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灵魂》 焚烧灵魂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于达 第一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 接到夏茗的电话后,康明禹独自坐在他二楼的矿长办公室里,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望着窗外连绵起伏、层峦叠翠的群山,大脑陷入了沉思。 夏茗告诉康明禹,今天早上,矿区管理委员会送来一份公函,征求矿业公司总经理史可平的意见。其中提出:为了加强矿山管理,确保安全生产,从培养矿山管理干部的角度出发,建议由“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来担任各矿矿长及部门经理。原先的聘任的矿长、经理不符合条件的一律解除聘任。当时总经理史可平很快就签字回复同意。夏茗知道,整个矿业公司的矿长、经理中,只有康明禹是唯一的聘任矿长。这份文件,明显是针对康明禹的。她从史可平办公室里看到这一切后,马上给康明禹打了电话…… 康明禹内心清楚,新上任的矿区管委会主任吴征与自己积怨极深——事情明摆着,吴征要对自己下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助矿管委主任的职权,撤消他这个三号矿的矿长职务,同时彻底把他清除出矿业公司管理层。但要撤消他这个三号矿矿长职务,又必须经过矿业公司总经理办公会。总经理史可平怎么会轻易的同意吴征这么做呢?不说以自己现在对三号矿开掘资料的全面掌控,也不说史可平当初怎样利用自己不择手段地对付吴征。单吴征这一釜底抽薪的手段,明显也有针对史可平的意思。难道史可平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况且当初,吴征作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就已经和总经理史可平冲突不断。自己和吴征结怨,也有维护史可平一把手权威的用意。难道史可平要卸磨杀驴,这个时候会听之任之让吴征这样去做! 三号矿作为矿业公司规模最大、机械化程度最高、资源储藏量最丰富的矿井。年产值5000多万的三号矿的矿长,自然成为整个矿业公司人人垂涎的对象。在这样的国有矿业公司,27岁、民工出身的康明禹,已经担任矿长两年了。除了和总经理史可平个人关系极其密切,矿业公司大多数人也认为,康明禹是三号矿矿长的最佳人选。然而,从夏茗话语中的无奈和焦虑分析,可能自己的变动已成定局。这么说关键时刻史可平拉了稀,他为了不和新上任的吴征继续冲突下去,而采取丢车保帅的方法,要把自己推向无底深渊。 两年前的吴征,还是矿业公司的副总经理兼三号矿的矿长。在一次大规模开采计划中,吴征不顾史可平和康明禹的坚决反对,擅自下达了采掘命令。结果,大水瞬间倾泻而下,矿井下还未来得及撤出的七名矿工,一刹那葬身汪洋。康明禹因为吴征当年的胡乱指挥,让自己的师傅梁工在另外一起事故中同样葬身汪洋,心中一直对吴征耿耿于怀。所以,在这次事故的听证会上,康明禹乘机对吴征进行了全力以赴的攻击。凭借着史可平的支持,康明禹把造成事故的所有责任全部扣在了吴征头上。面对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在康明禹不依不饶的追究下,吴征被现场免职。吴征免职之后,在大家对三号矿的事故还心有余悸,一时还没有人敢主动接手三号矿时。史可平乘机力排众议,一力任命康明禹担任了三号矿矿长。然而,世间事变幻无常。辞职两年的吴征,经过一番辗转经营,已然坐在了正县级矿区管员会主任的宝座上。而且一出手,目标就直指康明禹。 康明禹已经明白自己离开三号矿矿长的位置已成定局。可是,自己离开这个三号矿还能干什么呢?放弃这个矿长倒没什么,可内心的东西能放弃吗?这些年的心血和汗水、辛劳与艰苦,付出努力,把一个设计错误、投资失败、濒临关闭三号矿,建成安全第一,产值第一,远期储量可达30年的的优良矿井。还有,让一个倒闭的企业焕发青春所产生的成就感,在所有员工面前的权威感,能让领导发自内心赞赏的喜悦感,矿业同行交相称道的自豪感,女人(包括夏茗)崇拜的眼神带来的满足感……这些东西能放弃吗? 既然吴征决心要把自己清除出矿山管理层,而史可平又对自己弃而不顾,那就要史可平承受不可承受的惨重代价。他史可平应该知道,自己有对付他的刹手锏。逼急了,这把刹手锏足以叫史可平灰飞湮灭,就连吴征也要锒铛铁窗,永世难以翻身。 想到这里,康明禹嘴角吊起的一丝蔑笑,转瞬即逝。他伸手摁了三下桌上的电铃,接着从桌底抽出一份井下采掘平面图。 不一会,负责井下开采的几个管理层人员同时进来。康明禹满面笑容站了起来,招手的同时大声请他们到办公桌前,把烟挨个发过去,他自己又点了一支,稳稳坐下,在吐出一口浓烟之后,斜靠着椅背问:“十四区的采掘量是不是已经快完成了?”几人回答说是。他说:“那么,我们就回到十三区开采吧。” 几个人同时说好。十三区的原矿品位高,储量大,结构好。他们早就想开掘十三区了,只是康明禹一直不同意。想着这块肥肉摆在哪里,大家做梦都想吃了它。 “十三区是我们保底的资本,原想要慢慢地吃。不过,现在是时候了。”看几个人喜形于色,康明禹在图纸上比划着,说:“但是——要把握火候,你们看,沿35度角以4×4米的采掘面掘进8米之后,就向东西两面对拉,对拉面宽3米,高不许超过8米,再延35度用加长钻打孔,记着加长钻只打16米……” 几个人点头明白,康明禹满意的点点头,说:“那好,今天就开始吧!我知道,你们比我还急。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要开十三区,你们总算如愿了。”看着几个人附和的笑脸,康明禹说:“对了,我要到公司去几天,你们就多辛苦辛苦。矿上离城太远了,交通不便,生活艰苦,大家还要担待。再说我们也年轻,将来再享受嘛!嗯——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几个人都说没有。康明禹哈哈一笑,开玩笑道:“没有,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牛黄狗宝,是不是想女人?”几个人都被他逗笑了。他继续夸张地说:“没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事,回来时我给你们一人一头母猪,有全身乌黑的,也有全身带花斑的。环肥李瘦,到时你们自己挑,看上哪个要哪个,晚上就抱着母猪睡,一边亲嘴还可以一边干坏事,没准明年给你生了小猪崽呢!”几个人哈哈大笑。康明禹向李万长要过生产计划书,仔细的看了他刚才的安排记录,然后在上面签了名。挥挥手:“好了,都去忙吧,记住,安全第一,不许上班时间喝酒,要喝下班后到我办公室喝,我这有好酒,但有一条不能醉!”看着几个已到门口,顺便吩咐:“叫田保义把车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出发。万长,你等一下……” 几个人应声出去,李万长又回到了办公桌前。康明禹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小伙子,语气十分恳切:“万长,我不在这几天,你要多操点心。十三区要严格按我的规划进行掘进,不可贪功冒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万长刚说了句明白,康明禹挥挥手打断了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我说的是不可贪-功-冒-进!”刚刚还笑嘻嘻的李万长被他的认真弄得有些吃惊,半张着嘴楞了。 “我为什么要确定准确的掘进尺寸就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不让你贪功冒进,也是这个原因。”康明禹直视李万长,说:“你没有经历过事故,出了矿难可是天大的事,要慎重啊。” 李万长若有所思的点头。康明禹继续说:“十三号是一块肥肉不假,但却是一块浸着毒药的肥肉哪。所以,我们只能拣无毒的这半边下嘴,如果全部吃下了,说不定,我们就会被毒死!”看着李万长吃惊的样子,他站起来,拍拍李万长的肩膀:“你也不要紧张,严格按部署进行掘进,是不会有问题的,这个你放心。” 三菱越野车在碗延曲折的矿区公路上颠簸前进,偶尔进入从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仅容单车通过的危险路段,眼望万丈峭壁下水流喘急的陵江,不禁让人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自从矿区开发之后,每年都会有一辆车因驾驶不慎而冲出山路跌入陵江,这似乎形成一种惯性。所以,每次司机经过这些路段时,都格外小心,担心自己变成这一年的这一辆车和这一个人。 康明禹20岁来到这里,在这个矿区的八年里,他不知在这条简易而充满危险的道路上往返了多少回。不管是自己驾车还是坐司机的车,也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都没有把这些危险放在眼里,感觉这些不过是不同的路段而已。如果把这些危险路段和人心的险恶相比,眼前的这些危险简直不值一提。看一眼田保义小心翼翼的表情,康明禹忽然想到了夏茗。她,现在是不是非常焦急地在等他。 夏茗大学毕业后,是分配到矿山管理委员会的少数不多的女孩子。因为人长得漂亮加上能歌善舞,同单位的男大学生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对康明禹这个民工出身的矿长更是不屑一顾。夏茗能够投入康明禹的怀抱,甚至是疯狂地爱康明禹,是因为康明禹救过她的命。 两年前,夏茗刚分配到矿区管委会,随矿区安全管理科到三号矿检查工作。那时,康明禹刚当上矿长不久。连续十几天的阴雨,陵江的大水淹没了矿区公路,把安全科的人困在了三号矿。康明禹陪了安全科的人喝酒时,听到了夏茗不见的消息。略做思考,他就清楚了夏茗的具体位置。在安全科的其他人急的团团转时,他丢下了酒杯,迅速安排人员作好了营救准备。康明禹知道夏茗这丫头傲气。因为不习惯矿上的女厕,一直悄悄跑到山后的树林里解手。有天一大早他爬山时,在半山腰碰见了夏茗。夏茗宛若天仙般从浓雾中走下山坡时,他还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的尤物。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夏茗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他还想,这丫头怎么这么傲。待向前再走几步,看见路边不远草丛中一滩湿湿的大便。康明禹心里笑道,多美的女人也拉屎。矿山水质不好,看来她拉肚子了。拉肚子了还这么傲,她傲,自己比她更傲。 夏茗当时被困在了两股泥石流中间的巨石上。随着流量慢慢增大,整个山路已被泥石流淹没。康明禹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夏茗栖身的巨石也会被泥石流冲入山沟,顺流而下滚入陵江。看着周围人个个面面相觑的样。康明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系上绳子,叫人把另一头栓在树上。瞅准缓缓而下的泥石流中一块大石,后退几步后,迅速前冲。一脚踩在大石上,第二脚已迈到夏茗所站的巨石上。顺手把夏茗抱在怀里。巨石已经开始晃动,夏茗早已吓得哇哇大哭,泪水和雨水合在脸上。康明禹顾不得多想,把夏茗往腋下一夹,猛的一跃,顺势平躺在泥石流表面,让夏茗仰躺在自己身上。这时,那块巨石轰然随泥石流而下。对面的人一起拉绳子,在快要上岸时,他的头碰在石头上,一时晕了过去。 夏茗除了受到惊吓之外,毫发无损。等康明禹清醒过来,头上已经缠满了纱布。康明禹照了照镜子,突然说:“夏茗这么漂亮,你们怎么把我弄这么难看。”大家先是愣了一下,不禁哄然大笑。夏茗看着他被石块划的血肉模糊,衣服条条缕缕的后背,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号啕大哭。康明禹不顾自己受伤,很自然的把夏茗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劝她不要哭了。 有康名禹帮着说话,夏茗很快就调进矿业公司,担任了办公室主任。听康名禹的事多了,就不管不顾的爱上了这个民工出身的男人。说实话,康名禹对拥有夏茗这样的女人信心不足。这不仅是因为他家在农村,有妻子儿女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有那种农民出身的自卑心里。但在夏茗执着顽强的攻势下,终于在一个酒醉的夜里,他们互相脱了衣服,两具滚烫的躯体交织在一起,沸腾着原始的激情,完成了从心灵到肉体的完美结合。但他们的爱情,别人是不知道的。所有人都以为,夏茗和康明禹亲密,是因为康明禹救过夏茗的命。 快晚饭时,车到夏茗家的小楼前停下,看着长发飘逸小跑出来的夏茗。康明禹夸张地瞪起眼睛大声地:“嗨!多大的事,这么火烧眉毛的?”夏茗有点赌气地说:“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回头吩咐田保义自己开车回宾馆,然后拽了康明禹的袖子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康明禹甩开夏茗的手,嬉皮笑脸地看着夏茗:“怎么,要对我下手?”原以为康明禹听到这个消息后,早已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没有想到他还如此轻松的开玩笑。夏茗有点生气的扭头坐在床边,做出不理他的样子。康明禹扳过夏茗的肩膀,学了南方的普通话对说:“哎呀!夏茗妹妹,不要生气啦,来来来…。。抱一个,抱一个…。”说着拉起夏茗紧紧拥入怀中,狠很地亲了一口。 夏茗推开康明禹,涨红了脸问:“现在怎么办?” 康明禹这才一本正经的坐下来,反问:“史总当时怎么说?” 夏茗:“他当时哈哈一笑,说怎么来的这么快。又说,这样也好,就让康矿长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吧! 康明禹:“更重要的岗位,什么岗位?矿长经理凡是聘任的一律解除,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岗位?你想,会是何等重要的岗位呢?” 夏茗:“我也不知道。” 见夏茗一脸忧虑的表情,康明禹不觉哑然失笑,说:“吴征这个王八蛋,刚上任就先报复我!谁不知道我和他有过节。这样的人,肚量太小了。你放心吧,史总既然说了,要我到更重要的岗位,那我就等着吧,看到底是怎样的岗位。” “那你就没有什么应对办法?” “以不变应万变!听其言,观其行。” “太笼统,你说清楚。 康明禹轻轻掐死了烟头,胸有成竹地说:“别担心,等我见到史总,我想,他会给我个说法的。” 夏茗有些不相信地:“真的,你就这么有信心?” 康明禹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康明禹是不会告诉夏茗的,他在矿山哪个看似再正常不过的生产安排,实际上就是他为史可平设的陷阱。如果史可平能够给他另一条路,他就让这一切都作为正常的生产行动。假如史可平一旦出卖他,或者把他逼上绝路,那他就让史可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连带吴征也要铁窗凄凉,忏悔余生。 他这样的心思,当然不能告诉夏茗。 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无可挑剔的脸,康明禹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夏茗的嘴唇,轻声说:“弄点吃的,我饿了。” 夏茗迟疑着起身,脸上还挂着疑惑。面前这个男人,始终让他充满了神秘的感觉。可夏茗还是不相信,在这样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中,他竟然还能处变不惊,泰然自若。。 康明禹看到了夏茗的疑惑:“怎么了,还不相信我?放心,史总不会叫我吃亏的。”随即换了一种口气说:“哎呀,茗茗,我要吃饭。” 夏茗嗔了他一眼,问:“吃什么?” 康明禹脸上已经堆满了坏笑,声音也小:“吃你!”说着凑了过去。 夏茗撒娇地举手要打:“你……。” 康明禹一把扯过夏茗,狂吻起来。手也从后面伸进了夏茗的后背,熟练地解开胸罩向前游走,轻轻抚摩夏茗高耸饱满的乳房。一边亲,一边移向床前。全裸的夏茗身材丰满修长,皮肤白皙,珠圆玉润。康明禹轻轻的吮吸夏茗诱人的乳房,一只手从腹部慢慢滑向她的双腿之间,去探测那神秘而又迷人的隐秘。一时间,夏茗被揉搓的浑身乱颤,不由紧紧地搂住康明禹的脖子。伴随着夏茗忘情的呻吟,康明禹只觉的热血膨胀,猛地翻身压向夏茗。只听夏茗啊的高叫一声,康明禹感觉下身一热,全身沉浸在了一个的润滑温热环境里…… 天渐渐暗了下来,落日的余晖影在粉红的窗帘上,整个卧室弥漫着温馨柔糜的气息。二人还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夏茗刚从亢奋中恢复过来,正趴在康明禹的胸前:“今晚你去见史总吗?” 康明禹正望了天花板出神,伸过手轻轻抚摸着夏茗的后背。问:“你想过没有,史总如果叫我顺其自然,把手续先移交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那我怎么办?” 夏茗这才明白,康明禹是担心史可平一旦把话说死,就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但她知道康明禹和史可平个人关系极其密切,不由睁大了眼睛说:“不可能吧,不说你和史总的个人关系,凭史总的为人处世,这时候,他能甩手不管你?。” 康明禹淡淡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每个人在面临选择时,都会选择有利自己的一面。而个人关系恰恰是最靠不住的。历史上,此类事情层出不穷、比比皆是。” ………… 康明禹神情笃定,冷笑道:“我想,我对他还是有用的。也可以说,他还离不开我。” 夏茗见他这样自信,不禁又有了疑问:“我也知道,你心里掌握着整个三号矿的资料。如果人家宁可报废三号矿,也要让你下台,你不就双眼摸黑了?你要清楚,他们这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不择手段。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你还是要小心!” “嗬,有进步呀。”康明禹惊异的起身,两眼随即变的一片冷漠:“你说的对。但牺牲别人和牺牲自己就不一样了。打个比方,你要别人牺牲100块钱,同时你自己也得牺牲100块钱甚至更多,这种情况下你会去牺牲别人100块钱吗?这个世界上,就是傻瓜也明白牺牲别人保存自己。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结果。” 夏茗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不觉浑身就一个颤抖。 “这就是制约,也是平衡。人人概莫除外。”康明禹一动不动的平视前方,目光无限悠远,说:“他们也不想一想。我一个仅仅初中毕业的民工,25岁能被聘任为三号矿的矿长,也并非浪得虚名吧。我……不容易啊。” 夏茗接了话头:“哼,恐怕是‘不好惹’吧?” 康明禹撇起嘴角,口气里满是蔑视:“吴征却拿这些来对付我,什么‘由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来担任各矿矿长及部门经理’,抛开肚量小不说,他这样幼稚的做法,就不是干大事的人。史可平会买他的帐?” 见康明禹口气愤愤不平,夏茗温柔的劝说道:“不要紧。这只是推测嘛,下一步还得要史总来决定,你要先知道史总的想法呀。对了,你今晚到底去不去史总家?”夏茗满心希望康明禹今夜留在自己身边,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康明禹此刻也感觉自己有些过分激越了。既然史可平打算安排自己到新的岗位,那就拭目以待吧。听见夏茗问话,干脆的回答道:“不去了,一会我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城里就可以了。他也知道我在城里,甚至还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我想的事,估计他也在想。” 这一夜,康明禹不顾夏茗的挽留,依然打车回了宾馆。 第二章:投石问路 二 矿业公司的大楼,龙盘虎踞在县城的北边。依山傍水,六层的办公大楼上下一通墨绿的玻璃幕墙,在朝阳的影射下,流光溢彩。铺着彩砖的院坪由修剪整齐的绿色丛带分成几块,院墙边的停车场上各种豪华车辆整齐排列。 在三楼史可平的办公室前,康明禹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喊了一声报告。半晌,史可平居然亲自拉开门,笑着瞪了康明禹一眼:“喊什么呢?进门。” 康明禹忙双手作揖:“哎呀,受宠若惊。领导亲自开门,受宠若惊啊。” 康明禹接过史可平递过的烟,刚要坐下,发现史总要从热水器拿杯子给自己倒水。他立即跑过去,说不敢劳动史总。给自己到了杯水之后,又从宽大的台班上拿过史总的杯子,添了点水,双手捧给史可平,顺势坐在史可平旁边的沙发上。 “昨晚和夏茗在一起?”史可平抿了一口茶,直视着康明禹问。表情淡淡的。 “是的,一起吃的饭?”和聪明人说话,用不着撒谎。康明禹笑了笑,平静的回答 史可平显然清楚,夏茗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康明禹了。也就直接点破:“怎么想的?“” 康明禹苦笑了一下,半晌,才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我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人。吴征要报复我,我能怎么想?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吴征把我的退路都堵死了。看来我……只有委曲求全了。” 史可平听的认真,问:“委曲求全你也得有个委曲求全的办法。” 康明禹苦了脸说:“只能求史总给口饭吃了,不要让我变成流落街头的野狗,我就阿弥陀佛了。” 史可平听着“野狗”有些刺耳,呆着脸没有表情:“放屁。” 康明禹更加显得无可奈何:“那我还能怎么办,一纸‘建议由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来担任各矿矿长及部门经理’,就把我直接窒息了。我一个农民,初中毕业,论那条都不够。吴征这一手,够狠的。史总,你要再不给我活路,那我就只有流落街头了。” 史可平挥手打断康明禹的话:“行啦行啦,别扯淡了。我是同意了吴征的意见,可什么时候执行,他能管得了?” 康明禹知道相互试探结束,史可平要出底牌了,也就没有吭气。 史可平严肃了表情,侃侃说道:“问题是现在不执行,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吴征是在杀鸡给猴子看,我能顺了他的意思自毁篱笆。对吴征,你不要担心” 康明禹点头,也庄重起来:“是啊,对你,他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可对我呢?……” 史可平摆摆手,十分坦然:“可他提醒了我,你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总不能一直是个打工者呀。我们要学会把坏事变好事嘛,所以,应该未雨绸缪,给你安排个出路。这也是我今天谢绝一切来人,主要和你商量的事。” 康明禹见史可平如此坦诚,便极其真诚的说:“我是史总的人,我一切听史总的。” “这不光牵扯到你一个人。