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姑娘》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睡姑娘 作者:蔡小雀 男主角:郎若叶 女主角:杨莲高 内容简介: 三羊开泰之三 他那张冰块脸向来让女人不敢靠近一步,却吓不了这个脸涂得像调色盘的丑八婆,她不但个性难缠还有颠倒是非的好本领,像赖皮鬼死缠住不放硬要他替她找夫婿,不管他再怎么样无情相待都赶不走她,本想随便交差了事怎奈她不肯轻易将就,见她坦然面对众人的嘲笑让他心生怜惜,就在他察觉自己对她动情的同时,赫然发现他也对另一名女子动了心,两人容貌天差地别却同样令他心仪,在丑女与美女之间他究竟该选择谁…… 正文 楔子 这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时代—— 到底有多恐怖呢? 国家强盛到小邻邦、中番邦、大乱七八糟邦都不敢进犯,只敢每年找个良辰吉日进贡一些金矿、锦缎、人参、貂皮、乌拉草之类的奇珍异宝给皇帝老儿,希望他老人家有事没事别勤劳,突然间兴起什么“东征西讨、南捉北打”的念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害无聊到极点的皇帝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借口出去打打架,活动筋骨。 很恐怖吧? 最恐怖还在后头,由于全国百姓丰衣足食、安和乐利,国库的黄金堆到每次都要看守的人硬挤上门才关得住,不至于滚出来。 就连稻米、粮食等等也年年丰收,各省各城都得忙着加盖仓库才有法子储存这些黄澄澄的稻谷。 更加悲惨的是,外邦人士总是来京城朝圣、取经,而每次都被这儿的繁华热闹搞得晕头转向,一个个来了就不想回去,所以连街上都不时可以看到眼睛绿绿、蓝蓝,要不就是全身黑黑的番邦人氏。 由于这是中国历史上相当罕见的国富民安、天下太平的朝代,所以人人都吃大饱、喝太足,显得太无聊,自然就有人想要生出些事来玩玩,否则日子岂不是太难熬了吗? 其中定北侯、镇南侯、逍遥侯三人就因为太无聊,所以被陷害娶了亲亲娘子。 闻名京师的“三虎公子”更是在嚷了二十八年要成亲后,曲折……呃,顺利的娶到了心爱老婆。 然而在京师郊外,却有三个年满十六岁的芳华少女,也在月夜下,祈求老天爷赐三个“符合条件”的夫婿给她们。 这话就得从头说起了。 话说“羊庄”是京师郊外有名的酿酒圣地,羊庄内有三大家族:萧、绵、杨,各有家传制酒奇门妙方。 萧家以色香醇厚芳红的胭脂井,盛名天下。 绵家以色透清淳沁口的醉冰剑,盛名天下。 杨家以色媚甜儒扑鼻的紫美人,盛名天下。 萧绵杨三家世代相传,秘方皆传女而不传子。说来也奇,三大家族当家主事者皆为女性,分别是萧姥姥,绵姥姥,杨姥姥,三位姥姥自小交情甚笃,她们的孙女儿也从小玩到大,虽然身负将自家的名酒传扬天下的重任,但是三位小姑娘从小到大的志愿却是—— 嫁个滴酒不沾闻酒就睡的男人,以逃脱酒家生涯为毕生的愿望! 今年,她们十六岁,是“家法规定”必须招婿的年纪了,但是她们至今尚未找到心目中最最理想的对象,因此正在伤脑筋中。 萧春怜——十六岁,甜美可爱小圆脸,性好胡思乱想,爱一切会动能玩的小东西,从青蛙、小蛇、蜻蜓到蚱蜢。小时候曾有掉进酒槽的纪录,因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擅长酿酒,对此深切的引以为不爽。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绵红芷——十六岁,清秀佳人很美丽,性好三姑六婆,爱所有能够跟她对谈上一天话的动物,从人到牛到马到猫咪。小时候曾有险些被酒糟闷死的纪录,因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善分辨酒种,对此非常不爽快。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杨莲高——十六岁,妩媚如花真娇艳,性好装花瓶假天真,扮猪吃老虎,爱把自己扮成丑巴怪,四处招摇撞骗。小时候曾有偷喝酒喝到宿醉半个月的纪录,从此极度痛恨酒,可是天生善品酒辨味,对此天赋万分不爽。 愿望:嫁对人,离开“酒家”生活! 三位美丽出众豆蔻年华的“酒家”姑娘,一心一意寻找心目中滴酒不沾的男人为夫婿,几乎已经到达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三羊开泰的故事,于焉展开。 第一章 一个脏兮兮的瘦小乞丐蹲在大街上,身穿一件充满大大小小补丁,却刷洗得相当干净的土色衣装,小小的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灰尘,像只淘气的流浪狗般,调皮而灵活,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在蓬头垢面的容颜下,他的双眼却出人意料的晶莹明亮,骨碌碌地滚动着,透着掩饰不住的灵动。 他悠哉地打了个呵欠,假装对路边热腾腾的肉包子很有兴趣,但双眼却紧紧盯着前头客栈的大门不放。 时值夏末,天气依然很热,徐风飘呀飘过来,他的脑袋瓜忍不住随着头顶上那丛轻轻摇曳送香的桅子花摇起来。 左摇……右晃……左摇摇……右晃晃…… “来哟、来哟,热腾腾的包子,一个只要五毛钱哟!皮薄馅多。肉多汁,保证咬一口满嘴香喷喷!” 他瞬间被惊醒,飞快抹抹嘴角忍不住流出的一丝口水。 “什么?什么?”他错过了什么吗? 卖包子的包可口突然大大来劲了,本来也快搭上的眼皮子在见到几名大汉经过时,登时当地一声亮了起来。 这又热又昏昏欲睡的天气着实讨人厌,原本人来人往的东大街上,连只狗都懒得走过来散步,人们大概都回屋里睡大头党去了,害得所有摆摊子的小贩都快团去了。 好不容易出现三名“超级可能购买”的客人,他包氏可口兄怎能错过? 小乞丐双眸炯然地瞅着这群绝非善类的大汉,心头警铃叮当响起。 他们个个横眉竖目、满脸凶相,敞露开来的胸口充满了“哥俩好”的气概,你一疤来我一疤的,好像某种特殊印记花样似的,三个人胸口都有。 莫非这年头的江湖人物已经不流行在身上“刺绣”,而是改成在身上割几道疤以表明自己跟得上流行吗? 小乞丐扑哧一声,唇畔溜出了一丝美丽笑花。 “谁在笑?” “哪个在笑?”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在笑?” 三个大汉凶神恶煞地往这头望来,原本满脸堆满殷勤的包可口瞬间吓傻了,手上的包干跟着他的手一起发起抖来。 小乞丐愣了一下,暗暗呻吟了一声。 唉,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找麻烦……或是被找麻烦,他此刻可是身负重要任务,事关终身……任何一点点的被打扰都有可能造成令人气恼的下场—— 因为他正牢牢地监视着客栈,不想要稍稍分了神,白白让猎物给跑了。 他……其实是她,娇艳如花慵懒聪颖的杨莲高,今年十六岁,酿酒圣地羊庄人,天下三大名酒“紫美人”的传人。 为何美丽动人的女儿身不扮,她偏偏要扮作一个小乞丐沦落街头呢? 说来话长……不过简单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第一大客栈里头的那个男人啊! 那个男人倔傲孤寂,还有一双她生平见过最清做明亮的眸子。 他是漠北阿布陀山“刀剑如梦阁”的青年阁主,年方二十六就已经是漠北七省的第一高手,手下有燕南八十二骑,剽悍异常;去年横行东漠杀人如麻的大批响马,在一夜之间全数剿灭,就是他派出其中五名高手所办的任务。 锋冰如剑的他寡言罕语,眸光冷冷,仅仅目光一扫,就会有一大堆人吓到牙关打冷颤,但他实在是少见的美男子,纵然不笑,还是会迷死一堆浪蜂狂蝶名花。 所以她怎么能不盯紧点,跟紧些呢?万一大好猎物给人先挟走了,她这辈子恐怕再无逃离“酒家”的希望了。 为什么她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因为他是她好友夫婿的伴郎地是两个好姐妹春怜和红芷相公们的好朋友。 在春怜和红芷成功地拐带相公玩耍去后,也不忘向自家的夫君打听郎若叶的底细,然后飞鸽传书给她,有助于她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打从红控芷亲的那一天,她无意中见到他后,她就明白自己要的就是他了! 就是他,冷静自持高傲,在酒席上连一滴酒都未饮,想必是他们“戴冶郎”之中最滴酒不沾的好男人了。 而且他那么酷,只要能够搞定他,将来天塌下来也有这个夫君可以顶,届时她就不怕脱离不了羊庄酿酒生涯了。 天知道酒家生活有多痛苦,尤其从她五岁那年偷喝掉一整坛的状元红,醉了一整个月还头疼欲裂后,她就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快快逃离“酒”这种恐怖的销魂蚀骨物,可是她身为“紫美人”的传人,又天生擅长品酒辨味,姥姥根本不可能会放她逍遥的。 想到这里,她分外精神抖擞、意气高昂。[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说好说歹、偷抢拐骗、死缠烂打,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下手把他给“吃掉”! 所以此刻“大敌当前”,她怎么也不能让啰哩啰嗦的杂事扰了她的全副精神。 万一害她错失了郎若叶出来的时机,那她从清晨来这儿苦苦等候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是谁?是你吗?”大吼声又起。 包可口吓得登时身如筛子般抖动着,手里的包子忙不迭地献上。 “大、大大大王们,小、小小小人只有这点心意……请大王们笑……纳。” 三名刀疤大汉相视一眼,纷纷感觉到自己被严重侮辱了。 妈的,他们“三疤大盗”横行四海无人不惧,今日这个卖包子的竟然草草用一个包子就想打发他们? 锵地一声,大疤率先抽出刀,抵在包可口细瘦的脖子上,吓得他险些软倒在地上。 “大大大……” 眼见包可口就快要被吓破胆了,莲高实在看不下去了——事实上这事是她那一声笑惹出来的——所以她懒洋洋地开了口。 “大什么?不过是三个小毛贼。” 果然没错,她话声一出,立刻就将三疤大盗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头来了。 大疤中疤小疤一见到是蹲在包子摊旁那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出的声。登时怒火中烧,唰唰唰三把刀齐齐往她的方向指来。 “臭乞丐,不要命了?竟然敢骂大爷们!” “我把你那张不知死活的贱嘴给削了……” “慢!”她面对危险,柳眉连挑也未挑一下,淡淡地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要这么逞凶杀人吗?你们把京城当成什么地方了?” “你……” “瞧你们这三个土包子的模样,一定是从关外来的吧?” 三疤大盗没料到她非但不求饶,神情还这么慢条斯理的,均是一愕。 一时之间这刀也不知该不该砍下去…… “回答我。”她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皱了下眉头,“是也不是?” 不知怎的,她的语气并没有稍稍提高或压低,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打了个机伶。 三疤大盗觉得背脊一凉,本能讷讷回答道:“是……是。”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副老京城的口吻道:“你们打关外来,必定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京城每到夏末总是这么炎热,和你们关外相差很多吧?” “就是、就是。”大疤心有戚戚焉地急忙点头。“我们打关外来的时候全副武装,可是皮裘、狐狸帽、狼披肩件件齐全,可一入关内,我的天呀!热死我了,脱了一件又一件,着实受不住哇!” 二疤也迫不及待诉苦,已经忘了“算帐”这回事。“还有,关内每样东西怎么都这么贵呀?在我们老家,一碗烧刀子只要两个铜子儿,这里竟然得五个铜子儿,好说歹说连打个折扣都不愿汽得我当场砸了那间店铺子,娘的……” 她眨眨眼,“你砸你娘的店铺?” 世上哪有人这般奇怪,因为娘亲开店不打折扣。所以儿子砸店外加跷头? 二疤一愣,茫然道:“我娘?我娘没开店铺子啊?” 三疤急急插一腿进来,“他娘可是关外鼎鼎有名的人物,你听过没有?正所谓东北有三宝……” “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个她知道。 “不不不,那是旧的三宝,现在有新三宝。”大疤呵呵笑,“豹胆狗头乌溜嫂,都是我们东北人人闻之丧胆的大人物。老二的娘就是乌溜嫂,那一手乌溜飞枪耍得出神入化,连大黑熊也怕的。” 她噗哧一笑,突然觉得这三疤大盗果真有点三八,而且性情好像也不全是那么恶劣凶蛮的嘛! 一旁的包可口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怎、怎么差这么多? 二疤叹了一口气,搔了搔脑袋,“不提还没想到,这一路山高水也迢的人关,转眼也两个多月了,我那老娘不知身子骨硬不硬朗,不知又猎了几头黑熊……还怪叨念她的。” “我也是,我想念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兔崽子。” “我想我胖呼呼暖和和的老婆。” 短短几句话,早已经把他们要寻人晦气的心转化成浓浓的思乡之情,三个满脸横肉的恶煞眼圈红红,好似再多说一句,眼泪立刻就会滴滴答答往下掉。 惊得包可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莲高一点都不觉得讶异,反而还安慰了几句,“不打紧的,你们入关是来办事的吧?快快办完了事就可以回乡陪家人了,江湖路不好走,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年头又是太平时节,当大盗有什么出路呢?只怕常常得被人追打着跑吧?” 哎呀,给说中了! 三疤大盗齐齐抬头望向她,一脸惊异敬佩和委屈,忙不迭地诉苦:“这几年我们兄弟三个可真是够倒霉了,走到哪里就被打到哪里,除了小角色还可以唬两下外,其余的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啊,所以我们兄弟一定要重振雄风,要雪耻!我们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小看我们!”二疤气愤填膺地道。 大疤神情有一丝畏惧和怒气,“就拿我们关外最厉害也最大势力的组织——刀剑如梦阁来说吧……” 刀剑如梦阁……咦? 她竖起了耳朵。 “势力庞大高手如云,阁主竟然只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娃儿,想当年我们兄弟出来走南闯北的时候,他还在他娘腿肚子边打转呢!”二疤呸了一声,不过还是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小疤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气吼吼地道:“所以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那怎么行啡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让他知道我们三疤大盗的厉害,这就是那个柿……柿可什么来着?大哥?” 她脑海迅速思索了一下。刀剑如梦阁?原来他们是来找郎公子比划的。 “柿……啊!”大疤恍然,得意洋洋的教道:“啐,连这个也不懂!这个就叫柿子可以忍,熟了就不能忍,你现在懂了吧?” 莲高怔了一怔,急急捂住嘴巴。 “大哥英明,果然是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小疤狗腿地赞叹着。 大疤一脸当之无愧的模样,挺起胸膛,“当然,说起我的才情嘛,当年还差点考上状元哩!” 莲高已经憋到肚子抽筋了,忍着笑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肩膀频频耸动颤抖不已。 天哪! “小兄弟,你怎么了?”大疤诧异地望着她;也许是聊熟了的关系,现在莲高的地位从“臭乞丐”晋身为小兄弟了。“怎么一直抱着肚子呢?是肚子饿吗?” “你饿了?叫那个卖包子的拿几个来给你吃,统统都算我的。”二疤慷慨地道。 包可口被点名,瞬间立正站好,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 “大爷们,有需要用着小人包子的地方,尽管用,就算是小人孝敬各位的一点小心意。”性命要紧,宁可牺牲包子也不能自己送死。 莲高微笑,挑眼凝视着三疤大盗。 看来他们的心地并不坏,只是草莽气息重了些,而且像是极有情义的……也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傻傻地去持虎须。 “三位大哥。”她微微一笑,“谢谢你们的隆情盛意,我还不饿,不过倒是有件事……” “什么事?”大疤看着他,左看右看,奇怪,越看还越顺眼哩!越顺眼就越难对他发什么脾气。 “三位大哥是要找住在天下第一大客栈里的郎公子吗?” 三疤脸色大变,吃惊地指着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是神仙?” “非也、非也。”她似真似假地道:“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却可以指点迷津,救你们三条命。” “救……”二疤抢先问:“什么意思?” “你们三位想要找住在客栈里的郎公子一决胜负,相信我,你们没有丝毫胜算。”她好意地规劝。 虽然她没有见识过郎若叶的身手,也没有见过三疤大盗的功夫,但是冷俊淡漠的郎公子就像一柄远古玄铁粹链而成的宝剑,凛然生光、寒气逼人,浑身上下的气势慑人心魂,三疤们去找他较量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的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神采——不,她相信郎公子心性坚忍。绝不会轻易动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他有这般的信心。 不过就算郎公子不伤人,也足以伤了三疤们的自信心,为了不让犹算善良的三个人自尊委地,她还是得阻止他们进客栈。 听见了她的话,三疤脸色有点怪怪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找郎若叶一决生死?”‘ 莫非面前这小乞丐真是神仙?特地来指点他们的? 她看着他们嘴巴半张的惊异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我是这株桅子花神,本来呢,你们不好好做人,却偏偏做个大盗,照理是该让你们受点惩戒的。” 三疤大盗脸色倏地惨白,又惊又惧又喜。 他们见鬼……呃,不,是见神了呢!可是……可是…… 她偷偷瞄他们的神色,暗暗轻笑;面上还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可是我刚刚和你们攀谈后,发现你们良心仍在,不失善念,只不过是好逞凶斗狠才误入歧途,本小仙不忍见到你们魂断关内,血溅天下第一大客栈,因此只好表露身份,提点你们一番。” 三疤颤抖着跪了下来,频频磕头。 “大仙……请你救救我们,指、指点我们……该怎么做才是……” 包可口瞪直了眼,耳尖地听到了这段话,也以为自己遇仙了,急急忙忙跑过去跟着跪下,一副万分荣幸、喜不自胜。 她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要不然我要走了。” “不,大仙不救我们,我们绝不起来。”三疤异口同声地道。 “是啊、是啊!”包可口友情赞助,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她啼笑皆非,“不起来我就不说。还有,这位卖包子的小哥,你跟着跪什么啊?” “我?”包可口指指自己鼻头,不可思议地笑傻了,“神仙同我说话呢!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哈哈……噢,我的肉会痛,这么说是真的了?大仙,求求你赐给我一房媳妇吧,我很想娶亲哪,可总没人肯嫁给我。大仙,你行行好,指段姻缘给我吧!小人生生世世感激不尽。” 这……越扯越远了。 “你们快起来。”她假意生气,甩头就要走人。 地上跪着的四个大男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却依旧哈着腰欠着身,很狗腿地垂手侍立。 她这才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薄汗,“三位,你们各有家累,又是身强体壮的,习武不是为了健身强国扶助弱小的吗?以后万万不可为恶了,而且江湖险恶,不是什么好出路,还是快快回关外寻份差事做,安安分分吃碗平安饭才是。” 他们面面相觑,有点被说到心坎底了,但是他们已经行走江湖二十几年了,又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呢?何况他们除了拿刀拿剑的,旁的啥也不会啊! 莲高看出他们的顾虑和迟疑,半恫喝道:“那算了,我走了。” 三疤大盗顿时急了,搓手哈腰拼命挽留,“别……我们听、我们听,只是……你总得给我们时间考虑呀!” 她眸光明亮地盯着他们,“我只能说,你们和郎若叶的较量毫无意义,回去吧,千里迢迢入关只为一场意气之争,有没有想过,倘若输了,甚至死在敌人剑下,你们的家人又当如何?” 他们哑口无言了。 的确,他们都已经有家累,又非有深仇大恨,犯得着把自己的命给赔上吗?就为了一时的意气? 见他们神色犹豫松动了,她乘胜追击,“爹娘,娇妻,爱子……敌不过刀剑人生吗?尤其你们的诸多作为,有多少是家人能够引以为傲的?” 三疤大盗愣住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深深地冲击着他们的心,她的一字一句重重地回响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激荡着原本就已受到摇动的心志。 家人……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体会与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家人带来的究竟是荣耀、还是伤害惊忧? “我言尽于此,如果你们还是坚持要比划的话,那么你们就去吧!”她察颜观色,故意往后退一步,不再挡住他们脚步。 三疤大盗面面相视,彼此眼中都有强烈的挣扎和矛盾,到最后……大疤清了清喉咙,有一点尴尬又有一些释然地道:“京城……太热了” “对呀、对呀。”二疤和三疤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太热了。” “不习惯呢!”大疤呼地一声抹了把汗。 “对对对。”二疤和三疤又急忙点头,“不习惯。” “想想还是咱们关外好哇,有樟子、野猪、黑熊可以猎,天气又凉爽,还有不要钱的冰可以吃。”大疤轻咳了一声,正经八百地道:“关内无聊得要命,不好玩。” “没错、没错。”二疤和三疤头点得跟什么似的,唱歌般地合声道:“一点都不好玩。” “所以……”他粗鲁牛铃般的大眼望向莲高,竟有一丝感激的光彩,“咱们还是回关外冷天热炕喝烧刀子吧!年纪也有三、四十了,该回去享福打打黑熊啰!” “好好好。”