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蝶嬉春》 第 1 部分阅读 第一章 初春的脚步带着一场微微细雨飞过,卷有花瓣的春风吹过余寒的尽头,清香的飞花如同坠絮,有如雪片般的飘在行人游春的路上。[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华贵的马车一路飘香而过,凤萧悠扬地吹奏着,馨香倩影独沾了春光,寻欢作乐的人们穿过河岸,一片春意盎然。 「这雨下得还真是时候。」微翘的红唇咕哝低语着,细雨占湿了梳成长辫的头发,像缀上了一颗颗小巧而如梦似幻的珍珠。 初春,是个多雾、多雨,有着凉丝丝的风和黛青色忧愁的时分。骚人墨客总是不厌其烦的咏赞着她那独特的美。 这种有些忧愁的美感,一向不在乐观的景阳春眼里,甚至是有一点讨厌的。 她喜欢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和悠闲的白云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而产生了无比的勇气和活力。 淅沥沥的雨声让她原本就有些难过的心情,显得更加沮丧了。 她持着一个小包袱,神情有些紧张的站在一道垂花门外,想到前天的那张契约,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爹爹要是别贪心能少赌几把就好了,她也就不需要到别人家来当丫头,让人使唤了。 为了帮爹爹还赌债,她只好到大户人家来帮佣,虽然不是卖给人家终生的劳动,但总是个奴才。 温府老夫人看起来很和蔼,还称赞她的名字取得好。引荐她进来的是她一表三千余里还算不清的表婶,她是温府厨房里执事的江婆婆,在老夫人面前还说得上话,所以她才能顺利进府来挣钱。 等了一会之后,雨也停了,唧唧啾啾的小鸟在笼子里跳来跳去的,景阳春看得有趣,忍不住玩弄起吊在廊下笼子里的各式雀鸟。 「别乱碰。碰坏了你赔得起吗?」江婆婆推门走了出来,看见她逗着鸟玩便出声斥道:「这里不比家里,你谨慎点不行吗?」 「我知道了。」她连忙缩回手,又多看了几眼振翅引吭的鸟儿几眼。 「你呀,放机灵一点。」江婆婆领着她往丫头们住的院子去,一边说道:「在府里嘴巴甜一些,看见一些上脸的大丫头就喊姐姐,做事要勤快一点,别惹事让人嫌,知道了没?」 「喔。」她认真的点点头,虽然没当过奴才,不过她在家里就要负责各项家事,招呼大伙吃饭然后收拾,天天早起晚睡,每个人都说她是勤快的好姑娘。 她有信心能做好这些工作,等到她挣够钱还完爹爹的欠债,她就能回家了。 「老夫人说了,少爷屋子里缺一个粗使的丫头,你就到那里去。老话一句,勤快点,别以为少爷屋子里没有大丫头,不怕谁来跟你大小眼,你就可以偷懒了,我可是会盯着你的。」江婆婆叨叨絮絮的说着,景阳春不断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 「怎么少爷房里会没有大丫头呢?」她刚刚去见老夫人的时候,她的屋子里站了好几个打扮得很漂亮的丫头,害她还以为她们都是温府的小姐呢。 结果表婶告诉她,她们就是进得了老夫人房里打点的大丫头,还要她跟她们多学着机灵些。 「你话这么多干吗?」江婆婆道:「事多做,话少说。少爷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谁都知道少爷的红颜知己们厉害,几个原本在他屋子里伺候的大丫头都给逼着不敢回去了,偏偏少爷又不管,让园子里的姑娘们作威作福,欺负长得颇有姿色的丫头们,弄得大家都怕她们。 那些居住在温府容园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还厉害,在温家不过是做客,却为了争夺温家少奶奶的地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偏偏温家少爷又是个不管事的,只顾寻欢作乐,对于姑娘们的勾心斗角是不闻不问。 姑娘们拴不住温少爷的心,只得提防出现新的情敌,因此一些长得略有姿色的丫头是人人自危,生怕姑娘们寻些因头故意来找自己麻烦。 在少爷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待不长,因为姑娘们会借机生事,百般刁难将里头的丫头赶走,再加上少爷又是个难伺候的人,因此他房里是三天两头在换丫头的。 阳春刚来,年纪小又没姿色,应该不会被姑娘们视为情敌才对。难怪老夫人看她手脚利落,对容园里的姑娘们也没什么威胁性,就把她拨到少爷屋子里去当差了,否则温家少爷没人伺候,多么可怜哪。 「喔。」她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真要知道了才好。」江婆婆带着她四处认识环境,把温府的规矩一一说给她听。 那天晚上,景阳春把棉被拉到下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屋上的横梁。 她跟一群丫头一起睡在大通铺上,身边的人个个都因为一日的劳动而睡得香甜时,她却辗转难眠。 第一次离家,在外面过夜,她已经开始想念爹娘和爷爷奶奶了。 「喂!起来!」 她正想得入神,突然有人一把掀开了她的棉被,大剌剌的说:「这是我的位置,你到别的地方去睡。」 景阳春猛然爬起来,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表婶说这里的铺位没有固定,早点做完事回来的人就能替自己找个好位置,好好的休息一下。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她是新来的还没上工,所以是第一个进来。挑了个墙边的位置,铺好被盖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她坐在床上看大家叽哩呱啦的说着话,却没人来搭理她,她出声跟她们打招呼也都碰了一鼻子灰。 她猜她们辛苦了一天,所以没有认识新朋友的心情吧。 没想到才刚想睡觉,居然就被人家硬生生的扯开了棉被。 「新来的?」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结着双辫的少女,肤色微黑长相却颇为甜美。她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口气很冲的说:「这是我的位置,你让一让。」 「可是我……」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少女便扯住了她的被盖往后扔,景阳春连忙跳下床去抢救。「你干什么啦!」她太没有礼貌也太不讲理了吧8怎么可以这样?」她拍打着沾上尘土的被盖,用一种很不谅解的眼神看她。 「我高兴怎样就怎样!」那少女耸耸肩,铺好她自己的被盖,脱下外衣当枕头,就这样霸占了景阳春的位置。 「我的天哪,怎么有这种人。」阳春难以置信的说着,收拾好自己的被盖看着通铺上大家各异的睡姿,她实在很难找到一个位置插进去,然后睡个安稳的好觉。 无奈的她只好从桌子底下拖出两条长凳并拢在一起,勉强的躺在上头过一晚。 当奴才的第一天,她就想回家了。希望这件事是最糟糕的一件,之后她会适应得很好的。 她希望。 ◎うなぬがぢゆま◎ 走在天色微亮的小径上,景阳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她习惯四更天就起床,但还是不习惯睡长凳,因为她只要一翻身就有摔下地的危险,最后她实在困得不得了,干脆拉着棉被趴在桌上一夜。 好不容易才要睡着,管丫头的王婆婆就来吆喝大家起床干活了。 她赶紧梳理好自己,用有些冰凉的井水洗脸清醒精神,跟着大伙一起到后面去将贩子送来的新鲜蔬果抬到厨房里。 「你还在这蘑菇什么?」江婆婆卷高了袖子,她负责喂饱府里所有人的肚子,因此早上是她最忙碌的时候。 忙碌之中她看见景阳春蹲在水桶前面清洗萝卜并削皮,于是大着嗓门道:「还不赶紧到少爷房里去,早膳做好之后赶紧去伺候少爷梳洗,把屋子整理干净之后,回来我这还有工作给你做。」 「喔。」她忙放下手里的萝卜,在裙子上擦干了湿凉的手,转身就想出去。 「东西没拿着怎么做早膳给少爷吃?」江婆婆摇头骂道:「真是个笨丫头。」少爷嫌大厨房肮脏,所以自己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东西得先拿到那里去,才能煮出一顿可喂饱主子肚子的佳肴。 又没说清楚,怎么可以骂她是笨丫头?她顶多是搞不清楚状况而已呀。听到大家都在低低的笑她,景阳春觉得有些懊恼了。 这些人怎么这样嘛! 「我怎么会知道。」她找了个竹篮挑了些新鲜的果菜进来,又拿了一小碗米、几颗刚送来的鸡蛋和一些面粉,「那我走喽。」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大家对她好像有敌意?她才走出几步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几句迟钝啦、没见过世面什么的话飘了出来。 「哪有人这样的,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吗排挤我?」想到今天可能又没有好位置睡觉,她就觉得这份差事好讨厌,碍…真想快点回家呀。 走着走着,一只早春的蝴蝶从她身边飞了过去,她的眼光跟着它掠过了含苞的杜鹃。 「快开花了。」她轻轻的摸着那娇嫩的花苞,「加油埃」 当她抬起头来,准备继续前进时,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双手,她瞪大眼睛停住脚步。 跟着一颗头颅冒了出来,呼的一声一个人翻墙进来,轻松的落在长春花丛中,然后他拍拍自己衣上占到的尘土和露水,悠闲的吹着口哨,晃到了景阳春前面的小径。 回过神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喊,「贼!来人哪,有贼!」 有贼?温雅尔听到人家喊贼,身为禁卫军大统领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回过头来问:「在哪里?」「咚!」的一声,他的怀里多了一个东西,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抓,定眼一看,一根大白萝卜? 「来人哪!快来抓贼,有贼呀、有贼呀……」虽然景阳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手无寸铁的她要对付一个光天化日之下潜进来的贼,也有点困难。[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因此她抓起篮子里的东西就往前丢,一面放声大喊,希望能将人喊过来抓贼。 温雅尔避开一把青葱,莫名其妙的问:「喂,你干什么?」眼看四下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疯了似的丫头大喊抓贼,那么她是把他当贼了吗? 居然连他这个少爷都不认得,他给她薪俸未免付得很冤枉? 「闭嘴,我不是贼。」哇,居然还有米?这丫头还真大方,拿可以吃的东西抓贼。 「你别想跑。」她一脸紧张的摸出一枚鸡蛋,把它当作防身的工具,「看你好手好脚的,居然这么没出息,学人家做贼!真不知你爹娘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她一向是孝顺出了名,否则也不会跑来当丫头帮爹还债。因此看到这人居然不顾虑爹娘的感受而跑来做贼,她就觉得愤慨。 温雅尔瞪了她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站住!不许走,否则我不客气了。」 景阳春看他一点都不怕她的威胁,还继续往园子里走,一点都没有要打消做贼的念头,于是手里的鸡蛋就扔了出去。 温雅尔听到脑后风声微动,以为她又扔了一些什么蔬果过来,于是手一抬打算把东西拨到旁边去。 谁知道才手一伸,啪的一声一枚鸡蛋砸在他手背上,黏乎乎的蛋黄蛋白沾了他一手。 他生气的回身吼道:「你干什么……」啪啪啪数声,他上好缎子做的新衣全给鸡蛋毁了,眼前一片白尘飞扬,不知道那疯丫头又扔了什么过来。 他摊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一身狼狈的自己,然后惊讶的瞪着景阳春。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真是个可恶又愚蠢的丫头,长得又丑打扮得又难看,她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他还找得到理由来原谅她。 问题是他的耐心和笑容,一向吝于分给长相不起眼的女人。 景阳春已经丢出篮子里的所有东西,因此她双手举着篮子大声威胁道:「你别再轻举妄动,否则我就用这个打破你的头。」 「你爱惜衣服有什么用?人格和名誉才是你该珍惜的东西,你要知道一旦你真的做了贼,人人都会看不起你,你的前途也会毁了。何必为了这一点点的小钱,而坏了自己的人格和前途呢?又平白让父母伤心,这是最不孝的行为。」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着从另一头跑来的家丁们,然后有些歉疚的说:「你不要怪我心地不好,不放你一马。今天你没偷成,若我放了你不嚷嚷,难保你别天不会再来。或许让你到牢里吃些苦头,你就会重新脚踏实地的做人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温雅尔皱眉哼道:「嗦死了,我要真是贼还会站在这里听你教训吗?」 听到景阳春喊贼的家丁们手持着棍棒,神色紧张的冲了过来,一看见温雅尔都愣了一下。 「少爷,贼呢?」难道被少爷打跑了吗? 「哪来的贼?」温雅尔样了景阳春一眼,「这蠢丫头把我当贼,怎么?你们要捆我去见官吗?」 「一群笨蛋。」然后他转身就走,值夜一个晚上他饿了也累了,只想填饱肚子躺在他温暖的床上休息一下。 「看你干的好事,没弄清楚就乱喊。」家丁们对景阳春怒目而视,「连少爷都不认得,你还能干什么事。」一群人一边骂一边愤愤的走了。 她讶异的听着家丁们喊温雅尔少爷,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哪。」她居然把她家少爷当贼?想必他一定很介意,才会拼命瞪她。 可是……可是她又不知道,人家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她一边收拾丢了一地的蔬菜,一边不服气的叨念着,「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少爷?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翻墙,我会误会也是应该的呀。」 「唉,浪费了这些东西真是糟糕。」她拍拍萝卜上的泥沙,虽然跌烂了一角,不过其他地方还是完好,「还好还能用。」 她缓缓将所有蔬菜捡回来小心的拍干净,仔细的端详还能不能再用,然后又把散落一地的米粒一颗一颗的捡回来,一直到高升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时,她才猛然喊道:「啊!」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早饭!完了完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连忙连跑带冲的奔向微雨楼,她家少爷似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哪。 ◎うなぬがぢゆま◎ 「喂!我的早饭呢?」 「哇!」正忙着将灶上滚烫的热粥端到桌上的景阳春,被温雅尔突然闯进来并大声喊的一句话,吓得差点把整锅粥摔到地上去。 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斜烫得死人的粥就泼了一些到她手上,她强忍着疼痛,将锅子稳当的放好之后才甩着手,用嘴吸吮着被烫伤的手背,回过身来道:「少爷,你吓到我了。」 「又是你。」她一回过头来,温雅尔马上皱起了眉头,「你打算饿死我是不是,都什么时候了,我的早饭呢?」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屋子里三天两头的换丫头,也从来不去管她们到了哪里,叫什么名字。 对他来说,除非是千娇百媚的美人,他才会花脑筋去记,否则他根本懒得去记住丫头的长相和名字。在他眼里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 而眼前这丫头若不是才刚刚得罪了他,他才稍微记住了她一下,否则他一定会以为她原本就是伺候他的丫头。 「少爷,我没有打算饿死你。」她解释道:「早饭我已经在做了,比较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你翻墙进来又不告诉我你就是少爷,我也不会把你当贼。因为我把你当贼,所以才会在路上耽搁了一下。」 「所以我现在没饭吃是我自己的错?」他哼道:「你还真敢讲。」 「我没说是你的错。」她忙着将碗里的青葱和蛋打在一起,用筷子搅动着,「可是你多少也要负点责任。」 「你嗦什么,立刻把饭做好!马上打一盆水进来给我洗脸,烧开了热水之后提进去屋子里,屏风上有脏衣服给我洗干净。」这丫头一点都不机灵,还要他来交代要做什么,偏偏话又多得吓死人,吵死了。 「我知道了。」景阳春把要做的事情全记在脑子里,忙碌的身影在厨房里穿梭着,因为对地方和东西都不熟,想找个青花瓷碗来装腌菜都找了半天。 烟雾氤氲之中,她已经红了双颊,额上也挂着汗了。 「我的洗脸水呢?」温雅尔又站在小厨房门口,面色难看的说:「我叫你马上打一盆水进来,你是聋了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他回房后左等右等,等到一肚子火,还是不看见他的洗脸水和洗澡水准备好,于是冲到小厨房来骂人了。 「哇……」她猛然回过头来,惊魂未定的说:「少爷,我只有两只手一个人,你要我立刻把早饭做好,我要怎么马上打一盆水进去?」这是在刁难她吗? 「况且我把早饭做好之后,才能伺候你梳洗呀。我哪有办法一下在房里伺候你,一下在厨房里煮菜?事情有先后之分,你就算不知道什么叫分身乏术,也该讲些道理,光是做些任性无理的要求,动不动就跑来吓我,并不能加快我的速度呀。」 他用手摸着额角冷冷的哼笑着,表情是愤怒里又加了一些觉得可笑的神情,「你给我闭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理由?」他从来也不是坏脾气的男人,只是对其貌不扬又嗦的丫头毫无耐心,「我说要梳洗沐浴吃饭,你就得给我弄得妥当!」 离去前他踹了一下门,「快点过来。」 「哪有人这样,一点都不讲道理。」景阳春嘟起嘴,不满的扔下了厨房里的事,拿过一个水桶出去打水。 拧干了布巾递给温雅尔,景阳春回身就想冲到小厨房里去看正在灶上煮的开水,因为讨人厌的少爷七早八早想净身。 「喂,我还没说你可以出去。」帮他拧个布巾就是伺候人了吗?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拿着布巾,冰凉凉的……他诅咒了一声,「喂!你……」 「等一下。」她一边跑,匆匆的回头,「马上来。」 她冲到小厨房里,打开灶门一看里面的火光微弱,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她连忙在灶内添柴拼命的把火吹旺。 半晌后,看着熊熊的火光,她高兴的用袖子拭了拭汗,站起身时看到桌上的粥和几道菜,她连忙找了个托盘,拿过用膳的碗筷又匆匆忙忙的爬上楼梯,冲到屋子里。 「你到底在干什么?」温雅尔眉毛倒竖,「你要冻死我呀。」他把原本拿在手上的布巾摔在水盆里,「这水是凉的,你干吗不加些热水?」 「啊?」她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少爷,每个人都是用井水洗脸,从来也没人加热水。我爷爷都快七十岁了,他天天用我打的水洗脸,也没冻着。少爷明明还年轻,哪有这么容易就冻死了?」 「奇怪了,你话怎么这么多?还有理由呢,到底你是丫头还是我是丫头?」他给她气得一点睡意都没了。 穷苦人家当然不能像他们这样享受呀,他可没有用冰冷井水梳洗过的经验! 「我说怎样就怎样,你乖乖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解释!」 景阳春轻咬着唇,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在他怒气冲冲的眼光之下,将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之后对她而言更是一连串的灾难,温雅尔坚持要先洗澡,洗完澡又骂她饭菜冷了害他没有食欲,跟着她收拾好一地水渍的屋子,抱着一堆脏衣服到井边去洗,任性少爷又来抱怨她刷刷洗洗敲敲砰砰的声音让他睡不着觉,叫她滚远一点去洗。 「哪有人早上睡觉的?」她捧着一大盆衣服,唠唠叨叨的说着,走上一大段路到厨房旁边的水井去洗衣服。 她忙了一个上午,满足任性少爷的要求,饿得肚子咕咕叫,就连洗衣服都觉得有气无力的。 「阳春。」江婆婆有些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干什么,蘑菇到这时候才回来。这时候才要回来吃早饭也晚了。你呀,动作不利落点会饿死的。」 粗使丫头们得先伺候完主子或是做完自己早上的工作,才能回厨房吃早饭,中午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吃饭休息,阳春要是动作这么慢,永远都赶不上吃饭的时间。 她可不会因为她是她表了很远的侄女,就给她方便。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捧着一大篮白菜,瘦弱而微跛的少女。 「我还没做完。」她无法克制肚子咕咕叫,「少爷太不讲理了。」 「什么不讲理,一定是你动作太慢,还怪少爷。」江婆婆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叫你放聪明一点,可不是要你在背后抱怨主子。」 「我知道了啦。」她嘟起嘴,又埋头洗起衣服来了,耳边听到江婆婆在交代那名少女,凶巴巴的要她将那一篮白菜洗好,并一叶一叶的分开放好,否则有她好瞧的。 她偷偷瞧着那名少女,看她很吃力的将井水打上来,却一副提不动水桶还似乎随时都会跌倒的模样,她连忙站起来帮忙,「小心!」 她帮着她把打上来的水倒入大盆子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中,她听见了一声细细的谢谢。 「不客气。」景阳春重新坐下来,有些好奇的盯着那少女认真洗菜的侧脸,那低垂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是一排浓密的小扇子。 然后她听到了咕噜声,非常大声而且不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那少女涨红了脸,飞快的看她一眼,掬起清澈的井水喝了几口后,呐呐的说:「对、对不起。」 「你很饿吗?」景阳春同情的看着瘦弱的她,她虽然也饿可是还不会饿到想喝井水的地步,她还能撑到吃午膳的时间。 她点点头,轻轻的说:「有一点。」 「应该快吃午饭了吧?」她安慰她道:「待会就能吃饭了,饿肚子很难受吧,浑身都没力气了。」 她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能吃,我做错了事。江婆婆罚我两天不能吃饭,我得明早才有得吃。」看她一脸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样子,景阳春同情的说道:「你饿这么久啦?我有块大饼,虽然不怎么新鲜了,不过滋味还不错,是我娘给我带进府吃的。」她一直舍不得吃,现在刚好给她填填肚子,免得饿坏了。 「不、不用了。」她一脸惊讶,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来这里已近三年的她,常常处在半饥饿状态下,从来也没人管她吃饱了没。 「没关系,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去。」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道:「我叫景阳春,你呢?」 她怯生生的说:「夏夜雨。」 景阳春冲着她一笑,她总算在温府交到一个朋友了。 第二章 「少爷。」景阳春跪在地上,用抹布吸干了地上的水,再使劲的将水拧到盆子里,不情不愿的说:「我已经四天没吃到早饭了,你知不知道。」 不是她动作太慢,误了自己吃早饭的时间,而是她的少爷喜欢在早上净身,而且总是在她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之后,交代她新的工作。 「关我什么事。」温雅尔整了整树上的皱摺,摇了摇扇子,俊俏非凡的他因为专门辣手摧花,伤害女人心,所以成了女人的头号公敌。 只是眼前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搞的,长得难看就算了,还一点审美观都没有,对他的俊美视而不见,每天只顾叨念着他刁难她。 「怎么会没关系?」她跪坐着,抬起头来,「因为你异于常人的习惯,还有无理的要求,所以我才会因为做不完而误了吃饭时间。」 他嫌吵就不许她在屋子后面洗衣服,让她得走上一大段路到别的地方去洗。该是她整理屋子的时间,他就说他要睡觉,叫她做些好吃的来给他填肚子,她做好了之后,他又赚她吵了他的安宁赌气不吃。 她因为忙着帮他补他马上要穿的衣服,太晚做饭他又骂她想饿死他。她不过才伺候他四天,天天都疲于奔命累得跟狗一样,回到丫头房里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办法跟人家抢什么好位置睡觉。 「你用跟我嗦的时间勤快点,早就做完这些杂事了。」他翻了翻白眼,「以前别人都没有你这种问题。」 就算有,也不会来跟他抱怨,指责他害她饿了肚子。他温家的奴才都是很有分寸的。 「没有才怪。如果你是个很好伺候的人,也不会三天两头的换丫头。少爷,你要改改你的态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故意欺负丫头,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虽然才来了四天,但她或多或少也听到别人说过少爷难服侍,她问过表婶为什么,她只是说少爷眼光高,长的不好看的丫头他就刁难,嫌人家碍了他的眼。 她愤愤的问:「那就找些模样好的去伺候他呀!干吗要让我活受罪?」 「模样长得好的,又碍了别人的眼,一样待不久。」她神秘的扔下这一句,就叫她去做事了。 「你真够烦的,能不能少说几句?」温雅尔骂道:「真是奇怪了,这么嗦的丫头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你能不能让我准时去吃饭?我饿着肚子话就会多,而且也没力气洗你的衣服。对了,少爷我觉得你很奇怪,一般人不会一天换上四、五套衣服,也不会一天净两次身。更知道今天洗的衣服明天不会马上干,你早上跟我发脾气说那件青葱色的缎面长衫还湿湿的不能穿,实在有点过分。」 他才穿没两个时辰,就不知道到哪里去晃了晃,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香气,又换了一套新衣,把原本穿的衣服丢给她,叫她弄干净他明天还要穿。 他瞪着她,拿着扇子的手背在身后,上身有些倾斜的靠近她,一字一字的说:「闭、嘴。」 这个囉嗦又烦人的丫头,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性好整洁,受不了自己身上有太多女人的脂粉香气,偏偏他爱亲近美女,她们又特别香,所以他总会特地换过衣服才出们。 