干部选拔,是为即将开业的矿业集团准备管理人才,这是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可有一层,你看出来没有?吴征这个文件措词微妙。除了有报复你的意思,就是要对公司管理层来个大换血。最终目的是:让他自己信得过的人占据关键岗位。”史可平没有理会康明禹表示的忠诚,侃侃诉说中把问题推想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稍后,深思熟虑的徐徐说道:“对于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你继续担任矿长,吴征那边我顶着;二是你不再担任矿长,移交手续,做专职的工程师;三嘛,你全盘移交,然后带些钱,去北子口去那边开创新局面,同时也继续担任三号矿的工程师。” 听史可平这么分析后,康明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吴征除了报复自己,更重要的却是对着史可平。是啊,通过这样一纸干部选拔文件,安插自己的嫡系占据所有要害部门,最终架空史可平,达到控制整个矿业公司的目的。吴征这般用心,也真够阴险毒辣的。 “你可以考虑考虑,也不要急于答复我。风物宜长放眼量。还是慎重一点好!”史可平深沉的注视着康明禹,半天意味深长地说:“中午饭你和办公室的人去吃,然后去散散心。象这些小事,一动不如一静好。要成气候,就要高瞻远瞩,还得突破常规。” 停顿了一会,史可平语重心长的说:“明禹,要和夏茗要保持距离。你不要误了她,也不要叫她毁了你。去吧,想好了来见我。” 听到史可平这样的安排,康明禹只得机械的点头。胸中突然有了些须感动,同时心下也有些惭愧。对史可平,他自忖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府了。史可平这一番深邃睿智的话,似嘱咐又似告诫,既象感慨人生,又象启发自己。云里雾里,了无边际。 康明禹出去时轻轻地关上了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只剩下史可平一人。在矿业公司的中层干部中,史可平的确是喜欢康明禹的,也是很看重康明禹的。和矿业公司其他中层干部相比,康明禹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如果不是康明禹出身农村、非国家正式的编制人员,他完全可以把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推上矿业公司副总经理的宝座,也好将来接替自己的衣钵。但现实的国家体制使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大家都认为,吴征这次报复康明禹,是因为康明禹以前深深的得罪过吴征。史可平不这样认为,他清楚,康明禹当时也不过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罢了。这个,吴征也是非常清楚的。吴征现在表面上是拿康明禹做法,可背后的真正目的是整个矿业公司,也就是他这个总经理。试问,在整个矿业公司中,能够符合“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简直凤毛麟角,用筛子筛,也没有几个。但这样的干部矿区管委会却有的是,吴征要的就是对矿业公司的中层干部进行洗牌。假如完全执行了吴征的建议,那整个矿业公司的中层干部就得全盘下马,即使自己依然坐在这个总经理的位子上,那也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以吴征飞扬跋扈的性格,加上他矿区管委会主任的行政主导权,恐怕自己将来连个善终的余地都没有了。 吴征如今刚走马上任,就敢于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着鸡毛当令箭,除了过去旧恨未消,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县委刘书记的支持。史可平清楚的记得,在前几天的矿山生产工作会议上,县委刘书记在讲话中明确指出:今后国有矿山的管理人员要以矿管系统的大学毕业干部为主。会后,刘书记还亲自和他谈话,提醒他在矿山管理干部的任命上,要尊重矿区管委会的意见。毕竟,矿区管委会是负有行政职能的政府机构。所以,当矿区管委会的意见函一到,他立即签字同意。他明白,吴征这次是下了大工夫,有备而来。 在这个位子上兢兢业业多少年,史可平时时如履薄冰,一直采取与人为善的策略。假若吴征当年不是上跳下窜,弄得他处处被动灰头土脸,他何至于为了对付吴征那样不择手段。此刻,让史可平最担心的是康明禹管理的三号矿。因为最初勘探资料不全,设计失误,几乎造成几千万的损失,差点把刚刚起步的矿业公司拖跨,甚至一败涂地。 三号矿现在能够取得这样令人瞩目的成绩,完全是康明禹自己总结出的一套模糊资料,可这是康明禹装在心理密不外宣的刹手锏。尽管史可平这些年曾花大力气对三号矿进行了严密勘探,但不管长钻,还是小钻,钻出的却全是水。康明禹如果离开,三号矿不论谁接手都将寸步难行。三号矿最具开采价值的8——16号是蜂窝状的蓄水矿体,按经验判断,总蓄水量在上亿立方。换句话说,这就是一颗悬在头上的原子弹,一着不慎,上万立方的水轰然直下,瞬间吞噬几十上百条生命,那可就是惊天矿难,。到那时,不光自己这个总经理完蛋,吴征他也难逃法网。安全生产,是矿山的重中之重。正是这个原因,史可平两年前才力排众意,破格任命康明禹为三号矿矿长。 吴征却不相信这些。吴征认为两年前自己被迫辞职,是因为在事故听证会上,史可平支持康明禹对他进行了反攻倒算。如今乍一上任,就立即开始了对史可平和康明禹的反扑。史可平担心吴征这样强行插手下去,弄不好连自己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了。虽然康明禹表现出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实际这小子可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这个风险史可平可冒不起。听康明禹的意思,只要不把他逼上绝境,他也就默认了这个现实。因此,必须给康明禹十分宽松的选择。如果康明禹想继续留任矿长,史可平还真得要顶着吴征和县委刘书记的压力,让他继续在三号的矿矿长职位上呆下去。如果同意卸任,三号矿新的矿长也得要和康明禹合得来才行。谁又能符合“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这个条件,又和康明禹合得来呢,这个人应该选谁呢? 康明禹在拜访了几个部门经理之后,接到了夏茗电话。夏茗兴冲冲的说,中午由她负责接待和陪同康明禹。康明禹本来想和各位部门经理共进午餐,发现似乎都对他有回避的意思,也就算了。世态炎凉,看来都知道了他即将卸任矿长的事,开始疏远他了。康明禹突然就有一种凄怆的感觉。回到车里,见夏茗已坐在后座,便吩咐田保义开车。车行时,康明禹看了一眼气势恢弘的办公楼,随口吟道“惜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吟完后默然无声。 盛夏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男女老少穿红挂绿。花伞下的时髦少女,露着媚眼样可爱的肚脐,风摆杨柳一般,胸部颤颤而过。马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林立的商铺当中人声鼎沸。连续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使得这个具有江南气息的小城一派繁荣景象。 康明禹心情好转,回头问后座的夏茗:“夏主任,吃什么,我请你?” 夏茗对康明禹半天不理她有些不满:“随你了,我的任务是陪你,你说怎样就怎样。矿业公司有的是钱,也不需要你请我。” 康明禹扑哧笑了:“吆嗬,夏主任厉害,财大气粗啊。” 夏茗嘟了粉脸:“象你这样的风云人物,我那敢怠慢。史总今天吩咐谁都不见,专一和你会晤,你面子好大呀。史总交代了,让我这几天专门负责陪同和接待你,你呀,现在成贵宾了。” 康明禹想,公司其他人员已经有躲避自己的意思。大家都清楚这是矿业公司给康明禹的送行饭,为了不被即将到来的干部选拔所淘汰,碍着吴征的面子只得推辞。夏茗和自己关系特殊,乐颠颠的接受了这个任务。想到自己即将被免职,康明禹故意用老气横秋而戏谑的口吻:“是啊,是给足了我面子。只不过,恐怕也是最后的晚餐了!” 夏茗听出了最后晚餐的意思,无言以对。直接吩咐司机:“保义,前面左转弯,我们去龙湾,到那里吃野味。” 和夏茗在一起,康明禹心绪开始变好:“龙湾现在可是清凉的避暑胜地呀!” 夏茗也来了兴致:“你不知道,现在的龙湾,已经被开发为集旅游观光,餐饮娱乐,住宿休闲的游览胜地了。尤其以野味为主的餐饮,更是火暴,好多外地人都是慕名而来的。” 康明禹淡淡一笑:“恐怕都是为了吃一类、二类的保护动物吧。” 夏茗没有听出话音中的嘲讽,解释道:“不是,保护动物都是为领导来了才准备的,一般游客吃不起的。” 康明禹哈哈大笑:“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夏茗感觉到自己有些幼稚的回答,恰好钻进康明禹话的圈套里,因为司机保义在,只忿忿地说:“小聪明。” 康明禹在田保义面前,是什么重要话题都不谈的,夏茗也明白这点。所以,玩笑过后,康明禹说:“保义,你也来过龙湾的,你知道龙湾因什么人而有名吗?”看田保义憨笑的摇头,康明禹开始给夏茗和田保义讲起龙湾的景观传奇,军政文化名人与龙湾的联系,旁征博引,娓娓道来,夏茗越听越是佩服。 龙湾地处陕甘川交界的三角地带,气候温和湿润,雨量充沛,是古长安入川的必经之路。唐天宝年间,诗圣杜甫入川经过这里。看到这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曾在此结庐而居,优游吟唱一月有余,留有诗作二十多首。因此,龙湾草堂与西安和成都草堂并列为三大杜甫草堂。沿女儿河蜿蜒车行十多公里,在两岸的郁郁丘陵匆匆远去时,眼前突兀出一座青山,拔地而起,好似少女探身一样,低头望着女儿河。少女腹部略下一点,人工凿出一快平面,“龙湾”两个大字遒劲有力,下面一行小字:龙湾自然风景区。 康明禹猛然吭哧一笑,夏茗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好端端你笑什么?”康明禹说,怪不得当年俞达先生到此一游,三请而不题词,你说这能题词吗。写了不就等于到少女的裤裆里游了一圈嘛。夏茗还是不明白,康明禹却问这字谁写的。夏茗说是上届的市委书记的手笔,康明禹说:“字写的好。不过,这些领导呀,不学无术但好为人师。”夏茗问为什么,康明禹说:“这是少女峰呀,比如一个少女,有人在她大腿根中间写“龙湾”两个字,不管穿不穿衣服,是什么感觉,‘龙湾’,用的切贴呀,补充得也好:‘龙湾自然风景区’。哈哈哈……” 夏茗想到这假如是写在自己身上,脑子就想象着把穿衣服写的和不穿衣服的对比了一下,突然羞红了脸,低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康明禹暧昧的开玩笑说:“你刚才脑子是不是对比了一下,感觉怎样,不伦不类吧。” 夏茗被他说破,白了一眼:“去你的,谁对比了。” 康明禹看田保义也在笑,就问:“保义,你是不是也对比了一下,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夏茗并不生气,说:“就你坏点子多,你说是不是,保义?” 田保义嘿嘿笑了说:“在姑娘腿裆里这么写,好像姑娘自己在做广告。”康明禹笑着喘气说:“是啊,等于告诉别人,我这里是龙湾,欢迎您。”三人停止了笑后,康明禹吩咐道:“到地方后,吃完饭,我要休息一会,保义你自己去转转。夏主任嘛,自由活动。” 夏茗知道,康明禹要和自己讨论早上和史可平谈话的内容,所以就说:“我就不陪保义了,留下给你端茶倒水,我的任务是接待和陪同你呢。”夏茗内心迫切想知道康明禹和史可平谈话的结果,也迫切想知道康明禹下一步决定怎么走。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的未来,她,太爱这个男人了。 矿业公司每年有充足的招待经费,夏茗对这个地方显然驾轻就熟。按夏茗的意思,三人就住在山下的别墅里,康明禹不同意,叫田保义住在别墅里,他却选择了山脚深处的两间茅舍。吃完饭,和夏茗径直去了茅舍。 曲折前行二三百米,在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边上,两间茅舍呈现眼前,一个圆顶,一个方顶,好象一对情人依偎拥抱,诉说衷肠。显然是给那些吃饱喝足了的游客,为了体验返朴归真隐居生活而准备的。待到跟前,迎出来一个半大老头和一花季少女,穿着仿古衣裳,装扮的有似古时候的管家和丫鬟一般。茅舍内陈设简朴厚重,全是根据木头的自然形状稍加雕琢而成的,茶几是巨大的树根削平了放在中央,四周簇拥着几个小树根的椅子。宽大的床上,厚厚的茅草被一层土布紧紧包裹,上面铺了一张竹凉席。圆木拼成的大桌上,几本线装书,几捆竹简册,整齐摆放。 康明禹慨叹:“到此可以忘忧愁,竹篱茅舍才风流。与君长眠不觉醒,粪土当年万户侯。”说罢看了一眼夏茗。 夏茗有些戏谑地:“吆,诗性大发呀。既然这样,那你就永远住在这里,我可不愿意和你在这‘长眠不觉醒’。要说‘粪土当年万户侯’,那你这些年打打拼拼为什么?年轻人,现实一点,事物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你想清净,可你能清净吗?就象你不犯人,可你能保证人不犯你吗?” 康明禹笑了:“你看,这不是随口感慨两句嘛,那就引出了你这么多的话。不过,我还真的想和你长住在这里,花前月下,快意人生。”说着拉了夏茗走出茅舍。 对面一片葱茏般的环山带水,更远处霞绕雾落,瀑布飞泻。 康明禹沉默了一会,良久才说:“史总给了三个选择:一是留任,二是做工程师,三是另起炉灶,同时做三号矿的工程师。三条里面,真正的,还是要我做三号矿的工程师。至于第三条,是让我带些钱,去北子口开新矿。” 夏茗吃惊了:“北子口?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他让你 (: ) 焚烧灵魂 第 2 部分阅读 夏茗吃惊了:“北子口?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他让你去?” 康明禹笑道:“不要大惊小怪的,还没有决定。” 夏茗不放心:“明禹,你可要考虑清楚呀,北子口,那什么地方呀,山高林蜜,步行都有困难。去年,两个旅游探险的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等找到时,发现一个是掉下悬崖摔死的,另一个是被瘴气熏死的。你不知道呀?” 康明禹:“我当然知道。史总看起来是给了我很宽松的选择,其实就一个目的:让我安心做三号矿的工程师。” 夏茗:“就是,你要还继续留任,史总就得和吴征摊牌。吴征能这么直接对企业下发人事变动文件,肯定是有县委的支持。这个,恐怕史总也顶不了多长时间,再说他也不愿冒这样的风险,你也不愿意让史总为难。可是,去北子口,那儿就没办法干呐。” 康明禹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夏茗,问:“这么说,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当工程师了?” 夏茗受不了这样咄咄逼人的直视,反问道:“那还能怎么样?要不回老家种你的二亩地去,难道你真的要去北子口?” 康明禹哂笑道:“种地,是不可能的。不过,北子口如果有条件,也不是不可以,就看那种去法了” 夏茗有些吃惊,北子口的情况她了解一些。劝说道:“什么,你还真打算去北子口?‘背’字‘口’呀,你不要命了?算了明禹,就好好地做工程师吧,啊,工程师也没什么不好呀,啊!” 康明禹转回了头注视着远方,冷静的说:“那不是我的性格,史总既然说了‘风物宜长放眼量,要高瞻远瞩’。如果做工程师,我们还用在这商量吗。好了,你明天帮我把北子口的资料准备好,要全。我得去一趟北子口。” 夏茗急了:“你疯了,那地方连路都没有。” 康明禹一脸决然:“其实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第三章:情愫深处 三 史可平给出的条件看起来十分宽松,实际上还是希望康明禹安心在三号矿做工程师。在三号矿这么多年,康明禹也大体知道北子口的情况。北子口之所以到现在没有被开发,最大的问题是运输困难。因为没有路,矿石运输必须要靠人力来完成。一吨矿石靠人扛肩挑,最终到达选矿厂时成本已经上千元,根本无利可图。但为了储量只有区区百万吨的北子口修一条公路,在“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门户,确实是得不偿失的举措。奇QīsuU。сom书正因为这样,北子口的开发才一直被搁置。 尽管夏茗极力反对,康明禹还是计划先去北子口实地勘察一番。如果有开发的条件,他就遵照史可平的意思,在北子口开创新的局面。假如北子口没有开发的条件或者价值,为了不让史可平为难,他只能后退一步,主动交出矿长职务,然后安心在三号矿做工程师。至于新矿长的人选,等史可平征求意见时,他就推荐夏茗。只要夏茗担任了三号矿的矿长,那不还和自己继续当矿长一样。史可平要是不同意,他就继续占据三号矿的矿长职务,决不给任何人让位。 此时,康明禹又把史可平所说的话回味一番,轻轻抚摸着夏茗问:“你说,史总为什么要我和你保持距离?” 夏茗本来正舒服的享受康明禹的爱抚,闻听此言,蜂蛰了一样,猛地坐直了,眼睛瞪的大大的:“啊?……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他的?你告诉他了?……” 康明禹哈哈一笑:“你不是不怕别人知道么,这么紧张干吗?” 夏茗瞪急的眼圈已经红了:“什么呀,跟你在一起,别人还以为我是为钱呢。现在的人,什么话说不出,我一个姑娘家,被人家叫……我……” 康明禹故意问:“被人家叫‘小蜜’,还有‘二奶’,你受不了,是不是?” 夏茗刹那间满面粉红,推了康明禹一把:“你……?”眼里渐渐有了泪花, 看夏茗急了,康明禹忙拉到怀里,替夏茗摸了摸眼角的泪,柔声说:“你看你,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这样,还哭了!” 夏茗挣扎着:“有这么开玩笑的吗,别人说什么我可以不在乎,可你也这样,那我……” 康明禹紧紧抱住夏茗:“你呀,就是沉不住气。我们在分析问题呢,这不就说到你了吗,怎么就激动了呢?” 夏茗怒气未消:“我不管,别人我管不了,你不许胡说。” 康明禹只好哄小孩子安慰说:“好了好了,夏茗妹妹,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夏茗转怒为喜,噘了嘴:“史总真的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怎么说到到我的,这关我什么事呀?” 康明禹亲了亲夏茗的额头,刮了一下夏茗的鼻子:“你呀,象史总这样久经风雨的人,什么事还不是一眼就看穿了。我问你,你想不想接我的班,去三号矿担任矿长。”说完等待夏茗的反应。 夏茗先是一愣,又感觉好笑,继而忍不住吃吃笑了。感觉根本不可能的事,摇摇头说:“不可能,呵呵,不可能。” 康明禹也摇了摇头:“史总既然告诫我,要我不要误了你,也别让你毁了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很聪明吗,分析问题头头是道的?” 夏茗打死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还以为康明禹在开玩笑,说:“不要拿我开心了,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再说,我一个女孩子,我能干的了吗?” 康明禹内心已经决定,要利用这次机会,把夏茗推上三号矿矿长岗位。见夏茗满腹怀疑,康明禹把史可平当时的话复述一遍,说:“如果我打算移交手续,新矿长的人选也必须征得我同意,还得符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这个条件。而你,是唯一符合我们所有条件的人。史总也许有这个想法,他担心我们两个在一起,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让他这个总经理面子上不好看。因此,才有这些谆谆教导。说起来,也算是一番好意。” 夏茗嗤之以鼻:“我就不信,人家当领导的,就把个三号矿报废了又能怎么样,还会受你的牵制?” “问的好啊。三号矿现在担负着整个选矿厂60%的需求,而选矿厂又担负着冶炼厂的全部需求,冶炼厂又是全县的经济支柱。”康明禹颌首赞许,说:“牵一发动全身,不要说吴征,就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也也不会轻易放弃,史总他能放弃?” 夏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道理。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康明禹:“正因为三号矿是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史总才会这么步步小心。他说不要误了你和也不要毁了我确实是好意啊,毕竟,他现在还难以全身而退。在这个行业,干到史总这个位置,谁能经得住调查呢。哎,你倒是说,愿不愿意?” “愿意,你不会有什么条件吧?”夏茗感觉康明禹不是在开玩笑,说:“你呀,太可怕了,把别人都看透了,谁敢和你在一起。” “愿意就好。条件是你要听我的。”说完,康明禹突然格格直笑。 “笑什么呢?”夏茗被笑的莫名其妙。 “你呀,我就看不透。”康明禹一脸邪笑。 夏茗的粉拳打了一下康明禹,有些羞涩地骂:“你坏蛋!” 康明禹贴近夏茗的耳朵,嘴里热气直扑,悄声说:“我就是坏蛋,我要提前祝贺你,茗茗,我爱你!”说着一只手伸进了夏茗的胸罩,另一只已经手顺着夏茗大腿,抚摸着渐渐向上移动,在一个湿润的地方停顿下来,不停的触动磨蹭。 夏茗好似还没有适应过来时,康明禹糜柔的声音以及口里的热气已经熏醉了她,嘴里说“我也爱你”时,双唇已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舌头也就自然半顶上颚,不觉满口生津。两张嘴互相往来,滞凝粘连富有声气。男的气喘如牛,女的娇声莺吟。二人都把手同时伸向对方的隐秘,夏茗轻声呼唤着康明禹的名字,一时已经情不自禁。康明禹脱掉衬衣铺在草地上,二人滚做一团扭曲了蠕动,在忘情的亲吻中,康明禹一把掀起夏茗的裙子…… 四野寂寥无人,空谷中回荡着夏茗春燕呢喃般的声音。 回到茅舍,两人都有些累,就安排把饭送到茅舍。夏茗点了好多的菜,康明禹叫把粉蒸熊掌和清炖娃娃鱼一类的去掉,野味就留了爆炒山鸡一道菜,酒水是当地土产的的银杏黄酒。 菜送到的时候,田保义也来了,给康明禹带了两件衣服,还带了一瓶龙泉老窖。康明禹笑了,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保义啊,这里就应该喝土黄酒一类的酒水,你这不是破坏意境吗?” 田保义嘿嘿一笑:“我看要喝那种装在葫芦里的酒,就象林冲枪头上挂的那个酒葫芦,可这里没有葫芦啊。”说着拿了康明禹换下的衬衣,收了起来。 康明禹慨叹:“还是你拙扑诚厚,这样好啊。但你不要喝了,赶快吃饭,然后进城把周工接到这里来。”说着坐在桌前,在记事本上写到:周哥,近来还好吧,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想和你聊聊,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给嫂子说一声,今晚就住在龙湾,我们一醉方休。弟:康明禹 写完撕下来,很别致的叠成麻花状,交给正狼吞虎咽的田保义,说:“你接周工时,顺便给周工带两条烟两瓶酒,请他快一点来。” 在矿业系统工作,夏茗知道周工已经是名头极响的一方权威,架子也是不小。