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芳邻》 第 1 部分阅读 作品:我爱芳邻 作者:丁笠 男主角:米天冷 女主角:屈仁 内容简介: 咦?那个小时候的爱哭鬼  何时变成文武双全、人见人爱的校园王子? 她的女“强人”地位不但不保,还被他的告白震得一颗心猛跳迪斯科…… 他暗恋了邻家女孩N年,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她却狠心将他“拱手让贤”? 不行!他得让她明白,将爱“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 她永远也摆脱不了他这个“芳邻”…… 正文 第一章 九月的艳阳,炽热地照着北道高中学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屈仁抹着汗,与全班同学绕着操场跑。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涔涔流下,几乎湿透了她的运动上衣。 在炽热的午后,顶着大太阳上体育课,真是一种煎熬,班上同学大多意兴阑珊地跑着,唯独屈仁似是十分乐在其中,抬头挺胸地迎向阳光。 “热死了!”死党之一的唐荷不知何时已跑到屈仁身旁。“拜托!天气这么热,那块本垒板心肠真毒,要我们这般弱女子跑操场三圈,三圈耶!真要命!” “本垒板”是体育老师的绰号,因他的脸型长得就像打棒球用的本垒板,四四方方的,因而得名。 屈仁尚未开口,另一个死党孙子倩立即抢白道:“你这只大塘鹅,平日叫你多运动你不听,才跑三圈而已你就穷嚷嚷。” 被唤作塘鹅的女孩,个子不高,身材圆圆滚滚的,看得出营养过剩的样子。 “塘鹅”是孙子倩替她取的绰号,原本是取自她姓名的谐音,后来大家均同意,因为这个绰号再适合唐荷不过了,真可谓名副其实。 “臭孙子,你少说两句会死啊!”气喘吁吁的唐荷瞥了她一眼。 而屈仁只是看着她的两位损友,低笑不语。 她们三人结缘于高一下学期,由于孙子倩与屈仁均是复学生,又坐在唐荷隔壁,因此无形中三人便走得较近,演变到后来,使成了秤不离坨的好朋友。孙子倩老爱拿唐荷营养过剩的身材取笑她,两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天生的一对活宝。 好不容易跑完三圈回到集合地点,唐荷喘吁吁地来到屈仁的身旁,提出了放学后的邀约:“小仁,放学后我们去吃冰好不好?天气好热!” 屈仁耸耸肩,表示没意见。 孙子倩也凑了过来,插嘴道:“我提议到那家新开的店。” “那家有什么好,不知道好不好吃。还是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好了。”唐荷不依地道。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我们才应该去试试看。”孙子倩相当坚持。 “奇怪了,为什么每次你都非得和我唱反调不可?” “我哪有?不然这样,去哪家由小仁决定好了。” 两双眼睛同时往屈仁身上瞄去。 屈仁实在觉得有些好笑,连吃冰这种小事两人竟然还会有这么多意见。 “我看还是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好了,比较习惯。”屈仁道。每次在双方意见不和时,她便扮演那个具有决定性的角色。 闻言,唐荷投给孙子倩胜利的一眼,后者则不置可否地把头转开。 放学后,屈仁牵着单车与唐荷、孙子倩一起来到学校前的冰店。 三人才刚找好位子坐下来,孙子倩便向屈仁使使眼色,示意她望向店外。“你老妹。” 屈仁望向店外,果然看见她那位气质高雅的老妹屈爱正与学风云人物米天冷亲昵地走在一起,她立即不屑地把眼神调开。 从小,她就讨厌米家的人。严肃地说,她并不是讨厌米家的成员,而是来自生活上对米家所产生的一种厌烦感,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与米家重叠的部分实在太多了。 举例来说,她家隔壁的空房子,搬入的邻居是米家,她生平第一次打输架,全拜米家那个爱哭鬼米天冷所赐,生平第一次割盲肠,是到米妈妈服务的医院动的手术,而生平第一次参加联考,隔壁位子上坐的,赫然也是米天冷那个爱哭鬼……凡此种种,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几乎全与米家沾得上边,实在令她烦不胜烦。 更令屈仁气恼的是,全世界的未婚男子好像全死光了似的,米家三位大姐竟全部嫁给他的三位哥哥,只不过没按顺序排列而已。米大姐嫁给她二哥,米二姐嫁给她三哥,而米家三姐则嫁给她大哥,连续三次的联姻更让两家原本就牵扯不清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这就苦了屈仁与妹妹屈爱两人,总为了称谓问题伤脑筋,后来在米家姐妹的商议下,决定维持原来喊了十几年的称谓,还是以米大姐、米二姐、米三姐来称呼。 米家女儿全嫁入屈家,屈米三度联姻不但传为地方美谈,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们更是好奇地瞪大眼,纷纷猜测米家最后一位儿子是否会再度娶走屈家两个女儿之一,来个创纪录四度联姻。就连两家父母也乐观其成,米家父母更是数度感叹少生了一个儿子,否则铁定不让屈家的两朵花落入外人家。 这样的论调让屈仁这个屈家老四相当不以为然。她不断警惕自己,绝对要打破屈米联姻的神话。但令人泄气的是,她那个没骨气的老妹竟然将米家那个爱哭鬼视为偶像般的崇拜,对他着迷的不得了,令她相当扼腕。 米妈妈与屈妈妈好像说好似的,她在连生了三个女儿天寒、天霜、天雪之后,隔了六年生了米家老么,那个爱哭鬼米天冷。而屈妈更是绝,连生了三个儿子屈礼、屈义、屈廉之后,原想就此打住,没想到送子娘娘捉弄人,隔了十年,又一连生了她与妹妹屈爱。而她生得还真是巧,竟又与米家那个爱哭鬼同年,悲惨的际遇就此开始。 小学六年,国中三年与米天冷同一个班级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高中经过联考的筛选,两人竟鬼使神差地又一同考进北道高中。感谢诸神!还好他们不同班,否则她的精神长期在米家阴影的笼罩下,铁定崩溃! 屈仁曾暗自发下重誓,若再与米天冷那家伙考上同一所大学,她立刻切腹自杀。 这次,老天似乎也同情她的遭遇、听到了她的心声。高一下学期时,她因一次登山的意外摔断腿休学了一年,因而在年级上不再与米天冷同年。 虽然因摔断腿休学是一件遗憾的事,但她也因祸得福,至少家人和邻居朋友不再拿她与米天冷比较,而是把焦点转移到出色的妹妹屈爱与他身上;其次,也因她休学了一年,才使她能够认识现在的死党唐荷与孙子倩。评估衡量一下,摔断一条腿的代价挺划算的。 而她妹妹屈爱在隔年也以优异成绩考进第一志愿北道高中,只不过三人虽同在一个学校,屈仁与他们俩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她们姐妹俩的名字太过相近,令人难以不猜测两人的关系,否则要说她们同出一家,实在令人怀疑。 “干嘛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羡慕还是嫉妒呀?”孙子倩故意说道。 “拜托!你不是不了解我对米家的‘恨’。”屈仁白了她一眼。 “恨什么呢?我真搞不懂你耶!”唐荷嘴含着冰口齿不清的说道。“要是我家隔壁也有一位像米天冷那么棒的男孩子,我每天的生活绝对是充满了期待与幻想。”她口气里充满了向往。 “谁像你这个大花痴!”屈仁马上堵了她一句。“你的近视眼镜是不是该换了?米天冷那家伙哪里棒?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一个输不起的爱哭鬼罢了。” “我拜托你好不好!十几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还好意思老拿出来讲。我真不懂耶,你干嘛那么排斥米天冷?人家确实长得帅文武双全啊!怎么?他就那么碍你眼?说穿了,我看你是嫉妒人家在学校那么出风头吧!” 屈仁微一咬牙,瞪了孙子倩一眼。这个女人一定得把话说得那么实在刻薄吗?这个臭孙子!屈仁气得从盘子里舀了一大汤匙的冰往嘴里送。 其实,孙子倩还真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故意丑化,矮化米天冷,只不过想借以抒发心中的不平衡而已。米天冷早已不是她小时候所熟悉的米天冷,他变了很多,变得文质彬彬、变得自信满满、变得意气风发、变得……反正变得让她害怕,他愈优秀就愈显示出她的劣势。 他怎么可以比她优秀?小时候他受欺负时,都是她替他出头的耶!屈仁愈想愈激动,脸部表情也跟着扭曲。 “小仁,我看你妹妹真的跟他走得近的,学校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这个唐荷还真不会看脸色,屈仁老K似的扑克脸早已摆明对这个问题的厌恶。 她泼了唐荷一大桶冷水:“我怎么知道!” 屈爱上高中以后,就借着青梅竹马与学长学妹的这两层关系,常黏着米天冷,因此经常可见两人的身影一同出现在校园各个角落,引起许多好事者一些暧昧的揣猜。[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是她老姐耶!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有没有在交往,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唐荷深表质疑。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整天没事打探别人的隐私,更何况他们是不是在交往干我屁事?”屈仁有些火了。 虽然与妹妹屈爱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她与屈爱从小就不亲,两人在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干涉谁的事。除了个性上南辕北辙不搭轧之外,她的八字可能跟屈爱天生相冲,才会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看着屈仁逐渐上升的火气,一旁的两人适时地噤声不语。每次谈到米家、谈到米天冷,场面几乎都是以火爆收场。 孙子倩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你最近怎么不打球了?”她知道屈仁放学后一向有打球的习惯。 她没好气地瞟了孙子倩一眼。“没有心情!” “好端端的怎会没有心情?” 一旁的唐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不是那位大情圣惹的祸!” “大情圣?”孙子倩疑惑地问:“谁呀?” “还有谁!还不就是那个林泰宇。上次我跟小仁不是被你拉去参加什么静坐大会吗?你们那个前呆头鹅社长见了我们小仁后念念不忘,最近展开柔情攻势,每天放学后必定到球场报到,弄得小仁怪不自在的。” 闻言后的孙子倩恍然大悟地猛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上次学长会突然表情怪异地跟她打听小仁的事,原来…… 孙子倩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老向她们俩讲述静坐的好处。处心积虑开始想把两人渡化未果,干脆直接行动。某个星期日凌晨三点半,硬是把她们俩从暖暖的被窝中拉起,一起参加什么百人静坐大会。可能是她们俩天生就没什么慧根,静坐了老半天也末获得什么心神宁静,倒是与周公寒暄了数个钟头,把孙子倩气得七窍生烟,直呼她们俩是朽木两块,完全不可雕也。 “想不到我们男人婆屈仁小姐也会有仰慕者,真是可喜可贺!” “孙……子……倩!”屈仁低吼一声。 “别糗她了,她已经快被那个林泰宇烦死了!” 唐荷的话换来孙子倩一声声暧昧的低笑,听得屈仁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们佛门中人不是老喜欢把随缘两个字挂在嘴边吗?怎么林泰宇参不透呢?他这样死缠着小仁,实在挺令人反感的。”唐荷终于讲了句人话。 “小仁,你真的不给人家一个机会啊?” “谢谢!我无福消受。” “孙子,我看这事得由你出面跟他谈谈才行,他今年不是要参加联考了吗?怎么还有那种美国时间泡马子、谈恋爱?” 孙子倩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该怎么说啊?” “就这样嘛……”唐荷凑到孙子倩身旁,两人一阵耳语。 一旁的屈仁倒像个局外人般,看着她们俩不时低头窃语,突然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她们这一搅和,她也没了吃冰的心情,一碗好吃的刨冰就这么任它化成水。 与好友在路口分道扬镳后,屈仁骑上单车伴着夕阳余晖,自得其乐地哼着今天音乐课刚教的奥国小调往回家之路迈进。 才到家,尚未停好车,自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屈仁一听便知道一定是任职旅行社的君姨来了。 君姨是母亲力兰最小的妹妹,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仍旧小姑独处。对于她的终身大事,每次她只要一回来母亲总不兔叨念数句。 君姨是一位导游,专跑国外路线。从小到大只要君姨一来,屈仁总爱围着她,听她讲述一些外国的奇闻轶事。母亲的几个姐妹中,她与君姨最亲,每次只要君姨出国回来,总不忘帮他们带些纪念品,而每一次她得到的礼物一定是家中五个小孩里最精致的。 从小,她就非常羡慕君姨能够四处旅行、环游世界。直到现在,羡慕之情仍未减。她也曾立下宏愿,有朝一日她也要如君姨一般,让自己的足迹散布在地球上的每个角落。 屈仁停好车后,便迫不及待地奔进客厅,兴奋地喊道:“君姨,你来啦!”说着她便粗鲁地跃过茶几,大刺刺地坐上茶几旁的小沙发。 这样的动作令一旁的屈爱厌恶地皱起眉来。 “小仁,怎么这么晚回来?”君姨噙着笑问。 “跟同学去吃冰,耽搁了一点时间。”她盘起腿,兴致盎然地问:“君姨,这阵子你又跑了哪些国家?” “喂!你眼中就只有君姨啊!我们真是没分量喔!”三哥屈廉故作委屈状。 屈仁猛地回过头,这才看清楚在座的人。她吃惊地道:“三哥、米二姐,你们度完蜜月啦。” “刚刚才下飞机。”米二姐,也就是她的三嫂笑着回道。 她的三位哥哥目前只有屈廉暂时住在家中。大哥和米三姐目前人在国外攻读博士;二哥和米大姐则住城区以方便管理米伯父的公司;而三哥与米二姐刚结婚,待区由新屋装演好,他们也会住到城区帮忙二哥和米大姐管理公司。 “太好了!我的礼物呢?”屈仁俏皮地对屈廉伸出手。她当然还记得二哥出国前答应要带礼物回来的承诺。 “喏,桌上看得见的东西随你挑。”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屈仁瞪大眼:“这些全都是你们带回来的?” “当然不是!你以为你三哥娶了三嫂后,眼中还有你们这两个小萝卜头啊?”方君白了屈廉一眼。 “君姨,你怎么揭我的底嘛!”他亲昵地搂着米二姐的肩。“没办法罗!君姨,谁教我心中只有我最亲爱的老婆?” 不料,米二姐不解风情地推开他:“拜托!你少肉麻了好不好?” 屈廉马上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引得人哈哈大笑。 屈仁对于桌上包装精美的香水礼盒以及保养品完全不感兴趣,而是被盆景旁一只特大号的无尾熊玩偶给吸引住。她兴奋地奔了过去,两手搂起无尾熊玩偶雀跃地道:“君姨,我可以要这个礼物吗?” 只见方君面有难色地道:“这……” 她才讲了一个字,方兰立刻接口道,“当然可以!” 此话一出,一旁的屈爱脸色立刻一沉,不满地喊了声:“妈……” 一看到这种状况,屈仁的心陡地凉了半截。 无视于屈爱不满的抗议声,方兰带着勉强的笑对屈仁说道:“小仁,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妈,您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屈爱激动地起身,丢下这句不满的话后,便委屈地奔回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无比。屈仁听着屈爱奔上楼的声音,抱着无尾熊的手忽然间觉得乏力。 又来了!历史又再度重演!从小到大,她用的东西一定是家中小孩里最好的,玩具也绝对是最新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不论这个东西原本的主人是谁。 屈仁一度以为母亲对她的变相宠溺只是一种私心的偏爱,她也曾利用此种优势在家中称王称霸了好一阵子,甚至故意仗势欺负屈爱。但,不论她做得多么过分、犯了多大的错误,母亲从不曾像管教三位哥哥般大声地斥责过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国一时,她才渐渐地发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因而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她觉得母亲对她其实只是客气而不是宠爱,若有似无的管教只是疏远而不是关心。然而她虽心惊,不敢向任何人询问,深怕会知道一些她害怕知道的真相。 于是,屈仁开始反省自己任性的过去,意外地发现存在于屈爱眼中那积压已久的不满与仇视。收起任性,她努力学着与屈爱和平相处,试图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好姐姐,但却发现存在她与屈爱之间的,已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对于她突然的转变,父母虽感讶异,也未曾当面说过什么。 上了国中、高中,屈爱对她不满与仇视的态度依旧,而母亲客气式的关心也始终未变,一路走来,不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争取好的表现,存在她与父母之间的,仍旧像一座永远穿不透的南极冰山。她的心愈来愈失落、愈来愈寂寞,渴望爱的感觉让她在无数个夜阑人静的夜晚里,总在泪湿枕被中沉沉睡去。她由衷地羡慕屈爱能够埋在父母亲怀中撒娇,她渴望全家人的正视,渴望全家人的爱,包括屈爱。但……那好似月亮般那么遥远,只能远远地憧憬着。 屈仁黯然地抬起头,低声地对着大家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礼物是屈爱先挑的。”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无尾熊玩偶,步伐沉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见她走远,方君立刻叹了口气:“大姐,你实在偏心得太刻意了。这样反而……小仁那孩子虽然不说,但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出自己在这家中所受到的差别待遇呢?更何况她是那么敏感的孩子!” 方兰则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虚弱地倒向沙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面对她、面对我心中的那份歉疚,我实在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她扶着额头,幽幽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当初决定领养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屈廉安慰地拍拍母亲的肩:“妈,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十八年前的那场车祸本来就是一个意外。” 方兰抬起一双迷蒙的眼望着他喃喃地道:“是吗?” 屈廉肯定地点点头,而众人则各自陷入沉思中。 晚饭前,屈仁抱着无尾熊玩偶来到了屈爱的房间。刚刚,当屈廉又把玩偶拿来给她时,她当下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明明该是屈爱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给了她? 按捺住心中凄怆的情绪,屈仁鼓起勇气敲了屈爱的门。 “屈爱,你开一下门好不好?”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她低声哀求道:“屈爱,拜托你开一下门好吗?” 门霍地打开,屈爱冷然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看着屈仁手中的玩偶,双手抱胸倚在门旁,冷冷一笑:“怎么?来向我炫耀你的战利品吗?” “你不要这样好吗?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委屈地忍着屈爱尖酸的言语。“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要的。” 她把手中的东西送到屈爱面前。 这个动作令屈爱脸色一变,她激动地大吼:“你把我屈爱当什么了?专门收集你不要的二手货吗?哼!”她砰的一声甩上门,把屈仁的好意关在门外。 屈仁难过地看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对于自己的善意被曲解感到万分沮丧。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拍着她的肩。她回过头看见是君姨,立刻收起脸上的沮丧之情,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方君早把刚刚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她眼底极力掩饰的落寞,一颗心不禁揪成一团。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方君怜惜地摸摸屈仁的头道:“屈爱气头上说的话你不要介意。既然她不要,你就自己留着好了。”她悄悄地在心中责怪自己,要是她当时买两只就好了,也不会有今日的风波。 “君姨,你放心,我没事!屈爱不要,正合我意,我老早就想要这样一个玩偶了!”她强颜欢笑地抱着无尾熊走回房间。 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方君在心里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章 周日,屈仁特地起了个大早,当全家人还在睡梦中时,她便悄悄地出了门。她步履轻盈地把玩着手中的篮球,来到了附近的社区公园。 最近,为了避开林泰宇,她忍痛牺牲课后最喜爱的消遣——打球。憋了一个星期,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简直快黏成一块了,再不活动活动筋骨,铁定会变成一尊硬梆梆的木乃伊。 公园中晨运的人相当多,但偌大的篮球场显得冷清,只有一位男生在练习投篮。本来嘛!一些会早起运动的人大多是属于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篮球这项运动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激烈了些。 屈仁一路上哼着五音不全的歌声,但愉悦的脚步在距球场约十公尺的距离时陡地停了下来。看着球场中那熟识的身影,她有些狐疑,往前走了几步想证实心中的怀疑,哈!没错!场中之人果然是米家那个爱哭鬼米天冷! 她停在原地,尚在思索着该向前还是退后时,对方却已看到了她。 “嗨!早安!”一身是汗的米天冷托着篮球,笔直地朝她走来。 “早……”她不自在地道。这样近距离与米天冷相对,她有些不习惯。因为她必须仰起头来,这对她来说气势上弱了许多。 看着她的局促,米天冷露出一抹浅笑。看到她手中的篮球,他提议道:“要不要比赛一场?” “比赛?”和他?她为难地退后一步。“我看……” “你不敢吗?”他打断她的犹豫。 不敢?他语中的挑衅令她背脊挺得陡直。她立刻不甘示弱地瞪大眼,“谁说我不敢,我只是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罢了!”笑话!有什么不敢的,米天冷这个手下败将何足言欢? 米天冷的眉毛饶富兴味地向上挑了挑,嘴角的浅笑愈荡愈开。他对屈仁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也丝毫不客气地率先往前走。 两人在一阵热身之后,展开了比赛。一开始,米天冷便展开了凌厉的攻势,频频得分。 他精湛的球技令她震慑不已,但情况不容她细思,天生不服输的个性被激起,她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输。只见她奋力地左拦右截,但他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般,总能闪过她的拦截,上篮得分。 随着分数的差距愈来愈大,屈仁心里开始急了起来。好不容易轮到她进攻,见跟前有个空档可以上篮得分,她立即切入禁区,运球准备上篮;然而就在她飞跃而起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竟盖过了她,硬是把她的球给拨出篮框,球随即滚出了球场外。 突来的外力令她脚着地后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她呆愣地看着愈滚愈远的球,无法用言语形容心头的震惊! 米天冷竟然盖她火锅! 怎么可能?以前盖火锅的人一向是她。曾几何时米天冷的身高已到足以盖她火锅的地步? 屈仁还是第一次正视到米天冷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的事实,这样的发现让她心一阵惊慌。她突然觉得世界霎时变色,自己在他面前仅存的一点优势已荡然无存。她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他的手下,而且还输得这么惨! 捡球回来的米天冷见她犹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以为她受了伤,掩不住眼底的关心,他连忙蹲下身子道:“怎么了?有没有受伤?”他伸出手想拉起她。 屈仁忽略掉他眼中的急切与关心,很没风度地拨开他伸出的手,然后起身拍拍屁股,没好气地道:“我没受伤,我好得很!” 她明显的沮丧令他自地上一跃而起,他低头望着她:“你在生气?” “谁生气了!”她转过身,回避他审视的眼光。“你赢了!恭喜你!” 恭喜?瞧她脸上的表情可没半点恭喜的样子。米天冷似笑非笑地道:“输赢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生气吧!” “你很奇怪耶!谁生气啦?我才没那么没风度咧!”她转过身忍不住对他大吼。她没有生气,她只是……有点沮丧罢了!以前小时候的优势被大大地颠覆,令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吼完,她也认为自己实在欠缺风度,立即掩饰地用脚挑起地上的球,闷闷地丢一句:“我要回家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米天冷的嘴角反而浮起一抹浅笑。 很好,她终于察觉到他的转变了吗?他等这一天己经等很久了。 北道高中的图书馆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一、二楼有期刊室,三楼的图书阅览室开放给学生K书,四楼则是图书馆职员休息办公处。 米天冷自高一起,便养成每天放学后到学校图书馆自修的习惯,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到高三,由于联考渐渐逼近,他的自习时间由原本的一小时加到两小时。