景阳春灵活的眼睛转了几转,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去,认命的把地上水渍擦干。 就是有这种人,以麻烦别人为目的,以造成别人的困扰当乐趣。 「喂。」温雅尔正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用扇柄敲敲她的头,「喂。」 「干什么啦。」她对他怒目而视,一手揉着被敲痛的头,「我叫景阳春,不叫喂,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老不记住?」老是用喂来叫人,真的很无礼又不尊重别人,她爹娘明明给她取了个好名字,就是要给人家拿来叫的。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任何事?无聊!」他哼了一声,一脸轻蔑的说:「待会屋子收拾完了之后,你去跟大总管拿钥匙,到漱干楼找些水晶瓶,到园子里折些桃花插上,给容园的姑娘们送去。」 看着她一脸疑惑,他又补了句,「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还是省省吧,问了我也不会跟你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知道了啦。」她有些火气的回道:「我又没打算问。」 真是个讨人厌的少爷!老夫人明明是个客气和蔼的人,怎么会教出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以刁难别人为乐的少爷来? ◎うなぬがぢゆま◎ 好不容易将屋子整理干净,景阳春看外面日头暖,于是抱起了棉被和皮袄、大氅拿到外面晒。 她喜欢阳光的味道,晒过阳光的东西都有一种属于春天的好味道。 然后她跑去跟大总管拿漱干楼的钥匙,找了半天才找出六个水晶瓶,再赶着到花园里折了六朵桃花一一的插瓶之后,她有了一个问题了。 少爷叫她把东西给容园里的姑娘们送去,既然用到「们」这个字,那表示不止一个,是要全部都送吗? 可水晶瓶只有六个,要是姑娘们不只六个,那该怎么办? 她烦恼着,可是工作不能不做,她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先送去再说。 于是她将水晶瓶用盘子托着,连忙走上通往容园的小径。虽然她才来几天,不过对于容园的姑娘们倒有所耳闻,因为表婶曾经耳提面命的警告她,容园里住的是少爷的侍妾,没有传唤是不许过去的。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一个清幽的院落,用竹片编成的围篱看起来很有野趣,篱门上爬满了牵牛花和各色藤萝,更显得别致。 一名绿衣少女在花团锦簇的小院子里扑着蝴蝶玩,一看到她过来,抬了抬眉毛扬声问:「你是谁呀,有事吗?」 「我叫阳春,少爷要我送东西来给姑娘们。」这里好雅致,住起来一定很舒服。 「原来你就是少爷的新丫头,进来吧。」少女和善的开了篱门,「我叫黄莺儿,是常小姐的贴身丫头。」 终于遇到第二个对她笑的人了!她应该就是表婶说的,所谓的上脸的大丫头,瞧她的衣服又新又漂亮,梳的发式也跟她不同。 「小姐。」黄莺儿挽着景阳春的手,推开了建构精美的竹门,「少爷差人送花来了。」 屋内一名黄衣女子手握着书卷,正坐在北窗旁读着,一听她们进来立刻抬起头,斯斯文文的说道:「喔,这么有心。」 ◎うなぬがぢゆま◎ 景阳春见她眉目如画,清秀脱俗一脸书卷气,马上对她产生了崇敬似的好感。对于只认得几个大字的她而言,会读书写字的人跟她是不同的。 常相思挑了一瓶开得较不盛,颜色较粉的桃花放在桌上,赞道:「这株娇而不妖,浓而不俗,配我的空谷倒是好。」 她这儿的居所名为空谷。 景阳春看她欣喜的赏起桃花来,越发觉得这个常 姑娘真是有如桃花仙般的美丽脱俗。 「那……我先走了。」她想起自己还有别的地方要跑,可不能久待,免得任性少爷回来了吵着说她没做好午膳,又乱发脾气。 「等等……」常相思连忙唤住她,转身向黄莺儿说道:「莺儿,替我谢谢她跑了这一趟。」 她笑道:「小姐,她叫景阳春。」然后她把几文钱放在景阳春手上的盘子里,「这是小姐赏你的,赶紧收起来吧。」 「不用了啦,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要小姐的赏钱?」她摇摇头,瞪大了眼睛,「我绝对不拿的。」「好吧。」看她态度甚坚,常相思也不好勉强,「那你留下来陪我喝杯茶吧。」 「喝茶?」景阳春一愣,「可是我……」还得把坏脾气少爷交代的事情做好,还得赶回去给他做午饭…… 「别可是了。」黄莺儿拿过她手上的盘子,把她按到椅子上,「小姐的茶可不是人人都喝得起的。」 她家小姐跟容园里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她在温家不过是为了安身,不像其他人是为了争宠、争位。 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常相思从来不跟其他人来往,偶尔温雅尔会来找她下棋、说古论今,他从来不会因为她住在他家而轻薄了她。 他知道她志不在他,因此她真的只是他的红颜知己而已。 只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因此她们在嫉妒心的驱使之下,联合起来欺凌常相思,弄得她不论走到哪都有麻烦跟过来,索性便关在屋子里读书,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哪都不去了。 只是寂静的日子过久了,她也觉得有些关不住了。 所以阳春今天过来,她才会开心的留她下来喝茶,她也希望偶尔能跟莺儿之外的人说说话。 常相思问起温雅尔的近况,景阳春老实的说了,并且毫不害怕的把他带给她的麻烦,还有无理的要求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最后下了一个结论,「温少爷如果继续这么任性下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她的话让常相思笑得连茶都不喝了,聚精会神的听她发牢骚。她喜欢这个率直又坦白的丫头,所以频频留她和她天南地北的聊着。 在知道景阳春很希望能学读书写字的时候,她很大方的说:「不如这样,你休息的时候可以过来,我来教你,怎么样?」这样她也多了一个伴,况且她读了这么多书跟别人分享也是好事一桩。 「真的吗?」景阳春双眼发亮,欣喜的大喊,「我真的可以吗?」 常相思忍不住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这随时都欢迎你的。」 景阳春高兴得不得了,居然开始东谢西谢,就连要她送花过来的温雅尔都占到了光,让她狂谢不已。 要不是少爷,她怎么会有此奇遇呢!唉,常 姑娘真像个仙女,这儿也跟仙境没两样,她真是快活呀。 「阳春,有空要记得过来,我看小姐很喜欢跟你说话。」半晌后,黄莺儿送她出门,还不忘叮咛她,「到别的小姐屋子里要小心,别久待了,东西放了就快走。其他人可就不像常小姐了,老虎吃人还会吐骨头,但容园里的姑娘们可是比老虎恐怖多了。」 她把容园的姑娘为了争宠勾心斗角,互相陷害、攻讦的事都告诉新来的景阳春,当然也包括了少爷为何老是换丫头的原因。 通通是因为受不了姑娘们的欺压呀。 「所以你要小心,她们使起坏来可真叫人发抖的,偏偏少爷又不管。」 景阳春粲一笑,「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怎么会有人比老虎还恐怖? ◎うなぬがぢゆま◎ 当景阳春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被践踏的花枝和残破的花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第几次了?第四次吧! 「我的天哪……」她慌乱的抓起那个在地上乱滚的水晶瓶,狼狈不堪的冲了出去。 坏脾气少爷当然不会有好脾气侍妾啦!瞧瞧她们一个比一个还好看,打扮得红红绿绿的,谁知道一开口就骂人。 是呀,她是个丑丫头,说一次她就知道了,干吗一直不断的重复,还笑她娘亲手缝给她的衣服又俗又土。 「你长得俗气,所以只能给人家当粗使丫头,要是长得好一点,还怕不是青楼的红牌吗?」 这句话让景阳春大大的生气了,她义正严词的跟说这话的方蝶说:「这样取笑别人是很不应该的,拿别人的不幸来笑话,更是很不道德的。」 「你敢训我?死丫头!」美丽的方蝶柳眉一竖,捏了她好几把,还把要给其他小姐送去的花全扔在地上,彻底的踩烂了,因为其他人是配不上少爷的心意的。 景阳春只好跑回花园里重新摘花,再给其他人送去。结果就是历史再重演一次,她们似乎对她成为少爷的贴身丫头而颇有微词,老是批评她的长相和穿着。 「你长得这么不起眼,照镜子时会不会难过呀?」朱珠嘲笑的意味那么明显,旁边的大丫头们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景阳春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长相是上天注定的,我一点都不会因为自己难看而难过,我娘说心地善良最重要。」 她话才一说完,看起来很斯文的朱珠便一把扭住了她的耳朵,然后细声细气的说:「你拐着弯骂我心地不好?你真大胆哪……」 景阳春的耳朵红了,脸颊紫了,花也终于送完了。 她拿着最后一个水晶瓶,愤愤的骂着,「真是太欺负人、太过分了。」她不过送个东西而已,居然遭到这种对待,她觉得好生气呀。 少爷知不知道他的侍妾这么过分呢!她持着最后一个水晶瓶,准备把它放回漱干楼,所以去找大总管拿钥匙。 大总管一看见她脸上的掌印,摇了摇头,「连你都遭殃。」阳春又没什么姿色,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也不会成为姑娘们的威胁,可居然连她都逃不过被欺凌的命运。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再这样下去,少爷还是都让小厮伺候好了,男人总对那些无法无天的坏女人们没威胁性了吧?」 「大总管,你说什么?」景阳春接过钥匙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说你要是受了委屈尽管说出来,老夫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他同情的说道:「少爷是个不管事的,后面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他也不肯浪费时间去弄清楚。所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觉得待不下去了一定要说呀。」 「不会,我不会待不下去的。」她可是要挣钱帮爹还债的,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打退堂鼓,「我没怎样,没事的。」 反正她皮粗肉厚,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跟容园里的姑娘比起来,她还觉得少爷难伺候多了哩。 「那就好。」他叹了一口气,「少爷老是换丫头,没一个能待得久的。阳春,我看你做事也很勤快,人也伶俐,要好好伺候着少爷呀。」 「我会的啦,大总管你不用担心啦。」她笑得很真诚,那灿烂的笑容像是春天和煦的阳光。 大总管点点头,也不自禁的跟着她笑。 谁说阳春不起眼的?他现在倒觉得这个勇敢的丫头,还挺顺眼的。 ◎うなぬがぢゆま◎ 在京城里提起「浪情恶少」这四个字,一定会有多事的人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是什么样的人给冠上了这难听的四个字。 安西王湛掩袖身为浪情之首,是因为他视女人为玩物,喜新厌旧到了令人发指、厌恶的地步,因此荣登了无情之冠。 身为京城浪情恶少其中之一的温雅尔,贪花好色风流自赏的程度夸张得令人惊讶,因此好事的人们送给了他滥情两字。 而因为跟他们厮混,也被归成同类的南七王上官殿,则是因为对任何女子不屑一顾,而得到了薄情的称号。 这三个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皇上面前红得发紫的人物,要有浪情的资格也得有这种身份才行。 此时,三个人聚在安西王府里,难得的没有风花雪月净是温雅尔的牢骚。 「长?(: ) 第 2 部分阅读 此时,三个人聚在安西王府里,难得的没有风花雪月净是温雅尔的牢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长得不起眼已经很糟糕了,偏偏话还多得吓死人。」他摇摇头,放下了酒杯,「道理又特别多,简直是座会活动的回音谷,我讲一句她能回上十来句。」 「你要是嫌她烦,换一个不就得了?」上官殿好笑的说:「主子给丫头吵得没地方跑,这可是天下奇闻了。」温雅尔从坐下来就开始抱怨他家的丫头让他诸事不顺,他是觉得好笑,不过湛掩袖可就是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了。 身为女人公敌的温雅尔只要一笑,讲些好听的话包准能把她们迷得昏头转向,硬骨头都成了软骨头。 只可惜他的绝活有大小眼之分,只用在美人身上。他常常说他跟湛掩袖的分别是湛王爷是雨露均沾,他可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问题是在取到那一瓢之前,他在弱水中也未免优游得太愉快了一点。 湛掩袖有收集女人的怪癖,他从不讳言他那满园子的暖玉温香,通通都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枕边人。 而温雅尔就很认真的四处澄清,他家里的千娇百媚通通都是他的红颜知己,暂住他家而已。 只是这些红颜知己要来投怀送抱的时候,没跟柳下惠结拜的温大统领也不曾拒绝就是了。 不管是枕边人还是红颜知己,那都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说穿了不都是侍妾吗? 上管殿对那些侍妾一向没多大好感,尤其是温雅尔容园里的那几位,简直是在比泼辣、坏心眼的。 他常常骂温雅尔变态,说他放任侍妾私底下斗殴,互相陷害争宠什么的,因为他不闻不问的态度,让那些气焰高涨的侍妾越来越放肆,关起门来就敢动私刑,教训比较受宠的新人或者是颇有姿色的丫头。 女人嘛,就是会争风吃醋呀!温雅尔根本不想管。反正他也没兴趣知道谁打输了、谁打赢了,他高兴到谁的屋子里、高兴宠谁就宠谁,只要他高兴就好。 要当他的红颜知己还得先学会自保、欺压别人和巩固自己的本事,这样叫看多了此「情况」的上官殿怎么会对女人的心意有信心? 「你以为我不想换一个吗?」温雅尔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我娘不肯。」 大家都知道他事母至孝,从来不违拗过温老夫人一句话,因此温老夫人的话好比圣旨,一出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基于保护家中其他丫头的立场,他娘非常坚持他的丫头就是那笨丫头了。因为他的红颜知己们至今没去找她麻烦,而她也没来跟她哭诉待不下去,因此她对于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他娘甚至撂下狠话,要换丫头可以,但容园里的红颜知己们得先请走。若他不肯的话,换丫头的事情也不用提了。 几番衡量之后,他觉得为了一个嗦的丫头,损失几个大美人,是全天下最不划算的事,所以他也只好使出了忍字诀。 忍就是了。 「你应该有比抱怨那个丫头更重要的事该做吧?」湛掩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语气却是显得不耐的。 他讨厌一个嗦的丑丫头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况且……那是温雅尔的问题,跟他一点相关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听他发牢骚?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男人,他要温雅尔帮忙出点子,就希望他心里、脑里只有他湛掩袖的正事,而不是让一个丫头分了神。 「对啦,是有正事啦。」温雅尔看他神色不善,赶紧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然后又看了看上官殿,「我听说凤凰台来了几名西域妞,很有意思,不如咱们去开开眼界吧。」 为了帮湛掩袖办正事,得先把这个不请自来的上官殿支开,他知道他一向不涉足风月场所,所以只要他一提凤凰台、风月楼这些地方,他一定会立刻告辞。 果然,上官殿一听马上摇头,「我没兴趣,你们自个去吧,我可不陪了。」 看几个西域妞算什么正事?还真亏他说得出口呢。 「兄弟。」温雅尔拍拍他的肩,「别这么客气嘛,我请客怎么样?」 「我不是客气,是没兴趣。」他老实的说:「跟你们在一起久了,对女人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那一双双充满虚荣的眼睛让他瞧了始终提不起劲来。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相信世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一个真心爱他、适合他的女子,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不愿意他完整的感情被任何肤浅的女人亵渎过。 他为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女神而洁身自爱。 看着上官殿离开,湛掩袖微笑道:「真的你请客?」温雅尔的目的不过是要支开上官殿,当真要请他上凤凰台逍遥?未必,他明明是那种红颜知己难得,青楼女子薄幸论调的拥护者。 上花楼寻欢,可以。掏银子付账?下次吧。 「当然你请客。」温雅尔笑了几声,「当作谢礼,请我上一掷千金的凤凰台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只要你有好办法,我可以买下凤凰台的花魁送你。」 他摇摇头,「凤凰台的花魁名不副实,嘴太阔。」是棋琴书画精通没错,只可惜那张阔嘴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前朝的护国将军范正顺拥护着咸统皇帝的公主,在西南一带零星的作乱,带给朝廷不小的震撼。 范正顺是让他家破人亡的祸首,将他的首级献在父母灵前拜祭是他的心愿,因此他自动请缨前去平乱。 没想到皇上却以他湛家只存他这一线血脉为由,不让他前去涉险,下旨命威武将军孙浩成领兵前去平乱。 这下湛掩袖当然不服气,绞尽脑汁想要取而代之,一向鬼点子最多的温雅尔就成他求援的对象了。 而上官殿虽然是兄弟,但他为人一向正直,一定不会赞成他们打着欺瞒皇上的念头,或许还会百般阻止,所以只好瞒着他了。 ◎うなぬがぢゆま◎ 「醇酒品过、美乐聆过、佳人抱过。」 在凤凰台的豪华厢房里,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味,歌舞妓们纷纷退场,湛掩袖与温雅尔四目相对。 「你想出好办法了没?」 「本来没有的,不过现在有了。」温雅尔神秘的一笑。 刚刚他们到凤凰台时,正好遇上了台里的姑娘开苞拍卖,而那孙浩成赫然是座上嘉宾,一向听说他颇好此道,因此给了温雅尔一个想法。 「如果大军开拔,元帅失踪,你说皇上会不会着急,改派你领军?」 湛掩袖一笑,「你以为我用侍妾们的美色打理兵部尚书那群老头是假的吗?皇上当然会在他们的推荐之下,不得不派我。」 「是这样呀。」温雅尔摸着下巴,笑盈盈的说:「我看孙将军今晚凤帐高枕,好不风流快活,八成会乐得忘了回家的路。」 「我想也是。」 他们相视一笑,既然决定让孙浩成失踪,那就得好好的商量一下,该怎么让他失踪失得巧妙,皇上才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第三章 景阳春满足的在床铺上伸着懒腰,温雅尔一早就出门去,一直到掌灯时候都不见他回来。 他不在屋子里,没人跟她大声小声、大眼小眼,她动作利落多了,将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之后,她将晒了一天的太阳,变得软蓬蓬的棉被收进来将卧榻整理好,还把床帷拆下拿去洗,换上一副春绿的朝气颜色。 一直到巡园的更夫敲了锣,那表示粗使丫头们的休息时间到了。她才吹熄了屋子里的烛火,点起一盏风灯来照路,脚步轻快的走回到丫头房里去休息。 她能够这么准时回去休息,还是第一次呢!真希望少爷天天不回家,那她就轻松多了,也能到常 姑娘那去学读书识字了,不然坏脾气少爷总要指使她做东做西,害她每次回来的时候大伙都已经睡了,她错过了和大家交流谈天的时间,也抢不到好位置安眠。 粗使丫头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休息了,嘻嘻哈哈的在外面的水井边洗手洗脚,几个睡眼惺忪的丫头已经在铺着被盖了。 「你洗干净了手脚没?」一个在景阳春旁边抖开被盖的丫头道:「我不爱脏兮兮的人睡我旁边。」「我洗过了。」她连忙伸出干净的手脚,「一点都不脏。」其实她今天还偷偷的洗澡了呢,因为坏脾气少爷早晚都要净身,所以她日头一斜就开始烧水,免得他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跟她要水洗澡,没想到少爷一直没回来,她又不想浪费那热腾腾的洗澡水,所以就拿来慰劳自己的辛苦了。 「我叫景阳春,姐姐叫什么名字?」她笑眯眯的,很有礼貌的问。 谁知道那丫头只是翻个白眼,咕哝道:「谁有那工夫跟你姐姐妹妹的?」说完她倒头就睡,还特地把背对着她。 景阳春老是碰这些丫头的钉子,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除了夏夜雨之外,这些丫头根本就没人会跟她说话,而那些上脸的大丫头更不用说了,她们对她而言身分高了不知道有几阶呢,她们更不可能来跟她做朋友了。 惟一跟她做朋友的夜雨又不跟她们住在一起,她和一个傻傻的生火丫头一起睡在柴房,她不肯跟大家一样叫她傻姑,就跟着夜雨叫她小春了。 瘸了一条腿的夜雨也挺可怜的,表婶待她不好老是苛扣她的吃食,其他人又根本不搭理她,难怪那天那个不新鲜的大饼能让她边吃边哭了。 聊天玩闹的丫头们渐渐静了下来,景阳春也闲上眼睛,缓缓的进入梦乡。[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喂!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景阳春身上的棉被又被人拉掉,她揉揉眼睛爬起身来,一看清楚擦着腰站在床尾的少女,她的睡意全消。 「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位置,你滚到别的地方去睡。」 「你不要太过分喔。」连续几天,不管她睡在哪个地方,这个盛气凌人的少女都会把她的棉被掀掉,声称她占了她的位置。 她跟坏脾气少爷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让她不好过大概是他们相同的目的。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让了,她可不要以为她是好欺负的人,她只是不想跟她计较而已,谁知道她居然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你下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她把她的被盖丢到地上,还用脚乱踩一通。 「你干什么啦!」景阳春连忙跳下床来,一把推开她抢救自己的被盖,「脏成这样了。」她得多花时间来洗干净了。 「我警告过你了。」她得意扬扬的一笑,一副胜利者的样子坐在床沿脱鞋,拉着自己的被盖倒头就睡。 景阳春恼怒的瞪着她,翻了翻白眼实在不敢相信她遇到的事,大家都是人家的奴才,用得着这样欺负她吗? 真是太过分了! 她叨叨絮絮的咕哝着,在床榻上找了个空隙将自己塞了进去,「这么爱欺负人,真是奇怪了……」 还好接下来的两天温雅尔都没回来,兴高采烈的景阳春每天整理好屋子,做好她分内的工作,一到休息时间就到常相思那里去读书,而此时黄莺儿会从厨房将午膳拿过来,当然也算了她一份。少爷不在家,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长,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离开容园,她摇头晃脑的背诵着新学的千字文,脚步轻快的走回微雨楼。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她推开房门,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当头罩下,还带着一阵隐约的香气。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将头上的东西抓下来,定眼一看是一件男子式样的罩衫。 「洗干净。」 「少爷。」她瞪大了眼睛,看温雅尔从容的换上一件崭新的罩衫,而他扔过来的这件,跟脏呀、臭呀完全扯不上关系,「这衣服一点都不脏。」 「你少囉嗦,衣服穿过就是脏了,叫你洗就洗。」他又是一副轻蔑而瞧不起人的嘴脸,「我的午饭和洗澡水呢?你偷懒没做对不对?」 「你又不在,我怎么可能做?」又没人吃没人用,那不是浪费了吗? 温雅尔冷哼一声,「偷懒就是偷懒,别找那么多理由。」 「我没有偷懒。」她抓着他的衣服大叫,「我马上去做。」不就是一顿饭和一桶水嘛,很快的……「喂,衣服。」他踢了踢脚下堆得跟座山似的衣服,两三天没回家衣服照理,衣囊里有银子买个十来百件新衫都不成问题。 适才小厮扛着用麻布袋装的脏衣服回来,他就要把它通通倒在地上,让她来检。 谁叫这丫头碍了他的眼,他得想办法让她带着她的碎嘴离他远一点。 他就不信她会比别人多几分韧性。 他不能换丫头?没问题。但他娘一向善待下人,丫头要换主子可是一点麻烦都没有。 要找丫头碴,他算是个中高手了。 景阳春微侧着身子,歪着脖子瞧了一眼,惊呼一声,「我的天哪。」一座山压垮了她微小而短暂的幸福感,待她爬到山顶也错过晚膳时间。 幸福的日子过不久,转眼又从仙境回到地狱了。 「别喊天了,我要吃饭。」他其实也不怎么饿,安西王府的伙食能差到哪里去?找她的麻烦才是真的,「听说云南气锅鸡很有名,弄一只来给我试试。」 她一脸又是无奈又是微怒的震惊,「少爷,那要两个时辰才会好。」 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去洗堆得像山的衣服? 温雅尔笑咪咪的说:「我知道。」 「真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种事。」她唠唠叨叨的转身出去,还不忘回头瞪了他几眼。 「对了,你手上那件衣服,我明天要穿。」 景阳春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已经不足以形容她脸上的表情,「少爷,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才洗的衣服明天不可能马上干的啦。」 他的衣服多得足以把她压死,随便穿哪一件都一样潇洒,干吗一定要穿哪一件?这如果不是存心在刁难她,就是任性价了,根本不知道这叫为难别人。 温雅尔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那……那又怎么样?他居然能说得这么轻松,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任何一个懂事的小孩都知道什么叫做为难别人!瞧她家少爷明明是个大人了,居然这么不懂事、幼稚! 