包可口率先响应,被四双眼睛瞪了之后才缩了缩脖子住嘴,乖乖闪到一旁。 二疤有一些些措手不及的茫然,他看着心意已决的大疤,吞吞吐吐道:“大哥,就这么随随便便……退隐江湖好吗?” “不然你还要等什么?要不要摆个三天流水席,再请皇帝老儿亲自为你剪彩,太子爷捧水给你金盆洗手?”大疤没好气地道。 二疤性子鲁直,傻呼呼地咧大了嘴拼命点头,“好哇!有皇帝老儿的场面必定盛大热闹,而且咱们兄弟不是大大露脸了吗?” “露你个乌龟蛋,只怕你脸还未露,脖子就先跟脑袋分家了。”大疤气到不行,真想抡起刀先劈他一顿再说。 怎么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注意到二疤兄弟有多没脑筋呢? 幸亏及时决定退出江湖,要不然哪天跟着这只猪一起笨死了还不知道呢! 三疤怯怯地举手,“老大,那咱们什么时候要起程回去?回去前可不可让我帮我媳妇带块京城‘醉香匀’的上好胭脂?” “去去,快点去买,净是一堆笨蛋,伴手礼早在咱们踏进京城时就该去采办了呀!”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着。 莲高见他们七嘴八舌忙和得紧,轻轻一笑,知道这三个人跟郎若叶是打不成架了,更好的是,又少了三个刀头上舔血的人,这世上太平不少哩!他们的家人恐怕会高兴到昏倒吧。 她悄悄地离开,等到大家注意到时,她已经芳踪杳然了。 包可口大大跌脚,“哎呀呀,我都还没问到几时能娶媳妇呢……” “果然是神仙指点,一定是神仙指点。”三疤大盗面面相觑,激动得不得了。“一定要听神仙的话……” 他们忙不迭地对着那一丛桅子花又是躬身又是跪趴地拜了起来。 而莲高呢? 她依依不舍地躲在墙角,偷偷看着依旧静悄悄,仿佛沉沉睡着了的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口。 什么鬼天气嘛,害得每个人都懒得出门,害得她的猎物都不出现。 恐怕,又要明天请早了。 唉,想把自己嫁出去可真辛苦哇! 第二章 昨天是小叫化,今天是三八婆,嘿!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易容术和演技呀! 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客栈门外,不过今天天气凉爽许多,所以人来人往生意可好得很。 就连风儿也吹得很舒服,再也不是昨天那般教人昏昏欲睡了。 她身穿惊煞人的大红衣衫,镶金边发插大红花,脸上抹得五颜六色,完全教人认不出她的清丽妩媚,而且那容貌、那形象,活脱脱就是个急于效颦的恐怖东施嘛! 她为什么几次都把自己易容打扮成这副德行? 说简单些,因为她想用另外一种身份试试郎若叶待人的反应如何?考验他会是那种重容貌胜过一切的男人吗? 如果用她本来的面目,十个男人有九个半会连魂儿都没了,再听她说起想要嫁人,恐怕十个都会自告奋勇愿娶她。 她虽然对嫁人一事很急,但是还没到闭着眼睛嫁人的地步,纵然郎若叶在每一方面都是满分,是个百分之百完美的绝佳夫婿人选,可她还是要一边盯紧一边测试,倘若情势不对的时候,也才来得及跷头落跑呀! 她不想让自己跟另外两位姐妹一样,笨笨地先把心交到对方手里,到最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大酒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一定会嫁得完美无暇,千分之千跟我预计的一样。”她昂起下巴,信心满满。 嫁个滴酒不沾闻酒就睡的男人,以逃脱酒家生涯为毕生的愿望,她一定会成功! 只是…… 下巴抬得老久,都挺僵了,还是没看到郎若叶露脸哪! 他究竟出不出门呀?她已经在门外足足等了七天,从早上等到黄昏,若不是每天换一种造形,恐怕早给人当作匪徒,叫摊贩们报官府捉走了。 她无聊地坐在一弯小桥上,看着绿得犹如要淌流下来的杨柳迎风摇曳,听着夏末依然卿声鸣呜的蝉声,行人游客如织,不时可闻笑语轻声,还有夹杂着小贩们殷勤的叫卖声。 听着远远的包可口正口沫横飞、比手划脚地述说着昨日遇仙传奇,没想到却笑歪了一干卖字画、卖古董、卖糖葫芦的。 显然人人当他午后大做白日梦,是给睡胡涂了。 她轻轻地笑了,跟着注意力转回天下第一大客栈。 就在她的眼睛盯到发酸,脸上灿烂的笑容快成为失落时,一身白衣挺拔清傲的郎若叶缓缓地踏出大门口。 身后店小二还哈腰恭送,显然单凭他眉眼间的气势,就很难让人将他与平凡人一般看待了。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往前冲。 若叶目光笔直地越过她,根本没有将她的形容摄入眼眸底,就在即将擦肩而过之际,她再也忍不住出声叫了他。 “郎公子!”她不忘装出妖娆的模样,姿态款摆。 他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来,冷冷地道:“有事?” 她跑到他面前,抬头望着那一双冰冷锋利的眸子,强忍着打哆嗦的冲动,勉强地殷切笑道:“请你稍停一停脚步可好?” 他眼也未撩眉也未挑,但是俊美的容颜却散放着无可抵抗的冷漠与距离,换作是旁人,早已腿脚发冷不战而降了。 但是莲高就是莲高,就算他的神情再严峻,她还是有法子绽出无害的笑靥来。 只不过她也从短短的照面中,觉察出了他并不喜欢与人交谈,更不喜欢跟一个啰嗦麻烦又愚蠢的陌生女人交谈。 他如冰剑般的眸光穿过她虚假的外在,稳稳地落入她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深刻的探究与不耐。 刹那间,她竟然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关心她长什么模样,他只是盯着她的双瞳,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她不能自抑地轻颤了起来,强自拨开这股深沉袭来的强大气息。 她得稳着点啊! “郎公子,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唤得出你吗?”她不着痕迹地吸之口气,觉得脑袋清晰了点。 他就算真有一丝奇惑,也掩饰得天衣无缝。“这不重要。” 因为他不会给她下一次碰面的机会。 他迈步就走,急得莲高拼命在后头气喘吁吁的追。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好奇心哪?为什么平常人都会想要弄清楚的问题,他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这样她就搭讪不下去,那更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事先计划很容易,可是临到真正上阵了,她发现自己还是难掩一抹女儿家的矜持,还有很多很多的慌乱失措。 又或者,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能让人预料得中的啊! “戴严人托我送讯给你!”眼见拉距越来越大,她娇喘吁吁地大叫一声。 果不其然,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蓦然回头,眯起了眼睛,“再说一次。” 她认识严人? 她喘了一口气,索性慢吞吞地踱向他,对若叶蹙着眉头的样子视若无睹。 慢条斯理地到了他的面前,再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汗,幸亏妆没花、粉没掉,她这才好整以暇地抬头笑道:“我受戴严人之托,有事找你。” “你几时见过严人?”他皱眉问道。 “就是……二十天前。”她随口胡诌。 他转身就要走,她急忙忙拉住他的袖子,“等一等,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他回头紧盯着她,礼貌地未提醒她逾矩的动作,冷冷一笑,“严人不在京城,你是骗子。” 她心虚了起来,却不能给他发现。“我又没说我二十天前在京城见过他,是你误解了,我是在……七十里外的谢嫦亭遇见他们的,他和新婚妻子春怜在一起,你信不信?” 他定定地看着她,有一丝丝相信了。 她也见过春怜,这么说…… “他要你带什么口讯给我?”他淡淡地问。 她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他要你帮我嫁出去。” 一时之间,若叶以为自己耳力有问题,他微挑眉毛忍不住再问:“什么?” “他要你帮我嫁出去。”她笑嘻嘻,丝毫不见羞惭之意。“否则他就要公开你从小到大的秘密。” 莲高了解人性,尤其是看似越孤傲的越怕给人窥知私密,越怕自己沦为三姑六婆闲暇时嚼舌的对象。 果不其然,他脸色微微一变,眸底却是寒光大盛。 她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刹那间脖子凉凉的,好像随时有可能会跟脑袋瓜道珍重再会似的。 “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她破天荒结结巴巴起来。 他面若寒霜,“我一直很冷静。” “可是……”她偷偷觑着他莫测高深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太冷静了,所以才更恐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拼命想理由,“因为他欠我人情,一个天大天大的人情。” 若叶从来不懂什么叫做咆哮,他也从不需咆哮,可是他现在却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气到失控了。 不过他决计不会失控。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的柔和,“告诉我,我为什么必须替他还人情?” 既是生死至交,就连这条命都可以无怨无悔慷慨地交到他手中,他什么都愿意为严人和素行做,但是唯独这件事……干脆杀了他还比较快。 莲高偷偷笑了,“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跟我说你是漠北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大英雄,简直已经到达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地步了,再加上你和江南冶公子是他过命交情的好友,所以他信得过你,就把这件大事交给你了。” 莲高用上这么一顶大帽子紧紧扣住他,就是看准了他重情义、守然诺,既然是好友“亲口”交付的差事,咬了牙也狠不下心推却。 若叶的酷脸一阵青一阵白,当下冲动得就想要燃放青焰弹火速招回那一对私奔在外,风流快活的小夫妻,好好地问个清楚。 但是…… 第一,事情是严人惹出来的,和无辜的春怜无关。第二,青焰弹一出,连素行也会被惊动,他们才离开京城不到十天,立刻就被招回,他于心不忍。 若叶瞪着她,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落入这番境地。 “你想嫁人自嫁去,于我何干?”他低咒。 莲高笑咪咪地道:“我又没有叫你娶我,只是要你帮忙我找好男人,把我给推销出去罢了,不会很难为你的。” “你在说笑。” 这还叫不难为人? 就连漠北最豪情的姑娘也没有她这么胆大包天,又忝不知羞的。 他脸色虽然难看,可是莲高看他懊恼的眼神就知道他被困住了,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会勉强自己陪着她找丈夫的。 呵!呵!呵! 只怕他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个“丑八婆”的目标其实是他。 “对了,我在京城已有落脚处,晚上我不会打搅你,可是白天我会来找你,麻烦你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找找对象。” “你少说了晚上较为容易见鬼。”他实在太不甘愿了。 她听见他的话了,暗暗偷笑。嘿,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 是啦,是啦,别人是晚上撞鬼,他是大白天的就叫赖皮鬼给缠住了,所以就叫活见鬼。 不过无论如何,他注定得被情义和知己的大铁链给绊紧,逃不掉了。 “你不能跑喔,如果让我知道你乘机走人,我就飞鸽传书给戴公子。”她幸灾乐祸的警告。 若叶看起来很想掐断某人脖子的样子,想必在远方的戴严人也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吧! 他脸色铁青,冷冷地道:“这笔帐有得算了。” “是有得算,不过你得先帮我找到人嫁才行。”她小下巴一昂,搽得红嘟嘟跟猴儿屁股一样的脸蛋闪动着捉弄的神采,“还有,一定要我看中意的喔,否则不算。” 他闻言越发温怒,不过还是压抑了下来。 冷静,冷静……就当撞邪了,只要处理完就没事了。 他按着额头,隐隐作疼。 “可以答应我吗?” “你叫什么名字?” 她呆了一呆,“杨莲……花。” 切记用本名,以防怜怜和红红提到过她的名字。 “杨姑娘,十天,我只给你十天。”他倏然抬头,冷峻地道。 她皱了皱鼻子,不是很满意,但是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再说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法子将十天化为一个月,一个月化为一辈子。 她笑了起来,双眸亮晶晶。 “一言为定?” 他凝视着她灿笑若花的笑容,墓地有一瞬间失了神,怔了怔后才点头道:“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哟!”她笑得很诡异,话里暗藏玄机。 “既然允诺,绝无反悔。”他冷冷地道。 “很好。”她心花朵朵开。 反正“君子”一言,她又不是君子,是女子也是小人,所以答应的事、说过的话可以视情况而调整,谁教他没有特别注明“女子一言,驷马难追”呢? 若叶点头,转身就走。 她都还没笑完呢,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头上的大红花跟着摇来晃去,“喂,等等,你要去哪里?” “和你没有关系。”他冷哼道。 “对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如果把今天也 (: ) 第 2 部分阅读 “和你没有关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冷哼道。 “对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如果把今天也给算进去的话,那我岂不是白白损失半天了吗?”她故作恍然,击掌叫好,“还好,那你快快去吧,快去快去,我明儿一早再来找你,咱们从明天开始算起。” 他猛地转身,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飞快拎住了她的衣领,“慢着。” 她窃笑了一阵子才转过头来,一脸迷惑地道:“怎么了?你快去呀,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快去快去。” 他眉心打结,僵硬地道:“从今天算。” “咦?”她眨眨眼,装作听不懂。 “十日之约,从今日开始。”能早一日摆脱她也是好的。 “可你不是有要事得忙吗?我这样打扰你不好的,我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我可是个姑娘家,很矜持的呢!”她羞人答答地道。 “你已经打扰了。”他涩涩地回了句。 “怎么这样说呢,只要我嫁个好夫婿,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看对什么人而言。” “啐,娶到我的那个人也是很幸运的!”她似真似假地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条件不错喔,而且也可以省了很多麻烦,要不要?” 唉,要是给姥姥听见她是用这种强力推销的方法要把自己嫁出去,可能会气到昏倒在酒窖吧! 若叶眸光一闪,回答得很直接,“不要。” 她捧着胸口,学着忧伤的样子,但是红红的脸蛋配上俗丽的大红花,动作怎么做怎么怪就是了。 “你怎么可以拒绝得这么快?好歹也装作考虑一下,娶我真的很不错喔。”她热切地道。 “我没有自戕的倾向。” “喂,有那么夸张吗?娶我就叫自戕?我再怎么说也是羊……阳气逼人的女孩子,你把我说得像什么恶鬼似的,真讨厌。”虽然如此,她还是笑得好甜蜜。 郎公子和她想像中的差距不远,虽然有一点点固执,但是当他坚守起原则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你到底要不要走?”他可不想半天辰光都站在大街上闲谈。 哼,无趣至极! “要要要,可是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说京城武馆不少,必定有你心仪对象。”他拎着她往其中一家赫赫有名“铁布衫”武馆的方向拖去。 “武、武馆?” 什么?怎么他动作这么快,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嘿!哈!” 她瞠目结舌地瞪着满场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们,一块一块鼓起的胸肌简直就比她的……还大,而且一个个晒得黑金发亮的……她突然联想到烤鸡。 她猛地捂住了小嘴,好想吐。 高大俊挺的若叶仁立在她身畔,比她高了一颗半头的距离俯视她,他蓦地笑了起来。 她的神情像是看到一群妖魔鬼怪,小巧的身段僵在当场,如果不是她鼻头还微微有在喘息,他都要以为她已经吓毙当场。 “近百名汉子,挑一个。”他盘着双手淡淡地道。 莲高还是两眼发直,直到能够稍稍别过头瞪视他时,脖子还发出僵硬的一声轻喀。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微微挑眉,“为你挑夫。” “为我……”她喘了喘气,没好气地道:“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何况……何况我跟他们素不相识,你要我从何挑起?” “开出条件来,我帮你挑。”他的眼光落在远处一个呼喝得特别有劲的胖子身上,眸中兴味盎然。 她随着他的眸光望过去,心儿差点停掉,“你敢帮我找那一型的,我立刻飞鸽传书。” 他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不要那一种的?” “废话。”她只要他这一种。 “自己去找吧,九十名彪形大汉,任你选。”他举步就要离开。 她死命地攥住了他的衣袖,哭丧着脸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单独留在这里……我会怕。” 看起来九十名大汉对她这种装扮都抱着极大的兴趣,她已一经看到了起码有八十九双的眼睛是色迷迷地抛过来,还有人开始特意挤出油光水滑的肌肉给她看。 天哪! 若叶不耐烦地蹙眉回头,原本是想要硬着心肠丢下她不管的,可是当他的双眸接触到她明亮乞怜的动人双瞳时,他的胸口莫名其妙地一紧,再也没有办法狠心拂袖而去。 该死的! 他低咒了一声,一把攫住她的小手就往大门大步走去。 他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可是一路上,他温暖有力的手掌却始终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莲高小碎步地跟着,呼息有些轻喘,可是眼神却情不自禁痴痴地追随着他,不肯稍稍止歇转移。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单单为了他这温暖的手心,她就愿将此生相托,岁岁年年。 他们在黄昏时分分手,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开口就进了客栈,但是莲高依旧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他是个好男人,虽然她的要胁不合理,长相又三八,活脱脱是个轻狂丑陋女子,他依然没有狠心无情地扔下她不管,他的一切容忍可以解释成为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但又何尝不是有情有礼的展现? 尤其对她,虽然他很不耐的样子,在拉着她的时候,却从未弄疼了她。 莲高一路回羊庄,笑容陶然若醉,边想边笑,直到家门口还恍然未醒。 “你是谁呀?站在这儿做什么?”杨家长工大福扛着酒桶打门前过,看到这名丑女,眉头不禁一皱。 “大福,你今儿看起来好俊哪!”她笑咪咪道。 天空好美,夕阳好红,空气好香,风景多美丽呵…… 大福蹬蹬蹬退了好几步,惊吓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你,你……不要过来,我……我不喜欢你这种八婆……而且我已经有媳妇了,你这个丑女死心吧!” 她眉头微微一蹙,忍不住双手叉腰,“喂!你讲话怎么那么粗鄙啊?” 太过分了,果然是有眼不识泰山,虽然她蓄意丑化了自己,但是连眼高于顶的郎公子都没这么直接批评她,他大福算哪根葱哪根蒜,好意思讲得那么难听啊? “我粗鄙?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样子,还站在人家大门口吓人,我可警告你,我们家小姐美若天仙,你要是吓着了她,我定然不与你善罢甘休。”他气咻咻地道。 她闻言哭笑不得。 大福这么维护她,她要怪也怪不下心啊!只能怪自己的易容术太成功,惹得多年长工都认不出了。 她摸摸鼻子,“好吧,为免吓到你家小姐,我还是走吧!” 还是从后门摸回闺房算了。 大福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杵在大门口充当门神,直到盯着她走远了,这才把酒桶扛向后山酒窖。 莲高多绕了点小路偷偷摸摸回房,匆匆卸下这身八婆装扮。 摘下花,褪下衫,她仅着一件雪白绣花袍子,开始用银妆粉洗去满面胭脂红彩,很快地,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蛋露了出来,如蔷薇娇媚,若明月宜人,眼波轻轻流转间,不语先笑。 她裹上了一件浅紫镶银红的外裳,刚梳好了如瀑长发,门口响起了两声轻啄。 “莲儿,你在不在?” 是姥姥!莲高吐了吐舌头,连忙起身开门。 杨姥姥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个大美人,虽然韶华老去,但是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间依旧看得出年少时的风情,执着碧竹杖的手指上戴了一枚硕大莹亮的红玉,据说是当年爷爷送给她的订情物。一杨姥姥打量着与她年轻时很相像的孙女儿,情不自禁感慨又欢喜,“莲儿,你今年也十六了吧?唉,出落得跟朵花似的,想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年纪……可眨眼间,岁月不饶人哪!”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姥姥,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可不是越老越年轻了吗?上次文王爷来,还说你比他十年前见到的越发年轻美丽。”她亲密地挽起了杨姥姥的手臂,笑了,“他见到你那傻了眼的模样,我们可是都准在眼底,你还自嘲形容老,那我们这些年轻人可是嫉妒死了,人人都想要跟你换年纪呢!” 