗我……”啊!瞧她这张笨嘴说了什幺…… 懊恼不已的紧抿着唇,她气自己嘴太快泄漏了心事,一定会被他取笑。 “坐立难安……”听得人真舒服,心口一阵暖和,不枉他真心相待。 “呃!你别自作多情的误会了,我是担心你被阿娘打死了,你那三个娘会找我算帐,而我赔不起。”吴祥安有些心虚的说着,欲盖弥彰。 “我了解,我了解,我绝对不会揭穿你关心我一事,我会守口如瓶的。”常天竞故作慎重的点着头,十分认真。 她整张脸都羞红了。“谁关心你来着,一张嘴不要老是胡说八道、曲解实情。” 这人真讨厌,没一刻正经的,她才不希罕他会不会守口如瓶,舌灿莲花的人最靠不住了。 “口是心非,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底已多了一个我吗?”他不再逗弄地低视着她,笑意盈面。 “你少自鸣得意了,我才不会看上你这个无赖。”尽会欺负她。 一看他自大的嘴脸就有气,好象她注定该是他的妻,难离难弃,她就不能有第二种选择吗?非要嫁给他不可, 抬高她下颚,他当真得意扬扬地发出豪爽的轻笑声。“是谁急急忙忙的往外奔,怕我被丈母娘打成残废?” 心急乱投医,而她是一急分不清东南西北四方位,迷迷糊糊的乱窜,犹不知三度走过大门却没注意,头低低地绕了一个方向又迷路。 站在门口的他一看是好笑又好气,不想点破她地瞧着她心慌意乱的神情,可是又拉不下脸向下人询问,怕人家知晓她的心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改变,无从否认。 由一开始的嫌弃到最后的习惯,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中,不怕她由手中溜走。 即使他不在身边看着她,也会托自个的兄弟来代为看管,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她一丝一毫,否则他哪放得下心上丈母娘那提亲。 当他一回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以为她会直奔他怀中问他她阿娘同意了没,结果在错愕的目光下见她错身而过,喃喃自语找不到人。 要不是今年的初雪来早了,他一定会好好的惩罚她,让她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心,来来回回练练脚力,才不致忽略他的存在。 “是打死。”真不知轻重的笨蛋,阿娘打人很痛的。“你一定没碰到我阿娘,不然你无法活着回来。” 心情很复杂,谈不上是喜悦还是失望,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归来,她不安的心才平息。少了蝗蚁啃咬时的惊慌和惶恐,怕他是用门板给抬回来的。 “丈母娘人很和善,我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常天竞的笑语中有一丝冷意。 失笑的吴祥安一听便知道他在骗人。“你和我阿娘根本不对盘,别说是相见甚欢了,她肯给你一杯茶喝你都得怀疑里面有没有下毒。” 知母莫若女。“这你倒说错了,她不仅大开中门迎接我,还爽快的接受我的聘礼。” 明珠十斛,锦被一对,白缎三十匹,丝绸百匹,银镯、配玉和步摇各十,珊瑚、玛瑙、琥珀无数,还有来自蕃国进贡的凝香露、雪玉膏之类美颜圣品。 丈母娘是开了中门却不是迎接,摆明了为鸿门宴让他难堪,要他知难而退别再骚扰她女儿,她“会'找户好人家把她嫁了,但不是他。 先是在入口处摆满尖锐的铄石为阵,锋利如刀阻凝他的前进,后是泼水凝成冰阻挡第二道大门,使他寸步难行,步步为险的险些滑倒。 说实在话,他非常佩服丈母娘的大智能,虽是女流之辈却有巾帼之势,刁难起人真是无所不为,甚至连箭都搭在弓上,只等他一入内便射成蜂窝,满身是洞。 “常天竞,失败不可耻,但别自欺欺人,过些日子我会写两张贺岁春联来祝贺你还活着,不必送了,我自己找门出去。” 吴祥安一脸遗憾的摇摇头,眼底有着淘气之色,要她相信阿娘会和颜悦色的迎接他,她宁可看乌龟几时生出双翅,昂然长啸的飞上天。 阿娘的个性她最清楚了,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和人谈条件,连舅舅来说情都只卖一半面子,没有第二句话。 娘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而卖女儿的行为在她眼中就是不义之财,她卖房子、当首饰去当乞丐也不卖女儿,谁也休想用银子收买她,她看不在眼里。 听起来她似乎很富有,实际上阿娘的私房钱多得数不清,绝不比桐城首富少,光是一间倚春楼一年的收支就够她一生享用不尽了,难怪她敢夸口银子如粪土,她瞧都不想瞧。 “叫相公或是竞哥哥,还有你若找得到门早就不在这里了,何必费神让你的小脚行些冤枉路。”他捉住她的脚轻抚着。 媚眼临歌扇,娇香出舞衣。 “呿!你想得美,我才不唤你一声竞哥哥。”下次她一定要找到门,省得他看轻人。 “乖,我的好娘子,你不就叫我一声竞哥哥了。”常天竞低笑着在她唇上匀一抹香。 恼羞的吴祥安嗔怒地槌他的胸。“讨厌,你又欺负我,不理你了啦!” “你怎幺可以不理为夫的呢?我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五。”胸口一紧,他隐忍着没表现出来。 只是额闻的薄汗不断溢湿发际,透露出某种讯息。 下个月十五?她惊讶的瞠大美目,像在确定他是不是唬弄她。“不可能。” “娘子的话让为夫的好生伤心,你就这幺瞧不起为夫的本事,”他故作捧心的轻薄她的小手。 吴祥安别扭的睨了睨,不太自在。“别为夫、为夫的唤个不停,我不信阿娘会同意这门婚事。” “是吗?”常天竞由怀袋中取出一只雕凤冰玉。“这是交换信物。” 丈母娘可是拿得心不甘情不愿,非常不舍的抚了又抚,最后牙一咬才交给他,要他有空别来坐,女儿回门送到家门口就好,家里没张罗他的椅子。 意思是女儿回来就好,女婿就算了,走在路上也别打招呼,各走各的,省得她想毒死他。 有这种丈母娘着实叫人头痛,可是能有什幺办法呢?谁叫他喜欢人家闺女,不得不接收丈母娘的坏脾气。 “我娘最心爱的凤凰阙,怎……怎会在你手中?”阿娘最宝贝的随身玉佩,连她都不给吶! 有问题。 十分可疑。 他一定是贼。 “娘子的眼神好生怪异,难道你认为我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常天竞在心中一叹,唉!他真有那幺差劲吗? 不爱张扬何罪之有,看来他这闲人不能再闲散了,总要拿出点本事让她心服口服,不然真要被她看扁了。 “谁晓得,你本性奸诈又阴险,说不定我阿娘还不知道她东西掉了。”吴祥安一脸狐疑的盯着他,意图十分明显。 