见康明禹说请就似乎随时都能请得到,好奇的问:“周工和你是什么关系呀,你怎么说叫就叫呢,人家可是一方权威了,现在不好请呀?” 康明禹脸色突然有些暗淡:“这和我师傅梁工有关系,说起来,我们还是师兄弟呢。三号矿当初就是他设计的。” 夏茗有些不相信:“什么,他设计的,差点造成投资失误,损失几千万?那你叫他来干什么,请教北子口的事?” 康明禹略带忧伤的说:“三号矿因为设计失误,我师傅梁工也因此搭上了性命。要没有梁工,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他不欠我的,但他欠梁工的。我之所以请他来,是因为北子口只有他最熟悉。” 夏茗不解的说:“他当初三号矿的设计失误,差点把整个矿业公司拖跨,你怎么还请教他呀?” 康明禹有些伤感地:“此一时,彼一时。” 夏茗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师傅梁工又是怎么回事?” 师傅梁工是康明禹心中一道永远的伤痕,此刻他也不愿意再提起,遂改了话题说:“算了,说起来话就长了,以后再告诉你吧。来,还是先祝贺你光荣接班,即将上任三号矿矿长职位。祝贺你!” 夏茗有些不满康明禹的回答。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勉强。说:“你这个人太复杂了,脑子转的也太快了。我就不信,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三号矿能轮到我。” 康明禹笃定说:“不信你就走着眺。哼,既然不让我当矿长。那这个三号矿的矿长,除了你,谁也别想得手。最近你要各方面都收敛一下,免得授人以柄。搞好各方面关系,争取顺利上任。要知道,机会,只给那些有准备的人。我嘛,如果北子口不行,就安心给你鞍前马后的当工程师。” 夏茗此时明白,康明禹已决心把自己推上三号矿矿长的职位。想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遂不置可否的哂笑:“北子口如果行,你要冒险?” 康明禹坚决的说:“是的,但有一丝希望,我不会放弃,这也是为了你和我的今后着想。”一提起了这个话题,二人不觉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夏茗真切地说:“明禹,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钱,只要你离了婚,我们立马结婚。即使你将来穷的讨饭,我也跟着你,我爱的是你的人啊!” 康明禹心情有些沉重,幽幽地说:“这我知道。本来,我这一辈子,就不打算再谈感情的事。我只想打工挣钱养家糊口而已,谁知阴差阳错,让我遇见了你……现在我要离婚,我得对大家有个交代啊,老家那个女人我就不说了,可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还要不要教育。况且那个女人也没有错,‘无过而废是昏’呀……” 夏茗不等说完就反驳:“你错了,离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用得着给谁交代?既然没有感情,就应该离婚,这本来就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没有过错就不离婚了?你难道不知道,婚姻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还有,你不离婚,孩子要受教育,你离婚了,难道孩子就连学也不上了?” 康明禹等夏茗说完,才苦笑着说:“你从小生长在城市,又是干部家庭出身,你不了解农村。在农村,我要离婚,那就和地震差不多……” 夏茗突然大叫:“我不管这些,‘小密’,‘二奶’,‘情妇’,这些我做够了,我要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夏茗泪流满面,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哭着说,“明禹,你知道吗,每次你回老家,一想到你和那个女人上床睡在一起,我的心都碎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啊?……你救过我的命,可你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心呢?明禹……” 康明禹一时被夏茗弄的有点手足无措,是啊,救人一命容易,可要救一个人的心却难以做到,何况,他自己的心还不知道谁能救得了呢。呆了一会,只好上前好言抚慰还在呜呜啼哭的夏茗。待到夏茗平静一点才说:“所以,我需要钱,我得用钱把他们安排好,那样,我才可以安心和你一起生活啊!你要理解我,这才是我打算去北子口的原因呀。” 夏茗没有理会,转身去了床上,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康明禹也就没有心思吃饭了,呆呆地坐着,点了一支烟,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来。 周工果然如康明禹所说,天黑时,随同田保义来到茅舍。听到来人的声音,夏茗从床上起来,要和康明禹一起出迎,康明禹故意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动,你哭累了,休息吧。”夏茗没有理,自己先走出了茅舍,康明禹随即跟了出去。就听到周工的声音:“哎呀,还是人家会享受。啧啧,放着别墅不住,住到茅草屋了,有情调啊,啧啧。” 康明禹握着周工的手,一起进去:“哪里哪里,我山里呆习惯了,住不惯别墅,土包子嘛,你老兄才是格调高雅,卓而不凡呢。” 周工扫了一眼夏茗,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你才是活神仙呢,哪个哪个叫什么‘金屋藏娇’啊,是不是?” 康明禹哈哈大笑:“什么呀,人家是矿业公司办公室夏主任。今天是给我当导游来的。”接着给两人做了介绍。介绍夏茗时加重语气说:“夏主任可是巾帼不让须眉,风格凛冽,你可小心哪。”夏茗当着人面,不好发作,只微微笑着请周工坐下,帮田保义收拾着要把菜再热一次。 康明禹看着周工:“听说你最近一派忙碌,日理万机,怎么样,欣欣向荣,形式一片大好吧?” 周工眨眨眼,面对这个一路青云直上的小兄弟,他心里有太多的苦涩。撇嘴一笑:“那里呀,我是小好,你才是大好呢。” 康明禹一派大度从容:“那就好,我们就积小好到大好吧,量变才有质变嘛。来,兄弟敬你!”两人碰杯,同时亮底。 周工嘴里嚼着一块山鸡骨头:“说吧,要在那里下手,资料我都带来了。” 康明禹眼见夏茗要给周工敬酒,就说:“不急,你先喝几杯。” 夏茗对举杯对周工说:“早听说周工为地矿勘探方面的专家权威,以后得向你多多请教,还请关照。我敬你。”说完一口干了。 周工看着夏茗的优雅得体,一笑,嘴里唔唔:“好好,……”也喝了。 康明禹看夏茗的一本正经让周工有些不自然,就说:“夏主任,老周和我都是山里野惯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人,我们不要这么一板一眼行吗?” 夏茗还是微微笑着:“初次见面嘛,何况人家周工是一方权威呢。” 周工呵呵笑点头:“就是,就是。唔,夏主任说的对,唔,对。” 康明禹假装生气,瞪着眼,对周工:“你们怎么这样,嗬,一唱一和的,我替你说话,你倒出卖我,罚你一杯,自己喝。” 周工还是呵呵笑着:“这不事实刚见面嘛。”端起杯子伸向康明禹说,“碰一杯?” 两人又干了后,康明禹说:“北子口怎么样?” 周工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康明禹,康明禹坦然自若,正专注的看着周工。过了半天,周工才说:“已经决定了?” 康明禹动也没动,依然看着周工:“还没有。你看呢?” “唔,量不错,品位也好。条件……” “条件我知道,难度有多大?” “很难,几乎不可能,运输是关键。” “有多远?” “要修公路,得五十多公里,人工运输,三十多公里。” “走直线呢?” “不到三公里。” “三公里。” 周工拉开图纸有些不解地:“问直线干什么,你难道要用直升机运矿石?”说着指了地图说:“你看,最近的37线到2号平地,就是三公里。” 康明禹看了一眼,嘴里说:“好。” 夏茗自认为自己漂亮聪明,可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问一答,她就听的糊里糊涂。看着两人好似老僧对禅似的问答自如,夏茗忽然感叹,自己那点聪明和这些人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于是,眼神里就有了敬佩。 康明禹爽朗的笑了,对周工说:“夏主任听糊涂了,你给解释解释。” 周工诧异的看了夏茗一眼:“没什么呀,康矿长问我北子口矿怎么样,我告诉他矿体储量大,矿石品位高,就是运输困难,要运矿石到2号平地,修公路得五十多公里,不修公路的话,靠人运输得三十多公里。他问直线距离,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唔,就是这些。” 康明禹微笑点头:“对呀,你可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来,这下我敬你。” 周工喝下去后说:“北子口你还是不要沾手。唔,公路运输成本低,可你要修五十多公里的山路,那得多少钱。唔,人工呢,也不合算,一吨矿石运到2号,最少也得六百块钱,加上开采成本,一动矿石到2号光成本就上千了,你还得运到选矿厂,哪也得一百多的运费。唔,你一个品位按20元计算,也就400多块钱一吨,你要干,不得一吨亏个六七百?” 康明禹呵呵笑了:“是这么个算法。不过我想,你要有时间的话,哪天我们去一趟,我想实地看看,你的意思呢?” 周工自己端起酒杯,吱的一口干了:“那没问题,时间你定。” 康明禹手往大腿一拍:“好,就后天吧,明天我准备一下。”看周工又喝了一杯,大惊小怪的说,“哎,你怎么不和我碰就喝了,不行,再罚一杯。夏主任,你敬周工几杯。” 待到一瓶酒完,茶几上也杯盘狼迹,康明禹要周工和他住一起。周工乜斜着双眼,看着不自觉地就站在一起的康明禹和夏茗,连声拒绝,被田保义扶着去了别墅。一边走,一边口里别有意味的咕囔: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夏茗气恼地翻了一眼康明禹,径自进了茅舍。 康明禹站在茅舍前,遥望深邃夜空里漫天星斗。耳边夜莺轻啼,夏虫啾啾,溪边的草丛里萤火虫儿荧光闪烁,轻飞漫舞,优美地划着带光的弧线。康明禹深出一口长气,内心默默念道:北子口啊,你能否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关键。 第四章:北子口是个危险的地方 四 第三日一大早,康明禹和周工一行去了北子口。 送走康明禹,上班后,夏茗出神地坐在办公桌前,把她和康明禹在一起的一切过程细细地回忆了一番。 康明禹通过和史可平的相互试探,已经了解了史可平的底线。他决定不再担任三号矿的矿长,而是打算一力把自己推到矿长的位置,这么做也有将来假手自己控制三号矿的意思。史可平面对康明禹的推荐(或者是要挟),估计反驳的余地不是太大。但康明禹决心去北子口开创新局面,他能成功吗?周工明确地说了,北子口不可能,康明禹为什么还要去考察呢?如果考察后,北子口没有开发的条件,康明禹就只能安心的做三号矿的工程师了。可工程师的年薪不过三四万的收入。康明禹要养家糊口,加上他这人仗义疏财,还能有经济能力去离婚吗?此刻,夏茗决定要争取三号矿的矿长职位。不单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就是为了能和康明禹斯守终身也要拼搏一回。毕竟,矿长每年光奖金就十多万。有了钱,康明禹就可以义无返顾的离婚。 这几天,整个矿业公司已经弥漫着一种不正常的气氛。符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似乎个个摩拳擦掌,有心一搏,而那些在任多年的管理层干部,却好似若无其事,神态自若地忙着手头的工作。 夏茗既然要全力以赴争取三号矿矿长的职务,因此,她告诫自己现在要倍加小心。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然后侍机出击,一举取胜。有了康明禹和史可平的支持,应该有成功的希望。康明禹不知现在到那里了,北子口可是危险丛生,步步危机啊。 康明禹正在前往北子口的路上。北子口地处南秦岭断裂地带,境内崇山峻岭,峰峦叠嶂,多石灰岩喀斯特(岩溶)地貌。从县城出发西行五十多公里,进入陵江上游的岷河谷地,汽车沿岷河谷地坎坷蹒跚前行。两岸峭壁矗立,古木参天,瀑布飞流直下,偶尔远远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吼声。 田保义正全神贯注地谨慎驾驶,周工突然急喊停车,田保义一脚刹车把车停下。周工正凝神倾听,神情紧张。康明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就听见耳边传来闷雷般的轰隆声,在周工一声“下车”的大喊声中,三人蹿出车外,紧贴着峭壁躲在车后。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山上几块巨石滚滚而下,扬起漫天尘土。巨石在山表面弹起复又落下,在空中划着越来越大的弧线,带着撞碎的小石块,向他们躲避的方向砸来。三人交换眼色,嗖地钻到车底,紧紧挤在一起。田保义把康明禹的脑袋压在胸下,康明禹伸出一只胳膊,护住周工半个头。就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霹雳巨响,在一片劈劈啪啪,喀喀嚓嚓的噪杂声里,四周水雾弥漫,有如暴雨倾盆,翻江倒海,大水汹涌而至,骤然淹没了三人。 田保义一手牢牢抓住车底大梁,一手死死地按住康明禹和周工的身子。大水渐渐退去,三人爬出了车底,浑身已经全是泥沙,透湿若落汤鸡一样,互相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看着落在岷河中间,把湍急的河水分成两半的特大巨石,三人不禁目瞪口呆,霎间有恍若隔世感觉。 半天清醒以后,康明禹说:“把衣服脱了,小心生病。” 三人脱了衣服,都光溜溜地站着。康明禹觑了一眼周工两腿中间缩成的黑团,脱口而出:“老周,你的球怎么不见了?” 周工冻的脸色发青,嘴里唔唔着还在思索,猛的反应过来:“唔,嗯?” 康明禹哈哈大笑:“胆子吓没了,球也吓没了?” 田保义也嘿嘿笑个不停,周工恢复过来吭哧笑了:“唔,我胆小,这玩意比我胆还小。唔,丢我的人,唔,还继续走?” 康明禹收敛了笑容,脸色平静地说:“当然。” 田保义已经清理了挡在车前的几块大石,擦了擦被碎石砸出道道裂缝的挡风玻璃,回到座位,不言声车就前进了。午饭前后,到了2号平地。2号平地占地十来亩大,已是荒草一片,早没有了当年地质队在时的热闹,靠山边几间残留的竹屋,孤零零的守望着这当年地质队的大本营。 康明禹看看表说:“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保义你把衣服凉一凉,吃完饭,我们继续走,赶天黑前到37线。他妈的,从县城到这,不到一百公里路,走了六个小时。” 周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唔,我说难,你现在相信了?从这到37线更难,唔,全得步行。” 康明禹也有同感,环顾四周:“是啊,是有点难。步行,步行也要去。哎呀,要不是你经验丰富,及时叫停车,我们几乎把命丢了。” 周工满不在乎的说:“这算个啥,搞地勘的人,见多了。” 康明禹呵呵乐了:“吹吧你,这会球长出来了,可又吹牛了。” 周工:“唔,唔,本来嘛。” 吃完饭,穿上衣服,换了旅游鞋,三人背了仪器、营救和野营设施,弃车步行。一路披荆斩棘,攀岩俯壁,在太阳快要落山时,登上了陡峭峻立的北子口半山腰,来到37线的1号平地。 在地质勘探上,37线1号平地属于秦巴大褶皱结合部的隆起带,也是我国最早运用人造卫星和航空遥感技术进行地质勘探的成功典型。当其他地质勘探线的矿体被一一开发时,惟独37线由于地形复杂,交通极为不便,开发成本过高而一直被搁置。 眼前的1号平地差不多四五亩大,在一派荒草的簇拥下,当年勘探留下的水泥钻孔封桩,孤单的立在那里,一派荒芜景象。康明禹望了望四周矗立的仓山不由感叹道:“老周,你们当年那些人厉害啊,能在这样的地方架设机器设备进行勘探,吃了多少苦,。而且一干就是多少年,为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呀。” 周工似乎在缅怀过去:“是啊,唔,现在的人谁知道呢,那个时候虽然苦,可心里到挺乐呵的。唔,不象现在,倒没有过去那么苦了,可心里却总是孤落落的,有些苦。唔,我在这里也有两年呢,那时候,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挺快乐的。唔……” 康明禹深有同感:“是啊,那时候,大家为的是同一个目标,现在,人人在为自己的目标。” 周工有些牢骚地:“就是,唔,社会变了,我们这些人不吃香了。” 康明禹没有吭气,周工的话让他想起了梁工。他没有理会周工的牢骚,两眼出神地望着远方,嘴里轻声问:“师傅在这里也呆过两年时间吧?” 周工的心情突然有些灰暗,嗫嚅着:“唔,是,唔,是有两年。” 康明禹叹息着说:“师傅要活着就好了!” 周工听到康明禹提起梁工,心情就有些黯然,一时无话了。 梁工是当年地质队的总工程师,负责着秦巴大褶皱总体勘探的全部技术责任。那时,周工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由一名工人的身份被推荐到地质大学深造。毕业后被分配到地质队的总工办公室,跟随梁工采集整个秦巴矿区的勘探数据,分析岩心,汇总整理成地质资料。梁工对工作努力勤奋的周工非常满意,认为他是可以接替自己总工的合适人选,两人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和师生情谊。但在矿业公司三号矿的开采设计方案上,师徒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周工认为三号矿是夹层含水矿体,只要深度到位,从下到上开采没有问题;梁工根据自己多多年对秦巴褶皱的研究,认为有可能是蜂窝状含水矿体,应该遵循从上到下开采的原则。 那时候,二十岁的康明禹,是地质队雇佣来照顾梁工生活和出行的民工,整天跟在梁工身后,和周工也混的烂熟。开起玩笑来,周工叫康明禹师弟,康明禹也叫周工师兄,和周工一样称梁工为师傅。梁工和周工都喜欢这个富有朝气的年轻人,也从来没有拿康明禹当民工看。所以,梁工和周工的事康明禹是非常清楚的。三号矿最终选择周工的方案,是梁工生病在北京住院时期,矿业公司对设计方案催的太紧,周工只好把自己的方案和梁工的方案同时递交。矿业公司论证的结果是周工的方案可操作性强,投资小,见效快,所以决定采用周工的方案。当时,康明禹没有随梁工去北京,而是被地质队安排为周工的跟班。他知道周工也曾就这个方案,警告过矿业公司总经理史可平,说上这个方案要慎重。但史可平急于打开局面,没有采纳周工的意见,一意孤行,直接让工程上马。 几个月后,等到梁工看病归来,各项围绕周工设计方案的工程,已紧锣密鼓的全面展开,连补救的余地都没有了。一年半后,巷道工程到位,附属工程也相继完工,但矿井下开采了几千吨矿石后,就四面全是水。 史可平急了,周工急了,梁工急了。对于一个靠银行贷款投资二千多万的大型矿井来说,区区几千吨的储量无异这个项目失败了。这放在刚起步的矿业公司和史可平的头上,简直是致命打击。史可平一时内外交困,决心通过法律手段向地质队讨回损失。最后双方达成的协议是,梁工半年内必须找到可以收回成本的矿体,否则,地质队就要承担全部投资的三分之一。由于这个原因,周工和做为总工的梁工都受了处分。梁工因为这件事对周工十分不满,狠狠地批评了周工。周工觉得自己没有错,负气之下,重新到地质大学进修硕士去了。时间一长,似乎就有了隔阂。但两人和康明禹却都交往良好,友谊日深。 工夫不负有心人。梁工凭着扎实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终于在困境中找到了能使三号矿收回成本的大型矿体。并且总结了一套开采办法。史可平这时已将梁工奉若上宾,而梁工对于史可平当初的翻脸无情,使自己背上一个处分一直耿耿于怀,把更多的矿体资料和开采方式都没有向矿业公司移交。 康明禹长期跟随梁工,负责梁工的一切,对这些方法和资料也掌握的一清二楚。梁工在着力培养康明禹的同时,也将这些资料交由他保管,直到梁工出事去世。梁工出事是因为矿井管理混乱造成的,那时候,吴征是三号的矿长。当时,矿井顶部放炮,却没有通知正在底部采样的梁工和康明禹。几声巨响后,大水就象长江决口,倾泻而下,刹那间吞噬了师徒二人。在听到放炮的声音时,梁工告诉康明禹,可能自己出不去了,如果康明禹能活着出去,那些资料让康明禹留着自己用。 等康明禹在医院被抢救过来时,梁工的尸体都火化了。 梁工死的时候,才四十八岁。从那以后,整个与矿业开发有关系的人都认为,是周工害了梁工。周工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怕别人当面提起梁工,谁提梁工,他就觉得是在揭他的疮疤。 田保义已架起篝火,煮了方便面,打开了几样罐头,倒了三杯酒,招呼两人围着篝火坐下。 因为是康明禹提起梁工,周工也知道他没有恶意。沉默了好半天,幽幽地说:“也就只有你相信我,别人都认为,师傅是……我害死的。” 康明禹诚恳地劝说:“我知道这是你心里一个疙瘩,所以我一直想和你聊聊。师傅已经去世了,你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师娘和我没有这么看,师娘还想见你呢。” “我也想去看望师娘,又担心他不愿见我,唔,挺难的。” “不会的,师娘为人贤惠宽厚,不会怪你的,这样,下次我陪你去。” 周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端起杯子自己抿了一口,康明禹和田保义也就自己端起喝了。 篝火映红了三个沉默的面孔,都静静地望着眼前。苍茫夜色中的北子口松涛阵阵,惊鸟夜飞的扑棱声夹带着猫头鹰凄婉的叫声,间或有狼嚎和野猪穿过灌木的嚓嚓声。不远处的密林里,有不知名的野生动物瞪着或绿或红的眼睛,黑夜里绿森森红汪汪的,直直地盯着三人,倏而受到惊吓,掉头奔逃,灌木中带起一阵唰唰声,令人毛骨悚然。 田保义不知不觉把手伸向那把开路的砍刀。 第五章:暗流潜涌 五 第五天下午,夏茗来到办公室。和以往一样,倒了一杯水后,开始冷眼看待矿业公司目前不正常的一切。这几天,矿业公司办公大楼里暗流涌动,表面平静的下面,人人都在为能够进入新的管理层而跃跃欲试。 就在夏茗和康明禹缠绵于龙湾茅舍时,总经理史可平交代办公室,让把所有符合条件的干部名单审核敲定。夏茗发现史可平已经一周没有上班了,好多来人都在打听史可平的下落,打手机,可一直关机。因为这项工作没有交给自己,所以夏茗就保持了冷眼旁观的态度。看着那几个和自己前后分配到矿业系统的男生,跑前跑后地征求意见,内心充满兴奋,脸上却是一副谨慎谦虚的表情。夏茗对这些拙劣的表演有点鄙视,这些毛手毛脚的年轻人,上进的心正热,可不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红炭团,还拿了鸡毛当令箭,踌躇满志的想要大有作为。 下班之前,一份关系着整个矿业公司中层干部变动的名单,报到夏茗桌上。夏茗本来不想接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可仔细看了看名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名单上竟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从名单看,确实是完全符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这个条件。可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呢?自己也是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啊。