杨姥姥笑得合不拢嘴,轻拧了她的小脸,“你这张嘴甜得厉害,姥姥要是没有你在身边,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全家上下老小,就属这个小丫头最最知道她的心,也最贴心了。 莲高妩媚地笑了,“莲儿又何尝不是?若没有姥姥在身边,莲儿假若心底有事又该向谁说去呢?” “说到心事……”杨姥姥急急地道:“你可不能输给怜怜和红红,这两个小丫头着实有福气,眼光又好,挑着的夫婿都是人中龙凤,你都没瞧见她们的姥姥那副得意劲,虽说孙女婿跟着孙女儿跑了,可提起这桩亲事来,她们还是笑得眼睛都眯了。” 莲高微笑,“姥姥,你也甭急,我早晚也会嫁个好夫婿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对对对,你一定要争气,也给我带个出类拔萃的孙女婿回来,这回也轮到我好好扬眉吐气一番!”杨姥姥眯起眼,“不过你可不能学那两个丫头,成亲之日就给我跑得不见人影,知道吗?” “知道,莲儿怎么敢。”她会成亲当夜再溜,毕竟相同的招数还是得稍稍变化一下,否则姥姥在门口筑起了高墙,到时候就麻烦了。 跑要跑得潇潇洒洒,如果是爬墙出去的,那多难看。 “姥姥,最近莲儿想多多进城去走走,说不定会有机会逮个像他们那样出色的男儿回来给你做孙女婿呢!” 杨姥姥点头如捣蒜,连造声叫好,“行行行,多多出去才有机会,要不在咱们羊庄里,挑来送去不都是那几块料吗?一定要是个新鲜货,不然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摆?” 纵然三位姥姥亲如姐妹,还是免不了有面子之争。 莲高笑得好不诡异,“莲儿一定不会给你老人家丢脸的。” 呵,既然报告了姥姥,以后就犯不着天天找机会溜出去,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 她一定会成功的。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莲高主动到天下第一大客栈报到。 “掌柜的,请问……” “哎呀!我的妈呀!”掌柜看到她,暗叫不好。 他这外号“定婚店”的客栈出出入入的若非俊男即是美女,不是盖世英雄也是一代佳人,所以他才能够借机牵红线赚赚名声,可是今天来的这只妖孽……呃,猴儿屁股……哎呀,总之就是不像美女的女人就对了。 她会破坏本店的名声呀! 莲高还未问出口,掌柜就已经急忙摆手了,“没有、没有,我们这儿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到别处找去。” “可是我……”她连要找谁都还没说呢! “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有也不在,就算在也还没睡醒,就算醒了也不见客,就算见客也不见妖怪……呃,我是说,反正我们店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就对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容貌当真差这么多吗?她现在总算知道容貌不美的姑娘是怎么受歧视的了。 “很抱歉,但是我找的人偏偏住这里,他偏偏在,偏偏睡醒了,偏偏愿意见我这只妖怪……”莲高冲着他咧嘴笑,“怎样?准不准见?” 哎呀,好厉害的一只妖……呃,不是,是好厉害的一个女的,竟然三两句就驳了他的话。 掌柜不敢相信以他开店二、三十年磨练出来的嘴皮子会输给面前这只花枝招展的妖精,深深吸一口气—— “就算他人睡醒愿见客见妖怪,我也不能让你糟蹋砸坏打破损害我天下第一大客栈别名定婚店的金字招牌!”他一口气说完,边喘着气边得意洋洋看着她。 要跟她比脑筋快嘴巴灵活?这种事不是看资历而是讲天分的。 莲高轻轻一笑,话声如珠串般玲玲珑珑飞出,“就是他人在睡醒见客愿见妖怪,所以才不会让你糟蹋砸坏打破损害自己天下第一大客栈别名定婚店的金字招牌。” 掌柜眼睛都直了,指着她的鼻头,“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来着?存心与我过不去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娇柔地道:“老掌柜,是你拦着我不让我找人的,又怎能怪我跟你过不去呢?只要你让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就是了。” “不行。”他有责任保护客栈里的客人不被骚扰。 “我找的是天字第一号房的郎若叶郎公子,你之前还跟我说过他住这儿,要我有空常常来的。”那是她几天前假装是郎着叶表姨的女儿的堂妹家隔壁卖貂皮的好朋友的妹妹,当时的她身穿苗疆姑娘的服饰,淡扫额眉长发成辫,掌柜那时还看到傻眼,她连叫了第七声才应了话。 素闻天下第一大客栈的掌柜喜当媒人牵红线,果然没错,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留下她的名字联络方式外加兴趣为何,好像是想要节录成姻缘册,没事拿出来配对一番。 可现在他看到标准以下的姑娘来找郎公子,就立刻换成了这模样,表示他这个媒人还挺有职业格调的,不会随便乱点鸳鸯谱。 想到这里,莲高还真是很难对他生气了。 “耶?你几时来过?我几时跟你讲过话?”掌柜愣了愣。 如果有的话,他一定记得的。 “那是几天前……唉,算了。”她露齿一笑,“我今日真的与郎公子有约,要不,烦劳你上去问一声,他一定会见我的。” 掌柜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是真的吗?” “当然。”她玩心一起,索性对他抛了个大媚眼,画得超出小嘴的胭脂唇噘了一噘,表露出很性感的模样。 掌柜差点晕过去,他抑制着喉头拼命上涌的浊气,勉强地道:“你可不要骗我,待会要是郎公子怪罪下来,你自个儿对他交代去。” “行了、行了。”她故意不耐地挥挥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掌柜在心底念了声阿弥陀佛,边皱眉头边上楼去。 莲高看着一侧摆放着给客人正衣冠的铜镜,差点笑了出来。 真是不能怪掌柜,因为她今天画得更夸张,不但把弯弯的黛眉画成了粗粗的两道,连脸颊都故意涂成两酡圆圈,嘴巴犹如超大的樱桃,发上还簪了两朵红花,团髻高耸入云……真是俗到了极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故意在挑战郎若叶能接受的极限到哪里;再说,给他惊吓越大,届时惊喜才会越大呀! 郎若叶缓缓下楼,身上一袭玄铁色劲装,看起来挺拔神秘极了。 他见到她就是微微一皱眉,不过她感觉得出他只是伤脑筋又遇到她,而不是她怎么长得这么丑。 “郎公子,我来了。”她笑咪咪迎上前去,眼角余光瞥见大厅里的客人惊吓的表情。 这个表情不会错,他们一定是在惊骇俊美若冰玉的他,为什么被妖怪给缠上了?嘻! 他依旧面无表情,“走。” 掌柜弯腰侍立在旁,闻言兴奋地斥喝道:“听见没有?郎公子根本不认识你,他叫你走!” 莲高噗哧地轻笑,好整以暇地看了若叶一眼,“真的是这个意思吗?啊,我记得转角就有一家信鸽店,他们的鸽子据说飞得奇快无比,保证送达……” 他神色闪过一丝懊恼,“好了,走吧。” 在纷纷吓掉了下巴的众人面前,莲高亲亲热热地挽起他的手臂,愉快地环视大家一眼,最后眸光落在两眼凸出的掌柜脸上。 “掌柜的,我们先走了。” 呵呵呵,他们人还未踏出大门门槛,就听见背后咚地一声,有人打阶梯上滚下来的声音。 她头也未回,轻笑着高声道:“掌柜的,您要保重啊!” 她身畔面色僵硬的若叶忍不住微挑眉毛,略略回头瞥了一眼,难掩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莲高轻巧巧地眨了眨眼,笑意着花,“猜的。” 从他的神情看来,她应当没猜错吧! “以一个女子来说,你推断得……很不错。”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她笑了起来,声若脆铃清响。 他微微一震,仿佛想要看穿她眸底深处……她懂得放蛊吗?因何他见到她的眼睛、听着她的笑声时,胸口总会升起一缕异常的烦扰? 这种穿透防备的滋味有一丝丝危险。 “你吃早饭了没?”她突然问道。 若叶一怔,摇了摇头。 “我带你到城西一家有名的烧饼铺子,那儿的烧饼油条吃来既香且脆,冰糖豆浆更是一绝。”她热切地仰视着他,“好吗?” 他迟疑了一下,毫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莲高好开心,她自自然然地挽着他的手,往城西走去。 一路上,若叶一直想着自己为何屡次无情相待都逼不走她? 他究竟是如何让事情演变至此? 吃着薄脆香酥的油条,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大大笑靥。 嗯,好吃。 若叶只喝了一碗冰糖豆浆,他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搽满铅华脂粉的她快快乐乐吃东西的样子,突然有一丝迷惑。 “为何要把脸涂红?”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她颊上不自然的妆彩。 她一怔,差点被满口的油条屑噎到,“咳……嗯,我的脸……涂红好看哪!”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要掩饰本来面目吧! “你脸上有疤?” 莲高疑惑地看着他,防备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若叶直觉联想到她的确有不欲为人见的微瑕,这让他心底蓦地掠过了一丝怜惜的情绪。 无怪乎她必须借重他人的人情来为自己择夫了。他的眼神有一些些柔和,“没事。” 莲高却是好心虚,还以为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了。她匆匆地喝下小半碗的冰糖豆浆,“郎公子,我们可以到戏清塘走走吗?” 戏清塘烟波渺渺,塘上有古代所筑塔楼一座,晚荷处处藕香十里,是游人们最喜欢游赏的风景之一。 那儿气氛很好,还可以避免他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看出了什么不对劲之处。 她的邀约来得突然,若叶直觉要拒绝,可是不知是因为刚刚“发现”了她脸上有瑕的关系,他竟拒绝不了她的提议。 他心底有一抹奇异的愧疚与怜惜感,居然说不出回绝的话。 若叶稍嫌艰难地、迟疑地点了点头。 莲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双眸发出亮光来,唯恐他后悔,急忙拖着他,“那我们……我们走。” 她大高兴了,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抖。 若叶决定还是不要多说什么,免得又说了,做了一些事后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蠢事来,例如跟女人游塘之类的。 戏清塘果然游人很多,尤其在这夏末阳光炽艳的时分,人人都想到绿波荡漾的水畔玩玩水,感受凉风掠过湖面袭人而来的清爽滋味。 他们缓缓踏上曲廊桥,莲高时时可以感受到有人投来异样惊吓与惋惜的眼光,她掩不住心底的好笑。 甚至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家用四扇掩住了嫉妒到嫌恶的小脸,却掩不住声音里的气愤与轻咒。 “你瞧瞧,这么俊俏迷人的公子竟然被一个丑巴怪给缠住了,我真为那位公子叫屈。” “是啊,看她那副俗到极点的装扮,要是我做了这一身打扮啊,非把我爹娘的脸丢尽不可。” “还有,那个俊公子连笑都不笑,神情漠然,一定是被逼着陪这个丑女出来的关系。唉,可怜的公子,这叫他怎么笑得出来呢?” “姐姐,话说回来,那位公子真是太迷人了……” “是啊……” 这句话引起了众妹的同声共气,一致赞同。 她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小声,但若叶和莲高部听见了。 他眼底微现懊恼不平之色,一方面又有些担忧她受不住这么直接的诋毁与批评,在投去了凌厉到足以令她们噤若寒蝉的一眼后,随即低头俯视着她。 他生硬地正想安慰一句,却惊奇地见到她在笑,还笑得好不畅快。 “你不生气?”他好惊诧。 世上有哪个女子有这般的雅量接受这类的恶评? 她嫣然一笑,“我虽然没有战国时代齐国王后钟无艳的度量,但是她们的话还没严重到足以刺伤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难以想见她当真丝毫不引以为忤。 “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批评吗?”他盯着她。 她偏着头想了想,“老实说,这样的评语对我挺新鲜的。” 因为以前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听在若叶耳里,以为她以前听过的是更不客气的批评,他蓦地有一丝怒气萌生。 “不可以这样。” 她讶然地望了他一眼,“怎样?” 他眉心紧蹙,“不可以再如此消极下去。” “我没有消……”她这才看出他眼底的关切和不悦,话锋急急一转,“只是容貌如此,习惯了。” “女子首重品行高洁,何需挂意容貌。”他坚定地道。 她诧异地望着他,“你一点也不在意容貌吗?难道你不觉得长得美丽的姑娘比较受人喜爱?” “我说过,何需挂意容貌。”他淡然的重复先前的话。 她突然感动了起来。 “累吗?” 莲高微微一愣,“嗯?” “要不要……到那头坐坐?”他有一点僵硬和尴尬。 或许是一种怜弱惜小的心情吧,他发现自己很难对她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话说回来,从昨日到现在,他几时能顺利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他在心里苦笑一声。 莲高被他的关怀感动得差点流出泪来,她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他们在一旁的桥墩上坐了下来,轻风习习,娇红粉嫩的荷花姿态各异,盛放在塘面上。 快到夏末了,朵朵荷花无不趁此良机展现最后姿妍,送夏日最后一抹风采离开,接下来,就是初秋香花们的天下了。 若叶静静看着塘面,“京城景致与漠北截然不同,漠北难得见到荷花” “我听说大漠变化多端,几乎是无情的,然而绿洲却又像天堂,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想必是极特别的。” “漠北……”他的心神飞向遥远的大漠。“的确是很不一样。” 驼铃风沙羊奶酒,豪迈的汉子、热情的人们,大漠可说是最最无情又最最多情的一个世界。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到大漠走走。” 他惊异地瞥了她一眼,“大漠不是娇弱女子去的地方。” “为什么?大漠也会有姑娘,不是吗?”她挑眉看着他。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服气地道:“难道我看起来像病猫,一看就是受不了大漠多变天气的人吗?” 他犹豫地道:“你的身材大瘦小,不适存于大漠。” “维吾尔的姑娘里也有身材娇小玲珑的吧?” “不一样。”他摇摇头。 “哪里不一样?”她追问。 若叶眉心打结,“她们打小骑马牧羊长大,早已习惯恶劣的环境。” “我也可以习惯。”她在心底添了一句: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习惯。 “你不是想嫁人吗?”他提醒她,“嫁鸡随鸡,不能任意行动。” “反正我已经……”她把原本要说的话吞咽回去,“我可以挑一个愿意陪我到大漠的夫婿啊!” “在京城这里?” “有什么不对?京里也有不少大漠人氏或是要到大漠经商的人吧?” “总之你想嫁大漠人氏?”他有一丝丝释然,“刀剑如梦阁里八十二骑高手,由你挑一个。” “我才不要。”别以为随随便便塞个手下给她,就可以打发她了。 她的目标是更高更远的对象,他别想逃得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她似真似假地道。 “大漠也有经商养驼马,其他行业人氏。”他急急要把她这颗烫手山芋丢出去,了个人情债。“这好办。” 莲高一时气结,怎么他就这么急着把她丢给旁人? 十日之约她可记得牢牢,在他还未爱上她前,她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争取的机会。 “怎么个好办法?你该不会想要修书一封,叫我自己拿着前进大漠,然后交给刀剑如梦阁的总管之类的人,让他帮我随便挑一个丈夫吧?” 若叶脸色有些尴尬,显然是给她猜中了。“至少……我会雇一名领路老手带你进大漠,平安进人刀剑如梦阁。” “啊,我记得这附近也有人在卖上好飞鸽哟!”她举目四望。 他神情懊恼,“慢着。” 她故作天真地望着他,“你要把我随便丢给一个人,我总得飞鸽传书给戴公子知道,因为是他要我来找你的,得先跟他打个招呼才是。” “你是故意的。”他气恼地看着她。 她傻笑,“故意什么?呀,你看那边有一个小贩走来走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常来卖鸽子的人?” “够了。”他揉着眉心,再次咒骂那个逍遥他乡还不忘害人的祸害精。“还有八天,我答应你就是了。” 她笑意盈盈,“做人要甘愿。” “这笔帐我会让严人还的。”他低咒。 “你们是好朋友,你不会跟他讨这笔帐的。” 他陡地紧盯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感觉得出来。”她微笑以对,“否则你昨日就不必接下我这个疯女人的无理要求了。” 若叶心下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她。 “你真是个好人,换作是别人,恐怕先一脚把我踹到十里外再说。”她语气轻快地道。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绽出了一抹浅浅的笑,“相信我,一开始我也很想这么做。” 她屏息地凝视着他春风般迷人的笑容,心窝荡漾起一股温暖和痴醉。 莲高不敢告诉他,他笑起来有多动人,害怕他就此警觉收起了他的笑;她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突地羞涩低下头来。 他一怔,“怎么了?” “没有。”她急急摇头,抬头巧笑嫣然,“我在感谢你没有当真一脚把我踹飞出去。” 他释然了,“不客气。” 他俩相视而笑。 莲高真是太感谢老天了,才只第二天,它老人家就给了她这么大的祝福,给了她这么大的进展。 “对了,你打关外进京,是来找人还是办事?”她曾听红芷提过,他们三个人在两个月前就齐聚京城了。 能够在京城待这么久不容易,不过这也该感谢老天,让他没有在参加完冶素行和红芷的婚礼后就离开京城。 他眼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参观。” “你纯粹来参观京城的?” 他头点得很快。 “该不会很快就要回关外去了吧?”她有点担心。 “不会。”他的眼光游移到远处的某一株杨柳上。 “那就好。”她大大松口气。 这样她就可以用尽一切借口和方法死拖活拖、左赖右赖,直到他束手就擒为止。 嘻,她觉得逃离“酒家”有望了。 第四章 城郊一里处的台姬店是很有名的野味小铺,烧鸡、烤鸭、白干都是此店名菜,老板姓张,是个殷厚聪明的老者。 听说当初会起这个店名,是因为他的家乡在南方一个叫台姬的小城,台姬店,顾名思义也就是来自台姬小城的人所开设的店。 这跟北平烤鸭店,南京板鸭店,无锡排骨店的意思是一样的。 在以原木筑成的原野风情店铺中,若叶凭拦坐着,执一杯古藤杯缓缓饮着。 他今天有事,因此前一日已经向“莲花”说明,扣除一天……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爽快,素来皆是独行成风,今日竟沦落到还需向人报备的地步。 罢了,她说得没错,做人要甘愿,既已成定局,懊恼何用? 他现在有比那件约定还要伤神的事待操心,而且事情严重多了。 若叶一饮而尽,火辣的白干落人喉中,他连眉都没皱一下——他在等待。 香风席卷而来,他还未抬头,就知道面前的人身份为何。 “曹大娘。”他只是凝视着手中的空杯。 “若叶。”一名笑容灿烂的中年妇人出现在他面前,浓眉大眼、身穿紫金色袍子,举止投足间自然流露着尊贵。 “请。”他大手一让,请她坐下。 曹大娘是坐一辆宝盖马车来的,两名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恭敬地侍立在车旁。 张老板殷殷勤勤过来招呼,曹大娘看也未看他,豪气地道:“女儿红十斤。唉,打从出开外,我就再也没有饮过真正的女儿红了。” 曹大娘的口音有一丝异域腔,但是也融合着一点中原乡音,煞是特别。 “王宫中美酒充足,岂会有喝不到女儿红之理。”他淡淡地道。 她吐了吐舌,俏皮的模样在风韵犹存的脸上依旧显得动人。“郎世侄,大漠中恐怕只有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这个自然,堂堂月氏王后,谁敢对您不敬。” “我说过了,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最平凡亲切的长辈,撇开我的身份不谈,我可是你的亲阿姨,看在你娘的份上,你也该对我表示亲昵一点。” 若叶不为所动。 正因为是亲阿姨,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诡计多端的阿姨的性情;凡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做到的事,就算偷抢拐骗也会弄到手。 现在她的猎物是他,身为亲外甥的他不能对阿姨有任何不敬举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 没想到避到京城,依旧躲不过她的千里追踪。 “少来。”他冷哼一声,“月氏国王想把女儿嫁给我,你这个后娘乐得推波助澜,我对你表示亲昵,谁对我手下留情?” 曹大娘尴尬地笑笑,“好外甥,别跟娘姨计较这么多吧,再说娘姨都是为了你好,月亮儿虽然是月氏国的公主,但是容貌秀丽性情温文,比起中原的姑娘不遑多让,虽然我是她的后娘,她对我倒像是亲娘那般敬爱,所以……” “所以你索性拿我当做人情送人?” 曹大娘更尴尬了,被看穿的心思无从躲藏。“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真的是为你们好。” “多谢好意。”他没有任何被说服的神情。 “为了你,月亮儿甚至亲自到中原来了。”她殷勤地道。 若叶眯起了眼睛,神色冰冷凛人,曹大娘虽然是他的亲娘姨,却也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听我说。”她急急解释,“你们一定会喜欢彼此的,月亮儿在听到你之后,几乎感动吗?” “你想要我有什么样的感动?”他漠然地挑眉询问:“我只有杀人的冲动。” 曹大娘摸了摸凉凉的脖子,觉得吞咽都困难了起来,“别这么说,我……我好歹是你娘姨,就看在我那死去的大姐的份上吧……” “自己捅的楼子自己处理。”他神情不为所动。“我娘在西天安稳无比,早不理人间尘事。” 又是一个想要用人情套在他头上。只是娘姨的德行他一清二楚,想必是又调戏了宫外年轻小伙子,以至于月氏王醋劲大发,她就拿他这名替死鬼充做女婿来抚平月氏王的怒气。 他忍不住摇摇头。 娘姨与月氏王已结缡十载,夫妻间打打闹闹恩爱异常,因何还要扯上无辜的第三者? 