一声轻咳震痛了胸口的伤,剑眉不由得蹙。“你不会是指我偷了她的玉佩吧?” 他真该把她扔到雪地里让她清醒清醒,要不是舍不得她挨冷受冻,换了其它女子早是一具冰尸了。 屋内炭火熊熊,满是暖意。 屋外白雪纷飞,尽是寒银。 “呃!这个……不一定是偷啦!或许是……跟她借的。”她说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阿娘哪有可能将视同生命的凤凰阙借人。 冷哼一声的常天竞扳过她的脸看他不豫的神色。“虽然你娘亲十分不舍,可是有你舅父在场,他能证明玉佩是她亲手交给我的。” “噢!”看着他俊逸的五官,她的心跳不免加快几分。 又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脸,怎幺愈看愈觉得好看,心跳也跟着愈跳愈快,好不羞人。 “只有一句‘噢'吗?”没发觉吴祥安眼底的倾慕,他不高兴地瞪着她。 “不然你要我欢天喜地的披上凤冠霞帔,喜极而泣地和你拜堂完婚呀!”起码得让她问过阿娘一声,她才不要嫁得莫名其妙。 常天竞眼一,浮现鸷猛的寒芒。“有媒有凭你还不想嫁给我?” “人家只是不确定嘛!你那幺凶干什幺,如果连常老爷都被我娘给轰出来,那你去提亲不是更没有希望?”她不过是照常理推断。 他的眼神好可怕,好象另一个人,幸好他吓不着她,他要瞪就让他瞪,难不成她会瞪输他。 她努力的睁大双眼,非瞪赢他不可。 一看她孩子气的举止,常天竞即使有再大的火气也会消失。“我拿命去换来的,你说可不可能。” “命?!”吴祥安的惊惶失措明显可见,慌乱的推开他想看他伤到哪里。 “别急,别急,瞧你眼眶都红了,还说不在乎我。”光看她此刻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地。 “我哪有红眼眶……”她狼狈地用手背抹去泪,心急的低喃。“我就知道阿娘一定不会轻饶你,她常说有机会就要把你打得半死,你偏不信我的话……” “没事的,小傻瓜,你娘的花拳绣腿伤不了我,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他强忍着椎心之痛朝她一笑。 “可是……”娘下手极重,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反正我既奸诈又阴险,你还怕我斗不赢丈母娘吗?”那个老妖婆。 他没见过有人那幺爱记恨的,就因为他常上倚春楼却未招姑娘作陪,她认为他破坏她的规矩,影响她立下的好名声,甚至勾引得她楼里的姑娘无心接客,所以他罪该万死,理应千刀万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从无心流连于青楼之中,只是为了他贪看美色的爹才不得不涉足烟柳之地,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偏偏有理说不清的丈母娘是拗到底,非要把安妹嫁给他人,逼得他只好一掌击碎她眼前的石桌,震得她呆若木鸡,无法言语,久久才回过神骂他一句小人。 不知谁才是小人,用卑鄙的手段让他白挨了三棍子,而且言明不得以内功相抗衡,否则他这辈子休想迎得美人归。 “你……你干幺跟她硬碰硬,笨……笨死了。”他身上一定有伤,可是怕她担心而独自承受。 这无赖还真是无赖,用这招骗走她的心,泪眼模糊的吴祥安半嗔半怨地靠在他身上。 常天竞神情一柔,化作千缕丝情网住她。“谁叫你是为夫心爱的娘子,为夫不让让丈母娘可就娶不到娘子你。” “讨厌啦!最讨厌你了,每次都害我哭。”她哭起来很丑的。 让人又怜又惜的小娘子呵!他轻笑的一抚她细颊。“以后不会了,我会疼你如手中宝,时时不离身。” “嗯!时时不离身……什幺?”豆大的泪猛挤了回去,一那间吓止了。 “怎幺了?”他没说什幺可怕的话吧! “呃!不用时时不离身啦!偶尔不当宝也没关系,你有事尽管去忙,我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她可不想多个娘管东管西。 “娘子,你在嫌弃为夫的疼爱吗?”常天竞威胁的斜眸以视,指尖挑刺她的白玉鼻。 吴祥安眼神回避的一躲,没人会傻得自断后路。“竞哥哥,人家有点冷。” “冷?”他瞟了一眼愈下愈大的雪,温臂搂紧她。“需要加点炭火吗?” 她暗笑着,美人窝真是英雄冢,娘教给姑娘们的那一招还真管用。“我要喝汤。” “好。”一回头,他立即命人将姜汤取来。 不一会儿工夫,翠袄缃裙的婢女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香味呛人微带焦糖味,想必是加了糖水混煮,以免太过辛辣。 心急的吴祥安伸手去接,想借着喝汤的动作掩去嘴角的得意,没想到过于烫手的姜汤反而让她失去得意,讶然一呼的痛松了手。 本以为会听到轻脆的碗碎声,谁知它完好无缺的落入一只大掌之中,让一旁伺候的婢女大为吃惊,神色不定地启人疑窦。 不动声色的常天竞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端起碗浅尝一口随即吐掉。 “太甜了,喝了腻口。”打开窗捉了一把雪,他将它敷在微微烫红的柔荑。 “甜一点才好喝嘛!又没人要你喝。”吴祥安不满地瞪着他,气他故意把碗推得老远害她拿不到。 “手不痛?”他刻意施了点力,让她痛得哇哇大叫。 “痛……”刚才没这幺痛,怎幺……“你别碰呀!好疼的。” 他好笑的举高双手证明清白。“我没碰喔!” “那……呃!我……我心痛嘛!”因为心疼手痛,所以心跟着揪疼。 “一会儿就不痛了。”他像想起什幺似的意欲与她分享。“我收藏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婢女的耳朵忽地竖直,假意加炭火的靠近。 一听到新奇的玩意,爱玩的吴祥安两眼倏地发笑。“什幺东西?” “看了才知道,去不去?”他的眼睛专注在那张明媚的小脸上,眼角却观察着翠袄婢女奇异的神色。 阴冷的笑浮上嘴角,也该是他捉家鼠的时候了。 敢在姜汤里下毒,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纵容的还不够吗?得寸进尺地连他的小娘子也咬,他还能坐视不理地当闲人岂不让人小觑了。 一而再,再而三,他的容忍已到极限,再也顾不得娘亲是否因此而伤心不已,为人夫与孝子总要牺牲一样,毒瘤不拔寝食难安。 娘,请原谅孩儿要让你失望一回了。 “去,马上就去。”兴匆匆的吴祥安仍不知已掀起千层浪,犹自沉浸她无知的快乐中。 “写翠,你确定是这里吗?'总觉得有点诡异,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静得让人起疑心。 “不会错的,小姐,我亲眼看见表少爷带了人进来,东西应该在里面。”不可能有错。 “是吗?”姑且信之。 两道袅袅的身影趁夜潜入书房,东翻西找似在找某样重要物品,熏台笔砚随处乱置,散记游传凌乱搁放,誓有物不在手不甘心之势。 偶停的雪踪寒意依然在,无月的夜星空暗淡,林雀早已不知迁徙到何处,只剩下飘零的空巢在风雪中晃动,几欲覆巢。 夜是寂静无声,人是慌张急迫,翻动着。 书房说大不大,藏书至少千册,要每一本移动好确定暗门的位置并不容易,上、下架的横柜似在嘲笑她们的徒劳无功。 人愈急愈办不好事,细微的声响逐渐变大,心火不断的加温。 一入眠月宫,终身眠月宫,若心生二念,百足之蛇必食其身、饮其血,终至溃烂而亡。 当年走投无路之际,路过的眠月宫宫主见其姿色上品,故有意栽培收其门下,什幺遭逢大水,投亲不过皆是假,为的是博取常府一家的信任。 亲不亲无人知,只要人有怜悯心,不难打人大富人家,谦恭温雅必得人怜,商玲珑便是利用人性的弱点好攀上富贵。 几年下来她深获几位夫人的宠爱,视同亲生子女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关怀备至,相信她是流离颠沛的远方表亲,细心照顾的程度不亚于常府千金。 这一回婚事生变,最在意的不是她反而是愧疚在心的常夫人,一再保证绝不亏待她,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大权仍掌控在她手中。 殊不知她贪的是权势与财富,并非附加而来的姻缘,她比任何人更乐见婚事告吹,只要阻碍一除,常府的一切便任由她予取予求。 “写翠,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他搬动哪一本书?”摸黑乱找不是办法。 “这……”她想了一下。“啊!我想到了,小姐,表少爷先挪挪左边的花瓶,然后再抽出第三排书的第……呃!好象是第三本还是第五本。” “试试再说。”有目标总比盲目瞎寻的好。 借着薄雪反映的微光,主仆俩先合力搬动人高的彩绘瓷瓶,接着再抽出柜上书册。 但一无动静,以为希望再度落空无法向宫主交代,正欲烧书以泄愤之际,书柜中央忽透出一丝光线,慢慢地往两侧移开。 欣喜若狂的两人互视一眼,难掩欢愉的潜身而入,隐藏了这幺多年,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小姐,是恨天剑和剑谱耶。”皇天不负有心人,应允她们的祈求。 “是真的吗?”她不敢相信的上前一抚,手握的重量令人感到畏怯。 明显地摆放收藏品的正中央,一进暗室便可瞧见,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出剑鞘的寒色,一室不菲的字画、古董反成了陪衬。 商玲珑的眼中不只是一把武林人士争相拥有的宝剑,还有常府取之不竭的财富,她兴奋的抽出剑想一睹恨天剑的光彩。 可是剑身一抽出之际,清艳容貌顿失血色,唇办一颤地恨咬。 “这是……桃木剑。”怎幺可能是桃木所制的剑身,传闻此剑是金钢炼冶。 婢女写翠一见,立即惊慌的一呼。“糟了,小姐,我们上当了。” 刚一说完,还未意会过来的商玲珑忽感到一道强光射入,顿时昏黄的暗室变得明亮,一道冷冷的长影随即映在地上,走向她。 “得到你所要的了吗?玲珑表妹。”早知她心怀下轨,不安好心,这下瓮中捉鳖,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设计我。”可恶,她被骗了。 常天竞勾扬起唇角,“不算设计,如果你肯安份点,依然是个养尊处优的表小姐,可是你太沉不住气。”自露马脚。 “为什幺你会发现是我?我自认为伪装得无懈可击。”她毫无被揭穿的畏色,在她心中的他不过是个无所为的闲少,不具威胁。 甚至她已想好了退路,挟持他好逼问恨天剑的下落,迫使他不得不娶她为妻,以抢回失去的少夫人位置。 “这要怪你不知节制,与婢女欢好的声音太过放浪,以致路过的我都为之蒙羞。”并非人人无知。 刚来那一年他便发现她异于常人的癖好,常在夜深人静时分与婢女行苟且之举,放浪言行令人脸红。 起先他一笑置之,以为不过是主仆情深的嘻笑声,直到他亲眼目睹两女赤裸交缠的身影才有所领悟,原来她的刻意承欢全是假,她真正喜爱的对象是女人。 本来此事与他无关,他也懒得去拆穿她有目的的接近,反正闲来无事挺无聊的,就让她玩得开心些,起码他三个娘能少烦他一些。 惊愕的瞠大眼,她语含冰珠的按住腰袋中的毒针。“你不该将它说出口。” “如果你懂得收敛不心怀恶毒,我会让它石沉大海,永不见天日,可惜你让我失望。”常天竞说话时的眼光是冷厉无比,不见平日的松散。 略微一惊的商玲珑一吶。“你说什幺我听不懂,我何时恶毒了?” “三番两次的下毒不知收手,你当我真愚昧地毫无所察。”他凌厉的目光射向一旁发颤的绿袄婢女身上。 “我可以允许你对我使阴耍险,玩弄手段,但是你做错了一件事……”他冷笑的朝她逼近。“对安儿下手。” 又是她! 愤恨的眼中充满不甘,怨妒着剥夺她地位的人。“一个流于低俗的鄙妇也值得你大动干戈,她有哪一点及得上我?” “眠月宫出身的你又好到哪去,不过是任由人摆弄的傀儡有何自傲,换下这身绫罗绸缎与乞丐无异,只是依附我常府的一株菟丝。” 闻此言的商玲珑顿然一僵,难以置信的蒙生杀机。“你有什幺证据证明我是眠月宫的人,就为了这把人人想得的恨天剑?” 她不信他能奈她何,三位夫人不会任由他欺陵“孤苦无依”的伶仃女。 “呵……”常天竞低沉的一发阴冷笑声。“看看你身后是谁?” “什幺?”猛地一回头,她瞧见双手受缚的青楼艳妓苏宛宛。 “她是最佳的左证,证明你企图用‘恋蝶'迷惑我却致使我一病不起,陷入昏迷,也是你在针上抹毒欲加害安儿好谋夺你算计好的常府权势。” “你……居然为了她出卖我,你……你怎幺能辜负我对你的爱。”那种被至爱之人所叛的痛直穿心窝,让人发狂。 清冷无波的苏宛宛不为所动的一说:“我早说过别动她,你偏不听我的劝告,我只好保全她牺牲你。” 她不会任由人伤害惟一真心待她好,不求回报的安儿,她是她渴求不得的好妹子。 “好,你够狠,敢出卖同门,宫主绝不轻饶你的二心。”爱之深则恨之切。 “我只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赏罚自由人。”她早就认命了。 “好个赏罚自由人,我先拉个垫背再和你算帐。”她仍心有余恋,狠不下心断情绝爱。 商玲珑阴笑的出手一扑,狠绝而不留情,只要杀了常天竞,她的秘密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而常府的财富…… 还是唾手可得。 第九章 他会武功?! 指腕卡嗒一声,剧痛麻痹了整只手臂,无力垂下的掌间滑落细如羊毛的寸长银针,针尖微泛着乌色,可见染了剧毒。 擅长使毒的商玲珑只会一种暗器,其实她武功平平不成气候。倒是银针使得出神入化,夺魂于无形,因此难免骄矜自大。 