而且推荐表上罗列的十四个人中,没有几个现任的在职干部。夏茗知道,一号矿的刘矿长也符合这些条件,为什么也没有呢?夏茗忽然怒火直冲,但没有带在脸上,淡淡地推回去,说:“这事你们看着办,史总没有交代我,我就不参与了。” 夏茗分析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问题出在那里。回家后,她没有心思吃晚饭,想整理一下房间,可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倒是越弄越乱,后来索性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夏日的黄昏景色,呆呆地思念着康明禹。 一声熟悉的汽车喇叭,惊醒了遐想中的夏茗。来不及趿鞋,就直奔了出去。 康明禹衣衫褴褛,条条串串的,站在满是灰尘、玻璃裂口的车前,脸上还有几道血印,灰头土脸却笑眯眯地望着夏茗。 看夏茗异常吃惊的表情,康明禹回身,挥手叫田保义把车开走,拉了夏茗进屋。夏茗猛地扑到康明禹怀里,两只小拳头捶着康明禹的胸脯,声音哽咽:“你怎么才回来呀,我还以为你被黑熊吃了呢。” 康明禹双手捧起夏茗的脸,见夏茗两眼禽满泪水,心里很是感动,不觉笑了:“我这不是回来了,黑熊不会吃我的,它吃了我,留下我们茗茗怎么办?” 夏茗呜呜哭了:“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康明禹摩挲着夏茗的头发,安慰说:“没事,不要担心。让我先洗个澡,你给我弄点吃的。” 洗完澡,夏茗早下了面条等着吃饭。康明禹因为没有衣服在夏茗这里,就换了夏茗的睡衣,滑稽地穿在身上。夏茗一道一道轻轻抚摩着康明禹身上脸上的血印,心疼地问:“怎么回事啊,弄成这个样子了” 康明禹一副轻松,拍拍夏茗后背,满不在乎:“没什么,树枝划的。吃饭,边吃边说。”说罢,已经稀里哗啦的狼吞虎咽,转眼把几碗面条吃了下去。 夏茗这才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一面吃,一面把矿业公司的情形告诉康明禹,以及自己的分析,尤其担心的是,干部推荐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康明禹抽了烟平静地听完,嘴角一丝蔑笑:“哼,闹市见兔,万人空巷啊。小丑跳梁,不知深浅。” 夏茗不明白:“什么意思?” 康明禹莫测高深地说:“这是好事啊,你急什么?” 夏茗着急地把筷子望桌上一放:“你说明白点,现在还这样高深莫测的。” 康明禹无可奈何地笑了,指头点着夏茗:“你呀,这明摆的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史总就得公开、公正,公平嘛。这就象大街上跑来一只兔子,人人都想把兔子抓在手里,都冲向兔子跑的地方,不就万人空巷了。但放出兔子的人却躲在大楼的窗户上看,他想知道,是谁最想得到这个兔子。” 夏茗一动不动地听:“那为什么?” 康明禹又撇撇嘴:“谁最起劲,就先收拾谁,因为主人想看看谁在打兔子的主意嘛。办公室那几个毛头小子不谙世事,他们不清楚,假如这个报表不符合史总的意思,那么,上了报表的人史总明显会认为他是吴征的人。如果史总继续担任总经理,你说,他们将来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帮家伙接了个烫手山芋,还当宝贝捧着。不知道那要得罪多少人?还都不是省油的灯。史总没有把这样的工作交给你,本身就有保护你的意思嘛。” 夏茗听的频频点头, (: ) 焚烧灵魂 第 3 部分阅读 有把这样的工作交给你,本身就有保护你的意思嘛。” 夏茗听的频频点头,心下十分佩服。短短时间,自己百思不得其不解的问题,康明禹很快就解析明了,但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康明禹笃定自如地一笑:“你还是袖手旁观吧,要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夏茗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史总这几天没有上班,就是在看结果了?” 康明禹欣赏地看着夏茗:“是啊,谁这时候越热衷,越有他好看的。做样子的事,他们还认真了。要知道,只要我退下来,史总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夏茗:“那其他的不符合条件的矿长经理呢。” 康明禹:“其他的矿长经理,谁不是根深蒂固。能在矿业公司混到这一步,那个没有关系。他们,可不会贸然发作,和我前面说的一样,也在静观事态变化呢。可惜几个毛头小子,不知深浅,老虎不发威,就当人家是病猫。等着眺好吧。” 夏茗:“史总不上班,就不怕局面失控,闹翻天了怎么办?还有,他走了,谁给他汇报这边情况呢?” 康明禹:“史总才不怕呢,他还希望叫闹一闹,并且要闹大点。难题是吴征出的,他不推给吴征,推给谁?吴征想玩史总,史总能那么轻易就范。”康明禹向后拢了一把头发,“估计,吴征现在也急着见史总呢?哈哈。至于情况,会有人随时汇报的。放心,人家掌握的比你清楚。”接下来,康明禹讲了自己这次去北子口考察的过程。完了告诉夏茗,这次,他和周工在北子口勘察了一条新的运输线路。本来打算和史总谈谈,既然史总不在,他明天就回三号矿了。等把三号矿的工作安排好,他也想去外地。在这个是非时间,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夏茗一听康明禹要去旅游,也撒娇地嚷嚷要去。康明禹实际上是要回农村老家,只不过怕夏茗多心,听夏茗要去,就劝说你现在要坚守岗位,静看事态发展。夏茗也知道康明禹要回老家,那个地方麦子黄了,康明禹要回老家帮老婆收小麦。刚才嚷着要去,也就是试探而已。康明禹的回答让夏茗心里有些酸楚,只是刚从北子口考察回来,她也不想让康明禹难堪,也就没有点破。 康明禹感觉到了夏茗的变化,也知道夏茗心里想什么。可有什么办法呢,男人处境的悲哀,农村男人生存命运的悲哀,饶是他聪明过人,也束手无策。沉默了一会,康明禹只好说:“你早点休息,我回宾馆了。”说着脱下夏茗的睡衣,要穿原来他那已经破碎不堪的衣服。 夏茗一把拦住,声音小小的,却极为执着:“你再爱我一次。”眼睛直视着康明禹,已是热泪盈眶。 康明禹当然明白夏茗的意思,只不过这个时候心境全无。被夏茗强拉着上了床,勉强做出兴奋的样子,了无生气地吻着夏茗。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就匆匆上马。在两人身体交合的那一刻,夏茗一口狠很地咬住康明禹的肩胛,死死不放,身体在下面暴躁地狂动。康明禹明白夏茗有些报复的意味,就忍着痛,一声不吭,心里也痛着,任凭夏茗疯狂地发泄。 事比,康明禹穿了自己破烂的衣服,轻轻吻了夏茗,转身出来。夏茗裸背过身子,把头埋在枕头上,嘤嘤哭泣,雪白的身体抽搐着,象受伤了的白脊豚。 蹒跚走在大街上,微风吹拂起康明禹褴褛的衬衫,缕缕飘动,路灯一片昏黄,汽车喇叭呜咽。想起即将卸任矿长,而北子口又前途未卜,康明禹不觉随口吟道:“世事茫茫难自料,夏愁暗暗独成眠。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 下午时分,康明禹回到了三号矿。吃完晚饭后回到宿舍,李万长也一同跟了过来,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吸烟,却不说话。已经到休息时间了,康明禹看李万长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有事,问:“万长,有事吗?” 李万长似乎下了决心,抬起头:“康矿长,听说你要被调走,是真的吗?” 李万长的话虽然委婉,只说是调走,康明禹还是听明白了。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关于自己卸任三号矿的消息可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也就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目前还没有明朗。不过,我很可能要让出三号矿长这个位子。” 李万长一本正经地:“你不能让,你让出矿长的位子,谁又能管好三号矿呢,三号矿正是关键时刻。几十上百人头上顶着一个上亿立方的大水库,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你就忍心让他们葬身汪洋?” 康明禹一声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 李万长激动的说:“那你这几天出去,就没有跑跑关系,没有向他们讲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一步走错,大水倾泻,上百人就死了,他们谁负的起这个责任?” 康明禹以为李万长在为自己着想,有些感动的解释道:“万长,你埋怨我,我能理解,我又何尝愿意退下来,不说我个人怎么样,那些井下和我一样的民工,他们的性命,我何至于会视而不见,我也是民工出身哪。唉,也怪我,当初把吴征得罪的太深。谁知吴征竟然眦岈必报,秋后算起帐来。哼。” 李万长义愤填膺的说:“吴征是典型的小人,那些事,根本不怪你。要不行,过几天我去找史总,不行的话,三号矿的管理人员都去,我就不信,史总会眼看着发生矿难,而听之任之。” 康明禹清楚事情已成定局,反过来劝道:“算了,听天由命吧,你也不要为我去得罪人。” 李万长愤说道:“我不管这些,我得为井下的弟兄们负责。实在不行,我去争取当这个矿长,我也是符合条件的。如果争取到了,你还是一把手,我还给你当助手。” 就他们两个人,康明禹把“我去争取这个矿长”听的极为清楚。内心不由一震,随即意识到,自己怎么就忽略了李万长呢。李万长是完全符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这个条件的。要说自己让出三号矿的矿长位置,李万长无疑是接替自己的最佳人选。可自己只考虑让夏茗接班,却忽视了到三号矿已经三年的李万长。况且,以李万长的悟性,已经对三号矿的基本情况掌握的七七八八了。当然,自己为了保持主动,核心的东西始终没有告诉李万长。李万长现在提出要争取矿长的位置,冠冕堂皇打着生产安全的旗号,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表面是在征求自己意见,实际上已经打算放手一搏了。至于争取成功之后,还让康明禹主导三号矿的事务,而他却心甘情愿的当助手,恐怕就是言不由衷了。 康明禹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泼凉水,便真诚的说:“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你年龄小,追求上进是好事。你能争取到矿长的位置,对生产一线的工人也是好事。至于谁接替了我,我都会认真做我的工程师。可是,想和做是两回事。你既然这么定了,就要慎重。当然,必要时,我会为你说话的。矿长不行,副矿长也可以嘛,毕竟行政上可以上个台阶。” 李万长仔细地聆听,脑子里飞速地分析康明禹的话:第一,康明禹没有反对自己争取矿长这个位置,至少没有明确反对;第二,如果自己将来能够出任三号矿的矿长,康明禹也不会为难自己,至少不会穿小鞋;第三,康明禹判断自己最有可能弄个副矿长,意思是他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斟酌一番,李万长失望的问:“那矿长有可能是谁?” 康明禹看李万长如此热衷,有心打击李万长,也不想撒谎,就说:“有可能还是我,也有可能是别人,现在还不清楚。” 康明禹一说他有可能还是矿长,李万长立马就有些沮丧的感觉,感觉钻进了康明禹的圈套。内心这么想着,却装着高兴地说:“好啊,只要你还是矿长,我们就好好的干,我也就不去争什么矿长了。” 见一亮自己,李万长就立即撇清,表明只要康明禹还是矿长,他就没有什么企图。康明禹内心笑这家伙反应倒快,口里却说:“我只是说有可能嘛,你该争取还得争取。如果最终决定是你走马三号矿,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支持的。” 听到此话,李万长表决心般站起来说:“那好,过几天,我去找史总,怎么也得有人把情况说明吧。为了你,也为了我们一线生产人员的生命安全,我必须去。” 听李万长还是口口声声说要为他讨个公道,实际想的却是本身的进步。康明禹也没有点破,只意味深长地说:“去吧,该出手时就出手。但要注意方式,政策和策略是我们的生存原则。这样吧,明天我们下完井,赶星期一你过去,先投石问路嘛。” 看着李万长踌躇满志的出去,康明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 第六章:人心叵测 六 夏茗一早上刚上班,峰涌而至的一帮人就把办公室围的水泄不通。为首的一号矿刘矿长气势汹汹,手里拿着一份推荐表的复印件,在桌子上拍的啪啪直响。质问夏茗:“这怎么解释,啊,为什么没有老子,老子吃苦受累的时候,你们一帮兔崽子在哪里?啊!老子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现在日子好过了,你们一帮王八蛋要赶老子走。为什么,你给我解释,这是为什么?” 夏茗因为有了康明禹的面授机宜,心里有底,也就不在乎刘矿长的粗鲁。只听刘矿长破口大骂:“几个小兔崽子,把你们还能的不成了,自以为大学毕业就了不起了,老子上大学的时候,你他妈的还不知在那转筋呢。工作两年以上就想当干部,告诉你,小兔崽子,还差的远呢。王八蛋。” 其他几个没有上过大学的矿长经理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也是大骂一气。什么居心险恶,用心不良,丧尽天良……甚至断子绝孙,生了小孩没屁眼,反正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吵闹成一团。 刘矿长虽然人称刘大炮,到底是老牌工农兵大学生,嘴里骂的难听,却是条理分明:“小兔崽子,矿长就是那么好当的,你懂什么呀,会掌握标高,会估算坐标,还是能分析岩层?你狗屁都不懂,就热巴巴地想当矿长?你以为,学了两天ABC就一切OK了。屁,什么都干不了,一个个心机还不浅。你以为,凭这么一张破纸片就能把你任命为矿长经理?小兔崽子想得美,呸!” 其他人一片哄然,附和的同时,口里杂七杂八地骂着。 夏茗看刘矿长骂的差不多了,和颜悦色地说:“刘矿长,这事史总没有交代,我也没有参与。我们都是同事,你在我这就不要闹了,我不知道这些事。” 刘矿长气咻咻地:“那是谁安排的,又是谁定的这个名单,你说清楚。” 夏茗依然轻声细语,却开始把火往那几个小年轻身上引:“刘矿长,我那几天不在,回来也没有见着史总,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你既然能拿到名单,你就应该清楚是谁定的名单啊。” 刘矿长回身四顾,怒气冲天的寻找那几个毛头小子。几个小子从刘矿长进门时的颜色不善,就知道风头不顺,此刻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刘矿长又返回来对夏茗不依不饶:“那文件是谁发的,这个你总知道吧?” 夏茗还是笑着回答:“文件是矿管委发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好好的班子却要调整呢。象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学生,能干什么呢?毕竟太年轻呀。” 刘矿长被夏茗温柔地将了一军,愣了一会,眼皮忽闪两下,恨恨地说:“好啊,吴征这个王八蛋,他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他舒心。走,我们找他去。” 一帮人嚷嚷闹闹着出去,楼下响起一片汽车发动的声音。看着重新回来的几个毛头小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面面相觑。夏茗口里埋怨道:“你们呀,好端端的得罪这些人干什么,也不看看,我们惹的起吗?” 李万长坐了康明禹的车,赶到县城时,正好下班时间,就让田保义自己去宾馆。田保义是个除了康明禹谁也不认的角色,见李万长学着康明禹的样子对他颐指气使,心中非常不满。因为是康明禹安排出车的,只好冷了脸,开车走了。李万长装着没看见,他自己打车到矿业公司门口,在那里等快要下班的夏茗。他打算请夏茗一起吃午饭,也好趁机了解人事方面的动向。 作为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夏茗能够看懂李万长眼中的热切期待。如果没有康明禹,他也许会和面前这个阳光男孩相知相交,甚至谈婚论嫁的,最起码,李万长也是正规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但她的心已经给了康明禹,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平心而论,和同年代的人相比,李万长也属于那种非常优秀的男孩,帅气斯文,幽默能干而性格开朗。可要和康明禹比,却显得阅历单薄,涉世未深,给人的感觉有些轻俏浮躁的样子。夏茗本来不想接受邀请,可一想是不是康明禹有什么事,也就笑着答应了:“好啊,我正不知道吃什么呢,能和你一起共进午餐,荣幸之至。” 看夏茗踌躇的思索着,李万长紧张地盯了夏茗的脸,听到答应了,忙咧嘴一笑:“是我荣幸,是我荣幸啊。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嘛。” 夏茗没有理会他的贫嘴,淡淡地说:“走吧,什么地方,我请你。” 李万长忙说:“不要,不要,我是男人,哪能你请我呢。” 按李万长的意思,应该去好一点的餐馆,最好是环境幽雅,但夏茗执意去了一家排挡。菜上来后,李万长倒了两杯啤酒,举起杯,要和夏茗干杯。夏茗推说自己不能喝,下午还要上班。李万长只好自己喝了,一边倒酒一边问:“听说矿管委下文了,中层干部要大换班?” 夏茗一切成竹在胸,就把矿管委如何下的文件,大家如何讨论,名单是怎么产生的,连带着把早上发生在矿业公司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李万长一面啜酒,一面仔细倾听,这时候脸上才显现出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少年老成来,听完又啜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说:“这是吴征要报复康矿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至于要动别的矿长经理,恐怕就难了,你说呢。” 夏茗在别人面前提起康明禹,都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口气。微笑了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委屈了康矿长,那人挺好的,怎么就得罪了吴主任呢?” 李万长知道两年前,康明禹在史可平的支持下,利用那次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在事故听证会上逼迫吴征辞职。遂接过话头,有些不屑的说:“这都是斗争的结果。康矿长当初要不揭发吴征,兴许还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夏茗听的出,李万长语气里有康明禹不择手段的利用事故,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的意思。本来要反唇相讥,又听到康明禹打算推荐李万长做副矿长,便举起面前的水杯:“好啊,有康矿长的支持,祝愿你能成功,来,我敬你。” 李万长说声谢谢,然后干了,说:“借几吉言。我虽然符合条件,但我这样的角色,还没有人放在眼里,所以我得主动一点啊。我想先找史总谈谈,看情况再定。” 夏茗:“可是,史总已经多少天不见人了,大家都在找呢?” 李万长:“那我就得要拜访一下吴主任,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嘛。” 夏茗:“吴主任,吴征?谁不知道你是康矿长的人,吴主任会买你的帐?” 李万长:“我没有得罪过吴主任,他管理三号矿时,我刚毕业,无足轻重,他总不会记恨我吧?” 夏茗:“也好,有康矿长为你说话,你再把吴主任摆平,看来,一个副矿长是没有问题了。” 李万长不明白,夏茗为何只说自己是副矿长,内心感觉不忿,傲岸的扬起头:“如果康矿长不再担任三号的矿长,我为什么就不能争取矿长呢?” 夏茗陡然一惊,方才明白他要的是矿长,而不是副的。随即挖苦道:“你这么信心十足,一定能成。” 李万长似乎没有听出夏茗话意背后的讽刺意味,自顾自的说:“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句你不要生气的话,你比我晚毕业一年,可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副科级了,我呢,什么都不是,象我们这些没有关系,没有靠山的人,就只有靠自己了。” 夏茗:“你不要扯我,我可没有走关系,只不过比你运气好一点点。” 李万长:“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连康矿长那样能干的人,他们都排挤打击,这世界有什么公平呢。自己不努力,靠谁呢?” 夏茗没有说话。 李万长:“所以,我不光要主动争取,我也要把局势搅乱,看他们怎么收场。既然你说那些矿长经理大多都在城里,好啊,吃完饭,我就去拜访他们。先和刘大炮刘矿长聊聊,煽煽风,点点火,也好乱中取利嘛。” 夏茗还是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 李万长唾沫四溅,也许是酒精的原故,也许是在夏茗面前要刻意表现。他有些忘形地说着,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却忘了夏茗是个比他城府更深的女孩子。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夏茗的手:“你知道吗,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和我,只有我拥有了这一切,我们才能在一起,你应该明白我的心。夏茗,你答应我,帮我好吗?” 夏茗猛本来是想想听听康明禹有什么事没有,到这时方知道没有什么。想要走时,却见李万长唾沫飞扬,有些得意忘形,只好硬着头皮在听。待看到李万长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抚摩,立时就生气了,猛地抽回手,脸上已带了怒容,霜一样寒:“你干什么呀,你的事就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动手动脚的,当我是谁了?”说罢拎起包转身就走。 李万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想,这女孩子怎么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了,自己没有说什么错话呀。追出去要送时,夏茗早打车走了。留下李万长傻瓜似的呆在哪里。 第七章:谣言是这样出笼的 七 黄金海岸是县城档次最高的酒店,全名叫“黄金海岸大酒店”,楼下停满了各种高级车辆。因为康明禹叮嘱过李万长,请大家吃饭的钱可以由他的矿长专项开支来报销,所以李万长就把饭局放在了黄金海岸,选了三楼最豪华宽敞的包厢,名字叫“阿房宫”。康明禹生活简朴,独来独往,不喜欢应酬,每年的专项开支都有多半节余。李万长还去专意邀请了夏茗,想让夏茗和他共同主持这样一个诡谲险诈的晚宴,让别人羡慕他们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也好让夏茗目睹他的过人风采,但被夏茗以有事为由拒绝了。