景阳春眨眨眼睛,猛力的摇了两下头,抱怨着,「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生气的走到他面前,用力的瞪了他几眼,才蹲下去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往自己手上叠,直到她的上半身和视线完全叫衣服给俺没了,她才歪歪斜斜的走了出去。 在她因为瞧不见路,而把自己往门上撞又被门槛绊了一跤,衣服掉了一地之后,温雅尔毫不客气的笑她。 「真是个笨丫头。」 她一边跪在地上捡着四散的衣服,一边道:「少爷,你可以不帮我,但是请你别说风凉话。这样不但没礼貌,而且让人家心里很不舒服。」还笑得那么大声! 「你管得着吗?」他笑容一收,哼了一声,「嗦。」 ◎うなぬがぢゆま◎ 华灯初上,群莺乱舞的凤凰台今日贵客满门。 安西王大宴当朝权贵,座上客非将即相,冠盖云集,名妓们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他们,以求得一飞上枝头成凤凰的机会。 轻纱蒙面、薄衫拢身的妖媚舞娃们腰肢微摆、丰臀轻扭,配合着如仙乐般悦耳的丝竹声,在宽阔的厅堂之中翩然起舞。 罗列的女子们盛装打扮,一个一个站上高台骚首弄姿。 有意与之共度良宵者赠酒一杯,便可怀抱台上佳丽共赴巫山云雨。 眼看着台上的美人一个个被其他急色鬼抱走,而孙浩成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还对台上的佳丽们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觉得无趣,一迭声的催小厮再打酒来。湛掩袖一使眼色,温雅尔便借敬酒之名坐到孙浩成那一桌去。 「孙将军,一个人喝酒岂不冷清?」他拿着一坛酒,豪爽的拍开了封口,「三十年的珍藏女儿红。」「你来得正好,陪我多喝几杯,我今晚便是冲着统领大人的金面才来。你倒好,躲到这时才来,得罚喝三大杯。」为了谁领兵一事,他和湛掩袖生了嫌隙,今晚他原不打算过来,是温雅尔亲自派了轿子去接,他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过来的。 「醇酒固然好,也得有美人斟这才够味。」他挥手朝老鸨道:「施嬷嬷,你的红牌呢?带几个过来陪陪孙将军吧。」 这家伙要是瞧不上这里的姑娘,那他的计划怎么办?孙浩成酒量吓人,堪称千杯不醉,要灌醉他实在太难了,因此美人就成了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要弄走孙浩成当然得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而他和掩袖又不能出这个面,否则他一失踪,皇上一定会怀疑是他们动的手脚,所以他和掩抽得有不在场的证据。 「不用了。」孙浩成阻止道:「这里的粉头个个俗媚,看了就倒胃口。」 他讶异的摇了摇头,「如此天仙绝色,难不成孙将军还瞧不上眼?」 「大鱼大肉吃多了,总得吃些清粥小菜。」他嘿嘿的笑了几声,「不瞒你说,这些女子好看是好看,可毕竟过尽千帆忝不知耻,哪比得上小家碧玉的娇羞可人?」 温雅尔在心里乱骂一通,要换胃口也别挑这节骨儿眼! 可他还是笑嘻嘻的说:「这么说来,孙将军喜欢寻常女子喽?」 「良家妇女哪会来这种地方跟你纠缠?说穿了,不过是青楼里的新货,贪着新鲜还不懂情事之前先睡了罢了。」他咕噜咕噜的灌下一大口酒,一脸很遗憾的说。 「孙将军!」一脸醉意的尚书大人左拥右抱,跌跌撞撞的走来,含糊不清的喊着,「好威风呀!奉旨平乱……来来来,你非得跟我喝上一杯不可。」 孙浩成哈哈一笑,「老白,你倒是会享福,这两位当你孙女都可以啦,还不放了她们来陪我喝一杯。」 温雅尔看他们互拉着豪饮去了,连忙溜到二楼雅座里去,关起门来喊道:「糟啦,那王八蛋挑得很,嫌这里的娘们他玩腻了……」 他话还没说完,湛掩袖便截住了他的话头,挥手道:「那你就弄个新鲜的给他。」 「都这时候了,叫我到哪里找?」说得容易喔,哪种正经人家的女儿肯在这种时候出门,况且还是到青楼来给男人打量。 「人家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的红颜知己不少,随便拉一个出来搪塞不就好了。」 「行不通的。」温雅尔还是摇头,「太好看的他嫌没胃口。」他可不是小气,舍不得那些美人,他爱惜衣服都比爱惜美女来得用心。 「那你找个难看的吧。」湛掩袖耸耸肩,「总之你要搞定,真没办法的时候,你就自己硬着头皮上吧。」 「什么?」他跳着脚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做朋友。」 明明是他的事,他不过是帮忙出个主意而已,掩袖居然叫他扮女人?!有没有搞错呀? 为友情牺牲也不需要这么彻底吧? 「过奖了。」湛掩袖从半开的窗子往下瞧,「你再不快点,咱们的大鱼要溜了。」 温雅尔在房内踱着步,猛然大叫道:「绊着他,我待会就回来。」 他像一阵狂风似的卷了出去,湛掩袖悠然的独酌着,似乎不担心计划生变,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总之西南平乱他是去定了。 ◎うなぬがぢゆま◎ 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断的在漪水阁旁的水井边响着,在景阳春拼命搓揉和洗衣棒的槌打之后,除了脂粉味道消散了之外,原本就不脏的衣服显得更干净了。 先前那锅气锅鸡呀,经过两个时辰小心翼翼的炖煮,少爷却只吃了几口就嫌不道地,叫她撤了。 撤了就撤了,她还高兴的拿到柴房给夜雨和小春填肚子,省得浪费。 要是表婶别突然出现,拿走了气锅鸡又把她们三个狠狠的骂了一顿,大家的肚子都应该是饱饱的。 借着月光洗衣服是一件辛苦的事,幽幽暗暗的景物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想到夜雨曾说她每日得经过的漪水阁闹鬼,她心里有些发毛。 身旁那道深锁的大门和阶边荒生的杂草,都为想象力丰富的景阳春带来了恐怖的联想。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老是喜欢自己吓自己,在还不知道闹鬼的时候,她只觉得深锁的大门有些神秘,倒从来没害怕过。 现在知道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唉,要是能点个蜡烛或是提个风灯来照路就好了,可是表婶不许她这样浪费灯油。 一阵脚步声杂杳的奔来,在景阳春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已经有人拉着她的后领,将她拉起来,害她踉跄的踢翻了水盆,溅湿了鞋袜和裙摆。 「哇!」她吓了一大跳,用力的扭过头去,见着来人生气的喊道:「少爷,你又吓到我了。」 她抓起了裙摆扭着水,愤愤的说:「你可不可以别突然在别人背后出声?」她迟早会给他吓得三魂七魄全出窍。 温雅尔拉着她的手,命令似的说:「跟我走。」 这丫头还真会乱跑,害他四处找不到她,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全府的人都给他惊动了,后来才知道她叫景阳春,应该还在厨房旁的水井洗衣服,为了找她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孙浩成对丑丫头情有独钟,巧的是他家里刚好有一个又嗦又难看的丫头。 景阳春给他拉得跟路了一下,得用小跑的才跟得上他的大步伐,路又黑不免走得跌跌撞撞的。「少爷,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衣服还没洗完。」 「少囉嗦,我有别的事要你做。」他也不管她跟不上他的脚步,拖着就走。 「唉,少爷……你要干吗交代我一声就好了,别拉着我走。」她不满的喊道:「少爷、少爷!」 「闭嘴啦。」 他把她拉出角门,一看见那扬着首、鼻孔喷着气的高大黑马,景阳春差点没软腿。 「少爷,你到底要干什么啦?」为什么把她拉出园子? 温雅尔跳上马背,对她伸出手,「闭嘴,上来。」 她猛摇头,退了几步,「不要。你到底要我干吗,为什么要出门,又要骑马?」 难不成……是不要她当他的丫头?所以要把她送回家去?这怎么行呢?若丢了这份差事,哪来的银子还人家? 一想到那日赌坊的打手上门来催债,将老爹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她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快点上来,我没工夫跟你耗。」温雅尔不耐的说:「要你做件事拖拖拉拉的,嫌我对你太好是不是?」 「少爷。」景阳春紧张的绞着双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请你跟我说,我会努力改过来,拜托你别送我回家,我需要这份工作。」 「谁有空送你回家?」他没好气的说:「快点上来,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她手抚胸口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笑了,「少爷,谢谢你、谢谢你。」 一听到不是要回家,她连忙伸出手去与他互握,让他把没几两肉的她提上马与他共骑。 「少爷。」她紧紧的抓住马鬃,有些紧张的说:「我从没骑过马,所以……」 温雅尔没空听她嗦,两腿一夹「驾!」的一声便策马急奔向前,景阳春猛然往后一仰,靠在他的胸膛上,怕得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耳边风声微动,身子上上下下的颠簸着,浑身的骨头都快散去了。 「少爷……」她给晃得头昏脑胀,胃中酸液上升,忍不住喊道:「慢一些吧,我要吐啦。」 「你真没用!」他不耐烦的骂了一句,「这么麻烦。」虽然这么说,还是怕她忍不住其吐了,脏了他的好马可就倒霉了,于是放慢了马步。 「我刚刚跟你说我没骑过马,是你硬要我上来的,怎么可以说我没用又麻烦。」忍住想作呕的冲动,她理直气壮的反驳着,虽然感到不适但仍不容许旁人冤枉她。 「你少嗦,待会嘴巴给我闲紧一点,我没叫你说话你就不许出声。」 「可是少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她狐疑的回头问道:「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做,非得三更半夜跑出来不可?况且我肚子好饿,头晕眼花的恐怕没法子帮你忙。」 温雅尔哼道:「我叫你闭嘴你还道理一大堆,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忍耐个一时三刻不出声?」 「我总得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呀?要是我做不来,你又要骂我笨丫头,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得问清楚才能帮你是吧?」她叨叨絮絮的说道。 「你好烦,我拜托你帮我一个忙而已,你就爽爽快快的答应,为什么要这么嗦?」真是个讨厌的丫头,不过帮点小忙去卖身而已嘛,干吗拖拖拉拉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干脆! 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因为能帮到他的忙而高兴得欢天喜地,觉得自己好福气了。 「少爷,虽然你老是骂我笨,可是我一点都不笨。」景阳春严肃的说:「如果没问清楚是什么事情,我怎么能答应,要是我办不到怎么办?」 这样他不就有借口说她不好,然后辞掉她? 「譬如说你叫我洗衣服,那当然没问题呀,我可以把衣服洗得又干净又香。又譬如说你叫我煮饭,那也没问题,我的手艺虽然不是一等了可是也算很好了。」 「你闭嘴,帮我办完这件事之后,我答应你一个条件、给你好处,这总可以了吧?」温雅尔没好气的说着,但却开始对这个碎嘴丫头的父母感到好奇了,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么嗦的女儿? 「好处?少爷,我是你的丫头,帮你做事是天经地义,干吗要好处?」她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 「既然帮我做事是天经地义,你为什么要这么嗦呢?」他凶巴巴的说:「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剪了,吵死了!」 「剪了我的舌头就不能说话啦。」她瞪大了眼睛,「我又没做坏事,怎么可以这样呢!况且少爷你又不是青天大老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判人割舌之刑,真是太残忍太没道理了。」 他皱起眉,也懒得跟她解释了,跟她认真的结果是惹了一肚子的闲气。还好凤凰台也到了,他勒住缰绳利落的下了马,粗声粗气的说:「快下来。」 「这是哪里?」景阳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华丽的屋宇,那层层叠叠的大屋子里传出阵阵悦耳的音乐声,挂着大红灯笼的门梁下立着三三两两云鬓高耸、微露酥胸的女子。 一阵熟悉的脂粉香气随着夜风飘来,那种味道她很熟悉的,少爷衣服上就是沾满了这种味道,她一直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脂粉香气,原来是来这沾的。 「下来呀。」温雅尔抓住她的手一扯,「发什么愣?」 「这是哪?怎么有这么多女人?」景阳春侧过身子让他将她抱下马,好奇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都是别人家的丫头。」他把她往地上一放,「听好了,不许出声乖乖站着就好了,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点点头,「我知道你说我可以有一个要求,那我可以先用吗?少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可以先用。」他头痛万分的说:「你只要站在那,让别人瞧瞧我温家的丫头,这样就可以了。」「光是站在那就好?」她看着他指的高台,有好几个仙女似的漂亮姑娘倚在栏杆上,怎么看都不觉得她们像丫头。 「可是我……」她被温雅尔拉着进门,越是打量里面的摆设和穿梭的人们,她越觉得奇怪,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闭嘴,再吵就送你回家去。」他威胁道:「你不是想挣钱,机会不是来了?」 景阳春听他这么一说,真怕他动怒辞了她,也不敢再多说,反正只要站在那里,她应该是办得到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施嬷嬷!」温雅尔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老鸭,连忙喊道:「帮我打扮这丫头,把她放到迎仙台上去,别说是我带来的。」 「那有什么问题!」施嬷嬷眉开眼笑的拉着景阳春的手,「这妞倒是新鲜得很,哪弄来的?」 「风月楼。」他随口扔下一句,转身便寻湛掩袖去了。 要是这么丑的丫头还勾不起孙大将军的兴趣,他也没辙了!总不能真要他扮女人吧? 第四章 「砰!」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从一间灯光幽暗的房里传了出来。 景阳春退了几步,惊骇莫名的想尖叫。温雅尔和湛掩袖从床上跳了下来,飞快的掩住她的嘴。「别叫。」温雅尔低声道:「没事的。」 她含糊不清的颤声道:「他、他怎么了?是不是死了……」为什么喝了一壶酒就变成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把她给吓坏了。 她乖乖听少爷的话站在高台上一会,然后就被带来这间买华丽的房间里,桌上满是丰盛的酒菜,她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少爷和那自称为安西王的湛王爷便从窗户外溜了进来,交代她说待会有个好朋友会进来,她一定要乖乖的斟酒给他喝,伺候他用膳。 然后他们便躲到床上,藏在床帷后面。 果然有个神气的大老爷笑呵呵的来了,还捏了她的脸一把,搂着她的纤腰猛笑,也不用她伺候他,他就自己抓起了酒壶,将壶嘴凑在嘴边把酒咕噜咕噜的全灌了下去。 她都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摇摇晃晃的摔倒了。 「他喝醉了,没什么大碍。」温雅尔说道:「待会我送他回家。」 还好孙浩成不是个急色鬼,倒是个货真价实的酒鬼,一进门就急着猛喝掺了蒙汗药的酒,而不是急着风流快活。 他和掩袖是不介意看活春宫,但景阳春那丫头大概会抵死不从,坏了他的好事。 湛掩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将被迷昏的孙浩成装进去,然后看了看景阳春,「这丫头怎么办?杀了灭口?」 他半开玩笑的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了。 刚刚这丫头一出现在迎仙台上,温雅尔怪异的猛盯着她看,倒像她不是他带来的丫头似的。 他瞧她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美人,顶多是个经过打扮且清秀的小家碧玉,也不用瞧到失了神吧? 「那怎么行!」温雅尔不假思索的说:「别开玩笑了。」 人是他带出来的,又是自家的丫头,他当然得保证她的安全。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需要杀了她灭口吗?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湛掩袖笑道:「来吧,这家伙要藏到哪去?」 他们一前一后的扛起孙浩成,温雅尔推开了窗子道:「有个好地方。」 家里的漪水阁因闹鬼关闭了好久,平常也没人在附近走动,把人藏在那里绝对不会被旁人撞见。 「少爷。」景阳春看他们走到窗边,似乎要把自己留在这,忍不住心里一急,「我怎么办?」 「你待在这别乱跑,我待会就回来。」温雅尔说完便同湛掩袖扛着壮硕的孙浩成往下跳。 她探出窗外去看,只见花楼底下停了一辆骡车,还有几个男人低低的交谈声着。 她忍不住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她在房里走来走去的,瞥见桌上那未曾动过的丰盛佳肴,她实在好饿。 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于是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炒包心菜! 「这么咸?」她皱起眉头,连忙斟一杯茶喝了一口,冲淡嘴里的咸味。 「少爷到底在做什么?」她正想不通时,温湛两人又领着另一人从窗子外跳了进来,只见那人换上孙浩成的衣服,也是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 他们将那人夹在中间,只见他身子瘫软着似乎烂醉得可以,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嚷着,「我还要喝……」 「快跟来。」温雅尔回头道:「要是跟丢了我可不管。」看她一脸狐疑,他又造:「没时间跟你解释,回家再说。」 她只好赶快跟上去,突然一个踉跄她差点摔跤,连忙把手扶在壁上,用力摇了摇头。 奇怪,头昏昏的呢!眼见他们走远,她连忙抓起裙子追了上去。 一路上她只听见湛掩袖说着,「孙将军醉啦,连路都走不稳了。」 全部的人都笑着看他们把孙浩成架上孙家的马车,温雅尔还交代提灯笼的小厮,「你家将军醉得厉害,快些回去吧。」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拦醉如泥的孙大将军进了自家的马车,而他和掩袖还在凤凰台里玩乐,就算明天他不见了,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来。 真正的孙浩成已经被他们迷昏,用载油的骡车从后门运了出去。刚刚进孙家马车的是个身型相似的冒牌货,他会在快到孙府之前溜下车,然后孙浩成便是在返家途中离奇失踪。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聪明,「怎么样?」他看了湛掩袖一眼,「我这朋友值得交吧?你自己是想不到这么好的点子的。」 他自己懒得想法子,他就帮他出主意,像他这种够义气的朋友,交了是有好处没坏处的。 湛掩袖一笑,点头道:「的确,使计害人我是比不上你。」 「这么说太伤人。」他是义务帮忙,又不是存心害人!况且孙浩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有些面子挂不住而已呀。 「你没那么脆弱。」他拍拍温雅尔的肩,「走吧,今晚你可还没乐到。」 他哈哈一笑正想举步重新进去风流快活,却感觉到衣服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景阳春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干吗,还不放手。」 「少爷。」她昏昏的,眼里似乎瞧到了两个少爷,「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你绑走了……」 她仔细的把事情的经过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疑,从少爷总总行径来看,怎么说都有些古怪,一点不光明正大。 那么一定是干了坏事没错了。 他连忙回身扬住她的嘴,「你话怎么这么多?」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多事的人,要是她没轻没重的说了出来,难免启人疑窦。 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想抓下他的手,「我……」 他一把从背后楼住她,一手用力的揭住她的口鼻,倒退着把她拖走,「掩袖,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湛掩袖头也不回,右手在脑后挥了挥算是再见。 温雅尔把景阳春拖出凤凰台,吩咐小厮将他的马牵来,然后随手放开她,「我警告你……」 他一放开她,只见她身子软软的一滑,往地上跌了下去!他连忙伸手捞起她,「喂,你干什么?」她两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的瘫在他怀里。 「喂!」他用力的掴着她的双颊,咱啦泊啦的打着,「你是睡了还是死了?喂!」 他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有气,放心之余终于注意到了她高高肿起的红颊,「糟……下手太重了。」 见她突然昏了过去,他情急之下忘了她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劈哩咱啦的猛甩人家耳光,打得她的脸肿得像刚发好的馒头。 看她这样活像被迷昏了似的,这丫头一定是贪吃,吃了桌上那些掺有迷药的菜肴了。 不知道她吃了多少,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醒了。 温雅尔横抱起她,觉得她麻烦之余也挺谢谢她今晚的鼎力相助。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算帮上了忙。 如果不是她清秀的模样迷得孙浩成色心大起,要拐他进房间并加以迷昏还真有点难哪! 他看着景阳春熟睡的脸,居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嘴角不知不觉的挂了个微笑。 这丫头其实不丑,唠唠叨叨的嘴闭上时还蛮可爱的。 「见鬼了。」他猛一摇头,骂了一句,「活见鬼。你这死丫头,居然这么重!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他如果不骂骂她找些事情来让自己生气,他很有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行为——趁她不省人事的时候,偷亲她一口。 天哪,他绝对不干这种事。 ◎うなぬがぢゆま◎ 「下雨了吗?」景阳春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薄薄的丝被也顺势滑到了腰间。 一大盆当头拨来的冷水使她浑身湿透,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还是有些睡意蒙胧的。 「你这死丫头!还不给我滚下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才响起,她的右手也被人往外一拉,踉跄的跌下了床,这一跌的疼痛终于把她的神智给唤醒了。 「你干吗啦,很痛耶。」哪有人这么粗鲁的,一把就把人从床上拉下来,跌得她屁股差点开花。 咦?蝶小姐! 眼前这个竖眉毛瞪眼睛的不是容园里的蝶小姐吗?她跑到粗使丫头的休息房里干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蝶破口大骂,「我才转个身而已,你就敢给我作怪!连少爷的床你都爬上去了!」 对于防范情敌,还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呀,就连毫无姿色的小丫头都忝不知耻的抢着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平常就会给小厮们好处,所以总是能得到可靠的消息。例如昨晚少爷带他的丫头共骑出门,半夜又抱她回来这件事情,一大早就钻进了她耳朵里。 气得她立刻前来兴师问罪。 她生气的扭着景阳春的臂膀,「打扮得妖妖娆娆的,想勾引谁呀?真不要脸!」 「啊?少爷的床?」她左右四顾,自己果然在少爷房里,猛然一惊,「我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自己正在跟少爷说话,怎么转眼会到了这儿,而且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看窗外的刺眼阳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顾不得眼前怒火冲天的方蝶,慌张的说:「糟了,早饭还没做。」 她从来没睡过头,每天都天还没亮就摸黑起来干活,今天居然睡 (: ) 第 3 部分阅读 她从来没睡过头,每天都天还没亮就摸黑起来干活,今天居然睡到日上三竿,这怎么得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做什么早饭,你少给我装傻!」方蝶一使眼色,两名丫头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丫头们用力一推,将她推回房内,「小姐跟你说话,你想当作没听见吗?这么急着溜,想去跟谁告状?」 「我没有呀!我起得晚了,得赶快出门去做事了。」平常都已经做不完了,今天还睡得那么晚,铁定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站祝」方蝶盛气凌人的说:「你昨晚跟少爷到哪去了?没说就不许走出这个门。」 「你怎么不去问他。」景阳春又是着急又是无奈,「蝶小姐,我真的得出去了,已经晚啦。」 「我就是要你说!」还给少爷抱着回来呢,她都没有得过的殊荣,这臭丫头凭什么独占鳌头? 「你那么想知道就去问少爷呀,我要走了。」这些人纠缠不清,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昨晚跟他去了哪,做了些什么?