这种把戏亏他们玩不厌,他这个外人都看烦了。 而且这次还怂恿了年少不懂事的公主加入游戏,简直是给他找麻烦。 他面色一沉,“我警告你,要是让我看见月氏公主出现在我方圆半里内,我立刻兴兵逼宫。”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发作恫喝一番,这一对老夫妻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上。 果不其然,曹大娘吓得浑身一颤,因为她绝绝对对不怀疑他有这样的实力。 她为难得要命,咬着下唇露出乞怜样,“可是……可是她已经来了,不如这样吧,就当做她入关来玩个几天,我会负责陪着你们,绝对不乱点鸳鸯谱,也不做撮合的举动,可以吗?” “不行。”他冷冷道。 “若叶,你就可怜可怜娘姨好不好?这几天我不溜回中原,你姨丈真的会剥了我一层皮的。”这也是她不敢回去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她这次祸闯大了,调戏的是月氏王远住波斯的王弟,谁晓得他们兄弟长得这般不相像,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偷偷摸了他坚挺的屁股一把了。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有点好色,爱摸摸年轻力壮的男人的臂膀啦!胸膛啦!屁股啦……其他部位她可是严守分际的。 只是这一次调戏调到自家人身上,她真的惨了。 所以她只好以要带亮儿来中原找若叶为由,火速地离开月氏国。 最起码也得等月氏王的气消了,她才能回去啊! 若叶盯着她的眼眸,苦恼地发现她并没有说假话。他现在已经有一个小麻烦跟班了,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另外两个麻烦,可是…… “我不会陪你们。”他有一丝挫败和坚持,“但京城也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禁止她们到京城晃荡就是了。 他若真想要禁也禁不住,只要她们两个不要太夸张,夸张到成天出现在他眼前就好了。 曹大娘满面堆欢,高兴得不得了,“这真是太好,太好了。啊,对了,亮儿在车里也闷好久了,我叫她下来一道吃饭,这里的烧鸡还是一样好吃吗?” 他神色冷漠,耸耸肩。 她吹了声狐哨,高大如铜钟的昆仑奴恭敬地一弯腰,掀开马车帘子,一个身穿五彩宝衣、金线坎肩,眉弯眼儿亮的姑娘轻轻巧巧地下了车,她的发顶用一方缠丝缕翠冠束住长发,充满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地自斟自饮。 月亮儿深深地凝视着和母后对面而坐的伟岸清傲男子,蓦然脸红心跳起来。 他就是威名远播大漠东南西北的第一高手郎若叶吗?听说就连夜郎、波斯、楼兰、夏国等的国王们,无不想将他纳为乘龙快婿,人人都希望能够结合刀剑如梦阁的庞大势力,称霸大漠。 她在三年前曾看过他,是他随母亲到王官晋见母后时,她躲在屏风后偷觑过一眼。 只那一眼,她就发现自己忘不了他。 可是她好害羞好害羞,他又那么地清远孤傲,像天边的冷月,遥远得教人捉摸不着,亲近不了……这一股情始终埋在她心底。她好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化了面上的寒霜,回头看见她的身影,然后开口向她父王求亲。 她满脑子塞满了母后偷偷弄给她着的才子佳人传奇本的情节,只要她深情守候,终有一天,那个伟岸男儿一定会高中状元或功成名就,骑着白马而来,为她击退众多阻碍与追求者,然后下马曲膝半跪,向她和他的父王求亲。 她想得如梦似幻呵,可是母后此番却极力怂恿她主动到中原找他,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她不是应该要乖乖地坐在绣房里,等待他攀上她的窗台表露爱意的吗? 可是母后看起来很急,她也情不自禁被说服了。 三年了,她也好想好想再见他一眼呢! 现在看见他,一如她多年梦中的出色迷人……月亮儿偷偷惊喘着,觉得脸上的脸热都红到耳朵去了。 “公主。”她走到他近前,若叶依旧维持一贯的淡然礼貌。 月亮儿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决定要维护她公主的矜持,这样他才会更加喜欢并且敬爱她吧? “郎公子。”她用下巴微微一点,看似高傲,其实紧张到快昏倒了。 “来来,亮儿,你在这儿坐。”曹大娘故意让她坐到外甥的正对 (: ) 第 3 部分阅读 “郎公子。[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她用下巴微微一点,看似高傲,其实紧张到快昏倒了。 “来来,亮儿,你在这儿坐。”曹大娘故意让她坐到外甥的正对面,假装没看见他杀人般的犀利眼神。“想吃点什么?烧鸡还是烤鸭?这里不比宫中,但食物更好吃。” “任母后您点,儿臣没有意见。”她轻咳了一声。 曹大娘看了看面无表情自顾吃喝的若叶,舔舔嘴唇道:“亮儿,咱们现在出了月氏要融入人群,这母后和儿臣的称谓最好还是改一改,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说好不好?” “但凭母后决定。”她偷觑了他一眼。 “你往后就叫我娘亲,我还是叫你亮儿,这样简单些,也不会让那些平民老百姓跟我们太有隔阂。”话虽这样说,曹大娘语中还是难掩一丝纤尊降贵的王室骄傲口吻。 若叶不着痕迹地轻轻一蹙眉。 “真好,我很久以前就想过过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微服出巡体验贫穷,也是我们王室中人偶尔应该有的行为,是吗?”月亮儿瞥了若叶一眼,急急表白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王族女。 若叶还是礼貌地不做任何回应,他甚至礼貌到没有提醒她中原丰饶富庶,这里不是她的子民与国家,也没有任何贫穷可口。 曹大娘清了清喉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等会我们吃过饭,要到哪儿去吗?需不需要去见见天朝的皇帝?”她用一个公主所能做出最富社交姿态的声音傲然地提道。 曹大娘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平常斯文到近乎怯人的亮儿有这么大的转变,变得她也看不懂现在在演哪一出戏了。 “亮儿,咱们这次是秘密进中原,自然不能大张旗鼓了。”她提醒道。 “噢。”月亮儿有一点沮丧。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蠢话? 唉,她怎么会一见到他就紧张成这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莲高皱着眉头读着古酒经,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真是够无聊的了。 琥珀酒、鹦螺酒、芭蕉酒、羊脂酒……怎么酿怎么配怎么萃,她根本不想知道那么多。 尽管她死都不想承认,但其实只要让她闻上一遍,什么酒里太酸太苦太涩太呛,或是少加了什么、多下了什么,她没有不立刻了然于胸的。 也就因为如此,姥姥将她视作紫美人的唯一传人,更不可能会放她外嫁到他方去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春怜和红芷不就彻底贯彻实行了这个好理念了吗? 她再翻了一页薄脆晕黄的书页,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无聊透了!” 今天又不能去找郎公子,真个点灯没意思,试酒没心情! 她趴在窗台前,闭上双眸感受着凉凉的夏日清风扑面而来,轻柔柔得像是情人的吻……她突然很想知道被情人亲吻是什么样的滋味,脑海中自动跃现了若叶清俊出色的脸庞……他紧抿着的唇…… 莲高的小脸瞬间火辣辣地燃烧了起来。 “呵,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拼命搓揉双颊,让自己恢复平静。 她不要太过人戏了,虽然她扮演的是个花痴八婆,可也不能真的变得色迷迷又饥渴起来。 再说以她目前的模样,就算想要强行压倒他,趴在他身上尝尝亲吻是什么滋味,恐怕尚未得逞就先被他一剑喀喳掉了。 “不行了,我得出去晃晃,要不然关在屋里早晚会走火入魔。”她啪地一声合上书册,决定道。 连续当了几天的八婆,今天得改些不一样的。 她打开易容专用的柜子,沉吟地看着柜底的各色衣物……咦,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扮做翩翩公子哥的模样了。 她眉开眼笑了,抽出一件银白色的长衫和金缕带,衣摆边缘绣着朵朵蔷薇,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有点娘娘腔的花花公子会穿的服饰。 莲高兴匆匆地换过衣衫,将发梳成冠髻,以一柄白玉钗别住,然后纤细的腰身束上金缕带,还特意悬了个香囊。 她看着镜中风流俊秀的自己,忍不住挥了挥宽大如流云的袖子。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记取少年时,花开当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满意地挥袖微笑。 好一个柔弱斯文的公子哥,比上次扮满脸胡须的关西大汉好多了,不必让假胡子粘得满颊发痒,也不用冒摔断腿的危险踩高跷,尤其嘴里还要含着枚栗子,真是累煞人了。 莲高偷瞄了房门外几眼,确定楼梯处没人后才迅速地下了楼,一拐弯就出了杨家大宅。 走在羊庄前往京城的郊野,她还不忘用描金雀泥扇扇了两下,一派徇徇优雅的气息。 进了东城门,一乘宝盖马车陡然呼啸奔过她身畔,带起的旋风将她单薄的身子卷了一卷,跟跄得差点跌倒。 若不是身后有一股力量随即攫住了她,腾空一起,稳稳地落坐在某个坚硬的物事上,她可能早就被马车奔腾挟带起的狂风给卷飞走了。 她惊魂甫定,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捞在某人的臂怀中,而且还坐在人家的马上。 等等! 她傻呼呼地瞪着脸庞近距离到放大两倍的他,老天,她竟会落在若叶的怀里! 若叶紧盯着她惊到煞白的脸庞,眼里闪过一抹困惑的光芒。 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好生面熟。 “你……”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在看什么?没见过本公子吗?” 他淡淡嘲讽一笑,温和地提醒她,“是没见过‘本姑娘’吧!” 她惊呆了,刹那间整个天空好像往脑袋瓜压了下来,她满心思都是惨了糟了完了……被识破了,他会不会转身就走?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在要弄他? 她一定得跟他解释! 就在她张口欲言的时候,若叶挑起了斜飞的眉毛,“扮男装很有趣吗?” “呃,你听我说,我其实……” 他突然放她下马,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易容术不错,然而身段泄漏了秘密。” 没有哪个男子会有这么娇小的身材和细致如脂的肌肤。 他没有认出她? 莲高在松了一口气之余,情不自禁跺脚嗟叹。可恶,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忘了上点粉遮盖住雪肤,也忘了踩那双七寸高的鞋子。 好吧,她承认像这么娇小的公子哥的确很少,她会被识破完全是一时大意疏忽所致。 不过幸亏他只识破她的女儿身,并没有认出她就是杨莲花。 若叶放下她,正要策马而去,突然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曹大娘和月亮儿下了车,好奇地奔过来看个究竟。 “若叶,你的马怎么停了……”曹大娘看着面前那个陌生的,粉雕玉琢的俏公子,口水差点流出来,“哎呀呀,这一位是……” “陌生人。”若叶淡淡地道。 莲高却深深一弯腰,满面堆欢,殷殷勤勤地道:“小生见过两位迷人的姑娘,在下贾是杨这厢有礼了。” 看模样是郎若叶认识的人,不管,先结识再说。 曹大娘被这英俊的后生叫得心花怒放,呵呵笑道:“哎呀,贾公子别如此多礼,我的年纪做你的……姐姐都足够了,还算得上是什么迷人的姑娘呢。” 若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明明是做人家的娘都足够了。 不过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好似蓄意要结交她们……还以男人的身份;他警戒地盯着她。 莲高演什么像什么,此时自然乐得发挥痞子和花花公子的甜嘴功,“这位姐姐真是太客气了,你还这么年轻,兼之风情万种、雍容大方,正所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就是姐姐这模样了。” 这个年轻人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曹大娘差点忍不住吃豆腐的冲动上前摸两把,可是一旁的若叶双眸如冰箭,只要她稍稍动一下,恐怕就得死得很难看了。 他们站在原地讲了大半天,却都没听见月亮儿的半句声响,曹大娘不由得低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两眼都看傻了,直直地盯着“贾公子”不放。 哎哟,不好。 曹大娘揪了揪她的袖子,低唤道:“亮儿,你在做什么?” 月亮儿一惊醒,随即满脸都红了。她、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俊的公子,甚至比挺拔却冷冰冰的郎公子还要迷人,而且他又那么会说话……他说她迷人呢! 曹大娘不敢相信月亮儿这么快就转移相思了三年的春情,她正想要拦阻,突然间一个念头又跃现脑海。 等等,若叶提到婚事都是想杀人的表情,想要逼他娶月亮儿只怕比登天还难,她若要把辰光都浪费在这上头,还不如帮月亮儿另觅一个称头又温柔体贴,而且对她这个未来的丈母娘也恭敬的对象。 曹大娘的眼光热切地投向了取出扇子摇得风流四溢的莲高。 莲高被看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她情不自禁对若叶投过求助与询问的眸光。 “这是怎么回事?”她脸上在笑,声音里却有一丝惶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不知怎的,若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他没有御起冰冷的防备盔甲,反而有点想笑地解释。 “你被看上了。” 她愣了愣,迷迷糊糊地道:“被谁看上?” 这里除了他以外,又没有别的男人。 他往曹大娘和月亮儿的方向看去,“那两个。” 莲高吓了一跳,小脸煞白,“不是吧,我是女的耶!” “恭喜,你的易容术出神人化。”他的笑意更强烈。 尤其看着她那张嫩嫩的小脸充满惊吓的样子,他得用好大的力气才压得下那想逸出口的笑意。 只不过她身上那种令他感到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厚…… 似曾相识,恍若几时曾见到过。 “别说风凉话了,我该怎么办?”她的笑容都快僵掉了,拼&求援。 他一怔,再也管不住那一朵微笑,“人是你勾引的,你去自理。” 她急得恨恨跺脚,“喂,太见死不救了吧?好歹我也……给你抱过,就冲着非礼我的这一点,你也该救我一命当作赔罪啊!” 他睁大了眼睛,“我非礼你?我刚刚救了你一命!” “可是你也抱了我一把,男女接受不亲,你不能否认吧?”反正她就是赖定他就对了。 若叶啼笑皆非,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对,他的确是抱了她,虽然是紧急之下事出无奈,但是抱了就是抱了,他的确不能否认。 奇了,怎么他这两天遇到的女子都这么难缠,都有颠倒是非的好本领? 他真的出门没挑好日子,现在麻烦越缠越多。 他叹了一口气,“我不否认,但是我没叫你挑逗她们。” “我只是出自礼貌赞美一番,哪知道她们两个这么认真?”她捂着怦怦跳的胸口,被六七步远的两女打量得浑身寒毛直竖,她压低了声音急急道:“现在该怎么办?你认识她们吧?可不可以快点把她们带走?” “我不认识她们。”至少是很不想承认。 “骗鬼,你不认识她们,为什么她们知道你的名字?” “相不相信,我们是一个时辰前才遇见的?”他涩涩地道。 她瞅着他,无奈地道:“那现在怎么办?” “干脆你公开其实是女儿身?” “不要!”她低呼了一声,“这样我可能会被她们围起痛揍一番,以为我故意戏弄她们的。” “否则你趁乱离开。” “好主意。”她抬起脚就要悄悄落跑。 没想到曹大娘眼尖得很,一下子就奔过来紧紧拉住了她,热情地道:“这位公子,你要去哪儿?这儿太阳这么大,不如我们一道去喝个茶吧,我听说京城里的相思红豆楼茶好酒好点心好,贾公子可愿赏这个脸?” “很抱歉,我还有事,我想我还是……喂?”她话还没说完,曹大娘一个眼神使去,两名壮硕的昆仑奴已经将她扛向马车了。 救命啊! 她惊恐地望着若叶,满眼求救,“我……我……” 若叶本想救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这么快就与这个有趣又眼熟的姑娘分别。 一定是太阳太大,他的头晕了,否则就是最近太无聊了,无聊到居然把麻烦当成一种乐趣了。 第五章 如果说人长得太英俊、太好看、太风流倜傥也不是件好事,此刻莲高就能够完完全全感受到若叶的心情了。 被女人饥渴大胆到近乎生吞活剥的眼光炽热的盯着,那种滋味恐怕只有即将被烫毛去皮下水煮的大肥鸡才能稍稍体会于一二吧。 救人啊! 她欲哭无泪地坐在若叶身旁,眼前是两个目光犀利精准的买主,而她是一只可怜兮兮待宰的沉默羔羊。 趁跑堂小二哥过来点菜的空档,她悄悄用肘撞了撞他的腰侧,“喂?”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动手动脚的……当然,除了杨莲花以外。若叶暗自纳闷着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冷漠的疏离怎么也抵挡不住这两个女人的胆大妄为? 他暗喟了一声,低沉地道:“什么?” “我觉得浑身发毛。”她小小声的说。 他耸耸肩,“应该的。” 任谁被两个女人当作盘上美食般紧盯着不放,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我该怎么办?” “很抱歉,帮不了你。”他也无可奈何。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她杏眼圆睁,“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不知怎的,她的神情每每令他联想到莲花……他失笑,这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因为她们说话的方式和思维模式都相近吧,所以他才会有这种错觉。 眼前的女子机警聪慧妩媚,莲花却是爽朗明快的,虽然容貌不及她,但是两人的气质却一般无二。 他极少会对女人产生注意与批评,但是显然对这两个例外了。 若叶忍不住眺望了窗外的阳光,一切都是天气太热了的缘故,没有别的。 “我正摆脱不了这两个麻烦,可巧你又撞了进来。”他有些同情地道,“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注定,你代替我成了靶子。” “靶子?哪一种的?” 他微挑一眉,“任何方面的。” 尤其她这一身男装风流打扮出现得真及时,恰巧为他引开月氏公主的倾慕与注意力。 “这不是我当初假扮男装的本意。”她拼命摇着小脑袋瓜,“我只是想要扮男装出来逛逛街,不是要出来诱拐良家妇女的,你要相信我。” “世事总有意想不到的发展。” “你待会可不可以帮我顶一顶?我假意要去茅房解手,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她神秘兮兮地道。 他挑眉,“什么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说书、说相声的不都是这样的吗?只要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就应该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了。”她小小声提示。 他忍不住想笑,“很抱歉,说书的说到这一段时,我应该是睡着了,所以没有听过。” 她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总之待会我会茅遁,你就假装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反正她们又不知道你认得我,就算对你严刑拷打,也绝对拷打不出什么的。” 他的笑意已经管不住了,频频泄漏而出,眼中一贯的冰霜融成了淡淡春风。“我本来就不认得你,再说她们也无力对我严刑拷打,你大可放心。” 她快乐地道:“她们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那太好了,我刚刚还有一点担心,担心自顾落跑是不是对你太残忍了。” “假如你逃得掉的话。”他的娘姨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 她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放心啦,我的溜功可是很好的,只要你在前面罩得住的话。” 他微微一笑。再好的溜功也抵挡不了娘姨的缠功,她要逃之夭夭的机会不大,尤其现在又有月氏国的公主盯着,倘若真能逃得了,恐怕她也能跃身江湖一流轻功高手之林了。 “贾公子,你想吃点什么尽管叫,不要紧。”曹大娘殷切得不得了。 “谢谢,两位姑娘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她撞撞若叶,暗示道:“还是看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吧?在下想先去方便一下。” 她正想起身,听不懂“方便”是什么意思的月亮儿见她要走,一时情急跟着站了起来。 “我也跟你去方便一下。”这英俊公子想去的地方必定也是很诗情画意的,就像传奇本子上写的,什么画坊、诗堂、乐社,她也想去见识见识。 可是她这话一出,却发现立刻有六只眼睛惊愕地瞪着她,月亮儿小小地惊慌失措了一下。 “我……我不行去方便吗?”她怯怯地问。 “当然……没有不行。”曹大娘惊吓过度,结结巴巴拗口道:“只是……你的方便……不方便跟贾公子一道方便,这……这太……” 呀,难道这个异国打扮的姑娘比她还要想嫁人? 莲高充满敬佩地望着她,“姑娘,你真是勇气过人。” 她突然听见背后逸出一声闷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娘,难道我不能跟贾公子去那个叫芳编的地方吗?”听名字那应当是一艘画舫,她也好想去看看哪! “亮儿,方便其实就是……”曹大娘凑近她耳边叽叽咕咕。 月亮儿的脸蛋瞬间飞红,羞得简直想钻进桌子底下。 莲高只能干笑,啊……哈……哈。 “帮我挡一下,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演出某种失控局面。”例如挥舞着双手、沿路尖叫冲出去等的蠢举动。 “什么?”他故作迷惘地道。 她气得牙痒痒。