李万长不觉有些失望,郁郁惆怅去了酒店,只好打起精神全力应付眼前的矿长经理们。 大家都就坐后,每人要了一杯刚下来的雨前龙井,小姐递上菜单,李万长毕恭毕敬的双手送到坐在上座的刘大炮,谦虚地说:“刘矿长,你是咱们矿业公司的前辈,资格最老,就请你点菜吧。” 刘矿长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看你看,你看着要,我们什么没吃过,弄几个可口的就可以了,关键是你。”说着抿了一口茶,“扑”地吐出,大声喊墙角微笑垂手而立的小姐。“你这什么茶,还雨前龙井,我看和马尿差不多,五十块钱一杯就这样的茶,糊弄谁呢?”小姐只好去又重新换了一杯。 李万长又一一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大家都推说让他看着办。就点了海蛰、扇贝、鹿脯、炖蛇等凉菜和热菜,当家菜是每人一份五百八十元的鲍翅。点完又请示刘大炮,刘矿长听了菜名,问了小姐,一听这顿饭价格要八千多,不高兴地摆摆手:“不要这样,明禹是个节俭人,你小子一顿吃八千多,他还不心疼死了,把那个鲍翅去掉,我们自己人吃饭,用得着这么铺张吗?” 李万长还想坚持时,刘矿长眼睛一瞪:“怎么,你崽卖爷田心不疼?还没有见干什么,就学起奢侈浪费了。要知道,我们当年创业的时候,渴了喝泉水,饿了啃干粮,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现在,就拿这吃饭的包厢来说,你看看……”说着用手四下指着“阿房宫”内,“这金碧辉煌,豪华奢侈的,简直就是穷奢极欲嘛,那时候,谁见过这些,想都没想过……” 大家都附和着有同感,感叹如今桃子熟了,人家要来摘桃子,还要把辛辛苦苦施肥浇水,用心培育桃树的园丁赶出园子。担心如果叫这些败家子接手,还不毁了整个园子。矿业公司交到这些人手里,就完了。 李万长本来要上的酒是五粮液,听这些老家伙这么说,就悄悄地换了地产的龙湾老窖。看凉菜已经上齐,酒也斟满,就站起来,朗声说:“各位领导,我一个后生小辈,能和各位前辈领导共进晚餐,深感荣幸。现在,我们请刘矿长给我们起第一杯酒。”说罢满脸恭敬,含笑举杯目视刘大炮,“刘矿长,请。”众人同声说好,说就让刘矿长给我们讲个话,来个开场白吧。 刘大炮眼睛顺着宽大的圆桌扫了一周,拿起面前的酒杯在桌面一掂:“没有什么好讲的,来,大家过电,自己喝,连喝三杯,就算开始了。”如今饭局的饭桌越来越大,大家举酒碰杯时距离太远,也不好不停地起身来回走动,就有人发明了“过电”这种碰杯方式,把酒杯拿起往桌面一蹲,喊一声“过电”就算碰杯了。 李万长心底十分纳闷,以前陪着康明禹和这帮老家伙吃饭,康明禹也是这么一套说辞,刘大炮就会谦虚地叫康明禹先讲话。自己也是这样说的,这帮老家伙怎么就毫不理会呢,看他们个个目中无人,自顾自地弓酬交错,响应唱和,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这个请客做东的人反倒落在一边,无人理睬。李万长认为这几年跟随康明禹,对康明禹的音容笑貌,行事作风,思维方式,待人处世都非常了解,也在有意无意的模仿和学习着康明禹。象这样的场面,李万长自认为自己掌控把握起来应该绰绰有余,游刃自如才是。为什么每次康明禹都可以成为大家谈论的中心,不卑不亢,挥洒自如,一直主导着谈论的话题,把握着全场的气氛。可眼前这帮老家伙竟然对自己睥睨不见,把自己晾在一边,让他有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感觉。 正想着时,听见刘大炮叫他:“小李,明禹这两天怎么样,他怎么不来公司,人家现在要一锅端了,他就能沉住气?”几人也都说,就是就是,康矿长怎么不见反应。 李万长灵机一动,觉得还是要打康明禹的牌,才能和这些老家伙谈得来,忙说:“康矿长因为忙,走不开,委托我请各位前辈领导吃个饭,说看各位前辈有什么指示,让我后生小辈聆听教诲。” 旁边罗经理说:“康矿长呀,他怎么就不明白,人家拿他开刀,他倒还有心思忙前忙后的。” 张矿长也随声说:“就是,我们不管怎样,也是在编的干部职工,即使被撸掉,矿业公司还得给一碗饭吃,康矿长就不同了,他不属于编制内人员……” 刘大炮一口打断,手往桌子上一拍:“你两个人扯淡,还不明白,这次,表面上是对着明禹,其实,是要对整个中层干部大换血。如果刚是明禹一人,能让史可平这么难受。以明禹的为人,又以他和史可平的个人关系,他会给史可平出难题?你们也知道,我早上见吴征,王八蛋气焰嚣张的很,看来是铁了心了。”因为资格老,刘大炮就直呼史可平其名。 “吴征怎么说的,他怎么就铁了心了?”罗经理着急地问。 刘大炮气呼呼地说:“别提那王八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还给老子打官腔。什么‘这个问题是经过县委慎重研究决定的,是从培养年轻干部的长远目的出发,是为了更好的加强矿山正规化建设,造就一支年轻的有文化的能打硬仗的干部队伍,为跨世纪的干部队伍做人才储备’,呸,被我给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老子就不能搞矿山正规化建设了,老子就没有文化了,就不能打硬仗了,老子就不能跨世纪了,放他娘的狗屁。呸,王八蛋。” “吴征小看人,刘矿长正是老当益壮嘛,他这个年轻化打硬仗的提法有问题。”罗经理呵呵一笑:‘谁不知道,我们刘矿长在床上打硬仗,可是一个能顶俩,他们年轻人根本比不了。哈哈…” 刘大炮翻了一眼罗经理:“胡说,这什么时候了,你扯什么淡。” 罗经理笑着说:“看你这么生气,开个玩笑嘛。哎,小李,那康矿长是怎么想的,没告诉你?” 李万长看是机会,就说:“康矿长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康矿长告诉我,他去留都可以,既然有文件,就让有文化的年轻人锻炼锻炼,他不认为是吴主任在报复他。康矿长也和刘矿长看法一致,认为是要对整个中层干部大换班。至于他个人,他说他本来就是民工,不在乎矿长不矿长的。” 罗经理有些吃惊地:“嗬,他怎么能这么想呢?大家干到这一步容易吗,他们说撸就撸掉了,说得轻松,我看,只要我们被撸掉了,我们就再别想吃这样的饭,坐这样的车,哼,恐怕你有了事,想私下用个车,都得去看夏茗那小丫头的脸色。给不给还在其次呢,那有现在这么方便呀。” 刘大炮一挥手打断罗经理:“你就那么点出息,除了吃饭和坐车,还有别的没有?” 罗经理忙不迭地回答:“有啊,奖金,专项开支等等,不都是我们的待遇吗?” 刘大炮嘲弄地说:“你啊,简直就是个阿斗,我告诉你,我真正的是心理不平衡,别人还以为我们犯错误了,看你的眼神都是斜的,你想想,什么滋味。小李,还有什么,你说说。” 李万长神秘地莫测地一笑,说出了他今天真正要说的话:“康矿长再没有说什么,不过,我听说,所有中层干部变动的新名单管委会已经内部定了,大多数是管委会的人,只不过是等史总回来宣布。但我要声明,这是我的道听途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啊”了一声,吃惊不小。 李万长接着说:“也有人说,还有那么几个名额待定。所以,这几天,不少人都在晚上去吴主任家拜访,听说有不少是外单位的人呢,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大炮脖子上青筋暴勒,“砰”地一拳砸在桌面,震的餐具哐啷直响,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我说我早上看的名单没有我们,原来他们早就内定了。吴征这小子太不地道,还敢假公济私。好一个晚上去家里拜访,拜访什么?不就是送礼吗?王八蛋,他敢收受贿赂。我让他好看。呸,等着眺。” 李万长连忙澄清地说:“刘矿长,你不要生气。我说过了,这是闲话,不过是传言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刘大炮猛喝一声:“传言,什么传言,他吴征要是光明正大,会有什么传言?哼,还晚间去家里拜访,去送钱送和送东西才是真的,是不是?” 李万长陪着笑脸:“这我不知道,我说过,我也是道听途说嘛。” 罗经理想了一会说:“要不,我们也去拜访拜访吴主任。” 刘大炮已经气的魂不归位:“要去你们去,我就等着抓他这个贪污贿赂的典型。我就不信,我三十年的党性换不来一个干部任命的原则。更何况,国家设立的反贪局也不是摆设。哼。” 城市的夜晚灯火璀璨,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火熠熠生辉,变幻着五光十色的灿烂,仲夏夜的大街上行人悠闲漫步,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路边的垂柳就婆娑多姿地迎风起舞。 李万长走在大街上,内心十分轻松得意,觉得今晚这顿饭特别值得总结。自己在轻描淡写之间,就让几个依仗资格老的家伙轻易上钩,义愤填膺。现在,这个炮捻子已经点着,就让这些老家伙去和吴征纠缠吧。或许没有几天,这些老家伙就会闹的天翻地覆,人人皆知。吴征就会背上社会舆论压力的沉重包袱,史可平也将因为在干部的选择任命中,被以领导干部无作为,其能力将受到公众的质疑。另外,关于吴征在干部任命上受贿的这个传言一旦传开,将会有更多的人闻风而动,纷纷效仿。谁不知道,进入矿业公司管理阶层,就意味着财源滚滚。吴征到时恐怕也就百口莫辩了,不是真的也就成真的了。假如再有一两封检举信,反贪局也将不会坐视不理。到那时候,整个矿业公司中层干部的决策,将引起县委和县政府的重视,有可能被提到县委书记或县长的办公会上讨论。那样,象自己这样的从事业务,熟悉矿山管理的年轻干部才有可能脱颖而出,名至实归的进入矿业公司的中层干部队伍。这一招,可谓一箭四雕。 至于传言,不要说局势已经纷乱如麻,追究不到自己头上,即使追到自己头上也不要紧,自己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嘛。 想到这里,李万长似乎看到自己的前程一片锦绣,光辉灿烂,嘴角不觉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李万长决心做得更逼真一些,就买了两瓶五粮液和两条软中华,用信封装了一万元现金,去了吴征家的楼下。他有两个考虑:一是能见到吴征,并且吴征收了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和别人相比,现在就可以保持主动;二是见不到吴征,或者吴征不收自己的东西,那么就让别人知道,确实有人在深夜拜访吴征的家,关于吴征受贿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这样,自己就可以张弛有度,进退自如了。 到了吴征家的楼下,远远的,李万长果然发现有人拎着东西在附近转悠。一副焦躁不安,却又装出一副悠闲自然,好似走亲访友,敲了半天门后方知亲友不在家,所以只有耐心等待亲友回家的样子。 看到这一切,李万长就转身往回走。他才不象这些傻瓜,留在那里去引人注目,既然有人在吴征家附近徘徊,就证明自己传言不假。这些人只是徘徊在外,而进不了吴征的家,说明吴征不在家,或不愿见这些人。 李万长重新回到名烟名酒店退了烟酒,然后去了夏茗的家。他想和夏茗共同享受自己的杰作所带来的喜悦。 夏茗本来已经休息了,也不想这么晚了让李万长到自己家里来。但禁不住李万长的执着敲门,只好起来,重新穿了衣服打开门,冷冷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李万长毫不介意夏茗的态度冷淡,坐下后,先缓缓地讲了自己和一帮矿长经理吃饭的经过,接着讲那些老家伙怎样被自己当猴一般地耍,最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和即将如何搅乱现在这个局面,让别人鹬蚌相争,自己渔人得利的计划。说到精彩时,洋洋得意,手舞足蹈,好似已经前程锦绣,黄袍加身。一股运筹帏屋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豪情油然而生。 夏茗不动声色地听着李万长神采飞扬地述说,脑子里把康明禹和李万长做了比较。在她看来,康明禹是那种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的哲人般的人物,虽然体察入微,但不轻易表露,沉稳大气,却又襟怀坦荡,能够深谋善断,但又不轻易施为的统帅型性格;而眼前的李万长,显然是那种聪明机智,心计百出,灵巧多变的辩士类人物,能够巧舌如潢,却又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让人感觉思维单薄,难以自立,甚至有些不可信服。 看着李万长滔滔不绝地夸夸其谈,夏茗忽然就有了些厌恶李万长。这个人在康明禹内忧外患之际,竟然还想自立山头,另起炉灶,一切为了自己利益出发。想康明禹也真够胸怀宽广,还能够支持他这样做。 想到这些,夏茗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就听李万长说:“到那个时候,不光吴征控制不了局面,就连史总也得担负责任,我们就好借水放船,顺风顺水……” 夏茗一口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寒若冰霜,冷冷地说:“你不要舞巧弄智,小心弄巧成拙。你所面对的人,那个不是阅历丰富,胸中满府韬略。要我说,你应该好好的请教康矿长,听他的安排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人家一个从民工出身的人,能有今天,恐怕不会是凭口吹出来的。” 李万长一下呆了,紧张地思考着夏茗这冰寒霜冷的话。夏茗似乎没有说什么,可自己怎么就从夏茗的话里听出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好象在讽刺,却又似在劝说,更多的是警告。李万长思考着。 夏茗接着说:“不要玩火。玩火者必自焚。” 第八章:不要有投机心理 八 李万长原来想把一切告诉夏茗,表明自己是个充满智慧,行事机敏多计的人,将来通过自身奋斗,可以介身富贵名流阶层,一旦显达,将会扬名立万。希望能得到夏茗的欣赏,最好让夏茗刮目相看的同时投入自己的怀抱。在李万长的心里,夏茗是那种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的婀娜有致,红唇轻启好似莺歌燕语,明目皓齿中有一种不带凡尘的美丽,挥洒之间仪态万方自然。最关键的是夏茗聪明而有稳重,尤其是聪明。聪明而又美丽的女孩子始终是男人心中理想的伴侣。何况夏茗大学本科毕业,短短两三年,二十四岁已是名副其实的副科级干部。这样的夏茗,当然叫李万长魂牵梦绕,一想起来就寝食难安,不能自己。 在回宾馆的路上,李万长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夏茗总是兴冲冲而来,寡落落而回呢,每次都好象是高兴见面,却又不欢而散。夏茗除了心高气傲,不把一般男生放在眼中,难道她已经有了极其优秀的意中人,或者他和哪个领导私下缠绵不清。可综观整个矿业公司以及矿管委,和自己前后毕业的男大学生,也就数自己在康明禹的重用下,干的还算有声有色,其他的夏茗根本不屑一顾。要说和领导缠绵来往,以自己对夏茗的关注,却又没有发现什么蛛丝蚂迹。在夏茗和矿业公司的所有领导中,只是和康明禹关系密切,往来亲近,那是因为康明禹救过夏茗的命。女孩子,知恩相报。况且康明禹出身微寒,农村老家已有妻子儿女,夏茗打死也不会爱上这样的人。所以,夏茗要么没有心上人,要么,就已经心有所属。如果心有所属,那夏茗中意的哪个人又是谁呢?李万长百思不得其解。 在宾馆的床上,李万长一夜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听夏茗的话,关键时刻,得多请教康明禹。天一亮,他就和田保义直接回了三号矿。一路上,田保义见李万长一会豪情满怀,一会垂头丧气,冷冷的脸颊没有一丝表情,只把车开的飞快。几个危险动作,吓的李万长紧紧的抓牢了把手。 在康明禹的办公室,李万长详细叙述了此行的经过,包括和夏茗的谈话。当然,象夏茗生气发怒的细节没有讲,主要是担心康明禹看不起他,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很看重康明禹对他的评价。 康明禹泰然自若的脸上,偶尔之间,眼神中精光闪过,摄人心魄,有种让人畏怯的寒气。李万长看着,心里就有一种悬悬的拘束的感觉。 康明禹静静地听完,合上手头的《诗经》,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他也感觉李万长做的过分了,况且,以散布谣言的方式达到目的是他所不齿的,所以,就想开导一下李万长。其实,康明禹承受着远远超过别人的压力,内心也极其压抑郁闷,也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况且,他寄托希望的北子口,能不能得到史可平的支持,是成功的关键。但史可平不在,没有办法得到明确答复,想破了脑袋也做不了最后的结论。翻来覆去的想,心里也十分窝火。虽然对李万长的做法很是不满。但他不能向夏茗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遂笑着说:“夏主任说得对,其实,争是不争,不争才是争嘛。不过你也没有露出形迹,就安心的呆在矿上吧。” 李万长听着这云山雾海的话,不明就里,只好说:“夏主任叫我多听你的,因此,请你给我指点迷津,我是真有些糊涂了。” 康明禹站起来,隔空丢给李万长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之后,徐徐吐出一口,说:“怎么,你还不明白?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哪。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是这个道理。” 看李万长听的满脸疑惑,康明禹继续说:“你年龄小 (: ) 焚烧灵魂 第 4 部分阅读 独醒’哪。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是这个道理。” 看李万长听的满脸疑惑,康明禹继续说:“你年龄小,从小没有受过什么波折,所以有些东西暂时还理解不了。但你要明白,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也有人在做,换句话说,即使你不做,也会有人做的,因为大家的思路都基本相同嘛,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聪明多少。” 康明禹眺望着玻璃窗外,两眼无限深邃,口里娓娓说道:“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的话,比方拿你和刘矿长吃饭讲的那些话来说,你认为是你在诱导。可你发现了,为什么吴征家的楼下已经有人送礼了,他们总不会是受到你的怂恿吧,但人家已经提前开始做了。所以,我说的意思就是我们要换一种思路,不能和别人雷同,那样才叫‘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有,要做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树敌,要顺其自然,尽管我们在考虑上要百谋千虑,但做起来要尽量做到不着痕迹,让别人无从摸清你的企图。这样才可算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康明禹接着慢条斯理地讲:“所以,我不赞成你去散布那些传言,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你不散布,也会有人散布,你何必让别人轻看你呢。还有,你认为你已经撇清了你,别人追查起来,你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没有人会追查这些事的,这些事,人家只会记在心里,那会成为把柄啊。你要知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当务之急,我们就是要多做事少说话,拭目以待局势的发展。你要静下心来,把三号矿的事先做好,人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呢,千万不要流露出对功利的热衷。” 李万长听了这些,刹那间好似醍醐灌顶,顿然领悟,内心好象有股似甜或咸的滋味溢了出来,对康明禹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康明禹两眼深不见底,矗立着象一尊饱经风霜的雕像,纹丝不动,眼神好似看透了窗外绵延起伏的群山后面更远的远方。口气依然和缓却语重心长:“万长,我们是好兄弟。虽然你是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国家分配的正式干部。可在我心中,我一直拿你当自己兄弟看,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一些处世的常识。不要看那些《厚黑学》一类的书了,那些书没有用,只会害了你。再说,你老看这样的书,别人就觉得你首先心术不正,要和你交往,难免心中有疑心。你自己常看这些书,也会受影响,总认为一切要靠掠夺和争取,那样就会误入歧途。还是前面我给你讲的,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你好好领会吧。 “要说读书,其实《战国策》才算得上一部经典的谋略杰作。我也只是偶尔翻翻,贻心养性而已。我们但存光明正大之心,襟怀坦荡对人,又有什么可以让我们一无事处的呢。就如《战国策》所言,当年苏秦身负六国相印,胸怀《揣》、《摩》二篇,可最终结局又如何呢?” 康明禹的话噶然而止,凝视窗外,沉思着久久不语。一股寒气骤然贯满全身,虽然是极其炎热的仲夏,李万长也不觉打了个寒噤。康明禹讲的这些,他曾经也似是而非的有些理解,但没有象康明禹讲的这样通达透彻而有深刻。从夏茗话中的警告意味,到康明禹侃侃而言的教导,两人言语的意思紧密衔接,没有丝毫纰漏,简直就好象出自一人之口。意思都是做人要安守本分,不可自生枝节,误入歧途,害人害己。康明禹虽然没有夏茗那样杀气腾腾,但却更是厉害,平淡自然话语似乎中蕴藏着重重危机,听来令人更是不寒而栗。恰似一人孤单夜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万丈深渊就在脚下,还在兀自潜行。待到天亮,方知一脚已经迈入万丈悬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李万长瞬间汗流浃背,一丝惶恐萦上心头,不觉又打了一个寒噤。 康明禹悠悠地说:“我要回老家了,你要看好三号矿,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记住,不可贪功冒进。要常怀恐惧之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几十上百人的命哪,你要小心!” 临走之前,康明禹召开了生产会议,部署了安全事项,分配了工作重点,明确了各自责任,一旦有事的应急办法,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声明他不在的一段时间内,由李万长全权负责三号矿生产、安全、运输等诸项事宜,大家要全力协助,不可有丝毫懈怠推委等等。最后又交代李万长,千万不要贪功冒进。 天刚擦黑时,康明禹到达县城。夏茗已经吃过饭了,就随便下了点面条。看康明禹吃完,就迫不及待的扑进康明禹的怀抱,象小女孩见到爸爸一样,哼哼叽叽的撒娇。嘴里开始讲起矿业公司的现状,以及史可平好久不闪面,说整个矿管系统现在好象炸了锅一样。吴征现在被送礼的人搅和得连家也不敢回。各种流言蜚语,再加上刘大炮他们不停的在矿管委瞎闹,本系统的人个个摩拳擦掌,也有外单位的人推波助澜,弄的吴征有些惶惶如丧家之犬,有家难回。