她自己也还是一头雾水、一肚子疑问,怎么跟她说清楚?! 「你这死丫头,你越不说我就越要问你!」方蝶怒道:「你这贱骨头,非要人家动手揍你,你才肯听话!」 话一说完,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景阳春砸了过去。 景阳春只想赶紧出门,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伤人,因此前额被砸个正着。 「你干什么!」她看着碎裂在地上的茶杯,一手摸着自己的额角,「好好的一个杯子给你打碎了!」头痛倒还是其次,茶杯破了可就舍不得了。 真是太浪费了,一个上好的青瓷金鱼茶杯也得要几百钱,那等于她半个月的薪俸哪! 她只顾着心疼茶杯,自己被砸破而流血的额角反倒不怎么疼了。 景阳春蹲下来收拾碎片,咕哝的抱怨着,「真是可惜呀、浪费。一发脾气就乱扔东西的习惯可不好,不但会砸伤别人,自己不小心点说不定也会踩到碎片伤了脚,损人又不利己,何必嘛!」 「你给我闭嘴!现在是我在教训你,不是你教训我,你给我弄清楚。」方蝶快气死了,这丫头一点都不怕她! 骂也不怕,打也不怕,叫她气得满脸发黑不知如何是好,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就是一阵乱丢。 景阳春惊呼一声生怕给砸着了,连忙四处躲避,待她气喘吁吁的往椅子上一坐,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她赶紧把满地的碎片捡干净,免得伤到了旁人。 「在干什么,通通跑到我屋里来了?」温雅尔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说:「有什么热闹可瞧,也让我看看吧。」 景阳春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抬头一看到他连忙加快了动作,生怕收得慢了一些,自己又要挨骂了。 「少爷!」方蝶一看见他回来,连忙露出个千娇百媚的笑容,立刻迎了上去,「我做了好些馅花糕,想要请你过去尝尝味道,还好你回来了,否则我可白跑了一趟。」 「原来我这么有口福。」他挑一挑眉,眼光越过方蝶,看向蹲在地上的景阳春,「你怎么回事,头上的血也不擦一擦,留着很好看吗?还是打算去跟老夫人告状用的?」 她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轻声道:「我哪有。」她忙着捡碎片,忘了自己的伤,哪里是要留着跟人告状的? 「少爷,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要她沏壶茶来也能全摔了。」方蝶看他脸有不悦之色,立刻像进谗言的小人似的说道:「不如打发她到别的地方去闯祸,换个伶俐一点的,你说怎么样。」 「这丫头是笨手笨脚的。」他横了景阳春一眼,把手搭在方蝶肩上,「所以以后你少来我房里,免得她闯祸连累了你。」 方蝶感激的说:「少爷,你对我真好。」连这么小的地方都为她着想,谁说温雅尔看似滥情实是无情呢? 她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看了景阳春一眼,随即媚笑道:「那么你来不来?」 如果他肯来,其他人一定会羡慕死!最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总是以忙为理由推拒了她们热情的邀约,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只要她们开口他就一定赴会。 「馅花糕是吗?」温雅尔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待会就去。」 容园里的红粉知己个个对他柔媚,却对别人强悍,他不是不知道,反正他喜欢的不过是她们的美貌,和夜幕低垂之后能在她们身上获得的。 他不在乎她们任何一个人,她们只不过是个发泄欲望的出口,他也清楚她们想要的是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所以他也愿意供给她们并且做到不干涉任何事。 这是各取所需。 ◎うなぬがぢゆま◎ 「对不起,我睡晚了。」景阳春很惭愧的说:「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方蝶走了之后,温雅尔马上跟她讨茶喝,她连忙跑到厨房拿了平常她在喝水的木杯先应个急,免得他又赚她太慢。 「你在跟我道歉吗?」他悠闲的坐着,手里把玩着木杯,嘲讽似的说:「真稀奇了。你的道理一向多,又不是肯示弱的人,今天居然说了对不起,难道是头给敲坏了吗?」 「平常我又没做错事,干吗要跟你对不起?」她瞪大眼睛,理直气壮的说:「我睡过头没做早饭给你吃,本来就是我不对,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砸烂了茶具,又用这种破烂杯子装茶给我喝,不算是对不起我吗?」他半打趣半认真的埋怨。 「当然不算。」她振振有词的说8茶具又不是我砸烂的,那杯子也不破烂,你吵着要喝茶,手上就拿着一杯茶了。我哪有做错的地方。」 「你就是有理由。」他喝完了那杯茶,摇摇头神色凝重提醒她,「昨晚的事,别对任何人提,知道吗?」 她不语,只是瞅着他看,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我要你闭口不提那件事很难吗?」说完,温雅尔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要好处?封口费?」 「你说什么呀!」景阳春生气的说:「我不敢答应是因为、因为你做了坏事,我不能帮着你欺负别人。就算我不能劝你变好,也不能阻止你做坏事,可我不能再帮你了。」 他奇道:「我什么时候做了坏事?」这丫头真有趣,一旦认定他做了坏事,正义感十足的她就不肯轻易再答允他任何事了。 「还赖呢,昨晚那位大老爷呀,你绑走了人家。」她指证历历,不容得他要赖。 「是呀,我是绑走了他,不过是要救他,而不是要害他。」他叹了一口气,「那位孙将军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稚龄儿女,皇上却派他前去西南平乱,如果他战死沙场,那家中的老幼谁来扶养? 「可是皇上圣旨已下,不可能收回。孙将军虽然不愿意,也只能接旨。身为他的好友,我当然不能看他整日忧愁,所以只好绑走他让他失踪一下,或许皇上会改派他人。只是这么做风险极大,皇上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大怒。为了不牵累孙将军,我只得迷昏他,就算不幸事发也能以他不知情来脱罪。」 听完他的解释,景阳春才松了一口气,一脸尊敬的说:「少爷,你人真好,居然肯为了别人冒险犯难。」 她一直把他当成一无是处,又任性无礼的纨绔子弟,原来他还是有善良的一面的。 看她突然一脸肃然起敬的模样,温雅尔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丫头是精明还是蠢呢?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可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这么说,你肯帮我保守秘密喽?」 她用力的点点头,「嗯,我一定不会说的。」 「好丫头。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任君挑选,她要是想嫁人他也能帮忙作媒。 「我要什么好处?」她莫名其妙的说:「我说了不会告诉别人就是不会,你不用收买我。」 把她的人格瞧得太低了吧,她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也知道什么叫作信诺。 他笑着摇摇头,「不是收买,这是我的承诺。昨天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现在就是还债的时候了。」 景阳春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绝不反悔。」有什么好怀疑的?他可是从不随便答应别人的,他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如果答应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所以他不轻易答允任何人、任何事的。 「什么都可以?」她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除了叫我娶你不行之外,其他都可以。」想到众人争夺的温夫人之位,他连忙下了一条但书,免得这丫头也想当当夫人威风威风,那他可就吃大亏了。 「那我要说喽。」她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说:「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那当然。」女人嘛,还能说出什么令他惊讶的要求来?不是要钱就是要珠宝,就不晓得这丫头能有多买心了。 「我要你每天在亥时一到就要让我离开,不可以再多生出衣服叫我洗,也不可以说菜饭凉了些就要我重做。要净身早点说,不要亥时过了才要叫我烧水。总之就是大家都是亥时一到就能休息,我也要。」这种要求不过分吧?非常合理呢。 这样她就来得及去厨房吃饭,而且还能到常小姐那里去读书。 温雅尔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就这样?」 「就这样。」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开什么玩笑呀!」他突然觉得生气,「你把我的承诺当什么?」这种无聊的小事需要说得这么认真,这么慎重吗? 他不轻易答应人的,八百年也才这么一次而已,这丫头居然有这种狗胆这样糟蹋他的承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景阳春还以为他的发怒是因为反悔,连忙说道:「你答应了不能反悔的。」 「答应就答应,你以为我很喜欢看到你在我的屋子里乱晃吗?」他愤愤的说:「不识相的丫头。这种无聊的要求算什么,你看不起人是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么发这么大火,大概是因为阳春所提的条件和他预料的不同,所以他才会这么火大。 「少爷,你那么大声干吗?你想反悔对不对?!」 「喔,原来你还信不过我?」他又好气又好笑,他犯得着为了这种小事毁了自己的信誉吗? 她怀疑的看着他一脸轻蔑的样子,忍不住道:「我不相信你,少爷你写个字据给我吧。」 「什么?!我还要写字据给你?你侮辱人还非得够本是吗?」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往外便走,「跟我来。」 「干什么啦……」景阳春挣扎着问:「去哪?」 「你不是要字据吗?你不是喜欢跟别人不一样吗?」他边走边说,唇边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就让你更特别一点。」 「什么意思呀?」她一头雾水的问道:「少爷,你到底要干吗?」 「带你去我的书房写字据呀。」还能干什么呢?他才不会小心眼到要害她成为众矢之的。 只不过他的书房一向不许女人进去而已,因为那是他处理公事的地方,一向是女人止步的。 成为第一个进去的女人,阳春也该觉得无比光荣吧? 第五章 「阳春!你这死丫头,我叫你看着灶火你死到哪去了!熬糊了我一锅上好的小米粥!」江婆婆手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大骂。 景阳春捧着一叠衣服道:「我给少爷收衣服去啦,我瞧起风了天还黑了一半快下雨了,衣服没收的话,待会会淋湿的。」那她洗了一个早上不就白做了? 况且看火又不是她的工作!她是伺候少爷的丫头,只是会到厨房旁边洗衣服罢了,表婶却都要交代她做额外的事。 因为夜雨莫名其妙的丢了,她没人可以使唤,就来奴役她,把工作全扔在她身上。 行有余力她是能帮点忙没关系,可是总不能天天要她做两份工呀。 「你还有理由?」江婆婆怒道:「叫你做点小事推三阻四的还做不好?晚上过来帮我磨豆子,没做完你也不用睡了。」 「晚上?」她摇摇头,「不行啦,我有事不能来帮你,你自己做不然请别人帮忙吧。」 「我要是有别人可以找,还需要求你这死丫头吗?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帮你进府的?现在做得上手了,就想过河拆桥吗?」 她一肚子火,全发在景阳春身上了。 没有了夏夜雨可以使唤,许多粗活她都得自己做!问题是她已经奴役夜雨惯了,也享福 惯了,现在叫她做这些粗活,她怎么肯呢? 所以又把主意打到阳春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她叫夏夜雨代替她女儿去打扫闹鬼的漪水阁,谁知道她却一去不复返,大总管要人来跟她说这丫头少爷要走了,她不过多问了句,就挨了一顿臭骂,弄得她好没面子什么都不敢再多问了。 「表婶,你怎么这么说?我不是不帮你,我真的有事呀。」 自从少爷写了字据之后,就真的亥时一到就打发她走,也不再说些风凉话或是做些无理的要求,所以她每晚都到常小姐那去念书,如果今天答应了表婶,以后也没理由拒绝啦。 江婆婆生气的说:「我叫你帮我磨豆子,又不是叫你去偷汉子,有什么好为难的?」 「不行啦。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怎么可以推给我?我要回去给少爷做晚饭了。」 她不是忘恩负义,只是表婶这人太自私了,老是要别人帮她做事她享福,这样是很不道德的。 如果今天她病了上不得工,那她一定二话不说帮她的忙。可是她是想偷懒,把事情推给别人做,这样她才不要姑息呢。 领多少薪俸做多少事情,这是天经地义的。 江婆婆看她走远,骂声不绝。 「死丫头,忘恩负义迟早会有报应的!」 还是那个软软弱弱的夏夜雨好欺负,景阳春太难使唤又强悍,别说她差不动她,就连后园那些小姐们也奈何不了她。 这丫头不但嘴硬,就连骨头也硬,难怪谁都不看在眼里,怎么样都不会吃亏。 「江婆婆,跟谁生气呀?」一个丫头提着食篮笑着问。 她一回身,看见是伺候珠小姐的柳丝,连忙陪笑道:「没什么,我骂丫头而已。」 「那丫头不是少爷房里的吗?」柳丝笑道:「你也敢骂她呀?珠小姐说那丫头厚脸皮,骂不羞也打不怕,简直就像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呢。」 「是呀,这小蹄子真以为自己是小姐,没人敢治了。」江婆婆愤愤的说:「早知道,不管她娘怎么求我,我都不帮她谋这份差事了。」 「喔?她是你引进府的呀?」柳丝可有兴趣了,她来厨房拿点心,凑巧听见了她的抱怨,于是东西也不拿了,干脆跑来跟她问清楚。 要是能把景阳春那臭丫头赶出去,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而她一高兴就会赏她银子或首饰,何乐而不为呢? ◎うなぬがぢゆま◎ 捧起碗来,筷子习惯性的在桌上敲了几下,顺便看了一眼景阳春。 温雅尔命令式的说道:「坐下。」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景阳春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干什么?」 「跟我一起吃饭。」每天给她盯着吃饭实在很不舒服,尤其是晚膳时间,她那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在他身上转,似乎在催他吃快一点,她的休息时间要到了。 害他会为了让她准时离开而越吃越快,他从来没有吃饭吃得那么辛苦、那么赶过。 「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她瞪大了眼睛,好像他的邀请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瞪了她一眼,不悦的说:「干吗那么惊讶,菜里又没毒,一起吃死不了人的。」 「当然没有毒呀,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讷讷的说:「只是……」 「你给我吃就对了,少嗦。」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表婶说过,粗使丫头没资格跟主子同桌而食,就算饿得很也不能偷吃,只能回厨房再打发饥饿的肚腹,吃的都是冷饭剩菜。 其他时候她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可是如果可以早点吃晚饭,那她就不用到厨房等表婶发饭,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她就可以早点到常小姐那里去读书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呀,里叭嗦的,烦死了。」他没好气的说。 能跟他一起吃饭对她而言该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根本不需要考虑就该说好的,她居然还敢给他拖拖拉拉。 「嗯,好。谢谢少爷。」她高兴的到小厨房去拿碗筷,乐得蹦蹦跳跳的。 温雅尔看她高兴成这样,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看样子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嘛,瞧瞧这丫头一听到能跟他同桌而食,乐得跟什么似的。 果然他还是女人的头号敌人,要是阳春这丫头不买他的账,那他还用得着在胭脂花丛里打滚吗?回家反省就够他闷了。 「少爷,你为什么要把萝卜挑出来?」景阳春一边品尝着自己的好手艺,一边好奇的问。 「你连吃饭都不肯安静就对了。」他放下碗筷,没好气的说:「管那么多干么。」 「没有呀。」她很无辜的说:「萝卜很好吃呀,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挑嘴。」「你管我,我就是不喜欢吃萝卜,关你什么事。」 「有东西吃是很有福气的一件事,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吃呢?你要是想想那些连萝卜都没得吃的可怜人,就不会这么挑嘴了。」 真没东西吃的时候呀,连树皮、树根什么的都是绝顶美食啦。 「景阳春。」他桌子一拍,怒道:「闭嘴、吃饭。」 「少爷,闲着嘴我就不能吃饭啦。你到底是要我闭嘴,还是要我吃饭?」她很困惑的问:「请你不要这样为难别人好吗?」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而她也气鼓鼓的回望着他,半晌,他才叹了一声,「我怎么会还活着,还没给你气死真是一件怪事。」 她天天跟他顶嘴、唱反调,里嗦的讲道理,他居然还没因此而气死? 「少爷,拜托你别这么说好吗?我根本没存心要气你。」 「你知道吗?」温雅尔有点无力的说:「就是因为你不是存心的,所以才更加气人。」 话多迟钝应该是天生的,倔强又碎嘴大概就是父母教出来的了。 「什么呀?」既然不是存心的,他又干吗生气呀? 「算了,帮我盛汤。」 她笑盈盈的说:「好。」 温雅尔甩了甩头,他一定是给她气昏了头,不然怎么会盯着她笑意盎然的脸出神呢? 他想到那一晚,微染胭脂的小脸那么样的柔美,明媚的大眼睛闪着一种属于纯洁的光芒。 她就这么杂混在妖艳的青楼女子之中,仿佛是错生牡丹丛里的小野菊。 虽非绝美,却是清秀宜人。 那一晚,他记住了她的名字景阳春。 非常适合她的名字,她就像阳春三月那般的多变朦胧而……迷人。 吃过饭后,景阳春连忙收拾桌子,端了杯盘就到小厨房里清洗。 她边清洗着杯盘,嘴里哼着轻快的小曲,想着昨天常小姐教她读的戏本,思索着其中两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那是什么意思呢? 「你做什么,这么开心?」冷不防温雅尔在她背后突然出声,把她吓了好一大跳,连手里的盘子都摔破了。 「啊!少爷,你把我吓死啦!」她连忙捡拾碎片,埋怨道:「盘子都摔碎了,都是你害的啦。」 「你自己心不在焉还怪我吓你。」他立刻拉下脸来,有些恼羞成怒的说:「自己笨,还敢怪别人。」景阳春瞪着他,不高兴的说:「明明就是少爷你不好,突然走到我背后出声,我当然会吓到呀。」她看着一手的碎盘子,烦恼的说:「惨了啦,不知道这一个多少钱,我一定赔不起的啦。」 来了两个多月的薪俸,说不定还不够人家买半个盘子呢。 「又没有要叫你赔,你嗦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破烂盘子,有什么好心疼的? 「就算不用我赔,好好的一个盘子摔坏了还是很浪费。唉,你别走来吓我就好了。」 这人每次一来就是要吓她,真是太过分了。 说来说去,她就是怪他不该来就对了! 温雅尔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突然好奇她在干吗,所以才移动尊贵的身躯,到油腻的厨房看看的。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是好心来跟你说亥时到了,你可以走了。」 「咦?今天怎么这么快?还没听见王大叔敲钟呢。」 他有些恼怒的说:「我说到了就是到了,你少嗦。」 「好啦,我知道了。干吗那么大声?」说完,她又蹲回去洗碗盘。 「你可以走啦,干吗还赖着?」她不是急着要走,还开心的哼着小曲吗?干吗要她走的时候,她又不动了? 「我还没做完哪,等我洗好了这些,我就会走啦。」 「是你自己爱留下来的,可别说我违反承诺不让你准时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个什么劲,想到她要求亥时一到准时走就觉得怪怪的。 她到底是急着去做什么? 「知道了。少爷你老是怪我嗦,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烦人。」她虽然说过亥时一到要准时走,但也得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呀! 她又不会因为这样而怪他不守信用,他这样天天来催她走,强调着她迟些走不是他的错,还真是有小心眼又爱计较的味道。 「我居然被最嗦的丫头嫌烦?」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阳春,你好样的,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这是事实呀。少爷,让一让!」她捧起洗净的一篮碗盘,拿到桌上去用净布擦干。 温雅尔侧身让她过去,她纤细的身子轻轻的擦过他的前胸,高度刚好到他的胸口。 他从来也没发现她是如此娇校 在那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藏着无限的活力和朝气。 他知道她在温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他的「另眼相看」带她进过书房之后,他的红颜知己从来没停止找她麻烦过。 有时候看着她大伤小伤不断,他还真有些后悔,自己似乎太鲁莽了。但阳春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丫头,那些女人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好奇的是她怎么能够依然如此有精神,而且还笑得出来? 「阳春,你到底几岁了?」在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之后,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景阳春奇怪的看着他,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少爷,你干吗突然问我几岁?」 他有些狠狠的摸摸头,东看西看的逃避她的目光,「没什么,突然想到而已。」 「喔。」她还是觉得奇怪,不免又多回头看了他几眼,好几次在要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又赶紧看向别的地方去。 真该死,他到底是怎么了?干吗这么心虚,居然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他烦躁着轻踢着小厨房地上的小石子,低着头诅咒自己的失常。 「少爷,你没事吧?」 景阳春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原来她不知何时已走近他并歪着头在他面前说话。 温雅尔吓了」大跳,退了一步骂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呀!」 「我叫你好几声啦。」她一脸无辜的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干吗还要来吓我才甘愿走?」他大声骂道:「不要突然出声好不好,想吓死谁呀!」 她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少爷,我刚刚也那么说的呀。」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觉得好好笑呀。没想到一向威风的少爷,也会有被吓到而慌慌张张的时候。 「笑什么,还不快走!」 「那我走嘤。」她朝门口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又道:「我十六岁了。」 十六岁?整整小了他十一岁呀! 温雅尔看她笑着饱走,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这么乐呢?他越想越是介意,决心弄个清楚明白,他可不要因为这种无聊事而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うなぬがぢゆま◎ 日子随着南风的渐渐止息而不断的过去,景阳春来到温府也将近六七个多月了。 白天她伺候少爷,晚上就到常小姐那去念书,虽然偶尔被容园的姑娘们刁难、骂个几句,但她一点都不以为意,生活本来就不是百般顺遂的。 今天少爷要值夜所以不回来,所以她早早便把分内的事都做完,到厨房去帮忙。 她最近比较少到厨房去了,因为少爷总要她一起吃饭,也允许她在后院洗衣服了,所以她再也不需要走上一大段路,到厨房去洗了。 就连小厨房的用度和蔬果,大总管都会派人送来,也不用她自己去搬了。 而少爷除了吃饭时会回屋子来以外,他其实也不常常待在家里。 突然间多出了一些时间来,她有点不习惯,又觉得自己领了钱没做事,有愧良心所以就到处去帮忙。 江婆婆看景阳春帮忙切着菜,替老夫人和容园的姑娘们做饭,想到先前她老是拒绝帮她做事,忍不住心里有气,「瞧瞧这是谁,居然知道来帮忙?我可没拜托你呀。」 最近阳春老是到处帮人做事,一副笼络大家的嘴脸,看了就讨厌哪。 「我知道你没拜托我呀,因为我有空所以就过来帮忙了。」 江婆婆抢下她手里的菜刀,讽刺的说:「你现在是少爷眼前的红人,谁敢使唤你做事呀?饶了我吧,别害我挨骂了。」 她不是滋味的骂着,想当初她女儿也服伺过少爷,本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若能勾搭上性喜渔色的少爷,那全家就能跟着享福了,没想到她十来天就哭哭啼啼的说伺候不了少爷,因为他太刁难人了。 阳春这丫头没事就算了,还让少爷对她另眼相看,留她在屋子里吃饭,大家都议论纷纷的说她迟早会离开大通铺,睡到少爷房里去。 