揉着因看了太久的书而感到有些酸涩的眼,他合上了书本,来到外面的阳台透一口气。 走到了习惯驻足的位置,他双手支着栏杆,朝着远方眯起了眼,眼睛往一排排校舍瞄过去,落在篮球场上一个娇俏的身影上。由于全神贯注在远方,他并未察觉到同班同学李擎天的脚步声。 “看这么久了,还看不厌啊?”李擎天来到他的身旁,随着他的视线与他一道看向篮球场。 米天冷没有答腔,眼神依旧停留在远方那个轻盈的身影上。 “长这么大,还真没看过那么爱打球的女孩子。”李擎天微笑地收回了目光望着米天冷。“你还是不打算让她知道?” “还不是时候!”米天冷淡淡地道。 “看不出来你那么沉得住气。”李擎天取笑道。 米天冷低头苦笑了一下。不是他沉得住气,而是他害怕自己隐藏了十年的情感一旦宣泄,将一发不可收拾。他在等,等联考过后,等她长大、等她正视到自己的存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 见他不语,李擎天挑眉道:“难道你不怕让别人捷足先登?你可别太有把握喔!听说六班的林泰宇追她追得挺勤的。” 林泰宇的事他略有耳闻,确实也曾让他忧心了好一阵子。不过,辗转知道屈仁与他似乎没什么后续发展时,他一颗心才宽了不少。 “天冷!”李擎天还想开口,一声清脆的叫唤令两人回过头来。 只见屈爱抱着一本课本朝他们走来。“有个数学题我一直解不出来,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解一下?” 李擎天拍拍米天冷的肩,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笑容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借故离去。 李擎天临去时的眼神所隐含的同情令他微微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屈爱从小对自己便有种莫名的崇拜与好感,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从她借故亲近的举动即可察觉得出。对于她的主动亲近,他一直深感困扰,因为他向来只当她是妹妹而已,他也尽量想让她了解这点,但屈爱似乎感觉不到他的用心。所以为了不让她对自己有更深一层的期待,在她面前他一向谨言慎行,以免给她太多的联想。 米天冷接过屈爱手中的数学课本就她的问题讲解一遍。解完题后,屈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合上数学课本与他一同倚着栏杆。 “天冷,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恐怕不行,今天我打算念到七点。”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想推辞。 屈爱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见她听不出自己话中的意思,米天冷也只有勉强地点点头。他在心中暗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不够果断而生气。 月考无情地逼近,学生大多也都收起平日散漫的态度,使得在图书馆里K书的人数比平日暴增数倍。校园中不被考试气氛所影响的,大概只有耸立在校园中的老树,以及天塌下来似乎也不在乎的屈仁。 只见她甩过包包,拿了个篮球又准备往操场移动。 “小仁,等等啦!”唐荷与孙子倩急急地喊住她。 屈仁停了下来,等她们俩赶上自己。 “小仁,我跟孙子等一下要到图书馆K书,你要不要一起去?”唐荷一停下便问。 屈仁皱了下眉,“拜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坐不住,我要到操场打球。”天下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乖乖地坐在静悄悄的图书馆里,这对生性好动的她而言简直是种酷刑,痛苦得不得了!自高一时一次痛苦的经验后至今,她不曾再踏入任何一间图书馆。 “你还打球?”唐荷一脸诧异。“下星期要月考了耶!” “有什么好怀疑的!”孙子倩敲了下唐荷的脑袋。“所谓同人不同脑,你要是也有小仁那颗聪明的脑袋,你也可以每天喝茶看报。” 别看屈仁成天抱着个篮球在校园内晃来晃去的,她的功课可是好得令人咋舌,她的名字可是同年级成绩排行榜前三名的常客。常有人认为屈仁在家一定非常用功K书,事实上,她每天平均花在课业上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只是可能天生就是个读书奇才,因此功课对她来说从不构成问题。 “也对!我差点忘了小仁有个金头脑。”唐荷羡慕地看着她。 “喂!你们这是恭维还是讽刺?”屈仁睨了她们一眼。 “我们是羡慕的不得了,笨蛋!”孙子倩敲一下她的头。 而唐荷又用感叹的口吻道:“唉!上帝造人真是不公平!” 又来了!屈仁不耐烦地翻翻白眼。 对于她的天赋异禀,唐荷与孙子倩两人一向颇不平衡,还常感叹上天的不公平。尤其是唐荷,更是呕得不得了,老把“上帝造人不公平”这句话挂在嘴边,好像屈仁的脑袋好就活该倒霉唾弃。 其实,屈仁从不认为自己的脑袋有哪好,她只不过是对数学和英文的理解力比别人高一点点而已。而且成绩好又不代表将来吃穿不愁,同学莫名崇拜的眼光只是令她感到好笑。 三人笑又闹地往前走,但前方迎面走来的人影却令三人有些错愕,尤其是屈仁。 “屈仁,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林泰宇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屈仁用手肘把身旁的两人推向前,自己则躲在她们身后,她实在不擅应付这种状况。 看着屈仁的动作,林泰宇有些难堪。他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哼哈二将,尴尬地欲言又止。 “我……”见她身前的两人丝毫没有回避之意,他只好红着脸道:“我……对于前阵子对你所造成的困扰,我感到很抱歉。”他脸色涨得绯红。“不过,我要重申我的立场,我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我知道你目前可能还无法接受我。这没有关系,我会鞭策自己努力用功考上大学,等到自己符合你的标准之后再重新追你,希望到时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又道了声对不起后,不待她们有任何反应,随即跑开。 见他跑远,三人面面相觑。半晌,唐荷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好痴情喔!” “只可惜用错对象。”孙子倩有感而发。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屈仁瞪着两人,最后焦距落在孙子倩身上。 “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不是说已经帮我摆平了吗?”屈仁责怪地道。 孙子倩耸耸肩,“我是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了啊。是他自己想不开、曲解我的话,那可不关我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她猛摇。 “算了!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暂不会来烦我了!只要他不来烦我就行了,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小仁,你真的不给人家一次机会啊?看来他真的对你很痴心耶!”唐荷道。 她的话惹得屈仁没好气地偏过脸。 “你如果真那么同情他的话,可以考虑委身于他,安慰他的寂寞芳心。”孙子倩戏谑地道。 “去你的!”唐荷瞪了她一眼。这家伙生来就是要泼她冷水的吗?她真的怀疑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浪漫的家伙成为好朋友? “走吧!别瞪了,待会儿要是找不到位子才真的是芳心破碎!” 为期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 唐荷与孙子倩约好一起逛街,而屈仁则兴趣缺缺未答应同行,因此在考完最后一堂后,她一个人背起背包走出了门。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路旁人行道上,满脑子想着下午要到何处打发。突地一辆机车停在她身边,吓了她一大跳。她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恼怒地瞪着机车上一副阿飞打扮的骑士。 “屈仁,好久不见。” 机车骑士口中吐出的话令屈仁欲出口的咒骂立即收了回去,她纳闷地望着他。 “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他拿下脸上几乎快遮掉半张脸的墨镜,露出一张颇清秀的脸庞。 “你……”屈仁睁大眼,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也变成了O字型。“严大刚,真的是你!你不是到台北学美发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大刚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由于父母离异之故,所以他从小就被寄养在祖母家里,因为祖母年纪老迈,根本无法给他完整的亲情与教育,因此他的行为渐渐有了偏差。小学时,他还算安分地读完六年,到了国中完全变了样,逃学打架、烟酒槟榔样样来,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坏孩子。 “哩哩落落”念了三年,好不容易才撑到国中毕业。但毕业后的他竟然变本加厉,混帮派、跑赌场,俨然已有大尾流氓的架势,后来由于政府强力的扫黑,他便借着学美发之名北上避风头,这一避就是两年多。两年多来,这还是屈仁第一次见到他。他变了很多,变得令她觉得有些陌生:两年多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虽然严大刚声名狼藉,但屈仁与他的感情很好。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扯不上是属于男女之间那种狭隘感情,反而是一种哥儿们,惺惺相惜的意味。她从不认为严大刚是一个坏胚子,也从不因他罄竹难书的坏纪录而看轻他、疏远他。她认为,他只是一个欠缺家庭温暖、欠缺友情的可怜边缘人罢了!也因为这样的认知,她总不顾家人的告诫,依然与他有往来,她希望自己的友谊能拉他一把,让他能不再继续沉沦。 “本来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但家里有些事耽搁了,其实今天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到校门就堵到你。”严大刚雀跃地道。 “为什么不到我家找我?” “你家人不会乐意看到我。” “怎么会?”她沉声道。其实,她也知道父母一向对严大刚有偏见,尤其是她任教职的父亲更将他视为毒蛇猛兽,严厉告诫她不准与他接近。当然,父亲的话对她而言一向供参考而已。 严大刚见她沉下脸,知道她不喜欢听一些阶级差距的话,遂立刻转移话题。 “你现在好不好?听说你爬山摔断腿休学一年,没事了吧?” 屈仁摇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你看我像有事吗?”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 “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怎么突然要回来?”屈仁饶富兴味地问,没注意到严大刚眼里的一丝落寞。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他苦笑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我祖母昨天过世,我回来奔丧。” 屈仁闻言,立刻又惊讶又难过地掩嘴:“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祖母,如今她走了也好,省得再被我气得要死不活。” 虽然他极力将语调说得轻松,但屈仁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在滴血。这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是他祖母啊!他一直想多挣点钱好让?(: ) 第 2 部分阅读 萌米婺赴捕韧砟辏疵幌氲健压乜醋潘?br />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严大刚有些激动。[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垂下眼帘,心生歉疚地摇摇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缓缓地摇头。“我现在心很乱,还没决定怎么做。”他抬起头,眼里闪着一丝期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一个人,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到海边走走?” “当然没问题。” 她爽快的回答换得他感激的一眼。他发动了引擎,向她示意地拍拍后座。 屈仁把原本斜背的包包放到背后,丝毫不避讳地大脚一跨,坐上机车。严大刚叮咛她抓紧自己后,便加足了油门,摩托车往前呼啸而去。 正和同学在树下讨论功课的米天冷,听到路旁呼啸而过的机车声,不禁皱起了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意外发现车后座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诧异地挑高了眉。 “天冷,怎么啦?”同学对他突然的分心感到不解。 “喔,没什么!”他一笑置之,掩饰性地带过,但心中的狐疑愈来愈扩大。 第三章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对于笃信天主教的屈家而言,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每到十二月初,屈家总会在家中后院竖起一棵巨大的耶诞树,树上挂满七彩的铃铛以及各式各样的小饰品,一串串闪亮的小灯泡,把过节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这一天对屈仁来说,更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一天,全家都会团聚在一起。当晚,大家会围坐在铺着白色桌巾的方桌旁,啜着香醇的红葡萄酒,吃着母亲亲自准备的耶诞大餐,在天南地北、谈天扯地的欢笑气氛中欢度圣诞佳节。 那种流动在彼此之间的浓厚亲情是轻易就能撼动她的心,她喜欢那种全家人聚在一起,毫无距离的感觉,让她在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也是家的一份子。 由于圣诞节刚好是礼拜一,因此有两天的连续假期。周六晚上,家中成员便陆续回巢,客厅中人声鼎沸,把平日安静的屈家挤得热闹非凡。圣诞节未到,大家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今年会收到什么样的耶诞礼物。 星期日一早,不受昨晚笑闹到凌晨两点的影响,屈仁还是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已穿上运动鞋,神清气爽地准备到社区公园打篮球。受到米天冷不小的刺激,最近她练球练得颇勤,她把上次惨败的原因完全归咎于自己的疏于练习以及过度轻敌。 屈仁蹑手蹑脚地步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家人,但她经过父母房门口时,门内传出的啜泣声却令她诧异地停下脚步。 母亲在哭?为什么?她纳闷地想敲门询问,但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高举的手震惊地停在半空中。 “不要难过了!小仁有早起的习惯,万一让她听见怎么办?” 事情和她有关?屈仁的脚像被强力胶黏住一般一动也不动,好奇的情绪淹没了偷听的罪恶感。 “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似乎就看到刘东仁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平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母亲低低的啜泣声从门内传来。 “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无法释怀?”屈平良叹道。“这十八年来,我们把小仁视如己出,相信刘东仁夫妇地下若有知,也会感激我们把他们的女儿照顾得那么好。” “真的是这样吗?” “来,把眼泪擦干,再睡一会儿,不要再乱想了。中午我们还得跟亲家一起上馆子吃饭,你红着一双眼,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是……” 屈平打断了妻子的话:“好了!快闭上眼睛,别再胡思乱想。渴不渴?要不要我到楼下替你倒杯水?” 屈仁呆若木鸡地呆站在原地,此时,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刚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刘东仁是谁?他们的女儿?这些话表示什么?难道她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吗? 虽然心头震荡无比,大脑像被原子弹轰炸过一般,但门内的脚步声移向门口时,她逼迫自己的行为能力恢复正常,在门把被转动前迅速转身上了楼,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强忍住心中的惊讶,她背脊动也不动地紧贴着门,生怕动楼下的父母。直到楼下没了脚步声,她才摇摇欲坠地呆坐在床沿,脑中的轰隆声依旧。 她竟然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 这个事实几乎击垮了她。她不信!这不可能!她拼命地摇着头告诉自己一切只是自己的幻听,犹带一丝苟且想法的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户口名簿!对!看户口名簿!她稳住心中的激荡,立刻慌乱地冲到楼下。 家中的户口名簿一向固定收在电视下的储柜里,平时上了号码锁。原本她不知道号码,半个月前,她无意中看见三哥开过锁,凭着她那超强的记忆力,她还记得那号码。不过她从没想过要把柜子打开看看,她认为里头大抵也是一些她不感兴的文件罢了。没想到生平第一次主动打开这个柜子,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屈仁一颗惶惶的心在听到锁“喀”的一声后,强烈地震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微颤的手拉开抽屉,找到家中的户口名簿,而狂颤的手竟像点了穴般,似乎无力捧起它。 她紧咬着下唇,希望大脑能将勇气传达给手指,她再度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在手指终于恢复了些许力量时,翻开了户口名簿。 “养女”两个斗大的字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晕眩感令她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她无法思考,空洞的眼眨也不眨地只能呆望着摊在手中的户口名簿。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她竟然不是屈家的孩子! 虽然以往她也曾对自己的身世怀疑不下千百次,但那毕竟只是怀疑,而且只是在不平等的待遇之下,为安慰自己所找的一个自嘲的借口,但她心底从来不认为那是事实,她一直以身为屈家的一份子为荣。 如今,多年的戏谑与自嘲竟成为事实,这让她情何以堪?喊了将近十八年的父母,相处了近十八年的兄弟姐妹,原来竟然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她终于明白父母对自己始终异于家中其他成员的客气眼光,也明白了父母对自己异于其他小孩的管教方式。因为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小孩,根本不是啊! 天哪!她抱紧了头,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样的事?知道真相之前,纵使她觉得心中有憾,但至少她的世界仍是完整的,犹可在善意的欺瞒下过一辈子。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像一块玻璃般,在刹那之间碎得彻底。她的家呢?她的父母呢?他们在哪里? 虽然知道真相后的椎心刺痛袭上全身,心有如万蚁啃噬般的心疼痛不已。但她以令人意外的冷静缓缓地将一切归回原位,她告诉自己,绝不可以在家中崩溃,她不能再给这个家添麻烦了。 终于,她在泪水满溢前悄悄地奔出了门。她沿路狂奔,让成串的泪水不断地飞落而下。 像是在发泄般,屈仁不断地向前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制心头的痛。她愈奔愈快,愈奔愈急,彷如失去理智般拼命往前冲,泪水与汗水浸湿了她的脸和身子。 不知跑了多久,屈仁的脚疲惫地停在郊外一处精致的小屋前,望着紧闭的木门,她似是累了、倦了般,颓然地蹲了下来,迷蒙的双眼望着未知的远方,脸上那无助的神色令人怜惜。一阵寒风无情地吹过街旁的路树,四下飞散的枯叶似乎也在同情她的遭遇。她蜷缩着身子,疲惫地将头埋在双膝中,虽然流着汗,但此刻的她竟觉得寒风刺骨。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她就这么动也不动,静静地蹲在屋前,直到开门声动了她,她才恍惚地抬起头…… 由于工作时间不定,方君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一如往常没有上班的日子般,她于十点多才出门,准备到不远处的菜场买菜弄午餐,没想到才开门,门前蜷缩的身影让她吓了一大跳。 “小仁,你怎么来啦?”方君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她靠近屈仁,拉起她的手,但屈仁冷冰冰的小手与泪痕未干的脸颊令她心中一惊。 “你来很久了吗?来了怎么不按门铃?看你的手冻成这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她立刻将身上的外套披到屈仁身上。 方君关怀的语气触动了屈仁内心最深处,她勉强地对方君挤出一个微笑,“君姨……” “先进屋内再说,你快冻成冰棒了!”方君打断了她的话,搂着屈仁走进屋内,在替她倒了杯热茶后,转身坐到她对面,用一双审视的眼静静地凝视着她:“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屈仁捧起杯子,对方君投以感激的一眼。手掌中隐隐传来的暖气驱走了她心中的寒气,面对君姨的关怀,她眼中的雾气顿时凝结,望着逐渐模糊的水,她久久不能言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含泪的眼眶令方君紧皱起眉头。印象中的屈仁一向活泼开朗,这样伤感凄楚的样子,她是第一次见到。她脸上的无助令方君心一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君姨吗?” 屈仁凄楚地望了方君一眼,眼中有着乞求。“君姨,我想问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她脸上的神情令方君心中一震。莫非……莫非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屈仁接下来的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想知道我亲生父母的事。” 方君力持镇定地起身,谴责地问着屈仁:“小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屈仁凄怆地一笑。“君姨,一切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瞒我,我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她的话令方君再度一震,她张大眼睛望着屈仁,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我打探自己的身世并不是想改变什么,只是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乞求地望了方君一眼。“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能去问爸妈,只能来问你了!” 见方君面带犹豫地逃避她的眼神,屈仁甩开肩上的外套,来到她跟前,用令人心碎的语调说道:“君姨,我求你!我真的想知道,我有权知道自己的一切,是不是?” 她话中的恳切令方君动容,她在心中轻叹一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今天早上。”屈仁强忍住心中涌起的酸楚:“我不小心听到爸妈的谈话。” 方君看着屈仁浮肿的眼眶,再度轻叹一声:这孩子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瞒你,正如你所言,你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我要你先答应我,你已经十八岁了,我希望你能用成年人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不可以情绪化的自哀自怜,也不可以把这件事当作伤害自己、伤害家人的一个借口,你做得到吗?” 屈仁望着君姨,坚定地点头。她只是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事,并没有意思将事情闹开。 方君凝视了屈仁几秒后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个牛皮纸袋。她自纸袋中拿出了一张护贝的剪报资料,递到屈仁面前,“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一切。” 屈仁用微颤的手接过资料,才看一眼,斗大、触目惊心的标题便令她的背脊一凉。 喋血平安夜,一对夫妇魂断高速公路,襁褓婴儿毫发无伤奇迹生还。 高速公路北上杨梅路段,昨夜惊传死亡车祸。据目击者表示,一辆由刘东仁驾驶之喜美三门轿车,疑似超车不当,擦撞由屈千良驾驶之自用小客车后,冲破护栏翻落于路旁田里。驾驶刘东仁与其妻脑部受到重创,送医途中相继不治死亡。而其妻怀中婴儿竟毫发无损,奇迹似地生还…… 看到这儿,屈仁再也忍不住激动地落下泪来。“这个婴儿就是我吗?” 方君点点头。“那场车祸夺走了你父母的生命,大姐与姐夫虽然只受到一点惊吓与轻伤,但这件事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阴影。尤其是大姐,她始终自责不已。