自信于常府乃商贾之家鲜少人习武,惟一懂些武艺的常大少不过学些皮毛不足为患,过于轻敌的以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耽逸子弟,所以未曾防备。 贸然出手时便知是一种错误,她忽略了他眼底的眸光有多骇人,嫉妒和愤怒蒙蔽了她的判断力,断然冲上前不让人反击的机会。 但是她怎幺也没想到会遇上高手,吃痛的那瞠大了双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愚昧地看不出他的伪装,昏庸地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佯装娴静温婉的大家闺秀。 不管是武功还是装傻他都高出她甚多,而她仍可笑地以为欺瞒了所有人,到头来她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人。 多叫人恨吶! 原来这些被她玩弄在股掌间的人才是高手,反过来利用她的愚蠢在一旁看她笑话,任由她毫无所知的沾沾自喜,编织华丽的远景自陷网中无法自拔。 “哈……我真傻,竟然遭你戏弄至今,你一定很得意我取悦你吧!”商玲珑笑意阴冷的狠视常天竞,满是嘲弄。 “是你自己戏弄自己不知适可而止,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常府对你的信任,你无权怪罪任何人。”只能怪她贪得无餍。 若能安份的顶着常府表小姐之名谨守闺训,或许还能觅户好人家寻得良緣,相夫教子平乐地做位仆佣成群的少奶奶。 可是她不爱男人偏要从男人身上获得巨利,假意委身却暗藏杀机,为了个人私利不惜铲除一切障碍。 纵容是一时的,他知道早晚得面对她无度的需索,因此才不愿展露才华引起她的戒心,若无其事地当个闲人游戏人间。 不过该解决的事还是得解决,拖久了只会夜长梦多无济于事。 “那又如何?我比任何人更适合当常府的少奶奶,为什幺我要拱手让人。她等了这些年就为了这一天。 冷诮的常天竞不屑的一嗤。“一个不喜欢男人亲近的女人有什幺资格夸言,相信世上没人愿意碰一块冷冰冰的木头。 “根本不算女人的你又有何颜与人争夺,难道要我屈就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怀疑我自己的妻子为何畏我如虎,却一径地与其它女子欢好?” 商玲珑痛苦的嘶吼,“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只是她爱上的是个女人罢了。 禁忌的爱不被世人接受已是一种伤害,他凭什幺羞辱她的付出,一个人的心若能受到控制又何需义无反顾,不爱男人不是她的错,她无法选择不去爱。 明知这种爱带来的是痛苦和绝望,她仍毫无畏惧的走下去,没人可以评断她的对与错。 心不由己,爱其所爱,谁能断言一世无情爱。 商玲珑的眼忽地一深,勾起冷笑地扶着断掌。“就算我是怪物仍胜你一筹,常府三位夫人对我的喜爱不下于你,你认为她们会坐视我受辱而不理吗?” “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拿三位老人家来威胁我,其心可鄙。”他倒要瞧瞧她能玩出什幺把戏。 “是她们太愚蠢了,看不出我只是在利用她们的善良好蚕食常府,以为我是真心待她们好吗?”三个令人厌烦的老妖婆。 常天竞不怒反笑的摇摇头。“说得真好,我不用替她们三位老人家担心了。” 什幺意思?“是不必担心,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突地扯乱服顺的发,她用力的撕扯一身典雅衣饰,珠花凌乱,花钿折裂,满是狼狈的咬破下唇弄肿了双瓣,她让眼眸中蓄满泪水。 若非当场目睹她的自残手段,不知情的人猛一见还以为她遭受不仁的凌辱,衣不蔽体地裸露大片春光。 看到她这举动还不知她打什幺如意算盘的话,老被喊无赖的常天竞岂不负了无赖之名,他眼神冷沉的一眄,看她如何自取其辱。 “啊——” 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穿透了尘嚣传遍了常府,即使睡沉的死人都会被她吵醒,何况是浅眠的常夫人和两位姨娘。 可是她张狂的笑容逐渐沉寂,等了许久仍不见爱护她的夫人出现,连下人也不曾前来探视。商玲珑开始有些沉不住气的继续嘶喊,哀戚而愤怒的放声传悲, 直到她喉咙喊哑了,泪也干了,才豁然的明白一件事,原来她是这场戏的丑角,让人耍弄地分不清方向。 “不吵了吗?我应该先告诉你一件事,娘和姨娘们刚痛心的离开,她们不想看到一个虚伪的骗子愚弄她们的感情。”这下他能放心的修补错误了。 “什……什幺……”果然是让人摆了一道。 “以前是不愿见她们知晓真相而伤心,所以才对你百般纵容,如今不需要再顾虑伤不伤人了。”打掉她暗藏的匕首,常天竞一把攫住她的咽喉。 “你……你想杀我?!”这一刻,她害怕死亡。 他施压的箝紧那维持气息的颈项,看她的唇色由艳红转为雪白,慢慢地浮起青紫,魂魄欲散的即将断气之际,他一掌击向她胸口废了学武者的筋脉,让她无法再施毒害人以为惩戒。 毕竟她曾带给老人家一段不短的快乐,即使是假的也是一份感情,心软的老人家不会乐见她走向绝路。 留她一条命是不想她们更难受,再怎幺说曾是一家人,失望归失望还是希望放她一条生路,期望她能走上正道别再为害他人。 视商玲珑为废人的常天竞斜睨一眼便走向一旁受缚的苏宛宛,长指一弹解开腕上软绳,脸上微微掠过一抹了然的神情,暗想,好个惜花人。 “你要放我走?”她是眠月宫的人。 “难不成留你用早膳,我那小娘子第一个不饶我。”他眼中的戏谑一扫先前的冷戾。 涩然一笑的绝艳佳人轻掀羽睫。“小安是个好姑娘,别老是欺负她。” “我知道。”不过不欺负她好象很难,逗她的乐趣胜过画眉之乐。 “虽然她天性野了些?(: ) 第 6 部分阅读 涩然一笑的绝艳佳人轻掀羽睫。[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小安是个好姑娘,别老是欺负她。” “我知道。”不过不欺负她好象很难,逗她的乐趣胜过画眉之乐。 “虽然她天性野了些,但是不失纯真、憨直,你一定要好好待她,绝不能让她伤心。”苏宛宛黯然的神情像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视同姐妹的人儿。 “不然的话等你来教训我这负心人。”他笑笑的接道,毫无责怪之意。 嫣然一笑,她自觉多虑了。“小安能遇上你是她的福气,真令人羡慕。” 可惜她身在风尘中难觅良缘,残破的身子如雨中芙蓉无人怜惜,飘零落泥一生难再争艳。 “何必羡慕别人呢!你不也……”哎呀!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偷袭他。 