大家对她的遭遇又羡又妒,在埋怨自己没有她好运气的同时,更加不喜欢她了。 当然也有些善良的丫头肯跟她做朋友,就连那个睡觉都要刁难她的芳芳,现在也跟她很好呢。原因是她有次病得爬不起来,躺在床上申吟根本没有人理她,只有景阳春照顾她一个晚上,不但帮她把工作做完了,让她躺在床上养病,还跟大总管说了她的病,请了大夫来又熬药给她吃。 芳芳感激得拉着她的手哭,频频的跟她道谢又抱歉,因为她在朱珠屋里干粗活,总是被小姐和大丫头欺负,都要折腾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来休息,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自然把气都出在无辜的人身上。 景阳春一点都不介意她曾经刁难过她,反而跟她做好朋友,两个人常常躺在铺上说话,芳芳会跟她抱怨自己一天的倒霉事,情绪有了发泄的地方,也就不会乱发脾气了。 「表婶,你怎么这么说呀?少爷不会因为我帮忙做饭就来骂你呀。」景阳春反驳道。 每次见着表婶凶巴巴的时候她会想到那个安静的夜雨,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她曾问过大总管,到底她被调到哪里去了,大总管却一脸神秘的叫她别问,总之她到哪都比在厨房挨饿好多了。 想想也是,夜雨没有她幸运,吃了太多的苦,真希望她能过些好日子呀。 江婆婆把她往门外推,「你现在得意了当然这么说啦,谁知道你转身会不会去跟少爷告状,说我指使你。我才不要为了你挨骂,去去……到别的地方享福去。」 「我怎么会跟少爷告状呢?」她莫名其妙的被推出了门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8表婶,我现在有空,当然就可以帮你啦。」 她看着她,想了一想,「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心的话,帮我把这盘杏花糕送到珠小姐房里,省得柳丝得自己跑一趟。」 她想讨好一些大丫头们,亲自把东西送过去,可是又懒得走上那么远的路,所以以往总是叫夜雨送,现在没了她阳春也可以。 况且珠小姐对阳春有敌意,她就要故意让她去尝尝别人的厉害手段,叫她知道做人别太嚣张,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去后园呀?」她有一点点的犹豫了。 并不是因为她嫌远或偷懒不想去。而是每次到那里去都有不好的事发生,所以除了到常小姐房里念书之外,她是不太愿意过去的。 「怎么,后悔啦?」江婆婆眸道:「早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帮忙,随口说说而已啦。净会做表面功夫,哄得主子高兴了、疼你了,就可以来戏耍我这老太婆玩了。」 「我马上去。」景阳春连忙进去将杏花糕装盘,送进食篮里,「我现在就去一趟。」 当她把杏花糕送去容园时,原本还指望可以快快离开,可是坐在廊下拿着小团扇扬凉的朱珠,却没那么容易把自动送上门来的小羊放走。 「真稀奇呀,今天是吹什么风?居然把阳春给吹来了。」她笑盈盈的说道:「你终于肯离开少爷的屋子啦,我还想说你待上瘾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了。」 「珠小姐,我替江婆婆给你送杏花糕来了。」她决定不去理会她话里的刺,赶紧把食篮放下走人,免得又受了一肚子的气。 「怎么这么急着走,坐下来陪我聊聊嘛。」朱珠将她手一拉似乎是要留她,却用力的一掐,用她长长的指甲在景阳春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痛。」她甩开她的手,怒道:「珠小姐,请你不要这样掐人,很痛的。」 「你干吗,小姐指甲长了些不小心碰着了你,哪里是故意的?」柳丝斥道:「你不要借题发挥,到处乱说话说小姐欺负你。」 「是呀,我又不是故意的。」朱珠一脸无辜的说:「坐吧,别急着走。我瞧你常上常相思那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怎么才跟我说句话就急着走呢?」 景阳春知道自己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于是只好满怀戒心的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不是府里买进来的丫头,是吗?」 她点点头,「嗯。」 朱珠假意叹了一口气,「我瞧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来做当奴才也是委屈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家里没困难,也不用来这给人使唤了,真是可怜呀。」 柳丝插嘴道:「小姐,我听厨房的江婆婆说阳春她爹爱赌,欠了赌坊不少钱,所以她才会来这当丫头赚钱还债的。」 「这样呀?」她假装惊讶的说:「真可怜呀,有这种爹拖累你,也真辛苦呀。要是我有这种爱赌又没出息的爹,一定不管他欠了多少钱,我都不管。」 「珠小姐,你就是想讲我爹坏话吗?如果是的话,我不想听。」景阳春不高兴的说:「我要走了。」她爹又不是爱赌,要不是奶奶病了得要看大夫,那名大夫又索价太高,爹爹也不会到赌坊去试手气,希望能用银子滚银子凑到足够看大夫的钱。 一开始的确是赢了几把,他本想罢手不赌,可是旁人鼓噪着说他手气太好,不下可惜,他想要是全押了就能赚回一倍,谁知道却叫庄家给吃了。 这下连本都没了,他只好跟赌坊借钱想翻本,结果越赔越多所以才会欠钱的。 「我哪是要说你爹坏话?我是想帮你,你家欠了人多少银子?」朱珠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其实她只是想花银子打发阳春走而已。 景阳春看了她一眼,防备的问:「干什么?」 「我给你钱还债呀。」她掏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放。「那,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拿着去帮你爹还债,也不用给人当丫头使唤了,多好!」 「收下吧,小姐心肠好才这么帮你。」柳丝在旁边敲边鼓道:「这是你上辈子烧了好香,才能遇到小姐这个责人。」 「珠小姐,我不是乞丐,我不要你的钱!」景阳春猛然站了起来,「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会赚钱还债。」 「你当丫头一个月能有多少钱?这一百两收着,趁早走吧。」朱珠看她拒绝,收起了笑意厉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张银票不收,别怪我给你难看了。」 「我不会要你的钱的。」她昂首道:「我靠自己赚钱。」 「笑死人了,你把自己卖了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你当人家丫头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看到一百两长什么样子。」 「我不会当丫头一辈子的。」景阳春大声的说:「绝对不会。」 她把拦路的柳丝一推,飞快的跑走。她永远都会记得人家怎么拿银子侮辱她的,虽然她家穷可是她有骨气,她不接受施舍,她要靠自己。 就算她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两,她也不会当丫头一辈子的,绝对不会。 第六章 「你到底怎么了?」上官殿惊讶的问:「刚刚那条香帕,怎么不捡?」 这日是安和皇帝的寿诞,一向不喜铺张浪费的他早已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帮他张罗庆祝活动,只是简单的在御花园里办了场菊花会,开放园里的各式异种菊花给他的臣子和他们的家眷观赏。 花香和脂粉香融合一处,随着清风微送说不出的醉人,尤其对温雅尔这种自命风流的色鬼而言,这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场合吧? 难道只因湛掩袖出征,无人与他一较长短,所以干脆就不勾塔女人了? 「勾引的味道太露骨了,看了就倒胃口。」温雅尔翻了翻白眼,「捡了反而麻烦。」 故意掉香帕要他检,是要给他一个亲近佳人的机会,这种伎俩不但没新意而且无聊,他连看都不想看,更遑论捡起来还给主人了。 上官殿又是想笑,又是觉得惊讶,「你说这种话好可怕呀,是不是病了?」 他作势要把手搭上温雅尔的额,却被他一把拍掉,「你才病了。」 「那我知道了,一定是掩袖不在没人陪你寻欢作乐,所以你才老是躲在家里不出来。」上官殿道:「这样也好,你少出门也少令人伤心。」 「你以为我不想出门哪。」温雅尔横了他一眼,不悦的说:「你是命好,没个嗦的丫头东管西管,要是有包准你哪都不想去,免得她来烦你。」 他也不是不想出门,毕竟身为禁卫军大统领负责皇城的安全,本来就不得闲,以往他都是偷空寻欢,如今掩抽不在少了伴也少了兴致,还有就是因为阳春那丫头太嗦了。 在她的控制之下,他的生活变得很规律,三餐都在家里用,净身也一定在酉时之前完成,而她唠叨着他换衣服太频繁,他也少换了。 他喜欢女人,可是又讨厌衣服上沾了她们的味道,所以才会频频换衣服。 他真是痛恨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 「真不容易呀,居然有人能伺候你这么久?真是稀奇的一件事呀!上官殿觉得他的兄弟都是属于快手型的人,汰换东西的速度特别快。 掩袖换侍妾的速度居全京之冠,而雅尔便是换丫头了,据他所知还没有人能够伺候他超过三个月的。 「这丫头是前阵子你抱怨的那一个吗?」他记得掩抽出征前,雅尔曾提过他家有个烦人的嗦丫头,应该还是同一个人吧。 「废话,这种丫头一个就嫌多了,还两个!她哪是来伺候我的,她是来折磨我的。」 「喔?这丫头有些特别,我倒是想见见。」上官殿听他这么说,更加好奇了。 温雅尔一口就拒绝了,「也没什么好见的,不过是个比常人还嗦两倍的臭丫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见呀。」他一脸笑意的说:「该不会你想把她藏起来,不让我见吧?」 「哪有这种事?」他冷笑道:「有什么理由我不希望你见到她?」 「这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呀。」上官殿一脸暧昧的盯着他笑。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私心,因此温雅尔大声的说:「爱见就见吧,明晚我在水晶阁恭候你的大驾。」 他哈哈一笑,「那我就打扰喽。」 「两位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孙浩成走过来笑道:「温统领,你可真是难找呀。我去了府上三次,都见不着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本来他该奉旨平乱,却给湛掩袖擒住了,皇上以为他失踪便下旨改派湛掩抽出兵,他获释之后便上安西王府赏了他一拳,但对同谋的大统领却手下留情。 原因很简单,他想再见见那晚害他误中奸计的小姑娘。 原本以为她是凤凰台的人,谁知施嬷嬷却说她是风月楼的人,他到风月楼去找却一无所获。 又回去查问施嬷嬷,这才知道人是温雅尔带去的。 他想再见她,当然就不能得罪温雅尔这个关键人物。 他寻找神秘姑娘的行动并不低调,也没要人守密,反而是希望大家帮忙寻找,因此消息辗转传进了温雅尔的耳朵里。 然后孙浩成就觉得他似乎在避开他。 温雅尔暗暗的诅咒了一声,脸上却仍是带着笑容,「孙将军怎么不去赏花,反倒找起我来了。」 「因为我希望温统领帮我一个忙。」孙浩成老实的说。 「孙将军说笑了,我哪能帮你什么忙?还是请你另请高明吧。」他立刻装傻,其实他明明知道他所指为何。 这家伙想染指他家的丫头,那可是打错了主意。 上官殿笑道:「你那么急着拒绝干吗?人家还没有开口呢。」 孙浩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难掩尴尬的说:「这忙,也只有温统领你能帮了。」 温雅尔瞪了上官殿一眼,一副关你屁事,多什么嘴的表情。 「孙将军都这么说了,你这个忙非帮不可了。」上官殿明明看见了温雅尔不情不愿的样子,却仍因为有趣而帮着孙浩成。 「是呀,温统领请你帮 (: ) 第 4 部分阅读 「孙将军都这么说了,你这个忙非帮不可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上官殿明明看见了温雅尔不情不愿的样子,却仍因为有趣而帮着孙浩成。 「是呀,温统领请你帮帮忙吧。」 「看样子我是非替你出力不可了。」温雅尔一脸无奈的说:「孙将军,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若温某人办得到的,一定不推辞。」 换句话说:若是办不到的话,那就抱歉再联络了。 上官殿也很好奇的看着孙浩成,到底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需要帮忙,而且这个忙还只有温雅尔能帮? 「你还记得安西王在凤凰台开宴之事吗?」 「喔,就是没邀请我那一次。」上官殿不是滋味的插嘴,虽然他不爱那个调调,但掩袖也该问他一下以示尊重嘛! 虽然他后来知道他们是为了擒孙浩成,怕他坏事才不邀请他,不过被排挤的感觉还是很明显。「你想翻旧账是不是?」温雅尔巴不得此时有人来转移话题,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接口,「原来你嘴巴上说不介意心里还是有疙瘩,这样好了,改天晚上我设宴跟你赔罪,你一定得来呀。」 他急步往前走,回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雅尔,人家还没说完。」上官殿连忙喊道:「你回来呀。」 「王爷,我看温统领是不想帮我这个忙了。」孙浩成沮丧的说:「他摆明着是在装傻。」 别说是孙浩成有这种感觉了,就连他都觉得了,「是呀,这人最近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唉。」孙浩成叹了一口气,「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上官殿忍不住笑道:「孙将军,怎么突然拽起文来了,这可不像你呀。」威武将军豪迈正直,是个不可多得的沙场名将,只是他向来就不是掉书袋的人,突然吟起关睢这首情诗,表达自己思慕一个窈窕淑女的心情,害他忍不住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王爷,你不知道我书念得少,以前总觉得这些情呀爱的都是狗屁,如今才知道古人这么写都是有道理的。」 「这么说来,让孙将军‘求之不得’的是真有其人喽。」 「当然。」他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可惜只有温统领知道她的下落。」 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勾起了上官殿的兴趣,「只有雅尔知道呀!」 这可有意思了。 ◎うなぬがぢゆま◎ 「今天这么有兴致,找我做什么?」常相思放下手上的兰花,转身道:「要来也不派人先说一声,我好把我的馨兰收好。这兰花最碰不得男人的气,说不得明日便谢了。」 「我倒忘了你是世外高人,不能贸然来访。」温雅尔一坐,接过了黄莺儿送上来的茶,「陪我下盘棋吧。」 旁人看来,常相思似是他的女人,但他们却只是朋友,非常谈得来的朋友,她的性格就像湛掩抽一样,聪明而内敛,他永远都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黄莺儿备好了棋盘,拿出了黑白子便站在一旁服侍,温雅尔看了她一眼便道:「你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她看着常相思,见她轻轻颔首才退下了。 「真奇怪,她明明是我家的丫头,怎么只听你的话?」常相思出身凤凰台,因听她谈吐不俗又端庄美丽,所以在老鸨逼迫她卖身时,他才为她赎身并接进府里,拨了丫头伺候她。 她跟其他青楼女子不同,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气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一点都不奇怪,有你这样的主子,聪明的丫头都不会向着你的。」她捻了一枚白子笑道:「请。」他随手下了一黑子,「还是老样子,骂人不带脏字。我领教了。」 常相思抿嘴一笑,淡淡的说:「岂敢。我仰仗你的鼻息而活,怎么敢非议你呢?」 「说不非议也已经非议了。」他一抬眉,「我哪里得罪你了,今天说话酸溜溜的。」 「我一向这么说话,随性的程度就像少爷你不请自来差不多。」想到就来,想来就来。这跟她想说就说,想到就说一样嘛! 「原来是不欢迎我。」温维尔就是欣赏她这种个性,一个弱女子有这种聪颖和口才实在很难得。「欢字欠边,就是欠你才得迎你。」她似是无奈的说:「我陪温少爷下棋解了闷,哪日换我闷了,不知道谁能帮我解了。」 他一听就知道她另有所指,于是笑问道:「听起来这盘棋是不能平白陪我了?」 「好聪明的少爷呀,给你说中了。」常相思竖起大拇指,柔声道:「我的确有所求。」 「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吧,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拐弯抹角。」他抱怨着。 今天在宫里才装傻甩掉一个有所求的孙浩成,回到家来又是一个有所求的常相思。 大家把他当有求必应的活菩萨是不是呀?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她说道:「这样好了,我们不如赌这盘棋,若我赢了才好开口跟你讨呀。」 「那有什么问题,只要你赢了,我屋子里、书房里的东西随你检一件。」他大方的说。 半个时辰过去,白子兵临城下黑子节节败退,温雅尔只得举旗投降,算了一算输了十一个子,也算惨败了。 「说吧,赢家你要什么?」诸事不顺哪,以往顶多输上一两子,有时还会嬴个几次,倒不像今天这么凄惨一败涂地。 看常相思今日卯足了全力与他厮杀的样子,证实了以前她都只是敷衍他而已。 「我要跟你讨个人。」她一笑,「景阳春。」 「你要她干吗?」怪了,怎么每个人都要她,还不分男女8你跟我大兜圈子,就是为了讨她?」 「是呀,我跟她挺投缘的,这丫头聪明可爱、心肠又好,跟着你受罪也怪可怜的。」 「不给。」他突然觉得生气,什么叫作跟着他受罪?一副他欺负了她的样子,是她折磨他才对吧?「你想反悔?」常相思摇摇头,「不好吧,你答应过的。」 「我说我屋子里、书房里的东西随你捡一件,景阳春是个人可不是个东西。」他理直气壮的说。「原来阳春不是个东西。」她忍不住噗哧一笑,「那好吧,既然你不肯割爱,那么我就只好委屈些,要了你那幅唐伯虎的八美图。」 她觊觎了好久,无奈温雅尔无论如何都不肯割爱。 「你是土匪呀。」他一拍桌子,「你怎么不干脆去抢?」 常相思一脸无辜的笑着,非常愉悦的样子呢。 ◎うなぬがぢゆま◎ 「少爷,怎么了?」景阳春吞下了一口饭,奇怪的看着温雅尔。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就抱着胸坐在那里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吃饭。 她本来是不想问他的,可是又觉得他额上的青筋似乎随时都要爆开了,生怕是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况且他这样瞪着她,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令人迷恋的实力。」他冷冷的开了口。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常相思那只狡猾的狐狸! 她吓了一跳,喊道:「啊?什么?」 温雅尔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向前倾,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盯着她,紧紧的抿着嘴。 「长得难看、身材矮小,笨话又多。」他的脸色越来越来难看,脑袋里似乎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在打转。 孙浩成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景阳春瞪大了眼睛,不悦的骂道:「少爷,你干什么啦!太没礼貌了!」居然这样批评一个蔻少女,实在太过分了! 「我头痛,不吃了。」他揉揉太阳穴,越想越是难以理解,索性不想了。 再这样下去,除了他的头痛加剧之外,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真奇怪,干吗突然骂人。」她虽然不高兴他这样批评她,可是听到他头痛还是关心了一下,跟在他身后问:「少爷,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你吃完收一收就回去,这里用不到你了。」 「可是时辰还早。」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休息时间呀!她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我扶你进去。」「放开我。」温雅尔甩开她的手,「多管闲事,留着这分心眼去讨好别人吧,我不希罕。」 「少爷,你到底在说什么,是头疼得厉害吗?」她担心的问:「真的不要紧吗?」 「我说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呀。」他大声的吼她,「跟着我干吗?念出去!」 景阳春退了几步,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说:「少爷,你真是莫名其妙,干吗突然发脾气?我走了。」 她气呼呼的往外走,边走边骂,「真是不可理喻,好好的发什么脾气,饭也不吃,头疼也不看大夫,光会吼我。」 虽然他叫她滚出去,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大总管说一声,找大夫进府来瞧一瞧。 说不定他是因为头疼,心情不好才会骂人的。否则他这几个月来都挺好的,也没大声凶过她,怎么今天会突然故态复萌? 景阳春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一个东西,喀的一声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她往前栽倒惨叫了一声。 「好痛……」她翻过身来,想借着月光查看自己的脚怎么了,但仅一个动作而已,便已疼得她冷汗直冒。 「别乱动。」温雅尔一听见她的叫声,连灯都来不及拿就冲了出来,就着月光看见她左脚踝上夹了个补兽器。 以景阳春的姿势压根看不到自己的脚怎么了,只觉得刺痛感不断的从脚上传来,痛得她紧紧抓住了地上的青草,颤声问:「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把手放在捕兽器上,仔细的看了一下估计这应该是用来捕兔子的,力道比较小,要是放个机括强一些的,只怕就把她的脚给夹断了。 「阳春,我一直想问你,你每天急着亥时就要走,到底都到哪去了?」他想扳开这个捕兽器的机括,可是又不希望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脚上,于是随便找个话题跟她说话。 这个疑问放在他心里很久了,一时情急之下居然就问了出来。 「什么……碍…痛。」景阳春痛得头昏脑胀的,闭起了眼只是喘气,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好了,没事了。」温雅尔猛然的板开机括,虽然又让她痛了一下,但总算是脱离了钳制,「给个补兽器夹着了。」 他横着把她抱起来,朝着屋子走去,「你怎么走的,没事也会踩到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她闭着眼睛,委屈得想哭,「路黑,我没瞧见。」 「路黑不会提灯来照吗?」他想到她差点弄断了自己的脚,忍不住怒气上冲,「夹了脚活该。」 「少爷,你这么说很不公平,我怎么会是活该?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放在路上,这不是存心害人吗?还好是我踩到了,如果是你踩到了,那不是更加不好吗?」 「我没有你笨,就算路上放了十个,我也不会把脚放进去。」 温雅尔把她往床上一放,「躺着不许动,我去给你找大夫。」 「找大夫?」她眨眨眼睛,「那要不要叫大夫顺便瞧瞧你的头疼?」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挂心这种无聊事。」他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一边骂道:「你可不可以放聪明一点,老是这么笨你不觉得烦吗?哼!」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样子,他就心烦。 捕兽器不会自己跑到路上,这个时候那条路一向也只有阳春来往,有人要害她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 真是太可恶了,后面那群女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们就是认定他不会吭声,不会插手,所以才这么大胆!他不管管真不行了。 干脆把那些女人都送出去,落个清静。反正红颜知己嘛,再找就有了。 下次得选些好脾气的。 景阳春看他走出去,喃喃的说:「这怎么会是无聊的事?」 真是不明白少爷在想什么,她伤了脚已经够倒霉了,他居然还觉得她笨、她活该。 「唉。」景阳春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丫头真不好当8好想回家呀。」 ◎うなぬがぢゆま◎ 「你真是好福气呀。」芳芳将仔细剥好皮的橘子放到景阳春手里,笑道:「那,吃吧。不用我喂你吧。」 「当然不用,我的手又没事。」她又将橘剥成了两半,递给了芳芳,「一起吃吧。」 她笑着接过来,剥了一瓣送进嘴里,「真甜。你呀是因祸得福,我也跟着得道升天。」 景阳春倒是不要这种福气,不过是伤了脚而已,休养个几天就好了,少爷却把她弄得像废人一样,只差没把她绑在床上了。 「少爷把小姐们赶出去,真是大快人心哪。」她再也不用受珠小姐的气,想到就觉得开心。 少爷又给了她新的差事,要她在这段时间先照顾阳春,又轻松又不受气。 大伙都知道阳春是少爷眼前的红人,老夫人也对她另眼相看,照顾有加,还拨了一间小屋子给她独居,让她不用再跟粗使的丫头们睡通铺。 想当初老夫人想了好多办法,要把容园里的姑娘们赶出去,但一直没成功过,没想到阳春一伤了脚,少爷就发火了。 「少爷对你真好,大家都说少爷要就成婚把你收房,不然就是把你放到后园子当小姐,总之都是享福就是了。」 「啊?不会的,我只是少爷的丫头而已。」景阳春摇摇头,事情根本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少爷才不是为了她赶走姑娘们的,他有跟她提过这件事,主因还是他看腻了她们,刚好有了这件事让他有借口赶人,没多久他又会弄新的人进来了。 否则没凭没据的,怎么能冤枉说那个东西是姑娘们放来害她的呢? 说穿了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根本不是大家说的那样。 「两个小妮子说些什么话呀,房门也不关,一点都不怕旁人听到了笑话。」