她认为刘东仁夫妇的死,他们虽没直接责任,但他们有道德良心上的责任。”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你,由于你的父母是港侨,在台湾并没有亲人,本来警方要将你送到孤儿院,但大姐不忍心,可能也有些弥补的心态吧!她与姐夫商量后决定领养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你。没想到的是,才办好领养手续后没几天,大姐便发现自己怀了孕,也就是屈爱。这件事虽然经过了十几年,但我知道大姐始终耿耿于怀,每次一面对你,她就不自禁地想起那场车祸,她心中隐约仍有些愧疚与自责。我相信你也已经感觉到大姐与姐夫对你异于其他小孩的管教方式,我想这几年来,大姐对你总抱着一份矛盾的心态。” 听着方君幽幽地叙述过往,屈仁木然地呆坐在沙发上。虽然多年的疑惑在今日终于有了答案,但,她感到十分地孤寂与悲伤。 “家里应该只有屈爱不知道这件事吧?”半晌,屈仁终于开口。 方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后点点头,虽纳闷她为何有此一问,但并未反问。 老姨肯定的答案令屈仁心中更加凄恻悲伤。是了!这就是为什么多年来,家人中除了屈爱,谁都能容忍她的任性与自私的真正原因。除了屈爱,家中从没有人以真正的情绪面对过她吧! 她苍白的模样令方君心中不忍。“小仁,君姨告诉你事实,是希望你能以健康的心态来面对,如果你从此沉沦、从此自怜,那你就是陷君姨于不义。” “君姨你放心,我保证在今天过后一切将恢复原状。我不会自怨自艾,相反的,我会更珍惜这个家以及家中的每一份子,我感谢爸妈给我一个家,我心里对他们永远只有感激与爱。”为了让君姨放心,她隐藏起内心源源涌出的苦涩,投给方君一个勉强的微笑。 看着她勉强挤出的笑容,方君在心中是一叹。 屈仁抬起头,恳切地对方君道:“君姨,我希望今天的事只是你我心中的一个秘密,我不想让大家替我担心。” 看着屈仁坚定的脸,方君缓缓地点头。望向窗外一抹耀眼的阳光,她突然有些茫然,她真的不知道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小仁究竟是对还是错。 屈仁自方君家中离开时,已将近中午十二点。她婉拒了方君共度午餐的邀约,一个人似游魂般地走在大街上,任凭冷风吹过她的面颊也浑然未觉。 走到区的广场时,广场的钟声响起。她下意识地抬眼,望着时针与分针在重叠。 十二点了,真快!她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吗?家人……应该会有人担心她吧! 才刚想到“担心”这两个字,昨晚父亲的叮咛立刻跃上脑海。屈仁暗叫了一声糟糕,理智与思绪重新回到大脑:昨晚父亲特别叮咛,今天中午必须排开所有的事,全家一律出席屈米两家的餐会。 该死!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她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全家一定都在等她!她急急地往前跑,一面又频频抬手看表。 怎么办?父亲最讨厌人家迟到了,她记得有一次全家出席的晚宴,屈爱因为洗澡迟了十分钟下来,当场父亲毫不留情地骂得泪如雨下,令她印象深刻。也因父亲严苛的规矩与要求,屈家小孩一向有浓厚的守时观念,这样的观念也间接感染了米家,只要是两家全家出席的场合,绝对没有人敢迟到。 如今自己竟然……怎么办?就算自己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奔家里,也得要半小时。想搭计程车又没带钱……正当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辆熟悉的摩托车骑到她身旁,和她并行。 “嗨!小仁,这么急上哪儿去?” 她回过头,一见是严大刚,她仿佛见到救星般,兴奋地抓着他的手,一时没注意到他机车后座有人。 “感谢天!严大刚,碰到你太好了。” “喂!小心,我还在骑车哪!”严大刚被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车子差点失去平衡。 “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家,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送我回去?”她着急地道。话刚说完,她才注意到后座坐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载着人。” 严大无所谓地一笑。“没关系!我来介绍一下,她是我店里的同事,你叫她小含就可以了。” 在屈仁不断地开导与鼓励下,严大刚打消了再度北上的念头,而听从她的建议,根据所学在区一家美发院找了个工作,开始他的新生活。一个多月下来,严大刚身上的江湖味与暴戾之气收敛了不少。 屈仁朝她点点头,后者也羞怯地回礼。 见屈仁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严大刚回过头对小含道:“你先到对面的泡沫红茶店等我。小仁是我的好朋友,她的忙我一定要帮。” 小含什么也没多间,依言点头后顺从地下了车。 严大刚立刻对着屈仁拍拍后座,“上车。” “这样好吗?”屈仁有些犹豫地看着正要穿越马路的小含。 “安啦!安啦!小含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不会介意的。 “可是……” “喂!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不是有急事吗?快点,争取时间要紧!” 屈仁感激地看了严大刚一眼,立刻上了车。严大刚也感染了她的紧张,一句“抓紧”后,摩托车便向前直冲了去。 二十分钟后,屈仁在巷口下了车。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秀发,急急地向严大刚道了声谢后,转身便朝家中跑。由于她跑得太急,以至于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旁斜倚着的一抹冷峻身影。 严大刚对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后,掉转车头准备离开,但背后传来的冷冽目光令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看见米天冷正盯着他看,那挑战的眼神令他一呆,随即,他了解似地一笑,加了油门便呼啸的离开。 树下的米天冷面色铁青地走出来,他望着严大刚离去的方向,握成拳头的双手因过度用力,指节己有些泛白。 屈仁急急地冲进家门,客厅里不寻常的严肃气氛令她原本就慌张的心更加害怕。她怯怯地环视一下众人,屈爱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说明了她所犯下的可怕错误。 她嗫嚅地道:“对……对不起哦……” 由父亲铁青着的脸可知此刻他所压抑的怒气,她隐隐地期待着父亲接下来的怒斥。但没有,父亲只是寒着脸、冷冷地道:“还不赶快去换衣服,你还嫌你耽误得不够久吗?” 屈仁愣住了,父亲竟然没有如她所想象般严厉地斥责自己。她真的如此的不同吗?她幽幽地环视人,意外地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竟是那样地陌生! 她小声地再说了句“对不起”后便上了楼,先前的凄楚再度袭上心头。 屈仁胡乱地用毛巾抹了抹脸,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父亲是碍于米伯伯与米伯母在场,所以才会对她有所保留宽赦,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对!”一定是这样!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衬衫与牛仔裤后立即下楼。 她一下楼,正巧迎上米天冷凛冽的目光。她微微一震,想躲开那道慑人的目光,但一直到出发前,那道灼人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四章 在全世界的倒数声中,人们送走了一九九七年。 新的年度对屈仁来说,除了长一岁外,其他方面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生活过得愈来愈糟,身世之痛严重地打乱她原有的生活序,她整个人明显地有些消沉。 放学钟声一响,她无精打采地背起包包,机械化地举腿往外走。只是,才走了两步,唐荷与孙子倩便堵住她的去路。 “小仁,走!我们到体育馆去看球赛。”唐荷剥了块糖塞进嘴里:“大头成已经到球场帮我们位子了。” 元旦过后、学期结束前,学校最大的一项活动便是由华联会所主办的男排大赛,由毕业生所组成的联队与一、二年级学生所组成的联队进行对抗,而为了达到良好的示范效果,以不耽误毕业班同学的学业为前提,参加者有个资格限定,其学业成绩必须是全排行榜中的前三十名成员。 由于有如明星般优秀的同学进行对抗,球赛当具有可看性,因此每年总吸引不少人潮观赏,俨然已成为北道高中一年一度的盛事之一。 唐荷原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得到屈仁热切的回应,因为球类运动一向是屈仁最大的兴趣。没想到她屈大小姐的眼连抬也没抬,只丢下一句“没兴趣”后便径自往前走,惹得一旁的孙子倩与唐荷讶异地瞪眼相对。 “喂!”孙子倩追了上去,抓住了屈仁包包的背带:“小仁,你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怪里怪气的。” “对啊!我也觉得你最近好怪喔!”唐荷追了上来附和道。 “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有?”屈仁心虚地回避她们关心的眼神,“我好得很!” “才怪!”孙子倩扯着她的包包,不顾她的挣扎,一路把她拉到教室外的水塘边才放开她。 “孙子,你干嘛啦?”屈仁拉好已松脱的背带,面有愠色地瞪着孙子倩。 “没干吗!只想要你从水塘中看看自己,你不觉得你长得愈来愈像屈原了吗?” 屈仁没好气地道:“这又干屈原什么事?” 唐荷同样不解,睁着一双疑惑的眼望着孙子倩。 “你不觉得你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与屈先生当年怀才不遇跳汨罗江的样子很像吗?我看你应该改个名字了!” 听懂孙子情的讽刺后,唐荷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出来,屈仁则是白了孙子倩一眼。 “说真的,小仁,你到底怎么回事?有话你就说出来嘛!我跟孙子虽然不一定能够帮上你,但好歹也能替你分忧出主意啊!”唐荷止住了笑,正色说道。 “没错!”孙子倩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林泰宇去烦你了?” 面对两人关怀的眼神,屈仁当下些感动,也有股冲动想把内心的秘密全盘说出,但自尊战胜了冲动,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真的没什么,只是有些烦、有些闷罢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烦?闷?”唐荷挤眉弄眼地道:“小仁,你的大姨妈是不是快来了?根据专家研究,女人经期前会有一段忧磅期。” “你这只大肥鹅,胡说些什么!”屈仁白了她一眼。 “你真的没事?”孙子倩审视着她。 屈仁最怕孙子倩那双丹凤眼了,仿佛只要那细长的凤眼一扫,所有的人在她面前全部无所遁形。但屈仁还是勇敢地迎视她的眼,真诚地道:“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不要忘记,我跟唐荷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谢谢!”她有些感动,真的!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哎呀!谢什么呢?听得我怪别扭的。”唐荷催促地推着两人。“走啦!走啦!球赛都开始好久了,再不走就看不到了,快走啦!” 说实话,屈仁今天真的没有看球的心情,但又不想扫兴。唉!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或许看场球可以转换一下心情,她实在讨厌自怨自艾的自己。 黑压压的人潮几乎快挤符合国际标准的体育馆。三人好不容易找到大头成,没想到他居然见色忘友,见她们久久不来,竟把位子让给了几个一年级的漂亮学妹。没办法!她们三人只好挤在人群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不过这就苦了身高不到一五五的唐荷,她头扭来摆去,就是看不到球场与球员,只看到一颗排球在高空被抛来抛去。 “怎么样?怎么样?现在比分多少?三年级输还是赢?”唐荷着急地问着身旁的孙子倩。 专注于球赛的孙子倩不耐烦地道:“你不会自己看啊!”回答了无数次同样的问题,她已经被问烦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唐荷怨恨地瞟了孙子倩一眼,嘴里嘟哝了几句。臭孙子!我要是看得到还用问你啊?欺负我身高矮。虽然心里十分不满,唐荷也闭嘴不敢再问。 屈仁本来是不太专心地看着球,突然一个高跃杀球的帅气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定神一看,跃起杀球之人赫然是米家四少米天冷,这让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不知道米天冷也参加了这场比赛,更不知道除了篮球,原来米天冷的排球也打得这么好,她实在太讶异了! 又一个成功的高压杀博得了在场人群的满堂彩,响亮的掌声把屈仁的注意力完全拉回场中。 轮到米天冷发球,他抹着汗拿着球走到发球线,裁判哨音一响,他毫不犹豫地将球高高抛起,纵身往上跳。在他跃起的刹那,整个人恰与窗外射进的光线重叠,一时之间,屈仁觉得有些刺眼、有些目眩,她眯起了眼眩惑地望着他颀长的身影。 这真的是米天冷吗?那个老跟在她身后、随时要她保证的爱哭鬼吗?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地耀眼? 她怔怔地呆立原地,眼神随着场中的米天冷游走,像被磁铁吸住般,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她发现自己竟无法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须臾,米天冷一个漂亮的杀球再度赢得全场女孩子的尖叫,双方加油的声浪此起彼落地回荡在整座体育馆中。屈仁则像个呆瓜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天冷。直到今天,她才真止意识到米天冷的改变竟是那么大。看着他,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中缓缓升起。 由于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她压根儿没注意到场中一个高压杀失败的球,正以极快速度朝她的方向飞来。原本,球怎么飞都不可能会砸到反应灵敏的她,但,该死的她就是没注意到场中随球高飞的呼声,而挡在她前面的人早已纷纷躲避,唯独她怔怔地杵在那儿,像个现成的标靶似的等球来砸…… 一切全发生在一刹那之间,在她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时,砰的一声,球无情地砸中屈仁的脸。背包飞落,她则应声倒地,当场昏了过去。 方才只顾着躲球的唐荷与孙子倩奔而至,慌乱地喊着屈仁的名字,人潮顿时一阵哄乱,将她们三人围在人群中。 “小仁,你别吓我们,你没事吧?”唐荷被屈仁动也不动的样子吓呆了。 这时,人墙突然被排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窜出,俐落地将软绵绵的屈仁自地上抱起,在人惊讶的目光中,匆匆地往门口移动。 场中的唐荷与孙子倩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背影愣了几秒后,才慌忙地拾起屈仁掉在地上的背包,急急地跟了上去。 人群中的屈爱则白着一张脸,看着心所倾慕的背影渐行渐远,双手因心中的激动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为什么米天冷脸上的神情看来如此担忧?难道他对屈仁……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球K中。这下可好,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糗,她这张脸可真丢到美国去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谁送你来保健室的?”唐荷挑了挑眉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屈仁摇摇头,唐荷脸上的暧昧神情令她有些狐疑。 “是米天冷耶!意外吧。” 屈仁闻言一惊。“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怎么可能?米天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不信你可以问孙子啊!”唐荷推推孙子倩,要她证实自己的话是真的。 看着孙子倩点头,屈仁的心一阵乱跳。完了!自己那种蠢样……天啊! “小仁,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有多浪漫?你一倒下,米天冷立刻排开人跑到你身边,然后自地上一把将你抱起,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哇塞!他英雄救美的英姿好帅喔!孙子,对不对?”唐荷兴奋地说着,然后她双手捧心,似呓语般继续道:“唉!要是他英雄救美的对象是我就好了。小仁,我真羡慕你,挨那么一下真是值得。” 孙子倩不以为然地瞥了唐荷一眼。“别做梦了,今天要是换成你这只大肥鹅,人家大概也抱不动,还谈什么英雄救美?” “臭孙子,你是什么心态,你让人家做个春秋大梦都不行吗?”唐荷杏眼圆睁,双手叉腰。“我实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欢迎你随时来验明正身,不过我警告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以免看了之后过度自卑,感叹自己枉为女人可就不好了。” 唐荷做了个恶心欲吐的表情。“死女人!你少臭美了好不好?你身上有几根排骨我数都数得出来。” 孙子倩朝她扮了扮鬼脸,惹得唐荷不屑地把头撇向一边。 “小仁,由刚刚的情况看来,米天冷对你似乎还满关心的,你那么讨厌人家,对他似乎有些不公平。”孙子倩客观地道。 唐荷立刻附和:“对呀!人家在你危难之时毫不迟疑的伸出援手救你,可见人家真的满关心你的。”她再补了句:“总比你那个亲爱的妹妹好太多了,你昏倒时,她问也不问一句,整个眼睛只知道往米天冷身上瞄,啧啧!真怀疑你们是不是亲姐妹。”她忿忿地说着,眼中充满了不屑。 唐荷不经意的话却说中屈仁心中的痛处,她闷闷地拿开脸上的冰敷袋道:“拜托,又不是我要他救我的。” “干吗?真这么讨厌他啊?”唐荷推了推她的手臂。 “我们巴不得米天冷英雄救美的对象是我们,你还摆这种脸,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唐荷的话令屈仁心中隐隐一动,但她并未多想。 “我要回家了。” 她掀开棉被就要下床,站在一旁的两人见状,连忙阻止。 “小仁,护士小姐说要冰敷二十分钟耶!时间还没到。” “我已经没事了,回家以后再敷也一样。” 拗不过她的坚持,在护士小姐的叮咛下,三人离开了保健室。 才出了保健室没几步,屈仁远远便瞧见林泰宇神色慌张地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连忙躲到两人身后,匆匆抛下一句“帮我应付一下”,说完便拉紧了背带往反方向跑,她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精神来应付他。 屈仁回到家后,心情出奇地沉重。她到冰箱拿了冰块,用毛巾包裹后上了顶楼。 屈家位于市郊,依山傍水的四层楼欧式建筑乃名家所设计,附近这一带只有两幢。当初屈平良便是看上这儿清幽的居住环境,而不惜将多年的老本砸下。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独到,这附近的地价如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上了顶楼,徐徐的凉风令屈仁精神为之一振。她爬上小阁楼的屋顶,就着微风,在夕阳余晖里躺了下来。 这里是屈仁止痛疗伤的秘密所在。从小,只要有任何不愉快的事令她心烦时,她都会跑到顶楼来吹风看星星,曾几何时,吹风观星成了一种习惯,更成了一种慰藉。 她享受地闭起眼,聆听着风吹过耳际的声音,任凭时间在不经意中流逝。她喜欢这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让人觉得一切烦心的事顿时消失无踪,有了再冲刺的动力。 她缓缓地睁开眼,天边橙色的云朵随着风起如水波般地流动,她如被催眠般,怔怔地望着天边,脑海里突然浮现唐荷说过的一句话—— 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似悟了般立即直起身子。几秒后,她豁然开朗的仰天一笑。 是啊!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天底下,比她不幸的大有人在,这天地是如此地辽阔,而她是何等的渺小,她又何必悲怜自己的身世,而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如此混乱?她感谢天、感谢父母给她一个安定的环境都还来不及,哪有何时间悲怜?倒不如将自怨自艾的时间用来爱她的家人、爱她周遭的一切! 这样的体认让她觉得仿佛重获新生般,她的心顿时如拨云见日般清朗。抛下了手中的毛巾,她仰起头,双手围在嘴旁成喇叭状,高声地朝天空大喊:“屈仁,你是一个笨蛋,是全天下最笨最笨的超级大笨蛋!” 用力吼完后,屈仁觉得胸中的郁闷顿消。她喘着气,觉得不过瘾正想再喊时,身后传出的笑声令她陡地转过身。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扰你。” 米天冷身上仍穿着学的运动服,一双修长的腿跨过矮隔墙,走进了屈家的范围。 她神态微窘,被人窥伺心中秘密后的恼怒明显地写在脸上。 她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不悦地道:“学校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偷听别人的话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吗?” 偷听?他唇边的笑意更深。 “我可不承认我偷听了你的话,你的吼声在这方圆几里内大概都可以听得到,我不想听见都不行。” “你……”她鼓起腮帮子,一张脸涨得通红。“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微愠地瞪了他一眼后,自阁楼的屋顶跳了下来。 “可以知道你自贬为笨蛋的原因吗?”米天冷不以为意地笑问。 “不能。”她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看也没看他一眼。 碰了一个钉子,米天冷毫不在乎地耸耸肩。 屈仁没打算搭理他,转头便想下楼。不料,米夭冷阻止了她的去路。“你没事了吧?”他炯炯有神的眼眸里透着关心。 他的关心令她有些不自在,这样近距离的与他相对更令她有严重的压迫感。她红着脸退了一步,道:“我本来就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被球K到,会有什么事?多此一问。 “是吗?我看看。”他向前一步,想拉开她遮住脸的手,被她闪开。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嘛!”刚刚米天冷靠近的刹那,她似乎闻到一股属于男人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令她退却与不安。 米天冷并不死心,定定地看着她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我才能放心。” 他眼中的柔情令她的背脊一僵,心跳莫名地加速。这样的眼神、这样温柔的米天冷,怎么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看着他在夕阳西下的黄昏中显得格外温柔的眼,她不自觉地放下手。 米天冷立刻向前一步,用食指缓缓地抬起她的脸,低头仔细审视她。看着她原本白皙的脸庞红成一片,他轻叹道:“痛不痛?” 米天冷忧心的眼神令她的心一震,她慌乱地摇头,急忙逃开他令人心悸的男性气息。 “谢……谢你今天下午送我到保健室,我……我要去洗澡了,再见!” 看着她局促不安地转身下楼,他再度轻叹一声。 夜,悄悄地笼罩着大地。一直到伸手难辨五指,米天冷才缓缓地移动脚步下了楼。 第五章 随着旧历年的脚步愈来愈近,街道上,商店张灯结彩的招牌装饰,以及百货公司的促销大拍卖,让年节的气氛愈来愈浓。 今年的过年对屈仁来说意义重大,除了因为这是她知道自己身世后所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之外,她也期勉自己过了年后,能以全新的态度去看待家人,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表现,总有一天她终会获得家人的认同。 除夕这天下午,米家人一如往年般来到屈家。屈家自何时开始与米家一同吃年夜饭、守岁,她已记不得了,不过这似乎已成为两家人的习惯与默契。 两家人闹烘烘地,君姨爽朗的笑声伴随着婴儿的哭声,整个场面热闹无比。 屈仁和屈爱在前几天升格当了姑姑,因为米大姐为二哥添了个儿子,这三代同欢的画面,把屈仁的心填得满满的。 屈仁洗完澡后,换上新衣准备下楼吃年夜饭。屈家一向有个规矩,围炉吃年夜饭前一定要先洗净身子并换上新衣,代表?(: ) 第 3 部分阅读 屈仁洗完澡后,换上新衣准备下楼吃年夜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屈家一向有个规矩,围炉吃年夜饭前一定要先洗净身子并换上新衣,代表着除旧迎新的意味。她的新衣很简单,只是一件白色套头毛衣与黑色牛仔裤。她一向不甚注重自己的衣着,穿衣仅讲求舒适与实用,不似屈爱那么挑剔。 未到餐厅,她和自客厅走入的米天冷打了个照面。刚沐浴过的他神清气爽,给人一种白净的感觉。 看着他这俊逸的模样,屈仁心中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不到我们这么有默契。”米天冷对她眨眨眼,越过她往餐桌走去。 她纳闷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再回头看了米天冷一眼,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白色毛衣与牛仔裤,她摇摇头,为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 随后进了餐厅,她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家中用来吃年夜饭的桌子是圆形的,象征万事圆圆满满。席次则按照辈分入座,米天冷正好坐在她与屈爱的中间,不如怎么搞的,她的心中就是局促不安,手脚好似无法伸展般,老觉得位子有些挤。 