枉他一片好意正想替他搭条鹊桥呢! “什幺?”苏宛宛不解的一偏头,风情媚如丝。 “没什幺,你打算回倚春楼吗?”以色侍人难长久,要不是丈母娘太凶恶,也许他会替她赎身…… “不了,我是眠月宫的人,理应回去眠月宫。”她的身份已经泄漏,此处已非她久留之地。 “丈……陶嬷嬷肯放你走?”他不敢想象她的河东狮吼会不会震垮倚春楼。 苏宛宛好笑的抿抿唇。“别当嬷嬷是坏人,若非她从人口贩子手中救下我,我的下场定是不堪。” “可是你却是眠月宫的人?”她怎会和眠月宫拉上线? “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怕是说也说不完。”叹了一口气,她怜悯地望着扶着商玲珑低泣的婢女。“我可以带走她们吗?” 写翠何尝不爱她的主子呢?可是她的爱同样得不到回报。 “你确定?”两个麻烦。 她学他的语气揶揄的说道:“难道你要留她们下来用早膳?” “你……”怔了一下,常天竞失笑的摇摇头。“随你吧!只要别让她再来骚扰安儿。” 轻轻的一颔首,苏宛宛让写翠扶着她主子走,三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天空又开始飘下细雪。 冷月无踪。 “兄弟!下来喝口酒温温胃,老趴在上头不累吗?”唉!真怕他伤了他的心上人呀! 一道黑影翻身而落,踏了一夜雪色而入。 “喜欢人家就开口嘛!她要回眠月宫你上哪寻人去?”真是不干脆。 冷音一扫。“不用你多事。” 他笑得张狂地搭上来者的肩。“你要是嫌弃她的出身不妨直说,我家盼盼还痴等着你呢!” “不要惹我发火,我不会一直容忍你。”迟早有一天惹毛了他,他绝不手软。 常天竞忍俊地抱了坛好酒一放。“陈年女儿红,改天你埋一坛到地底,十八年后我叫我儿子娶你女儿。” 人称指腹为婚。 只是他儿子尚寄放注生娘娘那儿,还没来投胎。 “疯话。”勾嘴一扬,展无痕提酒一喝,豪气干云。 “但是听起来顺耳对吧!”他得赶紧将小娘子娶过门,来年好抱娃。 “去找大夫把把脉,你病得不轻。”再一口酒,他看向雪花纷飞的夜。 眠月宫。 月不眠, 风雪骤起。 “皇上驾到——” 搞什幺鬼,在人家成亲当天来凑热闹,说是诚心来送礼怕没人相信,有哪个圣明君王不务朝政数度游历江南,惟有当朝皇帝不在意青史如何留名。 浩浩荡荡的禁卫军、卫士如蚁涌进,将军李棋随侍在侧,原来他是不打算大张旗鼓引起侧目,偏偏通知了地方官的高大人自作主张,故意将排场弄得盛大无比好突显圣威,逢迎拍马的功力向来无人能及。 一干宾客跪地迎接,坐不惯花轿颠簸的新娘子已先一步迎至后堂休息,等时辰一到再行拜堂。 人家是欢欢喜喜迎新娘,可张灯结彩的常府是一片肃穆,戒慎惶恐的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触犯龙颜满门抄斩,喜事当场变丧事办。 他们自忖没做错什幺事,为何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会纡尊降贵远从京城来到桐城,还特别指明要桐城首富家邸暂为行宫,安置服侍圣体的众将官和太监。 当然皇上的舒适是第一要务,千两黄金因此溜向高大人手心,富如常府不过是雨洒下的一滴小水珠不当一回事,但是钱财易出却买不到平安,他们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完成婚礼而非恭迎圣驾。 尤其新郎倌常天竞是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摆平了难缠的丈母娘,正要迎娶他千金难得的小娘子时,金銮殿上的天子居然走进寻常百姓家。 这不是荣耀而是晦气,他真怕不讲理的丈母娘反悔带走女儿,那他以往所受的罪不就白搭了,又要重来。 “都起来吧!别拘礼。” “是。” 圣恩一下,跪着的观礼者惶恐起身,不敢直视圣颜地低下头。 “呵……朕非毒蛇猛兽莫要惊慌,讨杯喜酒喝喝不为难吧!”一挽长须,圣颜和善的说道。 早吓得腿软的常老爷和妻妾哪敢开口回话,万一话不得体开罪了圣上还得了,少说少做准没错。 常天竞泰然自若的开口,“皇上仁厚开明,草民等自当恭迎圣驾,有不周之处望请见谅。”皇宫内院没酒喝吗?非要跑到桐城来闹事。 皇帝宽厚的一笑。“今日是你大喜?” “是的,皇上。”明知大喜就别来,他不想沾圣光。心里嘀咕的常天竞不卑不亢的直视圣颜。 在他看来皇上与寻常人没两样,不过多了威仪和气度,让人不自觉地起了敬畏之意。 “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介意朕凑个热闹吧!”他还没和百姓同桌共饮过呢! 很介意,但他是皇上。“皇恩浩荡岂敢失礼,就怕粗食野菜难入圣上之口。”无妨、无妨,客随主便。“他来意不在此。”听闻桐城有名女子写了-手好字,此事可当真?“ 寻幽访道顺便来瞧瞧风土人情,京城才那一点大住久了也会腻,不如他的明媚江山来得有趣。 虽然借口视察民情,但他最想做的事是探访有无得道高人行踪得以请益,年纪大了难免垼顾忌生、老、病、死,若能求得长生修法之道实属他之友庆。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惟有长生不死才能万年不灭,若是能得神之女相助获知神迹,那幺就不枉千里而来了。 “桐城才女不在少数,但草民不好女色未曾听闻,或许皇上寻错了地方,闺阁之女岂能拋头露面引来隙言。” “喔!是这样吗?高大人。”圣颜不悦的一睨臣子,毫无先前的喜色。 连忙拭汗的高大人一脸卑微的哈腰作揖。“皇上明察,臣绝无半句虚言敢欺瞒皇上,桐城百姓皆知陶家有女姓吴,一手画符一手草书,功利名禄尽在纤纤素手。” 他就是因为左门上贴了一幅利禄春联才升官发财,连连升级。 “既是陶家何来吴姓,高大人是否记错了?”幸好丈母娘名声甚大,让人混淆其姓氏。 “呃!这……”是姓吴还是姓陶呢?他得想一想。 “高卿家,你不是出身桐城吗?为何对故乡事一无所知呢?”荒唐。 他脸上一讪,吶吶的道:“并非臣不知故乡事,而是吴女之母乃桐城倚春楼之老鸨,人称陶嬷嬷,故臣一时搞混了。” “老鸨之女也能写一手好字?”皇帝大为疑惑的问,言下颇有质问之意。[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皇上有所不知,吴女舅父乃一得道高人,斩妖除魔无所不能,吴女自幼跟随自习得挥毫的好本事。”连进谗言的高大人好不得意。 人嘴两张皮,要飞黄腾达还是得靠它。 “得道高人?”一听和玄学有关,皇帝的眼立即闪着兴趣。 常天竞扬声道:“皇上切莫听信坊间流言,吴女舅父并非得道高人,仅是一名画符捉鬼的穷道士而已。”相信舅父也不愿名闻天下才是。 否则何必隐于市。 不高兴的高大人官腔一起的摆起官架子。“你是指本大人道听途说,妖言惑众咯?”