黄莺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真香,莺儿姐姐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芳芳笑道:「我又有口福了。」 满园的姑娘只剩下常小姐依然屹立不摇,丝毫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大概也是因为她对阳春很好,所以少爷才手下留情,没连她也赶吧。 「你这小馋猫,鼻子这么灵。」黄莺儿从篮子里拿出了卤得熟烂的猪脚,「吃脚补脚,顺便去霉气。多煮了些,芳芳也吃点吧。」 「还有呀,这是小姐要我拿来给你的,你收好可别让旁人瞧见了。」另外,她将几本书放在景阳春怀里。 「给我的吗?」书耶,要花银子买的呢!常小姐对她真好,居然送她书。 「当然是给你的啦。」她笑道:「不过是几本话本杂剧,也没什么。托你的福,小姐才能拿到八美图,该是她谢你才对。」 「什么?」景阳春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一脸疑惑的问:「莺儿姐姐,你说什么八美图?」 「没什么,你好好养着身体。」她拍拍她的手,又交代芳芳道:「芳芳,有什么事尽管过来跟我说一声,知道了吗?」 「知道了,莺儿姐姐。」她嘴里咬着猪脚,含糊不清的说着。 景阳春随手翻着一本名为西厢记的书,一头栽入了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恋故事之中。 原来,那就是爱情了呀。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作男女之情,然后开始对那美丽的邂逅产生了无限的幻想。 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想到了自家少爷的俊美,却对他那风流不定的个性摇起头来。 如果有一天,他也似张生般非卿不娶的多情,那就好了。 第七章 虽已是冬日时分,但是空谷里的菊花和秋海棠仍是灿然盛开,一点都没因那萧索的西风而凋谢了花瓣。 「就说少爷乖不了几个月吧。」黄莺儿兜着一裙子的花草,和景阳春坐在花草堆里头玩耍着斗草。 少爷当初倒是有骨气,将园子里的姑娘赶得一个不剩,然而没过多久老毛病又犯了,一项轿子便又抬进了一个人。 就不知道那姑娘是个什么脾性,现在看起来还好,待人挺客气的,可时日一久不知道会不会成虎。 「你少说几句吧,瞧我这枝并蒂花。」 黄莺儿笑了一声,「亏你还变得出来,我这里可没有了,认输了就是。」 景阳春站起来抖了抖裙上的花草,「莺儿姐姐今天倒是干脆,不瞎缠了。」平常要是输了,总要缠着她再比一回,非得赢个一次不可。 「忙什么?上次编的藤篮子我可还没学会,不许你这时走。」她拉住她道:「我手没你巧,编出来老是歪一边。」 「改天吧,今天立冬呢。我得到厨房去帮忙搓圆子。」 「哪用得着你?」黄莺儿笑着说:「你一去,她们反倒不好做事了。」谁不知道老夫人疼她,除了少爷的事还是阳春动手之外,其他的事可就沾不了她的手了。 「我在小厨房做就是了,横竖也要弄给少爷吃,不如多做一些给她们送去。」 丫头当成她这样,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自从容园里的姑娘出去之后,老夫人又拨了一些小丫头到少爷屋子里当差,她变成了人家所谓的「上脸的大丫头」了。 什么都有人抢着帮她做好,她实在是很不习惯这种改变。她本来就是劳动命的人,现在却只需帮少爷递递布巾、伺候他喝茶吃饭梳洗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让她浑身不对劲。 在她的坚持之下,煮饭的工作才没被抢跑,否则她可就一无是处,不知道待在温府干吗的了。 「你就是心好。」黄莺儿送她出去,又笑了笑道,「晚上过来,咱们一起吃汤圆吧。」 景阳春答应了,缓缓的往回走,或许是因为秋天吧,她总觉得提不起劲来。 她走到一棵枫树下,坐在石头上,秋风吹落了艳红如火的枫叶,在过不久这里将会被一片银白所取代。 一年也即将要过去了,没想到她离家快要一年了。 她强烈的想念着家人,如果有翅膀能够偷偷的飞回家去,看看爹娘和爷爷奶奶,那该有多好呀。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不应该这么心急呀,只要再多挣点钱她就能回家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好奇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她抬头一看,一个陌生男子冲着她笑了一笑,「是偷懒还是迷路了?」 「都不是,我只是想坐一下,瞧瞧这些落叶而已。」 她看他的衣饰华丽,神情轩昂、态度和善,想到少爷说今天要在水晶阁宴请南七王,可是不需要她在旁边伺候,便放她一天假叫她自己在容园里逛逛,所以她才会去跟莺儿玩耍。 「你就是七王爷?」景阳春疑惑的皱起眉头,「你不是该在水晶阁吗?」 怎么会跑到容园来了?也没其他人陪着就这么在都是女眷的地方乱逛,有点不妥当。 上官殿微微颔首,上下打量着这个清秀佳人,「你是温雅尔的丫头,阳春对不对?」 难怪他神魂颠倒了,这女孩虽非绝美,但确有一股钟灵脱俗之气,若说刚刚那位作陪的女子艳若石榴,那她就是人淡如菊了。 「嗯,你怎么知道?」她点点头。 「我猜的。」他微微一笑,「我对你是久仰大名了。」 一直想见见她,却没有缘分。之前本来有过机会的,可惜因为她受了些不伤,温雅尔便推说她不方便,于是又耽搁了下来。 他总觉得他是在藏她。不过是要见一个丫头而已,他这么推三阻四的,实在叫人觉得可疑。 他曾经怀疑他是迷上了自己的丫头,以他总总的反常行径看来,这并无不可能。 谁知道温雅尔哈哈大笑,直呼不可能!第二天,他就到风月楼赎了名妓史柔回家摆。 上官殿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咦?」她奇怪的问:「为什么呀?」他怎么会久闻她的大名了?她又不是什么出名的人,只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他一笑,「当然是因为你家少爷天天提呀。」 景阳春一听,嘟起了嘴,「一定都在骂我。」就不知道少爷怎么搞的,脾气一天比一天还坏,没事就跟她瞪眼睛,也不说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他。 「没错。」他点点头,优雅的说:「陪我走一走,有空吗?」 「你是少爷的客人,我陪你走走是没关系。」她看了他一眼,「不过你不是应该在水晶阁里作客吗?」 「那里无聊呀,看你家少爷和他的红颜知己亲热,实在是很无聊。不如跟你看看枫叶,还比较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景阳春一想到他说的画面就觉得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梗在她的喉头似的,害她呼吸都有些费力了。 上官殿捡起一片枫叶,说道:「听过红叶提诗的故事吗?」 她勉强一笑,「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他惊喜道:「你也知道这个典故,读过书吗?」没想到一个丫头居然懂得红叶提诗,他本来想当作故事说给她听的。 她客气的说:「念过一些些,不是很懂。」 「有意思。」他哈哈一笑,「女人就是要多念点书,才不会老是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男人读书是为争官,女人就是为争气了。你可真争气!」身为一个丫头,除了温饱之外还能想到要读书识字,光是这份用心他就很欣赏。 「我不过识得几个字,教我读书的小姐才是女人的光荣呢。」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跟七王爷说话比较轻松呢? 跟少爷说话的时候她老是在生气,他老是在吼她,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过几句话。 他们并肩在园子里漫步,一分友谊就在谈古论今之中悄悄的滋长。 ◎うなぬがぢゆま◎ 「铜钱换成碎银,碎银再换成一小锭元宝。」景阳春盘坐在床上,高高兴兴的玩弄着两锭小元宝。 辛苦了一整年,总算是有些代价了。 明天她就拜托表婶出门采买的时候帮她把元宝送回家去。 远处传来爆竹之声,不知是谁这么晚了还在放炮热闹。 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她总觉得有些冷清,虽然温府很热闹,姐妹们刚刚还来玩了一会才散去休息,但热闹之后她总是格外想家。 「喂,阳春。」温雅尔在外门敲门。 咦,少爷今晚明明今夜不回来了,怎么会突然来敲她的门呢? 景阳春连忙跳下床去开门,「少爷,你不是当值吗?」 「皇上让我回来吃团圆饭。」他站在门外道:「没想到还是晚了。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他站在微雨楼下,看着天空缓缓的降下瑞雪,而自己的屋子里头一片漆黑,感觉好冷清,好希望有个温暖的地方可以放下一身的疲 惫,有人为他点亮了灯、送上一盏热茶,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于是他随步乱走,居然到了阳春的屋子前,原本不想惊动她的,可是瞧见她屋内的灯火通明看样子是还没睡,所以他还是敲门了。 「有是有,但都冷了吧,我去小厨房弄热。」他看起来好疲倦的样子,发上和肩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不用了。」他从她旁边掠过,进到屋子里,一边脱下被风一边问:「有哪些可以吃?」 「还有些鸡蛋糕和果子。」她连忙接过被风,送上了一杯热茶,「少爷,下雪了怎么不撑伞?不冷吗?」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下雪了也不知道避一避或是挡个伞,要是着了凉那不是活受罪吗? 「没注意到下雪了。」他喝了一口热茶,然后说道:「坐吧,别忙,我待会就走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他越要表现出不在乎她的样子,心里就越沉重。 这一年来的相处,这个嗦的丫头居然让他变得患得患失的。 他不允许自己变成这样,所以他刻意表现得和平日无异,身为浪情恶少之一的温大统领,怎么能栽在一个丫头手里? 要是湛掩抽回来,没把他笑死才怪。 「喔。」景阳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手里还是拿着披风,披风上的雪花给屋内的温暖一融,变成了冰水湿了她的衣袖,带来一阵寒冷的感觉。 她没有放下来的原因是不晓得要把手放在哪里,他们好久没这样四目相对,隔着一个桌子说话了。 有些怀念。 温雅尔吃了一些东西,喝了一口茶,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袋,放在桌上朝她移了过去。 「什么东西?」景阳春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问。 「红包。」他淡淡的说。 过年嘛,主子给奴才红包,让他们过个好年感念他们一年来的辛劳,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倒不是对她特别。 「喔。」她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瞪大了眼,「这么多?」 「我钱多不行吗?」他横了她一眼,「每年的规矩都是这样,从来也没人嫌多。」 说了这句话,他不发给每个人五十两也说不过去了。 今年他的荷包可要大大的消瘦了。 原来是每个人都一样!天哪,五十两可是大手笔,她工作了一年也才存了十两多一些,一个过年的红包就五十两? 在大户人家当丫头更是太幸福啦! 「太好了!少爷,谢谢你、谢谢你!」景阳春站起身来,不断的鞠躬和道谢,乐得拉着他在房里蹦蹦跳跳的,「太好了、太好了。」 「这又没什么,没必要高兴成这样吧?!」他忍不住笑道:「不过五十两。」 她还真是容易满足呀,五十两就一副乐到快昏倒的模样,要是给她五百两不就当场驾鹤西归?「当然高兴呀!有了这五十两,我就能还债回家,就不用再当丫头啦。」她兴奋得双眼发亮,「天哪,这真是太好了。我终于能回家了、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你是在高兴这个?」温雅尔马上沉下脸来。 这丫头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他干吗要给她钱解了她的困境,然后放她回家逍遥?他真是个猪脑袋! 「是呀。」她兴奋的点点头,又笑又跳的,「这真是太好了。少爷,你不觉得吗?」 「当然不觉得。」温雅尔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银票,「别高兴得那么早,我话还没说完。」 「啊?」她猛然安静下来,眨眨眼睛问:「什么?」 「照例这五十两是该赏你的。」他为了要收回这五十两,于是味着良心说谎,「不过呢……」 他努力的回想着,这一年来阳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可以让他拿来当理由,扣住这五十两不发? 想了半天,却只记得她辛勤工作的模样,怎么都找不到她做的错事。 「不过怎么样?」景阳春问道:「少爷?」 「我先喝杯茶再跟你说。」他拿起一杯茶就唇,猛然道:「想到了。 哈!阳春姑娘你可记得摔烂了一组青瓷金鱼杯,价值一百两银子。所以这红包嘛,就先扣着了,你还倒欠我五十两。」 「少爷,你明明说过我不用赔的,而且那也不是我摔碎的呀。」哪有这种事,她爹欠了人家五十两,给逼得都要去上吊了,现在她居然又欠了少爷五十两? 这真是从何说起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用赔了?」他手一伸,「证据呢?」 景阳春瞪着他,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这根本就是在戏弄她嘛!她气得满脸通红,紧握着粉拳浑身都在发颤,照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十年?二十年? 「你管我,我说你要赔就是要赔。」想拍拍屁股走人?他才没那么容易就遂了她的心愿。 「你太过分了,少爷。戏弄我很有意思吗?看我高兴又失望,会让你很快乐吗!」她愤怒的喊道:「你还是这么自私,凡事只想到自己,一点都没顾虑到别人的感受,我最讨厌你了。」 她一跺脚,眼泪不听话的夺眶而出,又强调了一次,「讨人厌的少爷,我最讨厌你了。」 呃……最、最讨厌他? 温雅尔愣了一下,回嘴道:「要你真的喜欢了我,那才麻烦呢!哭什么哭,掉再多的眼泪我都不会心软的,哼!」 居然敢说讨厌他,这死丫头不知道他是人中之龙,多少怀春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吗? 他纵横花丛十多年,还没听过哪个女人讨厌他的! ◎うなぬがぢゆま◎ 春天过去,夏天跟着而来,转眼又到了枫红的时分,景阳春依然坐在枫树下看着飘摇的落叶。 她也即将满十八了,来到温府居然已经匆匆的过了快两年。 这近一年里发生了许多的大事,而她一直是个安静的旁观者。 夜雨成了安西王妃,七王爷成了她的好友,家里的欠债也还清了。 她跟着常相思学女红,因为心细手巧没多久就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七王爷喜欢她的手艺,常常花钱请她绣个荷包什么的,有了这份额外的收入,她才能这么快的还清欠债。 今天是她在温府的最后一天,前几日大伙给她送行,热热闹闹了一整晚。现在她哪都不想去,只想安静的坐在这里,回忆两年来的种种。 她一直是幸运的,得到了许多贵人的帮助,当丫头的这近两年来,她成熟了、圆滑了也懂事了。虽然少爷还是嫌她嗦,动不动就大声吼她。但是,她将会怀念这一切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有些因为客气而显得生疏,但在之前那一个落泪的夜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 她依然是个嗦的丫头。 而他还是个任性的坏脾气少爷。 就要离开了呢,没想到她居然有些舍不得了。 「阳春姐姐。」丫头小名气喘吁吁的奔来,说道:「你爹娘来接你了呢,就在角门边,我已经回了老夫人了。老夫人说你拜过她了,直接让你爹娘领你出去就得了。」 「喔,好。我知道了。」景阳春拎起小小的包袱,该告辞的人都辞了,只是—— 「少爷还没回来吗?」这两天都没看到他的人影,她想跟他辞行也找不到人。 虽然说他对她实在有些坏,不过总是伺候了他近两年,不说一声就走有点说不过去。 「我看少爷今天不会进门了。」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他迷上了凤凰台唱曲的姑娘,正想办法把人弄进来呢。」 少了浪荡成性的安西王爷一起荒唐,她家少爷倒是变本加厉,更加的风流了。 景阳春轻轻的皱起眉头,「好吧。那我就不等了,麻烦你帮我跟少爷说一声。」 「说什么呢?」小名歪着头问道。 「说什么呀……」她想了一想,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没话可说。 「就说谢谢他的照顾好了。」 小名正想开口,只听山石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说:「我可没照顾到你,也不用谢了。」 温雅尔从山石后转了出来,看景阳春持着个包袱,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上官殿多事,他家的丫头干吗要他来拉拢?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见着了阳春,居然给他见出了兴趣来,有事没事就上门来串门子,却不是来找他的。 爱来就算了,居然还变着法儿帮阳春攒钱,让她这么快就还清了欠债,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温府。 「我送你一程吧。」他往她旁边一站,「主仆一场,如今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就陪你走这段路吧。」 已经习惯了阳春在他的生活之中,想到以后少了她的唠叨,不知不觉得就提不起劲来。 物换星移,永远不变的只有改变了。 掩袖成了亲,独爱安西王妃夏夜雨,他可以理解他这样的改变,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效法。 他不相信自己有从一而终的本领。 就连对阳春,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似乎是希望她留下来,可是又怕这样加重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希望她离开,但又有点遗憾和无奈的。 总之,他是充满矛盾的。 他们缓缓的走在花间的小径上,温雅尔突然想到,他们从来没这样散步似的漫走,反倒是这近一年来常常看见上官殿和她并肩缓行。 他不晓得自己是轻蔑的成分居多,还是吃味的成分多一些。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开口打破了沉默,总觉得自己有责任说些什么。 「我想用剩下的钱摆个小摊子,卖些胭脂花粉、绣品花线。」她曾说过她不会当丫头一辈子的,她会用自己的力量赚钱的。 虽然离成功似乎还很遥远,但总算是开启了第一步。 「那很好。」他真是笨嘴呀,除了很好之外难道他不能说些别的吗? 转眼就走到了角门,景阳春从那半开的门中瞧见了探头张望着,一脸欣喜又焦急的爹娘,于是说道:「少爷,别送了。我爹娘就在门外,我走了。」她跟温雅尔鞠个躬,「谢谢少爷的照顾。」 他点点头,挥了挥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句保重别扭的梗在喉头,就是说不出口。 景阳春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轻轻的说:「那我走喽,请少爷保重。」说完,她便转身迈开轻松而欣喜的脚步,投向家人的怀抱。 「爹、娘……」她楼着娘亲的脖子,满眶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是欣喜重逢,还是悲戚离别?她也弄不清楚了。 温雅尔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慢慢的走远,阳春那长长的发丝被秋风给吹了起来,她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在门口不断的踱步着,满心的心烦意乱。 就这么断了吗? 就这样吗? 第八章 「阳春。」上官殿一身便服,笑意盈盈的站在景阳春的小摊子前,「生意还不错嘛。」 「七王爷。」她欣喜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在东门长街摆了个小铺子,做点女人家的小生意,因她手巧嘴甜,不过才月余就已经拉拢了许多熟客。 刚刚上官殿便是在旁边看她做生意,等到客人离开了才上前与她攀谈。 他是落落大方,想念这个好友就来看她。不像某个人,根本已经是魂不守舍还要故作不在意,来了却又不肯出来。 「刚好走过来,就瞧见你了。」他看着神采飞扬的她,称赞道:「阳春,你变漂亮了。」果然温府是个苛刻下人的地方,每个从那里出来的丫头都能长胖些、变漂亮些。 夏夜雨是一例,阳春又是一例。 景阳春一听,忍不住大笑。 上官殿莫名其妙的说:「怎么?我不觉得我的话很好笑呀。」 「没有啦。」她收住了笑,但仍是满脸的笑意,「这话要是给少爷听到了,他一定会说你的意思是我从前是个不堪入目的丑八怪。」 「你可真了解我。」 有人在她背后突然出声,她吓得回过头来,往后退了一步腰臀往摊子上一撞。 「少爷。」她瞪大了眼睛,不满的说:「你老是吓我。」 「你要不是说了我的坏话,自己心虚,我又怎么吓得到你?」温雅尔耸耸肩,翻弄着她摊子上的绣品,「这就是你吃饭的家伙?我看也普通得很,会有人买吗?」 当个衣食无缺的丫头有什么不好?温府上下没人会指使她做事,怎么都比在这抛头露面做生意好得多了。 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不但有,而且还很多。」她拍下他手上的绣品,「少爷,请你别弄乱了。」 「听到了没有。」上官殿笑嘻嘻的说:「少爷,你妨碍了人家做生意,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谁爱来了?我是刚好经过而已。」打死他都不会承认他是特地过来的,他也不会承认他老是骑着马往人家家附近跑。 「这么巧,就刚好经过这里?」上官殿可不吃他这一套。 他真是不了解他,他明明喜欢阳春,为什么却不承认呢? 「就这么巧,不行吗?」温雅尔有些恼羞成怒的说:「我还得跟你交代不成?」 「少爷,你小声一点。你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景阳春出声阻止。她刚刚瞧见两个姑娘有些犹豫的站在前面,似乎是想来看货,他一大声人家就赶紧走了。 「既然不受欢迎,那我走就是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就算自由了也该念在他善待她近两年的分上,对他客气一点呀。 净是跟上官殿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气死人了。 她连忙拉住他,「少爷,我又没有说不欢迎你,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别老是发脾气,爱冤枉别人。」 「我也不爱冤枉别人,就只爱冤枉你而已。」他愤愤的甩开她的手,转身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少爷小心一点。」景阳春扶着他,关心的问来人道:「孙将军,你没事吧?」 孙……孙将军?温雅尔定眼一看,差点撞上他的人不是孙浩成是谁? 孙浩成有点尴尬的说道:「我没事。」 自从他无意间发现他寻找多时未果的女孩,居然就在街上摆摊子做生意时,就天天来跟她买东西,借机亲近一番。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七王爷和大统领,两个人看来也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不定他们都是他的情敌呢。 他突然开始觉得自己能不能顺利把人娶回家,还是个未知数。 「这么巧,孙将军也来啦。」上官殿呵呵的笑着,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呀。 他后来才辗转知道把孙浩成迷得昏头的人,就是雅尔藏得密密实实的阳春,但既然雅尔不愿割爱,他自然也不会去跟孙浩成通风报信。 只是他有本事,还是给他找着了。 「你来做什么?」温雅尔不悦的问。 看他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一定不安好心! 「当然是来买东西的呀!温统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孙浩成也不甘示弱的回了 (: ) 第 5 部分阅读 「你来做什么?」温雅尔不悦的问。[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看他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一定不安好心! 「当然是来买东西的呀!温统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孙浩成也不甘示弱的回了嘴。 「孙将军今天要些什么?」景阳春礼貌的问道。 毕竟人家是她的衣食父母,每天都会来关照的,她当然要先招呼喽。 孙浩成看了一看,摊子旁摆了一件未完成的绣品,他随手指道:「就那个吧。」 「孙将军,对不起呀。」她歉然道:「这不能卖你,这是要做来当贺礼送人的。」 上官殿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绣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这活做得真好,是给谁的?男的女的?他也值得你费这么大劲吗?」 「当然值得,再赶个几天就能完工了。」景阳春笑着将绣品拿了回来,「孙将军,不如你再挑点别的吧。」 一听到她这么说,温雅尔一脸胜利似的望了孙浩成一眼,想也知道那是要送谁的。 除了他以外,谁还有资格收这份礼呢?况且他的生辰快到了,阳春既然说是贺礼,那就一定是要送他的啦。 ◎うなぬがぢゆま◎ 景阳春看着温雅尔又来她的摊子前面东翻翻、西翻翻,忍不住好奇的问:「少爷,你要找什么吗?」 最近少爷天天来,也不买东西就是瞎晃,不然就是跟孙将军吵嘴。 她就是不懂,像孙将军那种好人,少爷怎么会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呢? 「没有。」奇怪了,今天就是他的生辰了,怎么阳春还不拿礼物给他呢?这阵子他天天跑来,故意在她面前东晃西晃,就是怕她给忘了。 「喂,阳春。你有没有忘了什么事?」他等了这么多天,就算她是吊他胃口,也该吊够了吧。 「我忘了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的问:「少爷,你这几天好奇怪喔,你怎么了吗?」 「我哪有怎么了?你不是应该有东西给我的吗?」他没好气的说。这种事情还要他开口催吗?