席间,屈义突然自口袋掏出两张电影票,递给米天冷道:“喏!这两张票给你。原本年初一想带你大姐尝尝挤人潮看电影的滋味,没想到小家伙提早来报到,所以派不上用场罗。” “谢谢!”米天冷噙着笑正想伸出手,没想到屈爱竟一把抢走屈义手中的电影票。 “好棒!是‘铁达尼号’耶!”她充满期待的望着身旁的米天冷。“天冷,我们明天一起去看好不好?我好想看喔!”今晚她的装扮很抢眼,红色的短外套配上同色无袖的短洋装,整个人有说不出的俏丽,刚刚一下楼便吸引了人赞叹的眼光。 屈爱眼中闪烁着的期盼光彩令米天冷不忍拒绝,见众人征询的眼光均落在自己身上,他只好点点头。而他的首肯,自然是换得屈爱一声欢呼。 听到屈爱雀跃的呼声,屈仁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但她并没有深入探索心中莫名的失落因何而起。她夹了一只虾,借着低头剥虾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在她垂眼的刹那,细心的方君还是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小仁,你大年初一有什么节目?打算上哪儿玩?”方君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在家吧!”屈仁耸耸肩:“比较好的同学都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我没安排节日。或许会去打打球吧!” “这么可怜?要不要和君姨一起过?” “谢了!我对于扮演‘菲利浦’的角色没有兴趣。”她知道君姨目前有个过从甚密的男朋友,她可不想当个杀风景的超级电灯泡。 “小鬼头,不懂你在说什么。”方君白了她一眼。 “君姨,你少假了好不好?”屈仁丢给她一个暧昧的笑。 “君姨,别害臊嘛!谈谈你那位大情人,今天怎么不把他带来让我们大家鉴定鉴定?” 屈廉的话立刻赢得众人的附和,话题一下转到方君身上。面对众人的逼问,她倒有些疲于应付。 晚饭后,按照惯例,大家一起坐在客厅中守岁。屈平良在壁炉中升起熊熊的烈火,火焰把每个人的脸映照得通红,心也烘得暖暖的。 以往除夕夜,人大都借着看电视或打桥牌来打发时间,今年,屈义突发奇想,提议来个交换礼物的活动。 他建议每人必须提供一份礼物,以抽签的方式进行交换。而每个人在抽中对方的礼物后,必须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以向对方表达谢意。至于对方所提的要求,因主要是达到一个娱乐的效果,所以只要是在合理的能力范围内,任何无伤大雅的要求均可。 交换礼物的活动由提议人也是今晚的主持人屈义先开始。他抽中三弟屈廉所提供的礼物,应众人的要求,他当场将礼物拆开展示。没想到,外盒一拆,里头竟然是一条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四角内裤,惹得众人几乎笑弯了腰。 “喂!你送这个是哪个年代的老伯在用的?”屈义没好气地道。 “你可别看不起这条内裤喔!它材质佳、通风好,保证舒适不长癣。” “谢了!你留着自己用吧。”他把内裤抛还给屈廉。 “二哥,你就委屈点吧!”屈廉拿着内裤对屈义挤挤眼。“原本我预设的对象是老爹,谁知道让你钳到啦!你今年运气不错哦!” “臭小子,别推到老爸这边来,你的孝心我心领了!”屈平良的话惹得人又是一阵笑。 “嘿嘿!二哥。别忘了游戏的规矩,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喔!”屈廉不怀好意地搭上屈义的肩膀:“不好意思,小弟觊觎你那套遥控汽车已久,可否割爱?” 屈义闻言,立刻甩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想得美!一件破内裤就想换我的宝贝,你休想!” “二哥,你赖皮喔!”屈廉转向人,故作严肃地道:“请大家发挥舆论的力量。” 他的话引起人的鼓噪,但不论大家如何谴责,屈义就是不肯点头。最后,米大姐站出来说话了。 “屈廉,那套遥控汽车是他第二个老婆,你要他给你简直是难如登天,你就别再为难他了,不这样,你想玩时,我们随时出借,如何?” 屈廉思索了一会儿,想想可行,才勉为其难地道:“好,虽不满意,但尚可接受。” “便宜你了。”屈义嘟哝道。 一场遥控汽车之争总算圆满落幕。 轮到米天冷,他抽中屈仁所提供的白色米老鼠围巾。在人的掌声中,她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正欲交给米天冷时,屈廉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指着他们道:“怎么?你们两人约好的是不是?穿情人装耶!”他回头看看大家。“看来屈米四度联姻有望了!”他打趣道。 米二姐立刻出声纠止:“不对!这次是米屈联姻才对。” “不管是屈米联姻或米屈联姻都好,小弟,你要加油喔!要为爸妈的希望努力,想办法把屈家两个小美女给拐过来!”米大姐揽着米天冷的肩,挤眉弄眼地道。 面对人的调侃,米天冷的反应如何屈仁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已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懊恼地朝米天冷伸出手,将礼物递给他。 米天冷嘴角那抹笑意始终挂在脸上,他缓缓地抬起手接过围巾,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屈仁一愣,却惊讶地发现米天冷的手似乎比想象中大而有力,自掌心处传来的温度令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又甜蜜的感觉。 她抬起头,正巧迎上米天冷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眸子。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仿佛想看穿她似的,她的心紧缩了一下,然后急忙地缩回手,一颗心仍是抑制不住地狂跳…… “小仁,你可以向天冷提出一个要求。”屈义说道。 屈仁愣了一下,低下头,“我……我没有什么要求。” “不行,这是游戏规则,你一定得提出要求。”米天冷也笑望着她。 “我……我暂时想不到。”屈仁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好快,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她哪还能想什么要求? “那等你想到时再告诉我好了。”米天冷温柔地为她解围。 “好吧!那就破例一次,小仁,你可别忘了他是你的债务人。”屈义打趣道。 屈仁只得颔首,回身坐回自己的位子。 跳跃的火焰映照着屈爱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心中不断燃起的妒火使她的表情看来有些阴冷。她微发着抖,握紧了手中的“仙女棒”,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眸直直地射向脸颊鲜红的屈仁。 为了今晚的聚会,她耗费心思刻意装扮,目的就是希望能吸引住米天冷赞赏与惊艳的目光。可是,整个晚上他的注意力始终不在自己身上,更令她发狂的是,她发现他清亮的双眸竟总是跟随着屈仁的身影…… 这表示什么?他喜欢屈仁吗?突然,那日排球场上米天冷为屈仁担忧的眼神掠过心头,屈爱暗暗心惊,体内的危机意蓦地升起。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这样,他不可以这样漠视她的感受。他难道察觉不出她对他的感情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默默暗恋他几年了! 屈爱将心中的怒气全记在屈仁身上。她恨她,恨她如此不经意便夺走她的光芒,恨她如此不经意便抢走米天冷的目光。从小到大,她可以忍受自己想要的玩具被她夺走,唯独天冷……她绝不能再让她抢走。 看着米天冷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屈仁,屈爱心痛得几乎想大吼出声。不过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暗暗发誓,这一次她将不惜用生命来保住自己心爱的东西。 一旁的方兰把屈爱的激动看在眼里,身为母亲的第六感让她隐隐感到似乎有什么事不对劲。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屈爱,心里除了有些不舍,有些矛盾的复杂情绪在心中波动着。 不一会儿,轮到屈仁上场抽礼物,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朝手心吹了口气,希望能讨个好彩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根据内幕消息,得知君姨提供的礼物是直排轮鞋,她早就想要一双了。 然而,事情总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心,当二哥宣布她所抽中的号码并非自己心中所预期的时,她实在失望得不得了! 当她不经意地瞄见米天冷自座位上起身迎向她时,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难道所抽中的礼物是米天冷所提供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巧得太离谱了吧! 更玄的事还在后头,当她打开精美的外盒一看,差点没昏倒,原来盒中的礼物赫然是一条印有米妮案的红色围巾,与她所提供印有米老鼠案的白色围巾竟配成一对。这……真的只是凑巧吗? “哈!你们俩真是今晚的最佳拍档。穿一样的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还买了一样的礼物,甚至抽中对方送的礼物,真是默契十足。”方君啧啧称奇。 屈仁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震撼,一连串的巧合让她不得不相信命。 “怎么样?天冷,你对小仁有什么要求?”屈义问。 “唔!”米天冷一笑。“我现在也想不出来,可不可以暂时先保留?” 屈义沉吟了一会儿后看看大家:“嗯,反正刚才已经破例一次了,那就破例第二次了。真是的,你们两个还真是最佳拍档。”他转向屈仁。“小仁,你欠天冷一个要求,将来可不许赖皮喔!” 屈仁微窘,不知该说什么,这时电话铃声恰巧为她解围。 “小仁,电话。”屈廉接了电话后唤她。 她小跑步地从三哥手中接过电话,“喂!我是屈仁,请问你是哪位?” “小仁,我严大刚啦!” “大刚!”她兴奋地大叫,随即吐吐舌头压低声音,她知道家人对严大刚的排斥。“怎么是你?我也正想找你耶!上次搭你便车的事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虽然她立即压低音量,但“大刚”两个字还是飘进整个心思都在她身上的米天冷耳里,他剑眉微拢地看着她。 “明天你有没有空?小含明天生日,我们打算在店里帮她开个庆生会,你能不能来?” “小含生日?太棒了!我一定到。”她兴匆匆地道。随即,似想到了什么般又说:“小含喜欢什么?我该准备什么礼物?” “不用了,人来就可以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啰!明天下午一点钟,我们在麦当劳门口碰面。” “OK!Bye,bye!”她兴奋地挂上电话,回到座位上。 “小仁,谁的电话?瞧你兴奋成那样,该不会是男朋友吧?”方君开玩笑地问。 屈仁睨了君姨一眼。“才不是呢!朋友明天生日,邀我一同去庆祝。” 方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惹得屈仁急着想撇清。 当天的抽礼物活动在屈爱抱走了君姨的直排轮鞋后告一段落。接下来,不知是谁提议打卫生麻将,由屈爸屈妈、米爸方君一桌,而屈家三兄弟则拉了米天冷凑一桌,二位嫂嫂则各自坐在亲密爱人旁边观战插花,屈爱则趁势挨紧了米天冷。 由于屈仁对于麻将一窍不通,对看牌插花没兴,于是抓了个橘子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打算挑选一样适合的礼物送给小含,丝毫末发现身后一道紧随的探索目光。 当夜,在屈仁准备熄灯就寝前,屈爱意外地敲了她的房门。 看到她,屈仁有些诧异。“小爱,有事吗?” “你……”屈爱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双直排轮鞋吗?我的给你。”她把直排轮鞋拿到她面前。 屈仁受宠若惊地接过东西。“真的要给我?” 屈爱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我想跟你换样东西,可以吗?” “当然可以!”屈仁兴奋地道,并移开了堵在门口的身子。“你想换什么?”她真的太意外了!印象中,这应该是屈爱第一次这么和平主动地找她讲话。 “我……”屈爱迟疑了一下,“我……想要天冷的红围巾。可以吗?” 闻言,屈仁心中的兴奋顿时降至谷底。原来屈爱会委屈自己放下身段和她说话,竟是为了米天冷的红围巾! “当然可以!”掩住心中的黯然,屈仁故作愉悦地转身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她。“喏,给你!” “谢谢!”屈爱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乍闻“谢谢”二字,屈仁有些莫名的感动,因为从小到大,屈爱从未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看着屈爱步履轻快的背影,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虽然那句“谢谢”只是因为她“恰好”选中米天冷的礼物而换得,但,在她举手之劳的情形下能获得屈爱的感谢,她仍然觉得很高兴,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米天冷,但只要屈爱开心就好,一切都是其次。 大年初一早上九点半,米天冷准时出现在屈家,他打算与屈爱赶早场的电影。在等候的当儿,他坐在客厅中随意翻看着杂志。 “天冷,抱歉,让你久等了。”屈爱翩然地自楼梯上走下来,一袭白色洋装搭配微微飘扬的红色围巾,仿佛是一位初下凡尘的飘逸仙子。 她清脆的叫唤声让他自杂志中抬起头来,当他看见屈爱脖子上的红围巾时,愣了一下,原本激动的想询问,但还是忍住了询问的冲动。 “可以走了吗?”他放下杂志。 屈爱噙着笑点点头。 一直到了市区,米天冷终于按捺不住一头的纳闷问了屈爱:“你脖子上的红围巾……好像很眼熟?” 屈爱咯咯一笑,望了他一眼。“这是你买的,当然眼熟罗!” 她的回答令他的眉心一蹙。“我的礼物不是让小仁抽走了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屈爱的眼里闪烁着不定的光彩,故意漫不经心地道:“是小仁拜托我跟她换的啊!她一直很想要一双直排轮鞋,而我刚好抽中君姨的礼物,所以罗……”她边说边留意着他的反应。 只见米天冷身子微微一震,虽未答话,但表情却有着少见的严肃。 屈爱并未忽忽略他的反应,故意解释道:“你生气啦?你不要怪小仁嘛!她真的很想要君姨的轮……” “我没生气。”他故作若无其事地偏过脸。“走吧!快赶不上早场的电影了。” 他虽然极力掩饰,但屈爱还是捕捉到他眼底的黯然。她阴晴不定地望着他俊秀的侧面,妒意从心底慢慢地渗了出来。 屈仁与严大刚到达美发店时,已是下午一点半。美发业属于服务业,除除夕当天休息外,初一到初三各营业半天。而由于大年初一刚好碰上小含的生日,因此在店长的支持下,由严大刚发起,大伙儿共同策划,决定午后办个庆生会,除了庆祝小含的生日之外,也庆祝虎年的到来。 由于严大刚的关系,屈仁先前已到过店里几次,与大家还算熟稔。起初,曾因为她是明星高中的学生而对她有明显的排挤,也会刻意的与她保持距离但经过几次的相处后,大家都逐渐接受了活泼开朗的屈仁。 只见屈仁混在人群中,帮着大家挂彩带,贴灯管,在大伙儿的玩笑声中忙得不亦乐乎。由于全体动员,不到三十分钟,场地便大致布置完毕。 按着,严大刚抬出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迎出羞怯的小含。店长提议每个人对寿星说句“吉祥话”,一时之间,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等等令人啼笑皆非的话纷纷出笼。大家全都笑弯了腰。 在一连的笑声中唱完了生日快乐歌,大伙儿在小含闭着眼睛许愿时便已开始玩了起来,互扔着蛋糕。不一会儿,奶油大战正式开打,而拉炮、泡沫喷雾剂陆续上场,追逐声与尖叫声四起,笑声此起彼落。 屈仁脸上、身上全是奶油和炮屑。她又叫笑,狼狈得东躲西藏,可是大家好像都喜欢以她为目标,蛋糕奶油老往她清秀的脸蛋抹。严大刚见她只躲不攻,发挥了高度的气度,挺身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不少奶油和拉炮。 半晌,店长挥手高喊暂停,但没人理他,大伙儿反而以他为攻击目标,纷纷把手中的“存弹”往他身上砸。他高举双手投降,全身狼狈的无辜模样,更令人笑岔了气。 “大家暂停!”严大刚高喊。“我们先举杯祝小含生日快乐。”拥着小含,他率先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在她额上印上深情的一吻。 “耶!”众人拿起杯子高喊。 “大刚,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有人打趣道。 “快了快了!等我成为全台湾最有名的造型设计师之后。”他搂紧了小含夸下海口。 小含眼角闪着感动的泪光,挨紧了他。 跟前的这一幕令屈仁感动莫名。看着严大刚的生活逐渐走向正轨,身旁又有一个善解人意、懂他的女孩陪在身边,她真的替他感到高兴。 笑闹追逐之后,现场一片狼藉。大家分工合作将现场恢复原状,有人提议到港口吃海鲜,于是一伙人分乘数部机车,浩浩荡荡地往港口出发。 享用完美味的海鲜大餐后,又有人提议到山上看夜景,屈仁兴致勃勃地附和,严大刚却忧心地提醒她:“小仁,你那么晚回家不要紧吗?” 她无所谓地一笑。“没关系,我待会儿打电话回家说一声就行了。” “大刚,我觉得你好像小仁的奶妈,你那么关心她,就不怕我们小含吃醋啊?”有人问道。 “去你的!”严大刚睨了那人一眼。 小含了解地看了他一眼,大刚跟屈仁之间那种哥儿们的感情她相当清楚,所以不会有什么误会和吃味。 他们来到山上一个居高临下的观景点,市区万家灯火的画面跃人眼帘。屈仁跟着大伙儿望着山下的点点亮光,一时之间,整个气氛变得有些感性。 “小仁,谢谢你!”严大刚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她诧异地望着他。“无缘无故谢什么?” 严大刚一笑:“我想你是对的。过去,我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我恨父母的离异、恨周围的一切、恨全世界……”他苦笑着摇头又道:“现在想想,有什么好恨的呢?不过,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有你对我伸出援手,终止我继续沉沦,让我找回了自我,你不会了解我有多感激你,真的!”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伟大?”屈仁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其实我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总之,我还是很谢谢你。” “你以后有什么目标?”为了怕他继续说些感谢的话,她赶快转移话题。 “我打算先参加美发丙级技能检定,通过之后再考乙级。” “有没有把握?” “当然,”他举起手对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现在的我信心十足。” “要加油喔!”她望着严大刚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双眸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一定会的。”严大刚将双眼移向远方,内心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严大刚送屈仁回到巷子口时,已快接近十一点。牵着单车,数着路旁的盆栽,屈仁一步一步地踱向黑暗中的家。 她将车推到门旁,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昏暗的路灯旁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对方动作飞快地捂住她的口,低声道:“是我!” 原来是米天冷!她用力扳开他的手,难掩愤怒地低斥道:“你干嘛装神弄鬼吓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未注意到米天冷异于平常的阴冷目光。 “你也知道害怕?既然知道害怕就不应该这么晚回家!” 听出他语中的讥讽,她不满地将背包重新甩上肩,生气的回道:“我晚回家好像不关你的事。”说完她一脚就想跨进门。 米天冷比她更快一步地挡在门前。他拧着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真的认为不关我的事?” 她别过脸不予理会。 见她不语,他以为这是默认。他定定地凝视着她,接着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扯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沿途,她不安地挣扎,却不敢大声嚷嚷,生怕惊动家人。 一直把她拉至附近的树下,米天冷如铁钳般的手臂才放开她。 “米天冷,你干嘛?你抓得我手好痛。” “痛?你也知道什么叫痛吗?”他寒着脸,冷冷地逼视她。“为什么把围巾给了屈爱?” 早上,听到屈爱的话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情看电影。好不容易撑到电影结束,他婉拒了屈爱逛街的邀约,急忙地赶回家想质问她,不料左等右等却等不到她,他的心情由期望渐转为失望。他的心因嫉妒而转为沸腾。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他的逼视令她心虚地退后一步,她慌乱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 围巾的事是她理亏,她承认自己未曾顾虑到他的感受。面对他的误解,她想解释,但看着怒气冲冲的米天冷,她的舌头却像打了二十四个结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随着他的逼近,屈仁只有不断地后退,一直到背后抵住了树,再也无路可退。看着一向温文儒雅的米天冷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自持,她暗暗感到心惊。 “你知不知道等别人几个小时的滋味?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竟然和严大刚那个流氓鬼混到三更半夜?”他蹙着眉,语气有着不可置信的失望与心痛。 屈仁原有的一丝心虚在听到他批评严大刚的话后顿时消失殆尽,她不能苟同地昂起头反驳:“请你注意你的修辞,严大刚才不是流氓!” 米天冷见她竟然挺身替严大刚辩护,妒意立刻窜上心头。他将双手抵在树前,霸道地把她圈入自己的范围内,强烈的妒意令他的双眼泛红,他心痛地低吼:“这么说,你今天一整天真的都和他在一起?” “我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似乎不关你的事!”她勇敢地迎视他脸上的寒霜,他语中的批判与轻蔑令她有种人格被侮辱的感觉。他凭什么批评她的朋友?她的行动更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她的话令米天冷的心沉到了最黑暗的谷底。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用不容反驳的强烈语气定定地吐出一句话:“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 不准?他凭什么?不满的情绪压过了平日的判断力,她粗心地忽略米天冷今晚异常的原因,无惧于他脸上愈来愈冷的目光,她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 她冷笑一声:“不准?我不知道我的行动自由何时归你家管了?你根本无权干涉我的事!”见他丝毫没有松手之意,她挣扎着想扳开他的手指。“米天冷,你放手!” 她愈挣扎,他的手却愈掐愈紧。“我无权?”他的眼睛因激动而眯成一直线。 “你竟然说我无权,你知不知道……从国一开始,我的心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一直在等,等你长大,等你正视我的存在,但我没想到自己默默的等待只是一场空,我竟然抵不过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他用力地放开她。 曾几何时,他的心就再也容不下别人,眼神只因她的身影而发亮。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他逼自己在各方面必须比她出色。无数个挑灯苦读的子夜,他强撑着疲累的眼不断的复习功课;无数个朝阳微熹的清晨,他牺牲睡眠学打篮球。所有的刻意、所有的用心,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向屈仁证明自己已不是昔日那个爱哭鬼。 但多年的等待换来她一句冷淡的质问,这让他满腔热血瞬间浇熄,整颗心跌落到谷底。他退后一步,发出一声声椎心泣血的低吼:“你到底要到何时才会正视到我的存在?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挂着鼻涕、老跟在你后面跑的米天冷了,早就不是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震慑了她的心,她怔怔地望着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深邃明亮的眼眸。 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她一句也听不懂?她脑中一片混乱,只闪过一个念头:她要替严大刚辩解,人对他的误解实在太深了,她不能坐视不管。 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她怯怯地道:“严……严大刚他不是混混,你们都误会他了,他只不过……” “够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解释他有多优秀。”米天冷烦躁地挥手打断她的话。 屈仁一愣,委屈地闭上嘴。 米天冷哀伤地看着她,然后以绝望的声音黯然地说:“可不可以对我公平一点?”随即,他便迈开大步离开。 望着他逐渐被黑暗噬的背影,她只能像尊雕像般,动也不动地愣在原地…… 第六章 过完年,寒假也即将结束。屈仁利用假期的尾声,与唐荷、孙子倩结伴一同畅游台湾。 大年初一那晚,米天冷的告白让她心中震撼不已,想到黑暗中那双对她不谅解的双眸,每每令她的心揪成一团。到现在她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米天冷对自己……怎么可能?怎么自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是她迟钝还是笨? 一连串的问号震乱了她的生活脚步,她慌乱、不知所措,甚至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所以当孙子倩打来电话邀约一同出游时,她立刻答应了她们的南台湾之行,选择以逃避的方式来面对自己混乱的心。 