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据实以告。”真要得道早成仙子,何需为三餐奔波。 “我看你是刻意隐瞒存心欺君,谁不晓得你今日迎娶的女子便是那素有神仙手之称的吴女。”不然他何必劳师动众地护送皇上前来。 欺君之罪诛连九族,这帽子扣得可真大呀! 常天竞忙拱手一揖,“草民之妻确是姓吴,但何时多了神仙手之称,草民未曾听闻。”这禄官可恨,纯然忘却是谁给了他利禄。 难怪舅父不让安妹锋芒太露,人一旦利禄加身不会记得施惠者是谁,只想到眼前利益。 “瞧,不打自招了吧!你的确想窝藏天女行踪,故意混淆视听好蒙蔽皇上。”看他还如何狡辩。 常天竞失笑地呈禀。“草民之妻所犯何罪,为何得劳烦大人冠上‘窝藏'二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草民窝藏了朝廷重犯或汪洋大盗呢!大人用字未免慎重了些,草民相当惶恐呀!” “你……大胆刁民,皇上在此还敢胡言乱语,你眼中可有王法?”高大人气恼的端出圣驾行威吓之举。 有所顾忌的常天竞语气谦卑地面向皇帝。“皇上,你就是王法,草民任凭处置。” 他一着险棋走得巧,将问题丢给皇上去伤神,一不欺君,二不与官斗,尚留退路以免触怒龙颜,百姓当前,身为帝王也得摆出君王风范。 “呵……你们俩就别闹了,把吴女请出来让朕瞧一瞧便知孰是孰非了。” 最高明的是皇上,话一出便是圣旨,莫敢不从。 即使百般不愿未过门的妻子在拜堂前露面,但碍于圣言又不得不谨遵圣意,将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给请出来。 不过新娘子不见得愿意安份守己,吴祥安一到大厅便小声的问时辰到了吗?然后又说她阿娘哭得很伤心,舍不得她出阁,她可不可以不嫁。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在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的情况下,很难不引人发笑,肃穆的气氛忽地消散,笼罩一股祥和之气。 连皇帝都笑了,直觉新娘子可人、讨喜,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阿竞,你不要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到底要不要拜堂?不然我要回后堂安慰我哭得肝肠寸断的娘了。”真烦,早知这幺累她就不嫁了。 好重的凤冠,压得她头快抬不起来了。 “肝肠寸断?”嘴角微微抽动的常天竞隐忍笑意,不敢太放肆。 不过宾客中熟知陶忘机个性的人已忍不住发出低笑声,不相信她会“肝寸断”。 “感觉上好象来了不少人,他们都闲得没事做吗?饿死鬼投胎似地非要来吃一餐,礼金一定要收,不给礼金不准上桌,又不是乞丐。” 这番话听得常天竞心惊,皇上汗颜,宾客忍俊不已,大官、将领心虚,好象他们专程来吃这一顿却吝于送礼,比乞丐还不如。 “呃,安妹!知道春蝶为什幺过不了冬吗?”常天竞偷觑皇上的脸色,见他未动怒才安心。 “为什幺?”吴祥安好奇的一问。 他笑了笑在她耳边低喃。“因为话多。” “你欺负人,我哪有话多,难怪我阿娘说男人都不是好人,叫我不要嫁。”现在想想倒有点道理。 包括皇上在内的男人都挑挑眉,不愿承认自己是坏人。 “不嫁不行,你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我的妻子。”他特意说给皇上听,希望他勿夺人所爱。 吴祥安不高兴的取下红巾塞给他,顺手把凤冠也摘下。“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那干幺拜堂,你耍我呀!” 怔愕的一笑,来不及阻止的常天竞只好接过她沉重的凤冠,接受众人的取笑。 御妻无术并非他无能,因为妻肖丈母娘,他无能为力。 “哈……哈……有趣、有趣,这娃儿好生有趣,朕喜欢。”他那几个公主还及不上她讨人欢心。 一句“朕喜欢”让小俩口的脸色都变了,无心之话引得常天竞心口生寒,神情慌乱地紧握小娘子的柔荑怕人夺了去。 而新娘子则是一脸惊讶和好奇盯着皇帝老爷瞧。 “哇!你长得好象我们祖宗牌位上挂的画像哦!我每天都有早晚三支香哦!”真的好象。 近乎童言的不敬并未引起皇帝的不快,反而觉得她非常坦率,笑意由睿眼流露出。 “放肆,你敢诅咒皇上……”媚主的高大人大声喝斥,不过皇帝以眼神示意他噤言。 难得有个有趣的娃儿惹他开心,何必吓着了她,这清丽的容颜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嘟着嘴的吴祥安一脸委屈的嘀咕。“很像嘛!我阿爹就长那样,只是少了胡子,人也年轻了二十岁。” 意思是嫌皇上太老,不像她阿爹。 “你胆大包天呀!竟敢说自己是龙子凤女,活得不耐烦。”皇上最忌讳人家说他老了。 “高大人……”原来他长得像她爹呀! “皇上,这刁民不训不成呀!她娘早年守寡至今,若说你像她爹岂不是咒你……呃!对你不敬吗?”高大人连忙把“死”字收回。 “我哪有刁?又不是我阿爹要早死……哎呀!你别扯我嫁裳嘛!你要喜欢尽管拿去穿,做人要讲理,难道皇上能让阎王不捉人吗?”吴祥安心有不平,没爹已经够不幸了,还遭人奚落。 哄堂笑声乍起,一脸无奈的常天竞是哭笑不得,神情紧张地将她拉到身后,担心气炸的高大人会对她不利。 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但是最让他在意的是意向不明的皇上,始终噙着笑意的表情令人不安,似乎非常中意安妹的诙笑趣言,不时制止高大人让她畅所欲言。 “呃!皇上圣明,良辰吉时已到,可否允许我们拜堂成婚?”名份早定早安心,横阻之魍魉太多了。 皇帝打趣的说道:“你刚不是说已是你的妻,为何还要拜堂呢?” “这……”常天竞为之语塞的一愕,讪笑不已。 “好了,好了,朕不毁人姻缘,就让朕认个义女赐婚,你也省得防朕抢人妻女。'那点心思还瞒不了他。 腼然的一勾唇,常天竞笑得十分不自在。“多谢皇上成全,草民叩谢皇恩浩荡。' 他立即拉着仍一头雾水的吴祥安下跪谢恩,三叩首即礼成,她多个公主头衔,让一干大臣、宾客为之傻眼,不知为何老鸨之女会突然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尤其是一张嘴吓得阖不拢的高大人简直呆得无法言语,他怎幺也没料到原本想藉攀龙附凤的私心却让皇上多了个女儿。 这算是功劳吧! “来人呀!将凤冠为朕的义女宁安公主戴上,朕要亲自主婚。”咦!那玉佩很像他送陶贵妃的凤凰阙。 唉!八成是他眼花了,皇室之物怎会佩带在一名男子身上。 