最后说,就连李万长这样的人也跃跃欲试,挖墙角,掺沙子,浑水摸鱼,被她教训了一番。 康明禹把夏茗抱在腿上,不说话,一边听,一边手在夏茗的身体上随意游走。热烘烘的嘴在夏茗的耳朵上拱来拱去,轻轻地咬住耳垂,用牙齿和舌头在嘴里慢慢蠕动。夏茗被挑逗着,讲话时就开始断断续续,间或有轻微的呻吟。在不知不觉中,康明禹已经把夏茗脱成半裸的维纳斯。嘴早已埋在丰满的双乳上猛的吮吸起来。夏茗两颊生出红晕,意乱神迷,任凭康明禹把自己抱到床上,口里兀自语无伦次的小声嘀咕着什么。 康明禹看着眼前诱人的裸体,感觉下身热乎乎的冲动,一股不可遏止的欲望让他直扑了上去。 激情过后,夏茗象慵懒的小猫绻在康明禹怀里,小声说:“你说怎么办呀,他们个个虎视眈眈的,我感觉压力好大呢,都有点撑不住,要崩溃了。” 康明禹抚摩着夏茗光滑的后背,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要坚持住,现在人人都一样,就看谁坚持到最后。谁能抗住压力坚持到最后,那谁就是胜利者。” 夏茗苦着脸,忧心忡忡地说:“为了一个矿长,人人用尽心机,我就感觉怎么一片险恶,还有些寒气森森的,让人心惊胆战。你说,就李万长,也跳了出来,还想取代你呢,叫我给一顿教训。” 康明禹好似深有感触:“你啊,是初涉权利旋涡,所以感觉惊心动魄的。至于万长,我知道,你是看他在我内忧外患之际,想自立门户,感觉是他要背叛我,想替我抱不平嘛。其实,万长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别人能争取,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在矿山上,我也开导了他几句,但愿他能理解。” 夏茗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开导他的,说给我听听。” 康明禹淡淡地说:“也没有什么,就是告诉他,先把手头的事做好。要光明正大,不要弄巧成拙。我也当面承诺过,为他争取个副矿长。” 夏茗一脸忿然:“你傻呀,他这样的人,你还帮他,替他考虑什么副矿长的事?” 康明禹深沉的说:“你要明白,如果你真的接替我的位置,以你的生产管理能力,能否搞好三号矿的生产管理呢?恐怕难,当然,你可以在实践中学习,可是三号矿恰恰是个没有时间让你学习的危险矿井,必须处处时时小心谨慎,方能安全生产。所以,你需要一个非常了解情况的能干的得力助手,让他替你负责管理好一切,你才能平安的当好这个矿长。而这个人,最合适不过的就是李万长。” 夏茗吃了一惊:“你不是要留在三号继续做工程师吗?你可以替我管理呀。” 康明禹无奈的摇头:“我还是三号的工程师不假,可我不会随时呆在三号矿管理生产的。我已经决定了,这次风波过后,我打算去北子口。”夏茗惊讶的问:“你还是决定要上北子口,那是龙潭虎穴呀?史总会同意?”康明禹睨看了夏茗一眼,叹口气说:“这也是我担心的一点,本来想和史总商量,史总既然不在,我就先回一趟老家,另外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等我回来,各方面局势也已经明朗,我再和史总详细的计划。北子口,即使史总不同意,不管多么艰难,我得走这一步。” 尽管几天前,夏茗已经知道康明禹要回老家,但那只是猜测,现在,终于从康明禹的嘴里听到,夏茗突然浮想出那些她不愿看到的,就好象康明禹和自己刚做结束的事,可惜,那床上却是另一个女人,而且是他明媒正取的妻子。夏茗有些伤感,突兀的问:“那你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说完,沉默不语。 一句话触动情愫深处的心弦,康明禹直视着天花板,一直没有回答。半晌,口气苍凉地说:“放个《二泉映月》听吧,我心里也苦的很。” 夏茗强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裸着身子下床,打开了音响。乐声响起,夏茗原地不动的在听,却是一首哀怨凄婉的琵琶合奏《春江花月夜》。 委婉质朴的乐声中,夕阳的余辉映照一片春江的绚丽景色,江风习习,花草摇曳。轻烟笼罩的夏夜江面上,波涛点点拍岸,渔舟唱晚,归航远去,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江面。明月慢慢升起在苍茫的天空,春江旖旎宁静,万籁俱寂。思念远方爱人的闺妇,卷起竹帘,隔窗眺望春江,内心寄托着无限的哀思和盼望,孤零零的静望无语。 夏茗早已泪流满面,在音乐噶然而止的一刻,扑到床上康明禹的怀里,痛哭失声。 康明禹也是两眼有泪,轻轻拍着夏茗,口中吟到: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挥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寻梦 撑一支长蒿 向青草深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萧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声音浑厚悲凉,满怀萧索无奈,演绎着夏茗对这首诗从未有过的深刻体会。最后,只反复吟诵“寻梦,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深处漫溯……” 第二天一早,康明禹和田保义接了周工,打算一同去看望梁工的妻子,他们的师娘。 汽车进入原地质队的大院,这里现在只剩下一些留守人员外,还有部分没有搬迁的家属。地质队这几年几乎没有勘探任务,国家下拨的经费有限,大部分人已经通过改制合并到地方企业|奇+_+书*_*网|。剩下一些失去劳动力的老弱病残,因为没有门路和关系,只好陪伴着这昔日喧闹的大院慢慢败落。 在一幢破旧的三楼里,康明禹上楼的脚步声已经唤醒了沉闷的老式木门。师娘已经站在门口念叨:“是明禹吗,我知道是你,明禹。” 康明禹知道师娘眼神不好,紧跑两步答道:“是我,师娘,我是明禹。” 师娘已经伸出双手,康明禹赶紧握住,怎么着就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师娘,你还好吧!” 师娘慈祥的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惊喜:“我好着呢,就是眼睛越发不济了,你离的这么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也不知你是不是瘦了?听你上楼的脚步,还那么快,那么有劲。” 康明禹明白,师傅梁工去世之后,师娘的眼睛就因为长期哭泣,视力就渐渐消失了。康明禹想起梁工在世时,师傅师娘一直拿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自己在这里吃了多少饭,住过多少个夜晚,关系真如一家人一般。如今,师傅去世了,留下师娘一人抚育着他们的女儿。尽管康明禹在师傅去世后,每年都要看望几次师娘,每次见到师娘,康明禹都想扑在这个慈祥和善的老人怀里痛哭一场,但每次都矜持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康明禹扶着师娘坐下,眼睛湿润,说:“师娘,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师娘爱怜的看着康明禹的脸,尽管只是一副模糊的影子,嘴里说:“你忙啊,你们年轻人事情多。你现在又是矿长,担负着责任呢。再说,我也好好的,你就不要挂念了,唉!” 师娘的一声哀叹,康明禹知道师娘又是触景生情,担心她又流泪伤了身体。马上说到:“师娘,你看我和谁来了,是周工呀,他也来看你了。” 周工从进门就感慨颇深,他没有想到过去十分风光的师傅的家,竟然破败如此,多年不见的师娘也竟然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回想师傅和自己一起工作的那些年,以及后来和师傅因为三号矿设计的误会,光阴荏苒没有几年,人事变幻竟然如此巨大。师傅如今已杳如黄鹤一去不返,留下师娘独自持家,艰难度日,不禁有些感慨伤怀。假如没有当初自己的卤莽,师傅就不会留在三号矿,那样,师傅也不会过早去世。师傅假如在世,师傅一家也是喜乐祥和,其乐融融。 周工见康明禹和师娘亲如母子般说的亲切,正想问候师娘时,听康明禹说到自己,马上说:“师娘,我是小周啊,我是小周。……”周工在说出这些的时候,突然感觉五内俱焚,眼泪直涌。他是个控制不了自己感情的人,猛地伏在师娘腿上,也就号啕大哭起来。 第九章:讨价还价 九 康明禹在旁边看在眼里,伤在心里。同样的师兄弟,周工就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言不和,遂不相往来。个性率真厚直,本性待人而不虚意迁就。而他却要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心思缜密,处心积虑,随时防范和附和着别人。两下比较,感叹周工才算堪畅快意的真男人。 师母轻轻的抚着周工的后背,眼角有泪水溢出,象母亲对受了委屈的子女般念叨着说:“孩子,有些事不怪你。你师傅活着时,也说过,那些事不全怪你。” 周工满脸泪水,仰起头:“师娘,是我害了师傅呀,师傅是我害死的呀。” 师娘很是伤感,摸了一把眼角的泪,带着好似回忆的声音说:“都过去了,你也不要记恨你师傅,他是知道的,那些事不是你决定的。也知道他数落你是错了,只是他那人好面子,不想当面给你认错。”一句话,说的周工五内俱焚,心中波涛澎湃,几年来的委屈压抑又轰然爆发了。 康明禹感慨伤怀的同时,过去拽起周工,也劝师娘不要伤心,又对周工说:“算了,你就不要让师娘再伤心了。都过去的事了,师傅后来也明白,有些事是不怪你的。来,擦干眼泪,我们陪师娘说说话。” 师娘还独自在说:“你师傅是个犟人,脾气不好,也太好面子,谁知道你也和他一样,都是犟脾气。唉……” 周工擦干了眼泪,被师娘这么一说,鼻子一酸,泪水又差点出来,马上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早向师傅认错的,我也应该早来看望师娘你老人家的。师娘,你就原谅我吧。” 师娘看不清的眼神无限悠远,轻叹了一口气,说:“是啊,你是应该早来看我呀,那样,我也会早些把事情说明了,你心里也就不用背这么大的包袱了。听明禹说,你心里一直压着这么一块。不容易呀,心里一个包袱好几年,人会被压跨的呀。” 康明禹看周工委屈的直喘粗气,知道他被触及内心伤痛,担心他又哭泣,就赶忙说:“师娘,你也别说了,周哥他也明白,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伤心事了。说点别的吧,对了,小惠怎么样?” 说着,就听见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小惠开门进来,嘴里喊:“明禹哥哥来啦,明禹哥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们呀?” 康明禹矜持的微笑着,握住小惠的手说:“知道你要高考,忙着复习呢,所以不敢打扰你,怕你到时候考不好,反过来怪我怎么办。” 小惠撅起嘴,拉着康明禹的手不高兴的嘟囔:“什么呀,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刚才在楼下看见你的车,知道你来,就赶紧跑回来了。借同学的复习资料也忘了拿。” 师娘在旁说:“疯丫头,也不知道倒水,说起来就没个完。” 康明禹见师娘说话,就接着说:“你确实要好好复习,离高考没几天了。可要努力吆,争取给我们考上重点大学。到时候,哥请你好好搓一顿。”说着面向周工,“你看,周哥也来了,你也不问候一下周哥?” 小惠只好过去,问候了一声:“周哥好。” 周工连连点头:“唔,唔,小惠好。唔,长这么大了。” 几人坐下谈了一会小惠的学习,鼓励她要努力争取考名牌大学。小惠说她压力挺大的,都有些不想参加高考了。康明禹叫她不要灰心,告诉她临时磨刀还三分快呢,关键是要有进取心。并且说,自己没有上过大学,到工作时受人排挤,才知道文凭的重要,真正理解了想做事但缺少文凭的难处。周工和师娘也附和着一同劝说,都从各自的角度抒发了上大学的重要。一席话,把个小惠说的好象压力更大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只好愁眉苦脸地点头答应着。 吃饭后,康明禹和周工每人给师娘留了一千块钱,叮嘱小惠加强营养,告辞师娘,返回了县城。 回程的路上,周工发泄了一番,情绪也显得轻松了许多。两人谈起北子口事,康明禹忧心忡忡地说,就看史总的最后定夺了。刚进城,电话响了。康明禹一听是史可平的,忙说:“好好,对,我马上到,知道知道,好的……”思考了一会,回过头,对坐在后座的周工说,“史总回来了,要我不要告诉别人,他在宾馆,现在让我过去。” 周工干脆的说:“要不你先去,唔,叫保义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康明禹郑重的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抓紧把北子口的设计方案拿出来,还有可行性报告……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做预算。我今天先和史总谈谈,试探一下,即使他不同意,北子口我也决心要上。我们兄弟能不能咸鱼翻身,在此一举。成功与否,也在于你,你就多费点心吧。有备才能无患。” 周工表情严峻的点头答应。 康明禹直接进了史可平在宾馆开的房间。寒暄过后坐下,说:“史总,你最近不在,有多少事等你呢。” 史可平呵呵一笑,递过来一支烟,说:“怎么,连你也抗不住了?” 康明禹眼圈有些发红,掩饰着说:“你不在,我心里没有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啊。” 史可平见他动情,内心甚是感慰,说:“现在正是热闹阶段,我想清净清净,就陪了市委领导去南方考察。听说他们闹的厉害,家里也不安生,干脆就住在宾馆了。叫他们先闹吧。”说着站起来,背过身望着窗外。史可平这次陪市委领导南方考察,一路全力保障,周到服务,颇得领导信赖,内心其实颇为高兴。但回来后,见矿业公司一派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不觉就有些烦。沉默了一会又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唉,过去,我已经对不起梁工了,今天,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出神良久又说,“你说说吧,你的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康明禹看不清史可平的脸,只好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搞北子口。” 史可平一动不动:“怎么搞,大搞还是小搞?” 康明禹:“不大,但也不小。估计在上千万。” 史可平转过身,坐下说:“是啊,确实不小,上千万呢。说吧,有什么办法?” 康明禹也叹了口气:“难度非常大,但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主要是运输问题……”康明禹详细地把他和周工去北子口的情形讲了一遍,着重讲了新勘察的运输线。新线路将采用缆索和高架结合的办法,把矗立的几个山头连接为直线的运输线路,原矿到达二号平地后,可以从空中打开矿仓,直接卸在二号平地。这样,就把原来因为交通不便,路途遥远,需要攀山越岭走弯路的人工背负或修筑公路的汽车运输,变成索道和轨道的直线运输。极大的节约了初期投资,使得因为交通运输问题而难以开拓的北子口,可以进行资源开发。至于从二号平地到选矿厂的运输,则可以利用岷河谷地现有的简易公路进行运输,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史可平安详专注地听着康明禹的口说笔画,鼻子里不时吐出两股浓烟,待康明禹说完,才缓缓说道:“是可行啊。能从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入手,化腐朽为神奇,明禹,真有你的。” 康明禹说话时就一直观察着史可平的表情,能否打动史可平,并且让史可平投资,这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见史可平没有反对的意思,接着说:“这只是初步的想法,我认为是可行的,当然,最终结果还是史总来决定。” 史可平点点头,慢悠悠的说:“你是怎么想的呢,干什么现在明白了,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呢?” 康明禹笃定而又不无担忧的说出了思考多日的话:“史总,我们得往后想啊。有时候多层次,多角度的一想,我就有些不寒而栗。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那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呀。我们处在风口浪尖,不想以后不行啊。就拿现在的矿业公司来说,一旦有人发难,我们只有疲于应付,长此一往,有朝一日群起而攻之,善后何其难呐。” 史可平本来静静的抽烟,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康明禹的这些话很厉害,直接触及他内心深处,那些让人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退路问题。尽管他知道树大招风,一直恪守与人为善的处世策略,处处采取守势,可还是不能保证风平浪静,将来又怎样能保证善始善终呢。康明禹虽然说的委婉,可一句‘善后何其难’确实是直指问题核心。如果真的不能善后,那要这么多的钱又有何用呢?只怕到那时,想要做一富足之人都难了。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铁窗凄凉了。但史可平何其深沉练达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康明禹接着说:“我是个民工,按说没有什么担忧的。其实,我不过经商想富裕而已,从来没有想过显贵于人。可您呢,您完全可以富而且贵呀……唉,有些东西一旦得到,要放弃就太难了。” 史可平长出一口气,康明禹说的何尝不是呢。史可平当然明白,商人只是富,却没有贵。所以,一个处级干部就可以把身家百万的老板不放在眼里,摆出一副士大夫睥睨奸商的气度。而自己做为国家公职人员,有个正县级头衔的矿业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也算是大富小贵了。可要保住这些,却是令人颇费心机的呀,要说放弃恐怕就更难了 康明禹真诚地说:“如果不放弃,又要担心遭受非议指点,惶惶栗栗的。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另起炉灶呢?” 史可平忽然目光一闪:“你说。” 康明禹胸有成竹:“我去开拓北子口,为您留条后路,至于矿业公司,您是不是考虑急流勇退,改行从政呢?我们如果有了北子口,您也脱离了是非之地。全力投入行政,我想,既富且贵指日可待。至于我,跟您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史可平听完,直直盯着康明禹看了足有移时。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太厉害了,一个多层次,多角度的设想就让自己心底暗自惊怵,起伏迭宕。却又曲折回转,柳暗花明。是啊,好多问题是不敢往深想,一旦深了,感觉简直后果不堪设想,要再多角度,多层次就更令人心惊胆寒。所以,他说的何尝不是一条光明大道呢。康明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自己和他联手开拓北子口,然后自己辞去矿业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改任行政职务。这样,既脱离了矿业公司这个是非窝,又有北子口做经济保障,也不愁将来政治上还有一番作为。既富且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史可平呵呵笑了:“贾而好儒,乃近士风,明禹,你厉害呀。话我都明白了,这是大事,我得考虑一下,得有合理的实施方案。” 康明禹见史可平没有反对的意思,兴奋地说:“虽然投资上千万,我们可以采取股份合作的办法,矿业公司只占一部分股份就可以了。而且我们要控股51%以上,再也不能被人卡着脖子了。其实要矿业公司这个招牌,也是为了手续好办,将来干扰少些。” 史可平笑了,手指头点着康明禹:“你呀,这次是有备而来啊。那三号矿的人选你是怎么想的?” 康明禹这会心情极好,看史可平也挺高兴,就索性说:“我看夏茗可以,在这次风波中,就她还清醒,没有参与抢班夺权的事,不过管理三号矿,她还缺乏经验,能不能让李万长帮着点,让李万长担任个副矿长管理生产,还是绰绰有余的。” 史可平被说中心思,就那样面带微笑,动也不动。眼光里一片看康明禹表演的蔑视神色,似乎在再期待下文,或者看你还有什么,继续让你表现的样子。 四目相对,康明禹浑身好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惶恐,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感觉冷汗直冒。后悔把话说的太直接到位,心一下子坠入了冰点,说话也结巴起来:“当然,这,这只是我的建议,最终人选还要你定。” 被人料中心思,并且牵着脖子走,那不是史可平的性格。他猛地在烟灰缸掐灭了烟头,满脸怒气:“建议,你这算是建议?你全都定了,还要我定什么?你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 康明禹被史可平出其不意的一招打懵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你问我,我有什么想法总得说出来嘛。” 史可平怒气冲冲:“你的想法,你的想法就是处心积虑,舞巧弄智。哼,你不好说,我替你说了吧。你不光要利用我和矿业公司把北子口的事做了,你还想通过夏茗和李万长继续控制三号矿,垂帘听政,好让两个傀儡替你做你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好大的手笔,好大的一盘棋呀,好美的梦啊。好啊,我就让你做这个黄粱美梦。哼。” 康明禹没有吭气,只低下了头。 史可平余怒未消,口气有所缓和,却更是咄咄逼人:“好你一个多层次,多角度,侃侃而言,处处为我着想,一切冠冕堂皇。你也不知道扪心自问一回,我史某人能到今天这个位子,并且在这个位子上安之若泰,我岂是受人摆布之人。你一个想法,就决定了矿长副矿长的人选,你想置我这个矿业公司的总经理于何地呢?” 康明禹一言不发,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顿了一会,史可平放缓了口气:“还有那些小毛猴,上跳下蹿,拿一张推荐表做文章,不安好心。当面溜须拍马,背后捣鬼弄计,想趁火打劫,我能叫他们如意?就连你的李万长,也蠢蠢欲动,撒流言,播飞语,唯恐天下不乱,打的也是火中取栗的主意。你说夏茗没有动作,那还不是你的面授机宜,嗯?” 康明禹知道再不解释不行了,再说,这时候如果没有风骨,只能造成误会,还可能出现更大的矛盾,遂昂起头,朗声分辩:“是的,是我的想法,既然史总认为都是我的私心,我认为我的私心没有在别人身上,夏茗是我的私心作怪,可李万长我没有,事实是,三号由李万长接任最是合适,可别人会答应吗?都知道他是我的人。只有夏茗没有被人注意,才有可能顺利接替我。我们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夏茗接替我总比别人接替更为有利吧。史总问我怎么想的,我也只是说我的想法,至于行不行,也是你最后决定的事。还有,北子口的事和三号矿是两回事,北子口即使你不支持,矿业公司不参与,我也会做的。