南台湾的艳阳的确让她的心情开朗了一些,但她心里依旧觉得混乱与矛盾。米天冷那双受伤的眼始终如影随形,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跟前;他那声声椎心泣血的低吼也仿佛化成空谷回音,无时无刻回荡在耳际。 在垦丁这几天,她经常会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的事,随着回忆不断地向后推,米天冷的影像愈来愈清晰。这样的发现令她讶异与害怕,她暗暗心惊,几次想借着刻意的纵情游玩来模糊米天冷的影像,但怎么也无法如愿,内心一隅始终有个模糊影像。最后,她终于惊觉到一件可怕的事实—— 她竟然是在意他的,在意他对自己的误会。 她有向他解释的冲动,但一拿起话筒,一次一次的冲动总化成一声声的轻叹,她始终还是提不起勇气。 离开垦丁的前一晚,满天繁星的灿烂星空吸引了她们三人探索的脚步。三人来到沙滩,或坐或躺,恣意地望着广大无垠的星空各自冥思。 “好美喔!这样的夜是属于情人的。”唐荷突然感叹道。“唉!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和心爱的人这样静卧沙滩、仰望星斗互诉衷曲?” “明天就要回家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孙子倩道。 “我也是。想到要开学就心烦,如果台湾没有联考这个迫害青少年的制度就好了!”唐荷埋怨地说。 “别做梦了,整个大环境就是这样,既然无法改变环境就只好试着改变自己,否则很快就被这无情的社会给淘汰了。” “唉!”唐荷发出一道哀叹。 两人的谈话声并未影响到屈仁,她躺在沙滩上,仰望着天边不断眨眼的星子,思绪飘呀飘的,飘得好远……想起了小时候米天冷被她弄哭的模样,她不自觉地失笑出声,直到一滴由天降下的小水滴落在脸颊上,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怎么有水滴?”她纳闷地抹着脸上的水,一旁的两人也感觉到了。 “下雨了!”孙子倩一跃而起。 不用她说,愈来愈密集的雨丝说明了一切,三人赶紧提起鞋子狼狈地往回跑。 “怎么天气说变就变?”唐荷懊恼地抱头大吼。 “这说明了天有不测风云的道理,所以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时才来后悔。”孙子倩回了她一句。 “得了,孙天师,我拜托你,说理也得看时候,快跑吧!我的妈啊,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孙子倩的话令屈仁心中一亮,她陡地停下奔跑的脚步,混乱的心霎时云开见月。对啊!人生苦短,她又何必自寻烦恼?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嘛!反止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她何必阻止心中一些不确定的感觉? 唐荷见屈仁没有跟上来,不解地回过头喊她: “小仁,你发什么神经?还不快跑?” 屈仁愉悦地应了一声,很快地跟上她们。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人生苦短,她决定向米天冷解释清楚。 越过孙子倩,她回过头大声地说:“孙子,谢谢你!”然后,便率先往前跑。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后面的孙子倩一头雾水。 倾盆的大雨像泼水般狂泻而下,尽管三人拼命跑回旅馆,还是淋成了落汤鸡。回到房内,一声声的哈啾声此起彼落。屈仁虽然冻得手脚发抖,但一颗心却暖烘烘的,思绪则早已飘回了家中。 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才放下包包,屈仁立刻往米家跑,她迫不及待地想向米天冷解释他对自己的误会。但隔壁深锁的大门让她满腔的热情顿时冷却,她失望地伫立在米家门前,直到米家的钟点佣人李妈妈喊了她。 她回过头,立刻问道:“李妈妈,米伯伯他们到哪儿去了?今天不是礼拜天吗?” “先生陪太太回娘家去了,晚上才会回来。” “喔!”她又试探地问:“那……米天冷也一起去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找他有事吗?要不要进来等他?”李妈妈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不……不用了!”她忙不迭地摇手。“那……李妈妈,我先回去了,再见!” 朝她点个头后,她一溜烟地跑离米家大门。 回到家,她才注意到家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过完年,家中成员虽已各自返回工作岗位,但今天是礼拜天啊!没道理大家都不在,她纳闷地背起包包往楼上走。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屈仁躺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杂志随意翻着,旅途的困顿渐渐地袭上了她,打了几个呵欠后,她便丢下杂志钻进了暖暖的被窝中。她睡得极香极沉,直到一道重重的拍门声惊醒了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下床开了门,一看是屈爱。 “你的电话。”屈爱抛下这句话后。立刻掉头离开。 听着屈爱颇不友善的口气,屈仁有些愕然,她摇摇头,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她走到玄关,拿起静卧在一旁的话筒。 “喂!我是屈仁,请问你是哪位?”她偷偷地再打了个呵欠。 “我是天冷。” 闻言,屈仁手中的话筒滑了一下,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听李妈妈说,你下午来找过我?” 听着他低沉浑厚的嗓音自话筒彼端传来,屈仁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 她深吸了口气,“没什么啦!我……想为围巾的事跟你道歉,另外……我……”她想向他解释自己与严大刚之间的关系,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双方有一阵尴尬的静默。 “晚上有没有空?”他突然道。 “什么?”她一时之间没听清楚。 “我想,有些话在电话里不方便说,晚上十点顶楼见面再谈,好不好?” 他的顶楼邀约令屈仁的心怦然一动。她默默地点点头。没听到米天冷的回话,她这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急忙道:“好!” “那……十点见!” “嗯!”她轻轻地放下话筒。一回头,与屈爱那双审视的眼相对,她心中不禁一震,屈爱站在自己身后多久了?她避开了屈爱的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忐忑。 十点一到,屈仁准时来到顶楼。一开门便见到米天冷靠在围墙边凝视着远方。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跃过区隔两家的矮墙,笔直地来到她身前。 “垦丁好不好玩?”他将双手放入裤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被动地点点头,一时不如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下午李妈妈告诉我你找过我时,我心中真的很高兴,我本以为经过了那一晚,我们的关系已经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他苦涩地一笑。 “围巾的事……很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但,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米天冷摇摇头一笑。“过去的事就算了!那晚我也不对,我的态度……恶劣了些。”他仰起头望着天,感叹地说:“我想,我太高估自己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欠缺风度的讨厌家伙罢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黯然,她抬起眼,他那张憔悴的面容立即映入眼帘,她心一凛,急急地说:“不是这样的!我……我从来没说过我讨厌你。那一晚……我真的被你吓到了,我不知道你……我想,我一直是个迟钝的笨丫头。其实我跟严大刚之间并不是如你所想象的那般,我和他只是哥儿们般的好朋友。” 她的话令米天冷倏地将眼光自远方收回,黯淡的眼神重新注入亮丽的光彩。 “你的意思是……” 感觉到他炯炯有神的双眸正凝望着自己,她的脸颊顿时发热,更不敢抬头看他。 看着她低头发窘的脸,一股不可置信的欣喜涌上他心头。“你的意思是我尚未被三振出局吗?”他小心翼翼地吐出这句话。 屈仁尴尬极了,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不过她心里有种喜悦的感觉。 见她没有反驳,他忘情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今晚对我的意义吗?”前一刻,他的心尚沉在黑暗的地狱中独自饮泣,这一刻,她的几句话就将他的心推向无边的天堂。天啊!他真的可以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吗? 米天冷热切的注视让屈仁的脸由两颊红到耳根,强烈的心跳说明了她内心也有着同样的悸动。她退后一步,挣脱他的手,逃出他的气息之外。为了掩饰心里的悸动,她故意板下脸:“我才没什么意思呢!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误会我而已。” 米天冷但笑不语,只是静静地、热切地注视着她。见她羞涩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预告着春天即将到来的讯息。 开学后,校园里恢复了往昔的生气。 国文课对同学们来说是例行的催眠时间。 国文老师照本宣科的授课方式,为他赢得了“赛马汀”的封号。因为马汀大师的催眠秀名闻国际,而国文老师的功力与他相较之下,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由于下一节课要考英文,所以同学们全都收起了神游太虚的散漫态度,国文课本里全都夹着英文课本,一个个 (: ) 第 4 部分阅读 不过由于下一节课要考英文,所以同学们全都收起了神游太虚的散漫态度,国文课本里全都夹着英文课本,一个个都在临抱佛脚。[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屈仁并不像其他同学般埋首于英文课本中。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国文课本发怔,手里拿着笔随意地在一张白纸上涂鸦。想起了米天冷,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丝笑意。 自那晚之后,一个多月来,她与米天冷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这倒不是说两人变得形影不离,相反的,碍于米天冷已是高三的准考生,双方的生活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两人很有默契地尽量不干扰到彼此的生活。但,就是在那些不经意的眼神交会中,她发觉一切都变得不同了,生活变得充满期待且充实许多,一周两次的顶楼之约更成了她最大的期待…… 由于想得太入神,屈仁根本未察觉下课钟声已响,直到唐荷跳到她身旁,用力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嗨!小仁,发什么呆?走,我们到福利社买东西吃。” “啊哈!这是什么?”孙子倩眼尖,瞄到屈仁桌上的纸条,她动作迅速地将之拿起,念着纸上的字。“凝眸处,化作一池吹皱的春水。啧啧!春天到了,你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思起春来啦?” “你在胡说什么啊!”屈仁抢过孙子倩手中的纸条,立刻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中。但为掩饰脸上的窘态,她赶紧拿出书包,从中找出下节要上的课本。 “哦——”唐荷故意把语调拉得长长的。“小仁,你有心事!是不是恋爱啦?”她暧昧地问道。 她的话令屈仁心中一震。“拜托你们好不好?不要乱猜了!”她起身将两人推到门外。“走走。不是要去福利社吗?” 唐荷与孙子倩互相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嗯,这女人绝对有问题! 周末。 一下课,屈仁本想找唐荷或孙子倩陪她到县政府广场前看园艺展。不料,孙子倩正巧社团下午办活动走不开,而唐荷早已先答应了其他同学的电影邀约,因此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看园艺展。其实她对园艺也不是有特别的兴趣,只是纯粹无聊,想去凑凑热闹而已。 原本她打算先到学校后面吃碗面。打发午餐后,便直接前往。谁知才出了校门口,迎面便见到米天冷与四、五位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看样子也正准备出外用餐。 一见到屈仁,米天冷想也不想地便大步朝她走来。 “嗨!”他在她面前站定,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嗨!”她不自在地低头应了一句。他们极少在校园中碰面,见他的同学们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她不免有些别扭。 “准备上哪儿去?回家吗?”米天冷关心地问。 她摇摇头。“我打算到县政府看园艺展。” “一个人?”他挑了挑眉。 屈仁点点头。 米天冷沉吟了一会见道:“你等一下。”随即走向正等着他的同学。 与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便见他的同学们点点头,一群人先行走出了校门。 屈仁纳闷地看着折返的米天冷,谁知他一在她面前站定就微笑道:“我陪你去看园艺展。” 她一惊,连忙摇手倒退了几步。“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是无聊,纯粹凑热闹而已。” 米天冷不给她有再拒绝的机会,大步一跨,“走吧!” 她立即跟了上去,并扯着他衣袖的一角道:“喂!你真的不用陪我去,你快去看书啦!快联考了耶!” 米天冷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依旧挂着先前那抹微笑。“你不用为我担心,书上课再看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是无敌铁金刚,看了一早上的书也需要休息了,走吧!我肚子好饿,我们先去吃饭。” 他脸上的笑容和话语扫除了屈仁心中的顾忌,但她仍忧心忡忡地再问:“真的不会耽误到你的课业?” 米天冷很有耐性地点点头。 “那……好吧!我勉强答应。”她犹豫地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用过午餐,到达县政府时,已是下午一点多。停妥脚踏车,米天冷接过屈仁的包包,很自然地往肩上一背。对于他这种不经意的体贴,屈仁自是甜在心底。 一入展览会场,屈仁首先被满坑满谷的人潮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到场观赏花木。 人群杂沓、磨肩擦踵,连路都没办法正常地走,更遑论可以好好观赏。一个闪神,她被人群推挤得向旁踉跄了一下,幸好身后的米天冷及时稳住了她。为免类似的情况再发生,他索性紧紧地挽住她的肩,让她整个人都跌入他的保证网中。 闻着自他身上传来的男性气息,屈仁不自在地垂下头,还好拥挤的人群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并未注意到她发窘绯红的双颊。 看着拥挤的人群,米天冷皱起了眉。“看样子人潮似乎都挤在这一区,不如我们先到别区看看好吗?”他低下征询她的意见。 她微微地点头。 在他小心的保证下,他们离开了第一区。一到第二区,果然发现人潮少了许多。后来,他们才知道第一区展示的盆景属于国际得奖作品,又因只展示两天便要移师日本,很多人均把握展期慕名而来,才会造成这种空前的盛况。 第二区以后,展示的内容依植物性质而分类。什么草本植物科、木本植物科、有毒植物科、蕨类科……名目多得令人目不暇给。最后,屈仁的视线停在“多肉植物科”一株高大的仙人掌上。 眼前这株高大的仙人掌设计成朱铭的名作——“太极”的模样,相当特别,引起极多人驻足观赏。 屈仁虽然对植物没什么概念,但她独独对仙人掌这种植物情有独钟,因为她一直很佩服仙人掌坚韧的生命力,也挺好奇它如何能在干旱的恶劣环境下挺直腰杆,生存得如此傲然。 她蹲下身子,几乎是以崇拜的眼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怎么了?看得那么入神?”米天冷弯下身子,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 “它好了不起喔!”她指着眼前的仙人掌。 “了不起?”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形容植物,他差点失笑出声。“怎么个了不起法?”他饶富兴味地望着她。 “它怎能站得那么挺,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真希望能像它一样,不畏风吹雨打,永远能站得那么直、那么稳。”她的眼神越过仙人掌,落在未知远方。久未想起的身世问题这时像龙卷风般,卷起她心中隐藏的伤痛。 听出屈仁话中的感伤,米天冷无限爱怜地搀起她,并紧拥着她,指着眼前的植物道:“傻瓜,用不着羡慕它,因为你已经拥有一株完全属于你的仙人掌,它会保护你不受风吹雨打,它会包容你的喜怒哀乐,让你永远挺直腰杆、站稳脚步。” 他的话令她心中一悸,感动之情无以言喻。 “真的吗?”她抬眼望着他寻求肯定。 “当然。”他的手臂加紧了力道。 屈仁微微一笑,偎紧了他。在他温暖的臂弯中,似乎什么事也无法令她感到害怕了。 第七章 联考的紧张气氛弥漫着屈米两家。 由于七月一日正逢周日,因此米父早已拟定了全程陪考计划,小到白花油、驱风散,大到躺椅电风扇,所有的陪考用具一应俱全。不料这些费心的张罗遭考生米天冷的强烈反对,他婉拒了众人的好意,理由是:冗长的陪考是一种煎熬,不仅累坏陪考人,又使考生心有挂碍,增加紧胀气氛,何不让他轻松无负担地一人应考。 他的理由说服了大家,打消了众人陪考的念头,唯独屈爱仍执意陪考。她的理由是想借着陪考提前体会一下联考的紧张气氛,米天冷拗不过她,只好让她成为唯一的陪考人。 两天漫长的煎熬对考生而言,其结果不只是平日努力的验收,更是一场耐力与体力的比赛,谁能坚持到最后,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考完最后一堂生物后,米天冷疲惫地步出考场,屈爱立即殷勤地递上一瓶矿泉水。 “谢谢!”他看了屈爱一眼,微笑地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 “累不累?”屈爱关心地问。 “还好。” 他放下矿泉水,俯身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考场。 屈爱见状也蹲下身子想帮忙,但米天冷微笑婉拒。“不用了!你也辛苦一天了,我来就好了。” 见自己默默的心意竟然得到他的注意,一丝喜悦爬上她的心头。 “我们走吧!”他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睡个觉罗!” 卸下了联考这个沉重的担子,他感到无比轻松地与屈爱走出了考场,两人拦了辆计程车回家。 下了计程车,徒步经过附近的社区公园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进了米天冷的脑海,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屈爱道:“小爱,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说完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他便转身跑进小公园。 不明所以的屈爱当场愣在原地。 米天冷小跑步的跑向公园里的篮球场,未到球场,远远地他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跃起投篮。他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原本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没想到她果然在这儿。 他放下肩上的背包跑入了球场中,趁她再度跃起时,纵身抄下她的球。 见有人加入,屈仁先是吃了一惊。一见是米天冷,她诧异地一笑:“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考得怎样?累不累?” 他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似乎充耳不闻,越过她,秀了个带球上篮,动作漂亮俐落。 “好久没这么动了,骨头都僵了!”他把球抛还给她。 屈仁接住了球,微蹙眉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耶!” “你也会关心我啊?这两天来对我不闻不问的。”他佯装不悦地走近她。 “我哪有?你不是已经有人陪考了吗?快说,考得怎样?一切还顺利吧?”屈仁焦急地问。 看着她小脸上焦急的神色,他忍不住地揉揉她的头发道:“怎么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她拉下米天冷的手:“到底怎么样嘛?” “一切全在掌握中,放心。” “真的?太好了!”一抹灿烂的笑在她脸上漾开。 “想不想比一场?”米天冷拍了拍怀中的球,笑望着她。 “比?你不累吗?”她质疑道。 他是超人吗?熬了两天还有体力跟她比赛? “笑话,这样就喊累的话以后怎么给你幸福啊?”他促狭地道。 听出米天冷的弦外之音,她红着脸别过头。“你无聊!” 她脸红的模样逗得米天冷哈哈大笑。 屈仁不好意思地抢过他手中的球,转身运球跑开。米天冷见状也跟上前去。二人嘻嘻哈哈的追逐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道冷冽且充满恨意的目光。 屈爱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原来米天冷急急地撇下她是为了……她紧咬下唇,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了? 一股强烈的妒意涌上心头,她为自己愈来愈不乐观的立场感到不安。她一定要采取一些行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米天冷一定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是此的强烈,否则,他绝不会撇下她。 对,一定是这样!今晚,她一定要向米天冷表明心意,她等得够久了,好不容易等到联考结束,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米天冷从她身边被夺走,她不能! 为了庆祝米天冷终于摆脱联考,米父特地在餐厅订了位子。而沾了米天冷的光,屈家也成为当晚的座上客。 “天冷,这个暑假有什么计划?”席间,屈父问道。 “唔……”米天冷切牛排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概会先到驾训班学开车吧!” 屈父赞许地点点头,他心中实在对这个俊俏聪明的年轻人有着说不出的满意和欣赏,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得到他的青睐。看来,得督促屈爱加把劲。 这时,屈爱突然望向米天冷问:“天冷,等一下可不可以陪我到书局买几本参考书?我实在不知道该买哪一本,希望你能给我点意见。” 米天冷闻言,表情有些为难,他当然没忘记与屈仁约好饭后要到河堤放烟火。他看了屈仁一眼,见她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于是心一横,决定拒绝屈爱的邀约。 “小爱,对不起!下次好吗?待会儿我有点事,可能没办法陪你去。” 米天冷的拒绝令屈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当场拒绝了她!但为了掩饰拒绝的尴尬,她故作轻松地道:“没关系!那……下次好了。”话虽这么说,但她脸上的神色极不自然。 看着屈爱黯然的神色,屈仁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一股无形的忧虑在心中愈形扩大。 当晚,放完烟火后,米天冷牵着屈仁的手,一边扶着脚踏车,踏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整个晚上,她都显得有些闷,心细的米天冷当然注意到了。 “怎么了?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他轻声问道。 屈仁虚弱地一笑。“没什么!觉得有些累而已。”她无法将心中的忧虑说出口,因为,连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些什么。整个晚上,她的心就沉在一股浓浓的罪恶感中,让她开心不起来,她总觉得自己伤害了屈爱。她知道屈爱从小就崇拜米天冷,他的拒绝一定令她很难受吧? “累就早点休息。”米天冷不疑有他,又问:“对了,什么时候开始到便利商店上班?” “七月五日。”她简短地回答。 这个暑假,她和唐荷结伴到便利商店找了份打工的工作。她打工的目的很简单,纯粹只是想打发时间,与唐荷为了赚取零用钱的目的大不相同。 米天冷点点头表示了解。见屈仁不大有兴致聊天,他也只是静静地与她并肩而行。 到了屈家大门外,屈仁与米天冷道声再见后,她便直接进了大门。他见她进了门后,使牵着脚踏车回家。 “天冷——” 才放好车,背后一声幽怨的呼唤令米天冷诧异地回过头。 “小爱,是你啊?这么晚了还没睡?”米天冷讶异地望着屈爱。 “我在等你。”她颤着声音回道。 她等了一整晚上,期待的想向他倾诉心中多年来对他的情感。但是,满心的期待在看到他与屈仁手牵手,肩并肩一道回来的画面后化为泡影,她的心嫉妒得几乎要发狂,心痛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微颤的语调令米天冷微愕,这才注意到月光下屈爱一张苍白的脸。“小爱,你怎么了?” 她走到他面前,定定的望着他:“今晚你是因为屈仁而拒绝我对不对?” 她阴郁的表情令米天冷一震。看着她,他沉吟了一会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地道:“对不起,我答应小仁在先。” 他的回答令她阴霾的脸上乍现一抹光彩。“这么说,要是你先答应了我,你也会拒绝她?你拒绝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她向前一步,仰起头搜寻着他眼中的肯定。 “小爱……”这样的结果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他避开屈爱探索的眼光。 “我从来没说过我讨厌你,我……” “天冷,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她扑进他的怀里。“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屈爱的主动令米天冷一惊,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屈爱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好感,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她有着相同的感受。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日渐的疏远能令她了解,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一切全是白费心机。他不知道屈爱对自己竟是用情如此之深。他不能让这样的误会继续下去,他必须解释,必须让她了解,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从小到大他一直只当她是妹妹而已。 “小爱……”米天冷毅然决然地拉开了屈爱。“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不要听。”屈爱再度偎进了他的怀中。 他脸上为难的表情令她惶恐,心中涌起的不祥预感让她选择像一只鸵鸟般钻土逃避。 “听我说,小爱。”他用力拉开她,并按住她的肩,强迫她看着自己。“我是喜欢你没错,但那并不是如你所想像般那种狭隘的男女之情,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只是哥哥对妹妹之间的一种单纯感情,你懂吗?” “妹妹”两个字一跃入屈爱的耳中,她的血液仿如倒流般直冲脑门,她踉跄了一下。 妹妹……他竟然只当自己是妹妹而已!谁要当他的妹妹,她不要! “我不懂、我不懂!”她抗拒地摇摇头。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不要!”她用力甩开米天冷的手,边吼边倒退了几步,眼角泪光乍现。 她眼中的泪令米天冷心中一不忍,但他仍强迫自己狠心去漠视它。这一天早该来的,在他每每狠不下心拒绝她时,便早该料想到这一天的来临,不是吗?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因为屈仁,对不对?”屈爱的语调渗出强烈的妒意。“你编出一大堆哥哥妹妹的理由拒绝我,全是因为屈仁的缘故,对不对?”她生气地大吼。 “不干她的事。”她怨怼的眼神令他心惊,他无暇细想,只是本能地想保护屈仁。 不料,米天冷对屈仁的袒护令屈爱心中对屈仁的恨意爬升到最高点,她把一切全归咎到屈仁的恶意介入上。 “不干她的事?”无声的泪再度爬满她的双颊。“要不是她存心破坏、存心介入,你怎么会拒绝我?”她恨屈仁,恨她的横刀夺爱!屈仁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米天冷,要不是她存心介入,米天冷绝不会这样对自己,他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他一直舍不得让她伤心。小时候扮家家酒,当他新娘子的人一向是她啊! 屈爱眼里所射出的恨意令米天冷的背脊一凉,他沉声道:“我说过不干她的事。” 他现在竟然为了屈仁对她疾言厉色。屈爱摇摇头,无法接受地倒退了几步。他脸上的冷漠神情令她的心有如万蚁啃噬般的难受。带着愤恨的目光与眼泪,她转身奔回自己家中。 米天冷见她激动地转身跑开,脸上的表情霎时转为悲怜与不忍。他叹了口气,也进入屋内。 除了两个当事人外,还有第三者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幕。 一脸茫然的方兰手持两包垃圾,从屈家大门后走出。方才,看着双肩颤动的屈爱没入黑暗中,她的心有如刀割般地疼痛。 她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她该怎么办?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吗? 突然,一阵战栗划过全身,她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心在暗自祈求着,千万、千万别让心中不祥的预感成真! 屈爱掩面狂奔,在三楼楼梯间,正巧与自四楼下来的屈仁擦身而过。 “小爱,怎么啦?”屈爱满面泪痕的模样让屈仁吓了一跳。 一见是她,屈爱悲愤的双眼顿时充满恨意,她歇斯底里地大吼:“不用你假好心。滚开!” 屈仁一愣,屈爱的怒意令她感到不解,但她凄楚的模样令她心疼。她关心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你管!”见屈仁仍旧没有走开的意思,她不禁愤怒地大吼:“你到底想怎样?从小到大,我所有喜欢的玩具都可以让给你,为什么你连米天冷都要跟我抢?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横刀夺爱?” 她用力推开了屈仁:“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你为什么不去死?”大声抛下这句话后,她疾步奔上楼。 屈仁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推,身子一个不稳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扶着墙,她而无血色地呆望着四楼的方向,屈爱声声怨毒的指责击倒了她,让她脑上一片混乱。她没有故意要抢走米天冷!她从来没有那样的意思!她一直以为屈爱对米天冷的感情充其量只是一种崇拜的心理罢了,她万万没想到……屈爱对他的感情竟然强烈到这种地步,她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去死? 屈爱这句带着强烈恨意的话,令她的心犹如坠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该怎么办,她抱着头,颓然地跌坐在墙角。 屈仁开始了她在便利商店的打工生活。几天下来她很庆幸自己找了份工作,因为在忙碌的工作中,她可以暂时忘却一切。借着工作,她可以让自己纷乱的心暂时平静下来。 表面上,大家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她就是知道,平静的生活下暗藏着一枚一触即发的地雷。母亲对自己愈来愈冷淡的态度说明了什么,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己与屈爱之间的鸿沟已深得无法跨越。有几次,她想主动打破那令人难堪的僵局,但屈爱愈来愈冷漠的面孔每每令她胆怯。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向屈爱解释些什么,事实上,是她横刀夺爱抢走了米天冷,是她忽略掉屈爱的感受啊! 这份强烈的自责让她下意识地逃避着米天冷。还好米天冷报名的驾训班已经开课,加上他又接了两份家教的工作,因此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注意到她的异样,也正好让她自责的心得以喘息。 “小仁,那边的货我已经点过了。”唐荷蹲在不远处的货架前,提醒着最近几天以来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屈仁。 屈仁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的点着货。她正惴惴不安地想着晚上与米天冷约好看电影的事。她害怕见到他,但内心里又期待着想见他。 “小仁!”唐荷加大了音量。 屈仁终于抬起头来,茫然的眼望向唐荷。“干嘛?” “那边的货我已经点过了。”唐荷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喔!”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将地上的进销簿拾起,走回柜台。 唐荷见状,也立即起身跟过去。“小仁,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神不守舍的。” “没什么!”屈仁将头支在收银机旁,懒懒地应了一声。 “你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事?说来听听嘛!” “喂!你很吵耶!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她烦躁地睨了唐荷一眼。 “不说是不是?好,明天我找孙子来联合逼供,看你说不说?”唐荷双手叉腰,没好气地说道。 屈仁的眼睛抬也未抬,未正视她的威胁。 唐荷见状,也只能摇头。 晚上,屈仁与米天冷看完电影后回到家,已将近晚上十点半。一进客厅,她竟意外地发现九点后从不看电视的母亲正端坐在客厅中,让她有些愕然。 “妈,您怎么没在书房?”她知道母亲晚上一向有阅读的习惯。 方兰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我在等你。” “等我?”屈仁有些受宠若惊地愣在原地。母亲向来没有为她等门的习惯,她顿时以为经过了这一阵子的努力之后,情况已有了改变。 方兰看着她点点头道:“小仁,妈有些话想对你说。” 屈仁依言坐下,心中充满着喜悦,母女谈心的画面从未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她满心期待着母亲接下来的话。 “小仁,是这样的,妈有件事……想求你……”方兰面有豫色地顿了一下,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妈,到什么事?您直说无妨。” 看着屈仁那张满是期待的纯真脸庞,她实在狠不下心来提出这样一个无理的要求。她叹了口气,在她打算放弃的同时,屈爱那张日渐消瘦的苍白脸庞却蓦地闪过眼前,让她的心震了一下。 这些日子来,屈爱的迅速消瘦令她心惊与心痛,更让她害怕……就算是身为一个母亲的私心也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出悲剧上演,必须防患未然、必须阻止,纵使……纵使牺牲小仁也在所不惜。 她闭上眼,倒抽一口气,用冷静得令自己也讶异的语气道:“请你把天冷让给小爱好吗?” 母亲的话令屈仁全身的血液顿时凝结,她怔怔地望着母亲……母亲刚刚说什么?要她把天冷让给小爱? 看着屈仁木然苍白的脸,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私心将使她永沉万劫不复的深渊,方兰虚弱地一笑,如果有罪,一切全让她承担吧!为了屈爱,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妈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合理,对你也很不公平,但是看小爱这么日渐消瘦,我实在不忍心。”见她毫无反应地怔愣着,方兰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小仁,妈求你,好不好?你乐观,活泼,开朗,迫你的男孩一定很多,不差天冷一个。小爱和你不同,那孩子死心眼得很,她从小就喜欢天冷,我真的很担心,万一她钻牛角尖想不开,我……” 母亲的声音几乎得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血正一点一滴地从心里渗出。母亲这张陌生的容颜令她感觉好遥远。 亲生和非亲生的孩子,真的有这么大的不同吗?她用哀伤的眼询问母亲,方兰狠心地别开了脸。 怕屈爱钻牛角尖?她惨然一笑。那她呢?母亲怎能如此的狠心?她严重怀疑,如果今天立场颠倒,母亲会不会如同现在一般求着屈爱? 不会!她告诉自己。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地了解到一个事实。不论她多么努力、多么委曲求全,在这个家她和屈爱的地位永远是无法画上等号的。为什么?同样是屈家的孩子啊!难道就因为她是养女、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想哭,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为了这个家,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妈,如果这是您希望的……我会当个听话的孩子,您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去和屈爱争什么。”她微颤着身子起身,对母亲道了声晚安后,立刻冲上楼。 望着她离去的孤傲背影,方兰眼中的雾气顿时凝结…… 屈仁一口气爬上了顶楼。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靠着矮墙,她再忍不住地抽噎起来。她不敢哭出声,委屈的泪水却如泉涌般不断地落下。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挤不出一滴泪。 第八章 屈仁整个人明显地消沉。唐荷与孙子倩虽已察觉到她的异样,但即使两人联合逼供,始终也无法逼她说出原因。 那之后,屈仁果然遵守对母亲的承诺,开始刻意躲避米天冷。她不再与米天冷出去,不再到顶楼,不再到社区公园打球。只要有空暇时间,她就像个自闭儿一般,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怔愣地望着米天冷送给她的一株小仙人掌发呆。 相对的,心细的米天冷也察觉她对自己的疏远,但他选择相信她的说辞——工作太累的缘故。因此,几次的邀约遭拒,他也不曾刻意地追问她。 这天,从便利商店下班后,屈仁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一进门,便接到米天冷的电话。 “小仁,晚上有空吗?可不可以到顶楼来一下?”米天冷雀跃的声音自话筒彼端传来。 理智让屈仁直觉地想拒绝,但情感令她的内心充满矛盾。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不到她的反应,米天冷顿了一下,关心地问:“小仁,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他的关心话语令她眼眶一红,她急忙地道:“我没事。” 屈仁在内心告诉自己,是该有个了结的时候了,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拖下去,逃避不是办法,拖下去只会令更多的人受伤害。本来嘛,介入的人就是她,也到了她该退出的时候了。何必眷恋,何必不舍,好戏总有落幕的一天,何不就趁今晚将所有的事情做个交代…… 她勉强地提起精神,答应了他的顶楼之约。而后颓然地放下电话,心中像有千颗大石般压在心头,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这“顶楼见”三个字正好飘进刚走下楼的屈爱耳中,她怨怼地瞪着呆若木鸡的屈仁,一丝强烈的恨意又爬上她美丽的眼底。 屈仁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上了顶楼。一开门,跟前的景象令她愣在原地。 一株高大的沙漠型仙人掌映入眼帘。她望着米天冷,眼里满是疑问。米天冷则笑吟吟地倚在矮墙边,享受地看着她脸上的惊讶表情。 “喜不喜欢?”米天冷走到她身旁。“以前我只买得起小株的送给你,今天我刚领了薪水,终于有能力买份真正的礼物送给你。”他的嘴角漾着满满的笑意。 望着有半个人高的仙人掌,屈仁的心如翻江捣海般澎湃不已,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垂下眼帘低低地道:“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米天冷笑着拍拍她的肩,“傻瓜!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听到这样的话,屈仁再也忍不住地偏过头,不让他看见滑落脸庞的泪珠。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米天冷愕愣了一下。“不喜欢吗?”他伸出手,想扳过她的脸,不料却见她如惊弓之鸟般地躲开。 “你真的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屈仁激动地低吼。 她反常的举动今米天冷感到不解,他紧蹙的眉头溢满关切:“小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屈仁缓缓地面向米天冷,哀伤地凝望着他,将他的关切锁入心底。为什么他总像一片广大无边际的大海一般,包容她所有的任性与骄纵?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他这样……她怎么能还得起? 不要!她摇着头,她不要他这样,她不要他对她这么温柔!但这教她怎么忍心说得出口?她黯然地垂下眼睑,让矛盾啃噬她的心。 霎时,母亲乞求的目光与屈爱含恨的眼神又迅速地掠过眼前,让她的心像挨了记闷棍一般。不!不能再犹豫了,母亲与屈爱都是自己挚爱的家人,如果她的退让能够让一切都回复原状,那么她愿意牺牲自己的感情。 强逼自己狠下心,屈仁终于说出了一句违背良心的话:“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米天冷闻言,微微一震,随即笑了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他温柔的笑令她的心揪紧,她别过脸,以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她哀伤的语气和眼神让米天冷心疼心惊,眉头深锁,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他的话被屈仁粗鲁的打断:“没有为什么!我们根本就不适合,为什么要勉强在一起?” 米天冷一愕,讶异地说:“勉强?”他不相信她会这么说,直直地望入她的眼里,期盼从她眼中读出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对,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不想继续勉强自己去配合你。”屈仁逃避地转过身,痛苦的闭上了眼。 米天冷全身一震,心像狠狠地揍了几拳般。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他怎能相信这些日子来的一切,只是她勉强配合自己所虚出来的假象,这教他怎能相信? 对着她的背影,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你不懂吗?我只不过厌烦了这一切,厌烦了你,我不想再继续委屈自己,你懂不懂,懂不懂?”他柔情的追问令她的感情几乎濒临溃堤,她转过身,借着歇斯底里的大吼以掩饰内心真实的情感。 米天冷面如死灰地看着她,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道令人心碎的低喃:“这真的是你心中想说的话?”他仍旧不愿相信这一切。 他的哀伤语调刺痛了她的心,但她不得不承受着这椎心的痛苦。 “对!”她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回道。就让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中吧!从此不要醒来,再也不要! 米天冷不置信的倒退了几步,哀伤的眼定定地凝视着她。“好!如果这是你心中想要的,我……会尊重你的决定,虽然我……”他微扯动了嘴角想再说下去,发现喉咙像什么东西哽住一般,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她。 一道凉风静静地拂过两人的脸,吹乱了她的发。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却被她躲开。 看着他眼中明显的狼狈,屈仁只觉一阵阵的心痛。为什么?他为什么不骂她?为什么不狠狠地咒骂她的无情无义?这样,她的心会好过一点,不会像此刻这般被愧疚盈满与心痛撕裂! 屈仁再也不敢看米天冷那双满是哀痛的眼眸,更承受不了他的凝视,她噙着泪转身奔下楼。 砰!这关门声仿佛让米天冷的心震碎了一地,望着星光下依旧挺立的仙人掌,他激动得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问天,星子只能无言地闪烁着。 而含泪奔下顶楼的屈仁,才步下两个阶梯便陡地停住。 只见屈爱双手抱胸,不以为然地半倚在楼梯间,冷然地望着她。“你以为掉几滴眼泪,哭着说要离开米天冷,我就会感激涕零的感谢你的成全?哼!”她凄然地冷笑一声。“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你听好,我屈爱不是专捡你二手货的可怜人,我劝你省省吧!” 屈爱愈说愈激动,眼角也溢出了泪光。她用力地拭去了眼角的,直直地逼近屈仁低喊。“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你小心了!我随时会把米天冷抢过来的,等着看吧!”说完,她用力一甩头,下了楼。 屈仁只觉一阵冷风掠过心头,将她心头剩的一点温度降至冰点以下。 屈仁浮肿的双眼说明了她一夜无眠的事实,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得唐荷频频皱眉。趁着没人的空档,她把屈仁拉到柜台前,双手叉腰像只大茶壶般,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她。 “屈仁,你到底当不当我们是朋友?”看着好友心中分明是有困扰的事,自己帮不上忙,这种无奈令她相当痛苦。 屈仁瞅了唐荷一眼,嘴角微牵动一下,但尚未出声,便又被唐荷打断:“不要再跟我说些没什么、我很好之类的屁话,你这副鬼样子,谁看了都知道你有心事!” 看唐荷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屈仁知道她这次是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她不禁叹了口气。要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原本与米天冷的事就不是刻意隐瞒她们,她原想等到事情较为明朗化时再说的,如今……大概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凄楚一笑,求饶似地看了唐荷一眼。 唐荷正色地望着她。“不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这次我不吃这一套!小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说嘛!除非你真的不当我们是朋友。” 屈仁暗暗地再叹了口气,她最怕唐荷拿什么不当她是朋友之类的话来压她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再把那些令她伤痛不已的事再复述一遍,而且,既然情况已没办法改变,何必多两个人为她操心! 一声“叮咚”替她解了围,屈仁的一句“欢迎光临”令唐荷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小仁,好久不见!”来人笑吟吟地直走到屈仁的面前后站定。 “大刚,你怎么来了?”屈仁掩不住脸上的惊讶。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严大刚向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你瞧,这是什么?” 屈仁歪着头看了一眼后,嘴角迅速漾开了一抹笑意,她雀跃地道:“你通过丙级检定啦?恭喜你!” “谢谢!”严大刚脸上也掩不住欣喜。 “真是太好了!大刚!”屈仁顿了一下,又兴奋地道:“想吃什么?这里看得到的东西随你拿,我请客!”她指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各类食品。 “开玩笑,怎么能让你请,应该是我请你才对!”严大刚对她的好意心领了,他拍着胸脯道:“你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饭聊聊如何?” “唔……”屈仁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再过十分钟吧!等中班的 (: ) 第 5 部分阅读 啵恳黄鸪苑沽牧娜绾危俊?br /> “唔……”屈仁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再过十分钟吧!等中班的人来交接后我就可以走了。” “小仁,你先走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唐荷闷闷的声音传来。虽然她的心里极不甘愿就这样让屈仁逃开,再加上她对眼前这个阿飞打扮的男生一点好感也没有,但是朋友本来就有拔刀相助的义务,更何况小仁上次也掩护过她。 “谢谢!”屈仁感激地看了唐荷一眼,脱掉了店里的制服,与严大刚并肩走出商店。 同时,米天冷一拿到驾照后,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屈仁工作的便利商店。 昨晚,屈仁的话仿佛在他心中投下一枚炸弹,炸得他整夜末眠、辗转反侧。昨晚她所说的,他一个字也不相信,而经过彻夜的思考,他更加肯定了一件事——她在自己心中已占了极重的分量,他根本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他不能放弃,他要挽回一切…… 在便利商店前约一百公尺的一个红绿灯,一个画面陡地跃入他眼帘,令他停下脚步。他眯起了眼,从眼中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 看着心上人绽放着开心的笑靥站在一部摩托车旁,他握紧了拳头,脸部线条因不可置信而有些扭曲。他难抑心痛地直盯着她—— 这就是答案吗?这就是她昨晚突然说出那些绝情话的原因吗?就为了严大刚那个小混混? 米天冷拧着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屈仁跨上严大刚的摩托车,直到那刺耳的摩托车声自耳际慢慢消失。 拖着沉重的脚步,米天冷心情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料,遇上外出倒垃圾的屈爱。 “天冷!”屈爱立即迎向他。“驾照拿到了吗?我正想去找你!” 米天冷疲惫地向屈爱点点头后继续往前走,现在的他……真的没有心情应付她的纠缠。 “太好了!”屈爱抚掌叫好。“我就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你。” 他向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小爱,我……” 未注意到他黯然的目光,屈爱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天冷,到我们家来一下好吗?我妈有事要找你商量。”说完,她挽着他的手,几乎以不容拒绝的态势直往大门走。 看着她发亮的双眸,一个“不”字就这样哽在喉间,米天冷再度屈服于屈爱满是期待的眼神里。 “妈,天冷来了!”一进门,屈爱就对着厨房大喊。 方兰抹着手,自厨房走出,对米天冷亲切地笑道:“天冷,坐!”