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妾闹情史》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悍妾闹情史 作者:周也玉 内容简介: 在历史上遗臭万年的他其实是个好官?! 意外来到古代的她受偶像之托特意接近他可他那种种不符史实的行径令她心生疑惑明明是贪官叛臣,为何却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而与他相处愈久,她愈是感到迷惘矛盾尤其他三番两次解救她,更使她动摇了意志也许她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才是因为她已情不自禁地爱上这个“老男人”了…… 眼前这位凶悍姑娘对他老是有着莫名的不信任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不理她甚至为了替她解围,他还纳她做妾室纵使她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只要她不再对他抱持敌意或怒气就好然而就在他一颗心全献给她之际他才知道她接近自己是别有意图的怎么会这样?她都已闹了他的情史了呀…… 正文 楔子 一个人的忠奸正邪唯有辞世俊才能盖棺论定吗?在这里,我大胆的提出一位超然卓越的历史人物来否定这项大原则。[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无论在他生前或死后,他都是百姓眼中的清官,不遗余力的为国家贡献智慧和热忱。至今人们提到他的大名仍会肃然起敬,认同他对中国的影响无远弗届,是古人的偶像、今人的楷模。 他的名字是冉青! 写到这裹,我不禁笑逐颜开,这个名字如绿湖上的春风、花间的清香,以及身边不可或缺的书伴。 游历大陆各省城,你一定会听闻当他人提起冉青这位宋朝的大政治家,他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不仅走访民间,深知人民疾苦,而且所兴辨的几次重大建设都有利于民生。 至此,大家不难义愤填膺的想起冉青的敌对人物步定罗…… “啊!”身边参阅的占书、年表等资料突然掉到地上,鬲坠儿咬了一声,索性叼着笔杆,靠着椅背先歇一会儿。 坠儿闭上眼打算养足精神后再继续冲刺,忽然间,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跃人脑海,她如玫瑰般的两片唇瓣不禁漾起笑意。 “冉育……”她轻喃,接着又自嘲的一笑。她未免把他想得太好了,通常才气纵横又有涵养的男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一张“李奥”脸,老天爷会公平的在某些地方给一点缺陷。 像冉青这样的男人不宜再拥有一张“李奥”睑,否则会遭天妒的。 她懒懒地把书籍一捡起来,“古方就是古书,破旧得不象话。”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最后一本古书,生怕自己的粗手粗脚会残害珍贵的书籍。 “咦?”从古书中忽然飘出、张纸,坠儿仔细地一再确定,她倏地睁大了眼,那是一张真迹! 她屏息地将它再看了一遍,真是吃力呀!有的字被水渍晕开了,并不是每个宇都非常清晰,但能看得出是写元佑五年的那次饥荒。 “饥民遍野,不过三舍有亡者,步步哀切,不忍人目。令有德者济粮赈米,是为……怎么重要的地方才特别模糊?救济这次饥荒的不就是冉青吗?不过,这模糊的地方可填写三个字也!这个人的书法必定不合格,字忽大忽校”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到具名处,看看是哪位“两光”的抄书匠。“田崇?!” 她不免惊讶,田崇可是有名的书法家,怎么会犯此种错误? “仙人打鼓有时错,何况是个书法家?也许就因为这点瑕疵造成被撕下的命运,不过,这倒便宜了我。” 真迹地!她细心地将它收藏起来,按捺住无比的兴奋,才把所有的书放回书架上,回座位坐下。 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吧。坠儿端坐凝思,在进人工作前,她不由得笑看那迭厚厚的稿纸,那可是花了她近两年的心血所完成的《冉青慎德录》,顿时,满腔的成就感排山倒海的将她淹没,她暍了口香片舒缓激动。 她拿起笔,与其幻想着冉青的模样,倒不如起而行地快快将它完成。 第一章 “哇哈哈哈!” 鬲坠儿一手掩耳,一手拿着笔,搂下嚣张狂妄的笑声不断钻进她的耳内,震得她脑神经衰弱。 她咬牙低喃,终于忍受不住,愤而冲出工作室直奔楼梯转角处,拉开嗓门喊道:“别吵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我想图个耳根清静,行不行?” “鬲强一出,谁与争锋?”鬲强得意洋洋之际,忽然被这屋里的另一名主人斥喝,虽然有些恼火,但他瞬间转念,笑得更大声了。 “鬲强!”坠儿恨不得手边有张凳子,好教训一下这只停不了口的麻雀。 狂妄的笑声暂歇,鬲强将捧着宝物的双手背于身后,神秘又骄傲地趋近小他十岁的妹妹。 “告诉你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我如愿以偿了。” “我可不管世界发生什么大事,只求你这张嘴歇一歇,别打扰我工作,这对我来说就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鬲强故作惋惜地转回客厅,“可惜呀!这面‘芙蓉镜'只能由我独自欣赏了。” 说完,纷乱急促的脚步来到客厅,他不禁暗自窃笑。 坠儿灵活的黑眸须臾不离的盯着他漫不经心地吹着气的芙蓉镜,她那两只眼珠子彷佛欲夺眶而出,然后她深深地抽口气。 “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了?”她的秋眸盯着鬲强。 “别搞错,是我的。”他伸出一只手指左右摇摆。 “哇!我的,我的!”她张嘴大叫,手舞足蹈的飞奔过来。 鬲强昂藏的身躯正张臂等待妹妹投怀送抱,没想到她一近身,就手脚利落地抄走他手上的铜镜,被欺骗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不是想清静吗?叫得比我还夸张。” 她拿着铜镜转了一圈又一圈,口中不时逸出赞叹,半晌,她才微微收起笑意。 “一定是天价,对不对?”她正经地看着鬲强略微闪烁的双眸,有一股不祥的预兆。“莫非……你出卖自己的肉体?” “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在老爸的存款里拨了九牛一毛。”他比出小指的第一节,强调数字很校“你完了!”坠儿不同情的大喊。 他们的父母都是考古学者,现在正在大陆,台湾的一切全都交由兄妹两人负责,没想到鬲强会先斩后奏。 “爸妈会支持我的,芙蓉镜也是他们钟意的古物之一,这次有人愿意割爱,爸妈若知道也不会错过的,对不对?”鬲强就是用这项理由当后盾,才敢动用老爸的存款。 坠儿颇有同感,反正都买下来了,天大的后果有老哥担着,她何必怕? 倒是这面让她倾心数载的芙蓉镜真正在手,那滋味直是天上的琼浆玉液都比不上。 鬲强注意到她认同的神色,心情愉悦起来。 “它是冉青的遗物之一。你现在所触摸的每个地方,都曾经在冉育手里、怀里流连过。”他瞧见她更形陶醉了,“你的历史巨作进度如何?” “就快完成了。” “冉青是我的偶像,你在书中没有亏待他吧?” “当然没有。虽然他本身留下的文章有限,但是,当时的骚人墨客留下大批歌功颂德的诗篇,让我想不善待他都不行。”这挺遗憾的,冉青的文章实在很少,若要以他的诗文论人品,那么她没有把握做到,幸好他的德政义行有崇拜他的人记录下来,后人才能完全了解他。 “那么步定罗那个勾结山贼的叛逆,你千万别笔下留情,尽量笔伐他,谁教他处处和冉青作对,和冉青作对的人就是和老百姓过不去,他不懂吗?不过,老天有眼让他早死,免得遗害更大。”鬲强痛快地道。 “二十八岁判斩立决,并没有刻意折磨用刑,冉青已经够仁慈了。”在历史上,冉青的人品和胸襟总为人称赞。 “我去买点食物回来庆视我们获得至宝。”他走到门边,回头叮咛,“收好它,别搞丢了。” “知道了,快去吧上她催着他离开,盯视芙蓉镜半晌,才眷恋不舍的把它轻轻放在桌上。”等等我,我去切水果,马上出来。“她嫣然一笑,走向厨房。 “我等你。” 耳边突然响起异声,她霍然转身,凝神再听一次,却什么也没听到。 “是回音吧!”她笑口自己神经错乱,进人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水果出来静候鬲强返家,等得她呵欠连连还不见他的身影。 “搞什么?是不是看到漂亮妹妹迷了魂,忘了正事?”老哥总是不正经,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时候,偏偏到现在三十二岁的高龄,还不见有个媳妇人眩“鬲坠儿。”低柔沉稳的声调,打破了静谧的空气。 “干嘛?”她懒懒的应答。不对!她惊疑地跳起来。“谁呀?是谁在说话?”她蹙着蛾眉观看四方,抄起水果刀防御。 “是……是谁?”她害怕地直咽口水,过了良久却没半点回应。 “我病了吗?”她懊恼地坐回沙发,看到芙容镜,不禁开玩笑地拿刀指着它,“莫非是你在呼唤我?”本想说完后大笑几声,不料它竟开口了。 “别乱指,把刀收好。[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它说话了! 坠儿立刻找声尖叫,慌乱无措的她,手指头冷不防地被水果刀划了道口子,流出的鲜血滴人铜镜表面。她不断地尖叫想逃,但一股莫名的力量止住她的步伐,把她拉向芙蓉镜。 “救命呀!老哥,你带了什么鬼东西回来!”她拿着水果刀不断乱挥。 “我叫你要小心了,你不听。”它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来吧,我等着你。” “不要!放开我啦——”坠儿合着哭腔的说话声忽然消失,客厅里杳然一片,吹着刺骨的寒风。 “坠儿,我回来了。有个美女向我搭讪,她还留了电话……”脱了鞋进门,鬲强的身子不禁瑟缩一下,好冷啊! “坠儿?”他唤了几声,仍不见妹妹的身影,不禁心一惊。“不会带着芙蓉镜逃了吧?”他赶紧四处找铜镜。 呼,还在!他放下心来。 “她到底跑哪去了?” “救命呀!鬲强,你这个大混蛋!”坠儿惊骇的闭着双眸,她双手执着水果刀,漫无目的地向四面八方乱砍,想驱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音和无形的敌人。 “救……救命呀!”一个老人惊惶地低呼,他双腿已软得逃不开。 她转得头昏,又歇斯底里的猛喊,脚下一个不稳,跌向老人的水果摊,打翻了整摊的梨子,也几乎吓昏了老人。 “哎呀!”她重重的跌在地上,痛得她溢出了泪水,这才睁开双眸,呻吟了一声。 老人又惊悸又愤怒的瞅着她,她愣愣的望他半晌。 “你是谁?”她茫然的问。 “你……”他枯瘦的手在空中不住地颤抖。 “老伯,你似乎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笑,正欲起身,才发觉那把水果刀正稳稳地刺在老人裤档前一寸之处,刀柄被她的双手抓着,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她欲谋杀老人呢! “杀人啊!”老人涕泪纵横地大叫。与人无怨无仇、没财没势的他也有人要行刺,这是什么世界埃“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坠儿心一惊,赶紧爬起来辩白。“我根本不认识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她说得理直气壮,却看不到一双信任她的眼睛。“我真的没有!” “这把刀就是证据哪!”老人抹了抹眼泪,使劲拔起水果刀向众人取得认同。 “对呀!” “我看到了,那姑娘的确往他身上刺去,不是杀他是什么?” “看她长得标致可人,却一身奇装异服,又说着没听过的口音,八成是外族派来的奸细。” 众口铄金,一个比一个说得肯定。 她转了一圈,打量众人一遍,大家怎么都穿着古装,还有模有样地操着另一种口音? “请问……” “把她送官,还要她赔偿我一家十口的饭钱!”老人高声一呼,获得众人一致赞同。 “什……么,什么呀?”她极不文雅地张口喊冤。眼看男男女女涌向她,大有将她押上衙门的气势,她连“等一等”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拿条绳索绑住她的双手。 “你们这群不辨是非的愚人,放开我!”她努力想挣脱。 “出了什么事?”一位身着白色儒衫的俊逸文人走进群众间发问。 “她想杀我。”老人端出受害者身段,拿着刀委屈地喊。 “谁要杀你来着……我还想查出是谁要加害于我,才把我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不管老人的叫声如何凄凉,她都要讨个公道。 白袍公子儒雅一笑,盯着眼前龇牙咧嘴的可人儿,那张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高束在后的青丝鸟黑亮丽,她有白晢赛雪的肌肤、平滑的小蛮腰……他眉宇间隐的显出不悦,相当不以为然。 虽然天气闷热,艳阳当空,但她衣不蔽体的胆大作为,让即使一向对礼数不甚在意的他,也想对她说教一番。 坠儿继续和老人吵着,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重复着同样的对白。 “这是我唯一的生计,现在被你砸了,我拿什么过活呀?”老人激昂地道。 “我又不是存心的。”她也有理由,而且,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来到“番邦”。 从她的表情和老人口沫横飞的陈述,白袍公子大致猜出来龙去脉,他有责任解决杭州百姓的任何问题。 “我想出一个解决方法,两人都不吃亏,如何?”他的话成功地引起大伙的回顾。 “你又是谁?”坠儿快疯了,不耐烦地瞪着他。 “帮你的人。”他斯文一笑,带着一股书卷气,转而向众人开口:“这位姑娘不可能想杀这位老伯。” “年轻人,她拿刀子补我啊!”老人抗议,又亮出证据,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他扬手阻止坠儿申辩,续道:“光天化日下在大街上杀人,又是个姑娘家,她不怕被人用口水淹死吗?就算她不怕,这整条街上的人证也够塞得衙门水泄不通。她若有意杀你,何不挑个无月的深夜,偏偏要选择逃逸不成的大街?” 他的话让众人的敌意明显降低,抓住她的力道也松了许多。 “但是……也许她不要命的想杀我。”老人赖定她了。 “不要命就不怕和大家到衙门了,姑娘,你说是吗?” 坠儿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她挣开箝制,连忙站到他身边。 “是我脚滑才会差点惹出大祸,我不是存心的。”她松了口气,现在情势逆转了。 “一句不是存心的,那我就该自认倒霉,把这些烂水果抬回去自己吃吗?”老人看着被砸的摊子,悲愤盈于胸臆。 “别难过,这位姑娘是有不对的地方,她赔银子给你,事情就别闹大了”白袍公子说着,见到坠儿诧然望着他,他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这不是解决了吗?” 这个男人拥有迷倒众生的笑容,但她现在没空欣赏。 “不……我……我没钱赔呀!”她倒霉透了。 他怔了怔,这姑娘难道什么都不付出就想了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赔就送衙门,让大人做个公正的裁决!”老人又道。 只见众人端出一张张讨伐的脸孔,恨不得替老人剥了她的皮似的,她是招了什么祸端? 她脚下是谁的地盘都还不清楚,就犯了人家的忌,她何其无辜?想着想着,她怀念起老哥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还有一年碰不到两次面的父母,以及她热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坠儿委屈地流下晶莹的珠泪,泪眸恰好遇上白袍公子的目光,那道温和怜惜的目光很无奈,具于众人的怒目,看来只有他是好人。 她的泪珠落在凄美动人的脸上,一双黑眸直勾勾地凝望他。 白袍公子自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老人,“这位姑娘不欠你了。” 老人接到银子,两眼亮了起来,明明开心,却还要端架子道:“银子就能打发了吗?我是不想给你难堪。” 终于,老人和其它人渐渐散去,坠儿梨花带雨的脸庞抬起,“谢谢你。” “来。”他将她拉向自己,为她解开绳索。她的言行举止和奇异的打扮,看得出来不是本地人。“姑娘是异邦来的吗?” “异邦?”她立刻领悟,胡乱擦去泪水,无可奈何的回答:“算是异邦。” “姑娘家只身在外不方便,凡事小心为上。”说着,他又掏了锭银子给她。“你的衣着怪异,拿银子换了它吧。” 她触摸冰冷的银子,心窝暖和了起来。 这位男子虽然斯文尔雅,但举手投足间淡淡地透着豪气和洒脱,不同于印象中一般手不能缚鸡的书生,让她颇有好感。 “谢谢。我想请问你,现在是哪个朝代呀?”她的小脸纠成一团,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另一次元。 “大宋元佑六年。”他这下完全放心了。起初他还有点怀疑她的身分,现在边疆战事吃紧,难保敌国不会派人来搜集情报,但是她毫不隐瞒自己是外邦人,不可能是敌国派来的。 “宋朝元佑……”是冉青的年代!她暗自吃惊。 “姑娘,怎么了?”她的表情真是夸张。 这声音好熟啊!坠儿发现他的声音和芙蓉镜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低柔好听,莫非……“喂,你是谁?”她的眼发出奇异的光芒。 看她神采奕奕,他可以安心去办正事了。“萍水相逢,毋需告知姓名,保重了。告辞。”他有礼的一揖,从容离去。 “一定是他!一定是!”她愣了半晌转身想追,却寻不到他的身影。“不见了。” 她沮丧不已,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人,怎能让他溜走呢?说不走他是冉青本人呢。 坠儿神情恍惚地往前走,突然一匹棕色骏马奔来,在她身前紧急煞住,她吓得跌倒在地上。 骏马上的男人跃下马背,关注地弯身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你……你存心踢死我吗?”她怒吼,拉着他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对不起。”男人端详她。 她这才抬起头来,蓦然望人一双深幽有神的眸子,心头抨然作响。 “我没事了。”她赧然地低首。 在下向姑娘赔罪。不过,姑娘似乎十分沮丧,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她感动极了,这个时代的男人比二十世纪的男人体贴多了。 “反正说出来你也帮不上忙。”她无奈地叹气。 “没有我帮不上的。”他很有自信。 她抬眼,出了道难题,“我想找冉青,你办得到吗?” 他讶然地开口:“在下正是冉青。”很少人直呼他的名讳。 这下子轮到坠儿惊愕了。 他说他是冉青,那位名垂青史、几近完美的男人? 眼前尔雅非凡、俊帅得难以诉诸于笔墨的男人是冉青?!“姑娘找我有何要事?”冉青笑看她的惊喜。 灿烂的笑脸、热忱的心肠,他是她最崇拜的冉青!她惊喜交加得说不出话来,冉青也体贴的等待她开口。 “我不是在作梦吧?”她感动得哽咽了。 冉青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不自觉的骄傲,老百姓对他推崇备至、视若神人,他喜欢被百姓重视,更享受这份荣耀和名衔。 “冉青,不,冉大人。”古代的称谓使她浑身不自在。 “没关系,这次我微服出巡,你就直呼我冉青。但不知姑娘芳名?” 哇!他真随和,不愧是冉青。“鬲坠儿。” “鬲姑娘,你是否有冤要申,却投诉无门?若是如此,就是杭州太守步定罗的失职,我会深人查探并告诫步太守。”他神情坚定,口气肃然。 她正在步定罗的地盘上?坠儿不禁感到背脊发凉,哪个地方不去,偏偏挑上最令人厌恶的杭州。 “倒不是太守失职,我是想跟你借芙蓉镜一用,不知你方不方便?”要不是老哥带了那个灵异古物回来,她也不会误人时空,不过,能因此见上冉青一面,倒是值得。 “芙蓉镜是我的家传之宝,鬲姑娘要此物何用?”冉青表面上平静,心底却起了波涛。 芙蓉镜是冉家的传物,更是罕见的稀世珍宝,相传冉家能世代平步青云全是拜芙蓉镜所赐,所以冉家人相信芙蓉镜有神,一直供奉在家中。 知道芙蓉镜的人很少,她会开口要求令他想不透。 “只想一窥稀世珍宝,没有别的原因。”她心虚地掩饰。 冉青微扬唇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他不戳破,反倒说:“可以相借,不过杭州离京城有段距离,往返的莫四十天的路程。”他故意停顿下来看她的反应。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她感激他的大方。 “问题不在这里,是我有要事在身,况且鬲姑娘看似只身在外,必有诸多不便。” 他并不是能看穿人心,也不是胡乱猜测,而是方才那阵“杀人未遂”的骚动,他在远处已看在眼底。 他的考量使她踌躇起来。“区区一名女子,要当令的宰相放下正事不管,专程为了我而返京,这的确说不过去。” “其实另有方法,而且更方便,但可能会委屈了鬲姑娘。”他表露出担忧。 “直说无妨,若能帮得上忙,我很乐意为你做事。”说完,她垂下娇红的脸。 “鬲姑娘的体贴,在下谨记于心。这件事关系到百姓,也是我微服出巡的原因。我是特地来搜集步定罗欲反叛朝廷的证据。” “什么?!”她大叫,冉青立刻将她拉到一边。 “这是机密,请你务必保密。”见她点头,冉青才又往下说:“根据可靠消息,步定罗想笼络人心,拥兵自重,所以在杭州政绩斐然,博得百姓认同,甚至爱戴他远胜于我……”他垂下眼,神色相当懊恼。 “怎么可能?步定罗这个大坏蛋,杭州百姓怎会无知的看不出来呢?” “他伪装的功夫炉火纯青,一般人很容易被假象所蒙蔽,何况是单纯的老百姓呢?这不能怪罪于百姓身上。”他为老百姓说话。 她又在心底赞叹着冉青是大好人。“你说,要我怎么做?”她双眸灼灼。 “混人步府,搜集他叛变的证据。唉!这太危险了,我想你还是……” “我不怕,你别担心,能为国家和百姓做事,这是很难得的殊荣。但是我应该怎么混进去?而且他叛变的证据会放在哪里呢?”她托腮苦思。 冉青感激地握住她的柔荑“谢谢你,我一定尽快赶到京城,并立刻回来接你出府。” “别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她羞赧地笑着,手还被圈在他的掌中。 “步定罗正在笼络人心,只要是百姓有难,他必定伸出援手以彰显其爱民的胸怀,一旦你饿昏在府外,就有机会进人步府。” “沽名钓誉!他以为所有的人都是瞎子吗?”她啐了一声。 “步定罗是个文人,时常舞文弄墨,相信从他的书斋中不难寻觅,若你不知其诗词之意,可以抄一份,我会派人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可会读书写宇?”若是她不懂,那又是一道难题。 “懂。那么,他和山贼勾结的证据要不要一并找出来?”她天真的问。 冉青眉头一皱,又立刻舒展。“当然。”步定罗勾结山贼?嗯,有趣! “交给我吧!你一路小心。”才刚见面又要分离,她有许多不舍。 冉育低声地道:“我从未见过像你如此智勇双全又识大体的姑娘,待此事告一段落,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喜悦顿时染上她的眉梢和粉颊,她恨啊!为何自己不是出生在这个时代,为何老天要捉弄她的一片真情? “步定罗为人奸险,姑娘务必小心,但愿能尽快为朝廷和百姓除去祸害。” “我也希望如此,就算忍气吞声我也要把他的恶行揪出来,昭告天下。” ★★★ 冉青的猜测果然没错,步府的下人一见她虚弱的倒在大门外,立刻回报给他们的恶主子知道,承蒙那位恶主子的“善心”,她终于顺利的混人步府,只可借恶主子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出面。 她闲来无事,步出厢房走向庭园。沿途观来,步府并没有她料想中的奢侈豪华,该是会让人迷路的回廊,却设计得相当简单,仅是个大弯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阵阵淡雅的花香扑鼻而来,这可是桂花香?坠儿提起裙襬,疾步走进栽满各色花卉的庭园。 这里的园丁一定很用心,每朵盛开的花朵又娇又艳,令人不禁驻足欣赏。 “你在这崟做什么?” 坠儿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昨晚替她换衣裳的婉晴“我……我有些闷,所以出来走走。” 婉晴了然一笑,“你别紧张,在步府里大可不必担心受怕,因为有大人在啊!”婉晴以为她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才会倒在府外。“这几件破烂的衣裳是你仅有的东西吧?”她双手捧着洗净的衣服。 “破烂?”坠儿恍然大悟,想笑又不敢放肆,她顺水推舟地道:“这的确是我仅有的东西。”她接过衣裳。 “你在杭州举目无亲,若不嫌弃,可以开口求大人让你留下来,大人身边正好缺个丫鬓。”婉晴好心的建议。 她求之不得。“老是听到你提大人,但我到现在却还没见过他。” “大人下令安置你之后,就匆匆忙忙赶到城外去探望农民。自饥荒以来,就有不少事发生,大人已经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善后。” 笼络民心! 历史上,元佑年间的饥荒死了不少人,若不是冉青及时伸出援手,只怕伤亡更惨重。步定罗说得好听是探望农民生活,其实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否则他大可在饥荒发生之前未雨绸缪。 “大人可真有心。”她讥讽地淡笑。 “以后你会更了解大人的用心不止于此。我还有事要忙,你请自便。”婉晴朝圆形拱门走去。 “她倒是好人。”坠儿点头道。忽地,她脑海灵光乍现,开心的击掌,贼头贼脑的确定四下无人后,开始寻找书斋。 若能早日找出步定罗欲叛变的证据,她就能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免得步定罗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杀了她。她一直认为步定罗心机深沉、奸诈毒辣,想必在背后除掉不少不利于他的人。 转了半天,她几乎将步府每寸土地踏过了仍遍寻不善,正苦无对策之际,长廊彼端出现两道人影,她做贼心虚地随手推开就近的门躲进去。 那两名男子终于走过来,只见其中一位身着白袍的男子忧心仲仲,迈着健步匆促离开她的视线,虽然仅有一面之缘,她却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 是那个给她银子的男人!她怔仲半晌,直到连串的咳嗽声惊醒了她,回身一看,床畔坐着一位憔悴而美丽的姑娘。 那姑娘讶异于坠儿的出现,向她走过来,身子轻盈得彷佛不着地,像是风中的柳絮。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坠儿想抽身离去,甜柔的嗓音却留住她。 “你是新来的丫鬓吗?”徐念絜看她一身丫发的打扮而猜测。 “也许……经过大人同意,我就可以人步府当丫鬓了。”坠儿皮笑肉不笑地说,心中挂念著书斋究竟位于何处。 徐念絜绽放一朵灿烂的笑容,“那么,能不能请定罗把你分配给我?” 坠儿瞠目,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回道:“这我做不了主,还是由大人决定吧!” 徐念絜想说些什么,却一口气顺不过来地猛咳着。坠儿犹豫着需不需要唤人来,她似乎咳得很严重。 “我去叫人。”坠儿帮她拍着背,扶她在床上坐下。 “不用了,老毛病,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大家。” “没有供你使唤的丫鬓吗?”这个步定罗真残忍,但这位姑娘是谁? “是我一直拒绝定罗的安排,但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投缘,所以……咳!”徐念絜又连续咳了几声,并露出笑容安慰她。“我没关系。” “好吧,我尽量争取,让你如愿。”反正一举两得,她还是得找借口留在府内,看这位姑娘心性颇佳,应该不会以主子身分欺压她。 “谢谢你。” 坠儿临走前还为徐念絜倒了杯水。离开后,她﹂路不解地想,步府内的人个个都是好人,怎么会出了个遗臭万年的步定罗?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后院较为偏僻的地方,本想转回头,却想到一件事。 