“喂,见死不救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我从没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他闲闲地道。 “你……”不管了,想要去方便的人是不需要任何借口多逗留的,她朝两位还在尴尬的女人投以迷人一笑,“小生先告退了。” 她屏着气往楼下冲,小脚踏上了第一块阶梯,正窃笑着计划成功,偏偏店小二端了满满的茶点上来,在跟她左右对峙了一番后,他大嘴巴地嚷道—— “客相,你要去哪里?” “我去方便。”请移尊臀,你挡到我的逃生之路了。 “原来是这样啊,客棺,你别急……”店小二挡住她,笑咪咪道。 她急得要命,还有什么不急的? “你再挡住我想方便的路,当心我生气,我生起气来可是非常恐怖的!”她们喝首。 可是不知道店小二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还是生意太好、人太多,忙到已经濒临发疯边缘了,他竟然还露齿一笑。 “客棺客倌别生气,等会带你去看戏,看什么戏?看那掌柜流鼻涕……”他还唱起顺口溜,高高兴兴地道:“嘻嘻,客倌,你当真别急,小的叫住你是有原因的。” “我管你什么原因。”她警觉到背后的两名女人正睁大了眼睛盯紧她,又急又紧张,拼命对店小二挤眉弄眼,“你知道的,我很急,所以请你别挡我的路。” “本店最近特别引进最新茅房设计,由一楼到三楼一根管子通到底,所以三楼也有间雅致的茅房,不过我们叫听雨院,很雅吧?”店小二善尽职责,堆满殷勤的笑,“就在你右手边转角的那一间,上面挂着掌柜的自画像就是了,姑娘专用的那一间还贴了老板娘的画像,特不特别?” 嗯,是挺特别的……她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大大呻吟一声。 “可是我没带草纸,我到楼下去买。”她啊了一声,假装很急地要奔下楼。 “贾公子!” 曹大娘的声音甜得惊煞人,莲高背后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勉强对曹大娘笑了笑。 “暧。”她对闪身端茶点过去的店小二投以两记大白眼,只可惜店小二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让宾主尽欢的好事,因此乐得合不拢嘴,还边走边哼歌呢。 “用草纸太粗俗了,我这儿有关外上好的丝纸,用来揩汗擦脸,再好用不过了。”曹大娘自袖子掏出来一叠雪白纸给她。 哗,用这么好? 她道谢接过,直觉就想下楼,却又被唤住—— “贾公子,茅房在那儿。”她笑掩了嘴。 莲高干笑,“是啊、是啊,我又给忘了,真是的。” 她慢慢蹭向了雅致的茅房,里头的确很特别、很干净,还摆了一盆风干了的玫瑰花瓣,散发出淡淡幽香。 可是茅房布置得这么好,却偏生连扇窗子都没留,莲高看着四堵墙壁欲哭无泪。 她在里头饮泣了半天,那叠丝纸全都拿来摸鼻涕了。 最后她又慢慢蹭了出来,想要觑一个没人瞧见的空档偷偷离开,可是那两名高大的昆仑奴一左一右地杵在茅厕门口,害她开门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个姑娘是不是想嫁人想疯了,犯得着用这种捉犯人的方式捕捉夫婿吗? 她摇着头往他们的方向走去,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哇! 莲高闷闷不乐地坐下,身边的若叶善良的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表示。 她面前的碗堆满了各色可口点心,还有一杯热腾腾的大红袍等着她。 “谢谢。”哭完之后来杯热茶倒是挺好的,她郁闷地捧茶啜饮。 “贾公子,可否请问你是何方人氏,住在哪儿呢?”曹大娘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月亮儿用着迷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她,对于她秀气斯文喝茶的样子更是看得神魂颠倒,情难自己。 高傲出色的郎公子的确是出类拔革的顶尖人物,可是他太冷漠了,两相比较之下,她更喜欢笑口常开、体贴好脾气的贾公子。 “这位大姐,我住的地方很远,是在天的那一方,你不会想知道的。” “就算远有我们的远吗?”曹大娘笑道,“我们来自关外大漠,你呢?” “我……”她轻咳了一声,“萍水相逢,何必多问?只要此刻以茶当酒畅快一欢,又何需要知道归处居所呢?” 她的出口成章更教月亮儿崇拜到极点,她感动地看着她,“贾公子,你真是风雅极了。” “哪里,小姐过奖了。”她们来自关外,和若叶是什么样关系呢? 看着娇艳雪肌的月亮儿,莲高突然有一丝丝危机警戒。 她们和若叶像是旧识,虽然现在她们误将自己当作男儿身,可假若她落跑了之后,她们会不会掉转矛头把目标指向若叶呢? 冲着这一点,莲高突然不想这么快就走人了。 “三位是亲戚吗?”她试探地问。 若叶夹着一枚水晶花卷,闻言只是顿了顿,然后静静塞入嘴里咀嚼着。 曹大娘迫不及待道:“是的,我姓曹,你唤我曹大姐即可。这位是我的甥儿郎若叶,这位是我的女儿月亮儿。” 莲高想了想,倏地憋住笑意,看向若叶意有所指地道:“原来是曹大姐……以及郎世侄。” 这层关系攀得好不有趣,曹大娘是她的“曹大姐”,若叶自然是辈分低她一级的“郎世侄”了,呵呵呵! 若叶横挑飞眉,不悦地盯着她。 曹大娘作茧自缚,尴尬地笑了笑,“这……这个倒也不必这么讲究,你们年轻人论交年轻人的,可千万别让辈分给拘束了。” “那怎么行?”她假意地道:“曹大姐如此年轻貌美,若要我喊你一声曹阿姨实在太难为我了,既然是大姐,你的晚辈自然也是我的晚辈了,正所谓论辈不论岁嘛!” “这……”曹大娘一时为难。 究竟是要为了女儿的幸福承认自己老呢?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年轻身份却牺牲女儿的幸福? 她陷入了两难。 莲高对着若叶扮鬼脸,笑得不亦快哉。 他凝视着她晶亮的大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鬼灵精。” 她甜蜜地一笑,“哪里、哪里,多谢夸奖。” 月亮儿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掩不住嫉妒地唤道:“贾公子,你怎么都不理我呢?” “我……” 若叶端起茶碗饮着,遮住了那朵止不住的笑意。“嗯咳。” “理理理。”莲高揉揉眉头,露出笑来,“月亮儿是你的名字还是小名?真好听。” “多谢贾公子。”月亮儿又欢欣又骄傲地道:“是我父……亲为我起的名字。我本姓月氏,父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月亮又大又圆,所以就干脆起名叫月亮儿。” “月氏?好特别的姓氏,莫非你是月氏国中人?”她讶然。 “贾公子好厉害,怎么会知道亮儿是月氏国公……”月亮儿差点说溜嘴,“呃,人。” “你是月氏国里的工人?他们怎么忍心让娇滴滴的你当工人?”莲高惊异又同情地道:“你们的生活过得不好吗?没有人照顾你们吗?” 她的问句让月亮儿被难住了,迟疑地看着她,“工人……什么是工人?” “就是做粗重活的人的意思。” “不,你误会了。”月亮儿大惊失色,“我父亲决计舍不得让我做粗活,所以我不是工人。” “原来如此。”莲高纤纤秀手支着下巴,纳闷道:“我最近是不是老了,怎么听话都能听出毛病来?” 若叶在一旁听着她们的鸡同鸭讲,觉得好笑之余,额角也隐隐作疼起来。 这么紊乱的情况可能会维持一整个下午,如果不快将她们隔离开来,下一步可能就是谈到婚事了。 他不认为这个女扮男装的“贾公子”有本事拒绝得了娘姨可怕的说服力。 “娘姨,你们慢聊,我与贾公子有要事待商。”他站了起来,一把就拎起了莲高往外走。 “喂,若叶,我们还没……” 曹大娘话声未落,他们两个已经消失得无影元踪了。 “母后,怎么办?”月亮儿跺脚,着急地道:“贾公子走掉了!” “你放心,既然若叶认识他,我们不愁找不到贾公子的。”她笑看着月亮儿,“女儿,你真的要放弃若叶,嫁给这个贾公子吗?” 月亮儿脸红红,粉颈低垂,“贾公子好温柔,我比较敢跟他在一块。郎公子虽好,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母后,我的心好乱,倘若我真的移情别恋了,是不是代表我是个容易变心的女子?” “当然不是,你对若叶一直以来只是暗恋,你们根本没机会发展这段感情,现在有个比较适合你的,你当然有权利变心啰!” 月亮儿又是脸红心跳又是迷惑,“母后,真正的爱情比传奇本子里记载的还要复杂,还要难懂呢!” “可不是吗?”她心有戚戚焉地感叹。 想当初她和月氏王也是一见钟情,这些年来月氏王对她的感情虽然没有变淡,可是注意力却大大转移到百姓身上,她时常守着空闺,和一室的清冷为伴,所以她戏耍年轻小伙子也只是一种变相的找热闹罢了。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哟。 莲高气喘吁吁地跟着若叶的脚步到了人来人往的眠柳街上,这里离相思红豆楼有五条大街的距离。 逃出生天的她惊魂未甫,一抬头却与他冷静的,充满探索的眸光碰个正着。 “我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你?” 她心儿一咚,“应该是没有吧,哈,哈。” “我对你始终似曾相识。”他沉吟道。 “或许我是大众脸吧。”她妩媚地眨了眨眼,和“杨莲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他点点头,没有再多费心在这上头,“也许。你可以走了。” 她止不住一阵失落和不舍,却依旧强颜欢笑。 别傻了,明天就可以再见到他了,不是吗? 可是莲高也忍不住想,明天就不是这番面貌与他相见了,而且今天的郎公子和前两天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温和友善多了。 难道是因为她容貌的关系吗? 她这么想是很傻气,但是她还是有一些伤感,假如他能够喜欢她,非但是喜欢她原来面貌,也喜欢变化多端的她,那该有多好? 无论是傻呼呼的、顽皮的、娇媚的、理智的,甚至有时候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她。 那些都是她的本来面目,融合着她想静、想动、想皱眉、想微笑的多变心情。 假若有一天他爱上了她,会不会只喜欢那个娇艳如花、状若天真的自己? 她想到头都疼了。 “怎么了?”他低头凝视,端详着她异样的脸色。 “没有。”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不敢让他见到脸上的隐隐伤怀,迅速转身奔离。 若叶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依旧觉得一股浓厚的熟悉与眷恋感打心底弥漫了开来。 为什么他的胸腔里微微跃动难安? 第二天,杨姥姥催她到酒窖品酒辨种分味,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天下第一大客栈继续她的“追夫之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下可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可是想见他的心绪越骚动,她越害怕起来。 第三天清晨,莲高躺在绛纱罗帐里,侧着头望向窗外亮灿灿的阳光。 树叶绿成了朵朵浓意,仿佛只要风微微一吹,就能将无限清凉卷上天空;蝉声卿卿,鸟啼宛转,桅子花香揉合着酒香,淡淡飘然弥漫,好像深深吸上一大口,就足以醺然入醉般。 她不想起身。 夏末的空气总是特别清新,不过这不是她躺在这儿不愿动弹的原因。 有没有可能,只见一个人几次面,就能够深深的爱上他了? 所谓一见钟情不是没有可能,但机遇太小且可遇不可求,像她对若叶也算是一见钟情了,可是怎么可能在一见钟情后,还一日比一日更加倾心?喜欢得这样无法自拔,好似自己早已经认识他一生一世了。 她才与他相处不到五天,心头炽热的骚动感就已经整个席卷了她,包裹住了她。 爱一个人果然是没什么道理的,亏她之前还觉得怜怜与红红太过不冷静,在一切尚未确定前就全身投人,现在她才知道,取笑别人果然是会遭到报应的,瞧,她自己还不是喜欢他喜欢得乱七八糟了吗?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突然羡慕起怜怜和红红,至少她们当初爱恋时,还有个姐妹可以说说话,商量商量,可是现在呢?两个都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寻找归宿,尽管她是三姐妹中较有想法与心机的一个,然而遇上了这陌生的情感,还是难免惶然不知所措。 这样猛烈的情感是正确的吗?会不会太早了?还是她想太多了?或者是…… 莲高想到眉心揪成一团,越想越郁闷。 “唉!”她再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都会有这患得患失的心情?没法子理直气壮勇往直前,反而是忐忐忑忑,心底净担心着他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丑也不是漂亮也不好,她究竟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大麻烦啊? “啊!”她突然烦躁地大叫一声。 楼下正在浇花的大福惊了一大跳,险些一屁股栽倒,“哎哟!我的妈呀!” 她呆了一呆,连忙摸到窗口往下看。 “哎呀,对不住。”她连忙露出最最纯真无邪的笑容,“大福,是我吓着你了,你还好吗?” 大福一见是他们家温柔天真又美丽的孙小姐,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哪里还会计较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 “小姐,我不要紧。”他欢喜地道:“你早哇!” “早。”她甜美地道,“在浇花吗?” “是啊!” “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谢谢小姐关心。” 这是他们每天早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问候方式,大福通常听见她问这些话就会乐不可支。 她没有见过一个比他更容易满足的人了。 像这样朴实单纯的过日子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呢!尤其他待福嫂很好,还有他们今年刚出生的小费宝。 她真羡慕这样的生活。 莲高甩了甩头,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生活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我绝对不能放弃。” 找一个滴酒不沾的男人,远离可怕的酿酒生涯……找一个滴酒不沾的男人,远离可怕的酿酒生涯……一天得多催眠自己几次才行。 这样她才有办法理直气壮偷抢拐骗回那个男人。 “好,不要浪费时间,出发!” 当然,又是俗到极点的阿花装扮,又是偷偷的打后门溜出去,只不过在小径上碰见大福时,还是不免被催赶一阵。 唉,搞不清楚状况的大福。 第六章 “掌柜的。”莲高一到,天下第一大客栈的掌柜立刻把脸皱成包子嘴。 “他出去了。” “好像还不曾有哪一次,你告诉我他人是在的?”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这已经是他们的默契了,一个拼命来找人,一个拼命说不在,两个人通常要在柜台前磨蹭过招许久,掌柜才肯精疲力竭缴械投降。 “他今天是真不在,一早就出门去了。” “骗人。”她知道她今天的妆画得更丑,因为她心情不好的缘故,可掌柜应该早习惯她这张令人充满惊奇的脸蛋了,怎么还是这样不干不脆的? “我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吗?这么不相信我的人格!”掌柜气咻咻地道。 “你的人格是看情形的,每次遇到我,就没有什么人格可言。” “对妖怪要有什么人格好讲?”他咕哝。 她笑咪咪,“我听到了。” 掌柜讪讪地清了清喉咙,“总之他真的不在,是两个女的找他出去了,我听她们说好像要去桂林寺拜拜吧!” 两个女的? 不会有别人,一定是曹大娘和月亮儿;可是若叶为什么会出门去?他明明知道今天他俩有约的。 她的心蓦地一沉,难道是因为美丽的月亮儿来了,相形之下,她这个丑巴怪更教人难以忍受,因此他宁可背信毁诺,也不愿意再陪着她履行十日之约了? 虽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她设的小小圈套,但是这样的局面还是让她忍不住受伤了。 她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要恢复本来面目吗?这样他是否就会再多看她一眼? 不下不,她不相信若叶会是那种重色轻诺的男人,何况他也说了,女子首重品行高洁的,不是吗? “姑娘,郎公子……”掌柜虽然不甘愿,还是慢吞吞地取出了一封雪白纸笺给她,“有交代这个给你。” 她郁郁的眉心瞬间松了开来,不可思议地捧着那纸轻薄薄,对她意义却重大非凡的信。 他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真的没有忘记! 她飞快地展信阅读,上头潇洒的字迹上只写着聊聊数语 桂林寺,百花潭前见,不见不散。 她捂住了小嘴,惊喜得几乎硬咽,“他没有忘呵!” 虽然陪着她们出去了,他还是记挂着他们的约定,甚至不惜让她们知道有她这一号“阿花丑姑娘”的存在。 莲高傻笑了起来,刹那间觉得心花朵朵盛放了。 “掌柜的,你今天特别英俊哩!” 她喝醉酒一般快乐翩然地飞舞了出去,却惊得掌柜傻在当场,好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纸笺上有符吗? 桂林寺高僧如云,却个个都是清净修身不涉红尘事,因此见不到香火异常鼎盛的景象,可是花树成林清幽空灵,还是不时会有香客与游人到此进香或游赏。 百花潭也是寺中的奇景之一,以百种奇花异草棺于碧绿清潭周围,花开四季香气不绝,就算是冬季降雪时分,香氛依然维持不散。 再加上花色嫣红粉紫清蓝鹅黄,点缀得生气璀璨,几乎人人都爱到此一游。 曹大娘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到桂林寺了,她先带张大眼睛四处张望的月亮儿进寺 (: ) 第 4 部分阅读 曹大娘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到桂林寺了,她先带张大眼睛四处张望的月亮儿进寺拈香敬拜,若叶则是和寺中高僧无尘大师坐在潭畔奔棋。[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棋分黑白,几场战局各自紧凑厮杀,高手对奕向来是步步布局机先,一缓一紧一守一攻,然而就算无尘大师在围棋方面是国手级的高手,最后还是输了若叶一子半。 “阿弥陀佛。”无尘大师欢喜又感叹地合掌称颂,“郎施主果然天才过人,十日前老纳尚可以赢你半子,可今日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力挽狂澜,呵呵……老纳虽清修多年,还是勘不透这胜负之关呢!” 若叶凝神恭敬地回了礼,微笑道:“大师性情大度慈悲,几次三番手下留情,晚辈才能稍稍胜此一子半,是您承让了。” 无尘大师拂着颚下的白须,慈祥地笑道:“郎施主,你无须为老纳留颜面,胜即是胜,负即是负,无胜何来负?虽负又何尝不为胜?老纳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若叶微微笑了。 “不过,郎施主,你今日心绪有些紊乱,否则这局棋恐怕你早已攻下,但不知是何缘故?”他慈蔼地问,“可有需要老纳之处?” “多谢大师关心,只怕……”他有一丝懊恼又有一丝奇异的欢悦,“是我凡心动了。” “郎施主有意中人?大喜一桩啊!”大师是真正为他欢喜。 “不。”若叶心绪复杂地摇摇头,迟疑地道:“不为如此,而是……我发觉近来对某些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无动于衷了。” 他变得有些不像他了。 无尘大师眸光炯然地盯着他,带着了然的微笑,“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只要无愧无悔,何不放开一切,任凭清风来白云驻,如意且自在呢?” “缘分”两字妙不可言,就算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也无法否认缘分其实也是一种自然与奥妙无穷的事物,绝非人力所能局限或解释得了。 放开一切,任凭清风来白云驻,如意且自在…… 若叶点点头,有一丝丝若有所悟的体会。 无尘大师笑看他低首沉吟的神情,微笑悄声退下。 若是他看得没错,郎施主的天赐好姻缘已近了,现在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察觉而已,呵呵呵…… “你怎么坐在这儿发呆?”一个温柔如春水的声音响起。 他轻轻抬头,望入了莲高清澈关怀的黑眸里。 若叶微微一震,胸口又异常撞击了起来,一声一声跳出紊乱失措。 他勉力定了定心神,“你来了。” “我来了。”她优雅地落坐在他身畔,看着一潭柔波绮丽。 天气真好,有点热又有点凉,不太冷又不太燥……她转过视线望向他,止不住地微笑了。 “怎么净对着我发呆呢?” 他玉面蓦地鲜红了起来,立刻又恢复如常,“你多心了。” 她的小手轻轻搅动着沁心透凉的潭水,笑意浅浅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理我了。” 他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掌柜的说你有客人,不是吗?”她想要像前几天那样对他有点蛮、有点悍,有点赖,可是却发现自己奇异地变柔软了,看见他就想笑,怎么也没办法扮出一个阿花八婆的无赖嘴脸。 呀,她的演技怎么了?失灵了吗? “是。” “怎么不见她们?”他的眼神好专注,莲高心头难掩怦然。 “她们进寺拈香去了。”他温和地道:“很抱歉,今天恐怕无法专心带你去寻觅对象。” 她悄悄敛下又长又翘的睫毛,“没关系,你有事先忙,前几天已经难为你了,我不是这么不近情理的人。” “为何我觉得……你和一开始的时候不太一样?”他苦恼地问。 如果她能够恢复第一次见面,那个有点嚣张跋扈和蛮不讲理的模样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与她保持遥远的距离,可以将她的蛮横耍赖当作一种敬而远之的借口。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控制得住。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联想到十岁那一年,他初学最高段的轻功,在跃上了一株高耸入云的老松枝楹上时,那种清飘飘得恍若自身长出了两道羽翼般自在无拘束的滋味…… 很美的滋味,但是他随即失去了势子,往下坠入了雪堆里。 他恐惧再有相同从高处飞坠而下的心情,无论是任何事物,情感亦如是。 莲高偷偷觑了他一眼,难掩心虚地道:“人都会变的,何况一开始我还不认识你,难免防备。” 他笑了笑,飘忽而迷人,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没错,人都是会变的。”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今天有点奇怪,是生病了吗?还是太累了?”