但叫史总和三号矿联系在一起,似乎我就成了阳奉阴违的小人,事事处心积虑,处处阴谋诡计。” 史可平被康明禹呛了一通,反倒愣住了。 康明禹不知触动了那根衷肠,眼里有了泪花,带着哭腔说:“我左也不对,右也不对。我该怎么样才是对的?我主动退出三号矿长,也是不要因为而我让你为难,难道我错了。三号矿明显是个陷阱,可我们为什么还要守住不放呢,我劝你放弃,也是替你着想。难道你非要等着事故出现,再收手吗?我提议夏茗和李万长接替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不要让我们都陷入灭顶之灾,这我也错了吗?那我现在要请假回老家,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在撂挑子?以此而要挟你呢?” 史可平看康明禹激动的要哭,冷冷觑了半天,突然哈哈哈笑了。他喜欢这个年轻人,刚才的恼火发作也不过是对他不在的情况下,矿业公司竟然如刚收网的鱼,人人都想挣扎跳出。令他对自己的领导能力,和驾驭人事的统帅魅力有些怀疑。方才的话,也是想验证康明禹是不是真心而已。以他对康明禹的了解,李万长散布的谣言显然不是康明禹指使。虽然李万长的谣言表面上是攻击吴征,可他还是骨子里眺不起这样的人,也不打算起用李万长。见康明禹急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一边笑,一边骂:“吆呵,就这么点出息,还给我出谋划策,熊样子。”看康明禹半晌没有吭气,故意虎起脸。“你不许回家,你得给我看好三号矿。” 康明禹也看出史可平转怒为喜,也就故意不卑不亢地说:“不行,我要回家。在这里,里外不是人。一会叫我要目光放长远,一会又说我野心勃勃。我回老家收麦子了,再也不想沾染这是非之地了。” 史可平看康明禹还故做姿态,就向后一仰,自言自语说:“唉,没办法,人家要回家种地,北子口人家也不干了。我就是想按人家想法,把夏茗提拔为矿长,李万长为副矿长,人家也不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呀。” 康明禹知道史可平在逗他,猛地抬头,眼神清纯的象六七岁的孩子:“这是真的,不会骗我吧?” 史可平装着不耐烦地挥挥手,慢腾腾地说:“去吧,去吧,回你的老家种地去吧。” 康明禹却固执地象儿子对父亲般讨价还价:“那不行,你要明确答应我。” 史可平停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说:“不过,估计李万长有点悬,他怎么能用谣言去攻击人呢。太不懂事了。” 第十章:谋定而后动 十 在明确得到史可平的承诺后,康明禹压抑着胸腔内将要腾越的激动,没有产生他这个年龄的欢呼雀跃,反而坐在那里开始沉思起来。 史可平也不打扰他,只是安详的看着康明禹,并且发自肺腑的有一种喜悦。从史可平担任矿业公司经理算起,他认识康明禹也有七八年了。七八年前的康明禹虽然稚气未脱,就已经显现出超越同龄孩子的精明能干和老成世故。随着梁工和康明禹在三号矿的长期勘探,自己和这个孩子渐渐从了解到熟悉,进而产生友谊。那时候,梁工曾经请求他帮忙为康明禹办理城市户口,并且转干。史可平当时也痛快的答应了,但不知什么原因,康明禹没有同意这样做。 三号矿的事故让梁工过早的去世,也让史可平背上了沉重的道义包袱。午夜扪心,总觉得是他的决策失误,才造成梁工的英年早逝。由于梁工和康明禹有如父子般的亲密关系,史可平在心灵深处同时感觉有些对不起康明禹,就象对不起梁工的儿子和女儿一样。康明禹在事故发生后,被医院紧急抢救了五天,侥幸活了下来。等他出院后,梁工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看着康明禹在梁工的灵前,趴在梁工妻子的腿上伤心欲绝,嘴里一直喊着是他没有保护好师傅,他没能救得了师傅。一番出自肺腑的悲痛自责,让在场的人人都感到无地自容,黯然落泪。史可平尤其感到无言以对,只有暗自忏悔,痛恨自己是始作俑者。 后来的事故调查报告显示,正是因为康明禹奋不顾身地要救梁工,关键时刻,他把梁工架在头顶,紧贴岩壁,手中牢牢地抓着通风管道。但大水从高处一轰而下,反倒把为了不让沾水的梁工从康明禹的头顶冲走了。康明禹也被洪水打晕了,但他还紧紧地抓住管道,等大水退去,康明禹已是气若游丝。而梁工却被洪水冲进深达五六米深的贮水仓,已经牺牲多时了。 史可平在知道这些后,更是对康明禹刮目相看。一个人能在生死悠关的时刻,把活的希望留给别人,而把死的结果留给自己,这样的人,不光是可以终生信赖的朋友,也是共同创业的伙伴。从那时候起,史可平就认定了这个道义卓着的忘年朋友,决心帮助这个年轻人成就事业。尽管后来康明禹在事故调查听证会上,毫不留情,言语尖刻,直指他在三号矿的方案决策失误。明确说他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只一味追求效益,而视人命如草芥等等。他也毫不介怀,反倒更加欣赏康明禹的傲傲铮骨,内心里对康明禹有种子侄般望子成龙的期望。 再后来,史可平就着意地培养和锻炼康明禹。康明禹也不孚期望,敏而好学,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从工程师到副矿长,再到矿长,干的有声有色,成绩斐然。 康明禹在史可平面前,尽管观点委婉,却是从不掩饰。这么些年,史可平是除了梁工之外,最让他感动和敬佩的人。在逐渐的交往和配合中,两人形成了好似传统的君与臣之间的默契,也有了好象父与子一般的亲情。康明禹心里明白,没有史可平,自己今天可能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民工。虽然在史可平的着力培养下,康明禹一有闲暇,便手不释卷,讲话出口成章。熟读经书,更是明白威不可亵,亲不可渎。所以,在史可平面前,康明禹时时处处进退有节,两人关系愈加亲密。 史可平见康明禹还在苦思冥想,就说:“你不要多想了,按你说的,先回老家看望父母,帮你媳妇把麦子收了。我给你十天假,你要抓紧。” 康明禹点头:“是啊,我得回去了,春节后,我也半年没有回家了。可是这边……” 史可平果断地说:“这边你不要急,我抽时间给刘书记和白县长汇报,先让国土局立项。你回来后着手运作,估计那时,你的可行性报告和设计方案也出来了。” 康明禹:“可资金……” 史可平:“资金先由矿业公司垫资,至于你要控股51%,我估计难度很大,但我也会为你争取的。有个问题是,我们怎么要合理,合法,还要有理,有利,有节。这个你要多考虑。谋定而后动,还要保密。” 康明禹:“要合理合法,我也想过,就是打引进资金的旗号,然后把我们的运输方法包装为新的采矿工艺,这样,也就有理,有利,有节了。” 史可平:“好啊,打着外资的旗号,我们就可能以技术加资金进行控股。在合理的范围内,虚扩投资,达到少出钱,而多占股。” 康明禹:“还可以利用国家对外资企业的倾斜政策,争取税收和管理费用的优惠。” 史可平:“这没有问题,外资的人选,我就请香港的费总出面。” 康明禹:“马上就是西部交易会了,洽谈时间也正好。” 但康明禹十分清醒,史可平的承诺,仅仅是以在矿业公司总经理的身份来答应。对于这样规模宏大的矿业开发,几乎牵扯了县级党政一半的部门,还有省一级的职能部门。所以,史可平承诺还只是承诺,离实现这个目标还差的太远。但康明禹现在必须首先取得史可平的支持,因为,这是迈出的实质性的第一步。至于下一步,他自己也没有想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接着,两人又谈到其他干部的任命。史可平告诉康明禹,说吴征最近也是焦头烂额,被一帮送礼说情的弄的连家也不敢回,不停的给史可平打电话。史可平现在正好可以冷眼旁观,吴征没有想到作法自毙,反倒流言蜚语缠身,县委刘书记已经找他谈话了,吴征开始有了退却的意思。康明禹说吴征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最后,史可平坐在沙发上抬头仰望,口里慢悠悠的自言自语:“到了和吴征面对面的时候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辞别史可平,已是下午四点多。田保义已经一切准备停当,整装待发。康明禹吩咐出发,车就一溜烟出了县城,拐上国道,风驰电掣在回 (: ) 焚烧灵魂 第 5 部分阅读 辞别史可平,已是下午四点多。田保义已经一切准备停当,整装待发。康明禹吩咐出发,车就一溜烟出了县城,拐上国道,风驰电掣在回家的大路上。康明禹给夏茗打了个电话,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说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告诉她一切顺利,十几天自己就可以回来。夏茗因为在办公室,只是好,好,好的知道了的答应着,康明禹也因为田保义在旁边,说话口气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绕着圈把要说的话总算讲明了。接下来又给自己从小最好的朋友田方打了电话,田方在老家县城电力局工作。康明禹让他等自己,不管多晚,也要等。电话那边田方也很高兴,愉快的答应并嘱咐他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康明禹的心情十分喜悦舒畅,关掉手机,开始和田保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田保义本来天生一张冷酷的脸,咧嘴笑着应付康明禹的同时,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把车开的风驰电掣,又快又稳。 路边的野花和河底的水草,都散发着悠悠的清香,夹杂在河水的蒸气里扑面而来,夏日葱茏的青山在阳光下格外明丽,苍翠连绵着匆匆远去了,宽阔的柏油马路,蜿蜒着延伸向回家的方向。 一路穿山越岭,翻秦岭,越关山,披星戴月过了渭河平原,于午夜两点到达黄土高原上的老家县城。泾县是建在泾河畔的一座古老县城,距今有两千多年历史。依山傍水,县城西边是非常有名的王母宫山,相传是王母娘娘举办蟠桃会的地方。东边是北魏时开凿的南石窟寺,与后来开发的温泉宾馆遥相呼应,相映成辉。每到旅游旺季,泾县倒是游客如织,摩肩接踵。登王母宫山,探南石窟寺,泡温泉浴,忙的不亦乐乎。 田方已经在温泉宾馆等候多时了,见面握手寒暄后,田方陪康明禹进了早已登记好的房间。洗漱后,田方请去吃夜宵。康明禹推脱着不想去,但拗不过田方的执意邀请,就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包厢,吃了几样现在已经不常见的杂粮。 田方话不多,一脸的安逸笃定,给人一种诚实可靠的印象。在老家的村子,康明禹家是属于外来户,全村只有他们一家康姓。而田方是祖祖辈辈世居在此,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全村90%以上人员姓田,田保义也属于这种情形,并且是和田方是离的很近的本家兄弟。 因为是外来户,总是被人欺负,从康明禹父亲起,就非常注意和田姓人员搞好关系,同时和全村最有势力的家庭来往密切。康明禹还小的时候,就秉承了父亲的这一做法,一直和最能打架的田保义以及孩子王田方关系良好。还有最漂亮,大家从小就喜欢的同龄女孩媛媛。随着岁月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少年情怀里,康明禹和田方同时对媛媛产生了爱的情愫。还曾经或明或暗的进行了一番斗智斗勇的争夺,但媛媛却最终没有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人。 光阴荏苒,如今,田保义已是一介武夫,沉默寡言,剩下满身赳赳悍气;田方也是沉稳淡定,寡言少语,满脸的深思熟虑;倒是康明禹睿智幽默,谈吐不凡,笃定自信,顾盼之间,热情洋溢澎湃;而媛媛却已经嫁做他人妇,按部就班的生活。 开了几句玩笑后,康明禹问:“媛媛呢,她怎么样?” 田方笑的很勉强:“还可以,我们不大来往。” 康明禹夸张地大声说:“吆嗬,我还没有说什么,你自己就先要撇清。哎,就是一直来往又有什么,你用得这样着吗?” 田方一脸无奈的说:“确实没有来往。下午接到你的电话,我顺便给媛媛打了个电话,也只是告诉她你要回来。” 康明禹叮着田方:“她怎么说的,不想见我?为什么?” 田方笑了:“没有,我听媛媛的口气想来,可能是太晚了,她说明天见你。” 康明禹有些嘲讽地说:“不会是你不让来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媛媛现在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我就是见见面,碍你什么事呀?” 田方哭笑不得:“是没有碍我的事,我实话告诉你,人家老公不让来。电话里我听见她老公的声音了。” 康明禹:“是不是又阴阳怪气的?” 田方:“你知道的,还怪我。我是真想让她来。” 康明禹慨叹:“岁月蹉跎,物是人非呀。媛媛我就不见了。” 田方戏谑道:“那不行,不见媛媛,你心里能塌实?” 康明禹苦笑:“见又何益呐,徒增感慨而已。” 田方也有同感,两人一时无话,都似乎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 初中毕业后,田方被父亲安排到电力公司当了工人,田保义去了河南学习武术,媛媛考上了一所中专,康明禹既没有考上中专,甚至连重点高中也没有考上,只好回家务农。 在家种地的康明禹还在梦想着媛媛有朝一日毕业,能够和自己喜结良缘,共享百年好合。每到寒暑假,几人欢聚时,他还在不停的以农村年轻人的特有方式大献爱的殷勤,因而成为大家嘲笑的对象。媛媛是非常喜欢康明禹的,两人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直到媛媛毕业的前一年,康明禹偶尔听到媛媛母亲说,媛媛必须要找一个城市户口有工作的对象时,康明禹内心极其愤懑。不顾一切的冲到媛媛家,想问媛媛个究竟。但媛媛躲着没有见他,康明禹被媛媛的父母给打发了。再后来,又听人说,媛媛要嫁给在大学深造的田方,康明禹一下就死心了。那时候,田方已经被他父亲通过关系上了大学。从那时起,康明禹就下决心自己这辈子也不要城市户口。 康明禹再次在暑假见到媛媛时,媛媛直接而绝情的回绝了酒醉的他。在哪个月明星稀的夜里,酒醉不醒人事的康明禹,象狼一样在黄土高原上的田间小路上奔走呼号,嘶哑惨烈的声音让家家户户的人噤若寒蝉,闭门不出。天快亮时,康明禹被父亲背回了家。 由于缺少劳动力,康明禹被父亲逼着结了婚。姑娘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孩,和他同岁。那一年,康明禹二十岁。 媛媛后来也没有如愿嫁给田方,主要是田方的父母不同意。田方的父母为田方私自订了市电力局长家的姑娘,而田方也默认了这个现实。 媛媛毕业后,分配到商业局,被商业局局长的儿子看中,两人最后结了婚。 康明禹在新婚之夜,号啕大哭,悲愤之情,难以劝阻。弄的闹新房的客人也不欢而散,怏怏离开。田方在一旁束手无策,心里暗自惭愧。婚后第三天,康明禹就离家出走。一路辗转到了秦岭脚下,搭上了地质队的运输卡车,到了三号矿所在的地方。 夜宵吃完,回到房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康明禹不让田方回家,又和田方谈了好多儿时的趣事,合衣躺着在交谈中睡着了。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两人,康明禹呼地起身。揉揉眼睛开了门,才发现了他的初恋情人,媛媛和她的老公站在门口。 第十一章:见到初恋的失态 十一 媛媛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康明禹刚从梦中醒来,还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忙请两人进屋。媛媛的老公一边走,一边嘴里说:“哎呀,福都叫你们给享了,你看这房子,啧啧,豪华呀。” 康明禹听出话里有讽刺的味道,忙说:“这是人家田方安排的,人家是办公室主任,搞接待多,电力局也有钱。我是狐假虎威,沾田方的光了。” 媛媛的老公却还说:“听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哎呀,你们一个是主任,一个是大款,媛媛当初没有嫁给你们当中一人,真可惜呀。” 康明禹听了这话就有些别扭,怎么着感觉都不舒服。见媛媛拉老公的衣袖,也就和田方对视一眼,看田方的眼神,意思是不要理这个二百五。也就装着没听明白的样,给两人倒了水,请他们喝水。然后招呼媛媛的老公:“刘刚,还好吧,听说你要当副局长了,什么时候祝贺你呀?”说着客气的递过一支烟。 这句话是康明禹随口说的,其实,按刘刚的能力表现,恐怕一辈子也干不上副局长。而刘刚听了,屁股就好象被蝎子蛰了一下,原来大嗤嗤的二郎腿立马放了下来,摸不清康明禹这话的意思,只好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那能呢。” 田方见康明禹简单一句话,就让张扬不羁的刘刚如坐针毡,张皇四顾,不觉好笑。说道:“明禹和你开玩笑呢,喝水喝水。” 媛媛也跟着笑了:“就是啊,我说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副局长,天方夜谭呀。明禹这个人,还是那样油皮,一点没变。” 刘刚这时候才明白康明禹在开涮自己,细想这句话却比自己那些冷嘲热讽更是伤自尊,不觉有些生气。但康明禹的玩笑无头无尾,更无从反击,只好说:“但愿你们二位帮忙,最好也让我弄个副局长干干。” 康明禹本来想说“我一个农民,现在只不过是个民工,能帮你什么”,但这话说了,打击面太大,会同时得罪媛媛和田方的。想了想说:“你找田方,他可以的。他是田方夜谭嘛。” 田方还是那么淡定,微笑说“别听明禹的,我算个什么呀。” 媛媛到底单纯,不明白两人话外的意思,只是看他们推脱,还以为是玩笑,就说:“吆,开个玩笑,看你们两个人,推三阻四的。难道真的就让刘刚这么游手好闲下去,整天无事,就知道喝酒打麻将。我……” 媛媛的话半路停住了,但大家都听清楚了。刘刚现在没有工作,整日也就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男人在这样的时候,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干什么呢。等没有了钱,只好找老婆要,时间一长,老婆也无能为力了。媛媛刚才说到“我”时猛然刹住,就是这么回事。 人,就是这样。相互了解了,是朋友了,即使打了一架,也不会惦记在心里。但对于陌生人,或不了解的人,就会把自己隐藏起来。 本来,康明禹和田方在一起,如果只有媛媛一人的话,还可能说些心里话。假如媛媛有什么困难,以康明禹和田方的为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但刘刚不识趣,一块跟来了,这种情况下,两人就是有话也不多说了。一时,就冷了场。 媛媛被刘刚狠狠瞪了一眼,知道自己说漏了,脸就有些红了;刘刚被媛媛揭了底,也有些自卑,抬头望着天花板;田方舒适淡然,也一言不发;康明禹趁此机会,才大胆的直视着观察起媛媛来,脸上却是一片澹泊自然。 有四年没有见媛媛了,记忆中的清纯少女,今天已经成了风姿绰约的少妇,依然那么亮丽动人。言谈举止的稳重大方,一颦一笑还是那样令人心驰神往。幼年时一起玩泥巴的毛丫头,让岁月抚摩的更加妩媚美丽。只是眼神却有些忧郁,脸色也似乎有些灰暗。看来,媛媛生活的也不是太如意。和夏茗相比,媛媛是那种显得单纯,柔若杨柳,没有心计,楚楚惹人怜爱的女人;而夏茗却显得精明强干,做事一清二白,星目皓齿,属于粉面含春不露的女强人。 在夏茗之前的多少年里,康明禹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女人。自从有了夏茗,康明禹自认为自己可以忘记这个女人。可是每次和夏茗缠绵过后,躺在床上抽着烟闭目养神时,在缕缕的烟雾里,康明禹的大脑深处却总是萦绕着媛媛的影子,久久不能散去。 是啊,忘却了的是回忆。但真真实实就在眼前的初恋,又怎么能从记忆深处摸去呢。不要说小时候互相拉扶在雨中奔跑,也不要说雨后的池塘边一起玩泥巴,更不要说金黄的油菜花地里抓蝴蝶,单是在仲夏夜里明媚的月光下绕着大树捉迷藏,就足以让人魂牵梦萦,难以忘怀。还有后来的青梅竹马,花前月下,月夜乡间阡陌上的呢喃私语,耳鬓丝磨,以及挽手眺望地平线上落日时的海誓山盟……这些,能叫人忘记吗? 康明禹不由轻轻地念叨:“人生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田方见康明禹直盯着媛媛看,脸上似笑非笑,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媛媛已被这火辣辣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刘刚也是满脸怒气,即将发作。正要提醒时,听康明禹嘴里念念有词,忙说:“叨叨什么呢,自言自语的?” 康明禹一下子回到现实,尴尬的笑了:“对不起,走神了。正想事情呢。” 刘刚立马接过话头:“想事情就是这样直直的盯着别人想,你如果没有想够的话,还可以再想一会。” 康明禹听到这挖苦的味道,看媛媛拉刘刚的袖子,也就不在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吃早饭吧。” 田方看了看表,站起来马上打圆场:“哎呀,都十点了。走,吃饭。刘刚,走。” 刘刚已经生气了,气呼呼地说:“你们吃去吧,我们吃过了。都已经见识过了,我们也就回去了,就不打扰康老板想事情了。” 康明禹和田方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吭气。 媛媛猛的掐了一把刘刚,气咻咻地说:“刘刚你干什么呀,这么阴阳怪气的。要走你走,我还要呆一会呢。” 刘刚突然怒不可遏,瞪着大眼盯着媛媛大声说:“你不走?不走?是不是还要留下想事情呢,想着想着是不是还要干什么事情呢?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媛媛眼圈立时红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直转:“你……” 田方看媛媛马上要哭了,忙劝说道:“也好,你就和刘刚先回去吧,明禹吃完早饭,也就回家了。走的时候,还可以再见面嘛。刘刚你也要收敛一下性格,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多年不见,也就是见见面的事,你也要给媛媛点面子嘛。” 康明禹见刘刚这样对待媛媛,本来想收拾收拾这个混蛋。田方这么一说,到不好发作了,只得点点头说:“实在对不起,是我的错。既然你们吃过了,回去也好。都上班呢,先忙吧。再说,吃过饭我也就回家了。” 媛媛看了一眼斜扛着脖子的刘刚,无可奈何地说:“那好,我就先走了,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送送你。” 看媛媛和刘刚消失在楼梯口,康明禹对田方说:“典型的一个二百五,媛媛怎么就嫁给了这种人呢,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田方淡淡地说:“算了,一个混混嘛。” 康明禹有些生气的说:“这都是你造成的,要不,媛媛今天会这个样子。” 田方依然不慌不忙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 康明禹原来打算见媛媛,就是要她看看,今天的康明禹,丝毫不比有城市户口和有工作的人差,而且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没有想到,一个刘刚横鼻子竖眼的对媛媛,让康明禹内心那些爱的情愫又迸发出来。媛媛受了委屈要哭的样子,依然深深触动着他的心底情弦。无处发作,只好发作给了田方。 田方当然清楚康明禹为什么发作他。当年媛媛的父母一心想让媛媛嫁给他,他也满心希望和媛媛共结莲俚,可是抗不住父母的压力,只好委曲求全,娶了市电力局局长的姑娘。让媛媛希望落空,只好嫁给了刘刚。那时侯,康明禹孩子都两岁了。 康明禹始终清醒的保持着打工的形象,也遵循务外守中的人生哲学。