也许步定罗不喜欢热闹,后院不正是最适合当书斋的地点吗? 果然,前面正有一间房舍,挂着“赋仁书齐”的匾额。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斋门边,未推门而人即听见有人对谈。 “唉,若是我提早防范,饥荒也不至于太过严重。但愿这道奏折能获得批准,朝廷能重视饥荒带来的后果。” 这个声音她很熟,正是帮她解围的男子,不过他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别再自责了,你已尽了全力,若不是冉——”声音倏然停止。 大人?!她低下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闻的。她心绪全乱,没想到……“姑娘,有事吗?” 坠儿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顺着眼前的白袍往上瞧,他含有几许愠意的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他确实是救她的公子,而这位她打从心底感激的人,竟然是万恶之源——步定罗。 第二章 “我……”坠儿答不出话来。 糟了,要是他心生怀疑,会不会赶她出府? 步定罗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衣物,“你就是饿昏在府前的姑娘?” “对。”她原以为步定罗是尖嘴猴腮的小人,不料他竟是风度翩翩的斯文人,难怪杭州百姓会受骗,连她也不敢相信看似正气凛然的步定罗会是千古罪人。 她脸上明显刻画着憎恶,步定罗感觉到了,他若无其事地一笑。 “姑娘到书斋来是有事找我吗?” 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父詹挪痪饧侥阃獗咦撸腋斯矗胂蚰愕佬唬植缓么蛉拍悖浴? “在这之前,你不知道我是步定罗?”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见谅。”她不诚恳地颌首。 步定罗若有所悟,除了杭州的老百姓了解他之外,只要是外地来的人,听到的皆是声名狼藉的步定罗。 他眼神一沉,冉青还想将他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他已经外放到杭州来,威胁不了冉青稳固的地位了,因为皇上压根不会想到遥远的臣子。 如果冉青还一直认为他的才干会影响其现在的地位,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他不想和冉青做无谓的争斗,毕竟他也认同冉青在照顾百姓上的不遗余力。 要怎么做,冉青才能明了他淡泊名利的心情? “常荣,现在就出发。”步定罗吩咐身旁的人。 常荣拿着奏折恭敬的退下。 “我也不打扰你了,大人。”坠儿说。她已知道书斋的位置,接着就能做正事了。 “请留步。姑娘,那锭银子的确不够生活,难怪你会舍不得用它,宁可饿着肚子。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 “你想起我走?”她凶神恶煞般地直嚷。 “我—一” “我以为你会大发慈悲地收容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婉晴和那位美丽的姑娘也说尽你的好话,但现在四下无人,你竟然急忙想赶我走?”还说要笼络民心,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原形毕露,一点也不怜悯境遇堪怜的她。 步定罗被她吼得傻了眼,这姑娘可真凶。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必急着否定我。府内正好缺个丫发,你愿不愿补这个缺?”步定罗的神色和悦。 “愿意!”坠儿的小脸立刻绽出笑容,第一步成功了。“不过,大人,我这丫鬟可不是随便当的哦。”她一点也不将步定罗放在眼里,扬起下巴瞪着他。哼!就算成为她的主子也不必对他客气,他可是遭人唾弃的罪人。 真有意思。步定罗笑意不减,对她的失礼视若无睹。“说说看。” “第一,我不懂下厨;第二,我力气小,做不了粗活;第三,我要求自由出人府邸;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认真地对他说:“绝不陪男主人就寝。” “陪我就寝?”步定罗哭笑不得,外传的他真有这么可怕,甚至还背着辣手摧花的罪名?“我保证不会。” “那就好。”提出这点要求她也很难堪,可是她信不过步定罗的为人,只好把丑话说在前头。 “还有吗?” 她细细思量之后,又说:“有位姑娘叫我转告你,希望由我服侍她,你答不答应?” “姑娘?” “一位迦醵嗖⑿θ菘赊涞墓媚铩!? 步定罗了然于胸,念絜终于肯接受他人的照顾了“我答应你。你叫什么名宇?” “鬲坠儿。你真的全答应?”她十分怀疑,她明白自己提出的条件太多了,步定罗怎么会轻易的允许?没有被轰出去就不错了。 “就凭最后一点,我不答应都不行。” 哦?那位姑娘的影响力这么大?“那位姑娘是谁呀?”她好奇的问。 “徐念絜。她的身体自小便比一般人孱弱,你要多费心,不可以让她受到风寒。” 说着,他柔和一笑。 她清楚地看到他说出徐念絜这个名宇的时候眼底浮起的柔情,这双清澈的笑眸背后竟是一肚子坏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胜于雄辩,她不应该产生迷惑。 买完了徐念絜特别指定的桂花糕,坠儿和婉晴还在街上流连不舍,这头看看发饰、那头欣赏江湖艺人耍刀弄枪,好不闲逸自在。 “这里挺热闹的。” “是大人不遗余力的付出,才使得杭州恢复原来风貌,一片和乐,否则老百姓可能还陷在饥荒的噩梦中呢!”婉晴相当感激地说。 “大人居功厥伟,我今天终于大开眼界。”坠儿不屑地笑道。步定罗用这种卑鄙的手法使百姓爱戴他,真是无可救药。 “坠儿,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我们过去看看。”婉晴拉着她往议论纷纷的人群钻去。 原来大家关注的是一张贴在布告榜上的通缉令。 “这次朝廷认真了。”婉晴可爱的脸蛋泛起丝丝忧心。 坠儿看完告示,雀跃地喊:“原来他就是白虎山上的头头葛巽,这张告示一贴出来,想必有心人会帮忙缉捕他归案,到时候就可以一举歼灭这帮山贼了。” 这番话引起大家的白眼,她被婉晴拖了出去。 “他们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坠儿大惑不解。 “白虎山上的人并非恶徒,只是喜欢教钏贪官污吏,让为富不仁的商贾拨些银两济贫,也就是因为如此,大人才迟迟不围剿白虎山。现在朝廷的大官人人自危,一定是他们齐力合奏,皇上才会发布这道榜令。” “你会不会误信了那帮山贼?”她在书上获得的信息可不是这样。 婉晴连忙摇头,“当然不会,连大人都这么想的。” 原来又是步定罗混淆视听,好让他勾结山贼的叛变计划顺利进行,真是个绝妙之计,那么制造兵器和组织军队的地点,一定就在白虎山上。 “我真想亲眼见见这些‘英雄'。” “他们通常有正事要办才会下山,没这么容易见着的,只希望他们凡事小心,别落人官府之手。走,我们去那边的字画摊看看。”婉晴拉她走过去,停在一名少年的字昼摊前。 坠儿拿起一幅山水画,画中悠然自得、心旷神怡的境界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令她最激赏的是上头题的诗,具有画龙点睛之效,把画的神韵一笔点出。 “这首诗写得真绝。”她不禁赞叹出声。 “姑娘是识货之人,这幅画和这首诗是我临摹步大人的‘玉落尘寰'所作,多有不及?(: ) 第 2 部分阅读 “姑娘是识货之人,这幅画和这首诗是我临摹步大人的‘玉落尘寰'所作,多有不及之处,能博得姑娘美言,田崇心中万分欣慰。[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田崇微微一笑,很骄傲可以得到步定罗的允许而临摹他的昼,这是天大的荣宠。 坠儿倏地睁大双眸,不知道哪一项讯息较令她惊讶。 眼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竟是鼎鼎大名的田崇,还以临摹步定罗的画维生;而这幅位画的真品竟出自步定罗之手?“不会吧?  !这是他的作品?” “我临摹的意境仍不及步大人的千分之一,令我惭愧。” “不,你画得很好。”她将字画往摊上一摆,哺喃的说:“不知真品有多传神?” 她告别了田崇,和婉晴回府。 那首诗字字精妙,意境超凡脱俗,实在不似汲汲于名利、图谋造反的人所作,这样一首诗因作者人格的影响而让后人鄙弃不传,实在可惜。 坠儿和婉晴才回到府中,便有一群言差跟在她们身后进来。 “怎么了?”坠儿走向步定罗,一双眼睛不停的偷观那些官差。步定罗怎么把官差唤到家中来了? 一名手持画像、状似捕头的官差突然肯定的大喝:“就是她!” 捕头将画像传阅他人,大家一致点头赞同。 被点名的坠儿莫名其妙,看样子来者不善,这些官差肯定不是步定罗的手下。 “押下!”捕头命令手下道。 “为什么要抓我?”她不解的大叫。 “不许在这里放肆,她是我步府的人。”步定罗肃穆地把她带到身后,阻挡官差的缉拿。 “步大人,窝藏奸细的罪名你是担待不起的,还是把她交出来,免得招来杀身之祸。”捕头的神态放肆,他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步定罗怎么下台。 “有人密告转运使,有名来历不明的姑娘进人步府,转运使大人本来还以为有人造谣欲毁大人清誉,但是结果出乎意料,大人真的窝藏奸细。”一名官差不客气的说。 “我才不是奸细呢!”坠儿着急的否认。 “杭州许多老百姓都看到了,有位老头更激动的说你想杀他,有没有这回事?”捕头又道。 坠儿顿时哑口无言,回想宋朝例律,奸细的罪会判多重? 步定罗一时想不出对策,皱着眉头。 坠儿怔怔地瞧着这捕头把步定罗逼到绝境,并把她视为可以就地正法的奸细。 “我不是奸细,我才不要跟你们走!”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攀住步定罗的衣衫,躲入他颀长的身后,藉此来稳住不停颤抖的碜印? “押下她。”捕头懒懒地道。 “等一等。”步定罗手一挡,阻止官差上前拿人,恢复他一派从容的气势。“你们不能抓她,她是我刚纳的妾室。” 步定罗语出惊人,吓傻了所有的人。 坠儿畏缩的身子瞬间挺起,步定罗怎么可以这么说? 步定罗神色自若地将她带人怀里,逼得她把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被他强而有力的劲道吓祝捕头愣了一会儿。冉青料得神准,步定罗果然选择以此方法避祸。 “她不是大人的丫鬟?”捕头神色一变,显得有些仓皇。 “不止如此,她也不是奸细,她是我自遥远的边疆带回来的女人,那时她身上的衣物正是当地某个特定节日所穿的服饰,若是你们还有半点疑惑,可以回去请谕,彻底查究。”步定罗稳若泰山、面色自然地说。 “既然如此,步大人,步夫人,卑职方才冒犯之处,敬请见谅。”捕头作揖行礼。 “你们误会……”坠儿脑子顿了半晌,想到该向他们解释,可是她话未出口,步定罗竟把她拉人怀中,低下头吻住她。 她睁着大眼,把太过亲近的脸庞看清楚,他的睫毛浓密绵长,宽额滑亮,坚毅的神情很迷人。 从不知不觉的迷眩中把游离的魂叫回来,她终于意识到他侵略的吻,绵长的吻同他的手劲一般毫不留情,让她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违抗拒的力量都被夺走似的。 这不是她的初吻,但现在她可是在保守淳朴的古代,又是在数十只眼睛的盯视下,她不抵抗才怪。 “步——”在他稍微松懈时,她想出声阻止,却又被他的吻拦下来。 “想活命就顺着我。”他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眼睛毅然地凝视她,她就像失去意识的傀儡,被他炯然不容驳斥的目光制伏,只能点头。 “步大人真是风流才子。卑职告辞了。”捕头鄙夷的一笑后离去。 当危机一解除,大厅里的每双眼睛全放在主子身上。 “有事我会一肩担待,不会连累大家。”步定罗首先开口。 “不是的,我们不是担心遭连累,大人,我誓死跟随你。”一个男仆说。 “我们也是。”其它人也跟着附和。 “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步定罗笑着安抚大伙激昂的情绪,他知道一旁的坠儿已经瞪着他良久。“坠儿……” “我……我才不想跟着你这个大变态。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还是个小妾?  !”她卷起袖摆,气愤难平地责问他。小妾?想保住她的命,他就不会大方的给个正室的名分吗? 大家全被她泼辣的模样吓住,只有步定罗面色未改。 “这是权宜之计。” “这话一传出去,我还能嫁人吗?” “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他肯定的说。 他的话惹得她耳根子发烫,这只是他的责任感,谈不上有任何情怀在里头,但她还是无端地感到燥热。 “这话……做不到,可……别胡乱保证。”要是她苦命回不了现代,她能指望谁? “除非我比你早亡,否则君子一诺千金。”他一笑。 早亡?!坠儿突地一悸,差点忘了他欲叛变的心机早已埋下亡命的种子,她怎么还煞有其事的指望他? “刚才失礼了。”步定罗诚挚地向她道歉。 真的很难想象在他那张俊容下有颗谋反之心。看来,连她都快像杭州的百姓一样,无知的被蒙在鼓里了。 “算了,你是为了救我的小命才吻了我,这次不计较。但是,下次就不是一句失澧即能了事,因为你我心知肚明这桩婚配是不得已,不是你情我愿的。”她画清彼此界限。 “要是上头就此罢手,我便如你所愿。” “你的意思是……啊!定罗,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眼。”她羞恼地大吼。 “很好,你马上就妀口叫我定罗了”步定罗朗声大笑,毫不介意她的目中无人。 “你……无赖!”她气急败坏地走开,以为他大仁大义的打发了官差,保住她的小命,没想到他小人至此,竟觊觎她的美色。 但为了民族国家,她要忍气吞声的完成冉青的托付。 坠儿气呼呼地将门一推,堂而皇之地走进书斋后,才又急急把门关上,吐口大气。 趁着大伙全在大厅,她得把握良机,将步定罗反叛朝廷的诗词和勾结山贼的证据找出来。 书斋里的摆设简单清爽,书籍也排放得很整齐,她很快的找到步定罗所作的诗词,不假思索地磨墨抄写起来。 她的眉头越攒越紧,平常原子笔、钢笔拿惯了,这会儿用毛笔写宇,写得歪歪斜斜的,看了真不舒服。不过正事还是得办,但愿冉青别笑话她才好。 几首诗词抄写下来,她的手劲渐渐软了,不是抄写得酸疼,而是被诗词的意境吸引。步定罗作了不少好诗,只是竟没一首流传下来,仅有几首讥讽朝廷大官的诗词留下臭名,而她已经遗忘了,或者该说她根本不屑一顾。 怎么会有这样的差异?恶人也能作出好诗好词吗? 门倏然而开,她吓得手中的毛笔差点落下。“你是谁?” 以黑布蒙面的黑衣男子粗声道:“冉大人派我来保护你,你究竟拿到证据了没?” 呼!原来是冉青的手下。她瞧了眼桌上刚抄的诗词,看来她是白抄了,因为那全是抒情、咏怀的诗词,构不成叛乱的证据。 “还没找到。” 黑衣男子突然手一伸,将她抄写的诗词塞人怀里。 “呀!你做什么?” “还有没有?” “那些是……” “我会时时与你接触,你只要照冉大人的吩咐去做,冉大人不会亏待你的。”黑衣男子轻功了得,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冉青春到那些诗词一定会失望的,因为没有明显的证据控告步定罗。 不知为何,她竟松了口气。退书斋,她四处张望了半天,才悄悄的离开。 坠儿才脱下外衫准备就寝,忽然有个男人推门而人。 “步定罗?!这么晚了,你来干嘛?”她凶巴巴的问。 步定罗打着嘀,步伐微颠,眼神迷茫地笑着走向她。 “你喝酒了?”她厌恶地捏住鼻子,“你走错房间了。”她没好气的提醒他。 他一径地笑,边走向她边将衣衫解开,还瞅着她已脱下的衣物。[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这可不是你大少爷的房间,你干什么脱衣服?”她紧张地喊,瞧他那色迷迷的神情,八成酒精发作。 “这裹不就是我们的新房吗?”步定罗将衣衫一抛,又打个一嗝。 “你别过来,我要叫人了!”她出声恫喝,见他不稳地向她扑来,连忙一闪,未料反倒被他抱祝“小人!是你说——”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小嘴。 老天!她究竟进人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不是被控谋杀,就是被误认为奸细,再不然就是任人摆布。纵使她有一腔热血想替老百姓做事,但献上这贞洁的身子给千古罪人却不是出于自愿的啊! “呜……”她忍不住啜泣出声。 “是受不了酒味,抑或我不够温柔?”步定罗吻着她的耳畔,引起她轻颤。 “我要喊救命了!”她哭叫着捶打他。 “我这娘子真辣,尝起来不小心会念着。”他的声音清晰易辨,调侃的笑意盈于眼眸。忽地,他转而轻声说:“别哭,有人看着呢。” “你说什么?”她晶莹的泪珠不停的掉下来,他的唇来到她的眼前,温柔地替她吻去泪水。 “配合我,别教人抓着把柄,否则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了你。”他仰首看她,黑眸清澈,和刚才酒醉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没醉……”她一出声,他的手指马上压住她的唇。 “小声点,若是改不了你的大嗓门,就请说些甜言蜜语取悦我,也取悦门外的人吧。”步定罗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坠儿手柢着他的胸膛,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想假戏真作?” 他但笑不语,也爬上床,环抱着全身紧锁的可人儿。 “我让你那么紧张吗?瞧你额头都沁出汗来了。”他想替她拭去汗水,但她不客气的拍掉他的手,不悦地瞪着他。 “如果为了保命得失去贞洁,我宁可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挺倔强的。”他不禁欣赏她的勇气,手指轻轻一弹,帷幔飘逸地披下来遮住易泄的春光。 坠儿惊慌的坐起,缩到墙边不屈服的叫嚷:“你干什么?” “何必大惊小怪,你可以安心睡了。”步定罗往旁边一挪,努努嘴示意她躺下。 “我不会上当的,要是你想图谋不轨,我真的会豁出去叫人来。” “你过来躺好,我才有办法离开。” “休想!”她紧靠着墙,他现在一走满脑子淫思,想骗她过去任他于取予求。 步定罗轻叹口气靠向她,一只手伸往她的腰后,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又亲密地贴在一块。她深吸口气不敢乱动,眼睛死命的瞅着他。 “开了。”步定罗说着顺手将她抱人怀里,免得她娇小的身子跌入密道。 她一惊,脸颊又酡红,“放开我!” “嘘,回头看看。” 不知道他又耍什么诡计,但是她已经有宁死不屈的打算,绝对不让他得逞。于是她咬牙回头,墙边竟然出现一个密道,她茫然不解。 “睡吧。”他轻柔地将她的娇躯放下,屈着硕长的身子进人密道,回头对她道:“我从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都不影响我做事的原则。” “喂!”她爬到密道口叫住他。 “在天亮之前我绝不踏出半步,若是违逆此言,步定罗不止愧对你一人,也愧对天下人。你尽管安眠到天明。” 该不该相信他?坠儿陷入两难,一边是根深柢固的知识,一边是光明磊落的保证,她要相信哪一边? “晚安。”步定罗胸中坦荡荡。 “姑……姑且相信你。”她朝着密道喊,立刻钻人被窝里。 出乎意料之外,她今晚睡得很熟,心中的芥蒂已经撤除。 第三章 天色大白,阳光迤逦而人。连续几日来,坠儿和步定罗都这种方式掩人耳目,一切都像真的,没有人怀疑,她不清楚那每晚前来的探子究竟放弃了没有,只能顺着步定罗的意思继续佯装下去。 幸好步定罗还有君子的一面,除了睡前做给探子看的吻戏之外,他从没有踰矩。 常常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为公事东奔西跑,往往到晚上才见得到他。 她转个身,蒙眬间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对她淡淡地笑说:“醒了?” “呀!”她慌忙的坐起身,拉着被子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步定罗以为她早已习惯并信任他,但她那惊讶又错愕的模样显示出她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对他的印象仍是个恶棍。 “我马上要出门了,在这之前有样东西交给你”他拿出一方丝绢,丝绢里放着两支精致的发簪。 “这是……”她好奇的倾身。步定罗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预她坐到镜前。 步定罗放下男人的身段,细心的帮她梳整青丝,镜中的步定罗颇为愉悦,她屏息地正襟危坐,一颗心扑通直跳。 今天他是怎么了,因何突然那么温柔? “这几日忙着公事,前些天看到这翡翠玉簪相当精致,即刻买下来要送给你,怎知一忙又忘了,直到令早才记起来,在出门前先将王簪交给你,否则又要忘记了。”步定罗替她把玉簪插上,从镜里笑看她的娇颜。 “送我的?!”她对着镜子问他,有些受宠若惊。 “自我口头纳妾以来,我一直没时间陪你,丫鬟们说你老喊闷,没人陪你聊天逛街,虽然我都知道,却无能为力,只好看看有什么适合的东西送你当作补偿。”他实在是分不了身,他必须去城外的农庄巡查,苦农民们需要补足些什么才能随即解决,然而这一来一回的行程就花去半天,所以他常常整天都不在府内。 而且,他还即将起程到更远的地方,将有一段日子不在府内。 她不自觉的转身面向他,他的眼神柔和,没有虚假。她莫名的为这小小的心意牵动,心头怦然,毫无防备的红了脸颊。 她是怎么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步定罗的为人了,在研究冉青的生平时,连带的将步定罗看清楚,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你不必那么认真,府里上下都明白我们有名无实,一日工头松懈,这荒谬的关系就能中止,你也不必为我心烦了。”她下意识地拉扯披风,上头残留着每个夜里他吻着她的芳草香,心旌一荡,忙不迭地卸下披风还给他。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在不经意之间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他压制莫名的愠怒,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系上披风,不带感情地开口:“那就等上头不追究再说,届时一走还你自由。”他静静的承受心头若有似无的伤痛。为何她总是排斥他,甚至偶尔在她眼里见到敌意和憎恶?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惹火了她。 “这事于你没有损失,你当然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每个夜晚总是战战兢兢。有哪个姑娘像我这么倒霉,演戏演到床上去了,要是你有一念之差,我岂不是——”坠儿一古脑地发泄激愤的情绪,但当她望见他冷硬疏离的眼瞳,倏地闭上嘴巴。 “我不知道我带给你这么大的煎熬和恐惧,但是危险一天不解除,你我的夫妻名分就必须持续。”他低沉的说,不因她的话语而失去判断力。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一日一她被判了罪,连带的将不只是他一人陪同丧命,步家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她几乎脱口说出道歉的话,在官差来抓她的时候,他大可袖手旁观,可是他没有,反而宣称纳地为妾,一旦有个什么万一不止她会受罪,受牵连的将是整个步府的人。 她不是不明白这份苦心,却不得不排斥对他逐渐增加的好感。她觉得自己像有双重人格,既要恨他,却又陶醉在他温柔的怀里……“这只是暂时的,探子不会逗留太久。”他反过来安慰她。 他的温柔体贴正是她不安的来源! “嗯。”她只能点头以对,把所有不安的情绪隐藏起来。 步定罗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眼神不再冷峻,“我相信你不是奸细,他们必定找不出证据抓你,你安心在步府住下吧。” “可是……”她的确不是,但是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人比比皆是,她反而担心会连累他……胸臆间不知名的星火燃起火苗,熨烫着心屝,她是怎么了? “坠儿。” 她幽幽回神,与他的目光相遇,瞬间火苗烧到她的脸庞上。 “另外这支翡翠玉簪请你帮我交给念絜,我已经数天没见到她了,她的身体不知好些了没有。”他感到些许愧疚。 “交给念絮?”为什么?她接过玉簪,心生疑惑。 “你不是说没有人陪你聊天解闷?不妨找念絜谈天。” “我的确好多天没有去找她了。”自从“嫁”给步定罗后,她几乎忘了徐念絜。 “去找她解解闷吧。我得出门了。” 见他离开,婉晴这才端着饭菜进来。 “大人若还不走,饭菜凉了便难下咽。”婉晴拉着她坐下来。“吃吧。” “婉晴,念絜起床了吗?” “起来好一会儿了,现在正在用膳。” “那刚好。”她端起饭菜往徐念絜的房间走去。 “坠儿。”徐念絜看到她进门,顿时展开笑容。没想到定罗会纳坠儿为妾,说来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 “早,临时决定来你这里用膳,希望不会打扰你。”她坐到徐念絜的对面。 “不打扰,我很开心。”徐念絜苍白的笑颜总教人忍不住疼惜。 “其实我是有事找你。”坠儿拿出一支玉簪。 “好漂亮。”徐念絜眼尖的看到她发上有支一模一样的“还是一对的,跟你头上的同款式。” “是步定罗请我转交给你的。”她感觉到自己的笑容有点僵。 “我从来不知道定罗会买饰物给女人。”徐念絜很惊讶。 “我帮你插上。” “坠儿,是真的吗?”随后而来的婉晴也很惊讶。 虽然坠儿是步定罗的妾室,但她坚持婉晴叫她坠儿。 “原来他不是个浪漫的人。”坠儿从她们惊讶的表情推测出来。 “徐姑娘,大人终于注意到你了。本来我以为大人公事繁忙,所以忽略了你。未过门的妻子住进来两年余,却迟迟不迎娶,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婉晴像连珠炮般,把所有的不满全说出来。 坠儿手一抖,玉簪掉到地上碎了。 “对不起”她连声道歉,蹲下身想要拼凑它,可是没有用。 “没有关系,别忙了。婉晴,将它扫走。”徐念絮拉起坠儿。 “我……”见徐念絜笑着原谅她,她反而有说不出的愧疚,这时候她才发现徐念絮脱俗的美丽不是外貌所致,而是她有温柔宽容的心,难怪步定罗会想要娶徐念絜为妻。 而她呢?只配当个服侍徐念絜的侍妾而已。 坠儿顺手取下头上的玉簪,“是我太粗心了,不过没关系,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我为你插上。”连玉簪都买一模一样的,步定罗真是“天秤座”的男人。 “不,坠儿,你留着吧,反正我鲜少出门,不需要这些首饰。” “这可不成,街上的男男女女看不看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步定罗要看。你插上它,一定美得教人移不开眼。”坠儿为她插上,仔细的打量后,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虽然这支玉簪只在坠儿头上待了一会儿,她却挺舍不得的。 “谢谢。”徐念絜恭敬不如从命。“吃饭吧。” “嗯。”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坠儿失去胃口,她扒了几口白饭后,眼神不时犹豫的往徐念絜看,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定罗从不曾在公事外特别花费心思,他今天的举动教我吃惊。”徐念絜道。 “念絜……”她要怎么开口? “嗯?”徐念絜睁着美眸,认真地倾听。 坠儿用力放下筷子,不平地道:“他怎么可以冷落你?你不是进门两年了,他还没开口说要娶你吗?” 出乎意料的,徐念絮不生气,反而笑了,这其中的因由只有她和步定罗明白,却不能向他人提起。 “是我不愿嫁给他。”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这样很好啊!” 她是不是眼花了?徐念絮的笑容和神韵竟和步定罗重迭在一块。 “倒是他娶了你,让我好高兴。