她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天到晚拖着你到处跑,不给你休息的时间,是我的错。” 他困惑地看着她,“不是你的问题。” “你真的不是身子不舒服吗?”她眼底透着浓浓的关切与忧心。 “我没事。”他不假思索地伸出大手抚摸她酡红得过火的脸颊,“你还好吗?受了风寒吗?脸这么红。” 她脸红了一下,不过因为脸上的粉涂得太红,完全看不出来。 “我没有受寒,只是妆画坏了。”她吞吞吐吐地道。 他点点头,仿佛很能理解这种情况。 他今天真的怪怪的呢! 莲高上下左右打量着他,发觉他的眉心蹙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极度困扰着他一样。 风儿好轻好凉,若叶突然发现她的双眸比清柔的风还要柔和美丽,而她的小嘴……他着魔般轻轻地拭去了她画得太过红艳宽阔的唇线,低低地道:“画太浓了。” 他轻柔的抚触引起了她背脊一阵阵的战栗。他的手指像是会燃放某种奇异带火焰的魔法,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燃开了惊人的酥麻滚烫感…… 她痴痴地望着他,陷入他无意间织成的漫情迷网…… 这一瞬,两人谁也说不出任何惊破这一刻怦然心动的话,若叶近乎专注地拭去她唇上的胭脂,然后欺身过去吻住了她! 柔润如花芳科如蜜,她的唇瞬间迷醉了他所有的理智,疯狂地席卷了、瓦解了他坚硬如寒冰的自制力! 一切都因为那一双亮如星星的眸子。 莲高娇喘一声,被他自制下的狂热辐射深深震慑了,他的唇滚烫……狂野……温柔……彻底征服了她每一寸敏感渴求的知觉。 原来这就是情人的吻—— 他们在花树底下深刻地吻拥着彼此,带着一丝狂烈的霸道与占有。 直到莲高再也喘不过气来了,她瘫软地偎在他胸前,无力地攀着他的颈项。 若叶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红肿的唇,痴然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她诱人芳滟的唇……倏地,他睁大了眼睛! 该死的,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如此恶劣地用胁迫手法强吻了她。 这个认知震得他脑袋为之一眩,他飞快地放开了她,像是碰到了极滚烫的火炉般,芯急站了起来,失措地瞪着她。 莲高茫然地仰望着他,不解地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懊恼与嫌恶之色! 莲高的小脸刹那间惨白一片。 若叶掩不住对自己的懊恼与痛恨,顾不得对她多做解释,只是缓缓地摇着头,暗哑地道:“对不住,是我的错。”是他破坏了一切。 莲高的心好疼好疼,仿佛就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紧紧压着胸口,阻止自己不要哭出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心底那股深沉的撕裂痛感渐渐过去。 她支持得住的。 “我……”她像是要说服他,更要说服自己,颤抖着露齿一笑,“我没有受到伤害,不是你的错。” 这一切混乱的局面都是她造成的,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杨姑娘,我方才……” 她急急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地道:“方才你只是不小心碰着了我的嘴,根本不代表什么,不要紧的,我知道你对我没有轻薄的意思,也不是对我有什么遐想……哈哈……再说你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什么遐想?” 她急着一笔带过的神情让若叶的心底大大一震,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 他怜惜地凝视着她,“你为什么要如此贬低自己?” 她不是她所说那样不值得爱的姑娘,反倒是他,是他可恶地对她有所遐想,还让遐想占了她的便宜……真正的混蛋是他! “贬低自己?”她戚然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的错,我让这一切变得该死的复杂了。”他低咒。 她眨了眨眼“什么?” 他的意思是…… “我居然控制不住对你的……遐想。[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为此他苦恼得要命。 莲高呆住了,他是说…… “就算我丑成这模样,你还是有点喜欢我?” 他皱起了眉头,“你又不丑。” “可是我明明……”她吞了口口水,喘了一口气,“明明……” 就算她画得跟妖怪一样,他还是会对她有遐想,这是不是证明了他是有点喜欢她,不管她是何面貌? 她又欢欣又是困扰,又有点担心他该不会是对丑女人比较情有独钟吧?若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若叶轻捏起她的下巴,专注端脱,“明明什么?我说过你不丑。” “这代表你有一丝丝喜欢我吗?”她声若细蚊。 他的神情苦恼得要命,被她说中了自己的异常心思。“我不敢相信,我们结识不过五日。” 而且他心底有种浓浓的愧疚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让他联想到了“贾公子”? 她们两人的形象合而为一,竟对他造成了奇特的致命吸引力。 他是对她心动?抑或是对“贾公子”心动?为什么他有本事在短短五天内被两个截然不同,气韵却相像的女子敲碎了防备? 京城必定是个邪门的地方,否则他的好友严人和素行也不会在两个月内中箭落马,成亲去了。 现在他更加悲惨,不到五日,心动两次,还控制不了油然生起的情愫。 当真疯了! “我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她歪着头看着他,很开心见到不只她一个人害怕惶惑感情的进展神速。 纵然英雄豪杰如他,依旧对爱的发生乱了分寸呵! “我不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他揉着太阳穴,“这事一定有合理的解释,或许我们两人的精神都绷太紧了。” “所以产生幻觉?”她同情地看着他,“别傻了,我已经思前想后好多回了,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你,相信我,我也被吓到了。” 或许一开始只是有条件的挑选他为未来的夫君,可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他的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初的悸动。 他倏然抬头,“你……喜欢我?怎么会?” 她噗地笑了,甜甜地道:“你都有可能喜欢上一个丑巴怪了,我又怎能对出色迷人的你无动于衷?” 他伤神地皱紧眉头,“不,你是要我帮你挑夫。” “那如果说我挑中的是你,”她眸里亮晶晶的,“你可愿意牺牲自己委身于我?” 若叶吓了好大一跳,清做傲的脸庞掠过一抹明显的惊惶,“开什么玩笑?” 她大皱其眉,“我是认真的。” “就算我有一些些动心,我也不会娶妻。”他义正辞严地道。 “为什么?” “我自由惯了。”他起身,蹙眉踱着步,“而且始终无意于妻室。” “不能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原则吗?” 他瞪她的模样,好似她是建议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行。” “哎哟,吃干抹净就想要走人了吗?”她双手叉腰,故意凶巴巴地道:“太不道德了吧!” “你……”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深刻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急忙捂住她的小嘴,狼狈地道:“别叫得这么大声,有事好商量。” 果然女子与小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连眼都还未眨一下,她就生气了。 “我又没有要你现在娶我。”她偷偷一笑,挣脱他的手掌嘟嘴道。 他松了口气,“所以?” “十日之约取消。”她突然宣布。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打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消息,眨了眨眼问道:“什么?” “十日之约取消。”她笑吟吟地道。 “这么好?”他还来不及高兴,狐疑地看着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诡计?” “你怎么这样怀疑我?太伤我的心了。”莲高故意低下头捂住脸,肩头一耸一耸的,其实是在窃笑。 他顿时慌了手脚,一张酷睑又红又窘又无措,急忙扶住她的肩头,“你……别哭。” “我没有哭,我没有哭……”她头还是没抬起来,肩头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嗯嗯……哈哈哈……她是憋笑到肠子快打结,她真的没有哭啊! 若叶急出了一头薄汗,“对不住,我错怪了你,你……罚我吧!”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罚你有什么用?说不定你现在答允了,过两天还是会反悔的。” 他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去了,为了止住她的眼泪和伤心,顾不得细思地冲口而出:“绝不反悔,只要你别哭。” 她肩头微微一动,“好,那你做我未婚夫。” 他想也不想就点头,“好,我做你未婚夫……什么?” 她倏地抬起了亮晶晶的大眼睛,“你已经答应了,不能改口。不能反悔喔!” 他瞪着她连一丝丝泪光也无的双眸,气得咬牙切齿,“你是骗我的?你没哭?” 她闲闲地道:“我几时跟你说我哭了?我一直说‘我没有哭。我没有哭’的。” “你——”他一时气结,“骗我。”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骗你了?”她慧黠地眨眨眼。 若叶气怔了半晌,随即……笑了。 他又怜爱又无奈地道:“可恶,傲行江湖多年,偏偏栽在你手中。” “这叫一物克一物。”她笑得好不可爱。 他用崭新的眼光欣赏着她的一颦一笑,突然觉得她搽了太多胭脂的脸蛋竟出奇地美丽了起来。 做她的未婚夫……好像也没有这么精。 “咳。”他咳了一声,试图镇定骚动的心神。“我突然发现……你和我前日遇见的一个女子有些相像之处,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我……对她也有和对你一样的动心感,我知道这样太可恶,但我不想瞒骗你。” 他不想欺骗自己的心,更怕伤害了她,所以事先不说个清楚,他是不会做任何行动的。 “女子?”她心儿怦怦跳,“谁?”他该不会对月亮儿…… “一个姓贾的姑娘。”他闷闷地道:“不过只是一面之缘。” 奇特的是,她总是令他联想到莲花。 她睁大了双眸,却没有露出一点点不悦的迹象。 若叶诧异地看着她,犹豫地道:“我想你应该考虑清楚,是否还要我。” 莲高心底有一千朵花盛放,一千只蝴蝶翩翩然飞舞了起来,她简直快要管不住自己狂喜的欢呼了。 他对两个女子动心了,偏偏两个都是她。 这代表他是真正的喜欢她,被她所吸引了吗?是不是也代表她嫁出“酒家”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她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可是在惊觉他奇异的眼光后,连忙压下了满心欢喜,轻咳了一声。 “嗯,这还是不会削减我对你的喜欢。”她很认真地道。 噢,她想要飞舞,想要高歌,甚至想要来一杯……不不,还是算了,她现在需要清醒的去感受每一分美好,而且她不需美酒就已经醉了。 他感动地凝视着她,“你不介意?” “不介意。”她微笑,眼底隐隐有着欢喜的泪光,“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大最好的礼物了,我又怎能计较那么多呢?” 若叶深深撼动了。 是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别人会有这般重要,而他对她的意义像是极其深重,重要到她只要拥有他,其余的都不计较了。 他凝视着她,忍不住伸臂将她揽入怀中。 “希望我们都不会后悔。” “我绝对不后悔。”她嫣然一笑,粉颊轻轻地贴在他胸前。 她是在做梦吗?只有梦里才有这般美丽旖旎的交会,这般动人甜美的情境,还是,她今天根本就没有从梦中醒来? 他们静静相拥在花树下,潭边的百花含笑吐芬芳,幽香荡漾在他们身畔,交织成了一幕动人的景致。 第七章 拈完香的曹大娘挽着月亮儿,笑着走向百花潭,却被吓得僵傻在原地。 月亮儿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俩。 英挺卓尔的郎公子竟然抱着个奇丑无比的姑娘,两人还亲热无比。 饶是月亮儿移情别恋另有所爱,还是止不住满心的嫉妒和不甘。 为什么她痴痴喜欢了他三年,他一点都不回头眷顾,反而是这个丑巴怪…… 难道她堂堂月氏王女月亮儿,比不上一个令人作呕的丑巴怪吗? 曹大娘看着月亮儿脸上和妒火,暗叫了一声不好,“亮儿,你且慢生气,事情有可能不是咱们看到的那样。” 月亮儿茫然又气苦地道: “怎么会这样?母后,怎么会这样呢?我还以为他是遥不可及的,我不想再傻俊等下去……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有心上人,还是个丑巴怪!” 若叶和莲高双双被惊动了,他们回过头来,有一丝微愕。 “娘姨。”他只是礼貌地点个头。 刚好,一清二楚,省得他再多做解释。 “若叶,这位姑娘是……”曹大娘吞吞吐吐地问。 她干嘛把一张脸搽得红咚咚的?还有那俗气的发髻式样,上头还簪了一朵牡丹花。 若是肌肤雪艳美丽的俏佳人做这番打扮,必定是娇艳欲滴。国色天香,可是这个姑娘眉粗眼大脸蛋红,嘴唇上的胭脂东一抹西一抹的。 曹大娘的视线移向外甥脸上——果然是他给吃掉的,唇上还有淡淡红晕哩! 真是看不出她这个冷面冷心的外甥竟然也会做出这种教人脸红心跳、浓情蜜意的举止来。 可是俊俏的外甥配上一个姿容“惊人”的姑娘,这实在太可怕了。 “她是我的……”若叶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未婚妻。” 如果现在天上陡然落下一记响雷,而且一家伙劈上了曹大娘的脑门,都不会比她此刻受到的惊吓还要大。 “未婚妻?”首先问出话来的是月亮儿,她眨巴着眼睛,已经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 莲高有点不好意思,但依旧落落大方地道:“你们好,我是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嘻!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若叶,你是跟娘姨说笑的吧?”曹大娘只觉眼前直冒金星…… “我很认真。”他苦笑。 难怪娘姨会不信,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一切发生得这么理所当然,而且骇人的是,他竟然不是被胁迫的……呃,好吧,是有点被欺骗,可是他也心甘情愿认了。 月亮儿惊呼,“这不可能。” 莲高友善又带歉意地对她道:“对不住,吓着你了。” “我不相信,这怎么会呢?”月亮儿头都晕了,事情发展为什么跟她当初入关时打定的主意相差千万里远? 她是想来见郎公子的,以为郎公子生性淡漠无情,因此她又喜欢上贾公子,可是贾公子前日一去后音讯香然,她都还没从这个打击中醒来,转眼间郎公子又有个奇丑无比的未婚妻了。 这这这……谁在跟她开玩笑啊? “事情发生得太快。”莲高歉意满满,话里有弦外之音。“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有很多事情不是当初计划时所能预料得到的。 月亮儿怔怔地看着她,倏地一个箭步上前,若叶不假思索地揽紧莲高,护卫她的意味表露无遗。 他担心月氏公主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举止来。 月亮儿只是冲到莲高面前瞪着她,突然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若叶和曹大娘都愣住了,莲高没有惊吓的表情,反而温和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住花丛后走去。 “我们聊聊。” 一看见月亮儿闪现在脸上毫不掩饰的惊震和嫉妒,莲高终于知道了前日若叶提到她取代了他成为靶子是什么意思了。 她知道现在月亮儿心底一定有好多好多的不甘心。 原来若叶才是她想要倾心委身的对象,只不过“贾公子”出现得太过凑巧,“杨莲花”又出现得太过及时了。 “想哭就尽情哭出来吧!”她取出一条绣蝶帕子,细心地为月亮儿拭去满颊泪水。 月亮儿接过她的帕子,哭得抽抽噎噎,“我讨厌你。” “对不起。”她温柔地道。 “你……你抢走了他。” “姻缘天注定。” “我才移情别恋了一下下,你就乘虚而入。” “我身不由己。”莲高拍拍她的背。 “我月亮儿是有资格喜欢别人的,谁教他让我等了三年都没有动静。”她埋怨道。 “对,你绝对有资格。”莲高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我为什么现在心底好不舒服?” “失落在所难免。” “可你又长得那么丑。”月亮儿吸吸鼻子指控。 “是我的错。”她抱歉地道。 月亮儿终于从哽咽中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你为什么都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莲高微笑的反问。 “我……对你那么不客气。” 冲着这一句,莲高就没有法子对她生出什么气来。这样可爱善良的一个好姑娘,只会令她联想到应该好好呵护的小猫儿,想跟她生气还真不容易。 “你认识了他三年,我至多半个月。”她温柔地道,“他和我订下终身,你会惊讶与愤怒都是应该的,我很能够体会你的心情。” 从来没有年纪相近的女子和她谈过女儿家的心事,月亮儿心底压抑许久的情意与冲动摹然激荡了起来,好想好想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在这一瞬间,她也顾不得对方恰恰好是夺走“心上人”的情敌,或许是因为莲高的温柔和了解深深地熨贴上了她的心吧,月亮儿选择把所有的心事都倾吐出来。 “我好难过。”她又哭了,柔弱得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我应该要好恨好恨你的,可是我连该怎么恨一个人都不懂。” “亮儿妹妹,你这么善良,这是你的优点哪!”莲高替她擦眼泪,又是怜惜又是同情,“不懂得恨人是一件好事,只要懂得如何去爱人就够了。” “更惨的是,”她揉揉哭得有些痛的眼睛,“我连我是不是在爱人都不知道了。刚刚我只是觉得好生气好生气,我好埋怨为什么我被一个丑巴怪……哎哟,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气他为什么宁愿选你而不选我。” 莲高笑笑,心底可是甜丝丝的。 她也不知道着叶为什么选装扮奇丑无比的自己,应该是他太有眼光的缘故吧,没想到他锐利的眸光可以穿透肤浅的表面,直达她的内心深处呢! 月亮儿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可以静静听她说,而不是迫不及待呱啦呱啦要她听话的人,因此一古脑儿把心底所有乱七八糟的感觉统统挖了出来。 “我越气越觉得我只是不服气,我想怎么可以给你捡了便宜去呢?可是越想越觉得……我好像不是因为吃醋才生气的。”她急急握住莲高的小手,拼命摇晃着,“怎么办?看到你们抱在一块我只是嫉妒跟不服气,我没有像传奇本子上写的,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啊!” 好可爱的傻姑娘。 莲高顺了顺她颊边的发丝,“恭喜你,你还没有陷入爱情的迷障中。” “可是我自从三年前在屏风后看了他一眼后,我就一直梦想他会骑着白马为我打退诸多求亲者,然后跪在我跟前向我求婚……” 莲高皱了皱眉头。基本上要若叶骑白马是没问题的,打败诸多求亲者……嗯,也没什么问题,但跪在女人跟前求婚……呢,这就大大有问题了。 就连他们订下来的婚事,都还是她拐骗得他一不小心答应下来的,她难以想像那个一脸酷样的郎大阁主粉墨登扬。领衔演出传奇本子上的精采桥段,那着实是太“梦幻”了一点。 “可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一直到最近,我……娘带我入关来找他,本来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喜欢我,追求我的,没想到他还是冷冷淡淡的,害我只好转移目标……”她的脸蛋倏然娇羞了起来,看得莲高暗叫一声不好。“不过我前日遇到了一个彬彬有礼、谈吐不俗的俊俏公子,他个子只比我高一点点,可是好温柔。好体贴,我真喜欢他……” “这个嘛……”莲高冷汗涔涔。 “可是他后来跑掉了。”月亮儿失望地道:“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呢?” “呃,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也急不得的。” 月亮儿倏然抬头,央求地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捉得住喜欢的人呢?像你长得这般……咳,反正连你都能够让郎公子对你倾心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严格说起来,不是我让他对我倾心的。”她浅笑着,一提起若叶,心底充满了柔情。“是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儿,他舍不得教我失望,所以就对我动了心。” “我不明白。” “我也说不明白那种感觉……”莲高脸红红,娇羞地低下头,“我也很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他发现我其实并不那么值得爱,到时候他会不会离开我呢?” “是啊,那该怎么办?”月亮儿心有戚戚焉,这是每个女人最牵挂的一桩大事了。 莲高笑得好幸福、好迷人,“可是当我看着他坚定的双眼时,我发现至少有一件事是这世上最真实,也是我最能够确定的,那就是我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他,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纵然爱得无法自拔地是世上最美丽的幸福吧? 月亮儿感动得要命,被她脸上的神采撼动了。“我好羡慕……为什么我总是遇不到这样的事,遇不到这样喜欢我的人呢?”“傻丫头,你长得这么甜美可爱、天真善良,有哪个人不喜欢你呢?相信我,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到真正的乘龙快婿,他一生只爱你一人,把你捧在手心上生生世世怜爱着,永远不会离开你。”