真是个迟钝的丫头,他都已经暗示她好几次,叫她不用害羞可以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了。 「什么呀。」他越说她越糊涂,百思不得其解的说:「少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我觉得你很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这么喜欢吊人胃口。」 景阳春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上,朝街上喊道:「王爷,我在这!」 湛掩抽一勒马头,朝发声处望来,跳下马走到摊子前笑道:「还好你出声招呼我,否则我就错过了。咦,雅尔你也在呀?」 夜雨只说阳春在东门长街,也没说清楚是在街头还是街尾,他差点就错过了。 堂堂一个安西王爷,甘愿成为妻奴亲自替老婆来拿东西了。 「不行吗?」温雅尔怀疑的看着他,有老婆的人来这里干什么?他已经很不高兴从王爷到将军,大家都觊觎他家的丫头了。 「王爷,夜雨姐姐还好吗?」 湛掩袖道:「很好,如果你常来走动走动,探望她那就更好了。」 景阳春抿嘴一笑,「就怕我去得太勤,王爷要嫌我嗦了。」 他看了温雅尔一眼,「我不是你家少爷,绝不会嫌你嗦的。」 「喂喂……」温雅尔不是滋味的说:「你到底来干吗的?难不成特地来说我坏话的?还是家里待不住了想出来占阳春便宜?」 「少爷!」景阳春涨红了脸,「你胡说些什么。」少爷真是莫名其妙,如果有男人来跟她说话,不论熟与不熟,他都要说几句难听的话来骂人,真是讨厌。 「就算我想占她便宜,你肯吗?」湛掩袖哈哈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想干吗关你什么事。」他哼了一声,不爽的说:「当然有关系,她是我家丫头。」 「问题是现在不是啦,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大家都有追求的权利。」看他越来越认真,湛掩袖忍不住就想撩拨他的情绪,否则他的情况还真叫人担心。 明明已身陷情网不可自拔,偏偏又否认得彻底,为了证明自己一如往常,并没有受阳春影响,他更是积极的寻花问柳了。 在感情的处理态度上面,他们这群兄弟一样的无知。 温雅尔面红耳赤的大声道:「你有老婆了,而且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还跟人家争什么!」 「少爷,拜托你别胡说了。」景阳春头痛万分的说。她得赶快送走其中一个,免得她的头更痛。她拿出日前绣好的那件白绫红里的兜肚,仔细折好以后交给湛掩袖,王爷,东西给你。」 温雅尔眼尖,看那绣品的花样似是他找的那件,于是连忙伸出手去中途拦截,大声问:「给他的?」 「少爷,你怎么用抢的呢?」她吓了一跳,说道:「那是要给……」 「湛掩袖的?」他将兜肚用力一捏,往摊子上一丢,「你可真够厉害的,连安西王都勾搭得上。一个南七王、一个孙将军还满足不了你吗?」 他自作多情,还以为她真会记得他的生辰,真是特地做了东西要来送他。 他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居然天天跑到这里等。 「少爷,你说什么?」景阳春瞪大了眼睛,觉得他那句话不但带刺,而且非常羞辱人,「你怎么可以说我、说我……」 「说你怎么样?说你跟那些迎来送往的妓女没两样。」 「雅尔,你讲这话太过分了。」湛掩袖沉下脸来,「快跟阳春道歉。」 「少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伤害我?」她泫然欲泣的盯着他。 「当然是因为、因为……」温雅尔因为了半天,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吃醋呀,他只希望能独占她的笑容和她的心意呀。 「因为你脑子有玻」湛掩袖帮他把话说完,「阳春,我看你也别理这个疯人了,他再不老实一点的面对自己,迟早把周围的人全都得罪光了。」 景阳春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的咬着下唇,盯着鞋子发愣。 为什么少爷这么奇怪!好端端的,就要发起脾气来!动不动就要骂人!这次更过分了,居然这样侮辱她,她什么都没做呀。 「掩袖,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些什么!」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因妒失言,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了。 就算他懊恼得想把自己掐死,也弥补不了对阳春造成的伤害。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为了一件小孩子的兜肚发疯,伤害了阳春。」湛掩袖骂道:「你无聊透顶,有空在这乱吃飞醋,不如去做些正经事。」 「小孩子……的兜肚?」 「夜雨有了身孕,阳春绣个兜肚祝贺一下都得挨你的骂,你也太霸道了。哼!」湛掩袖柔声对景阳春说:「别理他了,犯不着跟这人一般见识。」 她轻轻的点头,勉强笑道:「我没事,王爷你不用担心,还是回去陪陪夜雨姐姐吧。」 「那我就先走了。」湛掩袖横了温雅尔一眼,离去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呀,想让阳春讨厌你的话,就继续这样闹别扭、无理取闹下去吧。」 他这是在闹别扭?是在无理取闹?温雅尔一愣,有些歉疚的看着景阳春,轻轻的说道:「对、对不起。」真可恶,他居然得跟她低头认错? 他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三个字呀。 「什么?」她抬起头来,「少爷,你说什么?」 他把话含在嘴里,咕咕哝哝的,贵阳春根本听不清楚。只见他烦躁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又咕哝了几句。 「少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她有点不耐烦了,那种被伤害的感觉转成了一种尖锐的怒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说生气就生气,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有什么事也不好好的说清楚、弄明白,光是会吼、会凶、会叫人家闭嘴! 这么样一个任性的坏男人,她干吗老是把他挂在心上,她都已经不是他的丫头了,还要担心他吃饱、冻着吗? 她气自己是奴才性格,人家这样糟蹋她,她却偏偏要想着他。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少爷,你到底要说什么?孙将军过来了,我没空陪你蘑菇了。」她瞧见孙浩成走了过来,生意上门她总是要招呼的。 她这么说,温雅尔眉毛立刻竖起来,「没空?陪孙浩成可就很有时间了吧,哼!」他一甩袖,也不理景阳春愣在当场,故意朝孙浩成一撞,气呼呼的走了。 孙浩成给他撞得莫名其妙,「温统领怎么啦?这么生气?阳春……你怎么哭啦?」 眼泪不断的从景阳春的眼里落了下来,一滴滴的跌到黄土地上,慢慢的渗进土里渐渐失去了踪迹。 温雅尔气呼呼的回到家里,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取代景阳春服侍他的芳芳都挨了几顿骂。 芳芳委屈得嘟起了嘴,「少爷,我再跟你讲一件事,讲完我就出去了。」 「快点说完快点滚。」 她拿出了一个小包袱,小心的放在桌上,「这是阳春姐姐昨晚拿来的,我一忙就忘了给你了。阳春姐姐说,她知道你一向不过生辰,也不爱热闹。可是三十岁生辰非同小可,一定得收些贺礼讨个彩头,所以就……」 她话还没说完,温雅尔一把就抢过了包袱,慌忙的打开来,只见里面放着帽、衫、裤、袜、履一应俱全。 「该死的。」他懊恼的诅咒着,「该死的我、该死的、该死的!」 这下他要拿什么脸去见阳春?唉,还是先上安西王府去赔罪吧,湛掩袖一定有法子帮他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うなぬがぢゆま◎ 月色溶溶、秋桂悠悠,潺潺的小溪轻轻巧巧的顺着山势而下,蜿蜒着注入了风光明媚的竹子湖。 原已就寝的景阳春却被马蹄声给惊醒,然后半被逼迫的给人带到这里来。 因为温雅尔威胁她,如果她不跟他走的话,他就要吵醒所有的人。 本来她是铁了心不再理他,可是一看到他却又把心软了下来,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 「少爷,你说什么?」景阳春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白,「我听不懂。」 「我说我注定这辈子风流到死。」温雅尔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你刚刚这么说。」问题是干吗告诉她? 「所以如果我娶了你,你觉得我们能相安无事吗?」根据湛掩袖的忠告,要他不再动辄发怒、乱发脾气、乱吃飞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阳春娶回家摆着。 他想想也对,就像从前那样,天下太平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会老是这么爱闹别扭。 既然她不愿意回来当丫头,那当少奶奶总行了吧? 「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惊愕的看着他,「你发烧了吗?」怎么突然胡言乱语,好像有些神智不清耶。 「我没发烧,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翻了翻白眼,「我说我想娶你。」 「什么呀?」是她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为什么早上把她骂得那么难听之后,他现在却说要娶她?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爷,你真的没事吗?真的没有头昏,也没有喝酒吗?」虽然他看起来不像醉了,但说的却像是醉话呀。 「景阳春景姑娘,我在跟你求婚,你说好就对了。」温雅尔皱着眉头,「那么嗦做什么。」 「这怎么会是嗦,我总要问清楚呀。」她狐疑的看着他,「你干吗突然要我嫁给你?」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我知道,可是……」她还是觉得奇怪,喜欢是一回事,但突如其来的求婚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知道?你知道个什么?」他斥道:「我自己都还弄不清楚对你的感觉,你知道个什么鬼?」 「你既然还弄不清楚对我是什么感觉,干吗跟我求婚?少爷,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跟做的事相反,很矛盾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娶你呀。」温雅尔大吼着说道:「什么事情只要一扯上了你,我就浑身不自在、别扭得要死。就像你伤了脚的那一次,我明明急得要命,想安慰你、要你别害怕、别担心,可是说出口的却是骂你笨、骂你活该。」 「那你干吗那样?老实一点不好吗?」景阳春讶道:「你这样子我会觉得你是个讨厌鬼。」 「原来你觉得我是个讨厌鬼。」 他正想生气时,她又道:「看吧,又要曲解别人的话,然后开始生气了。」 「好,我听你解释。」他双手抱胸,先把火气压下去。 「在那种时候说那种话,不是讨厌鬼是什么?我知道,你是怕关心别人没面子对不对?可是你不能这么自私呀,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不管别人的感受。你每次都是这样,事情一不如你的意就要生气,就要骂人。你少爷当习惯了,一点都不把奴才当人看,说得好听一点,说自己不管事,其实根本就是在推卸责任。 「你是温家的少爷,家里的事你不管,谁管?家事都办不好了,如何统帅禁军?你这人又任性又自私,脾气又坏,蛮横又无理。」她跺了跺脚,「还把自己的好色当风流,简直是下流。」 「你骂完了没?」温雅尔怒道。给人骂得狗血淋头,还能不动怒的人,一定是圣人了,「不过是跟你求个婚,你不肯就算了,需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说我任性又自私?你才迟钝又嗦!我脾气不好,难道你就很温驯吗?我讲一句,你哪一次不是顶上个十来句? 「我蛮横无理那也是因为遇着了你,跟你说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要讲道理也要看人的呀。还说我下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强迫女人了?她们哪一个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说常相思好了,她住在温府四年多,我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吗?我下流?真亏你说得出口!」 景阳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把头一甩,「我要回去了。」吵一个晚上也不会有结果的,少爷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他到底是来骂人还是来示爱的。示爱?她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荒谬想法,他哪懂得什么叫爱,更别说要表示了。 她真是瞎了狗眼才会把心放在这种人身上。 咦?景阳春彻底的呆住了。 她……把心放在他身上? 第九章 每次从安西王府回来,身为三万禁卫军大统领的温雅尔,总是有万分的感慨。 原因就是安西王那如天仙般的王妃夏夜雨。 她原本是他府里的瘸丫头呀,没想到他一个没注意到而已,居然给湛掩袖这个精明鬼拐走了。 怪只怪他府里仆从太多,而他又是个不管事的,除了阳春之外,他根本记不住谁的名字。 偏偏,阳春走了。而他现在想给她少奶奶的位置坐坐,她居然还不肯回来! 他推开了那个因为闹鬼传得绘声绘影,而弄得全城皆知的漪水阁园门,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谁会知道这座闹鬼的漪水阁里,曾经住过一个绝色佳丽,而令他心痛扼腕的是,先推开这扇门走进去解放那受困天仙的人,居然是湛掩袖而不是他。 就这么错过了,实在好可惜呀。 既然知道了漪水阁没有闹鬼,又是天仙般的安西王妃曾住过的地方,他当然不能任其荒废,老实不客气的搬进去住了。 但他心里却又隐约的知道,搬离微雨楼似乎是因为那里充满了阳春的声音和影子。 他不明白,阳春不过是个丫头,而且还是个已离开温府的丫头,为什么他老是想着她呢? 这样看来,他是喜欢了她没错了。 他走上楼梯,推开房门点亮了灯,拉了拉壁角的一条线。因为府邸太大,他不肯让奴仆们留在他的屋子内,又懒得去喊人,因此要人拉了一条线末端接着铃铛到下人房去,只要一拉线要不了一时半刻,就会有人过来了。 他一边伸手脱下外衣,一边穿过珠帘往内室走去。 然后,他有些诧异的停下了脚步。 烛光虽然昏暗,但仍能让他清楚的看见,一名红衣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半趴在床沿。 「你在这干吗?」他往前走去,想一把把她拉起来,然后扔出去。 他直觉的把她当作府里的奴婢,因为有大总管之前曾因为擅自安排婢女过来这边,而挨了他一顿骂的经验。 看样子他是骂不怕的。大概有他娘给他撑着腰吧,因为他娘觉得房里没人服侍太荒唐,因此数次派人过来,只是又都叫他给分了出去。 阳春走了之后,他看哪个丫头都不顺眼,怎么样都觉得她们比不上阳春手脚利落。 他的手一拍上红衣女子的肩头,一只玉手迅速反抓住他,用力的翻过来然后往下一拗,她也顺势站起身来,将他的手反转到背后,然后往下一压,脚往他膝窝一踢,让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床前,然后伸手点了他背后的灵台穴,叫他动弹不得的趴在床沿。 「喂,姑娘!有话好说,用不着动手吧?」糟了,家里的丫头居然身怀绝技,而且还会点穴这门高深的功夫,让他根本无从防备! 所以他才会一招受制,这么看来她一定不是他家丫头,说不定是他的仇家,这下他给制住了,说不定小命要完蛋。 不过女人一般都是他的冤家,应该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吧? 会有人舍得对他这种翩翩美少下毒手吗? 红衣女子虽然一招制住了他,但这么一动真气,胸中气血翻涌再也站立不住,一跤摔在温雅尔背上,吐出一大口血来,热烘烘的鲜血全染了他的肩。 一阵血腥味让温雅尔大皱眉头,「姑娘,拜托你别吐在我身上,那味道……不怎么好闻。」 没反应? 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一动也不动的趴在他身上,头则倒在他的肩,发丝垂落在他的颊边。看来她一定是晕了过去。 说不定她早就身受重伤,待会就会呜呼哀哉,比他还早死。 希望老天保佑,在她醒过来前他先能动,否则这姑娘要是来寻仇的,那他可就倒足了大霉。 他才这么想,却听到背上的人嘤咛一声,稍微的挣扎了一下,看样子老天是站在她那边的。 她醒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哪个过路神明眷顾了他一下,温雅尔发现他的手脚能动了。 其实是因为红衣女子的真气不纯,无法制住他穴道两个时辰,绝对不是哪个神明显灵特别来关照他。 温雅尔立刻转过身来,两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脉门,猛然跟她打了个照面。 只见她杏脸桃腮容色秀丽,虽然脸上毫无血色,但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 红衣女子身受重伤,刚刚制住温雅尔的那一击又让她更加虚弱,现在被他抓住了脉门,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别这么大力。」她虽然虚弱,却仍是露出一个撒娇的笑容,「人家会痛。」 温雅尔嘿嘿的笑了一声,「你是谁,到我房里来干吗?」 来投怀送抱吗?看样子不怎么像呀,还是小心为妙。 她嗔道:「你想要知道人家的名字很容易,用问的我就说啦。偏偏要把人家抓得这么痛,一点都不心疼我。」 软言、温香,美人如玉,温雅尔色胆比常人还大,明知道对方大发娇嗔、故作媚态绝对没安什么好心眼,不过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这是他做人的最高原则,就算对方来历不明,豆腐照吃。 他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小巧的下巴,「我当然心疼啦,你瞧这不是放开了吗?」他假装色迷迷的打量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你到底是谁,半夜闯到我的府邸,难道是想偷人吗?」 她身受重伤浑身无力,只得倚进他的怀里,「人家叫作红裳,半夜到这里来当然是为了亲近公子你。」 「怎么你说的话我不大相信?」亲近他的方法有蛮多的,让自己身受重伤了再跑来,挺诡异的不是? 「公子是不相信人家的心意?」她把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满脸微嗔薄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你这么怀疑人家,真叫人伤心。」 「我怎么舍得怀疑你呢?」温雅尔笑道:「咱们今晚亲近亲近,明早还是得到知府衙门一趟,要是今晚城里出了什么大事,那我也才知道找谁负责呀。」 他虽然嘻嘻哈哈的跟她调笑,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当了鬼之后能不能继续风流,还是个未知数。 因此当人时还是小心一点,免得做了糊涂鬼。 红裳眸道:「你真坏心,人家都受伤了,你还满脑子想着要欺负我。」 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就是得趁着你受伤我才得以一亲芳泽,要是你伤好了,我还有机会吗?」 不知她是敌是友,但她的出现的确是值得怀疑的。 这样一个会武功的少女,在册立太子的敏感时刻出现在他的府邸,实在是相当的可疑。 当今皇上有七子,但却迟迟未册立太子,直到年初时才有他亲近的大臣放出了消息,说皇上正在拟密旨准备册封太子。 人人都知道上官殿受封的机会最大,而他一向和他交情匪浅。 湛掩袖前月遇袭虽然无损,但也从此开始了诸皇子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争位丑事。 众人皆知握有兵权的湛掩袖和统领禁军的他,绝对是支持上官殿的,因此若有人要斗垮上官殿,就一定得先铲除他们。 上官殿忧虑他们会成为目标,或许是担心对了。 红裳格格一笑,「说得也是。要是人家没受伤,一定亲手把你的狗头扭下来。可惜我受了伤,也只好由得你欺负了。」 「谢天谢地你受了伤,扭不得我的头。我要是没了头,那可不怎么好看。」温雅尔一副舍不得她的模样,「要是吓坏了你,我可真是心疼了。」他将手放在她的纤腰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怀里有个动弹不得,又是自己送上们来的小美人,这点便宜总是要占,豆腐总是要吃的。 小心提防她之余,豆腐也得吃个过瘾,这才不枉他滥情恶少的名号。 红裳眨了眨眼睛,娇笑道:「你这人太坏,就爱占人家便宜。」 「听说这里女鬼闹得凶没人敢来,人家这才大着胆子进来躲一躲,没想到女鬼没瞧见,色鬼就先碰上了。」她横了他一眼,秋波流转媚态横生。 「这叫缘分。」他轻浮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贼贼的笑道:「我今晚可真是艳福不浅。」 原来如此,这个叫红裳的少女,八成是听过这里闹鬼被废置,又急需要地方养伤,因此才会闯上门来。 问题是她到底做了什么? 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关到大牢去,实在是有些浪费。 要是她犯的错不大,他倒是可以帮忙她脱身,不过前提当然是他得有好处才行。 陪他个十天八晚的也不错。 红裳嘟起微翘的唇,委屈的说:「你的确是艳福不浅,人家可是倒足了大霉。」 「能遇到我你是鸿福齐天。」他大言不惭的说:「怎么会是倒霉。」 「才怪。」她受了重伤,又勉强跟他说了一会话,因此声音越来越低、虚弱,呼吸也稍稍加快了一些,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显得更加苍白了,「我要是不倒霉的话,也不会受这伤,就可以把你这双不规矩的手砍下来……」话说到一半,她胸中一痛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昏了过去。 「喂,红裳?」他摇了摇毫无知觉的她,叹道:「美人落难不救说不过去。」 她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遇到一个像他这么懂得怜香惜玉的大好人,这条小命是有救了。 ◎うなぬがぢゆま◎ 「四天前成王遇到刺客,听说伤得不轻。」 「是呀,听说这刺客还是个女的。」 早朝散了之后,两名官吏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皇上说要我查这件事,我看是查不出什么了。」 说话的是兵马指挥使段正,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他查办,因此他一脸的苦相。 「没错。」九城提督点点头。他用能使走在前面的温雅尔和湛掩袖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指使人大有来头的话,你就算查到了什么也拿人家没办法。」 说完,他们还有意无意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暗示对方他们怀疑主谋者便是上宫殿。 温雅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声,「就怕你没本事查。」 上次湛掩袖遇袭的事,查到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这家伙的斤两有多重他会不知道吗? 成王养了一群饭桶,只会吃饭拍马屁,要办事?哼哼,还是算了吧。 「你少说一句,省得惹麻烦。」湛掩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温雅尔这句话开罪了支持成王的九城提督和兵马指挥使。 为了争立太子,诸王小动作不断,其中又以成王上官仪的意图最明显,拢络收买不然就是刺杀伏袭,他这次放出了遇刺的消息说不定只是在转移往意力而已。 「我是个不怕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温雅尔挑衅的多看他们两眼。 「你岂止是个不怕事的?」湛掩袖似笑非笑的说:「你根本就是个专门惹事的。」 温雅尔嘻嘻一笑,「生活无聊,总得找些事来做。我可不像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生活多彩多姿呀。」 「要有娇妻也不难。」他拍拍他的肩膀,「多用点心就好了。」 阳春就在东门长街呀,只要他开个口,承认自己的感情,难道还怕无法娶她回家吗? 「我对女人还不够用心吗?」连来路不明的女人他都留了,不但给她请大夫治伤还让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养伤,这已经不是常人能用的心了吧?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今天负伤闯进他府里的不是个美貌少女,而是个粗鲁汉子的话,那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他跟往常没两样,看到美女照样轻薄,才不会因为顾虑阳春而有所收敛。 她充其量不过是个丫头而已。问题是,他越是这样说服自己,他就越无法相信自己。 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提醒着他……阳春,不是只是个丫头而已。 不对不对!她只是个他想娶回家放着的丫头而已。 「显然还不够。」湛掩袖笑道:「晚上到我府里来吧,有些事跟你商量。」 他耸耸肩,「恐怕不行。你知道我房里有个小美人,我舍不得离开她太久。」 「喔?你还没问出来吗?」成王遇刺的那一天,一个负伤的少女躲进了他的漪水阁,看样子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的身份,或许她跟成王遇刺有关,也或许她就是那个刺客。 如果她真是刺客,那么温雅尔就会有不小的麻烦。 之前袭击他的人身材矮小,似乎是个女子,难道会是同一个人吗? 一提到这件事,温雅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女人相当滑溜,从来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她连名字都是假的。」 「这件事有些蹊跷,我建议你把人送给大理寺去审,免得扯上了什么关系。」湛掩袖心思一向细密,怕这件事会是对方设的巧局,「弄清楚一点,免得吃亏。」 「我会弄清楚的。」女人嘛,哪有他搞不定的? 