坠儿,你不要介意屈居妾室,好吗?” “不会……我不介意。”坠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坠儿趴在桌上打盹,身体因受凉而一颤一抖的,半梦半醒之间,她还记得要等步定罗回来,总觉得早上她的话太过分了,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他的苦处,要是令晚不向他道歉,地肯定睡不着。 不过她已经等了好久,他会不会到徐念絜那里去了? 她霍然清醒,望着门。他一定是到徐念絜那里去了,因为想看看那支玉簪为她增添几分美丽吧。 就在她分不清这失落惆怅的心绪从何而来时,步定罗突然开门进来。 “步定罗?!”她惊喜的叫出声。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看她单薄的身子紧缩着,他不禁皱起眉头。 “还不想睡。”她敷衍地说。 “你帮我把王簪交给念絜了吗?”他随口问起。 她一怔,“你没去念絜那里?” “她已经睡了。”他经过念絜的房间,看到里头已经熄灯。 他对徐念絜不愿嫁给他抱持什么看法?是不是很失望? “你的玉簪呢?” 她下意识的摸向头发,迟疑的说:“碎了。” 步定罗俊眉一皱,她不喜欢吗? “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拦腰抱起,她反射地勾住他的颈项,偷偷瞧着他的俊容。 他令天较严肃冷漠,平常挂在嘴角的笑不见了,可是没有笑意的脸庞却显得更加性格,散发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被横放在床榻上,接下来的事使她飞快地脸红,不敢把目光锁在他脸上。 他为她卸去外衣,也卸去白己的,然后俯身向她,她不自觉地轻启朱唇,等待他温热的碰触。 她好紧张哦! 但是他却在她面前停下来,注视她好一会儿,然后不置一词的拉高被子替她盖上,并将帷幔放下来。 她相当疑惑,因为还没“演”给外边的探子瞧呢! 步定罗打开密道的门,对她冷淡的说了声:“睡吧。”就消失在床榻上。 她不太能适应这突来的转变——没有吻的夜晚。 坠儿翻来覆去了好久,还是睡不着,她坐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密道口。 他睡了吗? 又在床上怔了一会儿,坠儿的思绪总是定不下来。 “偷偷的说,说完后就能入眠。”她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欺骗自己,忽略这是出自于真心想见他一面。 偷偷地走进密道,黑漆漆的四周令她心生恐惧,地摸索着墙壁慢慢前进,直到看见前方有个微弱的光点才欣喜的加快脚步。在进人密室的时候,她不小心绊了一下,幸亏声音极小,没有吵醒他。 她看到步定罗夫在桌案沉睡,没有被褥加身,整间密室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有点燃的烟火。 他每个晚上都睡在这么寒伧的地方?她的心突然揪疼,为了让探子信得过,原以为最吃亏的是她,可是没想到……坠儿回房取了件薄被为他披上,蹲在他身旁出了一会儿神。 “对不起,我的口不择言一定让你很难过,我只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身分,好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她痛苦地将脸埋在手掌里。 他相信她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却不知道她是冉青安排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将他毁灭,但她不想这么做。所有的价值观在相处的几天内崩溃,她该相信谁? 是历史的见证,抑或是自己的感觉? “对不起……”她只能不断的道歉,如果步定罗真如历史所载一般,她就不会大伤筋了。 离开密道后,她了无睡意。 坠儿步出房门,看到月明星稀,哪一颗星才是她的故乡、她的时空? “丫头。” 突然她的身后窜出一道黑影,声音故意压得极低。 “谁?”她吓一跳,连忙回头。 “哼,你成天陶醉在步定罗的浓情蜜意下,想必已经将任务忘得一乾二净了。” 虽然那男人蒙着脸,她却可以想象他讥笑的脸。 “我没忘。”他是那天闯入书房的蒙面人。 “哦?!那么这几日的诗词毫无所获,是怎么回事?” “他……他没作诗词。”她扯谎。其实那些诗词仅是他的所见所闻,描绘的是百姓的生活,尤其以悲们农家为最,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叛变的证据。 “你说谎。我天天监视着他,连夜里都不放过,令人失望的是,你不但没有照冉大人的话做,还倒人步定罗怀里,你以为他会为你动心吗?要是他看穿你接近他的目的……” “别说了!”她愤怒地瞪着那两只邪恶的眼,冉青的手下怎么会是这种小人? “难道你想背叛冉大人?” “我没有。” “没有最好,冉大人不喜欢拖拖拉拉,你——”话未说完,他突然向前箝制住她,手圈着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她大叫,被他用力的拖了好几步。“放开我!” “坠儿!”步定罗惊悸的叫着。他听到了坠儿在密室说的话,打她绊了一脚时他就醒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理会,但仍忍不住跟了出来,不料就见着这幕景象。 “定罗!”他何时醒来的? “别怕。”他担心的跨前一步。 “你最好留在原地别动,否则休怪我的手不长眼,伤了你的美人。”蒙面人一点也不担心。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步定罗咬牙切齿的问。 “就算是深宫内苑,那又如何?”蒙面人狂妄的大笑,对自己的身手极有自信。 “别自以为是。”步定罗啐了声,“你不过是想调查她的身分,难道几日下来还不死心?” “你在说什么鬼话?谁有兴趣调查这丫头的身分?我是来……”蒙面人邪笑,“探望步大人安否,怎知这丫头三更半夜不在你怀里安稳躺着,却往外跑。怎么?莫非步大人没喂饱她吗?”他轻佻的话语令坠儿恼羞成怒,真想割了他的舌头。 步定罗冷笑。甭再多问了,八成是冉青看他太闲,替他找事做。 “既然阁下已经看过了,还牢牢抓着内人,岂不失礼吗?” “尊夫人是我的护身符,还劳她送我一程呢。倘若有本事,你来追呀!”蒙面人挑衅的一笑,抱着坠儿跳上屋檐。 “定罗,别过来!我不会有事的。”坠见朝他大喊。她的安危无虞,她担忧的是步定罗一气之下追来,到时不知会发生什么危险,说不定蒙面人会乘机杀了他。 这时陆续来了许多人,连徐念絜也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徐念絜问。 “贼!”步定罗简单扼要地说,指节紧握得发白。 顺着他的目光,大伙全看到了屋檐上的两人。 “坠儿!”徐念絜担忧地叫出声。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这个蒙面人为何要挟持手无寸铁的坠儿呢? “不好意思,吵醒大家了,正好今儿个月色很美,不如你们赏月,而我和这丫头先走一步。J蒙面人带着讥笑道。 “定罗、念絜,别追来,我会安全的。”坠儿再次叮咛。 “我哪能容得下他在步府放肆?更何况你是我的女人。”步定罗斯文俊秀的脸庞染上杀气,欲纵身而跃。 “坠儿!”徐念絜的小脸上盈满担忧,胸口一闷,连咳了好几声。 “念絮!”步定罗回过头,一个箭步上前,让她顺势倒人怀里。 坠儿很高兴步定罗有这份情义,但看到他慌张的呵护徐念絜的同时,却发觉自己的心也在咳着,而且咳出血来。 “哼,我可没兴趣看你们恩爱。”蒙面人挟持坠儿飞掠而去。 “大人,他逃了!”家丁叫着。 步定罗惊望着没有人的屋檐,四肢百骸彷佛被扎了针似的,疼痛啃蚀着他的骨髓,但他不能放着念絮不管。 “我……没事,定罗……”徐念絜露出笑容,“你还等什么?” “嗯。婉晴,照顾小姐。”他吩咐后,立刻追去。 ★★★ 坠儿被带到几里外的竹林,深夜里,竹林内的萧瑟寒凉令人毛骨悚然。 “够了!放我下来!”她气愤的用力推蒙面人。 蒙面人将她放下。 “我告诉你,我的使命不用你来提醒,若是找到不利于步定罗的证据,我会亲自交给冉青,鸡婆的你可以滚了。” “你说步定罗舍得下那个美丽娇弱的姑娘吗?或者,他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救你?” 蒙面人心存不轨的挑拨离间。 “不用你管。”她撇开脸,不想正视这个问题,但她明白他会择谁弃谁。 “既然他对你不专情,你又何必为他动心?” “我才没有动心!”她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别动气,我只想提醒你别感情用事,否则到头来你会落得什么都得不到的下常”蒙面人嘲笑道,“他若有心,就看明天早上会不会突然想起你,来接你回去。” 她铁青着脸看他离去,竹林外还传来他的笑声及一声“芙蓉镜”。她忍不住打个哆嗦,明明是她提出要帮忙冉青的,但现在却好像是个陷阱、是场恶劣的交易。 她坐在地上无助的哭泣,这都是她自找的,不能怪任何人。 芙蓉镜在冉青手上,他答应会尽快回来接她,不过她不再渴望见到冉青翩翩的风采,她只想得到芙蓉镜,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什么人?”她恐惧地望向突然传来怪声的方向,惊惶的发问。 “坠儿!”步定罗的身影快速的出现。 熟悉的声音让她不顾矜持的奔向前紧紧的拥住他。但是她没忘记刚才的谈话,蒙面人的挑拨奏效了,她不能再累积对他的好感,否则她的不安就会更大了。 “定罗……”她怯怯地凝视他,身子仍发抖。 “他有没有伤了你?”他嗓音瘖哑,将她的脸捧在手里。 “没有。” “幸好!”他闭了闭眼,喘口气,“把你吓着了吗?”他温柔的低语,仿佛怕太大声会惊动她。 坠儿只是摇头,泪水又决堤而出。 “别逞强了,坠儿。”遇到这种事,有哪个姑娘家会不害怕?坠儿的身子犹在发抖呢!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泪,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到她诱人的唇。 他一点一滴把温热传递给她。每吻她一次,他就越忘不了她的美好,像被施了魔咒般地渴望着她。 今晚回到房里时,他是压住多少情狂才能柢挡她诱人的唇,故作冷漠地进人冷冰冰的密室,但是他再也克制不住了。 纵使坠儿莫名的讨厌他,他仍忍不住想攫取她的芳美。 坠儿满怀喜悦的埋人他的胸膛。 “我不该留你独自一人,令后你的房门外要加派人手守着才行。” 她抬头看他,看来受惊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对不起。”她对他有说不尽的歉意。 “被抓走又不是你自愿的,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的。早上的事……是我太不懂得为你着想,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却说不出口,不止如此,还有……”她是奸细,是自愿进来的。 “我早就忘了。”他一笑。 “你对我真好。”她靠在他怀中微笑,却又想起一件事,秀眉不禁蹙起。“念絜她没事吧?”当他扶着不支倒地的徐念絜,她还隐隐的嫉妒着。 “应该没事。” “你不确定?”她吃惊的抬头。 “念絮很担心你,直推着我追来,现在她不晓得好些了没?” 是念絜推着他追来,他才来的?她怎能嫉妒菩萨心肠的念絮呢?她的胸襟太狭隘了。 “我们快回去,令晚我要陪着她。”坠儿由衷地说。 “好,有你陪着她,我才放得下心。”他舒展眉头道。 他对念絜真是疼爱有加。“为什么你不亲自陪她呢?只要你时时刻刻伴着她,她会更快乐。” “不,姑娘家比较细心,我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 一大清早,坠儿在徐念絜身旁清醒,瞧那张苍白的脸仍带着满足的笑,念絜昨晚也是挂着笑人睡的,还说是因为有她作伴的关系。 这样的姑娘连她都不禁心生怜爱,步定罗肯定比她更加疼惜念絜,但为什么念絜就是不肯与定罗拜堂呢?会不会是定罗求婚太不诚恳? 古人三妻四妾十分平常,若她能与念素成为姐妹,她也毫无怨言,毕竟说起介人他们间的第三者,正是她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她目前妾室的名分也仅是挂名,她终究不属于步府的一分子。 昨晚折腾了一夜,定罗不知起床了没? 她走人大厅,找到了婉晴。“婉晴,定罗起床了吗?” “大人比我还早起哩!喏,大人就在你身后。”婉晴偏头看着她身后。 坠儿局促地回身。定罗令天的打扮不太一样,他换下了惯穿的白袍,穿着一套普通的布衣,就似一般百姓的打扮。 “早。”他微笑着走来。 “早。你要出去吗?”这不是废话吗?他每天都忙于公事埃“嗯。”不自觉的,他就是被她灵秀的秋眸吸引。 “今天我想下厨做几样可口的小菜,等你回来吃”她已将当初开出的第一个条件忘记了。 “今晚我不回来。”他又靠近她一步,亲密的轻拥她的腰肢。 “大人舍不得了。”婉暗和几名家丁在一旁窃笑。 坠儿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才问:“有重要的公事要办吗?” 步定罗微叹口气,轻得让人毫无所觉。她永远将他排拒在外,就连想要多看她几眼、记住她的芳香,她都吝于给予。 “这次约莫要去十来天,甚至更久,我很想尝尝你亲自做的美食,不过要等回来后了。”他惋借道。 “这么久?你一个人去?” “常荣去京城尚未回府,所以就我一个人。对了,为了防备再有恶贼骚扰,我已经加派人手保护你,你可以安心人睡。” 就算有十个壮汉时时刻刻守在她房门外,都不及步定罗一个人来得让她安心,而且她担忧的不是这个,他即将一个人在外头十来天,要是蒙面人跟踪他,在途中起了冲突怎么办? “我得走了。”他走出大门,府内大部分的人都出来送行。 他跨上骏马,一改文弱书生的模样,像个雄姿英发的骑士。 步定罗再一次把坠儿的倩影烙印在脑海中,恋恋不舍的凝视她好一会儿。她此刻的微笑有些牵强,是不是?(: ) 第 3 部分阅读 步定罗再一次把坠儿的倩影烙印在脑海中,恋恋不舍的凝视她好一会儿。[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她此刻的微笑有些牵强,是不是也舍不得他? “坠儿,帮我照顾念絜,好吗?”府内还有另一个令他挂心的人。 “别担心,我会多陪陪她。”坠儿的笑容中夹着一丝苦涩。 “谢谢”他得起程了。“大伙回去吧。” “等等,定罗。”坠儿奔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的脸庞。“小心一点。” 步定罗看见她祈求的眼中带着泪光,“回去吧。”他不再回头的策马离去,怕自己会承受不了离别的伤痛。 “坠儿,大人都走远了,别看了。”婉晴拉着她进门,她却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原地不动。 “我想坐在这里透透气。”她坐在石阶上,以手托腮,轻吁口气。 “不可以啦!这哪是姑娘家的举止?” 坠儿烦闷的抿抿嘴,充耳不闻。 将有十几天不能看到定罗,这让她开始悬念起他。 真的很糟糕,她懊恼的把头放在膝盖上。说好不容许自己对他付出情感,却出乎意料的不能自制,明知道不能爱,却又爱上了,她真恨自己。 赌一赌吧!如果步定罗这一去能消弭她刚萌发的爱恋,她宁可辛苦的压制感情,直到离开他的那一天,倘若下次再见到他,感觉却更强烈,那么她会排除万难的去爱他。 往后的日子她无法预料,但若是步定罗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忘记时空的距离,用生命去爱他。 “坠儿。” 咦,是她对他的爱太强烈了吗?她竟然听到步定罗那柔柔的嗓音。 “大人,你怎么折回来了?”婉暗不解的惊叫。 坠儿忙不迭的起身与他相对,怔仲了会儿,她嘴角上扬,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眼角也不白觉的流下两行清泪。 “好久不见。”她抿抿嘴,对他笑道。 “几乎有三秋。”步定罗也笑了,他认真的道:“此去路途遥远,可能要餐风宿露、跋山涉水,甚至还有盗贼骚扰,我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在前头等着。坠儿,你信任我有保护你的能力,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吗?” “你相信我有能力带给你幸运,让你化险为夷吗?”她俏皮地反问。 “我很乐意试试你的能力。”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坠儿被拉上骏马,他的气息萦绕着她,这是她最爱的味道。 “婉晴,念絜就劳烦你了。”坠儿叮咛着,心头总觉得对念絜过意不去,因为她霸占了走罗。 “我会的,你们一路小心哦。”婉晴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开。 她在心里想,大人好似比较疼爱坠儿呢! 第四章 “太好了!我可以洗个舒舒服服的澡了。”说着脱下绿色外衫,中衣亦迫不及待地褪去,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雪背,解下肚兜的系带,全身一丝不挂地走进冰凉的溪水。 关灏熙跟到溪边,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去,此时的洛琴心正好背对着他走进清澈溪流里。 他惊异地倒抽了口气,洛琴心不只举止像娘儿们,连身子……在月光下,玲珑有致的曲线泼上水珠,水珠映着晶莹月色,从曼妙的体态流下,那片凝脂雪背,怕是连媚娥都比不上。 看得出了神,心里可是怒骂了上苍数回,洛琴心糟蹋了一身娇躯,因为不是女人啊! 洛琴心开心得又叫又喊,银铃似的笑声如天籁之音,回荡在森林里,望见水中倒影,才想起忘了取下书生帽。 书生帽一取下来,黑亮的秀发立刻如瀑布冲泄而下,在月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她一转身,将书生帽掷回地面,完美挺立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纤腰,线条优美的玉腿,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关灏熙眼前。 女人?!洛琴心是个女人,还是个娇美如仙的美人! 他怎么老是往断袖之癖去想?怎么从没好好地去追究她身上的麝香、秀气的举止,以及一双女人独有的纯真灵眸? 关灏熙锐利的眼眸闪烁着掠夺猎物的光芒,感觉到唇间些微刺痛,下腹凝聚灼热感,她的一颦一笑好似在勾引他,把他潜藏的欲望全数撩起。 洛琴心玩够了,身子也洗净过了,徐徐走上岸,仿佛森林中的精灵,耀眼且迷人。 肚兜着上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往前方一望,一张俏脸刹那间转白。 “蛇……蛇……”抓了衣服挡在身前,她颤抖地往后退去,那条雨伞节便蛇行地朝她接近。 她生平怕的东西不多,最怕的非蛇莫属,在这四下无人的林子,恐怕她将死于非命了。 “还不快走?”关灏熙纵身跳下枝干,那条蛇已经迅速地爬到洛琴心脚下,他飞也似地搂住颤抖的腰肢,飞身而起,摘下一片树叶往蛇掷去,只见薄软的叶片瞬间化为锐利的刀锋,将雨伞节截成两段。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洛琴心花容失色地埋在他胸膛,风声、叶声交织成一片阴森的乐曲,她几乎以为要在这首催魂曲下身亡。 当风声徐缓停下,耳边只听见沉稳的鼓声,她迷惑地抬眼,这林子里怎会有鼓声呢? “它死了。”关灏熙灼热的视线凝锁住她受惊的眼,掌控下的玲珑身段触感极佳,如丝绸在握,柔软细滑。 原来鼓声源自于他的心跳。 “关灏熙……你救了我?”她睁圆了杏眼,眸中尽是感激,要是他晚来一步,她有可能已经中了蛇毒,奄奄一息地等待死亡。 “是的。”他喜欢看她臣服的模样,两人之间没有平日的火爆气氛。 “行侠仗义不像你会做的事,但你做了,从此刻起我要对你刮目相看。”她的语气十分慎重,甚至认真的对他承诺,“我是有恩报恩的明理人,以后只要不是坏事,洛琴心全凭你的差遣。” 他的嘴角噙着邪恶的笑,单纯天真的女人!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很好。”俊邪的脸欺近她,清雅幽香如邪恶的蛇毒刺激他的神经、他的感官。 “你干什么?”洛琴心一惊,鹰眸闪烁着她未解的情欲,忽然发觉与他太亲近了,想退开时,热烫的手掌摩挲她的雪背,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五根指腹与她一样粗糙。 倏地低头一瞧,俏脸顿时火辣红透,她尖声大叫,将手上的衣物拉高,试图遮住几乎全裸的身体。 “你这个摧花色魔,转过身去!”她羞愤难堪的喝令,挣扎着摆脱他强而有力的钳制。 她忘了,竟然忘记才刚沐浴完毕,这么说来,他全看见了? “这么快翻脸不认帐,刚才谁说要任凭我差遣的?”他挑高英眉,嘲弄地笑睨她,手掌在她出奇嫩滑的雪背流连。她倒抽了口气,羞怒万分,“关灏熙,算我刚才错认了你,以为你向有一点侠义之心,事实上你跟京城里耳语相传的摧花恶魔相去不远,不,你是名副其实的摧花恶魔!” 目光危险地眯起,“你早就听说过我的是非?” “这有什么难?才一踏入京城,想塞起耳朵不听都不行。”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执意留于我身边?”她绝对有其他目的,否则不可能对京城盛传的恶魔毫无所惧。 “我……放开我,等我把衣服穿好,我会说给你听。”她的小手颤抖地握紧绿衫,老天,他看起来真像夜叉,但有这么俊美的夜叉吗? “衣服?”他粗暴地将她的衣服丢开,与她仅隔薄薄的肚兜。眼前有一副娇嫩欲滴、值得采撷的花朵,他相信就算是平凡人,能克制到现在已经很了不得,何况她说他是摧花恶魔,不只是她,全京城的人都认为他是,那么他有什么理由错过她? “我的衣服!”洛琴心气结地想破口大骂,红唇一启,立刻被野蛮的唇给封住,背上的魔手一路往下摩挲,越过诱人的细腰,来到她光裸的俏臀,她听见他逸出赞叹。 洛琴心脑子顿成一堆浆糊,她觉得快要气炸了,但还有一股莫名的感觉在蔓延,烧热她每个细胞。 他的舌撬开她的贝齿,灵活地钻进她的口中,初尝她甜美的芳香,有一瞬间刚毅傲慢的心湖因她而柔软,他十分讶异瘦弱纤细的她竟有如此醉人的胴体,和迷人的小红唇。 “放……放手……”她无力地呢喃,泪花闪烁。 听见她的细语,拉回不少神智,他从未为任何一个女人倾注全部的注意力,独独对她,他在迷醉中不知回返。 忽地力道粗野地扣住她的下颚,目光如染血的刀口,犀利又血腥,几乎是咬牙怒问:“臭丫头,女扮男装混入府内,刻意求我收容,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我没有目的!”她全身紧张地绷起,愈是亲近他,她就抖得愈厉害。 抓住她颤动的细肩,他讥讽地笑着,“瞧你怕成这样,若不是为了足以改变人生的目的,你在听到全京城百姓对我的恶评后,又怎能苦无其事、大胆无惧地接近我?” “我真的没……唔——”她欲辩白,他阴鸷地咒骂一声,狠狠地吻住红滟香唇。[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狂猛地掠夺后,严峻凌厉的目光审视她,浅促的鼻息喷在她泛红的粉颊上。 “那千两赏银不够是吗?你是不是还想要更多、更诱人的财富?” “都不是!”她想愤怒地大骂,然而他的脸庞与她如此接近,再大的火气冲出口,也一点都不像是在骂人。 “我懂了,你是被人指派,想在我对你撤了心防后施以毒手,但又怕我对你心怀不轨,才会女扮男装?” 严厉的脸庞更深沉晦暗,扣住她下颚的手不禁加重力道。 “你到底在乱想什么?” “说,是谁?” 她可悲地苦笑,“一会儿说我贪慕虚荣,一会儿又说我想加害于你,在你眼中没有一个好人吗?”惊讶于他的思想总是在灰暗中打转,这种无底洞似的悲哀,比起没饭吃、没钱花的人更加可怜。 “好人?你确定你在跟我谈好人?”他突然仰头狂笑,野蛮地甩开她。 洛琴心跌倒在地,连忙捡齐衣裳一一穿上,他的狂傲笑声固然可怕,但那笑声中隐含了欲爆发的怨怒,她完全不了解眼前的狂人。 关灏熙低头看她,嘴角残留愤世嫉俗的笑意,目光阴沉,比黑夜更幽暗。 “这世上有好人吗?你太天真了。最亲近的人都会在一夕之间背叛你,甚至毫不留情的手刃你,再把你的家弄得支离破碎,你说,能信任的人在哪里?” “或许你遭遇过很不幸的事情,但——” 他猛然大步向前,紧握住她的手腕,逼近她喝道:“够了!无忧无虑的你懂什么?我的心情任谁都不懂。” 她的心一阵绞痛,无忧无虑是吗?她仅仅七岁就成了孤儿,若不是有师父指引教诲,也许她也同样会愤世嫉俗吧! “压抑不是好事,你会得心病。”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埋葬了,没得医了,就算‘琴医圣手’来都没用!” “琴医圣手?”她有些吃惊,他竟然也知道琴医圣手的存在?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难道在京城里人人只谈‘琴魔’和‘摧花恶魔’,就没谈到可媲美大罗神仙的‘琴医圣手’?”他自嘲地笑着。 “谣言总是愈传愈神奇,琴医圣手哪有这般神奇的医术?”她不以为然地撤嘴。 “喔?”他疑惑地凝睇她认真的脸。 “真的,她没有这么厉害,见到你,或许她也会手足无措。”她忽地闭嘴,似乎把他讲得病人膏肓、无药可救了。 “原来你也认为琴医圣手无法奈何得了我?” “唉!为什么大家要神化琴医圣手?为什么要期待她的存在?我看这全是人心作祟。若是人本身没有心病,拥有健康的心态和生活,这世上何需琴医圣手?既然如此,又怎会有琴医圣手的出现?琴音的主要功能是陶冶性情,并不在于医治心病呀!”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细腕上的掌力轻了,沉暗的目光变柔了,她意外地捕捉到那眨眼即逝的光影。 “为了迎合我,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伶牙俐齿。”他又恢复傲慢的态度,看了她一眼,返回竹峰阁的路途。 “喂,你要回去了吗?” 他冷冷回头,“你逃过一劫了。”说完,使上轻功,没一会儿便不见人影。 洛琴心坐在地上喘息,“我真的没办法打开他的心房、净化他吗?” 一打开门,娇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边,小头颅摇摇晃晃的,似乎睡得很舒服。 浓眉深蹙,她又回来干什么? 不理会她,径自走到井边打水,绳索一拉,水桶缓缓上升,骞地一只小手握住绳索,绿影就在身旁。 “这种事是奴才做的吧!”昨晚她想了许多,若为了自身安全,人家愿意放了她她就该赶快离开,可是……可是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狂妄无情的目光,她放不下他。 也许是未曾遇过棘手的案子,使她又折返了。 盯了她好一会儿,关灏熙才开口,“是奴婢。” “女扮男装好办事。” “办事?”他危险地眯起眼。 将水桶的水倒进水盆,她端着水盆进房。 “洗脸了。”拧干毛巾递给他,自己则用盆里的水泼脸,水珠在她脸上显得十分晶莹剔透。 “你还没回答我。”他薄怒。 轻叹一声,她认真的望着他,“进酥香苑的事。女人岂能陪你在酥香苑来来回回,毫不避讳?所以请你暂时将我当成男人。” “你的身材再怎么平板,我也无法再将你当男人看待。” 洛琴心正想开骂,他却用手中的毛巾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她动也不敢动,滴溜溜的眼珠子凝睇他的眼,在他眼中找到一丝温暖的光芒,她笑了。 关灏熙擦完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恼火地转身走开。 她也不说破,打定了主意,他并非无药可救,只是得花费一些时日。 拿起挂勾上的衣服,走近他,将一袭白色襦衫撑开。“穿上。” 俊脸迟疑了一下,浑身不自在地让她更衣。 “同样是关家少爷,你从来都是自己做这些事情的吗?”她随意问道,不料他拉下脸来。 “你愿意留下来是你甘愿的,我的私事你甭管。”推开她的手,关灏熙不让她更衣了。 “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问就是了。”她一脸失望,将洗脸的水拿去浇在草皮上。忽然头上被人弹了一下,她叫痛回头,“干什么你?”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巧?”薄唇微扬嘲讽,眼里却没有不悦。 “你这个人有病……”咬着下唇,她暗骂自己不懂得说话。“喂,你很难伺候,难怪一个奴才、奴婢都没有,他们一定全怕了你,只有我洛琴心最耐骂、耐打,才会跟了你。” 