莲高为她描绘出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月亮儿听痴了,“真的吗?会有一个人一生只爱我一个,不会娶侍妾、不会纳宠姬,生生世世将我捧在掌心上爱怜?” “一定会有的。”莲高深深给予祝福,微笑道:“你这么好,这么我见优怜的,老天爷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夫婿的,只是别急,终有一天他会出现,你的心会告诉你——就是他了!” “真的吗?”月亮儿捧着滚烫的双颊,双目迷蒙如梦。 “是的。”莲高为她打气,“你瞧,连我都有人要了,更何况你呢!” “啊,你说得没错。”月亮儿羞窘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这位姐姐,你一定知道我的意思的,对不对?” 莲高嫣然一笑,安慰地拍拍她。“放心,我不会误会的。现在心里好过些了吗?” “嗯。”她重重点头。 “这样就好。你娘看起来很担心你,别再让她操心了。” “我知道。”月亮儿眼底浮现深深的感激,“其实她不是我的亲娘,她是我爹十年前再娶的新妻子,可是她对我很好,简宜比我亲娘还好,所以我心里想啊,说不定中原人都是这么体贴温柔的,所以我好想好想嫁给一个中原男人。” “若叶不是漠北关外人吗?” 她摇摇头,“听说他们原是中原人氏,是二十年前才搬到关外的。” “原来如此。” 她知道若叶的事实在太少太少了,不过话说回来,若叶更加吃亏,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连她家住哪儿,姓啥名谁都不晓得。 思及此,莲高好生愧疚。 可是她不敢确定现在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 “还是……过些时日,等到我们的感情更加深厚稳固了,再告诉他吧!”她自言自语道。 “告诉谁?”月亮儿好奇地问。 “没有,没事。”她急忙否认,巧笑倩兮,“肚子饿不饿?已经近晌午了,我请你到清哉绿豆楼吃饭,那儿的菜肴和点心好吃极了,你一定会喜欢。” “好哇、好哇。”一番心事吐尽后,月亮儿现在已经拿她当自家姐姐看待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你都知道我叫亮儿了。” “你叫我莲姐姐好了,我姓杨。” “莲姐姐。”月亮儿兴高采烈地唤道。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跟乌眼鸡似的泪水汪汪,现在两个人怎么亲密得像结识多年的朋友了? 把月亮儿带到曹大娘面前,莲高还未来得及回头,立刻被若叶强而有力的双臂揽了回去。 他紧紧拥着她,疑惑地贴靠在她耳畔低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她被他呼出的气搔得浑身酥麻,红着脸道:“我有魔法呀!” 若叶微微一怔,随即轻轻赞叹了,“没错,你的确有魔法,而且魔法还好生厉害,威力强大得慑人。” “怎么说话酸溜溜的?”她回头,忍不住爱笑,“是不是不服气啊?” “不。”他凝视着她娇媚流转的眼波,难以抑止的心动。“我只是觉得奇怪涸何连我也逃脱不出你的魔力?” 她甜甜地笑了,爱娇地道:“因为一物克一物啊!” 她就是生来要纠缠住他的,任他怎样抗拒也抗拒不了。 贾公子的身份就让它落花流水春去也,只要她不扮贾公子,就少了一个复杂的身份。 可是她该怎么向著叶交代,关于她其实是杨莲高,不是杨莲花,而且所谓“戴严人欠情托嘱代挑夫”的戏码,根本就是她胡诌出来的计策?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感情进步神速,他脸上的笑容也一日多过一日,可是她还是好怕只要秘密一说开了,他会怎么看她呢? 是觉得她工于心计,狠毒无赖?还是觉得她聪明伶俐,智巧可人? 唉! 这一日莲高被征召加入品新酒酿秋果的队伍里,在大大的,醺人欲醉的酒窖中,她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心不在焉地用勺子舀起了一注淡紫诱人的酒泉。 紫美人色媚甜儒扑鼻,就算她捏紧鼻子还是可以闻到溜人鼻端的香气,她扮了个鬼脸,专心地嗅品起酒气。 “姥姥,这一槽的紫美人可以入坛封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扬声道。 杨姥姥脚步轻健地走过来,心满意足地笑看着她,“莲儿,有你在,姥姥真是少操了很多心哪!” 姥姥这么疼爱她,一想到成亲之日也要上演落跑记的莲高,忍不住愧疚地红了双颊。 “姥姥,莲儿什么都不会,也就只有这点小专长罢了。”她故作天真地道,“反倒是爹娘,在酿酒功夫上出神入化,他们才是姥姥的得意传人吧!” “傻孩子,你那赖皮的爹娘怎么比得过你呢?再说你听话多了,哪像他们,三天两头就想远走天涯逍遥去,我说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觉得继承家业很无聊吗?萧家和绵家那两丫头也是,不过幸好落跑前都记得把他们爹娘留下来给姥姥们‘用’。” “是啊、是啊。”莲高笑得更加心虚惭愧。 杨姥姥感叹一番后,突然想起了正事,“对了,你这几日忙进忙出的,到底有个谱了没有?要有对象了,千万得带回来给姥姥鉴定才是啊!” “莲儿不会忘记的。”她这几天正在苦恼该怎么对他全盘托出。 怕是她全盘托出后,若叶会恼羞成怒转头就走,到时候连一丝丝爱都不留给她了。 怎么办呢? “唉!” “莲儿,你有心事啊?”杨姥姥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怔怔地边想着心事边回答,“没有啊。” “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也没有啊!”她心不在焉地回应。 “如果没有的话……”杨姥姥犹豫地指了指她的动作,“你怎么会喝起了酒呢?” 什么? 莲高呆呆低头一看,吓得登时把酒勺给甩开。 她拼命吐着舌、拍着脸颊,试着把紫美人的酒渍拍掉。“我怎么在喝酒?天啊!好恐怖!” “我也觉得你很恐怖,把我的紫美人喝掉了三勺子,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连个酒嗝都没打。”杨姥姥为她捏了把冷汗。 紫美人味醇可口香甜,但是后劲极强,莲高不是打从小时候偷喝酒宿醉半个月后,就视酒为毒蛇猛兽、穿肠毒药了吗? 怎么今天喝得挺顺口的? “没……没我的事了吧?我要去……吃午饭了。” 莲高被自己吓得更厉害,她急忙挥挥手,拎起裙摆就往外跑。 “喂,莲儿,你今天可别往外跑,那个酒劲……喂?喂?” 人早已经一溜烟不见影子了。 虽说要吃午饭,莲高还是沿路陶陶然地打着酒嗝,脸上挂着一朵傻笑,傻呼呼地走向天下第一大客栈。 一身雪白衬底绛纱裳,乌黑长发系了朵小小的紫色花穗子,脸蛋粉嫩娇嫩着初生蓓蕾,俏鼻微挺、小嘴嫣然,犹如鲜艳可口的红萄,教人忍不住想要偷尝一口。 虽然一直打着酒嗝,却丝毫无损她妩媚可人的美丽。 “掌柜的,郎公子在……呃,吗?” 她一定是眼花了,掌柜竟然有孪生兄弟,而且两个还穿一样的衣裳站在柜台前。 而且她铁定是眼花得非常非常严重,因为两个掌柜居然对她露出了欢天喜地、谄媚至极的笑容来。 “姑娘要找郎公子啊?”掌柜无限惋惜道:“唉,真可惜他出去了。” “掌柜的,呃,你……”不对,有两个掌柜的。她再打了个酒嗝,改口道:“你们每次都这样说……呃,他没有一次……呃,在的……呃呃呃。” 她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哎呀,她头开始发晕,想不清楚了。 “总之……呢!”她又打了个嗝。讨厌,今天早上只吃了个小花卷,不至于饱成这样吧? 掌柜看着她酒气醺然却甜美惹人怜爱的脸蛋,根本不在意她拼命打酒嗝的蠢样,还殷勤地道:“他虽然不在,可是交代过了,待会就回来,你不如到天字第一号房等他吧,门没锁,推开就可以进去了。” “可是……呃。”今天掌柜们怎么这么和气?好像很想要把她跟某人送作堆一样。 哎呀,她已经想不清楚那么多了,而且听到“房间”两字,她的脑袋瓜子自动放射出满满的困意。 她打了个呵欠,没忘用小手掩住。“谢谢掌柜们……那我……先上去了。” 她在掌柜盛满祝福的注目中,摇来晃去、一步三颠倒地颠上楼。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她努力睁大眼睛,小手胡乱点着,小嘴还咕哝道:“怎么……天字第一号房……到处乱跑呢?呃!” 而且一下子叠成两横,三横……很难找耶! 她在长廊外摸索了老半天,最后总算正确无误地找到了天字第一号房,然后推门进入。 收拾得清幽舒适的宽敞房间,她第一眼就是看向那张床…… 床! 软绵绵的、香扑扑的、暖和和的……而且充满了若叶的味道。 (: ) 第 5 部分阅读 床! 软绵绵的、香扑扑的、暖和和的……而且充满了若叶的味道。[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莲高欢呼一声,一把扑进大床里,兴奋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欢笑声不绝。 她拥着满是若叶浓浓清新男子气息的枕头,傻笑着昏睡了过去。 第八章 不对劲! 若叶自一踏进天下第一大客栈的门槛,就发现掌柜笑得金牙都跑出来了,闪闪发光刺目不已。 “郎公子回来啦,要不要歇一歇,先睡个午觉?” “不用。”他奇怪地瞥了掌柜一眼。 “还是先睡个午觉好了,眠一眠精神饱满,跳一跳身强体壮。”掌柜搓着手走出柜台,拼命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你还没吃吧?不如你先上楼去,午饭我让小二给你端上去,有好酒、有好莱,你只要回房里等着,新鲜热辣立刻就上……” 他倏然回头,眼神钉住了满脸堆欢的掌柜,盯得掌柜颈间直冒寒气,“房里有什么?” 掌柜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了起来,尴尬地笑道:“没……没有什么,不就是床啊、凳子啊、桌子啊,那些有的没的,还会有什么呢?呵呵。” 他的干笑声只是越发凸显心虚,只是若叶没有再追问下去,淡淡点了点头,直接踏阶上楼去。 只要进了房,一切谜团尽解。 他来到房前,发现房门半开,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念头就是有贼,而且这个贼还粗心大意到连房门都顾不得关。 难怪掌柜会对他如此有礼,怕是愧疚吧…… 嗯,还是不对劲。 “如果他早知遭贼,何需急急赶我回房?” 当他一踏进酒香四溢的卧房时,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若叶瞪着床上那个酣睡的娇小人儿。 “搞什么鬼?”他低咒道。 难道天下第一大客栈还有提供这种特殊服务? 他大大皱起了眉头,直觉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拎起那名睡姑娘往楼下柜台扔去。 可是她雪白微酡的小脸蛋似曾相识,如果将满头的青丝绾成男髻,再将身上的雪袖绛纱裳换成白袍绣蔷薇……嗯哼。 他拖了张团凳到床前,纳闷地端详起她的脸蛋来。 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在他床上? 素闻天下第一大客栈的掌柜有爱做媒的嗜好,无怪乎方才他会笑得那般殷勤热切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低低的问。 莲高早已沉沉睡去,紫美人的后劲已经发作,将她全身沾染得充满淡淡甜濡香味,教人好想一口将她吞下肚。 饶是若叶心中早已有人,他还是不禁有一丝异样的悸动,但是他选择了抑下,然后急促地离开床边。 无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已经有莲花了,幽兰再香、玫瑰再娇,依旧与他无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到床边拉起绸被为她盖上,小心翼翼没有碰触到她任何的肌肤,然后栓上了门。 从大门口出去是不可能了,男女授受不亲,坐在这里等她醉醒过来恐怕也要好长一段辰光,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对她的清誉有损,看来他还是悄悄自窗口离去吧。 若叶悄然无声地自窗台翩然跃离,如大鹏鸟般,很快消失了身影。 床上的睡姑娘依旧酣睡好眠,楼下的掌柜继续打着如意盘,两个人全然不知第一男主角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长长的一觉醒来,莲高还伏在枕上蒙蒙胧胧微笑着。 嗯,好舒服的一场觉,她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慵懒和舒畅。 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扭了扭玉颈,打了个满足的呵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嗯,好好睡喔。” 只是她的肚子好饿……为什么会这么饿呢? 她眨着眼儿环视四处,唇边的笑容瞬间一僵。 “我在什么地方?”她连滚带爬的起身,惊愕地看着房间,“这里是哪里?” 酒醉前的景象渐渐回到她脑海中,她扶着还有些茫然的头,轻轻吁了一口气,“哦,我在客栈里。” 她还记得有两个掌柜极力怂恿她要到天字第一号房来等若叶,可是若叶到哪里去了?他并没有回来啊! 莲高看着窗外美丽的彩霞,惊呼一声,“哎呀,我该回家了。” 都没有告诉姥姥一声就走到这儿来了,她真是醉胡涂了,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喝酒了。 莲高走向房门,盯着检上的门闩,“咦,我有锁门吗?” 哎呀,不管了,现在晚了,若叶又还不回来,她得赶紧回到羊庄才是。 莲高开了门往楼下走,掌柜正把算盘拨得僻哩啪啦响,一抬头看见是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姑娘,觉得怎么样啊?” 哗,他几时对她有这般好脸色过? 莲高有些好笑地道:“掌柜的,你是怎么了?今天心情很好吗?是不是因为你那孪生兄弟来探望的关系?” “孪生兄弟?”掌柜搔搔脑门,“姑娘,我没有孪生兄弟啊,该不会是你喝醉了,所以看花眼了吧?” “你也知道我喝醉了?”她睁大眼睛瞪他。 掌柜笑嘻嘻地道:“知道啊,不过姑娘打起酒嗝可真好看,是我见过打酒嗝的人中,最最可爱的一个了。” 真是人长得美,连打酒嗝都是美的。 莲高失笑,尴尬地抓抓头发。 咦? 她怎么没有梳髻?怎么脸蛋清凉凉的?还有……她狐疑地盯着掌柜的双眼,试着在他圆圆的眼里看出什么……她伸手摸了模发顶。 没有大红花? “天哪,我就这样跑出来了?”她低低惊呼起来,“他认出我来了吗?他……不不,镇定点,他压根还没回来,不可能看见我的。” 她的自言自语惹来掌柜好心询问:“姑娘,你怎么了?谁没回来啊?” “郎公子,他有回过客栈吗?”她突然巴住掌柜的衣襟不放。 “咳咳!当然有哇……怎么,他没在房里吗?”掌柜差点给她掐死,不过还是面带讨好的笑道:“姑娘,你先放开我,别急,待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莲高放开他的领口,嘴里喃喃道:“惨了惨了惨了,一定给他发现了。” “郎公子不在楼上房里吗?”他在楼下顾得很紧,应该不会让他跑掉呀! 她拼命摇头,恐慌地道:“我是不是醉倒了,从头到尾部在睡觉?” “这个……我不知道耶!”掌柜的脸羞红了。哎哟,他虽然有时热心过度,可是绝对不会去偷窥。 “他不在房里啊,我没有见到他。”她急急地再问一次:“你确定他真的回来了吗?” “是啊。”掌柜沉吟着,“难道在我转身去拿酒的时候,他偷偷跑出去了吗?” “糟糕,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呢?”她捂住额头,颓然地低叹。 “姑娘,我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的知道……”掌柜舌头差点打结,“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何不在店里坐着等,等他回来再问他知不知道呢?” “谢谢你,可是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她失神落魄地往大门走去。 掌柜急急地追在后头,“真的不留下来等吗?还是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小店请客………姑娘?姑娘?” 哎呀呀,眼看美丽动人到足以匹配郎公子的姑娘跑走了,难道可怜的郎公子就真的该沦入那个阿花姑娘的魔掌中吗? 呜呜呜,他这定婚店的外号可不要砸锅呀! 这一日,莲高与若叶来到郊外的桂花林,游赏初秋早生的馨香桂花,芳甜弥漫风过有声,她的神情却始终舒展不开。 他牵着她的手,焦虑地盯着她的小脸,“怎么了?你这几天不对劲。” 她猛地一抬头,眸光闪过一缕心慌。“不对劲?没有啊,我很好,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对劲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你不快乐,瞒得过我吗?” 她一怔,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他一日比一日更加温柔深情,她怎么能够残忍的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她的目标,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的计划中?太残忍了。 虽然她的出发点是爱他,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这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天知道她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一个糟糕透顶的计划,自己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呢? 越爱他,越害怕他知道真相。 她这几天在房里的镜子前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练习着,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妥当表达的法子。 她说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她深吸好几口气,怯怯地看着他,“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可是我的本意是爱你,你……会原谅我吗?”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你是想告诉我,你有事瞒骗我?” 她心微微一颤抖,觉得掌心渐渐沁出冷汗。[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开心。” “比方说?”他挑眉问道。 “比方说……”她不安地扭绞着双手,“比方说……我其实长得不是很难看。” 他蓦地失笑,锐利的眸光温柔了下来,“这很重要吗?” 他本来就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心动的。 “嗯……还有。”她听见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有更恐惧的。“我……其实……很想成亲。”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就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 “你不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她低垂着粉颈,已经不敢抬头了。“为了想要快点把自己给嫁出去,我做了好些蠢事。” “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并不真的喜欢我,你只是为了要成亲才亲近我?”他脸色有一丝苍白,声音里出现了许久未见的冷峻。 “不不,不是这样的。”莲高急急抱住他的腰,仰着小脸焦急道:“我很喜欢你,一直一直就好喜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好不好?” 他的脸色恢复正常,缓缓吁出一口长气来,“认识你之后,才发现我的心也不是挺坚强的。” 她痴痴地望着他,犹豫道:“你要答应我,无论我告诉你什么,我真的是爱你的。” “我答应你。”他温柔地承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地开口,“其实我是羊庄的人。” “酿酒圣地羊庄?”他掩不住一抹讶然之色,“我的好友也是娶羊庄姑娘,不知你识不识得?” “春怜和红芷。”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勉强浮起一朵小小的笑。“我认识,而且是打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还是她们的伴娘。” 伴娘? 他蹩眉回想着,严人的婚礼他们赶不及,可是素行的婚礼他全程参与,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倏地,片段记忆跃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那个搀扶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的红裳美女,虽只匆匆一瞥,不曾留心,但是他尚有些许印象。 她就是那个红裳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紧紧盯着面前蓄意抹脂涂粉的女子,突然觉得她好陌生。 如果她真是那红裳女子,为什么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要扮成这副模样接近他?她的存心为何? 刹那间,他了解了,心跟着凉了一大半,“你是在试探我?” 他的心底在狂喊:不,告诉我,你不是在试探我,你真的不是…… 莲高听着他夹杂着受伤的冰冷音调,一颗心瞬间跌入了深谷里。 “‘你说得没错,我是在试探你,可是……”她拼命地想要解释,想要挽回这一切脱轨的悲伤。“我一开始并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这么容易上钩?”他的双眸渐渐被寒冰封住了,原来的温柔冻结成霜雪。 她祈求地望着他——不,请听我解释吧,我可以解释所有的事。 若叶闭了闭眼,痛楚地咬紧牙关。 他从来没有将心交给谁过,唯有她。可是她却是抱着恶意的试探而来,蓄意将他骄傲的自尊与炽热的爱高高捧起,然后再往地下重重一损! 这种背叛的滋味教他如何视而不见?当作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若叶……”她的声音哑住了,想要解释这一切,想要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不堪与丑恶,可是他的眸光凌厉地扫来,震掉了她所有的声音。 