「小心一点吧。」湛掩袖低声道:「至少在皇上公布太子之前,你得活得好好的。」 「要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他轻松的说:「情况在我掌控之中,放心吧。」 他不是省油的灯,在这场台面下的斗争中,南七王不会是输家,而他也不会是被牺牲的那个人。 一切都在控制中。 ◎うなぬがぢゆま◎ 「少爷。」守在漪水阁门外的两名丫头微微一屈膝,恭谨的喊了一声。 挥挥手,笑意依然停留在温雅尔脸上,「她怎么样?有没有又吵又闹的?」 其中一名丫头答道:「很安静。」 「安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可真能忍呀。他把她锁在墙上关在房里限制她的行动,她居然能够一声不吭的,可真有她的。 她一直都是不慌不忙,笑脸迎人而毫无惧意的,面对他的问题和挑逗时,她皆能用柔软的态度和撒娇似的无赖,四两拨千斤似的化开。 他承认她这样的表现,的确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温雅尔笑着推开了门,回头又道:「你们下去吧,告诉大总管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人进来漪水阁。」 房里的光线明亮,红裳坐在床沿一脸无聊的玩弄着她的手指头,一看见温雅尔进来,她挑了挑眉毛,斜睨了他一眼。 「你总算回来了。」她微嘟着嘴,伸出右手发出一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原来她的右腕被精钢所打造的巧妙锁链锁住,而另一端是锁进墙里,因此她只有七尺左右的活动空间。 「几个时辰不见,想我呀!」 「是呀,想你快点回来。」她甜甜的一笑,「快把我放开嘛,你这样锁着我,活像我是什么犯人似的,难看死了。」 「不锁着怕你跑了。」他拉了一张椅子过来,笑笑的坐在她前面,「准备好招供了没?」 「招什么供?」她无辜的眨眨眼睛,「你不会以为我做了坏事吧。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是不像。」温雅尔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秀丽的容颜,「我只看得出来你是个大美人,至于是不是坏人嘛……这就无从得知了。」 红裳苍白的脸微微的红了,媚眼如丝的横了他一眼,「你真坏,总是爱在口头上占人家便宜。」 「有便宜不占,有违男性本色。」他笑道:「姑娘,成王给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呀?」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假装叹了一口气,「这成王运气真好,居然挨了一刀还死不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因为你说成王给人补了一刀,而不是说他给人桶死了。」她笑了笑,「怎么样,我聪明吧?」 「不太聪明,要真是聪明也就不会让我锁在这里了。」 「说得也是。」她无奈的说:「你这样把我锁起来,迟早害死我。」 「我要是想害你,直接把你送到大理寺就好了,也不需要把你锁起来了。」 「你是无心害我,不过别人可就想我死了。」红裳柔媚的一笑,「打伤我的人要是找上门来,我给你锁着动弹不得,还不是只有引颈就戮的分?」 「你在这里养伤,外面的人找你不到。」这神秘的女子一定跟成王遇刺有关,说不定湛掩袖那次的突袭也是她干的。 「外面的人找不到我,不过你府里的人就找得到我了。」她笑了笑,「温大统领,我可真佩服你呀。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搞鬼,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的本事率领三万禁军实在叫人担心哪。」 「你是什么意思?」温雅尔严肃的问:「你的意思是打伤你的人,就在我府里?」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她嘻嘻一笑,「人家本来想帮你除掉他,不过他武功比我好,差点送了自己的小命。」 「帮我除掉他!我可没那个本事差遣你。」他哈哈一笑,「你这小妮子真滑头,说话不尽不实的,也不知道是谁调教的,把你教得这么伶俐。」 这叫红裳的女孩若说跟成王遇刺无关,他绝不相信。但她说他府里有个武功高手潜伏着,会是谁呢? 那人潜在府里,会跟册立太子之事有关吗?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份心思就太可怕了。 「不敢,我家主子的名讳,我不敢挂在嘴巴上。」红裳笑着说:「温统领,你救了我的小命,怎么说都有恩于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说太多又怕泄漏了主子的秘密。可是知恩不报跟牲畜无异,那我就老实跟你说件事,成王那一刀的确是我捅的,只可惜捅他不死。」她一脸的遗憾。 「而埋伏在你府里的是成王的心腹,除掉他就等于斩断了成王的一只右手。」她耸了耸肩,「真可惜呀,我打不过他。」 「这么说刺杀安西王的也是你喽。」 「当然不是啦,我要是想杀安西王,绝不会让他逃掉的。」红裳嘻嘻一笑,「目前看来,我们还不是敌人,但是再过几天或许我又要来拜访你了。」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身为杀手的她清楚得很。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虽然现在不是敌人,但不久之后他也会成为她要刺杀的对象。 「你要是溜得掉,我随时欢迎你来拜访。」如此一来,她更加不能放了。 她呵呵一笑,「大统领,你不放我也不行呀。除非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心肝了。」 「你说什么?」他脸色一变,喝道:「你玩什么花样!」 「我哪有什么花样,每个人都有心疼的人。我虽然是个坏蛋,但也有人心疼我呀,我落入了你的手里,难道不会有人想办法救我吗?」 「你想玩花样,我就先杀了你。」温雅尔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怒道:「别以为我不敢。」一扯到「心肝」,他可不能再跟她调笑了。 「我当然知道你敢呀!」她毫无惧意,「只是你杀了别人的心肝,难道别人不会杀了你的心肝来报复吗?」 她这么久没回去,绿衣也知道她是失手了,一定会想办法来救。 他瞪了她一眼,对她的巧笑嫣然感到一阵厌恶,或许是因为她嘴里说着这种威胁的话,但脸上却一副无害的天真样子,感觉很不协调的关系吧。 「温统领,你还是先放了我吧。否则你的心肝要是没了脑袋少了腿的,你不心疼我可要愧疚害了一条人命啦。」 她的语气温柔关心体贴,但话里的含意却十分狠毒,两者加在一起实在不衬。 「要成大事的人,难道还怕牺牲吗?」他强硬的说:「你们敢动我的人,就算我无力阻止,也要加十倍讨回来。」 「温统领果然不是常人,心肠真够硬的呀。那咱们也没得商量喽。」她又是一笑,但却不肯再出声说话了。 温雅尔瞪着她,心中思绪起伏,话说得容易但要做到……却是难上加难呀。 第十章 「阳春不见了,也不见得是让人给掳走了。」湛掩袖力持镇静,用一种使人安心的态度,坚定的说着。 阳春失踪,大家都急了,而越急就越慌。越慌就越办不了事,在还没将事情理出头绪来之前,都应该要冷静。 「她不是给人掳走,难道是自己跑去躲起来,让大家担心吗?」上官殿有些不悦又着急的说:「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一定吓坏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马上把她救出来。」孙浩成大声嚷嚷着,「我们现在就封城,下令搜城,我不相信找不到那群掳走她的混账!」 「你怎么知道人家绑走了她一定会藏在城里?」温雅尔道:「大肆搜城反而会打草惊蛇,拜托你们冷静一些。」 「是呀,冷静一点吧。」湛掩袖点头同意,「人家雅尔何尝不急,但还是要冷静呀。」 「他才不是冷静。」上官殿哼道:「我看他是脑袋乱成一团了。」 「你还敢讲,都是因为你。」温雅尔叹口气,「太子之位呀,多少人觊觎,居然连阳春都牵扯进去了。」 「你确定是我?你要不是扣着人家不放,阳春又怎么会被掳走。」 温雅尔跳脚道:「要不是为了你,我干吗扣着人家不放?」红裳明显是为了替自己的主子除掉障碍而来。 成王都已经是目标了,难道呼声最高的南七王不会有危险吗? 「不管如何,先把阳春换回来再说吧。」孙浩成说道:「七王要自保,远比阳春容易多了。」 「那是你以为的。」温雅尔固执的说:「红裳我是不会放的,除非她将一切交代清楚,除非我知道了幕后主使者是谁。」 孙浩成激动的揪住了他的衣领,愤愤的吼着,「那你是要置阳春于死地了。」 「孙将军,你别激动,雅尔的顾虑有道理。」湛掩袖皱眉道:「我也不赞成在事情还没明朗之前,轻易将七王置于险地。」 「我不在乎有多危险,尽快把阳春换回来才是上策。」上官殿摇摇头,「我足以自保。」 「殿,我们一起经过这么多风雨,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温雅尔黯然道:「阳春失踪,难道我会不急、不慌吗?到底是国家大事重要,还是儿女私情重要?谁轻谁重你若分不清楚,将来如何登基为王,如何治理天下大事。」 上官殿一脸颓然,「为了我,你宁愿冒着牺牲阳春的危险,我如何心安?」 「她不会有事的。」他摇摇头,在说服大家之前,先说服了自己,「若她无幸,我一死以谢她便是了。」 「你们一搭一唱的,就是不肯放人救人就是了!」孙浩成重重的呸了一声,「你们不管,我管定了。告辞!」他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决定调动兵马大肆搜城。 浪情三少薄情寡义,如今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真希望这个险冒的值得。」上官殿叹了一口气。 「要当皇帝的人没有胆量赌这一把,那怎么成大事。」湛掩袖有些严苛的说。 「我不是那个料,当皇帝也不是我的心愿。」 「忠王昏昧不明事理,他若当了皇帝朝政难免落入小人之手。康王安逸荒淫不学无术。成王狡诈残忍,身为王爷便已经荼毒百姓,若成了皇帝天下还能安稳吗?代王懦弱多病,活不活得过今年还是未知数。凌王早夭、世王霸道蛮横又渎武嗜力,他当皇帝别说国家动荡,就连邻邦都不得安稳。」 「说来说去。」上官殿苦笑道:「我最适合当皇帝。」 「我有私心,你当太子我的地位才能稳固。」湛掩袖明白的说:「这不只关系到你,还关系到我和雅尔。」 他们力挺南七王众所皆知,一旦新皇登基南七王失势,那他和温雅尔 (: ) 第 6 部分阅读 他们力挺南七王众所皆知,一旦新皇登基南七王失势,那他和温雅尔会立刻成为阶下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这就是现实,所以用尽手段也不能输。 温雅尔说道:「我们押了你赢,开盅的时候就绝对不能输。」 「狡兔死,走狗烹。你们不怕我一掌揽大权,第一个除掉的就是你和雅尔。」毕竟他们的存在可以动摇他的龙椅,当然……前提是他要先坐上了才行。 「怕,但这是我们要冒的险,要付出的代价。」温雅尔看着他坚定的说:「而我认为值得。」 「那阳春怎么办?真的不管?」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他虽然说得坚定,但心中也不免害怕。 如果,他失去了她……如果,她因他而死,那么他辅佐谁登上皇位还有什么意义? 「雅尔,我知道你一直爱她。」湛掩袖道:「你作这种决定心里一定很苦。」 他们都不是他,不能够了解这种两难到底有多痛、多苦。若今天换成他,他还能够抱着牺牲爱人的决心,完成自己事业的理想吗? 雅尔到底是寡情如此,还是真的斟酌过了? 上官殿轻轻的摇了摇头,「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苦呀。」 他本来以为温雅尔会大声的抗议,以为他会说他一点也不苦,可是他却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呀。」 说不出来的苦,才是真苦吧。 此时「咻」的一声!一支袖箭从窗外射进来,射灭了房中的烛火,月光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温雅尔喝道:「掩袖,保护七王!」跟着便窜了出去,直直的追了出去。 ◎うなぬがぢゆま◎ 「温统领,我不是你的敌人。」奔了几里之后,蒙面人见始终甩脱不掉他,于是停步不奔,转过身说道,「你若想救人,就要相信我。」 女的? 她虽然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明亮之极的大眼,但身形窈窕语音清脆,确是个女子无疑。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但却是冷冰冰的丝毫不带暖意,听起来令人感到相当的不舒服,似乎她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对任何人都带有敌意似的。 「你到底是谁?」 「只能说不是你的敌人,其他的你不用多问,我也不会说。」她双足轻点,往后飘开数尺,「想救人就跟我来。」 温雅尔二话不说,提气直奔跟了上去。 不管对方是好是歹,以他的能力足以自保,若天幸她是友,或许真能救回阳春,若不幸她是敌人,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蒙面女子东窜西跳的带着他在城里大绕圈子,末了才纵身跳进一堵黑漆的高墙之内。 「忠王府?」他在心里纳闷着,难道阳春被囚于忠王府内?那么红裳是他的手下? 若是如此的话,这个蒙面女子又是谁?为何要帮他? 他猛然想起一事。 红裳曾经说过,他府内潜着一名成王的心腹,难道会是她?想想又不对,若她真是成王的手下,又怎么会帮他? 是了,她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使他和忠王对立。 诸王间的勾心斗角和阴谋陷害他清楚有多丑恶,但这么多该是柔弱的女子,居然牵涉其中实在令他惊讶。 忠王府内侍卫重重,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和高明的轻功,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来到了后院。 「人在柴房里。」蒙面女子手一晃,手里的火摺子便燃起,跟着她将其快速往堆在门口的稻草堆一丢。 她这么做使温雅尔更加确信了阳春确实在里面。若非如此,她犯不着纵火烧屋,给自己留退路和逃跑的空间。 柴房内外都是易燃的稻草和木柴,一旦烧了起来,火势会蔓延得很快,他若想将阳春无恙的带出来,就无法分身去追她。[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可恶!她到底是谁的属下?居然如此聪明、狡猾,跟红裳一个样!若她们能为南七王所用,对登基大事一定更加有帮助。 虽然温雅尔脑袋想了这么多,但都只是一晃眼的念头而已,他在第一时间便冲了进去。 「阳春!」他看见景阳春趴卧在一堆废柴上,一动也不动的,霎时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浑身充满了一种因为未知而带来的恐惧感!天哪……别让她死了。 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双手不要发抖,轻轻的将她翻了过来。 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迅速的涌出了一颗又一颗像珍珠般的眼泪。 那是安心呀。 「阳春,没事了。你安全了,我立刻带你走。」他立刻发现她动弹不得是因为被点了穴,因为柴房已经烧了起来,他没时间为她运气解穴,于是连忙横抱起她,从门口冲了出去。 他跃上高墙的时候,发现忠王府的侍卫似乎还没察觉柴房失火,他生怕火势扩大伤及无辜,于是大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这么一喊,当然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大批的侍卫大声嚷嚷的追了上来。 他连忙扯下衣襟蒙住自己的脸,以免给人认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侍卫甩开,他们先躲在一户大户人家的后院假山洞之中。他可不希望自己跟忠王府的失火扯上什么关系。 温雅尔轻轻的将手掌贴在她背上运气,解开她的穴道柔声问:「你没事吧?」 景阳春摇摇头,还没说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怎么了,别哭了。我们安全了。」 「没有,我只是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轻轻的说着,「过去这三天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天她收拾摊子正准备回家时,一个姑娘来跟她买绣帕,还拿出了她自己绣的绢子请她观赏指教一下。 当时她只觉得她的绢子好香,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她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间布置得很华丽的房间,只是全身都动弹不得,让她很害怕,她听见隔壁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他们说什么她是少爷最在乎的人,只要抓了她,少爷一定会就范。 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之下,她会很高兴听到他们这么说。 可是,之后被移到柴房的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诱饵,而那些人打算拿她来伤害少爷。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少爷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来。 他们还说,如果少爷不听话,就要杀了她示威。 她很害怕,她并不想死。 她强迫自己要冷静要勇敢,掉眼泪并不能帮她脱离困境。 可是,当他在柴房把她翻过身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哭了。 温雅尔伸手将她一楼,「我把自己当已经死了,这样才能不去想你所会遇到的事。」 景阳春安心的倚在他怀里,「我知道,少爷其实你很喜欢我,所以你不敢想我会遇到什么事,因为你也会害怕。」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不只喜欢你而已,我想我是很爱你。」 说出来之后,他突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如释重负。 「就像张生爱崔莺莺那样吗?」是那种至死不渝、非卿不娶的深情吗?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西厢记,但温雅尔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是呀,就像张生爱崔莺莺那样。」 景阳春有点犹豫的看着他。该不该告诉他?当她第一次见他、当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就少了半颗心。 后来,她才知道那叫作一见钟情。 就像张生和崔莺莺一样。 ◎うなぬがぢゆま◎ 「还好阳春没事。」上官殿终于松了一口气,笑意重回到他的脸上,「你也不用自责了。」 「我怎么能不自责?我居然这么笨!」温雅尔懊恼的说:「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还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 他将阳春救出来的同时,红裳也被人救走了。 果然是大意失荆州呀! 有这么聪明狡猾的对手,上官殿的太子之路并不会很顺遂。 他本来以为联合他和掩袖之力,应该能顺利将他送上太子之位,但看样子诸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这算是第一次的交手,而他承认他输了一子。 还没结束呢,存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算了啦。」湛掩袖道:「至少目前我们对情况不算一无所知,而阳春也安然无恙。」 「我看你还是赶紧把阳春娶回家放,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惨了。」上官殿笑着说:「把她的人系在你心上,那就万无一失了。」 温雅尔横了他一眼,「你说娶就娶吗?那也要她肯嫁才行呀。」虽然是好兄弟,不过他还是没脸说出求婚遭拒的糗事来。 「那还不容易,现在就去跟她求婚去呀。」反正人就在家里跟夜雨说话,夜雨做了一桌菜说要给她压惊。 「现在?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要什么心理准备。」上官殿笑骂道:「你要是不娶,那就我娶。横竖我喜欢她,娶了也不吃亏。」 「你要是娶了她,别说当皇帝了,先找个大夫来治伤比较稳当。」温雅尔横了他一眼。 「喔?她这么恐怖,是会咬人吗?」他笑得直不起腰来。 「阳春是不会咬人,不过我会阉人。」 「你们别吵了,办正事吧。」湛掩袖在温雅尔身后一推,「走吧,想娶老婆脸皮就要厚一点。」 「你当然这样讲,夜雨可从没刁难过你,脾气又好、又温婉,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她会说些蠢话气你。」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上次跟阳春求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说他有一些小错,但追根究底还是阳春不好,不肯爽快的答应。要是她早早点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当真不去吗?」湛掩袖说道:「去晚了,可就没分了。你该不会把孙大将军忘了吧。」 孙浩成?他哼了一声,「他算什么威胁。」 「人家有皇上作主许婚,怎么不是个威胁?」上官殿也跟着福风点火,「你不赶着在圣旨下之前求婚,就等着当伤心和尚吧上 他话都还没讲至,一个黑影快速的掠过他身边,稍微撞了他一下。 「今天才知道温大统领是个飞毛腿。 哈哈!」 湛掩袖也跟着笑了,浪情三少又少了一个,而这个号称薄情的南七王,何时才会被套住呢? ◎うなぬがぢゆま◎ 景阳春惊讶得连筷子夹的花枝丸都掉了。 满有弹性的九子在桌上弹了几下之后,又咚咚咚的滚到地上去了。 一屋子的人的眼光跟着滚落的丸子来到了温大统领脚边,然后视线逐渐往上移,一脸又是笑意又是惊讶的古怪样子。 「什么。」 真该死的,怎么全世界的女人都跑到这里来了?一屋子的女人哪……除了阳春以外,还有安西王妃、婢女依晴,常相思和黄莺儿,还有阳春在温府的姐妹淘们,一个也没少。 瞧瞧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本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尴尬,所以门一推就喊,「我们马上成亲吧。」 谁知道如此鲁莽的结果是更尴尬。 「温统领,你也太贪心了吧。这么多女人,你消受得了吗?」常相思一笑,打趣的说。 「我是在问阳春哪,其他人就当没听到好了。」 他这句话一说,屋内立刻响起了一阵女子高声鼓掌叫好的娇喝声。 反倒是当事人景阳春,低着头又重新夹起了一颗丸子,慢慢的咬着。 「太好了,又是一对有情人。」夏夜雨欣喜的给他们祝福,「我就知道少爷不会亏待阳春的。」 「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呀,小姐。」黄莺儿也拉着常相思笑着说。 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就连温雅尔自己都觉得开心。 「阳春,你倒是说句话呀。」亦跟进来的上官殿看景阳春脸色有异,于是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她抬起头来,看了温雅尔片刻后轻轻的说道:「少爷,我不能嫁给你。」 「什么?」惊呼声四起,就连温雅尔自己都呆住了。 「为什么?」震惊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愤怒,温雅尔跳脚说道:「你是什么意思呀,每次都拒绝?」 每次都拒绝?敏感的人立刻拉长了耳朵,心里偷笑着。这么说他并不是第一次求婚遭拒喽? 「我知道了,你嫌我老是不是?」也不过大十一岁而已,应该还好吧? 「少爷,我怎么会嫌你老?」她喊道:「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温雅尔愤愤的说:「你喜欢孙浩成,想嫁给他是不是!」 「当然不是啦!少爷,这跟孙将军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扯到别人身上?」 「那我就真的不明白啦。」他瞪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道是因为我说我到死都会风流,所以你才不肯?我这么说又不一定会这么做,你干吗因为这种事就拒绝我的求婚?」 景阳春一听,惊讶的问:「你既然不打算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是男人。」他正经八百的说。 面子里子都得兼顾。 「阳春,你放心吧。他不会乱来的,放心嫁给他吧,如果他还乱来,我替你揍他。」上官殿看温雅尔急得脸都涨红了,赶紧帮他说话。 她还是摇头,「不是的,我不会怪他风流成性,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见了美貌女子就要轻薄一下,改也改不过来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温雅尔火了,朝她吼道:「那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拒绝人也得给个理由呀。」 「因为我才刚回家,跟爹娘和爷爷奶奶相聚都还没三个月,你现在叫我嫁给你,不就又要和他们分开了吗?我舍不得呀!」她理直气壮的说。 一阵低低的笑声发自众人之口,然后变成了哄堂大笑。 景阳春踩着脚,涨红了脸,「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舍不得爹娘和爷爷奶奶呀。」干吗笑成这样东倒西歪的,夜雨还直喊肚子痛。 「你怎么这么蠢哪!」温雅尔好气又好笑。 原来是为了这桩呀,还好他没有生气跑掉,不然可就冤枉了。 「少爷,你干吗骂人家蠢,太没礼貌了。」她气呼呼的嘟着嘴,不满的抗议着。 「就是因为你这么蠢,我才得照看着你呀。」他牵起了她的手,「大家说对不对?」 「不对。」众人有志一同的摇头,异口同声的说:「你骂阳春蠢,那么被个蠢丫头抓住的你,也就聪明不到哪里去了啦。 哈哈!」 笑声回荡在安西王府,天空缓缓的降下了瑞雪,冬天已经到了,北风悄悄的带来了寒意。 但每个人的心却暖呼呼的,这个冬天似乎是有史以来最暖和的呢。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