就在他想要看仔细时,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棂,袭人的雪花似利刃般射入,禁卫军及卫士以为有刺客侵入急忙护驾,流窜的宾客也急急找地方躲避。 神情一峻的常天竞拔空而起,抽出放在横梁凹处的恨天剑旋化出七十二道剑光反击,将如刃的雪花弹回枝桠好确保大家的安全。 此时一道柔嫩如绵的女子冷音传来。 “想要神仙手,拿恨天剑和剑谱来换。” 一回头,吴祥安已然杳然无踪。 只留下一顶凤冠。 第十章 “什幺,她是朕的爱女?!” 原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悼”女儿的不幸,陶忘机一听见有人掳走她女儿的消息,惊得泪也不流了,急急忙忙奔向正厅想打听清楚,好叫她的道士大哥画道符把人找回来。 可是一到了厅口来不及后退,那个眼睛比鹰眼还利的李棋马上认出她,并高声疾呼:娘娘留步!害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僵直着,惹得所有眼光全往她身上投。 早说她不接受封诰的,偏这冤家一意孤行,不管她一再高呼不进宫,硬是将贵妃的名号封给她,害她尚未进宫已遭皇后嫉妒了。 想想何必自找罪受呢! 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宫内院,时有所闻嫔妃为争宠而相互争斗,得罪皇后的她肯定更不好过,她才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而葬送终身。 若得帝王宠则恼怒后宫三千人,反之不受宠是一人孤老寒宫,无论是哪种境遇都是活受罪,快活的只有帝王。 所以她毫不考虑的离开他投奔学成下山的大哥,两兄妹相互扶持的各开了妓院和道馆,日子过得马马虎虎倒不虞匮乏,小有积蓄。 本想嫁了女儿之后就把倚春楼收起来,反正当家花魁都走了,留下的莺莺燕燕撑不住场面,不如早收早享清福,赖给她阴险狡诈的女婿养。 没想到天还真爱捉弄人,事隔多年之后还会遇上当年的冤家,可见她躲得不够彻底,黄沙漠漠的塞北似乎不错,改天买一窝羊去放牧,住住穹庐当大漠子民。 “你别尽瞪着我成不成?把女儿搞丢又不是我的错,要怪去怪你的好女婿。” 她都人老珠黄还有什幺好看,看得心慌呀! 眼神飘忽不定的陶忘机就是不看一脸恼意的皇帝,早该断了的缘份不必再连系,她现在只关心女儿能不能平安归来,其它的杂事入不了她的心。 “你瞒得朕好苦呀!忘机女。”让他一寻十来年仍不见踪迹。 “都跟你说了几百遍,别叫我忘机女,你这帝王脑袋是装豆腐渣呀!偶尔灵光些。”她早忘了有个人总在桃花树下叫她忘机女。 天底下敢毫无顾忌辱骂帝王的,也只有她陶忘机。 两人相识得早,当年他不过是个少年君王,刚登基没多久,不懂朝政一味的追求风花雪月,年少的恋情最叫人难忘,也最深刻。 可惜逐渐流露的帝王相终于把两人拆散,不能像少年时期打打闹闹,呆板的规矩渐生。 “娘娘,不得对皇上无礼。”谩骂皇上是犯天威,足以打入大牢。 “怪了,这李棋怎幺一点长进也没有?死板板地老惦记着大内规矩。”出游江南又不是头一回,严肃的板张脸给谁看。 “他是朕的臣子,自然以维护朕为先,倒是你这性情始终没改。”令人好生怀念。 “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能变到哪去,前些日子才瞧见一根白头发呢!”岁月催人老呀! 皇帝仍用怜爱的眼神注视陶忘机。“你不该瞒着朕独自离开,还带走朕的公主。” “喂!你搞清楚点,小安是我的女儿不是公主,你后宫佳丽三千还怕没人帮你生吗?”她微带酸味的不许帝王与她抢女儿。 “朕有八子,可是女儿却少得可怜,没有一个同宁安公主那般深受我喜爱。” 迟来的女儿让他倍感欣喜。 “宁安公主?”谁呀! “咱们的女儿,朕已封她为宁安。”宁和安详,齐一世太平。 陶忘机没好气的一啐。“等人救回来再封,她不见得领这个情。” 小安同她一般不爱受约束,多个封号只是平添苦恼。 “朕这公主是得罪了何人,怎幺有人敢胆大包天的掳走朕的爱女?”他定严惩不可。 王法荡然无存,竟然在一国之君面前将人掳走,罪无可逭。 “哼!小安生性单纯哪会得罪人,还不是你那好女婿造的孽。”一提到他心里就有气。 当日她想了诸多法子意在刁难,摆明了不把女儿许给不学无术的他,聪明的公子哥儿早该知难而退,别妄想娶她女儿为妻。 偏偏她小觑了他的骨气和狡猾,龙门阵一摆还阻止不了,完全不当一回事地让她当场难堪,气得她只好揣起棍子狠挫了几下。 谁知道力道没捉稳下手重了些,一个径的狠挥将人击得吐血,害她心不安的揪了一下,担心真把人打死。 结果他竟然隐瞒本身武功不差的事实,一掌劈碎她喜爱的云母石桌,威胁她不把女儿许给他就如同石桌的下场,让她气结在心又无法摇头。 “他?”皇帝转头一望常天竞,看来气宇轩昂,为人中之龙,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陶忘机由鼻吼哼出气,“就是他,吊儿郎当,嘻皮笑脸,油腔滑调,玩世不恭,诡计多端……”反正从头到脚烂到底,一无是处。 皇帝有趣的看着她数落。“但朕的女儿喜欢他,这点你就无能为力。” “你……”哼! 女儿跟她呕气还是生平仅有一次,吓得她以为真把人打成重伤,不治而亡,连作了好几天恶鬼索命的恶梦。 “儿孙自有儿孙福,待朕的女儿救回来后,咱们一家回京里团聚,朕会加强禁卫军保护你们母女俩。”绝不让她们担惊受怕。 但是皇帝的一番好意并未让陶忘机好过,反而一脸心虚不已的闪避他的眼神。 “瞧你这皇上说什幺混话,君无戏言岂可儿戏,你刚不是作主将女儿许给常府大少,你要棒打鸳鸯拆散人家小俩口呀!” “呃!这……”他倒没想到一时龙心大悦口头赐婚,收了义女却发现她是凤凰女。 “不想让女儿埋怨就别自作主张,乡野长大的娃儿是禁不住宫中繁复的礼节,你带她回宫等于扼杀她的开朗天性,身为人父的你怎能忍心折了她的双翼,让她飞不出你那小小的太和殿。” 陶忘机说的正是自己的心意,与人争宠不如自在的过日子,既然年轻时不愿进宫常伴君侧,在情意渐淡的多年以后,再进宫也了无意思,何必自找麻烦。 不当公主不当贵妃,母女俩心意相通,但求平凡过一生,胜过锦衣玉食。 何况桐城首富之子是她女婿,还怕少了排场吗?一个吆喝就有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绝不比皇宫内院差。 “你不跟朕回去?”脸色一沉,圣颜微泛豫色。 她讪笑的一舞双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回也是不回,不回也是回,你有空就来看看我,叙叙旧,省得咱们相看两厌。” “爱妃……” 不让他龙口说些不爱听的话,陶忘机拿出当嬷嬷时的看家本领堵住他的嘴。 '哎哟,别妃不妃的,现在这样不挺好,你坐不住朝政爱四处游历,我呢就陪你到处走走看看。 “人吶!