他朗朗笑了起来,低沉富磁性的笑声很好听。 “我正需要耐骂、耐打的奴才,你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而且耐性有限,哪天你打骂得太过火,我可会不留情在你睡觉时偷袭你。”她将水盆中残余的一点水往他身上泼,得意洋洋地吐了吐丁香小舌。 “你这小鬼!” “再叫小鬼我真的要离开了!”她气恼地叫道。 “琴心。”薄唇毫不迟疑地唤她闺名。 洛琴心瞬间火红了脸,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只是……他叫她琴心的声音好好听喔! “这还差不多。”哥儿们似地拍拍他的宽肩,她问道:“今天上哪儿去?”她希望听到不同于以往的答案。 “酥香苑。” 这个店名微微刺痛她的眼,今天阳光好像特别刺目。 平日到酥香苑都是她牵着马匹领在前头,关灏熙英姿飒爽地坐在马背上。 但他今儿个也不知哪里不对劲,竟然吩咐她坐到马背上去,更教她吃惊的是坐在他的身前。 当他身体往前握住缰绳,结实的胸口便与她的背部紧密贴合,教她心儿怦怦乱跳。 没有男人如此亲密的对待过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内心对他这个人的评价慢慢地在转变。 当他们行经大街,每个人见到他们同驾一匹坐骑,虽然不敢当面有异议,但一双双眼睛全是指责和惊愕,仿佛他们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洛琴心仰头问,关灏熙依旧文风不动,神色不改。 一定是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为什么他要隐瞒不说? “关大少爷,上房早早为您准备好了,媚娥也等候着您呢!”鸨母笑吟吟地迎上来,扶着他的手走向专属他的上房,眼角余光瞥见紧跟在后的洛琴心,笑脸立刻拉了下来。“喂,你先站到后面去,我有话跟关大少爷说。”鸨母挥着手中的丝绢,有如在赶只讨厌的老鼠。 “琴心,留下。有什么话在这儿说。” “可是……”鸨母为难地抿着唇。 “到底说不说?”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犹豫。 “好啦!”鸨母以手挡住,在他耳畔细语:“这坊间现下谣传您物色了一名绝美少年,少年进府代替了媚娥伺候您,这媚娥该做的事,他全做了。关大少爷,这谣传我听听便罢,但您又天天带他上门,这之间的暧昧耳语难免……您说是吗?” 洛琴心的耳力本来就比一般人敏锐,鸨母又是大嗓门的人,就算刻意压低声音,仍然教她听得一清二楚,一宇不漏。 看了神色未变的关灏熙一眼,他是怎么搞的?全京城的人都在谣传他们的暧昧关系,他一点也不介意吗?这些谣传又有几人能看得清真相,为他说句公道话? “就这样?”他挑眉问道。 “是……但这件事……”鸨母忽地接收到一记冷芒,满腹想说的话全吞进肚里去了。 洛琴心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这时候以她的立场多说无益。 走到房门口,她又被留在门房外,这一等,不知得等多久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什么时候才能触碰他最心底的角落? 近中午,她想今天的午膳一定又是一粒馒头什么的,俏脸一垮,忽地有人从房内走出来,定睛一瞧,眼下是双绣功精致的绣花鞋。 “媚娥姑娘……” 媚娥忽然捧住她的脸,“是像娘儿们,是长得十分清丽绝俗,但你不是女人,永远也不能做到我为熙所做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和熙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没有正室名分,少说也会是个妾室,我出身卑贱,所以不计较这么多。我数年心血,眼看就要毁于你的手里,你用了什么迷药魅惑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的付出是有目的的,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算计关家少奶奶的位子,是不是?你是真心爱关灏熙这个人吗?”拿开媚娥的手,她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倒是知道一点,媚娥正跟一个“男人”在争风吃醋。 媚娥脸色铁青,她的处心积虑竟然只教她几句话就给戳破了。 愤怒地一扬手,狠狠地甩了洛琴心一巴掌。 “你若是知道全京城的人是怎么看你和熙,你会难堪至死;如果是我,为了熙的名声,就算相思再苦也不敢光明正大跟在他身边。” 洛琴心真是有苦难言,不过媚娥的话让她忍不住想要了解沸腾在老百姓之间的谣言,究竟谁是始作俑者! “小鬼,有点自知之明吧!熙对你只是一时好奇,很快就会腻了,他需要真正的女人。” “还以为你多了解关灏熙,他是不是有不正常的癖好,你竟不敢确定,还道听途说,一味的认定是他的错。” “那全是因为你用狐媚之术诱引他。”媚娥恨得牙痒痒的,一双黑眸似要将她四分五裂。 “要论狐媚之功,她岂能比得上你?”低沉危险的声音骞然闯入,关灏熙不知何时推门而出,站在她们身后,冷厉的鹰眸瞅着媚娥。 “熙,我不是说要亲自为你送去午膳,你怎么出来了?”媚娥一改妒恨的脸,温柔可人的笑着。 “你与琴心交情不错,谈很久了?”薄唇不悦地抿起。 “我是关心他是否能把你伺候好,才会找他聊聊,说到底,男人粗手粗脚总不比女人嘛!”她偎进他怀里,娇滴滴的说:“要不然,我也进府去,反正全京城的人也没人敢说话,是否?”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她,走向一直保持缄默的洛琴心,鲜红的五指印烙在她的左颊,令他心下一紧。 “走,我没胃口了。”他径自步下楼,洛琴心狐疑地跟在后面。 “喂,还没日落,你不多留一会儿吗?”她在身后随口叫嚷,怪哉!以前从未有过,他今天是怎么了? 他蓦地停下转身,她来不及停下,直直地撞进他怀里,刚好让他抱个满怀。 洛琴心没疏忽楼下、楼上的客人和姑娘们全瞪大眼睛,屏息瞧着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那种确认谣传为真相的眼神,来回望着她与关灏熙。 她连忙一推,仓皇地解释。“大家别误会,事情不是这样的。关灏熙,你说句话呀!”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袖,这个很自然的举动在别人眼中,变成另一种亲昵的方式。 “什么都不必说。” “我来替你说。”关笑缘站在楼梯正下方,摇着白玉摺扇笑道。 洛琴心眼睛一亮,跑到他身边,他是关灏熙的堂弟,一定会为他说话。 “众人别误会了,当日琴艺大会所选出来的正是这位小兄弟,当时他曾拒绝进府过,只想讨十两银子,灏熙基于信守承诺,才会又把他请进府内做客,期限一样是三个月,赏银是千两不少。” “就是这样。”洛琴心笑着附和,满头的冷汗终于可以拭去。 关灏熙毫不领情,与关笑缘擦身而过,正眼也不瞧一下,傲慢极了。 “关灏熙,你这是什么态度?关二少在为你辩解呢!” “那关我什么事?我的事不必他来操心。” “喂,你这个人实在是……”她回眸对关笑缘感激一笑。“关灏熙,你等等我呀!” 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消失身影,她一脚踩出酥香苑,眼角瞥见数名男人和姑娘拥到关笑缘身边,细细碎碎地咬耳朵,那一张张嫌恶又避之若虎的神色,只消那么一眼,就大略懂得。 缩回踏出的步伐,她向关笑缘走近,围绕在关笑缘身边的男女立刻退到他身后,鄙视不屑的眼神毫不避讳。 在心底暗自叹气,若是关灏熙立在她身旁,他们露出来的神色肯定是恐惧畏缩,然而现在直视她的嫌弃,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意。这许多年来,他们在背后就是这样看待关灏熙此人。 心微微地发疼,为什么会这样呢? “琴心,有什么事吗?” 她张着似水秋眸说道:“你要帮大少爷说说话。” 一名男子看不过去,站出来叫骂:“这有什么好说的?关二少人格高风亮节,根本不屑与关大少爷为伍,只不过两人是堂兄弟,才会受牵连,关二少亦是受害者啊!” 有了关笑缘的撑腰,许多不平之鸣全出现了。 “你这个小鬼,男不男、女不女,谁看得上你?偏偏关大少爷不自爱,奸淫良家妇女已是罪大恶极,现在又染上不干净的癖好,惹得人神共愤,丢尽北京城人民的脸!” “快滚吧!北京城有关灏熙已是大大的不幸,再加上阴阳不分、乾坤颠倒的你,这北京城会被你们翻弄得鸡犬不宁。” “这么个大笑话,也唯有医心病的‘琴医圣手’有办法了。” 洛琴心静默地听着百姓的心声,关灏熙只是收个“奴才”,就惹出轩然大波,她与他做了什么吗?才数日光景,仿佛全京城的人都亲眼看见她与关灏熙做了啥好事似的。 这背后一定有黑手,专门在百姓间煽风点火。 “大家静一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是大家想歪,道听途说了。”关笑缘很有诚意地安抚大家的情绪,唇角的笑意依旧,洛琴心真不知他是火上添油,抑或真有心为关灏熙开罪? “笑缘,”洛琴心不再刻意压低嗓音,任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红唇吐出,“大家是怎么了?表面上我是琴艺大会所选出来的人,进扬文府不愁吃穿,但当初力保我进府的人不是大少爷,是你呀!最想要我进府伺候关大少的人,是你。今天你左一句误会、右一句要澄清,其实在府内我服侍你的时间不比大少爷少,不是吗?” 关笑缘脸色铁青,半晌道不出一句话来。 围绕在他身边的死忠拥护者个个瞠目结舌、惊异又狐疑,不着痕迹的移开一步。 “琴心,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服侍过?” “就那天晚上,你不是请我端清炖莲子燕窝到你房里,还分一半给我这奴才吃,奴才这生哪有福气吃这么高贵的东西,是你不嫌弃奴才的。” “没……没有这回事,各位,他胡诌的。” “关二少是个怎样的人我们最清楚,你别含血喷人。”有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几个胆怯的人亦小声附和,他们已经得罪关灏熙,唯一能靠的只有关笑缘,无论他做过什么,也得为他粉饰太平。 “笑缘,我能体谅你在众人面前对我冷淡,不要紧,我不介怀的。”她温柔地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可真冰凉,还出汗了。“我走了。” 第五章 关灏熙没有等她,径自回府。 “还耿耿于怀?”端着午膳,洛琴心慢条斯理地走近他,刻意倾身观了他一眼,才将午膳放在桌上。“吃饭。”她将盛满的饭碗交给他。 他看了一眼,没兴趣地推开了。 “你早就知道谣言四传,但却不告诉我一声,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知道你受了委屈?”她扳正他的脸,让两人面对面,好把话说清楚。“很不高兴?” “没有。”他咬牙回道,撇过沉郁的脸。她根本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连他都搞不清楚为何会为那点“小事”生闷气,她信任关笑缘、附和关笑缘虚情假意的辩护,她对关笑缘温柔的笑靥……莫名地惹起他满腔的怒火。 “明明在生气,偏说没有,你说谎的技巧不怎么高明嘛!”他的脸转向哪里,她就跟着转到哪里,一心想对着他的眼睛说话。 “你是什么身份,敢责骂我?”火气一爆发,沉郁的俊脸化为冷冽严峻。 “我身份没有你高贵显达,那北京城里的百姓呢?在你面前他们卑躬屈膝,对你唯唯诺诺,深怕触怒龙颜;但等你转过身后呢?你同样高贵吗?那些百姓在你转身后的身分哪里比你低了?”她咄咄逼人,淘气的脸难得严肃。 关灏熙火冒三丈,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手臂一举,随着怒气而下的是掌风,似水秋眸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那一掌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未触及水嫩的肌肤即刻停下,俊脸阴鸷又惊异,他下手从来不曾考虑过对方的感受,现在却败在她不惧的秋眸中。 “怎么?我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你下不了手,是吗?”柳眉挑衅地轻挑,漂亮的下巴微扬。 手指头咯咯作响的可怕节奏在她耳畔响起,他握起拳粗暴地打向桌面,震得汤碗里的汤汁溢出来。 洛琴心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口气,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埋怨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真会重重赏我一巴掌,吓死我了!可怜的琴心,不怕,不怕!”她的小手抚着胸口,一脸有惊无险。 关灏熙俊眉纠结,搞不懂她在搞什么?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假惺惺地说怕死了? “你是个超级阴晴不定的人。” “你想讨打?这一次我绝不手下留情。”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这消息从我进府的第二天便传开,当天你就知道了,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不耐烦了,从没有人可以当他是小孩般训斥,但是她……真教人气结。 “你不但没放在心上,今儿个还让我坐上你的坐骑,你这不是存心让别人更有话说?还以为你不在意、想得开;没想到你只是故作潇洒,一听见酥香苑里的耳语,便对我生起气来,说起来最冤枉的人是我。”她起身将洒出来的汤汁抹干净,心中暗想,若这掌是打在她脸上,她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关灏熙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按捺不住狂躁的性子,一把抓起她的领口。 “别以为我待你宽容些,给你三分颜色,便得意忘形地开起染房来了。” “别动不动就抓我领口,你忘了我是女人吗?” “男人、女人在我眼中全一个样!”他讥诮地咬牙说道,故意贴近她的脸邪笑。 浓重的阳刚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感到自己的呼吸紊乱急促,近在咫尺的俊脸给她一股触摸不到的距离感,他封锁了那颗脆弱却真性情的心,对外表露的、永远是另一个他——不真实的他。 “我跟……跟媚娥姑娘在你心中……都一样?” “对,没有孰轻孰重,但你比媚娥顽劣可恨多了,她事事依顺我,而你处处忤逆我。” “你心目中好坏的分界是拿顺从程度来区分的吗?这太可笑了。”她不以为然,狠狠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拉得更近,掌控得更完全。 “是的,‘顺从’是我对女人最基本的要求,而你……对你宽容就是破坏我的原则,女人只需永远依顺我,你也不例外。”倏地,俯首攫夺她那两片伶俐的唇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狂烧着怒焰,他要她的屈服,不择手段想让她低头。 洛琴心紧锁娥眉,紧闭着红唇作无声的反抗,灵眸悲痛地瞪着他。 她明明看得出来他内心渴望温暖的阳光,祈求有人能洞悉他的心灵、抚慰他的脆弱,但每每在她快要打破外面那层虚假的钢墙时,便被怒火隔离,再这么下去,他永远得带着面具,跟假的自己一同毁灭。 关灏熙俊脸一拉,眼中浮出一抹残忍的幽芒,铁臂困住她的腰,紧紧地往身上贴紧,一手松开她的领口,反扣住她纤细的雪颈,轻轻一掐,惹得她惊呼出声,滑舌趁势攻掠她的芳口,霸道地诱引她的舌与他戏耍交缠。 他很自傲于自己的调情技巧,或啃、或咬、或吸吮,他要让她知道,女人在他的挑逗下,冰雪也会化为春水。 撤离教人心醉的唇,他还想要更多,想清楚她身上每寸肌肤在他舌尖下的滋味和反应。 轻咬住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小巧饱圆,尝起来很甜,弹性极佳。 洛琴心隐忍住他带来的欢愉,无声无语,耳边只有他舔吮的声音。 “出声啊!把你的欢快全舒畅地吟哦出来!”他十分不悦地咆哮。 “你要的臣服便是身子的屈服吗?” “这就能控制一个女人,够了!” 她十分心疼地摇头,“你确定你需要一个被你‘控制’的女人,而不是懂你的女人吗?” 他怔愣了一下,老羞成怒地斥道:“你最讨人厌的地方就是这张嘴!” “究竟是谁把你教育成这样?”相对于他狂怒暴躁的脸,她显得过于冷静和无情。 他的全身因愤怒而颤抖,她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他失控,还能教一个好脾气的人失手杀了她,更何况他压根不是好脾气能一忍再忍的人,他可以选择不必再去忍受她。 嘴巴已经张开想要大声地叫她滚,关笑缘进门刚好见到这一幕。 关灏熙紧紧的钳制娇小的洛琴心,两人神色暧昧,关灏熙眼中有火,是情欲之火,四片蠢蠢欲动的唇瓣眼看要凑上去,而他硬生生地破坏一件“好事”。 “你们……继续。”他可没想到随口胡诌而放出去的谣言,竟然弄假成真,关灏熙玩腻了女人,改玩俊俏少年了。“站住!”关灏熙看了她一眼,粗野地甩开她。 “灏熙,我什么都没看见。”关笑缘想笑着混过去,心里亦算计着,要怎么样才能让此谣言传得更广,反正是真的,他不必口下留情。 “笑缘,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不过我早已声名狼藉,不在乎全城百姓怎么看我;倒是你自个儿要注意了,惹火了我,我不会善罢甘休。”阴鸷的眼染满了血腥的杀意,特意压低的嗓音隐含高度敌意。 关笑缘震颤了一下,狠绝的目光逼得他踉跄退后一步。这是怎么了?平日对峙是家常便饭,他早习以为常,可是眼前恨意横生的男人似要将他撕裂,言词更是毫不留情,关灏熙愈来愈不像话,也不想想这是谁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眼见为凭,嘴巴长在我脸上,要说不说全部由我决定,你这个有把柄在我手上的人,跟我吆喝什么?!”关笑缘不甘心地回吼。 “你已经说了。”关灏熙腥红的眼犀利地穿透关笑缘仍想掩饰的谎话。 “你说什么?”关笑缘死不承认地回嘴。 “要我一一清点你曾说过的话吗?”那些什么奸杀妇女、染指奴婢的丑事全是关笑缘一张嘴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 洛琴心听得一头雾水,关笑缘说了什么?从两个男人的神色中,明明已是心照不宣,但她全弄不懂是什么事。 “你说过什么?”走到关笑缘面前,她严肃的问,总觉得这事是关键。 关笑缘一脸铁青,对阴沉的关灏熙冷哼道:“我有说错吗?你和洛琴心确实暧昧,若非我的出现,还不知道竹峰阁会发生什么污秽的事情呢!”反正几乎说开了,他也不必再忌讳。 她的心头一震,泛红的脸渐渐转为铁青。 “我懂了,原来你是放出谣言中伤我和关灏熙的元凶!” “别再装蒜,也别再为他掩饰。这种肮脏的下流行为,比起奸淫掳掠更为人发指,你们等着被京城百姓的口水淹死吧!” “肮脏的人是你!再说我根本不是男——啊,关灏熙,你干什么?”一个猛烈的劲道把她往后拉,鹰眼愤怒地瞪着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责备她一句,俊脸似乎也有自责的意味。 关灏熙胸口翻覆着他不懂的情绪,洛琴心想承认她是女人,干他何事?他恨极了她自以为是的嘴脸,一旦揭露她为女儿身,关笑缘绝对不会放过这等绝色,他正好可以闲凉旁观,当作一场娱乐来消遣。 但是心念是这么打算,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迅速,阻止了她到嘴的话。 撇过脸,他瞪视关笑缘,“出去,以后别踏进来半步。” “关灏熙,你最好弄清楚,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是被世人唾骂的恶魔,关家一门的脸全让你丢尽,你还不识趣地好好过你的少爷生活,偏要来惹我,只要我向我爹说一声,你随时会无家可归,哼!”说完,忿忿地拂袖离去。 这话太狠毒了!洛琴心暗想。 她本以为这两人至少是堂兄弟,该有的手足之情还是会有,只是淡薄些;没想到会是这种绝情绝义的局面。 “关灏熙” “滚。”他铁青着脸,厉眸闪烁阴狠。 他对她亦是绝情绝义呀!“我不要。” 关灏熙脸一拉,拦腰将她抱起,凝视她半晌,又感觉到自己的决定为她而动摇,低咒一声,抱她出门,几乎是用丢的将她放下。 “别再让我看到你,小鬼!”狠心地关上门,留下错愕的她。 “你叫我小鬼?”他当真要赶她走?“喂,你不能——”门蓦地打开,她惊喜交加,就知道他不会那么绝。 “你的琴。”黄布包裹的绕梁被他一掷,洛琴心心脏差点跳出喉口,忙不迭地上前接下,绕梁是她的生命! “砰”一声,她又被排拒在竹峰阁外。 “关灏熙,我走了之后,竹峰阁会永 (: ) 第 4 部分阅读 “砰”一声,她又被排拒在竹峰阁外。[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关灏熙,我走了之后,竹峰阁会永远孤独寂寞,这就是你要的?”她沉痛地问,没得到他的回答,于是悻悻然的离开。她已经有点了解他了,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得要等到石头化为金沙才有可能。 摸着绕梁,它甚至都还没派上用场。“算了,那种人不净化也罢,他根本不配你去救赎他。” 北京城那么大,一定还有需要她的人,为了一个关灏熙耽搁这么多时间,实在不值得。 走出扬文府,抬头望一眼匾额,暗忖道,其实里面的人全都要用琴韵来美化心灵,何只关灏熙一人? 但不知为何,她就独独执着于他,希望他改变,恢复真实的自我,不过现在说这些何用?她已被逐出竹峰阁了。 “以后他是他、我是我,谁也管不着谁。”跨着大步朝茫茫旅程迈进,合该十分蒲洒无墨的心,却微微感到怅惘失落,那刺痛的点点滋味萦绕于心口,一直忘不了。 酥香苑仍是男人流连忘返的风月场所,来来去去的男客络绎不绝,就像北京城繁华的景象,永远都是车水马龙。 她的出现太突兀,万绿丛中一点红,鸨母眼尖地发现一名娇美的姑娘怯生生地低着头走进来。 “小姑娘,这里可是酥香苑,你走错地方了,快走。”鸨母不耐烦地打发她,这里面还有许多大爷等地伺候安排,她没闲工夫理一个走错地方的迷糊姑娘。 “我没有走错地方。”她始终低着头,声音柔柔甜甜的。 鸦母低了低身子,想瞧清楚这声音如黄莺出谷的姑娘长相,这一瞧眼珠子就不再眨动,惊为天人地凝视她。 “我来是想找份差事。”杏眼澄澈水灵地一抬,红艳的樱桃小嘴又吐出惊人之语。 “姑娘想找差事……但我这儿是酥香苑,是伺候大爷的软玉堂喔!”鸨母惊艳的目光须臾不离,她从不逼良为娼,但这俏生生的姑娘自动送上门来的好事,还从未有过。 “我无处可去。” “那么你来是要……当个陪酒的歌技,还是……”鸨母一脸巴不得捧她当酥香苑的第一把交椅。 “全凭你的安排,但是请允许我只卖艺,不卖身。” “卖艺?你会什么?”鸨母狐疑地凝睇她,只见她身影一转,把身后的瑶琴取来。 “琴艺。” “琴呀……你会弹得比媚娥好吗?除此之外,还会什么?” “没有了。” “这样呀……”鸦母再仔细端详那张醉人的脸庞,若不把她留下来实在太可惜了。“好吧,你就留下来。” “多谢。”她笑弯了眼。 “咦,咱们是不是见过?”她突然觉得有几分面善呢! “没有。” “这倒是,若有见过,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么个美人胚子?”鸨母解决了心中的疑惑,脸上大喜,看来酥香苑又会有更多的大爷上门! 关灏熙已有数日未好好阖眼休息,比往常的情况更糟。 今日一大早便起床了,一下床小心翼翼地想往一旁绕过,才突然想起凉席已经收起来,习惯赖床的洛琴心也不在了。 走到井边打水,正要拉起水桶之际,手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瞧去,那抹熟悉的绿影不在了。 “该死!”烦躁地将水桶甩回井里,水桶强力撞击井的圆墙,发出破裂巨响。 这种不由自主的情况打从洛琴心离开后就没有停止过,一直在重复,已经有五天的光景,他完全不像自己。 头两天以为终会回归原本没有她的日子,过他孤傲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那股说不上来的想念与日俱增,啃蚀他的心,打乱他的步调。 她对他下了什么迷咒?! “大少爷。”雕龙拱门探出一颗头颅,是扬文府内帐房的刘管事。 今天也不知道走什么霉运,一大早就被人叫醒,说是老爷叫他来请大少爷到前厅去,他一听差点吓破胆,如果这时候大少爷未起床,岂不是要他左右为难? 关灏熙心中烦躁极了,脸色不悦地问:“谁准你进来的?” “老爷请您到前厅一趟。”刘管事站在拱门外,神色谨慎地回答。 “他找我做什么?”定没好事! “老爷没说。” “嘴巴长在你脸上是干什么用的?不会问吗?你去回话,就说我还未更衣,晚一点过去。” “是。奴才先退下了。”刘管事仿佛捡回一条命似地快步离去。 他喜欢看人畏惧他的样子,多么赏心悦目,他永远都可以站在颐指气使的高位。 他们在你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但你转过身之后呢? 洛琴心的一段残酷陈述忽地跃进脑海,享受的快感倏地急遽下降。 又想起她了! 尖酸言词、逗趣的鬼脸、不怕死的态度,以及她身上特有的淡雅馨香,忽然间变得异常鲜活。 他又低咒一声,更衣见关京扬去了。 “爹,我没说错吧!关灏熙最近嚣张得可以,连你派人叫他他都推托,好像他真的是关家大少爷,全都是他在做主似的,看了就讨厌。”关笑缘嫌恶地撇嘴,他受够了关灏熙的跋扈乖张,几日来,在关京扬面前说了不少是非,就希望爹能想出个法子治他。 “他的确是翅膀硬,能离巢自飞了。”关京扬拉长一张脸,当年会留下关灏熙是为了掌控他的人生,让他拥有堕落糜烂的习性来满足个人私欲,但年复一年,关灏熙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目中无人,也许是要有点行动了。 “十年了,他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甚至拿大把白银往外撒,咱们都隐忍不去计较,他也太不识趣,也不想想今日的奢华生活是谁给的,咱们只要一声令下,他就得乖乖地滚出扬文府,看他还能嚣张到何时?” “笑缘,火气别这么大,我自有法子对付他。”精于算计的眸子瞟向帘后,一个壮硕大汉,腰间佩着刀,恭敬地等他吩咐。 与关灏熙有十年的默契,他不想在一席话之间全被破坏掉,他的掌控欲望未褪。 “爹,怎么能不生气?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关大少爷!” “冷静下来才能运筹帷幄,浮躁只会坏大事。”说起来他是佩服关灏熙的,他的忍耐和毅力真是旁人少有,十年不造次,顶多是爱对笑缘冷嘲热讽,对于这样一个人,连他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叔叔,早。”关灏熙一身青衫,举止间充满飘逸。 关笑缘见到他,脸臭得撤到一边,拿着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灏熙,坐,咱们叔侄聊聊,聊完后一道去饭堂用膳。”关京扬笑着坐上大位,表面上无任何不悦。 “是。” “听笑缘说前阵子你收了一个奴才在竹峰阁伺候你,是吗?” “是。”他脸色愀然一变,那张俏丽的脸蛋又乱了他的思绪。 “他服侍得如何?你还喜欢吗?”关京扬笑着,眼都眯成一直线,这些似由肺腑发出的关心之言,在关灏熙听来其实刺耳不堪。 “我叫她滚了。” 关笑缘不以为然地冷哼,“谁相信你的鬼话?这几天你一反常态,整天锁在竹峰阁内,连酥香苑都没踏进半步,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是为了一个男人,才会足不出户。” “笑缘,闭嘴。”关京扬严厉地斥责,转向关灏熙时又是一张温和的脸,“灏熙,你说的可是真的?” “侄儿从不骗叔叔的。” 关京扬笑着走近他,善意地拍拍他的肩头,“说真的,我是疏忽你了,这么多年来就因为你客气的说不需要奴才,叔叔就以为你不需要,前些日子,你办琴艺大会挑选下人,我才深深地顿悟,像我们这种大户人家,哪有不需要奴才的道理?” “叔叔——”关灏熙紧锁浓眉,已洞悉关京扬的心计。 “张淙。”关京扬转头唤了一声,从帘后走出一名强壮的男人。“今后灏熙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寸步不离的跟随他,无论任何需要,都尽可能完成,不能完成的事情再来秉告我,明不明白?” “谨遵吩咐。”张淙拱手作揖,粗犷黝黑的脸面无表情。 “叔叔,洛琴心之所以被我逐出竹峰阁,并非她不够好,是我不能习惯有人跟从,所以叔叔的好意侄儿心领了。”俊俏的脸庞不再装出敷衍的笑,认真地请求关京扬收回成命。 “不成,那些卑微的奴才当然不合你意,所以我特地从鲁东找来张淙,他是一等一的随从,擅于使刀,在鲁东一带享有盛名。” “侄儿一来不曾与人结仇,二来不爱舞刀弄枪,这等一流好手还是留下来保护叔叔比较妥当。”话中影射关京扬仇人甚多,又特爱看人互相残杀,不留下来是浪费了张淙的长才。 关京扬脸色泛青,强压住满腔不悦,“这是哪儿的话?灏熙,你太客气了。张淙,还不快快见过你的主子?” “大少爷。[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张淙略微颔首,表示对关灏熙的尊敬。 关灏熙见推不掉,便谢过关京扬,但并没有留下来用早膳。 一路走回竹峰阁,张淙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关京扬真是擅于奸计,派个眼线随时掌控他的行动。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与关京扬正面交锋,这次他暂居下风。 然而由此事看来,关京扬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在扬文府悠哉的日子不多,现下关京扬取得主控权,而他亦不能示弱,他会要回主权。 他的敌人不想玩捉迷藏的游戏,那么他亦无心恋栈。 爹娘的杀辱之仇,他会狠狠地向关京扬讨回。 第六章 “关大少爷,您终于来了,您可知道媚娥因为思念你,茶不思、饭不想,一颗心全悬浮着,给我得罪了不少客人呢!现在您来了,她的心病总算有救了。”鸨母叽哩呱啦地奉承着,瞥见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男人,问道:“这位大爷是……” 关灏熙烦闷地回道:“别理他。” “噢,那这边请。”鸨母边笑边领着他进专属的房间。 未进房,督见东侧聚集了不少喝花酒的大爷,喧闹乱叫,似乎在出价。 鸨母观察他的神色,连忙得意的解释:“他们正为了一睹清心的真面目而喊价呢!” “琴心?”他脸色丕变。 “不是,是清心。关大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清心不只才艺高,容貌更是冠绝全北京城,只要看她一眼,没有人不为她失了心魂。” 他冷哼一声,有倾城倾国之姿又如何?一堕入烟花之地,任她再有闭月羞花之貌,亦是枉然。 “清心的倾城之貌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看的,那些垂涎三尺的客人全聚集在那里,谁出的价钱高谁就有资格,但若是关大少爷您有意思,我可以破例为您另外安排。”为了讨好有钱的大爷,鸨母巴结地笑道。 “我没兴趣。”俊脸不屑地一甩,径自走进专属的房室。 没一会儿,媚娥款款生姿地走进来,不发一言地为他斟酒,娇艳的容颜平添几分憔悴。 关灏熙握住她的纤纤小手,将她拉进怀中,狂猛地吸取她的幽香。 媚娥全身散发一股和着脂粉的女人味,不必多么靠近,就能以味辨人。 “你还生气?”媚娥可怜兮兮地问,秋眸浮盈水光。 “生气就不会来了。”香味虽然四溢,但不耐闻,闻久反而倒了胃口,利眸掩饰真正的心思,犹让媚娥坐在他的大腿上。 “现在你来了,也表示你不气媚娥?”她如履薄冰的试探,声音出奇温柔。 “只要你花点心思,能够取悦我,有任何不快之事,就当跌了一跤,记取教训就好。”他饮尽杯中酒,欲低头吻她,怎料她拒绝了。 “还说不生气,为什么今天带了一颗石头来?”她娇嗔地瞪张淙一眼。 “觉得他碍眼?”他邪恶地挑高眉。 “碍眼极了,你叫他走,好不好?”媚娥使尽柔魅眼波,催促他赶走张淙,免得坏了两人的好事。 事实上,媚娥是担心的。之前有个娘娘腔的洛琴心老梗在他们之间,还弄得满城风雨,令天他没带洛琴心来,反而带了一个剽悍男子,她担心哪!担心关灏熙就如传言所说的迷恋男色。 “想要他走?可以,你去赶他。”关灏熙悠悠哉哉地说,俊脸有了轻松之色。 “怎么做都行?”媚娥老早想好了一条妙计。 见她诱惑醉人的水眸,关灏熙大抵猜出她想要做的事。 “只要能赶他走,我可以任由你摆布。” 媚娥喜出望外,玉手撩人地抚摸他的胸膛,那结实的肌理常令人流连忘返。 丁香舌轻划着他的薄唇,媚诱横生地挑逗他的感官,偶尔瞟视那颗石头,看来她做的还不够。 手指似在跳舞般有韵律地褪下外纱,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香肩玉背。 “熙,吻我。”她将雪颈呈现在他眼前,引惑他来品尝。 关灏熙没有令她失望,一双电眼盯着她浪荡的眼,舌头自她的耳下到雪颈十分有技巧地舔弄,带着魔力的手在她挺立的胸前有节奏地揉抚,直到她吟哦娇喘。 他邪魅一笑,欲攫取丰润诱人的唇时,门外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数人高喊着教他敏感的名宇。 关灏熙神色丕变,来酥香苑最主要是不想留在竹峰阁,那里每处每地都留着她的足迹,酥香苑至少有媚娥在,她会令他忘记洛琴心的,怎料—— “怎么了?”媚娥察觉他的心不在焉,想起站在一旁的张淙,厉声喝道:“你还不走?想要关大少爷发脾气吗?太厚脸皮了,看人家亲热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淙,替我带话给鸩母,今天我包下整个酥香苑,不想听见任何喧哗扫兴的声音。” “是。”张淙领命离去。 “还是你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他打发走。其实你本来就想要他走,别破坏我们的,是吗?”关灏熙愿为了她而包下整个酥香苑,这是空前之事,那个叫清心的女人想抢酥香苑的第一把交椅,还得看关灏熙肯不肯呢! 关灏熙对她热烈索求的欲望忽地消失了,连他自己都甚觉惊讶,只是为了一个相似的名字罢了! 他低头吻住媚娥,大掌摩挲傲人的双峰,试图用情欲的欢快来忘记洛琴心,但试了许久,他的热情并未因媚娥而点燃,只有更烦躁的情绪蔓延着。 媚娥见他意兴阑珊,索性主动取悦他,娇软的身子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边舔吻他刚毅的唇线,一边呢喃:“这几日你没来,真是又寂寞又气人,那位新来的女人仗着鸨母有意捧她,对酥香苑的姐姐们完全不睬,初来乍到一点礼数都不懂就想骑到我头顶上去。熙,你说她可不可恶?” 关灏熙与她唇舌交缠,力道出奇的狂猛,媚娥感到他的粗暴,却不敢开口要求他温柔。 片刻,张淙折回来,媚娥完全不理会他的存在,她只想让关灏熙眼中只有她,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来来,进来。”鸨母跟在张淙后而,领着清心进门。只是她没想到进门后看到的是极其暧昧的状况,她怔了怔,尴尬一笑。 “娘,你来做什么?”好事被打断,媚娥又气又怒,雪臂紧攀着关灏熙的脖子不放,若是娘识趣点会知羞而退。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鸨母连忙陪笑,细细的观察关灏熙的神色,她可不想得罪欲念横肆的关灏熙。 “带她来干什么?娘,熙都已经挑明要为我包下整个酥香苑,其余闲杂人等全都退下,别来扫我们的兴,那块石头没跟你说清楚吗?”媚娥寒着脸,怨怒的瞳眸刻意锁住清心,炫耀她才是酥香苑最抢手的红魁。 “关大少爷,您别跟我这个老胡涂生气,我真是该打,坏了您的兴致,我这就把清心带走。媚娥,好好伺候关大少爷。”鸨母冒着冷汗,卑微地退到门边去。 一直立在身后的绿色身影绕过她,唐突地走向一旁的琴架,并把随身的琴放在上面,从容地坐下来。 那抹熟悉的绿融合了自然气息,钻进关灏熙的每个感官,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清心,走吧,这里由媚娥服侍就够了。”鸨母向前好言劝说,但似乎没有效果。 “娘,这就是你欲调教的朽木?她根本不听你的。”媚娥火上加油,她会用尽方法保住她在酥香苑的地位,叫这个女人坏蛋。 “清心……”鸨母左右为难,清心实在不能得罪,她带来的财富岂是媚娥比得上? 修长的五指拂出数韵,做抚琴的调音动作。 “熙,你看啦,她就是这么嚣张跋扈的欺负我。”媚娥楚楚可怜地泛红了眼,期盼熙能为她出一口气。 关灏熙将媚娥放下,面无表情地回身,终于能仔细端详眼前叫清心的女子。 她全身皆是柔美的竹子绿,连遮住半面的面纱亦是一抹清绿,她神情专注在琴弦上,卷翘的睫毛覆盖她的眼,但他可以想象那双眼睛有多么慧黠灵秀。 她的一切都令他悸动,而且莫名的熟悉。 清心感觉到他热烈的目光,黑眸轻轻地凝望他一眼,无喜无悲,但滑落的琴韵一开始就透露她有愁。 关灏熙被她舞动的手指和柔美清逸的琴音震慑住,还有她那无心的一眼,在在都教人不饮自醉,说是无心,却又夺去他的目光,真是无心吗? 这曲“玉楼春晓”婉约悦耳、清绝怡人,胸臆纵使有心事万千,也全在琴韵之下化为乌有,她拥有绝佳的琴艺。 而且她的琴音与某人该死的神似…… 琴弦突然被人按住,发不出声音来,然后抚琴的手指忽地被抓住,清心痛叫出声。 媚娥怒气冲天,“这等狐媚之声拿去骗你的大爷们,别来扰乱我和熙亲热!” “我的手,放手!别伤害我的手!”绝色的容颜满是痛苦,她可以使用功夫对付媚娥,但一念及媚娥没有功夫底子,于是打消此念。 “放开她!”关灏熙一惊,用力地将媚娥推开,媚娥倒地撞到椅子,圆椅因而翻覆。 “熙!”媚娥不敢置信地瞠圆了眼,他竟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伤害她? “有没有受伤?”关灏熙捧着清心的手,揪着浓眉问道。 清心眉间尽是疑惑,直勾勾地凝睇他关怀的眼神,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啊! “没事啦!”她眷恋着几日不见的俊容,他似乎清瘦了许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这几日为何不见他来酥香苑?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当初来酥香苑的决定全是因为惦念他,他天天上酥香苑,她便能天天见到他。 关灏熙放下心来,但愤怒的火焰立刻从胸臆烧到眼眸。 “你在搞什么鬼?穿这什么衣服?”老天,那雪背酥胸在雪纱下若隐若现,无论哪个男人见了绝对会喷火,她竟然敢穿这种衣服勾引花钱上门的大爷,一想到这里,满腔怒火便不可遏止。 洛琴心一惊,他认出她了?怎么可能?! “公子,你吓着我了。”她佯装受惊地向鸨母偎去,继续装蒜。 “是呀,关大少爷,你别吓着清心,若你讨厌她,我们立刻走。清心,快走!”鸨母找到机会,不溜可惜,若是让关灏熙生起气来,说不定会拆了酥香苑。 “给我回来!”一把抓住她的细腕,如豺狼虎豹地盯着洛琴心,心头无边无垠的思念全在此刻泛滥。“还装蒜?!” 下一秒,洛琴心脸上的面纱已被丢向空中,飘呀飘地落在媚娥手上。 “关大少爷!”鸨母惊呼一声。 洛琴心吃惊地眨着灵眸怒斥:“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坏!” 明知道她拥有令人绝倒的容貌,却从未想过恢复女儿身的她会美得如此惊人,他屏息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给我坐下,好好的交代你这几天的行综,我不想听见你一离开就来酥香苑当歌妓。”他气呼呼地坐下来质询,声音低沉沙哑,目光须臾不离她。 “你们认识?”鸨母不解地问。 关灏熙怒眸一瞪,鸨母双腿发软。“全都给我出去,我要独自问她。” “好……好……媚娥,快!”鸨母心惊胆寒地拉起媚娥往外走。 “熙,我不要走,你是为我包下酥香苑的,不是为了那个贱女人!”媚娥不服气地叫嚷,忽地收到一道寒冷的警告,她才泫然欲泣地离去。 “张淙,你也下去。” “关老爷有交代,要片刻不离的保护你。” “是保护还是监督?难道我会跟这个柔弱的笨女人合谋去杀关京扬吗?下去!”关灏熙脸色铁青难看。 “我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张淙壮硕的身影隐没在门后。 “他是谁?没见过。”洛琴心蹙着娥眉问。 “别岔开话题。说,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 “你认出我了?”灵眸有丝懊恼,她恢复得很彻底。这套衣裳为她增添不少性感妩媚,与男装的她应该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他还是认出来了? “你说不说!”他烦躁的大吼。 “那个……第一天流落街头,和隔壁巷子的小黄相依为命了一宿。第二天肚子太饿了,跑去南方的一间寺庙偷供桌上的水果吃,被和尚发现,见我可怜留我一晚。第三天——” “说真话!”他看出那双滴溜溜的秋眸闪着谎意,一想到她从离开他的第一天就在酥香苑待价而沽,火气就往上冒。 “是你说不要听我留在酥香苑的事嘛!”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堕落到这里?”目光危险地眯起。 “这总比你发现我饿死在沟壑中来得好。”她理直气壮地说。 “那些男人碰过你了?” “碰过了。”她顽皮一笑,谁知她的话彻底的惹毛了他,狠狠地被他抱进怀里,红唇被狂猛地吻住。 他生气了,气得每个细胞像要炸开来。 他连日来全在思念她,而她竟然在男人身下讨活,不可原谅! 洛琴心非常主动地紧抱他的身体,她想念他,想念到心痛。即使他是如此粗野蛮横,即使人人将他视为豺狼恶虎,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在酥香苑中寻找他俊逸的身影,但令人失望,他没来,直到令天—— 关灏熙惊讶她的主动热情,甚至她会用丁香小舌与他嬉戏,这就是那些男人调教出来的吗? “可恶,为什么要让那些男人碰你?” “价高者得,他们——” 他气愤地截去她的话,“是不是我开出天价,你就同样地在我身子下吟哦娇喘、淫荡地浪叫?” “你真下流,想的全是下流龌龊的事情,价高者是能得幸替我掀面纱、听我抚琴!”她抡起粉拳往他胸口猛捶,气得推开他。在他眼里她是那种女人? “掀面纱?”他错愕地问。 “那些男人在掀面纱的时候,会乘机吃豆腐,我的脸全被摸过了。”想起来就觉得一阵反胃。 “仅是如此?” “这已是我的最大限度,你竟说‘仅是如此’?难不成你想要我被人吃尽豆腐才开心吗?”以为会收到一份真心的关怀,哪知他如此无情,仿佛要她受尽折磨凌虐才能分得他丝毫同情心。 “你当酥香苑是什么地方?这是烟花之地!搞不懂你这颗蠢脑袋在想什么,就算没地方去也不能堕落于此,你可知道后果会如何难以收场吗?”他又气又心疼地推了那个笨脑袋一下。 “我只卖艺不卖身,而且没有签下卖身契,随时可以走人。”她十分得意自己的布局,鸨母甚至完全不为难她,只求她留下来,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 “就算你这小鬼想要卖身,大概也没人想买。”他促狭地瞄了一眼那饱满的浑圆,虽然她十分娇小,但有一副相当惹人垂涎的身段。 “这是你没眼光,我在这里不知道有多抢手呢!大家为了一睹我的真面目,叫价五百两的大爷都有呢!”她沾沾自喜,心里却暗暗怅然,难道她对关灏熙一点重要性都没有? “你是初来烟花之地,男人可以为目睹你的风华而出高价,但是新鲜感一过,男人贪婪的天性会把你吃掉,他们不会只满足于看你一眼、听你一曲。”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不出十天,她会和其他的歌妓一样,用肉体去赚取男人的注视。 洛琴心又气又羞地红了脸,“那是我的事,我自有打算,如果你没办法体会我的难处,就不要动不动的教训我。” “你的事?”这疏离的语气教他火大,“你能有什么打算?继续留下来?” “不然你叫我上哪里去?你真狠心,非要我饿死街头,或成了乞丐向你乞怜你才开心吗?” 关灏熙烦躁地在房里踱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要多少钱?” “什么?”她茫然不解。 “多少钱才足够你花用,不必饿死街头、不必当乞丐。” “说到底你还是不让我回去竹峰阁,是不是?”怒眸盈着柔亮的水光,似在指控他的无情。 “你要跟我回去?”他倏地驻足,惊喜又静异的问。 洛琴心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一张脸羞恼地低垂着。 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花容嫣红一片,心口悸动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为什么你肯跟我回去竹峰阁?”他的声音出奇的轻,怕吓走她这可爱的念头。 “那里有吃有住,没什么不好。”她闪避那双灼热的鹰眸,口是心非地答道。 “还有呢?”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她的一句话竟能教他出汗。 “没有了。”她嘴硬道,“当初是你赶我走的,我可没说要走。” “你……没关系,回去后可以慢慢拷问你。”他的神色挥去阴郁,恢复倔傲狂妄的本性。 “你真的让我回去?”她惊喜交加的问。 他无声地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心口的空虚被她填满了。 埋在他的胸前,俏脸笑得阖不拢嘴。 “对了,有件事要你配合。”她差点忘了正经事。 “什么事?” “跟我来。”推开房门,楼下仍然聚集了许多人,听闻房门开启的声音,所有人全望向二楼来。 “这些人还没走?” 洛琴心拉他到栏杆处,在他还狐疑时,语出惊人,“我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是以前跟在关灏熙身边的洛琴心。” 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客人,连鸨母和媚娥都惊瞠了双目。 “她是洛琴心,那个娘娘腔的小不点?!”媚娥脸色惨白。 “琴心……”关灏熙炽烈的视线锁住她,满心的感动,因为他已洞悉她的目的。 “之前我女扮男装参加琴艺大会,是我的错,也让大家误会了我和关灏熙不正常的关系,但是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女人,所以那些谣传是误会。”她愧疚地凝视他,这些语言的伤害多可怕,但他却不去澄清,任人误信,教她的心为他抽痛。 “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澄清?澄清不就没事了?”有人不满意地问。 “这……”她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这是她的私心,她不想暴露女人的身份,以免日后行走江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她要怎么说明白? “这是我的意思。”关灏熙首次对所有人辩解,威风凛凛地拉着洛琴心的小手下楼,像帝王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琴心不能恢复女装,一恢复便会有人对她起邪念,我不准,因为我要独占她的全部。”这也等于在宣誓她是他的女人,谁也不准碰。 “你不是寻我开心吧?”洛琴心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语。 “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她是我的女人,别打她的主意,鸨母。” “关大少爷。”鸨母火速地出现在他面前,看来洛琴心会成为第二个媚娥。 “关于清心……不,琴心姑娘,我明白,我会安排,此刻起我不会让她接其他客人,您放心。” “她这几天为你挣了不少钱,对你来说也算是一笔飞来横财,但从一开始她就是我的人,三个月限期未到,谁也不算拥有过她,所以她会跟我回去。” “这……关大少爷,她不能走,她是我——”鸨母忽地噤声,那冷冽的目光教她背脊一寒。 洛琴心眉飞色舞,心情好到极点。 “关灏熙,我的琴在楼上,我去取。”她的笑像要溢出来。 霸占地收拢她腰间的力道,须臾不想离开她。 “你别走。张淙,去取琴心的琴。” “是。”张淙领命转身上楼。 “我们回竹峰阁。” “好!”她雀跃不已,与他亲昵地走出酥香苑。 媚娥怨恨的目光直到他们离去都未减分毫。 洛琴心!她含恨地在心底暗忖,她会让洛琴心付出代价。 第七章 “我回来了。”洛琴心兴高采烈地在雕龙拱门外大呼,竖起耳朵听那空气中的回音。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关灏熙站在拱门内,一手优雅地伸出去,他要亲自迎接这个让他患相思的女人。 “要我进去,可以,但有条件。”她偏偏让他的手扑了个空。 俊脸不再布满狂狷之气,被她吃定似地垮下来。“你说。” “第一,以后不准随便赶我走,除非我自己要走。” “等等,最后那一句不要。继续。” “不准到苏香苑。”语气尽是溜溜的酸意。 “这……”关灏熙犹豫,眼角余光瞥见张淙灏的嘴角轻轻扬起。连张淙灏都笑他被她吃定,他的面子……“进来。”“不不不,你考虑清楚嘛!我不喜欢为难别人的。”她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但还是有点担心他不如她想象中坚定。 酥香苑那种风月场所,无论任何女人都不能忍受喜欢的人天天去,与那些歌妓互玩身体游戏。以往他的风流之名惊人,甚至有许多不利的谣言中伤他,什么奸淫掳掠、染指奴婢等等,她不相信,过去也已经过去,她可以尽释前嫌,但以后他若有丁点出轨之心,她必不能原谅。 为了避免外来的诱惑使他犯罪,阻断他去烟花之地是首要任务。 “我答应。第三呢?”关灏熙十分心不甘情不愿地允诺,利眸恶瞪张淙一眼,以为他是个没有喜怒哀乐之人,原来他还懂得取笑别人。 “第三嘛……等我想到再说。”她淘气的眨眨眼,慎重地踏出“第一步”,这一步意义重大呀! “愈来愈得寸进尺了。”关灏熙又气又好笑地将她拉进怀里,黑瞳闪烁捉弄的光芒,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樱唇,将她的小脑袋吻得昏茫,看她还能想出什么蠢条件来为难他。 他的吻教人天旋地转,直到他离开她的唇时,红唇还欲罢不能地想寻找他给的醉人气息,那饥渴贪婪的模样惹他大笑,笑声回荡在竹峰阁。 她尴尬羞赧地立在原地,见他狂笑又得意的走向竹峰阁内,她才徐缓地跟上去。 突然想到张淙亦在场,刚才也等于表演了一场蠢戏给人看,心火又上升了。 “你叫张淙吧,以后要是……要是遇上像刚刚那样的事情,你要回避啦!你……你若在场,我会不知所措、觉得很丢脸的。”她干脆找张淙说清楚。 “大少爷聪明,你有克他的方法,他亦不逊呀!”张淙连说话的声音都隐含着取笑意味,一次嘲笑两人。 “你这个阴森森的男人,说话也像涂了毒液一般。我是不知道关灏熙怎会用你这种人,但凡事有先来后到之序,我是先来的,是你的前辈,对我要客气点。”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才不会自以为是地管起她来。 张淙置若罔闻,径自进屋去。 洛琴心一直不知道竹峰阁之后是大片的竹林,竹影摇曳,南风一来,翠竹摩挲发出声响,十分悦耳。 竹林辟出一条小径,走在小径中似被竹子淹没,那感觉十分令人陶醉。 “‘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称之为‘竹峰阁’了,竹峰与竹风谐音,风中翠竹吹送的是君子之风,想不到你也有风雅的一面。”她愉快地回眸粲笑,轻快的步伐像是在跳舞。 殊不知她一身竹绿,与这片竹林相映,她就像一位在竹林中婆娑起舞的精灵,那一颦一笑都教人不饮自醉,目不转睛地被她吸引。 素来狂狷傲慢的俊容为她添了几缕温柔。 她离开竹峰阁后,他的生活全乱了、空虚了,做任何事都不顺心,没有她的那五日,是他自家仇未报以来,除去仇恨,最最不自在的日子,每一日像三秋之长,失落的岂只一个洛琴心而已,是他整个生命。 这种无边的悬念牵挂,她是否也感受到了? 不,他绝对不会向她提起思念她有多么令人憔悴怅惘,因为她对他已是嚣张至极,他的弱点绝对不能暴露在她面前。 “你爱竹吗?”洛琴心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眼前,一刻也不停地在他身边绕。 “不讨厌。” “口是心非,若不爱又怎会遍植翠竹?”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蓦地停下来,狐疑地眯眼,“有问题,你不是会随便附和别人的人,因为你太自大、太傲慢,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她踮垫起脚尖凝神读取他眼中的讯息,鹰眼忽地一弯,他笑得十分暧昧。 扶住她的柳腰,深深地吻住她,在红艳的唇瓣上展现他的魔力,她总是在他撒下热吻时变得温柔安静。 温热的大掌沿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而上,热情地延烧到她的胸前,她一惊,细语呢喃:“张淙……” “在我吻你的时候不要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恼火地喝道。 洛琴心越过他的肩线,发现张淙眼睛眨也不眨地在看他们,她也恼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关灏熙,你别动不动就吻我。”虽然滋味颇佳,令人醉而忘返,但她不会昏昏然而忘记正经事。 “刚刚是谁先把唇凑过来贴近我的?”他神情倨傲地挑眉,明明是她将俏脸凑近他,那么可口的小人儿,他怎会错过吻她的机会? “我哪有?” “还有,我不喜欢听你叫关灏熙三个字,改了它。” “改了它?”她顽皮地溜转灵眸,“叫熙灏关可好?” “谬论!”他满脸宠溺地轻斥,食指轻点她被吻过而显得丰润的唇,哑声纠正道:“叫我灏熙,不得有异议。” “是,奴婢遵命。”她笑吟吟地答允,再陪他散步于竹林中。 午后的南风是燥热的,但在遍野的竹林中,燥热的风似在穿越竹林时被吸收,去了浮燥,留下清爽宜人的凉意。 “爱竹者,君子风。你如何解释此话?”她的声音虽轻,却十分认真。 “就如你所见,有例外。要求我禀持君子风范行事,岂不污了我在外的‘魔名’?”他自嘲一笑。 “这并非你的真心话。灏熙,我想了解真正的你。” 俊脸深沉晦暗,他不爱这个话题。 “你只要跟随我、服侍我就够了,其他的你别多管。” “我不是酥香苑的姑娘,仅是服侍你的躯壳对我来说是不够的!难道在你心中,我和其他的姑娘没两样?永远只能猜测你的心吗?”她略为激动,也许现在不是谈此事的好时机,会把适才和谐的气氛全破坏,但她就是藏不住话。 一触及他最不想提的事,他的周身立刻染上杀气,竹林的凉风瞬间因他而变得凛冽刺骨。 “我懂了。”她的语气尽是落寞,终究是自己多求,他待自己好是暂时的,就如同他待媚娥一样,等到有了另一位佳人出现,他不会再把心放在她身上,她与媚娥到头来都不可能走入他的心扉深处。 关灏熙浓眉轻蹙,瞥了一眼张淙,关京扬对他的掌控愈来愈紧,彼此的关系随时 (: ) 第 5 部分阅读 关灏熙浓眉轻蹙,瞥了一眼张淙,关京扬对他的掌控愈来愈紧,彼此的关系随时可能决裂,他会引来杀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洛琴心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何,他最清楚,一旦关京扬知道他最大的弱点是她,难保不会危及她的安全,所以他不能待她太好、太特别啊! “我对女人是有要求的,她要机灵,要懂得如何取悦于我,除此之外,过于聒噪烦人的女人,我会不留情的叫她滚。”他的深情隐藏在瞳眸深处,冷冰冰地看着她,警告她最好适可而止,否则别怪他无情。 洛琴心心一寒,活力十足的模样不见了,怏怏不乐地低头随他漫步。 是夜,关灏熙凝视洛琴心的睡容不能成眠。 她照往常一样睡在凉席上,同样盖着那条粗糙薄被。一知道她是女儿身后,才惊觉她真的十分娇小,尤其是穿着女装时,柔美柳姿教人想要尽全力去呵护她。 清楚她的重要性后,他已不能若无其事地装君子,他想要她的人、她的心,光是静静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睡容,身体便燥热难当。 而且他怎忍心让她再睡于地板上?虽是仲夏之夜,地底的寒气依旧逼人,暑热地寒交锋,若是着凉可怎么办? 翻身下床,将她一把抱起,熟睡中的佳人发出呓语,似在说着想要弹琴之类的话,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琴痴! 忍俊不住地轻啄她的小嘴,红唇似乎很满足地微笑着。 抱她上床后,在床畔犹豫了好久,只能看着她,不能将自己的欲望付诸行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不懂怎么体贴一个人、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他只在乎她对他的看法。 “爱竹者,君子风。”她很仰慕这样的男人吗? “该死!”关灏熙低声咒骂,爱一个人就得忍耐不去做所有可能令对方受伤害的事,那么他的伤害又有谁来体谅? 烦躁难当地步出卧房,经过前厅时,看见张淙在椅子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他怎么忘了还有张淙这块碍事的木头存在? “每个人都跟我作对。”关灏熙推门而出,月色迷,已近月底,月儿的光环如眉高悬。 洛琴心在他身边已有半个月了,但仿佛与她前生就见过似的。 利眸微瞥身后,心中有了防备。 “你的气息已经不如之前稳当,别鬼鬼祟祟地偷窥我。” 张淙眼睛半睁,如老僧入定,却又洞察身边丝毫的变化。 “你身上散发着想发泄的火热气息,要我不受影响也难,也只有不懂深奥武功的洛姑娘能继续沉睡。”张淙声音平稳,像无波的湖面,没有起伏。 关灏熙可不认为他“声如其心”,张淙分明在挖苦他。 “是男人都会有欲望,你……不是男人吧?”他亦不甘示弱,思及媚娥色诱他想逼张淙知难而退,张淙非但没有退意,还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之风范,他彻底的怀疑张淙对女人的看法。 “我不是风流的男人。”张淙向来甚少开口,但遇到关灏熙和洛琴心这两个性格迥异又相互吸引的人后,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 “叔叔真不简单,找一个看似木头、吐出来的口水却全是毒的男人来‘保护’我,多亏他老人家用心良苦了。”关灏熙讥诮地走到前庭,沐浴在微弱的月光星芒下。 张淙无声无息的向他走近,“据我所知,与大少爷同寝一室的女人,未曾有过天明尚保清白身的,是我错听了吗?” 俊脸一拉,阴鸷地回眸,眸中迸射出深沉的光芒。 “我警告你,少管我和琴心的事。” “或者因为有我在,办事不便,若是如此,我可以避开。”张淙似笑非笑地说。 关灏熙火速移动身影,紧揪住张淙的衣领,冷峻的说:“别管我的私事!” “看得出来洛姑娘对你意义重大。”张淙面不改色。 “关京扬派你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你可以监视我,把我的一举一动报告你那狡猾的主子,就是别提有关琴心的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他疏忽了张淙一双犀利的眸子,迎接琴心回竹峰阁让他失了心防,忘了做周全的考虑,现在想要亡羊补牢、故作冷漠,看来是没用了。 “我会尽职做好关老爷交代的事,其余的我不管。” 多刺耳的挑衅,关灏熙杀意一起,手刀揽起周身的风做为利器,往张淙的腹部打出一掌。 张淙似有准备,往后一缩,架开他揪住领口的手,但没如他所愿,关灏熙换手将他拉近,张淙顺势旋身,脱离他的钳制,又迅速地往他的门面攻来。 两人互相缠斗,不分轩轾,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关灏熙冷眸一沉,将飘落的叶片射向张淙,张淙身形一转,轻易躲过。 “灏熙……”流连梦境的洛琴心被打斗声吵醒,爬起来看看,三更半夜是谁那么吵? 她倚在竹峰阁的门口,半睁睡眸,却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朝她飞来,又疾又狠。 “琴心!”关灏熙大惊失色,无暇理会张淙的攻击,疾飞身影,将洛琴心抱起一跃,蹬上屋顶,那片疾飞的叶片有一半镶入门板。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洛琴心还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被关灏熙抱到屋顶上了。 “没什么。”他脸色惨白地说。 “灏熙,你出汗了。” 关灏熙往额际一抹,那不是与张淙武斗时出的汗,是被她吓出的冷汗。 他抱着她纵身跳下,走进卧房,“你不睡出来做什么?” “我听见打斗声,是你吗?”身子被放在他的床上,但她毫无所觉,只觉得倦疲极了,很想继续睡觉。 “我和张淙在切磋武功。” “这么晚了还切磋武功?你知不知道很吵?”她埋怨地说,眼皮快阖上了。 “我们不吵了,你快睡吧!” “嗯,真的别吵了,这几天我在酥香苑都睡不好,一天过一天,以为白天可以看见你来,但你不知道在忙什么,我都扑空了。”她打个呵欠,攀着他的手臂呢喃:“现在回来了,好不容易睡着,你还吵醒人家。” 充满杀意的脸瞬间温柔似水,坐在她旁边轻语:“早知道你在等我,我也不必自我折磨了五日……睡吧!”他俯身深情缱绻地吻住那呢哝的小嘴,直到她的气息渐趋平稳,才舍不得的离开。 张淙环胸见他走出,丢掷一瓶白色小药罐给他,“这药对刀伤很有疗效,就不知道对叶片所伤有没有效了。” 接住白色药罐,狐疑的眼眸完全否定了张淙的好心。 “尽管使用,关老爷又不是派我来杀你,我不可能借此毒害你。”张淙旋身将沾了血迹的叶片丢出门外。 “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他狂傲地将白色药罐丢回去,坐到椅子上,撕下右臂的袖子,在上臂中央处,有条约莫小指长的血痕,伤口不深。 “洛姑娘睡了?” “你少惹她。”他严峻地瞪他一眼。 张淙回到盘坐的位子上,语重心长地说:“怕她受连累就将她送走。” “不,我绝不让她离开。”他鹰眸透露决心。 张淙似乎很不同意他的看法,目瞪着他。 关灏熙似在自言自语地咕哝:“明知身边危机四伏,随时会有人取我性命,她受敌人威胁亦是不可避免,但怎么我都不放她走,我要全心全意保护她的安全,若她有万一,我亦不会独活。”说完,低头包扎伤口。 张淙无表情的脸闪过一丝惊鸷,然后认真地思索他的话。 这就是每个人表现爱的不同方式,然而关灏熙的爱,让他无端端地受到震撼。 “关灏熙!”咆哮声自卧房传出。 关灏熙正在前厅擦拭琴身,这把“催命魂”是当今第一流造琴师吕茗所制,是他的宝贝,往日都是它陪他度过孤独的每日每夜,直到洛琴心出现,生活变得多采多姿,他便忘了孤独寂寥,差点也忘了一路陪他走来的“催命魂”。 他一回头,衣冠不整、满头乱发的洛琴心冲出来,秋眸喷出高热火焰,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了?”瞥了眼张淙奇异的目光,他不留痕迹地阻挡张淙的视线,虽然洛琴心现在满头乱发,瞧不出国色天香的妩媚,却衣衫不整,性感有余,这样的她仍会令男人无法移开目光。 “你……你说,你昨晚做了什么?”她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 “我是吵醒你了,但现在日上三竿,你应该睡足够了。”见她有别于昨天下午的怏怏不乐,他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吵醒我?有吗?”火气遽降,柳眉轻拢,她好像没有任何印象! “想不起来就算了,去把衣服换了。”他很自然地扶着她的柳腰,拿起桌上的一套绿衫交给她。 “咦?男装?”她仰着迷惑的小脸问道。[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习惯男装,不是吗?”事实上,他不愿意见她穿着女装,女装的她美得令人惊艳,就算她无意散发魅力,仍然会有人心仪于她,他不允许任何男人接近她。 “有必要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女人了。” “穿上就是。”他不耐烦地命令。 “我的女装扮相不好看,是不是?”她忽然很沮丧的垂下头。 “你想太多了,快换上。”他催促着,靠在卧房的门墙,须臾不离地锁住她窈窕的身段。 洛琴心感觉背后像要烧起来,不必看都知道是谁想用眼睛轻薄她,但她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竟然冲出去乱吼乱叫,早就被他吃尽豆腐了。 “出去!”硬是将色迷迷的关灏熙推出门外,她才安心地将男衫换妥。“这样俐落多了。”她很满意恢复男装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床,一把羞愤的怒火又疾速上升。 “关灏熙,我昨晚……为什么睡在你床上?”她羞愤交加地上前厅质询。 “我抱你上床的。” “抱……抱我上……上床?那你睡哪儿?”俏丽绝俗的脸浮上酡红之色,像极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妩媚。 张淙忽地插话进来,“大少爷十分犹豫该不该顺心而为。” “顺什么心?该不会是……”她又惊又羞的脸蛋透露她想入非非了。 “碍于我在前头,他没做。” “张淙,要你多嘴。”关灏熙这主子的面子全丢光了。 呼!洛琴心吁了口气,“以后不能对你太大意。” “饿了吧!桌上有肉包子。”关灏熙示意她去吃,然后又继续擦拭琴身。 咬着肉包子,洛琴心睁着大眼睛端详他手中呵护的琴,忍不住惊呼。 “催命魂!”过度的惊讶让她差点噎着,连忙喝了一口茶,顺顺气,大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须臾不离那把瑶琴。 “你知道?”关灏熙是小看她了,她不但琴艺造谐颇高,也十分识货。 “知道!半年前我路经郑县,想起天下最伟大的造琴师吕茗住在那里,于是四处打听他的住处,皇天不负苦心人,被我打听到了。我用尽身上的盘缠买上等的女儿红孝敬他老人家,他一看到酒,开心得不得了。”她眸光熠熠,那一次的拜访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除了更了解如何当琴的知音,也见识吕茗的豪爽正直,唯有这样一名磊落的琴师,才能造出拥有琴师之魂的名琴。 关灏熙脑海亦浮上吕茗的一身豪气干云,催命魂是吕茗最心爱的瑶琴,当初他看上催命魂,就打算不择手段地得到它,他未开口,吕茗就识破他的心思,答应送给他,但不许他糟蹋催命魂。 “琴音似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吕茗千叮万嘱,叫他切莫忘记此话。 他没忘记,甚至因此得到一身绝无仅有的功夫。 “没想到‘催命魂’在你这里,那么另外一把‘红颜’也在你这里?”洛琴心兴高采烈,顾不得吃完肉包子,爱慕至极地轻抚琴面。“吕茗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造琴师,这雕刻的功夫真是天下一绝。虽说是爽朗旷达之人,却也十分念旧,每一把琴都像是他的孩子,他会细细地将琴描绘成图来收藏,即使瑶琴售出,还能望图念琴。当时他酒兴一发,把所绘的琴图一一介绍予我,在这么多瑶琴之中,我最中意的便是‘催命魂’;没想到可以亲眼目睹,我实在太幸运了。”一谈到关于琴的事情,她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快把肉包子吃完,长些肉,瘦骨如柴,一点也不像女人。” 洛琴心置若未闻,没有跟他翻脸,反而兴致高昂地问:“‘红颜’能不能也让我看一看?” “送人了。” 送人?!那是一把名贵的瑶琴,收到瑶琴的那人必是他十分重视的人。 “送给谁?我好想看喔!那个人在京城吗?”她又急又兴奋地拉着他的臂膀问,不料他一缩,皱着眉架开她缠人的手。一股怅然直攫她的心,笑容僵凝了一会儿才又恢复。 关灏熙直觉想移开,她刚才所抓之处就是昨夜受伤之处。 “送给媚娥了。” “媚……媚娥?!”心头猛然一揪;没想到那个人是媚娥,他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重视媚娥,这个念头一生,即使名琴在手,都教她笑不出来了。 “大少爷,我去向老爷请安,马上回来。”张淙拱手说道,退出竹峰阁。 关灏熙冷哼一声,也只有向关京扬“请安”的时刻,他才能脱离张淙的监视。 请安?!说得多好听,事实上是回报他的种种给关京扬,好掌握他的一切。 “琴心,趁张淙不在,咱们走。”他将催命魂包妥背于宽背,拉着琴心快步离开竹峰阁,找到爱驹,抱她上马。 失魂落魄的洛琴心听到马儿的嘶鸣,才恍然发现自己正在马背上疾驰。 “灏熙,要去哪里?” “一个无人之处。”他尽情地策马往东奔去。 “无人?你想干什么?”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这个男人的轻薄,她才恍惚了一会儿,就被他给得逞了? “你又在想什么了?”他啼笑皆非。 “张淙呢?他跟来了吗?”她紧张兮兮地往后望,疾风飒飒,将束高的青丝往她脸上打。 “我甩掉他了,他跟着只会碍事。”关灏熙撇撇嘴角,受够了连日来一个大男人跟在身边伺候起居的滋味了。 “碍事?”思及张淙说昨夜是因为他在前厅,所以阻碍了关灏熙“想做”的事,瞬间火红了脸,嚷着:“你别乱来,我要回去啦!” “抓紧!前面是高耸的斜坡,他前倾俯身,加快疾驰的速度。 速度快得抓不住过眼的景物,洛琴心惊呼一声,什么话也不敢再问,紧紧地攀着马颈,闭上眼,小脑袋贴着他前倾的胸膛,他沉稳如鼓的心跳声可以安抚她内心的恐惧。 第八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速度逐渐减缓,洛琴心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眼前秀丽壮阔的景象教她看傻眼了。 “好美!”她出神凝望山脚下那一片繁华,变得如此渺小,屋如桌、人如粟,甚至还看得见巍峨的皇宫,在近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华丽耀眼。 关灏熙策马回头,徐徐地往位在蓊蓊绿林中的小屋迈进。 “没想到在高处看忙碌的人们是这么有趣。”她犹兀自沉醉在适才的震撼中。 他们在小屋前停下,关灏熙将她抱下马,拉着她的小手进屋。 一推开门,一阵尘埃飞扬,四周全是蜘蛛网,灵眸滴溜溜地将屋内浏览一遍。 屋内并无长物,仅见的是蒙着厚厚灰尘的几张椅子,脚下突然踢到一样东西,蹲身捡起,吹去尘土,才能模糊地看到书皮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四字“晓鸣琴操”。 “晓鸣琴操?!。”洛琴心惊诧地低呼,她听师父提过这本巨作,那可是当今琴论中最受重视的着作。 十几年前,关朔山就是因为此书而受到士人无比的景仰,因而声名大噪,能与他的着作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徐上瀛的“溪山琴况”,两人皆是琴论上的奇才。只可惜十年前关家惨遭灭门之祸,无人可以继承关朔山的琴技,任它白白浪费掉,而且据闻关家血案至今仍是一团谜。 一代大儒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备感凄清。 只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晓鸣琴操”会在这无人的小屋中,又关灏熙怎么会带她来这里? “关……”洛琴心心一震,惊诧地望着关灏熙,俊美无俦的面容一改狂傲的神色,流露出勉强压抑住的沉痛哀绝,从未见过这般悲怆的他,心头竟也随着他悲凉的神色而感到酸痛。 关灏熙将背上的催命魂解下,置于靠窗的长形卧椅上。 景物犹在,人事已非。 “给你。”洛琴心将“晓鸣琴操”交给他,他未接,她就硬是塞到他手里。“这是你爹的遗物,怎能任它躺在地上沾染尘土?”娇容漾起淡淡的笑,他的悲伤教人心疼,但毕竟已经过去,若她同样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拔,只会徒增他更多负面的情绪而已。 他盯着她温柔的笑靥,洛琴心十分机灵聪颖,但在她的眼前,他仍碍于情面无法坦白表达他最脆弱的一面。 自从入扬文府之后,他便不再来了,他不懂为何今日强烈的想带她来此地,莫非是他不敢来,所以才希望带着她,至少有个心灵的依偎吗? “你有个很伟大的爹,他为后人着述了不朽的巨作,我见过坊间的拓本,阅读过几篇他的文章,我只能说,他是琴的知音,他看透了琴的真谛,发扬琴美化人心、正义之师的一面。他是个令人佩服的学者。”初次接触关朔山的作品时,她就十分欣赏这样一个把琴完全看透的人,那时曾感叹,若能见上他一面,此生便无遗憾之事了;没想到之后她所见到的是关朔山唯一的儿子。 关灏熙目光深沉地盯着书本,当初会不珍惜它,便是因为它的言论太伟大、太神圣,一与残酷的现实对照,只觉这些言论根本是虚泛空谈,世上没有这么神圣的声韵,否则为何感化不了亲兄弟关京扬,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洛琴心不急着叫他把心声倾吐,不急着翻扰他一直封锁的回忆,静静地打开催命魂。 “人人唤你为‘琴魔’,却未曾听你抚过一音一韵,我想听你的琴音。”她的嗓音温柔,但一双澄澈水眸却异常坚持,不询问他要不要操琴,而是他非为她弹奏一曲不可。 关灏熙冷笑,“想知道关朔山的儿子是不是拥有同样出色的琴艺吗?”若非知道他是关朔山的儿子,她不会好奇他指下的琴音如何。 “不,弦与指合、音与意和,琴音是非常个人的表现,我想听的是关灏熙诠释的琴音,并不关你爹的事。”打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想看看他是如何会被称为“琴魔”,想听听他真正的心声。 虽然他面色未改,内心却起了波澜,他鲜少在人前抚弄瑶琴,之所以会得到琴魔之名,是因为有一回大醉,在酥香苑操琴,也许是大家并不期望他会弹出好琴韵,结果出乎意料,才会震撼了所有人吧! 媚娥乘此机会,顺水推舟地宣扬他的琴音,于是“琴魔”之名不胜而走。 此后,几乎都是在自辟的竹林里抚琴自娱,并钻研一套以音韵控制人心的心法,这样说来,魔音、琴音一体,倒应验了大家对他的称呼。 他不理睬长椅上尽是灰尘污垢,俐落地将催命魂抄在手中,飞身盘坐在长椅上。 不遇知音者不弹,这是他十分坚持的原则,然而今日……若有所思地凝睇洛琴心,她拿了张椅子坐在面前,弧形性感的红唇浅笑,目光闪动柔和的光芒,似在鼓励着他。 “我会用‘心’听。”她缓缓地阖上眼,似乎看透他那一丁点的犹豫来自于他不想把脆弱表现出来。 关灏熙脸部刚硬的线条变柔了,她是那么懂他,那么体贴他的感受,在她面前他得到最大的尊重,可以不再有任何顾忌。 琴弦在他修长的指腹下流泄清韵,托、擘、抹、挑的指法如此俐落熟练,仿佛他已和琴合为一体,洞悉琴的心思、借此琴韵言意。 一曲情感深厚的“忆故人”,在他用心的诠释下显得凄清萧瑟,哀哀切切的琴韵仿佛天籁,却又拥有凡人七情六欲的澎湃起伏,由他手指而来,往她易感的心里而去,化为丝丝缠绵的悸动。 这是他的琴音,也是他的整个人。 一曲弹罢,粉颊已淌满泪水,那岂只是“忆故人”的怀想而已?他把对爹娘的思念之心全投注在此曲之中,有痛、有苦、有欢、有怨呀! 余韵缭绕,回旋在她的灵魂里,她想,这辈子是不可能忘记这深切的琴声了。 久久,小屋内无声无息,宁静得连屋外的树叶飘落,他们都能听得见。 洛琴心缓慢地睁开带泪的湿眸,高俊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遮住窗外明媚的阳光,看起来好孤寂。 她无言地从背后抱着他,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才释然地握住她的小手。 “十年前……”他的声音粗嘎沙哑,隐含无边的痛苦,那一直是他不想去想的往事,现在竟有股冲动想要对她倾吐。 洛琴心仰起小脸,静默地守在他身后,只要他不嫌弃,她永远会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我爹与关京扬的感情向来不错,两家走动频繁。一回,爹去豫南访友月余,留我和娘在府中,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到爹回来,娘一反常态,变得郁郁寡欢,对关京扬每次的出现都有如惊弓之鸟,爹才发现不对劲了。我想,娘肯定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向爹哭诉关京扬染指她……”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握住她的大掌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洛琴心咬着下唇,不敢喊痛,她的手对痛觉是最敏感的了,但宁可让他发泄,有个可以凭借的东西支持他,也不愿打断他。 深吸口气,他含恨地继续说道:“关京扬老早就觊觎娘的美色,只是碍于爹的存在而不敢有所行动,但他终于忍不住,在爹外出的日子强逼娘做出不轨之事。难怪娘在那之后天天以泪洗面,问她也只是抱着我哭,我完全不能为她做任何事。爹为此震怒,他并没有怪罪于娘,只是深刻的觉悟,关京扬根本不是人!两兄弟闹翻了,娘过度自责,选择上吊自尽来结束一生,关京扬将娘的死怪罪于爹,派了杀手灭了所有活口,爹还是他亲手杀的。” 他的胸臆起伏之遽,教洛琴心更加紧抱着他。 “而我……我没有哭,只是呆愣地看着那一幕幕的血腥,一夜之闲,关宅面目全非。关京扬本欲杀了我,但我对他说,我想要活下来,我可以为他做牛做马。他没有把我杀了,但也没有逼我做牛做马,他要弄臭爹的名声来做为报复。”突然,沉痛的笑声由他喉间逸出,愈笑愈狂。 洛琴心绕到他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但她或许能了解他的性格会如此偏激狂傲的原因了。 狂笑的眼忽地转为阴森,睇着遥不可及的一方,似在回忆这十年的生涯。 “我苟活下来,十年来未曾为爹娘流过一滴眼泪,更不可原谅的是竟然照着关京扬那老贼的计划走,一步步摧毁我爹一生的英名,每个人都知道关朔山有个败家子,让关家彻底的蒙羞。” 他步伐不稳地走出小屋,外头阳光刺眼,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我是个无情冷血的人。”他低头自嘲地笑着。 “若你是无情冷血之人,怎能弹出感动我的琴音?”那一曲是他压抑整整十年的情感,没有掩饰或添油加醋,是由他肺腑传递给她的思绪,他怎会是无情之人?难道这十年来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思及此,撕心扯肺之痛在她的灵魂深处蔓延疾走,烧灼她的眼。 “你……被我感动了?”他的眼满是疑惑惊异,方才一曲抚完根本不敢看她,直到现在才见到她颊上的泪痕,以及濡湿的水眸。 “别错待了自己,你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我的琴音只有激愤怨恨。”他仍然存疑。 “我听见寂寞,和一种需要。” 他的心一悸,错开互相凝视的目光,他不习惯被人看见他的脆弱,尤其是在她面前。 “关京扬玩腻了,他觉得百年后见到我爹,可以将我爹彻底地踩于脚底,让他永不得翻身了。”他忽然说道,眼神一变,充满阴沉精锐。 “你的意思是……他随时可能杀你?”她惊愕得瞠大双眼,掩住小口,由衷的希望这不是真的。 “张淙是他的眼线,武功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只怕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江湖上杀手何其多,要杀我一个关灏熙,只要动用千两,便能达成他的心愿。” “那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他。”如果可以,她愿意以琴音为赌注,只是她感到十分不安,第一次如此害怕自己的琴音无法感动人,若是失败,关灏熙的命休矣! “傻瓜,你找他有何用?他应该听说你是女儿身的事情了,你若想去找他为我讨回公道,只怕是污了你的身子,也不见得能为我做什么。”他沉重地说,她能有这份维护的心,他已甚觉安慰。 “我可以用——”她正想吐露用琴声疗人,他却抢了白。 “你什么也别想,不要去接近关京扬,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已经有计划,在关京扬的生命中有两项不能或缺的东西,其一是女人,其二是权势财富。夺他的女人我没兴趣,但我要他失势无财。”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失去财势呢?” “偷他贿赂官府、与官府勾结谋取暴利的证据。我调查过,那本帐册放在他床头墙上的暗柜中。” “那还等什么?”她眨着晶亮的眼眸,痛快得仿佛关京扬已经被捕。 “钥匙在他身上,要取得证据不容易。”这便是他迟迟未动手的原因,眼神一合,语气忽变,“况且告到官府又如何?官方是他的人,我毫无胜算。唯一可报仇之计,便是杀了他。” 洛琴心大受震惊,“不!你不能这么做!他活着纵然令人深恶痛绝,却不能以私法行刑。你现在已经想要跟他决裂,他未尝没有想到这点啊!能用银两收买张淙监督你,自然有更强的高手在暗中保护他,你要下手谈何容易?说不定先被杀的人是你!” “那就同归于尽!”他阴狠地笑道。 “那我怎么办?”她生气的问,他把他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可知道他关乎她的命啊?! 他怔忡了一下,撇过脸无情地说:“你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 她心灰意冷,早知道在他心目中没有她,却还是感到深深的悲伤。 “那你爹娘的名声呢?靠谁来挽回?” “我已经有计划了。在杀掉关京扬之前,我要向‘琴医圣手’挑战,重振关家之名。” 洛琴心震惊地瞪大眼睛,感觉擂鼓般的心跳紊乱极了。 “打败琴医圣手,也等于取得天下第一琴艺之名。据说琴医圣手已经北上,或许已在北京城内,我会不择手段与他做一场公开比赛,没有孰赢孰输,因为我一定会赢。” “不……不可以……”她摇头惊恐地说,她不要跟他正面冲突,那绝对会失去他。 “琴心,你一定要支持我,只有你在我身边为我打气,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对付琴医圣手。”他抓住她颤抖的细肩,鹰眸犀利。 “我——” 关灏熙将“晓鸣琴操”放入怀中,背起催命魂,拉着心魂涣散的洛琴心上马。 “琴心,你就是酥香苑的清心姑娘?!”关笑缘惊叹地上下打量她,他曾出过高价掀开她的面纱,但怎么也想不到国色天香的清心姑娘,就是这瘦小的洛琴心。 洛琴心意兴阑珊地瞄了他一眼,她现下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这个色鬼。 “怎么不早说呢?来人啊!”关笑缘一吆喝,几个奴仆挑着两只华美的箱子进来。“打开来,给琴心看一看。” 一打开,前面这只箱子全是绫罗绸缎,也有做好的衣裳,五彩缤纷;后头那只箱子发出刺眼的光芒,全是珍贵的明珠金钗。 “庸俗之物。”她低声咕哝,若是关灏熙在此,他肯定将这些东西连同关笑缘一块儿轰出去。 关灏熙是认真的,他与张淙正在城中张贴挑战琴医圣手的公告,他要琴医圣手自动现身,唉!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烦死了。 “这些只是一部分,陆陆续续我会再差人送来,你可以尽情地享用,如果还缺什么,派人告诉我一声,我立刻去帮你办。”关笑缘垂涎地拉起她的青葱玉指,领着她把所有美好的物品看完。 洛琴心心不在焉地浏览一遍,小脑袋瓜所想的全是关灏熙那一番话。 什么同归于尽、挑战琴医圣手,在她心里种下滔天的烦根,至于关笑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没心思去理会。 “琴心,你跟着我吧!你看,你要什么我可以全部给你,就算要我的人、我的心,也全都给你,一旦你成为我的人,天下的财富尽归你和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关笑缘认真地执起她的双手,承诺物质不虞的誓言。在他眼底,只要有财富,便能幸福。 “成为你的人?”灵光一闪,她惊喜地笑着,这个方法未尝不可,成为一个男人的女人…… “你们在做什么?!”关灏熙愤怒地将他们分开,瞪了洛琴心一眼,扫视堂内华丽的服饰,英眉深锁。“全给我撤走!” “灏熙,想要让女人幸福,不是靠坏脾气便能留得住的,你最好收敛一点。琴心,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关笑缘讥讽地笑着。 “好。”她笑咪咪地回应。 关笑缘信心大增,昂首阔步的离开竹峰阁。 “这是怎么回事?”关灏熙回头,火气酝酿在他的黑瞳中。 洛琴心拾起几件衣服欣赏,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些暴露大胆的衣裳,关笑缘真会打算,不过刚好谋合她的计划。 “琴心!”他被她忽略了,这种滋味教他不禁咆哮起来。 她一点也不害怕,笑盈盈地问:“打听到琴医圣手的消息了吗?”得做做样子,关心一下进度。 关灏熙将她手中的衣服丢开,一股惶惶不安从他的心延伸至四肢百骸,她若是爱慕虚荣的女子,那么他拿什么去跟关笑缘比?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别想换回女装。”他沉声警告,双手紧圈住她的腰肢。 “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穿很可惜!灏熙,我只穿一天,一天就好。拜托啦!”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哀求。 “不行!”他无法忍受别人逗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顶多只穿给你看……还有张淙看!”她无奈地瞄了张淙一眼。 “你……”他被那张渴望的俏脸打动,而且只穿给他……还有张淙看,其实全是私心作祟,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好,否则以她倾城之姿,真不该埋没,而他亦爱煞她的女装娇态啊! “好不好?” “就一天。”他让步了,嘴唇被她轻啄了一下,只见她眉飞色舞地跑去换下男装。 他在前厅等待,十分期待她以女儿娇态出现,再一次撼动他的心房,为她悸动眷恋。 只不过……这张淙脸皮厚到家,仍是文风不动地留在屋内。 洛琴心故意拉低胸前的衣裳,颇有唐朝女人的豪放作风,然后姿态撩人地走到前厅。 “你是怎么搞得,连衣服都穿不好?”关灏熙气煞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但仍然露出一片春光,她再这么不懂得维护自己,他会管不住内心翻腾的欲望而伤害她。 “这个是这样穿的嘛!”她不悦地再拉低一些。 “你不够丰腴,撑不起来,少露出来丢人了。”说着又将她的衣服拉高,与她拉扯了半天,听到张淙刻意发出的咳嗽声,他立刻惊觉地将她纳入怀中。 “琴心,咱们去竹林散步。张淙,不准跟来。”他霸道地将她带出去。 洛琴心忽地挣脱他的怀抱,跑到张淙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张淙的脸突然一红,身后一个力道将她猛地拉回怀中。 “张淙,记得喔!” “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叫他在看我的时候要记得把口水擦干净。”她古灵精怪地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关灏熙多心了,自她换下男装开始,她就使尽浑身解数在引诱他犯罪,而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虚伪过,明明欲海波涛汹涌地在折磨自己,他仍然不敢对她逾矩。 他是人人害怕的摧花恶魔,但每次遇到她,善与恶的交战就会不断发生。 戌时,张淙突然说他吃坏肚子,会去茅房很久很久,然后神色怪异、全身紧绷地离开。 洛琴心在心底暗笑,张淙不适合说谎! 关灏熙正觉得不对劲,洛琴心忽然要求沐浴,不同以往,她并没有叫他离开,没有凶巴巴地叮咛他不准偷看。 戏水声不断由房内传出,还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她玩得不亦乐乎,他在前厅却是脑海一片旖旎春色,压抑得不亦苦乎。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向来冰清玉洁,即使古灵精怪却不失羞怯之心,每次吻她她仍会害羞脸红,不过今日多次主动诱惑他,他…… “啊——”突然一声拔尖的叫声划破静谧夜空。 “琴心!”关灏熙如箭似地冲进卧房,琴心脸色惨白地往他扑来。 “灏熙,小心刺客……”只着抹胸的娇躯一软,在失去意识前双眸尽是担忧,终于还是昏倒在他怀中。 鹰眸盛怒地瞪视房内另一名不速之客,他用黑布蒙着脸,身着夜行衣,手持长软鞭,软鞭之尾还染着淡红。 关灏熙的心狠狠一抽,扶着洛琴心的手颤抖着,在他的手掌之下,有两条深长的鞭痕交错在白皙的玉背上,汩汩沁着血珠。平滑的背部烧烙出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速之客见事情已成,往窗口跃出。 “张淙!”关灏熙震怒地大吼,将昏厥的洛琴心抱到床上,让她趴卧着,旋身追赶刺客。 追出屋外,张淙已经和刺客动起手来,刺客身手虽然不错,但遇上张淙这等一流高手,数招便被制伏,趴跪于地。 关灏熙抢走他的鞭子,狂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迟疑,力道残狠地往他背上一抽。刺客痛叫一声,惊惧地望着关灏熙有如恶魔的脸,一股寒意在他背脊疾窜。 “你知道你伤害的女人是谁吗?她是我关灏熙的女人!”说着,又听见刺客哀号一声,软鞭上刺客的血混合着洛琴心的血。“我关灏熙的女人你也敢惹?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不要,关大少爷,不关我的事啊!”刺客自己掀下遮面黑布,露出一张恐慌惧怕的脸。他当然听过关灏熙在外的魔名,只是那笔钱财太令人心动,有了那笔钱,他可以远走高飞,所以起了贪念,以为不会那么巧被抓,怎知还是落到这恶魔的手里。 “不关你的事?”思及昏厥在床的洛琴心,浓眉一锁,扬起手又抽了数鞭。“如果琴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把你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再把你鞭尸,你最好不要有家人,否则他们全都没命。” “大少爷,打死他就问不出原因了。”张淙出声提醒。 “好,说,是谁派你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关京扬,但为何是向琴心下毒手,而不是他?况且以这名刺客的身手根本碰不到他一根寒毛,关京扬不会白费银两请这种人。那么,就是另有一人想置他于死地,不,是置琴心于死地。 “请你别伤害我的家人。”刺客发抖地抱住关灏熙的脚,恐慌地哀求。在他上方的男人,仿佛是地狱来的夜叉,双眸毫无怜悯之情,鄙视所有的人。他后悔接下这件差事,后悔极了 (: ) 第 6 部分阅读 “请你别伤害我的家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刺客发抖地抱住关灏熙的脚,恐慌地哀求。在他上方的男人,仿佛是地狱来的夜叉,双眸毫无怜悯之情,鄙视所有的人。他后悔接下这件差事,后悔极了。 关灏熙只手抓起他的头发,与他平视,“再不说,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是……是媚娥姑娘。”刺客抖瑟的说,眼睛害怕地闭起来。 “媚娥!”他微微一惊,眼中杀意渐浓,将刺客如垃圾般丢开。“张淙,看好他,明天我倒要看看媚娥怎么跟我解释?” 他转身进屋,拿了药粉心急如焚地赶到洛琴心身边,只是转身的瞬间,阴鸷凶残的神色已化为忧心忡忡。 本来娇艳如花的脸蛋,此时惨白如雪,红唇亦不再红艳,玉背上交叉的血痕怵目惊心,如划了两刀在他心上一般,疼痛异常。 他细心地将白色粉末轻洒在丑陋的鞭痕上,立刻听见她反抗的嘤咛,那肯定很痛,尤其鞭打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灏熙……”小手忽地抓扯他的衣服,紧锁的柳眉下是一双因痛转醒的眼眸,显得迷蒙无神,但苍白的唇不断地在说:“刺客……他来杀……杀你了……关京扬他……唔,好痛……”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沁出,布满了忧心的脸蛋。 “琴心,我没事,你别说话了。”他也是一身冷汗,眼底始终抹不去深沉的恐慌。 直到此刻,有了生死离别的惨剧发生,他才能体会洛琴心已经代替了爹娘,成为他今生最重要的人。 “不……我要说……”她试图撑起身子,怎奈背痛的折磨教她快死掉似的。“刺客伤……伤到你了没?” “没有。”他放下药粉,放低身子,尽可能让她很轻易的看见他,并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她释然一笑,无力地闭着眼呢喃:“你没事……今晚泡汤了……”原本好好的计划全毁了,她无法成为他的人,无法让他有所牵绊而放弃同归于尽的傻念头。 关灏熙没听清楚她的话,小心地为她盖上锦被,轻声问她:“痛不痛?” “不痛……那是骗你的,痛死人了。”她咬着下唇委屈地叫。 “我要杀了那名刺客!”他猛地转身,直想要将刺客大卸八块,但微薄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腕,他阴鸷的回头。“别……别让你的手沾染血腥,不要……”她带泪的眸子尽是恳求,他的思想太偏执、太残暴,这样会带给别人痛苦,连他也会活在阴霾中,她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快乐起来啊! “他把你伤成这样,他该死!”黑瞳中没有丝毫同情。 “你还不懂吗?杀了他并不会使我快乐,唔……”她过于激动,背上的痛又如火在烧一样。 “别乱动了,都伤成这样,你的痛苦全是他给予的,杀了他岂不痛快?” 她紧抓着他的手,“这双手是用来弹奏最美妙的琴韵,是一双会使人心平气和的好手,不该沾上血腥。虽然你没有对我解释过,我却相信京城内的谣言全是有人蓄意捏造,这双手没有残害过一条生命,没有奸淫过良家妇女,对吗?” 关灏熙完全怔忡住了,她竟能如此将他看透。他想起爹教他抚琴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灌输这层观念给他—— “琴声平和朴实,像山水一般自然、清幽,不求显于官廷,不求喧闹人间,这是人们所说的君子之德。灏熙,你要记住爹的话,你的这双小手将来会变成大手,小小的力量会成为伟大的影响,让咱们父子的手开创一片有君子之德的人间净土。” “琴心……”他嗄声低唤,又回到她的床前,用衣袖为她拭去香汗。 一直以来,他排斥爹正直的言语,所以连爹最得意的遗作“晓鸣琴操”都弃如敝屐,全因为“晓鸣琴操”所描述的什么人间净土是假的、用琴音美化人心是假的,是爹的一相情愿,但今日由琴心口中说出来,竟教他没来由的想起爹对琴韵的期许。 “今晚别走……求你留下来……”她十分疲倦地哀求他。 “好,我不走,你安心的睡。” “不要莽撞去找关京扬,不要同归于尽,不要离开我……”她沉沉睡去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 第九章 当洛琴心醒来,已是翌日的傍晚时分,她睡眼惺忪,倦极了,想再睡一会儿,突然想到关灏熙,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杀关京扬了? “灏熙,唔……”才微微移动身子,背上的疼痛便像要将她撕裂。 “洛姑娘,你醒了。”张淙端着一碗鲜鱼粥进来。 她的神色蓦然一变,戒慎地瞪着张淙,“昨晚的刺客是不是跟你同伙?关京扬派你来监视还不够,更派了杀手双管齐下,想要对灏熙不利,是不是?” “这是鲜鱼粥,你一天没吃东西,把它吃了。” “别假惺惺了。灏熙呢?”她忧心地想要下床,但身上只着一件抹胸,只好继续卧在床上,不敢在张淙面前有任何举动。 “大少爷出去了。” “去哪儿?你怎么没跟着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形成巨大的恐惧。 “大少爷坚持要我留下来保护你,并交代你醒来之后一定要伺候你吃东西。”张淙很为难地接下关灏熙指派的工作,留下来保护洛琴心等于愧对雇请他的关京扬,但他虽有犹豫,却也顾不得关京扬会怎么说,毕竟竹峰阁真的危险,她一个人在此是令人担心的。 “保护我?”她是很感动,只是张淙值得灏熙托付,那么就表示……“你和昨天那名刺客没有关系?” “刺客是我制伏的。”他云淡风清的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费劲地误会你。”她心中有丝懊悔,但心念一转,张淙确实是关京扬派来的人,尽管至今还未做出伤害关灏熙的事,但迟早会是敌对的人。 张淙也不再多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怪罪于她,就算有,大概也没人瞧得出来。 “琴心醒了吗?”是关灏熙的声音,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同于以往的沉稳有力,带点急躁仓促。 “灏熙!”看见他,她就松了心,脸部线条终于能真正放松。 “给我。”关灏熙接过那碗热腾腾的鲜鱼粥,使了眼色示意张淙退下,走至床边,拉来一个小矮凳,以能平视她的姿态坐在她面前。 “你喂我吃吗?”她惊喜地问。 “张口。”汤匙送至她的口,她一副甜蜜的模样,吃了一口之后,笑容慢慢地隐去。“怎么了?太烫了吗?”他皱眉,细心的吹凉一匙的鲜鱼粥。 她凝视他真诚的眼眸,这是装出来的吗?那么……那么他身上那股艳俗的香味儿是怎么回事? 那股香味很熟悉,一闻这味儿就想起媚娥。他趁着她昏睡之时,破了誓约去酥香苑了? “不烫了。” 她黯然地吃下,食不知味呀!心儿绕的浮是他与媚娥相好的画面,在他心目中,受伤的她不及媚娥重要。 “你去哪里了?”她闷声问,忐忑不安的等候他的回答。 “处理刺客。”他简单明了地说。 一早他就抓着刺客到酥香苑和媚娥当面对质,纵使媚娥极力否认她是主谋者,但他不会看错她眼底的惊慌和惧怕,怕什么?怕事情败露后得不到他的宠爱,便失去大靠山吗? 他放了刺客一条生路,但媚娥的下场显然凄惨许多。两条路让她选择,一条是伴青灯一辈子去跟佛祖忏悔,一条是自毁容貌。她哭着选择后者。 “噢。”洛琴心默然地低头,他说谎,为什么不对她说真话? “不问刺客的下场吗?”他挑眉,以为她会关心刺客是否让他的手沾了血腥,但瞧她一副兴致索然,与昨夜大有不同。 “你没杀了他吧?” “没有,我放他回去孝敬父母了。”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的反应出奇冷淡,关灏熙感觉到了。 向来他不过问别人的喜怒哀乐,任何人的反应与他无关,他只求一己的快乐,若要说他曾经在乎过谁,就只有洛琴心一人了。 他欲开口问明原因,才发现她很久没正眼看他,一直是眼神空洞地对着她的手指发呆。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惹毛了他,但她是受伤之人,他只好压抑着。 真是见鬼了!每次都得为她一再的压抑情绪。 起身走出,不经意瞥见多了一只华丽的箱子,皱了眉头,那种奢侈的东西唯有关笑缘才有。 在前厅,张淙专注地擦拭他的刀,当关灏熙走出来,现场气氛立刻变得诡异极了。 “关笑缘来过?”关灏熙口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来过。”张淙收起亮晃晃的刀,简单地回答。早上关笑缘是来过,又带来女儿家喜爱的珠宝饰物,说是自东欧传进来的,只是当时洛琴心未醒,他只好闷闷地离开,下次再来。 关灏熙不悦的黑瞳结起一层寒冰,身侧的拳头紧握。 这世上还有谁能推心置腹?她口口声声要以琴韵正人心,不要他离开她、不要他与敌人同归于尽,原来只是为他的敌人操心,口是心非,跟当年关京扬的背离有什么不同! 几件饰品就将她收买,他还能期待些什么?! 自此之后,关灏熙刻意疏远她,冷淡无情的态度教洛琴心措手不及,连张淙亦感到些许讶异。[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甚至他不再守在她身边,日日外出寻欢,每天出去四、五趟,回来也从不主动与她说话。但他又每日按时为她抹药,不假手于他人,这两种极端的表现,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只知道他离她愈来愈远了。 洛琴心很努力的想让自己的伤快些好起来,总是忍着痛下床走动,适应那股如地狱之火在烧的痛楚。 她想,是因为她带伤之故,关灏熙才独自出外,一旦她能走能动,他必定会如往昔般带着她。 教她懊恼的是关笑缘这个麦芽糖似的男人,几乎天天上门来关心她的伤势,她怀疑他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看不出她对他并没有好感呢? 这一日,洛琴心觉得背部舒坦了不少,整日卧在床上真是生不如死,于是下了床,沿着周围的家饰摆设行走,借它们撑住身体的重量。 “若想要早点跟灏熙出去,势必要自己行走,不能拖累了他。” 放开攀附在桌上的手,张开手臂平衡身体,走了几步,背部似在抽搐,痛得她扑向前去,以为会跌倒在地,却撞上一堵肉墙。 她吃痛地埋在来人怀里,大口喘着气,直到那抽搐的痛楚稍褪,她才抬眼。 “啊!”急忙的想推开那笑得淫邪的关笑缘,力气却怎么也使不上。“放开,我要回床上。”她挣扎着。 “小心,再乱动会扯痛伤口的。”关笑缘乘机对她毛手毛脚,掠夺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视地。 “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你呀,今天好点没?”他非常陶醉她身上的馨香,淡雅高洁,忍不住低头更加亲近她。 “喂,你干什么?”她害怕地缩起脖子,讨厌极他那副淫欲的笑脸。“关二少,请你自重,灏熙马上就回来了。”她板起脸孔警告。 此话对关笑缘似乎发生了作用,他节制地停下不安分的手,洛琴心吁了口气,可是他的眼神并不像会退缩,她的警戒心又起。 “琴心,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灏熙最近对你非常冷淡,瞧我天天上门找你,他竟未曾发过一顿脾气,更不像以前一样马上请我离开,你不会没感觉吧?” “他最近很忙,没时间与你斗嘴。”她自欺欺人地说,秋眸黯然神伤。 “喔?他在忙什么?” “他在忙……”她不知道呀!若是灏熙能主动与她说说话、聊聊近况,她也不会完全摸不着他在忙什么。 “忙着与酥香苑的姑娘谈情说爱,忙着享受他人生最后的快乐时光。” “最后?什么意思?”她一惊,顾不得自己的伤心难过。 “何必那么紧张?琴心,我是很认真的,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更不会冷落你。”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爹有什么计划?”她着急地抓着他的臂膀。 “灏熙在你面前说了不少我和爹的坏话吧?其实不怕告诉你,只是……”他心怀不轨地凝睇那张紧张的俏脸。 “只是什么,你快说呀!”她没耐性地催促着。 “只要你收拾东西,离开竹峰阁,到我的长泓阁来,我就告诉你。”他轻佻地捏住她的下颚。 “休想!” “琴心,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跟着我,凭我关二少的身价,犯不着为了一个已不是黄花闺女的女人费尽心机。灏熙玩过的女人,就算长得再倾城倾国,一般男子仍无法接受。”他的口气轻蔑,若不是她的美色真的教人垂涎,每天让他想到心痒痒,要他低声下气哄着她,她想都别想。 “别把每个男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下流,我和灏熙是清白的。”她完全看清楚了,关笑缘表面功夫做得真好,人人夸他是君子,私底下却是一个轻浮男子,若不是跟他相处过,很少人看得出来他的伪善。 关笑缘忽然仰头大笑,“你说什么?清白?!你撒谎也得打个草稿,谁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你只要把你爹的阴谋说出来,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关笑缘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笑着摩挲她细滑的脸蛋。 洛琴心紧蹙柳眉,却没有躲开他,来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关二少,人人都说你是正派君子,我也一直认为你是,那么你怎能眼睁睁看你爹残害一条人命?” “什么残害人命?我爹顶多是让灏熙滚出扬文府,过他应过的生活,如此而已。”到时候关大少爷的位置又是他的了,不用老是得忍受关灏熙喧宾夺主的气焰。 “不,你爹不会那么简单放过灏熙,他……灏熙!”她眼睛一亮,听见灏熙的脚步声,忙不迭地走到前厅。“你回来了?” 关灏熙淡然地回应一声,神情煞是疲倦地坐在椅子上。 “灏熙,喝口茶。”她端了一杯荼给他,局促地问:“你待会儿还会出门吗?” 啜一口茶,鹰眸冷冷地抬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背不痛了。”她微笑地说,尽管玉背已是一片汗水,她仍是咧嘴而笑。 “那又如何?” 那陌生的口气教她心底一阵酸涩。 “我看你最近很忙,也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如果你要出门,带我一块去,好吗?” 深沉的眼睛越过她,看到带笑的关笑缘走近,自她背后亲密地抱着,一股怒火自胸臆狂烧,但他又掩饰得很好,冷淡的眼眸依旧冷淡。 洛琴心惊呼一声,又不敢叫痛,关笑缘碰到她背部的鞭痕了。 “灏熙,你今天比较早回来喔,要不然我和琴心可以多聊一会儿呢!” “笑缘,什么时候开始你会尊重我的存在了?我在或不在,你们仍然可以聊得十分开心,不是吗?聊天,可以,只要不吵到我。”关灏熙不正眼瞧琴心,冷漠无情地说,黑眸一闭,逃避琴心讶异的目光。 “琴心,听见没?灏熙愈来愈识趣,咱们也别妨碍他休息,一块儿用晚膳去吧!”关笑缘眼神净是得意的笑。 洛琴心愈想愈不可原谅,即使关灏熙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也不该将她视为外人,他的陌生疏离已经使她心碎难当了。 “关灏熙,你这几天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我惹到你了吗?”她气愤地将连日来的委屈咆哮出来,一激动,背部的伤似乎又觉醒,默默地折磨她,她只能冒着冷汗,咬牙忍受。 关灏熙使力地一拍桌面,怒气腾腾地站起,眼神凶恶地瞪着她。 她竟敢厚颜无耻地问他怎么了?这几天他不在不是反倒称了她的心,可以多多亲近关笑缘?关笑缘已经为她着迷万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是惹到我了,我要休息,不要任何人打扰,你没听见吗?”他咬牙说道。 “你可以休息,我不会吵你,但有必要说得好像我和关二少很亲昵似的吗?我和关二少——” “我眼见为凭。”他讥笑一声,扫过放在她腰上的手。“我一点也看不出来你们哪里不亲密?” 气愤的洛琴心无暇去理会关笑缘占有性的宣誓,她全心全意的想让关灏熙正眼看看她,恢复他之前的温柔。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我能行动自如,我才不愿意独自留在竹峰阁,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为什么你眼中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我?”她激愤得红了眼眶。 “幸好你没跟着我,这几天我不知道玩得有多快活,带着你只会绊手绊脚!” “你……”她的眼泪决堤而出,止也止不住,好痛!她的心好痛,远远胜过几乎要了她的命的鞭打之痛。 洛琴心推开关笑缘,伤心地跑进房里,闷在被子底下哭泣。 前厅,关笑缘眼看形势对自己愈来愈有利,暗喜在心,故作大方地说道:“灏熙,你也真是的,怎么把琴心给弄哭了?快去安慰她。” “她不会哭。”他沉声回道,区区的几句话就能把她弄哭,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份能耐。 “她明明哭成泪人儿了。”关笑缘没注意到这话让关灏熙愀然变色,继续说教,“女人要哄,而你不懂,你只能在那些歌技面前耍你的公子脾气,她们当然不敢反抗,若换作平常的姑娘,你这种人是不会受欢迎的。你好自为之吧!” 关笑缘大笑地离开竹峰阁,关笑缘青筋暴凸地将门甩上,在厅里来回踱步,目光不时往房里瞟,俊脸尽是犹豫之色。 “大少爷,洛姑娘该上药了。”张淙轻声提醒。 “不用你说。”关灏熙拿了药粉,又踌躇了半天才来到房门口,推门欲入,却发现门被锁住了,他烦躁地叫:“开门!” 锦被中钻出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一边抽噎一边说:“你走开啦!” 关灏熙怒叫:“你该上药了。” “关你什么事?我只是一个讨人厌的外人而已。” 他听得出来她的鼻音甚重,有再大的怒气,一思及她泪汪汪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心疼倒是占据更多的情绪。 “你不开门我要破门而入了。” “你撞啊,反正房子是你的,撞坏了又不是我的损失。” “大少爷,让我来。”张淙拿了一根细铁,钻进门缝中往上一提,门便打开了。 “你下去吧。”待张淙退下,关灏熙走进房内,盯着哭得眼睛红肿、一看见他就往被里钻的泪人儿。“把衣服脱下来。”等了半晌,锦被中的人依旧没有回应,他气得掀开被子。“琴心,别跟我耍大小姐脾气。” “明明是你在耍脾气,怎么怪到我头上来?”她扁着嘴,眼泪扑簌簌直掉。 “衣服脱下。”他再次命令。 “不要。” “那我就亲手帮你。”反正能看的全看光了,而且他动手帮她,也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甘愿地叫他转过身来。 盯着凝脂雪背上的鞭痕,他的眼眸更深黯了。原以为她一日日地在复元,至少不会再沁出血液,怎料鞭痕上又凝着一颗颗小血珠。 他心疼地大皱眉头,细心地为她上药,听见她亟欲忍耐却控制不住的痛呼。 “以后别生那么大的气,要不然伤口永远不会愈合。”他口气是斥责,眼底却是一片柔情。 “都是你让我生气的。”说着,泪珠掉得更凶、更快,双肩不断地颤抖,哭声也掩饰不住了。 “你别再哭了行不行?上药本来就会痛的。”真是气死人了,她一直哭,他的心就一直揪着不能放松。 “我是心痛!”她放声大哭,哭得令人柔肠寸断。 “我已经被你哭烦了,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不要不理我。”她的气焰尽消,泪眼中只存在深挚的感情,“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别对我那么冷淡。这几天来,你的态度都是这样,冷漠无情不足以形容,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他一怔,冷笑一声,“有笑缘陪你,你会难受?” 洛琴心急急地抹去眼泪,问道:“你在吃醋吗?” 关灏熙脸一热,一时分不清是羞,抑或是怒气所致。 “少自作多情。”他僵硬、不自然地说。 闻言,小脸黯然,洛琴心十分失望地垂下无神的眸子。 “说得也是,你有媚娥姑娘,怎会为我吃醋呢?”她喃喃自语。 “把衣服穿好。”他沙哑地说。 洛琴心吸吸鼻子,转身将衣服穿上,听见他欲离去的声音,忙不迭地拉住他。 “灏熙,我们搬出竹峰阁好吗?”她十分介意关笑缘说的话,只要有丁点危险,她都不能轻忽。 他狐疑不解,“搬出去?” “关京扬已经计划行动,咱们在明,他在暗,你随时有性命危险。” “要成就大事就得走险棋,等我打败琴医圣手之后再说。” “关京扬等不到那时候了,你甘愿冒死也要等待琴医圣手出现吗?”她气急败坏地吼,他不知道她有多担忧? “只要能重振关家雄风,我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会了解,你的个人生死与我是相联系的?”她低头伤心的呢喃。 “再过几日,天下人只会知道琴魔,琴医圣手之名将会被永远抹去。” 几日?她不在乎琴医圣手与琴魔谁技高一筹,但若是因此使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她愿意用任何方法来争取时间。 她抬起眼,眼中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是不是打败琴医圣手,你立刻离开扬文府?” “是,然后我会细细的规划,让关京扬尝尝名誉扫地、失去财势的滋味。”他阴鸷地笑着,一脸大仇已报的痛快。 “好。”她吃力地下床,额际冒着冷汗,仰头望着他,“琴医圣手不是别人,就是我。” “你?”他震惊地凝睇她半晌,而后笑出来,“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继续留在扬文府会碍着你和关笑缘的好事,所以不择手段地想赶我走?你真贱!” 她无视于他恶质的揣测,径自将绕梁取出来,掀开黄布。 “我猜,你从未仔细看过我的琴,否则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晓得我是琴医圣手。”她将绕梁送到他面前,盯着他惊讶的俊容,酸涩地说:“这是楚庄王的绕梁,它伴我多年了,知琴者便能轻易地看出它的出身。灏熙,我不是故意隐瞒你。” “你的心机真重!我终于找到你坚持进府的理由了,你想用你的琴音来医治我这颗魔心,是吗?”他太愕然、太不敢相信了,原来她一直在同情他、一直把他当成一个病人。 “不,我承认我对琴魔好奇,但绝对没有把你当病人看待,我心疼你的过往,恨不得陪你走过那一段痛苦的岁月,灏熙——” “别说了!”