原来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接近他,什么受严人所托,什么脸上有瑕疵,什么生来就习惯了别人冷眼讽语……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统统都化做了她恶意欺骗、背叛与戏弄的证据,一次又一次狠狠地鞭打在他的心上。 最教他痛苦的是,她不是真正的爱他……饶是他不曾爱过,也懂得爱一个人不应该带着如此多的试探、欺骗与虚假。 她对他根本不是真心! 这个事实残忍地划破他的胸口,若伤心会有声音,只怕他早已狂吼过千回百次,淌血的心房早已呻吟哀绝不已。 他的神情渐渐冰封了起来,曾有过的温柔、爱意、深情……统统冰封起来,因为他必须保护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又怎能再失去自己的灵魂与自尊? “若叶,对不起。”莲高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双膝,把头深埋在柔软的裙摆间。霎时她惊然惊悟,无论有多么爱他,她都不能够用这么残酷的方法去试探他。“我大错特错……我罪不可赦……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却是个最无情的东西……对不起,我竟然这样骗了你……” 无论是有任何的理由与借口,她都无权对他这么做。 他冷冷地睨着她颤抖的肩头,心底掠过了一丝丝疼痛与不舍。 可是他不会再傻第二次了,再让她用虚假的模样骗取他的怜惜。 “你走吧。”他淡淡地开口,“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如果一支脱弓急射而来的箭,瞬间刺中她的心脏,只怕也不会比此刻他说的话还要伤人。 她的小脸瞬间惨白了,伸手抱住他的腿。“不要,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不是存心欺骗你的感情……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呀!” 她泪如雨下,从来都不知道心可以烧炽到这个地步。 可是纵然要她被烈火燃烧,被撕裂成一片片的,只要他别离开她,只要他肯再听她解释,她什么都甘愿,什么都不在乎了! 若叶的腿被紧紧束缚住,他深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外到内彻底看透一般。 他缓缓地半俯下身,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他要把自己给扳离、推开,可是他却一把拦腰抱起她,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往城门方向走。 “若叶……” 她心底熄灭的火种瞬间又燃起了。 他的眼神冰冷如昔,好像从未见过她,好像她只是一个受了伤走不动的陌生人。 “回到京城,从此滚出我的生活。”他的声音冰寒得凛人。 她机伶价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也跟着结冰了,冻僵了。 不是刚刚过完夏季,为什么秋天这么快就变得好凉、好凉了? 莲高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因为她病了,从心到身体,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病了。 杨姥姥急得团团转,杨家上下也跟着焦急,人人都忙着去聘请京里最高明的大夫来医治她。 最后京师第一名医向落花来了,深邃的双眸在观闻望切了她的神色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收起了药盒和金针。 “心病还需心药医。”看着众人急迫渴知的热切眼神,他温和地道:“杨姑娘缺的是一味心药,寻常药石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你们可知她的‘心药’在何处?” 向落花离去后,杨姥姥飞快下令召集全家上下老小,寻找出任何一丝可能的蛛丝马迹。 到底让莲高相思成病的那个男人是谁?就算把全京城给掀翻了,他们也要找出那一味“药”。 可是杨姥姥虽知莲高好像有对象了,却不知道对方姓名为何、家住何处,其他上下老小自然更无从探听起那人的下落了。 幸亏到第四天,莲高清醒了,也肯稍稍进食一些米汤,因为她心中尚有一小簇希望的火焰不肯熄灭—— 她绝对绝对不能轻易放弃他! 她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就算要越过千山万水,也要求到他回心转意原谅她不可。 第五天,莲高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虚弱却快速地溜出门。 莲高素净着一张苍白怯怜的脸蛋,双眸却明亮得教人不敢逼视,里头燃烧着熊熊的决心。 天下第一大客栈的门口,她连一丝迟疑也未有,直直地跨了进去,就要往天字第一号房走去。 掌柜看到她满心欢喜,急急奔出柜台,却又忍不住叹息了,“唉,可能是你们没有缘吧,你一来他就走,任我说破了嘴都留不住啊!” 她的心深深一震,“他走了?” “是啊!” “去哪里?” “他把所有的行当都带了,可能是离开京城要远行吧。” “他几时走的?”莲高呼吸急促地问道。 “今天一大早,若是骑马或是雇车,只怕也走了二、三十里路了吧。”掌柜还好心地提醒她,“你有一个情敌喔,她和一个中年美妇陪着郎公子离开,长得倒是挺可爱的,我记得她们曾来找过他几次。” 和月亮儿与曹大娘一道?那么他是回漠北了? “谢谢。” 匆匆抛下这一句感谢,莲高气喘吁吁地奔出大门口,差点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 “小姑娘,你怎么莽莽撞撞的?” “老大,咱们的行当和礼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只要再买两坛子羊庄的状元红回去,咱们也可算是衣锦荣归了哩!” “就是呀,在京城里晃了这么久,该添的东西都添好了,我真想快快回去见我那媳妇儿……” 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接连响起,好像在比谁嗓门大,莲高一怔,猛然抬头,瞬间吃了一惊。 老天,竟然是“三疤大盗!” 他们怎么还未回漠北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莲高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急急揪住大疤的袖子,“快,我需要你们帮我!” 大疤虽然已经改邪归正了,可是被一个俏生生的美姑娘这样拉拉扯扯的,还是难免脸红了起来,有一┬些的怦然心动,口水差点流出来。 “美姑娘,你要我们帮什么?我们不认得你啊!” “往关外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她急促地问。 三疤兄弟不约而同一怔,“是啊!” “你们知道刀剑如梦阁在哪里?” “知道啊……”三兄弟防备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听我说。”事急从权,她不得不再次装神弄鬼。“昨天我做梦梦见了桅子花神,一个打扮像个小乞丐的年轻人,他告诉我你们一定可以帮我追到我要找的那个人,他还说如果你们不肯帮忙的话,当心他晚上趁你们睡着以后偷打你们板子。” 闻言,三疤兄弟吓得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桅子花神的事?难道……他真的托梦给你?” “你们帮不帮嘛!”她急急一跺脚。 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现在跳上车去追可能还来得及,否则等到他进入大漠,回到刀剑如梦阁后,说不定会把大门紧紧关起来,严禁她进入方圆百里内,到时候想要挽回他的心就更麻烦了。 三疤兄弟面面相觑,讷讷地道:“呃,帮,帮……” 一定是桅子花神又显灵了,否则这个美姑娘怎么会知道他们遇花神的那件事呢! 反正他们采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了,大疤使个眼色,二疤急忙忙冲进客栈里抱两坛子状元红,三疤则是快快把马车给驶了过来。 莲高不待他们招呼,瘦弱的身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她跃上马车,苍白的小脸上透着病态的绯红。 她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伤心地回到大漠…… 不能让他误会她一辈子! 莲高提起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大喝一声:“走!” 大疤呼哨一声,马儿瞬间撤蹄如飞,如破空之弩往前冲去。 第九章 若叶骑着高大俊挺的白马,缓缓地朝北而行。 出关只有一条路,一条回到熟悉的,无情又多情的大漠的路。 忘掉一切,回到漠北,他会从此不踏入京城半步。 月亮儿和曹大娘见他一路上沉默不语,脸色紧绷得吓人,连问也不敢问他,为什么急着今天离开京城? 她们不是担心自己逛够了没有,也不是担心月氏王会有多生气,而是他的神色实在冰寒得很可怕,而且……他要回漠北,杨姑娘怎么办? 月亮儿暗暗猜忖,他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可是会吵到这么严重,让他一怒之下要回漠北吗? 她永远忘不了莲儿姐姐在提起郎公子时,脸上那抹美丽的幸福光彩。 她那么爱郎公子,怎么舍得让他走? 月亮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先叫停了驾车的昆仑奴,然后朝前头的人娇声大叫:“郎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曹大娘与昆仑奴们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月亮儿平常羞怯怕人,很少主动提起或想要什么,为什么现在…… 曹大娘心底忐忑,难不成她又改变了心意,想要借此机会和若叶送作堆吗? 这样不好吧? 若叶缓缓回首,漠然地望着月亮儿,“公主,有什么事?” “我求求你回京城去吧。”她努力鼓起勇气开口,“你不是很喜欢莲儿姐姐吗?为什么要走?” 他神色变得严肃深沉得可怕,“多谢公主关心,但此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惊喘了一口气,捏着拳头勇敢地道:“她是那么爱你,你不可以这样抛下她就走。” 他神色掠过一丝痛楚,声音酷寒如冰,“不,她不爱我,她只爱她自己,你不知道她曾对我做了什么。” “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她也很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她其实并不那么值得爱,到时候你会不会离开她呢?”月亮儿转述了莲高说过的话。 他微微一震,但神色不改。 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了。 他被欺骗,被背叛了是事实,没有任何美丽的谎言可以掩饰这个残酷的伤口。 月亮儿不理他的酷脸,继续道:“我还记得,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笑得好幸福、好迷人,好像刚刚捡到了一个天大宝藏,又像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若叶依旧紧绷着脸。 “你知道吗?她快乐的告诉我,虽然她很害怕,可是当她看着你坚定的双眼时,她发现至少有一件事是这世上最真实,也是她最能够确定的,那就是她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了,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 他不能自抑地颤动了起来。 老天,会是……真实的吗? 若叶的理智拼命警告他绝对不能再相信这样的甜言蜜语,这一切只不过是谎言;可是他的胸口好痛好痛,一想到要永远远离她,不再见她,失去她,他发现就算自己再怎么嘴硬、不肯承认,他还是在等待着某个声音…… 某个声音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莲高其实没有骗他,她其实是真的很爱很爱他…… 月亮儿转述了莲高曾说过的话,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该不该信? 能够再次将心交出去吗?他害怕后果又是残忍的背叛和深深的伤害。 就在他理智与感情交战的时刻,官道上蓦地响起了马车疾驰声,由远至近,轰然的声音即将越过他们往前奔去,可是狂奔的马倏地被人勒住了势子,一个梦魂之中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彻而来—— “郎若叶,我不准你走!”莲高美丽的小脸充满了固执与决心,小手紧紧扶着马车往边,破口大骂,“你别想在爱过我之后,又因为误会而离开我一辈子,这种传奇本子上的烂戏码不准在我们身上上演。我爱你,我不会让你走的,你听见没有!” 若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由于两辆马车隔了一段距离,所以莲高用尽力气大叫,美丽的小脸燃烧着熊熊的决心,犹如手执金矛准备作战的女将军,只要敌人一个不从,她立刻就会飞扑过来砍瓜切菜,唰唰唰地铲除掉障碍。 所有的人都被她惊住了,三疤兄弟则是被若叶给吓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这才正式地见到了孤寂冷傲,浑身上下散发着锐利冰剑般的郎若叶——刀剑如梦阁的阁主。 而他们竟然陪着这位美姑娘来找郎若叶的碴?天呀! “如果不是真爱我,你不可能会为我做出这么多的蠢事,例如把自己画成了丑巴怪,疯狂劫马车来追我,还站在路中央放话……”他眼底盈满了深情的笑意与撼动的泪光,情不自禁失笑了,“在干过了这些蠢事后,我想你证明了一件事,你一定真的很爱很爱我。” “那当然!”她终于有真实感了,狂喜欢呼着环住了他的颈项,落泪纷纷。 她终于、终于再次追到他了…… 马车上的人们看得好不感动,可是曹大娘还是忍不住抓抓头发,小小声地问问身旁的月亮儿:“咦,你觉不觉得这个姑娘有点面熟啊?” “管他的,呜呜呜……这一幕实在太教人感动了。”月亮儿感动得乱七八糟。 在舒爽的秋阳下,若叶长啸一声,拥着莲高策动白马掉转方向,飞奔回京城。 “他们走啦?那我们呢?”月亮儿紧紧抓住曹大娘,好想跟着去看热闹啊! 就在这时,官道北方隐隐又有雷动之声。 是大队人马在奔驰,而且由远至近,个个衣饰怎么那么眼熟?为首的还是一个大胖子,浑身的肉被马颠得上下晃动。 “爱妃,我的爱妃啊!还有我的心肝宝贝女儿呀!我可想死你们了…” 曹大娘和月亮儿惊愕地对觑一眼。 不会吧? 这一次终于轮到杨家风光了。 杨姥姥看着面前这个身长玉立、挺拔出众的清傲男儿,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忍不住眉开眼笑,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怎么样都满意呀! 其实她是挺想直接宣布把孙女儿嫁给他,可是她警觉到萧家姥姥和绵家姥姥拼命对她打手势—— 喂喂喂,要有点矜持,别坏了规矩啊! 她轻咳了一声,无声地跟她们回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她望向若叶,“年轻人,要我答应可是不容易喔,我们杨家的过三关是困难重重,你有信心吗?” 若叶微微一笑,“请姥姥示下。” “很好。”她瞥了眼拼命扭着小手,非常紧张的孙女儿,“你也准备好了没有?” 这么好的孙女婿哪里找去?她不介意偷偷作一下弊。 “准备好了。”必要的时候莲高会易容上阵,万一若叶不胜酒力的话。 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跟他说要喝酒、要猜酒、要做诗,然后他就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然后告诉她一切都交给他。 呵呵,莲高轻捂着双颊,现在想起来都还会脸红心跳哩! “好,第一关,品酒辨味,你要告诉我酒以何物酿成,各加何曲又是加几分?” 围观的众人一听到这么专业的,严苛的难题,每个人都惊呼了起来。 太难了吧? 若叶只是浅浅一笑,温和地道:“若叶愿不辱命。” “醉仙李,以天南山绛红仙李酿成,加天曲二钱五分,三年熟成。”若叶低沉地道。 “答对了。”杨姥姥惊奇极了。 众人哗然鼓掌。 了不起,真厉害啊! “第二坛。”杨姥姥眸光一闪,这一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叶玉面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随手一抄,执坛在手,拍开封泥仰头畅饮。 很快地,坛子空了,他眼底掠过了一抹笑意与畅快。 “笑桃酒,四川五艳桃林的蟠桃酿成,加笨曲三钱一分,清艾弹指少许,一蒸二酿三年熟成。” 这下子连莲高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的? 笑桃酒里原本没有加上清艾,是三年前她突然发现清艾极对桃子的味,因此特地加了少许,而且就只有一槽,酿成之后也只有七坛子。 他竟喝得出?他……他真的平常都不喝酒的吗? 莲高懊恼地搔搔头,笨蛋喔,既然他那两个好友酒都喝得这般高明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喝输他们呢? 可是……唉,现在说这个都来不及了啦! 爱都爱了,最多以后她辛苦些,来个戒酒教育就行了。 “很好、很好,第三坛。”姥姥真是惊异极了。 若叶拍开封泥,一股酥人心胸的甜濡香气扑鼻而来,他惊喜地盯着这一坛。 “驰名天下,羊庄杨家‘紫美人’!”他迫不及待执起酒坛。 很快地,紫美人落入他的喉底、腹中,轻飘飘地、甜蜜蜜地在他四肢百骸散漾了开来。 “好酒!”他双眸熠熠发光,震慑地轻笑了,“天下绝品紫美人。只是姥姥,你要我将酿法配方统统说出吗?” 杨姥姥一怔,那倒是,这是酿酒秘方呢!说出去那怎么行? 她环视着全场人人瞪大眼睛在等听紫美人是怎生酿法,连忙轻咳了一声,对他招招手,“你凑在姥姥耳边告诉我,如果你说对了,莲高就嫁你。” 他喜意跃上眉梢,走到杨姥姥身边,微微弯腰凑近她耳畔轻语。 杨姥姥笑了起来,忍不住直点头,“对……啊……是啊、是啊……没错、没错……嗯,对,还有这一个没错……” 听得众人心痒难搔,可是任凭大家伸长了耳朵也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杨姥姥听完之后,双目放出喜悦的光芒,“年轻人,你真是好样的,统统答对了。” 莲高和大家一起欢呼了起来。 “现在最后一关。”杨姥姥手一摆,大福和另外一名佣人笑咪咪地把文房四宝、书几都端了出来。 大福还假装很有气质地在一旁研着墨,若叶忍不住微笑了。 真有趣。 “现在要请你写出一首跟美人与酒有关的诗,画出一幅美人与酒有关的画,最后摆出一个跟美人与酒有关的姿式。”杨姥姥笑得贼兮兮的,“请。” 莲高忍不住叫了起来:“姥姥,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难题啊?谁做得到嘛?” 旁观的群众也忍不住鼓噪起来,“就是嘛,太难、太难了。” 若叶低沉地笑了,挽起袖子走向书几,“谨遵姥姥之命,晚辈勉力一试。”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眸光中,他很快地挥笔而就,转眼间,字迹傲然飞舞的诗和一幅缤纷动人的画出现在众人眼前。 杨姥姥大声念出了那一首诗:“美人醉,娇丑抹红染峨眉,纤指却,杯杯含笑,与君共月;红烛高燃花莫睡,轻纱流恋婉约,意婉约,春风扣语,与君共愿。” “好!”众人拍手鼓掌。 一气呵成,情意缠绵,又有凤求凰之意,亏他转眼间就信手拈来。 那幅画更是激起了众人的惊呼与赞叹。 画上姿态清姿妩媚,含笑弯身酿酒的美人完完全全是莲高的容貌和身段,在百花盛放间,她摘取一枝牡丹轻置坛中。 “太美了。”杨姥姥情不自禁欢叹了。 莲高痴痴地望着若叶,心早已整个都醉倒了。 若叶深情地凝视着她,唇畔笑意隐约。 “好,第三,摆出美人与酒……” 杨姥姥话还未说完,若叶已一把拥住了莲高,深深地吻上她的唇瓣。 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来,欢呼声、鼓掌声和口哨声四起,拍得手都疼了,还是忍不住要喝采。 一个娇滴滴、活生生的美人和一名喝了三坛子酒的英俊男儿……呵呵呵,这一幕实在太切合主题啦! 杨姥姥也忍不住大笑,加人鼓掌行列。 她服了,彻彻底底的服了他们这小两口呀! 半个月后,刀剑如梦阁八十二高手齐聚羊庄,为他们最敬爱的阁主和合主夫人的成亲大典做见证,凑热闹之余也顺便充当一下人墙,他们可是事先就得到阁主夫人的命令。 天下第一大客栈的掌柜穿着一身大红袍坐在椅子上,嘻嘻,今天他可是坐大位的媒人公呢! 杨姥姥和杨家夫妇坐在缠着红球的太师椅上,笑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拜堂成亲。 美丽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倌,这一幕好熟悉,不过杨姥姥今天高兴归高兴,仍严阵以待,布下天罗地网,以防孙女和孙女婿跑了。 “一拜天地!”大福直着脖子高喊,“二拜高堂!” 若叶和莲高牵着红绣球,含笑行礼。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一时之间锣鼓凤笛丝竹和鞭炮声大作,喜洋洋热闹不绝于耳。 杨姥姥正松了一口气时,只见一匹白马突然穿过人群踱了进来,额头上还绑了颗好笑的红绒彩球,莫非…… 果不其然,若叶轻笑着将莲高一把抱起,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到马背上。 “姥姥,爹、娘,各位乡亲父老,婚礼已成,我们夫妇要度‘蜜年’去了,一年后再见,届时若叶和莲儿定然不忘携曾孙儿归来拜见。”若叶恭恭敬敬却难掩促狭的笑意道,“诸位保重,酒席好用。” “喂,你们怎么也……” “姥姥,爹,娘……”莲高对杨姥姥和爹娘抛去一朵美美的笑容,兴高采烈大笑道:“呵呵呵,我终于也盼到这一天了,可以摆脱酿酒生涯,高高兴兴跟相公去山南山北玩一玩啰!” 杨姥姥在愕然之余还是不忘吹了声哨子,原本埋伏好的长工拥而上,可是阵式还没摆开,又突然一哄而散了。 “喂,你们要去哪里呀?” 原来刀剑如梦阁的八十二高手只不过派出十个人往前头一站,就把一堆拿着搅拌棒的长工统统吓跑了。 莲高抱着丈夫的腰,笑着对众人挥挥手,“姥姥再见,爹娘再见,大家再见……酒席就要开了,安心吃饱点啊!” 在若叶难得一见的大笑声中,白马载着一对红衣凤裳的新人就这么跑了。 杨姥姥差点昏过去,不过当她回头瞥了犹自傻呼呼,茫然不知所以的女儿、女婿时,突然间又有想笑的冲动了。 “呵呵呵……” 小莲高总算有良心,跑了两个留下一双,继续给她“用”。 不错、不错。 全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