不能太拘泥于形式,你心里有我我就很满足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就别伤神了,我叫人备桌好酒好菜畅饮一番,心放宽了自然开心。” 暂时把女儿遭掳一事先搁在一边,陶忘机神态坦然的命人备妥饭菜,凤眼送媚地频频劝酒,不让帝王有一丝思考的余地。 女儿许了人便是夫家的事,自顾不暇的她只好相信女婿的本事,把女儿留给他实属下下之策,她也很无奈。 雏雀离巢,幼鹰习飞,她若不放手怎能让女儿飞得高呢? 像是伤怀的叹了一口气,眼看她的冤家醉得差不多了,她不走还待何时,真让他迎进宫里当贵妃不成。 “娘娘,故技重施不好吧?”未出鞘的剑横在身前,李棋意欲拦阻。 她气恼又伤神的凝睇这尊门神。“你怕我趁机开溜呀!我的女儿生死未卜,你以为我走得开吗?” “可是……”他隐隐觉得不妥,似有事要发生。 “李棋,你这死脑筋几时才会开窍?去守着你的皇上别让他出事,我去问问情形糟到什幺程度。”陶忘机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李棋顿了顿让开身子放行。“娘娘别再跑了,皇上追不动你。” 那才好,她难舍的回头望了一眼深爱过的帝王,深吸了口气断然绝爱,该走的时候不能再犹豫,否则她会舍不得离开。 吞回口中的苦涩强忍辛酸,她毅然而然的走出帝王的世界,再一次离弃了他。 也离弃了她从小呵护到大的女儿。 下雪了。 心和雪花一般寒。 但她不后悔。 “哎呀!你别拉,快放手啦!跟前跟后不烦吶,早说我不回去当公主了,你干幺像父王一样老怕我开溜,我又不是不负责的阿娘,连女儿都拋弃的带着阿舅和青崖远走他乡……” 说不气的朱祥安气得老将这回事挂在嘴上,让心不安的常天竞无时无刻不担忧,怕他和皇上岳父一般长吁短叹,不解心爱的女子为何要离开。 即使已成了亲定下名份,一想起她被掳走的那日仍是心有余悸,惊惶胆战地忧心未能及时将她救回,而让她饱受伤害。 当时愤怒得失去理智,在兄弟展无痕的引路下,两人像杀红眼的恶鬼般一路杀进眠月宫,不管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只想带回心爱的女子。 知道恨天剑的威力是一回事,但是在开锋之后才知它具有魔性,一旦吸了人血便停不住,非要喂得剑身通红如血才肯罢休,惊得眠月宫宫主口吐鲜血,不敢再妄想夺此武林至宝。 原本娶妻迎亲是件喜事,可是血染一身地回到常府才知丈母娘跑了,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是娘子的亲爹,让他有些傻眼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恭贺声不断,他却觉得头痛不已,睹女思母的皇上竟然不让他拜堂成亲,硬要他把“离家山走”的丈母娘找回来,否则没得商量。 当场他差点吐血给不明事理的皇上瞧,哪有一国之君比他还无赖的,霸着人家的妻子不还,还要他找个妻子还他,和他丈母娘一样不讲理。 幸好善妒的皇后及时将人请了回去,他才能在小使手段的情形下娶回爱妻,不让她借故拖延。 不过有丈母娘这个前车之鉴,要他放心似乎太早,不时时盯着她惟恐她学起丈母娘之举,一声不吭的跑到塞北说要放羊。 真搞不懂丈母娘在想什幺,能将荣华富贵拋之脑后,视皇上的深情为无物,说走就走不带半丝遗憾。 “小心点,慢慢来,千万别动气,你娇贵的身子可禁不起任何损伤,一定要好好保重……” 眼一翻的朱祥安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扶持。“有完没完呀!你这闲人。” 既然吴(无)家牌位是假的,她自然得从回父姓,让吴祥安从此消失,多了个令她厌烦的宁安公主封号,她是百般不愿当朱祥安,可是皇命难违。 都怪她不讲义气的娘私下开溜,至少知会她一声好让她随后就到,丢下个语焉不详的去处谁晓得,广瀚的大漠只会把人吞没极不适宜居住,她去当沙婆子吗? “当然没完没了,你轻点走路别大口喘气,为夫的一定不会让你摔着。”屏着气的常天竞尾随其后提心吊胆。 “你够了吧?这几天生意正兴隆,不赶快去占个位子卖春联,万一被人抢先了怎幺办?”她可没阿娘养,不多攒点私房钱不行。 失笑的牵着她像牵七十岁老阿婆似,常天竞故意走得缓慢。“放心,咱们桐城的百姓全等着你,一个也溜不走。” 谁不知全城只有一个能让人利滚利,禄加身,一生富贵的朱祥安。 而且还是当今圣上流落民间的平民公主“宁安”,不来沾沾光怎成。 “真的?”朱祥安喜孜孜的扬起明媚笑靥,在三位娘的调养下脸颊略显丰腴。 “为夫的哪敢骗你,你肚子里可怀着咱们常家的小壮丁吶!”要他不小心伺候都下成,后头的常家长辈特准他继续当闲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想她刚入门时还是个不得婆婆欢心的小媳妇,一个人不在意的老嚷嚷要到塞北找阿娘,逼得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她打消“远行”的念头。 结果不用他太伤神,老天自有巧安排,送子娘娘好心的为三代单传的常家送来喜讯,乐得因玲珑表妹一事消沉的三位娘亲笑逐颜开,态度变得热络的叮嘱这、嘱咐那,天天进补,补到光在一边看的他都想吐。 “谁说一定是儿子,我偏要生女孩。”朱祥安故意和他唱反调,不想顺他的意。 “不行,不行,一定要儿子,我和我兄弟说好了,十八年后咱们儿子娶他女儿,不能反悔。”三代单传吶!最好一举得男。 不然怕疼的她生一次就不生,那他上哪儿找个儿子去拐人家的女儿。 “你哪来的兄弟,我肚子这块肉都还没落地呢!你就把他给卖了呀!”哼!得先问过她同不同意。 常天竞笑得神秘,低俯她耳畔一喃,“娘子,你不想和你的宛宛姐结成儿女亲家吗?” “宛宛姐?!你知道她的下落?”好想她哦!闷不吭声的离开叫人好生不解。 笑而不答,他默地想起来自远方的消息,也许过不久他们真能结成儿女亲家,再续断不了的缘份。 “告诉我,告诉我嘛!相公,我要去找宛宛姐玩。”她还没离家出走过,一定很好玩。 一看她眼中闪着星辰般的光芒,笑容立即消失的常天竞更加小心的护着她,绝不让她走出视线半步之外。 反正他是无赖加闲人,闲闲的赖她到底,看她怎幺学丈母娘搞失踪。 新雪初融,爆竹报春,又是一个新的年头到来。 只见摆满红纸的摊位一枝独秀的忙得不可开交,笔墨沾手仍不停歇,一张一张地卖出写上“利禄”二字的春联,抢手得让她笑不阖嘴。 一本名禄簿飘浮在半空中,同样笑呵呵的瘦高老者一笔一笔的送出名与禄,新年新春沾点喜气,大家都发财。 恭喜、恭喜,发大财咯! 常府的大门上贴着: 金银满门, 财帛满库。 横批是: 富、甲、天、下。 全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