然后又拍拍屈爱的手,“到冰箱去拿些点心招呼天冷。” “不……不用了!”米天冷连忙摇手拒绝。 “大家都是一家人,跟屈妈妈客气什么呢!” 屈爱很快地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尝尝看,这可是屈妈妈亲手做的。”方兰亲切的说着。 纵使一点食欲也没有,米天冷还是不忍拂逆长辈的好意,便取了个小饼乾食不知味地送入口中。 “屈妈妈,找我有事吗?”他忍不住问。 方兰与屈爱迅速地交换了个眼神。 “喔!是这样的,有件事想麻烦你。”方兰笑了笑。“屈妈妈想请你帮小爱复习一下功课,她暑假过后要升高三了,我怕她跟不上同学。” 米天冷牵动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那没问题,小爱课业上若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我想你误会屈妈妈的意思了。”方兰脸上的笑容加深。“我想请你当小爱的家教,相信你的驾照也拿到了,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帮小爱补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忙?” 两双期待的眼睛同时望向米天冷。 “这……”米天冷支吾其词,其实想直接拒绝。自那晚之后,他一直小心地避开屈爱,深怕又给了她不必要的联想,但长辈的要求真的令他难以拒绝。 他为难的神情令屈爱心中闪过一丝黯然。“妈,天冷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还可以应付得过来。” 看着她脸上的失望表情,米天冷心中涌起一份歉疚,当下有答应她的冲动,但强烈的理智克制了它。 方兰犹不放弃地说服:“天冷,真的不愿意帮屈妈妈这个忙吗?屈妈妈会伤心喔!”她企图动之以情。 “谁会伤心啊?”一个浑厚的声音加入。 “屈伯伯!”米天冷立刻起身点了个头。 “你们在聊些什么?”屈平良把手中的公事包递给方兰。暑假期间,他带领一批研究生上山下海,探讨一个生态系统循环的课题。劳心劳力的研究,却令他乐在其中。 “没什么,想请天冷当小爱的家教。”方兰道。 “天冷当小爱的家教?好主意!”屈平良走到饮水机旁为自己倒了水,回过头对米天冷道:“小爱这棵朽木就要麻烦你了。” “唉!麻烦什么,人家天冷可还没答应哪!”方兰趁机说道。 屈爱则以幽怨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米天冷一眼。 “没答应?”屈平良愣了一下,随即对着米天冷笑道:“你是怕小爱的程度太差,还是怕屈伯伯亏待你?” 米天冷垂眼摇头一笑。虽然对方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拒绝不了了。 铃—— 电话铃声陡地响起,立于电话旁的屈平良顺手接起。 “什么?又不回来吃饭?”他皱起眉头,寒着脸叮嘱道:“别太晚回来!”随即便挂上电话。 “谁的电话?”方兰问。 “小仁。” 这个名字令米天冷胸中一紧。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三天两头不回家吃饭。”屈平良似是埋怨地望了妻子一眼。“当初我就反对让她出去打工……” 方兰立刻为自己辩白:“我能拦得了她吗?” 霎时,客厅内的气氛转为凝重,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当晚,屈仁一回到家,便知道米天冷要帮屈爱补习的消息。初得知时,她的情绪很复杂,有苦涩,有失落、更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米天冷担任屈爱家教的缘故,在屈家出入的次数增加,两人难免会有碰上的时候。 但每次只要一碰见米天冷,屈仁刻意低头与他擦身而过,尽量不与他的眼神接触。因为她怕,怕自己的决心会再次屈服在米天冷柔情的双眼中。 八月九日——大学联考放榜的大日子。米天冷一如众所期盼的,考上了第一志愿台大医学系。 屈爱一人早便将自己关在厨房,准备亲手烘焙一个蛋糕送给米天冷,给他一个惊喜。为了让他感受到她的诚意,她婉拒了母亲的帮忙,看着食谱手忙脚乱地忙了一个早上。 下午,当米天冷准时于两点钟出现在她家门口,她还在厨房与蛋糕搏斗。 从厨房传来的扑鼻香味与锅碗碰撞声吸引了米天冷的脚步。他信步来到厨房,但其中的乱象令他错愕,看着满头满脸都是面粉的屈爱,他好笑地问道:“小爱,你在干什么?” “啊!”一见是他,屈爱立刻尖叫一声,用满是面粉的双手将米天冷推出了厨房外。“你先别进来嘛!人家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啦!” “小爱,你到底在干嘛?”米天冷被屈爱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两点钟要上课你忘啦?” “没忘没忘!再等人家五分钟就好。”屈爱将他推到客厅后又立刻奔回厨房,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他务必要留在客厅,不准到厨房偷看。 米天冷摊了摊手,没有继续猜测屈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随手拿过报纸翻阅着。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厨房传来屈爱雀跃的欢呼声,他摇摇头笑了笑,没在意地继续看着报纸。一会儿,便见屈爱喜孜孜的自厨房奔到他身边,并拉着他的手臂,将他自椅子上拉起。 “天冷,走!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屈爱灿烂地笑道。 不容他多想,屈爱连拉带拖地将他拉至厨房。一入餐厅,桌上一个约八寸大的水果蛋糕立即吸引了他的目光。 屈爱兴奋的叫道:“天冷,恭喜你考上第一志愿。”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桌上的蛋糕。“我弄了一个早上就是弄不好,你别笑我!” 看着满脸面粉的屈爱,看着桌上歪歪斜斜的蛋糕,米天冷的心中掠过一丝感动。看着她,他真心地道:“谢谢你,这是目前我所收到的礼物中最棒的一个!” 屈爱的眼神立刻闪着光芒。“真的?” 米天冷衷心地点点头。 “太棒了!你喜欢就好。”受到他的夸赞,屈爱掩不住满心的喜悦。“来!尝尝看我的手艺好不好。”她拿起刀子切了一块送到米天冷面前,并睁着一双大眼,等待着他的评鉴。 米天冷毫不犹豫地叉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微笑地道:“味道很特别!” “真的吗?我尝尝。[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屈爱抢过米天冷手中的叉子,也送了一口入自己的口中,不过她马上吐了出来。她苦着脸说道:“好难吃,根本没熟嘛!你骗人!”她作势要打他。 米天冷没闪开,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我没骗你啊!味道真的是很特别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不熟的蛋糕。” “你还笑人家!”屈爱笑嗔道,脸上挂着两朵红霞。 米天冷还是笑,他想松开抓住屈爱的手,不料她牢牢地反握紧了他。她突然仰起头,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眼神之专注热切,令米天冷心中一震,脸部线条顿时有些僵硬。 “小爱,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企图回避她灼人的视线,想把气氛转为轻松。 屈爱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眸仍旧直勾勾地望着他。“天冷,我真的好喜欢你!”她突然轻轻吐出一句低喃。 米天冷背脊一僵。“小爱,你……”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要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屈爱眼里满是倾慕地看着他。“不要再逃避我了好吗?给我一个机会。”她投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米天冷微微一怔。“小爱,你不要这样好吗?”他想拉开环在他身上的手,但她的手缠得死紧。 因补习上课的关系,他与屈爱相处的时间多了,但他一直相当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就是希望能终止她对自己的迷恋,而这段期间,屈爱也不曾再说过令他尴尬的示爱话语,他以为她已经了解,也已经释怀。没想到她仍执迷不悔,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是白费心机。 他摇摇头,把心一横,用力地拉开屈爱。“小爱,你听我说,我们是不可能的!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好吗?”他耐着性子说道。他的心,早在几年前便已失落在另一个女孩子的身上,再也找不回来! 屈爱不敢置信地望着米天冷,他的目光为什么还是那么冷淡?为什么还是那样一脸为难的表情?难道这些日子来她的努力仍无法动摇屈仁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的心是铁做的。谁说感情不能强求?她偏要! “为什么不可能?为了屈仁吗?”她困难地吐出这句话。“我不懂,她已经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让她横亘在我们之间?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再次扑进他的怀中。“看着我,天冷,看着我!不准你再想着屈仁!”她捧着他的脸,突然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当两人嘴唇接触的瞬间,米天冷有一刹那的错愕,但一切还来不及反应时,背后传来的东西坠地声令他立刻回过头! 只见屈仁面无血色地倒退了数步,她捂着嘴,眼里满是惊惧与悲伤,今天,她特地请了半大假到精品店挑了份礼物想当面送给米天冷,但她万万没想到,一到家见到的竟然是如此令她心痛的画面。这一刻,她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按着心口,她立刻逃离了现场。 “小仁——”由她苍白的面容,米天冷知道她误会他了,他必须解释这一切,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追。 屈爱用双手紧紧地缠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意图。“不要追,天冷,我求你不要追好吗?”豆大的泪珠沿着她的双颊像雨点般滚了下来。 屈爱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米天冷心生不忍,但屈仁绝望的眼神更令他心痛。踌躇了几秒,他还是选择了屈仁。他推开屈爱,抛下一句“对不起。”后,便疾步追了出去。 “天冷!”屈爱发出一道痛彻心扉的低吼,米天冷毫不眷恋的背影令她的世界陷入了绝望中。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她输了,她竟然输给屈仁……哈哈!羞愤的泪水伴随着空洞的狂笑声,沿着她削瘦的双颊潸潸流下。 蛋糕旁的水果刀闪着一道慑人的寒光,她的心陡地一颤。他们会后悔的,她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屈爱颤颤巍巍地起身,抓过锐利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往手腕一划—— 第九章 心碎的屈仁疾步地奔向社区公园,虽然明知自己和米天冷是不可能的,但看到那一幕,她还是好心痛。 “小仁!”米天冷在屈仁跑进社区公园时拦下了她。“听我说,小仁,事情并不是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可以解释——”他气喘吁吁地盯着屈仁那张犹带泪痕的脸急急地想解释。 屈仁只是不断地摇着头。“不用解释了!不用解释了!”她的心早在看到那一幕时,就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小仁!”米天冷用力地按住屈仁的肩膀,想停止她这种无意义的动作。“你听我说——” 屈仁拨开他的手,大声地吼道:“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这一切跟我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了!” 米天冷全身一震,满腔的热情顿时冷却,他心痛地凝望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弄成这种局面?”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就为了严大刚吗?” “严大刚”三个字令屈仁一震,她不知道米天冷仍旧在意她与严大刚的事,她以为他早已释然。看着他拧紧的眉头,她的心紧缩了一下。就让他那样以为吧!或许让他恨她,他的心才会完全放弃吧!她偏过头,故意不作解释。 她的沉默夺去了他最后的希望,他沉痛地盯了她几秒后,换上一张令人畏惧的冷然而孔,带着有如干斤重的脚步,孤傲地踱人公园中。 屈仁茫然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戏——终于落幕了吗?这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结局吗?为什么心却像被掏空了一般?她强逼自己收回注视的目光,举步维艰地转身离开。 回到家,异样的口渴令她直接步向厨房。但才一踏入厨房,触目惊心的景象立即令她失声尖叫。她慌乱地冲入浴室,找出家中的急救药箱,抖着手替屈爱止住自手腕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到客厅叫救护车。 在等候救护车来的当儿,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屈爱,不断地祈求上苍——千万,千万别让小爱有事才好!只要她平安,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 屈爱的割腕震惊了众人。 还好由于发现得早又急救得宜,经紧急输血后已无生命危险。但苏醒后的屈爱情绪相当激动,数度拔掉注射点滴的针头,医护人员无奈,只好破例让家属进入加护病房,安抚病人的情绪。 病房外挤满了神情凝重的米屈两家人,当屈平良搂着啜泣不已的方兰步出病房时,大家立刻驱向前。 “亲家,怎么样?小爱她!”米父率先开口问道。 米父的话尚未说完,方兰一见到人群中的屈仁,立即冲上前,以颤抖的手激动地抓着她,声泪俱下的控诉:“你答应过绝对不和小爱争的,为什么又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为什么?” 屈仁一愕,只是睁着一双惊惧的眼,不断地后退。 方兰逼向前,悲痛地道:“我真后悔,当初……” “妈!”屈义立刻挡在两人中间,阻止了母亲接下来的话。 “小兰,你冷静一点!”屈平良见状,也立即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妻子。 “为什么不让我说?为了她,我们委屈了小爱多少年!”方兰恨恨地说完这句话后,悲不可抑地偎进了丈夫的怀中。 屈平良只能紧紧地搂着妻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茫然。 母亲声声的指责仿佛化为数十把利刃,刀刀刺入她的心。屈仁悄悄地退到角落,缩紧了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偌大的长廊只闻方兰低低的啜泣声,空气中流动着令人觉得窒息的沉重气息。 方兰在丈夫的安慰下逐渐恢复了平静,她在人群中搜寻着米天冷的身影。 “天冷呢?天冷在哪里?” “屈妈妈,我在这里。”米天冷立刻迎上前。 方兰立刻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般,而暂歇的泪水再度流了下来。 “天冷,屈妈妈求求你,纵使假装也好,帮助小爱,让她活下去好吗?”她哀求道。“屈妈妈求你!”说着,她身子一沉,双膝立刻一弯,准备跪下地。 “屈妈妈!” “亲家!” “妈!” 众人一惊,同时出声阻止方兰的动作,屈廉更是赶紧把母亲搀起。 “屈妈妈,您不要这样好吗?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她活下去的,我保证!”米天冷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深深的自责令他的心犹如坠入无底的深渊。 “真的吗?”方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寻求他再一次的保证。 米天冷紧紧地握住方兰冰冷的手,坚定地点点头。 屈爱在一个礼拜后出院。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以及米天冷日夜寸步不离的守候下,她削瘦的脸庞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红润。 表面上,大家均有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屈家似乎也已恢复往昔的平静,但屈仁知道,一切已不同了,屈爱手腕上的伤痕已是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母亲的漠视令她黯然,屈爱示威的眼神令她神伤。而米天冷……他愈来愈削瘦的身形更令她心碎,她知道,自己将生生世世笼罩在这阴影下,永远得不到幸福。 她开始害怕待在家中,变得早出晚归。或许,逃避——也是一种救赎的方法吧!她只能以消极的方式避开一切,因为她知道自己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八月底,屈仁工读的日子将于今日画上休止符。 当天,交了班后,屈仁牵过脚踏车便想直接回家。当然不是家的温暖在呼唤她这个夜归的游子,而是她根本没有选择地必须出席家中的聚会。 米天冷九月初要上成功岭参加大专生暑训,为了替他饯行,米大姐早早便在一家着名的义大利餐厅订了位子,她当然得出席,虽然她极度不愿意,而这些天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翻搅了起来。 她意兴阑珊地牵过车子,但背后一声呼唤让她回过头。 “大刚?”屈仁睁大眼。 严大刚朝她挥了挥手,眼底写满落寞。 察觉到他的异样,屈仁放下车子走近他。“怎么了?看你郁郁寡欢的,不像你喔!”她强打起精神,对严大刚绽出一个微笑。 “小仁,我……”严大刚苦笑了一下。“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心情很不好,想找个人聊聊!” “到底发生什么事?”屈仁关心的问道。 严大刚再度苦笑了一下。“小含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屈仁吃惊地捂住了嘴。 他无奈地又说道:“刚刚她不小心动到胎气,现在在医院安胎。” “她没事吧?” 严大刚神色黯然地摇摇头。 “刚刚看到小含挺着微凸的肚于躺在急诊室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前途茫茫的感觉。我还这么年轻,前途还有待打拼,现在就这样让一个女人与小孩绑住,想想真的很害怕。” 看着严大刚,屈仁暗暗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的感觉她当然不懂,但他眼底的茫然与落寞她却不陌生。同病相怜的心理令她不忍在此刻抛下他。 掏出口袋中的零钱,她对着他道:“我先打个电话,待会儿我陪你到医院看看小含。”说完,她走到便利商店旁的一处公用电话前,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不一会儿,她挂上电话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回过头对严大刚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企图掩饰心底的落寞。刚刚,母亲冷淡的应对令她的心又降到了谷底。 她轻轻地一咬牙,想把心中的沉痛抛到脑后。 屈家客厅坐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皆有着明显的不耐与不以为然。 “小仁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啊?”屈廉抬手看了看表,小声地道。 米二姐用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示意他噤声,不要再火上加油,因为屈父难看的脸色说明了他此刻一触即发的怒气。 “小爱,小仁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屈平良脸上寒光慑人地问道。 屈爱悻悻然地摇摇头。她用眼角余光扫过众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心中有着莫名的欣喜。尤其是米天冷脸上的寒霜更是她首见的,她的嘴角轻轻勾出一个浅笑,几日来始终不踏实的心有了更进一步的自信。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米妈妈突然开了口。 她的话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刚刚下班的时候好像看到小仁跟一个男生走进医院……”她犹豫着该不该把实情讲出来,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那个男生……好像……好像是严大刚。” 此话一出,原本已冷寂的空气更降至冰点以下,空气中飘散着难堪的沉默。尤其是屈父,更是面如死灰。 看着更加凝窒的气氛,米妈妈有些后悔说出口的话。 米大姐小心地打破沉默:“爸,我们真的该出门了,要不然超过预定时间,桌位又会被取消的。”若大家再这么等下去,这个餐会可能真的会泡汤。 因为他们原本预定的那家义大利餐厅,无法答应他们延长保留时间的要求,取消了他们的预约,经米大姐再紧急联络后,好不容易才又在另一家餐厅订到位子。 “亲家、亲家母,真是不好意思,养女不教,让你们见笑了!” 屈平良寒着脸低声道:“我们走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的不守时而浪费大家的时间。” 听着丈夫话中的怒气,方兰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屈仁陪着严大刚到医院看过小含,并安抚过他的情绪之后,已接近晚上八点。 一出医院,她立刻飞奔至先前预定的那家义大利餐厅,欲与家人会合。但她找过了一桌又一桌,找得汗如雨下,找不到家人的踪影。她以为他们已用餐完毕,立刻冲出餐厅,掉转车头,往家的方向卖力地向前骑。 途中,可能由于踩得太急,脚踏车的链条竟然掉了。她暗暗地咒骂一声,不得不停下来。而车子仿佛是打定主意跟她作对似的,不论她怎么弄,链子就是弄不回原位。 时间在汗水淋漓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心却在慌乱中愈来愈不安。她突然有种大石压心的感觉,令她难以喘息。 最后,顾不得未修好的链条,她乾脆扛起车子一路跑回家。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家门时,已差不多十点。 她一进门,客厅中原本谈笑的众人立刻止住了口,望着一身狼狈的她,气氛也变得尴尬异常。 她默然地看着大家,意外地发现存在于人眼光中的责备与不谅解,尤其是米天冷:他森冷的目光令她战栗,才八月天而已,她竟感到寒风飕飕。 她困难地牵动嘴角:“对……不起,我……我……” 屈父冰冷的声音打断她企图的解释:“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你还知道要回来!” “小仁,让大家枯等那么久,连个电话也没有,是不是有些过分?”屈义也不满的说道。 他那谴责的语气令屈仁诧异地抬起头。连个电话也没有?她明明打过电话要家人不用等她的啊!她对母亲投以询问的眼,却看见母亲眼中的闪烁不安。 屈仁一楞,只觉一阵凉意从背脊直窜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再次疼痛了起来。她哀伤地望着母亲,为什么?母亲真的那么很她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你到还要不要脸,竟然会堕落到跟严大刚那个恶棍混在一起?”屈父隐忍了多的怒气爆发开,双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你偏偏就要跟我作,尽做些败坏门风的丑事,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今生要让你这样来忤逆我?” 屈爱的自杀,表面上他虽未曾怨过,但潜意识里长年的隐忍与退让,让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爆发开来。 发泄过后,屈平良的理智也恢复大半,察觉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他微微地顿了一下。但话已出,长者的尊严不容他拉下脸来解释,他只有借由一句冷哼来掩饰心中不断涌起的不安。 听着父亲一句句带着强烈杀伤力的指责,屈仁只是垂下眼,仿佛像是个得知死刑判决的死囚,神情木然地呆立原地。 良久,她才颤着声音吐出一句话:“对……对不起!” 米二姐被她苍白的面容吓了一跳。她走到屈仁的身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肩道。 “吃过了没有?肚了饿不饿?” 屈仁木然地摇头。 米二姐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有接着她的肩道:“时候还早,先去洗个澡吧。” 屈仁抬起木然空洞眼神环视一下众人,行动缓慢地上了楼。 强烈台风贺利直扑台湾而来。 根据气象局的预测,台风虽然在下午五点左右才会登陆,但一整个早晨,逐渐增强的风雨却早已让人感受到刮风的威力,而基于安全的考虑,各地县市政府均透过广播、电视,宣布下午停止上班上课的消息。 屈仁于开学典礼结束,便与唐荷,孙子倩一同步出校门。强风与骤雨令三人原本想到市区逛逛的念头打消,如此,三人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回到温暖的家避风雨。 由于屈仁与她俩不同,在路口分道扬镳,她便骑上单车,迎向风雨中的家。 骑着骑着,她突然像是看见什么似的,立刻弃车奔向前。一辆计程车在转弯时不慎撞到路旁的一位小朋友,肇事车辆停也没停,反而加速逃逸。 她奔到小朋友身边,并抱起浑身是血的小朋友寻求路人的支持,幸而,在这人情尚未完全淡薄的社会,有热心的路人帮她拦了计程车,立刻直驱医院。 受伤的小朋友脑部受创,必须紧急动手术。由于尚未能查出小孩的家人,屈仁只担心地守候在手术房外。 时间在漫长等待中流逝,风而却愈来愈强,漫长的手术过后,她只能焦虑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幸好,手术过程一切项利,小朋友的命算是捡回来了,知道这个消息,她倚靠着医院的白墙,长长地了吁了口气,心上一块大石也落了下来。 