他暴怒地挥开她的小手,凶狠地瞪着她,“省省口舌之辩,我不会相信你!” “灏熙,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的隐瞒,只求你赶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她泪眼婆娑地哀求,明知道他会恨她,但她不得不坦白,要不然关京扬就要对他不利了。 “你说的话已经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他愤恨又难过地转身离开。 洛琴心脸色惨白地追上去,到了前厅,关灏熙正盯着两名杀气腾腾的男人,而张淙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你们是谁?”她不由自主地躲到关灏熙身后,仰起小脸,只见关灏熙一脸严峻阴沉。 “你退下。”他沉声命令。 “张淙,快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赶出去。”她还天真地向张淙求助。 “洛姑娘,抱歉,此事恕难从命。”张淙看了关灏熙一眼,静静地退出竹峰阁,他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其余的,就由关老爷派来的第二棒接手。 “难道他们是……”她倏地一惊,担忧地望着关灏熙。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来临。不过这里毕竟是我住了几年的地方,别污了此地。”他背着手往外面走,看也不看琴心一眼。 两名杀手跟着他到屋外,从他们的眼神看来,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取胜,否则不会嚣张到让关灏熙有所防备。 洛琴心也跟出去,她害怕得手脚都在冒汗、发抖,多希望能停止这场打斗,却又无能为力。 没一会儿,双方在飞沙走石中打了起来,关灏熙没刀没枪,如何抵挡得了两名杀手凌厉的攻势? “琴心,把催命魂给我!”关灏熙向她吼着,又连续闪躲杀手数剑,一个不留神,肩胛处被划上一刀,染红了白衫。琴心抱着催命魂,这时候她根本没力气丢给他,怎么办? 一名杀手瞧见她,飞身过来,直取她的咽喉。 “琴心!”关灏熙大惊失色,抢先杀手一步将琴心抱起一跃,避开杀手残忍的攻击。 “你流血了!”琴心慌乱地叫道。 “你的轻功应该不错吧?立刻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他一手取走催命魂,使力将她一提,助她以轻功离开。 然后盘腿而坐,黑眸尽释杀气,仰天怒吼,指尖下的魔音如鬼魅般倾泄,像从地狱来的勾魂曲,紊乱了两名杀手的气息,令他们走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洛琴心并没有离去,受不了催命魂的琴音,自屋顶上跌了下来。 “琴心!”关灏熙一个闪神,手指亦中断下来,两名杀手越虚而入。 洛琴心掩耳痛苦地抬起小脸,正好看到两柄亮晃晃的刀剑直逼关灏熙的门面,她几乎失声惊叫,却又怕扰乱了他而隐忍下来。 关灏熙眼一沉,两手将琴立起,由琴的底部取出数支小针,用力一掷,两把快剑已被击落。 他不再恋战,飞身将洛琴心带入怀里,在月儿刚东升的暮色中离开竹峰阁。 “失败?”关京扬愤怒地大拍桌面,凶狠地瞪视底下三个男人。“凭你们的身手,竟然让关灏熙给逃了,难不成他有飞天遁地之术吗?”他处心积虑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吗? “请关老爷息怒,我们这就去追他回来。”一名杀手冷冷的回道。 “一天未见到关灏熙的首级,你们就别想要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还不快去?!” “是。”两名杀手立即转身飞去。 “张淙,”关京扬看着面无表情的张淙,“你留下来保护我的安全,如果关灏熙折返,格杀勿论!” “我一定会保护关老爷,不让你受伤。”张淙拱手应允。 第十章 夜色迷朦,两个受伤的人在夜色中赶路。 “灏熙,我们走很远了,你先止血再说。”洛琴心十分焦心地盯着他的肩胛,这一路赶来,他的白杉已是一片血红,怵目惊心。 “这点小伤不用你操心。”他挥开她伸来的手,兀自继续往前走。 “大仇未报,你想先流血至死吗?”她又急又气的说。 “你当关京扬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吗?只要迟疑一步,杀手立刻会追上来。” “呃……但是你的伤——” “先操心你自己的伤吧!”他瞥了她一眼,从刚才她的汗就没有停过,脸色亦惨白极了,她背部的伤口肯定又沁出血珠了。 “我不要紧,既然你这么说,我们赶路吧!”为他操心之故,她几乎没有感觉到背部的疼痛,经他一提,才稍稍意识到自己也是受伤之人。 两人又赶了一段路,关灏熙发现她远远落后于他,脚步沉重微颠,看来她已经累到了极点,非休息不可。 他四处看了一下,找到一棵大树,示意洛琴心过去,自己则去找了一些枯枝生火。 洛琴心身心俱疲,才想靠到大树歇歇,背一碰到树干就痛呼出声。 关灏熙冷淡地瞥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拉过她,让她躺在大腿上休息。 她十分吃惊,心底升起暖意,深情的凝睇他。 他用力地将受伤手臂的袖子撕下,肩胛的一道血痕立刻暴露在空气中。 她倒抽了口气,拿过撕下的袖子为他包扎,感觉到他又爱又恨的注视。 “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当她深情的目光对上他的,他显得狼狈的躲开。 洛琴心叹了口气,老实不客气地躺在他的大腿上。 “以后你怎么打算?” “不知道。”他咬着牙说。 与关京扬关系决裂是意料中的事,他早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不怕杀手上门砍他几刀几剑,只是在此之前,本想挑战琴医圣手以恢复关家声誉,却不料洛琴心便是琴医圣手,与他原本预料的相差太大,他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做? “是不告诉我,还是真的不知道?”她凄然地问。 “失去关大少爷的头衔,今后的路必定坎坷难行,不用说也知道我将会有多落魄,你若是想离开,我绝对不会拦阻你。”他表情冷漠,心里却升起恐慌,他怕她旋即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我不会那么做,要吃多少苦都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你最好想清楚,别忘了关笑缘他有能力宠你,给你最好的生活。” “别老提他好吗?”她皱起柳眉,一提起关笑缘她就头疼。“这一生我跟定你了,无论你有多落魄,就算要沿路行乞一辈子,我也毫无怨言。” 俊脸微微动容,但瞬间隐去。 “别再说那么动听的话,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知道我的身份敏感,但我根本不想当琴医圣手,那是世人硬冠给我的头衔,我从来不当自己是琴医圣手,又如何向你吐露身份?”她跪坐在他面前,期盼他能体谅她。 “世上有谁不爱名利双收?”他讥讽地笑道。 “难道你就喜欢关大少爷这个称谓吗?”见他脸色微变,她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信任任何人,我无话可说,那是环境所逼,但看见你不快乐,我的心就好酸、好疼,我希望你能试着信任人,好吗?” “我曾信任过你,结果呢?你却隐瞒了你的身份,这是我信任人该得的结果吗?”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再次信任我?”只要他能相信她,就算要她赴汤蹈火,她也不会有所迟疑。 他的唇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要我相信你,除非你能平反我爹娘的屈辱,让关京扬得到报应。” “这……” “你做不到的,但我非做到不可。”他眯起眼,心底正盘算着。 半晌,他起身将火踩熄,并且踢散它,消灭两人留下的所有痕迹。 不吭一声,他又开始赶路了。他得找一个隐密的居所,好好策划报仇的事情。 “你的伤好点没?”洛琴心关心的问。 两天过去了,他们现在所居之处,便是关灏熙与他爹练琴的小屋,这里十分隐密,关京扬又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所以他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嗯。”关灏熙冷淡的回答。 洛琴心苦涩一笑,放心了,但在心底酝酿起另一股离愁。 关灏熙仍是若即若离,仿佛她的存在是种牵绊。她知道是自己的错,不该欺骗他,应该早日将琴医圣手的身份表明,或许他就不会对人又失去信赖。 “灏熙,我想抚一首曲子,你听听,好吗?” 关灏熙不答腔,她当他默许了,兀自操起琴来。 凄凄恻恻的琴韵一点也不似她的个性,她应当是快乐活泼的,关灏熙亦察觉到这一点,凝视她专注抚琴的容颜出了神。 她憔悴许多,一向舒展的眉头不知何时开始紧锁起来,她的琴音哀切,充满离愁和满腔欲诉的情怀。 不,他怎能动摇?撇过脸,他不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再怜惜她了,她能骗得了一次,就能骗第二次。 夜里,洛琴心确定他已睡去,留下一封信,离开小屋。 炯亮的秋眸默默地向月儿发誓,她绝对会拿到关京扬与官府勾结的证据,替关灏熙的爹娘出一口气。 扬文府外张灯结彩,仿佛在办喜事一般。 洛琴心轻而易举地跃过围墙,来到客厅之外,里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见宾客不断地恭贺关京扬寿比南山,劝他喝酒。 洛琴心深吸口气,露出甜甜的笑容,转身而入。 关笑缘首先发现她,眼睛一亮,连忙过来。“琴心,你可想死我了。”说着,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她没有做任何挣扎,越过关笑缘的身体,与关京扬打量的目光相遇。 “琴心,过来,过来,今天是我爹五十大寿,京城里的达官绅士全来了,你也过来坐在我身边。” 洛琴心看了关笑缘一眼,或许关京扬派人杀灏熙的事,他一点也不晓得。 “关老爷,琴心恭祝你福禄寿全。”她甜美地笑着,一派天真无邪。 关京扬看了她半晌才大笑道:“好,快坐下来。” 关笑缘将她拉在一旁坐着,亲密地搂着地的腰肢,在喧闹的气氛中,为她斟酒夹菜,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当我爹告诉我你跟关灏熙一起离开,我是茶不思、饭不想,为你废寝忘食,你瞧瞧我吧,我都瘦一圈了。”关笑缘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脸上,上下摩挲着。 “以前我不知道你和关灏熙谁是真正的对我好,基于琴艺大会上的约定,只好跟着关灏熙住在竹峰阁;哪知他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拿我出气。其实在之前我就想离开他跟着你,但碍于约定之事一直没做,你不会怪我吧?”她撒娇地窝在他胸前,骨碌碌的灵眸注视着他。 “不怪,不怪,我老早就料到你会迷途知返。这几天是什么事让你想开了?” “关灏熙逼我跟他离开,还不准我带着你送的首饰,他身无分文,一路只能以野果充饥,又居无定所的,我受不了了。当时我就十分想念你、想念扬文府的一切。”她面不改色地编造谎言,看到他得意的表情,她心想要他上当是很容易,但要关京扬不防可就不简单了。 “小美人,那你一定饿坏了,来来来,快点吃。” 她的碗里盛了满满的食物,说真的,她是饿了,于是非常领情地吃完它。 宴会进入尾声,许多宾客都醉醺醺地离去,而关京扬亦处于昏醉状态,洛琴心暗自喝采,或许事情比想象中来得容易多了。 “笑缘,你爹醉了,我扶他进房休息。” 关笑缘笑中带着几分醉意,听不清楚她的话,举杯大喊:“琴心,干杯!我太高兴了,你令晚要陪我喔!” “等我把老爷安置好,我立刻来陪你。”说着,她扶着关京扬朝他的房间走去,与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淙擦身而过。“你别乱来。”张淙沉声警告。 “怕我对他不利,那就跟上来呀!”她低声挑衅。 张淙眼一沉,跟随她身后而去。 关灏熙真不敢相信,一觉醒来,洛琴心只留下几句话就不见人影了。 灏熙,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但相信我,再相见之时,你会懂得信任一个人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爱你的琴心 “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烦躁愤怒地撕烂那张留言,怒火冲天地在小屋内踱步。 “不是说就算行乞也要一辈子跟着我吗?洛琴心,你这个骗子!” 一个上午,他已经将小屋内仅有的几张桌椅踢烂,但始终未见佳人出现。 在他走动的时候,“晓鸣琴操”突然从他的怀里掉出,他犹豫地捡了起来。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不断做出违悖道理的事,她……”一时之间,她鼓励的话、粲笑的小脸、银铃般的笑声如开闸的洪水,淹没他的负面想法。 她曾经对他百般鼓舞,分享 (: ) 第 7 部分阅读 她曾经对他百般鼓舞,分享他所有的心事,她……她不像是无情无义的人啊! 他蓦地将地上的碎纸拼凑好,再仔细研究她话中透露的讯息。[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信任……这是她拚了命想让他学会的事。 脑中蓦地一震,“该死,她不会把我的话当真了吧?” “要我相信你,除非让关京扬得到报应。” 是的,以她冲动的性子,她的确会去做这种蠢事。 刻不容缓,他立刻动身前往扬文府。 洛琴心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钥匙轻易到手,那暗柜中的帐册没多久就落在她手中,她真是感激上苍对她的厚爱。 转身欲走,张淙却冷着脸挡在门口。 “张淙,关京扬不是善类,灏熙一家数口都惨遭他的毒手,他必须接受王法制裁。你让开,不要为难我。” “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留下帐册,我不会为难你。” 壮硕的身体挡在门口,她没有办法出去,火气上来,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助纣为虐?” “我只是尽职做好本分。” “你……”她气得火冒三丈,把帐册放入怀中,抡拳准备与他对峙。 “打死她,不必留情。” 一股恶寒自背后窜升,猛地回头,关京扬竟清醒地笑睨着她。 “你没醉?”她错愕地瞪大眼睛。 “为了抓大鱼,岂容我喝醉?”关京扬步步逼近她,“关灏熙那臭小子在哪里?如果你老实说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休想我透露半句。”她倏地转身,低下滑溜娇小的身躯,钻过张淙身边的小缝跑向屋外,在走廊上疾奔。 只是天不遂人意,那晚的两名杀手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回头,关京扬正朝她而来。 她翻过雕栏,往花园奔去,想要施展轻功,那两个杀手却从她上方的一片天空降落。她一惊,四面八方全是关京扬的人,而她好不容易才取得帐册,绝不能让它物归原主,就算拚了这条命,也要将它交给灏熙。 “关灏熙的首级呢?”关京扬挑眉问两名杀手。 一名杀手说:“我们在路上看到此名女子,料定她与关灏熙在一起,于是跟踪她;没想到她混进府内,老爷身边有张淙在,我们便没有打草惊蛇。” 关京扬接受他们的说辞,闲闲地向洛琴心伸出手,“帐册拿来。” “下辈子吧!”她嘴硬地回道,眼观四面,想找出一条最佳的逃生路子。 待她一有动作,关京扬便下令格杀勿论,两名杀手向她攻来。 她挡不了几招,眼看下一掌就要打到自己,闭眼准备承受;怎知身子凌空飞起,睁开眼,看到一张忧心如焚的俊容。 “灏熙?!”她惊喜地叫道,然后意识到处处危机,“你怎么来了!” “不来你就死定了!”他凶狠地斥责她,眼角余光瞥见杀手攻来,“待会儿再跟你算帐。” 关灏熙将杀手引到南面,远离洛琴心所站的位置,全心全意地对付他们。 洛琴心看得双眼发直,没注意到关京扬悄悄地接近她,忽地雪颈感到冰冷,才发现她忽略了关京扬这老贼。 “你最好别动。”说着,关京扬伸手欲拿回她怀里的帐册。 洛琴心不屑一笑,对付高手她不行,对付一个五十岁又老又丧尽天良的坏蛋她还有办法。 她十分轻易地打落他手中的利刃,索性跑给他追,她可是年轻力壮,背伤也已经好了九成,关京扬若不要老命,就陪她跑吧! 如她所料,关京扬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断续的命令张淙抓住她。 洛琴心也不怕张淙对她不利,看了张淙一眼,眼睛又转到打斗的三人身上。 以她看来,此时关灏熙稍占上风,一名杀手被他踢飞出去,她拍手叫好,但立刻发现一件要命的事,那跌倒在地的杀手抽出四支星形暗器,正欲掷向全心对付另一名杀手的关灏熙。[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小心!”她不假思索地跃起身子,挡在关灏熙面口,四支暗器同时击中她的胸口,樱唇立即吐出鲜血。 “琴心!”关灏熙心魂俱散地惊吼,发狂似地以掌力连续打在杀手身上,在她身子落掉的一瞬间接住她。“琴心,琴心……”他颤抖地呼唤她的名,向来狂傲的眼神变得惊恐忧惧。 “灏熙,能见你最后一面,吾愿足矣……”她虚弱地说,眼神愈来愈涣散,“我快看不清你了……” 他连忙将她的小手拉起,“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琴心,我相信你,从此我不再怀疑你了,琴心!” “你……你对我这么温柔,我会舍不得走的……”两颊落泪,这么久才盼到他的信任,她真不想走。“替我求……求上苍,不要那么快带我走,好不……好?” “好,我这一生不相信有神佛的存在,但今天因为你,我相信有神佛,我愿意折寿来换取你的性命。”他激动得红了眼眶,仰望蔚蓝的晴空,高举手臂奋力一喊:“我关灏熙可舍去一切,仇恨也好、关家声誉也罢,甚至是我的性命,只求你让琴心活下去!” “不,我不要你为我折寿,只要一天便行,你再跟老天爷说说……” 关京扬对着两名伤痕累累的杀手喝道:“还在看什么?杀了他们,钱就是你们的,还不动手?” 两名杀手听见钱财,眼睛一亮,趁关灏熙最脆弱的时候抄起刀剑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刀剑还未刺中关灏熙,身后同时各中一掌。 “张淙!”关京扬震怒地大吼,“你在做什么?” 张淙不理会他,将两柄刀剑掷出数尺外,走至关灏熙身旁,看了洛琴心一眼。 “先带洛姑娘就医才是上策。” 关灏熙红着眼仰头看张淙,忽而觉得张淙并非不懂情义,而是与他一样擅于伪装,甚至伪装得比他更彻底罢了。 张淙不自在地撇过脸,“整件事,洛姑娘是最无辜的。虽然我要保护关老爷的安全,但仍不愿见到无辜的人有所死伤。你们快走吧。” 他一把将已经昏厥的洛琴心抱起,对张淙的感激溢于言表。 张淙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浮起关灏熙曾经说过的话,若是无法保护洛琴心,让她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他亦不会独活。这样的情深义重,教他永远也忘不了。 至于怎么向关京扬交代,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离开扬文府后,关灏熙立刻在镇上找到一名大夫,大夫一见是摧花恶魔,战战兢兢地让洛琴心躺在床上,一时汗流浃背。 大夫不敢轻易将四支暗器取下来,先把脉观察。 “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她。” “老夫必会尽力。”大夫头也不敢抬,怕触怒关灏熙。 “谢谢。”关灏熙忧心地坐在洛琴心的床边,一手不断地抚摸着她冰凉的小脸。 大夫怔愣住了,那个催花恶魔竟会向人诚心诚意地道谢,这大概是天要下红雨了。 “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受了点内伤,至于外伤……”大夫眉头一皱,也搞不清楚,他大胆地将一只暗器拔起,暗器的尖端有一丁点血丝。 关灏熙也不禁狐疑,将其余暗器一一拔起,都只是沾了些微的血丝,蓦地想到一件事,将她怀中的帐册取出。 “原来……”他又惊又喜地笑出声,俯身拍打她的脸。“琴心,琴心,起来了。” 洛琴心嘤咛转醒,胸口有点闷痛,看见他惊讶地大叫:“你怎么跟来了?我说过不要你折寿的,怎么老天爷不只收了我,还收了你?” “咱们都没死。”他温柔地凝睨她狐疑不解的脸。 “但我明明……”她摸着胸口,以为会摸到四只深深刺入肌肤的暗器。 “是帐册挡住了暗器,但你仍受了点内伤。”真是把他给吓死了。 “我……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你的祈求,折你的寿给我吗?灏熙,快跟老天爷说,我不要你折寿。”她惶恐地说。 “就算如此又如何?如果能用我的阳寿换取跟你相处的时间,我不在乎失去多少寿命。你的愿望太小了,一天就足够了吗?我要拴住你一辈子,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一定会同年同月同日死。” 洛琴心动容地直掉眼泪,他怎么会突然有此转变?但她不想追究了,扑上去抱住他,笑中带泪。 “永远都别离开我,琴心。”他哑着嗓子,心有余悸。 “当然啦,就算你叫我小鬼,我也不走了。”她甜蜜地说道,不过想到一件事又令她神色黯然,“琴魔一定要跟琴医圣手挑战吗?”她轻推开他,低头问道。 “重振关家声誉不见得非要向琴医圣手挑战不可,必有其他方法。” “请问,你们知道琴医圣手的下落吗?”大夫忽地插嘴。 “怎么了?” “昨儿个一大早,城里到处张贴皇榜,说是皇上最宠爱的十四皇子夭折了,十四皇子的生母宣妃因思念成疾,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据闻琴医圣手专门治疗心病,皇上要接见此位奇人,希望琴医圣手能医治娘娘的心病。”大夫双眼亮晶地说,想到琴医圣手出现在北京城,他就与有荣焉。 “皇上要我治娘娘的病?”洛琴心吃惊地指着自己。 “你……你就是琴医圣手?”大夫眼睛睁得有如铜铃般大。 “大夫,你说的句句属实?”关灏熙问。 大夫看了他一眼,心底油然升起不可思议之感,琴魔与琴医圣手竟能和平相处,这真是天下奇闻了。 “关大少爷,老夫绝不敢欺瞒你,若你不信,街上每十步就有一张告示,可以证实我所说的话。” “这岂不是天助咱们?有证据在手,又有进宫的借口,要平反关家一门血案,绝非难事。”洛琴心雀跃地说。 “嗯,等你休息够了,咱们立刻进宫。”他也笑逐颜开。 “不必休息了。不过要借你的催命魂一用,绕梁要等关京扬伏法之后再去取。”她无奈地说。 “好,听你的。”关灏熙笑着说,暴戾之气在笑容中如雪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夫在旁看得啧啧称奇,普天之下有谁能治得了琴魔?唯有琴医圣手呀! 眼前这位娇小的女子身怀绝技,色艺双全,无非是天神下凡,他心底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大夫转身出去,急急唤来家中所有人,全来瞻仰洛琴心这名奇人,这北京城又将传出一则琴医圣手的传奇,而这一次主角不单只有她,还有琴魔。 洛琴心利用师父传授的琴韵,引导卧病在床的宣妃消弭厌世的思想,让她在正面的思想中,幻想出夭折的十四皇子。 在宣妃愿意面对现实的情况下,十四皇子的幻像便会鼓舞她活下去,振作起来,这是师父教授的方法之一。 宣妃的心病渐有起色,皇上十分开心,留他们在皇宫玩几天,并在得知关家血案的始末后,派人仔细查证,而那本帐册亦使关京扬和勾结的官府在牢狱中度过晚年。 “你看,云散月明,坏蛋伏法,关家声誉振兴,噩运都过去了。”洛琴心坐在海天亭的阶梯上,仰望月明星稀的夜空。 “嗯,噩梦不再了。”十年来日夜无眠的日子终于过去,在夜里、在梦里,他不再感到寂寞恐惧。 关灏熙凝睇她微笑的俏脸,紧紧握住她的手,若不是她的出现,及她冒死的精神,他永远走不出灰暗的世界。 他灼热的视线让她红了脸,心里甜孜孜的。 “你还欠我一个约定喔!” “你想到什么了?” 她眼神一黯,这件事有点强人所难,但她很希望他能答应,否则两人即将分离…… “我七岁就无父无母,沦落为乞丐,还天天被乞丐头头鞭打,他说我的身上有伤,愈能让大爷们同情。那时的我过得比狗还不如,直到遇见师父,他收养了我,并传授我琴艺,我深深的为琴声着迷,师父便要我发誓,有生之年必须广传琴声,美化渐渐腐化的人心,我答应他了。所以……流浪是我的宿命,我不能违背与他老人家的约定。”她忧愁地顿了顿,声音如蚊蚋,“你能和我一起寻找需要琴声的人吗?也就是得放弃你所拥有的荣华富贵,陪我去流浪……” 关灏熙将她拥入怀里,眉间尽是疼惜。 她从未提过她的身世,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亦是不幸之人,只是她很坚强、很正面的去应付面前的困境,而他却差点堕落为修罗。 “要是……要是你舍不下,没关系,我不怪——”她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埋在他怀里啜泣,她真恨自己没用,竟在此时哭了。 “琴心,我——” “皇上驾到。”宏亮的声音传来。 洛琴心连忙擦干眼泪,与关灏熙到下榻的客房迎驾。 皇帝为了感念她的功劳,送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皇上,这么贵重的赏赐,民女受不起。”洛琴心为难地说,她对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一向没好感,它们太容易让人迷失,宁可缺,不可滥。 “朕赐的东西不得退还,这是圣命。”皇帝板起脸孔来。 一旁的公公示意洛琴心谢恩,她才无可奈何的谢主隆恩。 关灏熙忽然跪于皇帝面前,“皇上,草民有一事相求。” “喔?你说。” 他深深地看了琴心一眼,看到她涨红了脸。 “请皇上赐婚,草民与洛琴心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灏熙……”洛琴心又惊又喜,连忙也跪下来,颤抖地对他说:“你可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我要实现师父的承诺,你——” “你对你师父的承诺,便是我的承诺。”他深情款款地笑睇她。 皇帝见两人如胶似漆,大笑道:“好,朕答应你。” “谢皇上。”两人齐声道谢,相互凝望的眼中隐含无限的情意。 “你们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退到一旁。 “明天我会召告天下,赐你们‘琴医眷侣’的封号。”皇帝笑呵呵地宣布。 “我也有?”关灏熙惊讶地问。 “当然。这几日听你与洛姑娘合奏的琴韵,真是天籁之声,尤其是那一道‘梅花三弄’,真是令人醉倒呀!朕十分赏识你的琴艺,若不是听闻琴医圣手要行遍天下,医治有心病之人,朕会用圣旨强逼你们留下来,天天抚奏天籁之音,朕在国事繁忙之际,也能喘口气、放松心情。所以‘琴医眷侣’,你们两人当之无愧。” “谢皇上。” “灏熙,太好了。”洛琴心得意忘形地跳到他身上大笑,完全忘了皇帝的存在。 有了皇帝的保证,关家的琴誉等于重振往日雄风,灏熙亦不必烦忧如何恢复他爹的美名,洛琴心最高兴的莫过于此了。 琴医眷侣行遍大江南北,不断寻找与琴有缘或需要琴声的人,每到一处,就会留下一段传奇。 但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永远是琴医圣手与琴魔的邂逅,两人相互吸引的浪漫故事传得愈广愈久,版本也就愈多愈杂愈神奇。 其中有个版本是这样说的,琴医圣手是由楚庄王留下的绕梁幻化成人,是道道地地的琴仙;而琴魔则是地狱派来与琴仙对抗的魔鬼,然而天神和鬼王全打错算盘,反被两个相爱的人将了一军,非常没面子的打成平手。 当洛琴心听到这则传闻,当场把口中的饭喷出来。 “我是绕梁幻化而来的人?”还说她是神仙呢!太好笑了。 “小心噎着。”关灏熙对传言已是百毒不侵,倒是他的娘子,每次听每次都要笑上三天。 “神魔相恋,嗯,我喜欢这个版本。”她又径自笑了起来。 传闻天天有新花样,他们不在乎被说得多神奇,只知有一点是最真实不过的,那就是他们的爱情永远不朽! 全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