紧绷的神经一松,屈仁这才想起自己必须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她奔跑至医院公用电话,没想到两部投币式电话竟同时挂出停用的讯号,本想到下一楼找电话,但才步下几级阶,她便在楼梯遇上帮她报警的义工小姐。 义工小姐兴奋地告知,在警察的协助下,已联络上小朋友的家人,他们目前正赶来医院中。 屈仁兴奋之情溢于言,顿时又忘了自己下楼的事,立刻与她一同上楼。 小朋友的父母大约在下午六点钟赶到医院,而屈仁,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在看到她,脸上所流露的感激神情:他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微颤的双手说明……他们内心无限的感激。 小朋友的父母既已来,她也可以离开了,她婉拒了他们送她回家的提议,带着盛满他们谢意的心,独自一人离开医院。 步出医院,只见风雨比想象中的大。原本繁闹街道也冷冷清清,商店早早已拉下铁门防止台风的侵袭。 站在医院门。屈仁望着呼啸不停的风雨踌躇了一下,她摸摸口袋中仅有的零钱想,这点钱根本不够她搭计程,何况她也不敢搭,这时她不禁有些后悔刚刚婉拒了小朋友的父母送她回家的美意。 她转身步入医院,找到了一楼的公用电话,拨了家中的电话号码,想请父亲来接她。但家中电话一直在使用,打了几通均无法顺利接通。 屈仁挂上电话,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这种天气还要麻烦爸爸出来接,实在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不曾在这种台风天下在外面行走,但凡事总有第一次啊!没什么好怕的! 她到便利商店买了件薄薄的塑胶雨衣,便踏上回家的路上。这雨衣虽不耐用,但多少发挥了挡风遮雨的功用。 她就这样冒着风雨向前,沿途还要问避掉落的招牌与路树,过程惊心动魄。 此刻,她才深深体会到为什么要放台风假的原因!因为,台风真的好可怕! 事实,她真的高估了自己忍受力。在市区,街上行人虽少,但感觉上还没有什么恐怖,没想到一到郊区,怒吼的风声更加肆无忌惮,强大的风雨、无尽的黑道,仿佛像张牙舞爪的巨兽在后头不断地追赶着,让她胆战心惊,她也只有更起劲地向前,拼命地往前冲。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终于,家门在望。不远,家中所透出的光亮温暖。屈仁她几乎热泪盈眶,她使足了全力,奋力想奔往家的怀抱,但她万万没想,家中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灯光,而是一场比强烈台风更猛烈的风暴! 第十章 米妈妈冒着强大的风雨来到屈家,一进门,便环视客厅中的人急问道:“怎么样?小仁回来了没有。” 对她做出回应的人是屈爱,她对着米妈妈惊惧地摇头。 “真是的!这么大的风雨……希望她没事才好!”木妈妈担忧地道。 “平良,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随着风雨不断地增强,方兰心中也有些慌乱。 屈平良井未回答她的话,他只是用森冷的目光射向屈爱。“再问问其他的同学知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爸……”屈爱为难的看着父亲。“可以打的地方都打过了,她们……没有人知道小仁去了哪里。”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与父亲极度隐忍的愤怒,她竟然有些担心起屈仁的安危来了。再怎么样恨,毕竟她也是自己的姐姐啊!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华,只有飒飒的风声呼啸过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 屈仁忍着刺骨的寒风与浑身不断的哆嗦,直接奔进客厅。看着客厅中端坐的家人,她一边脱下已残破不堪的雨衣,一面道歉:“对不起!让大家……” 话还未说完,背后一抹阴影罩顶令她回过了头。“爸……” “啪”的一声,一个狠辣的巴掌伴随着一道剧痛袭上她的面颊,屈仁踉跄地后退了数步后跌倒在地上,她捂着脸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 屈平良扬手打了她一巴掌的这一举动,恰好落入由外走入、整个下午担忧不已的米天冷眼中,他时呆愣在原地。 “既然你心中没有这个家,还回来干什么?滚出去!”屈平良冷冷地、丝毫不带感情的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屈仁巍巍颤颤地起身。她想解释、她要解释、她必须解释,她不想让大家再误会她! “爸,我——” 她哑着声音想解释,但低低的声调却全淹没在屈父的吼声,“不要叫我,我没有那种资格!”他抓住她的肩,痛心疾首地:“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要折磨我们大家是不是?小爱已经差点没命,你还想怎样?你到知不知道什么叫感恩?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人家三番两次不断地为你担心?” 他用力地摇摇她的纤弱肩,“我真是后悔,十八年前为什么会突生妇人之仁收养了你?” 屈平良说,用力放开了她,令她重心不稳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撞向身后的铁架,架上的花瓶摇晃了一下,似乎想亲近地面似的落了下来。 而屈平良的话仿佛像一颗原子弹般炸开,在场所有的人,屈爱更是震惊地捂着脸,悄悄地依向母亲。母亲则是搂紧了她,忧伤地低垂下头。 米天冷首先由震惊中回过神,他对着跌坐在地的屈仁,大高叫一声:“小心!”然后,立即奔向了她。 不,还是迟了,落下的花瓶擦中屈仁的头部后落了下来,瓶身碎了满地,而瓶中的水四下漫了开来。 屈动也不动地跌坐在地,鲜血沿着左颊慢慢地渗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就这样定了她的罪吗?她不甘心啊!望着地面缓缓流动的水,她的心中却在悲鸣着。 看着呆滞茫然的她,米天冷心中一阵刺痛。他想扶起她,不意摸到她颊边的一抹湿热。手中的鲜血令他全身陡地一惊,他想抬起她的脸查看她的伤,不!她却偏过头闪避他。 屈仁爬到屈父的脚边,双膝成跪姿。她缓缓地抬起头,眼里的平静却令人感到不安。 “爸、妈——”她对着父母轻轻地点了点头。“很高兴能当了你们十八年的女儿,谢谢你们给我一个温暖的家,这是我今生永远无以回报的!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她弯下身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缓缓地起身。环视了一下,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嘴角喃喃地吐出一声声的“谢谢”,转身冲进了黑暗中的风雨。 “天冷,拦住她!”米妈妈焦急地高声叫道。不对劲,小仁那个眼神。 母亲的叫声震撼了米天冷的心,顿了一下,立刻追了出去。 望着一前一后飞奔而出的两人,屈爱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出夹。 屈仁只是不斯地向前跑,无视于无情打在身上的冰冷风雨。父亲的话毁去了她最后的希望,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一个没有心的人,如何能再挤得出眼泪? 什么没有,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让她留恋的?!在屈家,她本来就是一个介入者,如果……她的消失能换回这个家的安宁,让所有的事回到原点,那么她愿意…… 一道刺眼的车灯自远处射向,屈仁惨然的一笑,毫不畏惧的迎向那道强光。 “不!”米天冷在洞悉她的意图时,发出一道彻心扉吼叫声。他奋力狂奔,想阻止一切,根本抵不过车行的速度。 结果,就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在尖锐的煞车声起时,一切好像定格住了。只见屈仁的身子仿佛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缓缓地扬起,尔后降落在不断飘摇的风雨中。 凌晨时,医院的长廊再度挤满了屈米两家,不同的是,众人由上次的加护病房外转到了手术房外,大家焦急的目光直盯着前方手术房的灯,而时间就在难捱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了。 米天冷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前方的,他不知道自己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有多久了?有三个小时了吧,头一次,他发现时间竟是如此地难熬。 “请问,你们是屈仁小姐的家人吗?”突然传来的声音令人震动了一下。 屈廉疑惑地点点头。“请问你是……” “我姓张,刚刚我曾经打过电话到府上,应该是屈太太接的吧!她告诉我屈小姐出了车祸。” 为了不让母亲在漫长的等待中受煎熬,屈义坚持她留在家,由屈爱与天寒陪她在家中等消息。 张先生按着道:“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坚持送她回去,要不然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语中有着无限的悔恨。 他的话令人诧异地抬起头。 “到底怎么回事?”屈廉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先生的脸色立刻黯了下来,他?(: ) 第 6 部分阅读 他的话令人诧异地抬起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到底怎么回事?”屈廉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先生的脸色立刻黯了下来,他垂下眼说:“今天下午……不!应该算是昨天下午,我儿子被一辆该死的计程车,要不是屈仁小姐见义勇为的立刻将我儿子送医院急救,后果恐怕将不堪设想。”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应该坚持送她回家,这么大的风,视线又不好,她一个女孩子家……”强烈的自责令他语带哽咽。 闻言,大家都呆愣了半晌,尤其是屈父,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脸上有着悔不当切的自责。他竟然不分青皂白地打了她,天哪!他到底对那孩子做些什么? 望着屈父,米天冷嘴唇嚅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手术进行了近八个小时才结束,大家红着眼等待医生说明屈仁的情况。 “老陈,怎么样?”屈平良抖颤着声音问好友。 陈医生的眼里满是疲惫,他抱歉地望了老友一眼——“老屈,我尽力了!那孩子伤得太重,我……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话一出,众人的脸色迅速地转为死灰,米天冷神情木然地倒退了数步。 “老陈……”屈平良情绪激动地握住陈医生的手:“请你救救她,拜托你救救她!” 陈医生重重地叹了口,“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两天来,经历过数次手术的屈仁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情形每况愈下。 方兰在得知情况后,坚持到医院看屈仁,在探视过躺在加护病房中包里着白纱布、没有一点生气的屈仁后,她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令人闻之鼻酸。 此后,众人齐聚在手术房外的长廊,把希望寄托在这一次重要的手术上。 方君倚着墙,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本小册子,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半晌,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地道:“小仁她……九个月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众人为之一惊,方兰更是呆怔了半晌。 “她在这个家所受到的待遇,让她老早就怀疑了。”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来到方兰面前,凄然地道:“大姐,你扪心自问,当你要求小仁把天冷让给小爱的时候,你有没有正视过她的感受?你知不知道,那时她的心在滴血啊!可是,为了你、为了小爱,也为了这个家,她忍着泪逼自己做到了。” 屈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里所听到的。母亲竟然因为她求过小仁?她悲愤地摇头,似乎想把这一切驱逐出脑海中。 而在方君的逼视下,方兰眼中好不容易暂歇的泪,再度涌了上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天来未曾合过眼的米天冷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他早该相信她,连他都不相信她的,这世上还有谁可以相信她? “我决定了。”方君吸了吸鼻,哽咽地道:“如果小仁还有……如果她还能有机会的,我决定领养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委屈自己度过下半生。” 她走到米天冷面前,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他:“这是小仁的日记,我在她房间抽屉找到的,或许……你应该看一看。”她忧伤地看了他一眼,往旁边退了开去。 米天冷颤着手接过日记本。才翻开了第一页,一张纸便掉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跃人眼帘—— 生命是无法追寻与要求的  而悲欢离合却组成了这样的人生 似乎就是这样  任谁也无法改变  任谁也无法强求 这悲离人生的最末结局 他紧紧地捏住了纸,心痛的缓缓地落了下来,原来她一活直在样的无奈之中,她早就认命,不是吗?自己竟然还该死的误会她…… 天啊!他到底犯下多大的错误?望着手术房紧闭的大门,他的心头不断地呐喊着,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今天是我生命中最暗淡的日子。[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我竟然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竟然不是!天哪!现在,我终于了解到父母为何对我始终异于哥哥们和小爱的特殊眼光,终于理解了:因为,我根本不是屈家的孩子? 唐荷说我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她的话对我而言,如同当头棒喝。对呀!身为养女又有何可叹,比我悲惨的人大有人在啊!我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慈爱的双亲,还有什么好怨的?我珍惜目前都远来不及,何来时间自哀自怜呢? 老天!米天冷刚刚说,什么?他竟然说他喜欢……我,怎么可能?他喜欢的人不是小爱吗?不,我的心跳得好猛好痛,我必须透透,否则我会息而死。 回想起昨天,仍觉恍然置梦中,米天冷的话不断地回荡在耳畔,那是真的吗? 一向以为自己很讨厌他的,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那么优秀、讨厌他的一切……现在想想,讨厌或许是一种保护色吧!否由,自己的心为什么老会有他的影子?唉!好烦喔! 南台湾的天空果然如想像中美丽,但心中一股浓浓的失落感却始终如影随,为什么?难道自己也喜欢他,否则怎么老挥不掉他的影像?惨?!惨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句话说得真好。 喜欢他有什么好丢人,人生短短,世事难料,我为什么不忠于自己的心呢。 原来,感情是会这样令人期待的! 刚刚才与他在顶楼分手而已,我怎么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的来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对每次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下午看园艺展的时候,米天冷的一番话令我好感动,他说他要当我永远的仙人掌,保护我不受风吹雨打! 他永远不会了解这番话对我的意义,我感激,真的! 我真的不知道小爱那么喜欢米天冷,我绝对不是故意要抢走他的! 小爱的指控令我的心好痛,她真的那么恨我吗?如果可以重来,为了她,我会避开米天冷,我会躲他躲得远远的! 这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日子。 真的有那么大的不同吗?难道,在母亲的心目中,我永远只是一个养女而已,永远无法和小爱的地位画上等号?为什么?难道我的努力只能换得对家的美丽泡影,我只不过想要他们抱抱我、摸摸我的头而已啊!他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骂我的善变?这样我的心会好过一点,为了小爱,为了母亲,我只能牺牲他了!纵使我的心不断地在滴着血。 为什么时间那么令人难熬?或者,这一切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小爱脸上愈来愈灿烂的光彩。 难道就这样失去了他吗?为什么心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母亲的指责仿佛化为几十把利刃,狠狠地刺穿我的心,如果可以,我愿意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小爱! 我觉得自己已快濒临崩溃的边缘,谁可以来救救我?谁可以? 想不到母亲竟然那么恨我!她为什么要隐瞒我曾经打电话回家的事,我明明告诉过,我要陪朋友到医院去探望,要家人不用等我的啊! 如果,看我遭受大家的误解是一种报复手段的话,我永远会这样沉默,毕竟,她是我很敬爱的母亲,对,我永远只有爱,没有恨! 看完日记后的米天冷只觉脑袋一片空白,只能任由悔恨啃噬他的心。这些日子,她到底独自忍了多少眼泪啊? 家人强迫他回家休息,但他怎能睡得着啊?他的小仁正在生死边缘与死神搏斗啊? 在某种莫名情绪的驱使,他登上了顶楼。 望着月空下那株依旧挺立的仙人掌,泪…… 屈仁的身体愈来愈虚,陈医生也终于宣布放弃,众人几日来的等待化为一声声低回的啜泣。 米天冷悲鸣一声,无法接受地倒退了数步,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冲进了加护病房中。 众人对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为怕他做傻事,纷纷急急的跟了进来。 他直接冲到病床,声音哽咽地喊道:“你为什么不醒来?你还要惩罚大家到什么时候?” 按着,他突地用双手猛摇着屈仁,激动地道:“为什么你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大家?你不是说过自己要活得像一株沙漠中的仙人掌吗?要学习它处于恶劣环境,依然能挺直腰杆、迎向阳光?”他顿了一下,继续哑着嗓音道:“我不准你放弃自己,你还欠我一个要求,不是吗?我要求你立刻醒来,立刻睁开眼睛!” 屈廉红着眼,拉开了近乎崩溃的他。 米天冷这一番感人肺腑的呐喊震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大家听了都了双泪直流。尤其是屈爱,她早已泣不成声,直到此,她才真正体会,原来自己竟然那么的自私!为了成全她的爱,她到底伤害了多少爱她的人? 一时之间,房内充斥的只是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啜泣声。 见屈仁仍毫无血色、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米天冷布满血丝的眼绝望地闭了起来,他握紧了拳,用力朝墙壁一击。 “天,不要这样对我……”屈廉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们大家都已经尽力了!” 突然,米二姐指着床边的心跳显示器声叫道,“你们看……”她一时因激动而几乎说不出话来。“小仁……她……她有反应了!” 她转身对着一旁也在擦眼眶的护士小姐喊道:“快!快请陈医生过来,快!” 加护病房内立刻乱成一团,陈医生赶到,所有人被请出了病房外。米天冷走出病房,似乎看到一丝耀眼的阳光正悄悄地透进窗帘中。 尾声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一片碧草如茵的山上。 屈仁躺在草地上,贪婪地迎着阳光,嗅着草原上的芳香。 一旁的米天冷噙着笑,望着她优雅的侧面道:“小仁,你该回屋里,这边风大,小心着凉了!” “再一分钟好吗?”屈仁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动也不动。 “不行!” 屈仁蹙起眉,回过头道:“你简直比君姨还啰嗦!” 米天冷笑了,将地上的屈仁抱回轮椅上,他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说道:“乖!等你好了,你想待多久我都不反对。” 她只有不甘不愿地嘟起了嘴,让米天冷推着她往山下前进。 半个多月后,在她的执拗下,她带着车祸后的小伤痕出了院。而为了能让她安静养伤,米大姐提议不妨暂时让她住到乡下外婆家,那儿空气、环境清新,能远离一切世俗的烦恼,这对她的病情应该较有助益,她的提议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同,心存歉意的屈爸屈妈虽不言。却也没有立场反对。 方君自愿承担了照料她的重任,她向任职的旅行社办理了留职停薪手续,米天冷则因放不下刚出院的她,而向国防单位申请了延训。 “天冷,下星期你就要北上了,是不是?”坐在轮椅上的屈仁突然地道。 “嗯!”米天冷淡淡一笑:“怎么?舍不得啊?”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一星期后,他即将出发北上念书。他一直避免触及这个,因为对她,实在有着万般的不舍。 “你少臭美了!”嘴里虽然这么,心头涌现一丝淡淡的愁绪,她赶紧转移话题:“爸、妈、小爱,还有大家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唯一挂念的就是你的身体,他们部希望你赶紧康复回家,喔!对了……”似想起什么一般,米天冷将手伸入上衣口,摸出口袋中的一张小卡片递给了她。“这是小爱昨天托我交给你,差点忘了!” “……小爱给我的?”喜让她顿时红了双眼,读着卡片上关怀的字,她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卡,两行热泪因高昂的情绪而流下脸颊。 “她希望你早日康复、早日回到……小仁?”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猛地绕到她面前。“不许这样!”看着她脸上的两行清泪,他抬起手心疼地拭去了它。 “我没事!”屈仁别过了脸,不让他看到眼中又溢出的泪。 米天冷紧紧地握住她握卡片的手,眼里写满不舍:“以后我不准你再胡思乱想,不准你再做傻事,不准再让大家担心!” 她含着泪点点头。 米天冷无限怜惜地摸了摸屈仁的脸,给她一个鼓励的笑,重新推着轮椅,往山坡下炊烟袅袅的木屋前进。 才跨进木屋,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突如其来的几下拉炮声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小仁,生日快乐!”以屈廉为首的人围了过,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屈仁看着大家,欢喜令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生日?今天是她的生日吗?她根本忘了。自她有记忆以来,家人从不曾帮她过生日,环视着众人,这样的盛况让她再度热泪盈眶。 “小仁,你的精神看来不错!”屈礼摸摸她的头道。 又一波的惊喜让她的声音硬咽。“大哥、米三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你这小鬼,可让大家担心得要命哦!”半个多月前,屈仁车祸病危的消息传来,屈礼与米三姐立刻订了返台的机票,但却一直苦等不到机位。正当他们心急如焚之时,屈仁苏醒的消息传来,暂缓了他们回台的计画。 十月,屈礼博士学位一到手,他与米三姐便立刻迫不及待地整装返,参加了鬼点子王屈廉的庆生日计画。 屈仁吐吐舌,想借着这个俏皮动作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屈爱突然挤过,来到她面,低下头不自在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希你会喜欢。”她把手中一个小叮当布偶递到屈仁面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棒的礼物。”坐在轮椅上的屈仁极力忍住内心的激动。屈爱的神情虽仍如以往般倨傲,但她仍隐约可以感觉,一直以来存在她与屈爱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鸿沟已不再深不见底。 屈爱在眼眶发红之前,赶紧退了开去。而屈仁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布偶,眼角的泪光已呼之欲出。 “小仁。”屈平良不知何时来到她的面,而身旁的方兰早已哭肿了双眼,“你愿意接受两位胡涂老人的道歉吗?这些年,我们一直是一对差劲不称职的父母。” 屈仁闻言,激动的泪再也忍不住地布满双,顾不得未愈的腿,她飞扑向,双臂紧紧地拥住父,不断地摇着头道:“不是这样,在我的心中,你们永远是我最敬爱的父母,我永远不会怪你们!” “对不起!小仁,对不起!”方兰一声一声的呼喊夹杂在泪水之间。 含泪的屈爱加入了他们,两家三兄弟也着眼驱身向前,以屈仁为圆心,他们一家人紧紧地相握在一起,而围在中心的她像个孩子般毫无顾忌地纵情大哭。头一次、头一次她落下的是充满喜悦的眼泪。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一旁的米家人不自觉地靠近了彼此。而倚在厨房门口的方君也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泪,转身进入了厨房中。 米天冷深深地吸了一门气,缓缓地抬起,迷蒙的视线正巧看见窗外一轮火橘色的太阳缓缓地落向山岚中。 他眯起眼,是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西沉的夕阳而逐渐远去。明天,当太阳再度升起,他知道迎向他们的,将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全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