害怕出头椽子先烂,所以,吃完饭,就到电力局,停好自己的车,换了田方安排的车。这样做,表面上让人以为,是田方送他回家的。 出县城东行二十几公里,向北过了泾河大桥,汽车就穿行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的山脉中,一路蜿蜒曲折着爬上高原顶。正是夏收季节,田野里一片金黄的麦浪迎风起伏,道路两旁高大的钻天杨笔直排列,苍翠欲滴的树梢交织在一起,遮挡着夏日洒向道路的骄阳,好似两道绿色幕墙一直延伸向远方。那些被浓荫遮挡的矮小房屋里,不时传出牲畜的吼叫,和大田里的机器轰鸣声交相成曲。还有步行或拉着架子车的匆忙劳作的身影,都辉映出一副忙碌和谐的田园丰收景象。 康明禹的家不是房子,而是窑洞。这里的窑洞和陕北的窑洞是不一样的。陕北的窑洞依山而建,宽敞明亮,坐在窑洞里视野开阔,一眼可看尽整个河山;而这里的窑洞,却是从平地挖一个长宽各数十米的四方大坑,深也要过十米。然后从平地再打一斜井,进入坑内,作为平常出入的大门。再在坑内的土墙壁上挖出窑洞,人居住在里面,也是冬暖夏凉。站在院子中央,只能看到一片四方的天。本地人管这样的窑洞叫“地坑”。 康明禹的家就坐落在这样的地坑里。车在门口停下,康明禹沿昏暗的斜井坡进入地坑,到了正对所谓大门的窑洞。这是康明禹父母住的地方,因为这个窑洞是家里布置得好的,就相当于城市家庭的客房。田保义已经把带回家的东西搬了进来,就放在土炕对面的土地上。整整齐齐放成一堆。 正在奶孩子的妻子拉下衣襟,停下手中卡啦卡啦的风箱,从厨房的窑洞赶了过来。康明禹脸上强鼓出一丝笑来,接过他的第二个孩子——正吃奶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田保义在招呼电力局司机的同时,在旁边细细的观察着康明禹的妻子。他发现这个怯生生的女人长相也算标致,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身材也还苗条。只是衣服显得脏兮兮的,浸透着一圈一圈的污渍。常年的农村劳动而使得脸色黝黑发红,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背上血管暴出,好似爬着几条蚯蚓。田保义就想,假如把这样的女人放在城市,穿戴打扮一番,也是丝毫不逊于那些漂亮时髦的女性。 康明禹面无表情的问了妻子几句,因为父母都在地里忙着夏收,康明禹阻止了妻子打的洗脸水,抱着孩子对将要走的电力局司机说:“收麦子太忙了,我得上地里去。就不留你了,你一路注意安全。”又回头对田保义说,“保义,你替我送送师傅。” 田保义和司机上了斜坡,出了地坑的大门。康明禹对妻子客气地说:“你忙你的吧,给我找一双布鞋,我也去地里了。”看田保义送走司机后返了回来,就接着说,“保义,你也回家吧。到了家里,我们就是兄弟,不要象矿上一样。你这样必恭必敬的,让别人看笑话。” 田保义裂嘴笑了:“我家那边可以,先把你家的收拾利索了再说。” 康明禹和气的笑了:“你先回去看看嘛,有时间过来帮帮忙就可以了。” 田保义还在坚持:“没事,我们家人口多,忙的过来,还是先收你的。” 康明禹见这样,就一本正经地说:“还是早点回去,先看看田叔和姨姨。礼品你自己带两份给田叔,钱你自己从包里拿,需要多少你自己看着拿。” 田保义又是裂嘴一笑:“那好,我晚上过来,有事你叫我。” 康明禹点点头:“好的,如果晚上有人来,你过来陪他们喝几盅,乡里乡亲的,高兴一回。” 田保义答应着收拾东西走了。康明禹换了鞋,也上地了。 十几年的改革开放,只是让农村的人填饱了肚子。看着每一座城市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而这里的农村,却好象一片没有被唤醒的沉睡的土地。依然那么的贫穷落后,还是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规律。十几年改革开放的成果,似乎与这显得原始的村庄没有一点关系,恰似一个与世隔绝被春风吹不到的地方。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遇到的几乎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巴交的父老乡亲。 康明禹一边走,一边和忙碌的乡亲们相互招呼着。有年龄大的,或辈分高的,就主动地问候,也顺手每人敬给一支烟,并且帮他们把火点上。偶尔停下来,和几个关系要好的简单闲聊几句。完全没有了在三号矿的昂首阔步,肆意挥洒的风流倜傥,变的谦虚谨慎,彬彬有礼。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康明禹的父母正在麦地里挥汗如雨,趴在麦垄间挥舞着镰刀。麦浪翻飞间,手还在不停的拧绳打捆,转眼时,麦捆倒地,整齐的排成直线。 康明禹鼻子有些发酸,快步到父母跟前,叫了一声“爸,妈”。 父亲和母亲同时停了手里的镰刀,都回过头来,脸上显出些须惊喜来。 康明禹抢过母亲的镰刀,不再说话,哗啦哗啦地割起了麦子。 父亲和母亲还在劝说他休息休息再劳动,康明禹也不理会。只听见哗哗的麦杆被镰刀割断的清脆声。 第十二章:故土情深 十二 夏日暴躁的骄阳直射在大地上,满地蒸腾起火炉般的熏熏热浪,麦垄当中更是密不透风的熏熏灼热。人闷在其中,刹那间也汗流浃背。在右手挥舞着镰刀伸向麦根,割断麦杆的同时,蹲步向前挪动,左手顺便把上一镰割下来的麦子向前扶一把。三把过后,已经是半捆麦子。然后抽出胳膊粗的一股,一分两半,捏在麦杆的脖颈处环绕两圈,就拧成了一条草绳。往还是半捆的麦杆腰上一搭,双手合着一拢,两头抓住草绳翻了过来,提起放在身后。由后面的人接上另外半捆,再捆扎起来,就是一捆麦子了。 康明禹从十岁就学会了这样的收割步骤,割起麦子来手法娴熟,动作要领掌握得当,向前挪动速度也是较快。但在这样十分炎热的天气里劳动,康明禹已经不习惯了。首先是一直蹲步挪移,就让他蹲的难受,挪的艰难。干一时还行,整天一直在烈日下这样重复,就十分艰难了。加之这样的赤日炎炎,这样的熏灼闷热,这样的尘土飞扬,这样的汗流浃背,让经常泡桑那浴的康明禹感觉就好象要被晒化了。 康明禹心里想,如果自己现在待在城市里,也许正在阅读《市场经济概论》呢。假如房间太热,还可以打开空调,调到最适宜人体的温度。慢慢研究为什么改革开放将近二十年,人口占有80%的十亿农民却依然贫穷,落后呢。 但离开了三号矿,他什么也不是,回到了农村老家,他也只能算这些贫困而辛苦劳作的苍生的一分子。也只能在内心深处悲哀感叹,天底下怎么还生活着这么一群芸芸众生呐。 午饭是在地头吃的。妻子送来了一篮子馒头,拎了半瓷罐黑豆茶,带着四岁的儿子来了。 康明禹用袖子摸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学着父亲的样,把两捆麦草码在一起,当着椅子坐了上去,一把拉过儿子,搂在怀里,又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接着捏了一根生辣椒,就着白色咸盐,猛喝一气黑豆茶,狼吞虎咽起来。儿子在怀里乱动,康明禹就哄骗着把吃剩的半截生辣椒给喂到嘴里,辣的小家伙哇哇大哭。 母亲细嚼慢咽的同时,嗔怪康明禹给孩子胡乱喂东西;父亲正大吃大嚼,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孙子嘿嘿笑了;妻子从康明禹怀里拽出儿子,挽入怀中轻声安抚;康明禹脸被晒的通红,哈哈大笑。 天黑之后,借着月光,康明禹和妻子把白天收割的麦子用架子车运回麦场里。麦场就在窑洞的上面。运完最后一回,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进入窑洞,简单洗把脸,快速吃了两碗面条后,就听见田保义和一帮人喧闹着进入院子。 康明禹两天来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白天又在地里劳动了一天,实在累透了。看大伙都来了,只得挨个招呼着。然后安排妻子叫做几个菜,让田保义卸了两扇门拼在一块,平铺在院子里,在晾衣服的钢丝上挂了200瓦的灯泡。一时灯火通明,人声喧嚷,往来穿梭,整个四方形地坑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在大家相互说话的吵闹声中,在风箱有节奏的喀啦声中,在两个孩子的追逐戏耍声中,先是一盆猪肉炖粉条,接着是切碎的烧鸡,再是醋溜土豆片,还有青辣椒炒肉,最后是炒鸡蛋。都用盆盛着,被来往于厨房和院子的人摆在门板上。 大伙围着门板四周随便坐了,没有吃饭的已经抓起馒头就着菜,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起来。康明禹不停的给大伙让烟,听他们发表对夏收的意见。有人提议着大家明天把自家的都停下,合伙全力以赴地把康明禹家的麦子割完。吃的人也吃差不多了,田保义已经在每人面前摆上了一只碗,酒也斟的满满的。大伙喧闹着跃跃欲试,已经有人私下开始喝酒了,场面热闹中显得混乱。康明禹招呼田保义坐下,抓起碗沿举过头顶,大声说:“都吃饱了,该喝了。来,先碰一碗。” “咣”的一声,十几个碗碰在一起,酒香四溢。酒量好的一饮而尽,一般的也下了去半碗。田保义又快速把酒斟上。 一碗酒下了肚子,大伙话就更多了,一时纷纷嚷嚷。有跑进窑洞给康明禹父母敬酒的,也有晃到厨房缠着让康明禹妻子喝酒的,还有把康明禹的儿子和姑娘抱在怀里逗着玩的。田保义也放开手脚,赤膊上阵,与对方大声的划拳行令。 康明禹脸上一副不怒自威的亲切随和,悠闲的和几个年龄大些的拉家常。说的都是:自古以来,没有见过种地还赔钱的,娃娃上学的学费负担太重,村上摊派的提留费用太高,在外打工的干了几年还要不上钱,农村人一旦得了病,只好眼睁睁的等死,有在煤矿上被压死的,尸体找不见,还把人命价拖着不给……等等。康明禹陪着这些苦不堪言的人,间或一起唏嘘几声。 闹腾的差不多了,有人站了起来,高声宣布,明天所有的人都把自家正收的麦子先放下,齐心协力帮康明禹先把麦子收割完了。最后说都要来,谁要不来,就是看不起他。大伙哄然笑了。 有人过来要敬康明禹,顺口问这酒多少钱,咋就喝了没感觉。康明禹说也就五六块钱的酒,多喝点,没有事。看田保义斜瞪着眼要更正,康明禹用眼神阻止了,举起碗说:“我这些年老不在家,春天种的,夏天秋天收的,还有平常的杂七杂八,都靠了大家,我敬你们,感谢了。”说罢猛地喝干,大伙跟着喝了下去。 不大一会,就有人醉了,口里说着醉话打闹着玩,最后相互搀扶着,三三两两的离开。田保义清理完现场,把门板又重新装上,对康明禹说:“都醉了,喝了十八瓶酒呢,每人差不多二斤呢。” 康明禹头也晕忽忽的,乜斜着眼睛说:“你也快回去吧,我要睡了。我也喝多了。” 被妻子搀扶着上了炕,康明禹闻到炕上一股小孩的尿骚味道,反而觉得很亲切。迷迷糊糊的听妻子悉悉索索在脱衣服,害怕妻子提出和他做爱的要求,就假装喝醉了的样子闭上眼睛睡觉。妻子把孩子往炕边挪了挪,推了推康明禹,见没有动静,长叹一声,望着孩子发了半天呆,只好悄悄的圈在了康明禹身边。 康明禹闭着眼睛,内心极其悲哀,脑子里一会是夏茗,一会是媛媛,搅得他心潮起伏,波涛翻滚,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接连三天的收割,运输,打场,扬场,码草垛,连轴转高强度的劳动,把一个管理着年产值五千万矿山的年轻矿长弄的筋疲力尽,浑身稀软,连说话都没有半丝力气了。康明禹家的夏收总算在大伙的帮助下结束了,而其他的家庭,可能还得再忙个把月才能完毕。按康明禹的想法,其实出钱雇人来干是最划算的,他也不在乎这么几个钱。但庄家人就那么点朴素想头,只要谁家有困难,就先帮谁家。被帮的人家只要管饭就可以了,要是有点酒解解乏,干起活来一点都不惜力气。谁要是仗着有钱,雇外人来干,那就是看不起全村的人,不愿和村子的人交往的意思。同时,也就是你要想当地主的意思,打算剥削父老乡亲。反过来,有人帮忙,帮忙的人多,越就显得你在父老乡亲心目中人缘好,有威信。 总算结束了,康明禹把全身清洗后,只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铺了张草席,躺在场边杏树下的绿荫里,抓着熟睡的小女儿的手,守着场上烈日下晒着的新麦。杏子熟了,一颗一颗从树上掉下来。母亲带着儿子一颗一颗拣起来,装在篮子里,挑了几个好的,叫儿子用小手掬着,放在康明禹的头旁。妻子在场边的空地上,把母亲拣来的杏子一个个掰开,分成两半,晒在地上,也好过几天回收杏干。父亲抽着老烟锅,不时的咳嗽,间或把抽完的烟锅放在鞋底上敲起,很有成就感的惬意的看着这一切。 康明禹把杏子放在嘴里,尽管杏子十分新鲜甜蜜,他却嚼在嘴里索然无味。脑子在想,今夜,又将是一个难捱的夜。 说真心话,康明禹是不讨厌和反感他的妻子的,这个女人勤劳善良,孝敬父母,操持家务,性格温柔,除了没有文化,乡村女人大部分的传统美德,在她身上都是具备的。倘若别人娶了这样的老婆,康明禹甚至会有羡慕的心理。又倘若康明禹婚前没有初恋的媛媛,或者后来没有挚爱的夏茗,康明禹是会和这个女人一生厮守,相濡以沫亲近到老的。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这些年来,在夏茗之前,康明禹午夜扪心,念念不忘的是媛媛,即使有了夏茗,寂寥深夜,思念的却还是媛媛。那种情愫深处刻骨铭心的思念,让他魂牵梦萦近乎发疯。回想当初媛媛的无情拒绝,以及自己象困兽一样奔走呼号在原野上的情景,内心就有一种切齿痛恨。 但那时候,他不懂得报复,他只知道赌气。被媛媛拒绝后,他在父母的逼迫下,一赌气和这个女人成了亲。康明禹和妻子从见第一面到成亲结婚,到两人睡到一张土炕上,前后只有十三天时间。新婚之夜,对着容貌秀丽的妻子,酩酊大醉的康明禹号啕痛哭。呜咽悲恸又泣不成声,弄的闹新房的人面面相觑,惊诧莫名不知所以。 新婚第三夜,在笨拙完成了由少年到成年的人生转折之后,没有体味到人类性爱丝毫快意的康明禹,结束了又一次的传宗接代任务后,打点行装,迎着半夜的星光,从沟壑纵横的黄土原来到山下,趟过泾河,一路南行,去了秦岭脚下的三号矿。那时候,他是为了开创和探讨人生中新活法的境界,也是为了躲避生命中那令人难以承受的难言的床第之苦。 人生境界的提高,生命质量的跃升,生存方式的改变,却难以改变这勉强进行人性交和的尴尬局面,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生活了。 康明禹害怕夜晚的来临,害怕夜里那望着孩子痴迷的目光,害怕那目光中的热切期待;更害怕那半夜里辗转反侧的躯体,还有那一声声的长吁短叹。康明禹是成熟的男人了,他明白一个女人常年拉扯着孩子的艰辛,也明白独守空房活寡般的孤寂凄凉,就好比焚烧灵魂一般让人忧愤煎熬。 下午,田方从县城回来了,媛媛也回来了,两人一起来到康明禹的家。一见面,康明禹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目光在媛媛身上游历,已经开始夸赞田方:“你是及时雨呀,知我者,田方也。” 田方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我是回来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顺便送媛媛回来。” 康明禹兴高采烈,对媛媛说:“你早该回来,我在家,你怎么也给我点见面的机会吧,是不是?” 媛媛没有回答,笑的很勉强。田方似乎有事,瞥了一眼康明禹的父母和妻子,说:“进窑再说吧,外面太热。” 进了窑洞,康明禹一面倒茶,就一面迫不及待的问:“出啥事了,这么神乎其乎的?对了,哪个二百五怎么没有来?” 田方见康明禹说的是本地方言,也用方言埋怨的说:“你创祸了,明知是个二百五,你惹他干啥?” 康明禹不明就里:“我咋了,我怎么惹哪个二百五了?” 媛媛插话说:“算了,田方,那不怪明禹,与明禹没关系。” 天方懊恼的说:“我知道,这不是和明禹说嘛。” 康明禹瞪起眼睛:“到底咋回事嘛,你们说清楚,与我有啥关系?” 田方沉默了一会,在康明禹的催促下,说:“媛媛被刘刚个混蛋给打了。” 康明禹忽然就愣了,眼睛直盯着媛媛看了半天,又转向田方:“为啥?咋回事?” 田方生气的说:“就是咱们见了一面,这个混蛋回家就和媛媛吵,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康明禹气乎乎地质问:“这又是为啥,啊?见面时他也在嘛,我们没有啥呀?你两个也在场,我也没说啥,他犯啥病哩?” 媛媛看康明禹非常生气,也带气说:“好了,你们不要说了行不行?说点别的不行吗?” 康明禹却不依不饶,一口回绝了媛媛:“不行。”还继续质问田方:“你当时在干啥?王八蛋打媛媛,你咋不管?” 田方苦笑着回答:“打完了我才知道的,再说,人家是两口子,我就是在场,我咋管?” 康明禹撇起嘴,满是嘲讽的脸上充满蔑视:“吆呵,管不了?”突然大声喊道,“我要是在,他狗日的别想活。我告诉你田方,你这些年,就是一直想做老好人。你既然不管媛媛的死活,你为啥当初要和我争她呢?如果没有你,媛媛现在就是我的老婆,用得着受哪个狗日的混蛋的气,还能挨打吗?” 田方也脸涨的通红,声音也气不打一处的提高:“这能怪我吗,我们谁又是最后决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呢?你骂我,我自己也痛苦--不堪呀。” 媛媛的眼泪都出来了,生气地带着将要哭的声音喊:“康明禹,田方,我的事不要你们管,你们不要吵不行吗?我的事不要你们操心,与你们没有关系。” 康明禹却毫不理会,接过话头,用戏谑和挖苦的口气说:“当然和我没有关系,我为啥要管呢,我一个农村户口的农民,我凭啥管你的事呢。你们城里人的事,与我一个乡巴佬有啥关系呢?” 田方已经平静下来,见康明禹气的胡说八道,把陈谷子烂麻子的事都搬了出来。担心说出更难听的,就劝道:“明禹,你怎么胡说起来了,你就不能冷静一点?” 媛媛听了康明禹的话,想起当初一个城市户口,就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已经过去多年了,康明禹还要提起,不禁气的泪流满面,意乱神迷,对田方嘶喊道:“你不要管,叫他说。看他还有啥。” 康明禹怒不可遏,口气刁钻蛮横:“我肯定要说,你爸你妈当时嫌我农村户口,没有工作,一心要把你嫁给城市户口而有工作的田方,可人家不要你。我还想着你最后肯定是我的,可是没想到,你把我象落水狗一样,一脚踢出了门。”缓了口气,声音又提高了。“你爸你妈是势力眼,你也一样。” 媛媛一时哭出了声,双手捂着脸,呜咽说:“康明禹,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还不行吗?你们要是这样,那你们吵去吧,你既然这么恨我,那我走。” 田方见康明禹的妻子在院子里茫然不知所措的观望,一把拽住了要出门的媛媛,轻声说:“不要这样,别走,有人看着呢。” 媛媛就又回到炕头坐下,摸着眼泪压抑地啜泣。 田方见康明禹长叹一声,本来对每句话都把自己扯在里面的不满也散了,埋怨说:“你这个人,关键时刻,就稳不住了,不管咋说,我们的事还用吵闹吗?你呀!还是这个臭脾气,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康明禹长叹了一声:“我也是气糊涂了,没事,你不要怪我。”回身对媛媛说,“你也不要怪我,我就这德行,你知道的。来,让我看看,王八蛋伤你那儿了。” 媛媛扭捏着并不让看,康明禹拉住媛媛的手,一把捋起袖子,白皙的胳膊上几处青斑。又扳过肩膀,不管媛媛的极力反对,猛揭起衣服,后背上也伤痕累累,新伤压着旧伤,粉红的胸罩还遮着掖下半个青斑。才明白刘刚还是个虐待狂,不知这些年,媛媛吃了多少苦。刚想发作,又控制住了。手指轻点着伤处,嘴里咬牙切齿骂道:“这狗日的,不得好死。等着,我收拾他。” 田方有些感慨康明禹是真男子,敢爱敢恨。象这样直接对女人捋袖揭衣的动作,当别人面,他就不敢做。而康明禹做了,却好象十分自然,没有半点亵渎的意思。当下说:“干啥呢,我还在这呢,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康明禹这才拉下媛媛的衣服,依然骂:“狗日的,有他好看的。” 媛媛却趴在炕头泣不成声,肩膀剧烈的抽动,抽噎的不能自己。 田方知道其实康明禹刚才的一番动作,没有一丝娇柔操作,让 (: ) 焚烧灵魂 第 6 部分阅读 康明禹这才拉下媛媛的衣服,依然骂:“狗日的,有他好看的。” 媛媛却趴在炕头泣不成声,肩膀剧烈的抽动,抽噎的不能自己。 田方知道其实康明禹刚才的一番动作,没有一丝娇柔操作,让媛媛极其感动。媛媛能够这样哭泣,正是抒发她的委屈。想过去劝说两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康明禹倒是简单,大不咧咧的说:“算了,哭啥哩,那时候,嫁给我多好,偏听你爸你妈的话,嫁给了你哪个混蛋爷,看你这个混蛋爷,把你折腾成啥样了?” 天方刚皱起眉头埋怨说:“你,怎么……” 却见媛媛猛地直起腰,已停了哭泣,瞪着康明禹,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跳下炕,冲了过去,小拳头咚咚地捶着康明禹,捶着捶着又要哭。康明禹还是一副赖皮样,无所谓地说:“好了好了,你哪个爷,我看人不行。你等着,我收拾他。” 媛媛似哭非哭的又捶了一拳,口里哼唧道:“你呀,坏死了。” 田方也笑出了声,开始劝解两人。 夜幕降临,从院子望去,四方的天上星斗闪烁,地坑边缘树木婀娜。三人摆开摊子,准备喝上两口,没想,一会就又来了三五个人,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于是,就交杯换盏,吆五喝六的喝了起来。同时谈论着小时侯最被看好的康明禹、田方和媛媛,如今果真不假,田方已经是电力局的主任了,媛媛也在商业局工作,就是康明禹,出外打工也干的不错。 因为对康明禹的底细不了解,大家都对田方礼敬有加,对媛媛也期望很高,都祝愿他们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同时祝愿康明禹早日发财,成为大款。 田方因为全家都在城市,老家已经没有住的地方,晚上就住在康明禹家。两人把媛媛送到家门口,返回来时,已经快夜间一点了。聊了几句,田方催着康明禹去休息,眼睛里眨巴出的意思康明禹太明白了,然而,这恰恰是康明禹忧愁的事。就直接问田方:“你如果不想和老婆干那事,可老婆想要干,你咋办?” 田方愣了一时,诧异地问:“怎么问这个事,不想干就不干了,这有啥难的?” 康明禹愁眉苦脸地说:“如果你不忍心回绝呢,你咋办?” 田方感觉不可思议,说:“那你干不就得了,还用想?” 康明禹无可奈何地说:“我也这么想的,可下面不争气,一点没反应呐。” 田方拉近康明禹,把嘴附在耳朵上:“……” 康明禹苦笑着点点头:“我试一下看。你睡。” 第十三章: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十三 早早起来,康明禹就连拉带扯的叫醒了睡梦中的田方,理也不理田方哈欠连天的埋怨,强行拽了田方清晨去散步。两人步行在乡间阡陌上,领略着这夏收时节晨曦中的原野景色。 晨光初照,东方天际一抹彤黄的朝阳冉冉升起时,地平线上缭绕着光彩夺目的云霞,把一片即将收割的麦田映的金黄灿烂;一望无垠的辽阔原野上,尺把高的绿油油的玉米,还有匍匐在地碧绿的瓜田,与金黄的沉甸甸的麦田,展现出一副美丽的田园景色;通彻纯净的湛蓝天空里,偶尔飞过一群麻雀,落在田边的树枝上,唧唧喳喳叫个不必停,呼唤着乡村静谧的清晨。而早起的人已经在微有薄雾的田间地头开始辛勤劳作了。 田方有些陶醉于这丰收中的乡村风景,抬手看看表,对康明禹说:“才五点呐。我还以为我们两个起得早,可一看人家,都已经劳动半天了。” 康明禹也似乎有些沉醉,正出神的了望着远方天边的云霞,朝阳照在他的脸庞上,熠熠生辉着烂漫的红光。许久,对田方道:“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 田方摸不清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话,还是有感而发,只好感叹说:“美不胜收呐,我第一次发现,老家是如此的美丽!” 康明禹语气淡漠的说:“是啊,一派美丽的田园美景。这样的美景,也只有脱离了土地的人才能感觉和发现。” 田方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康明禹话里有讽刺的意味。以为康明禹对自己这个后来凭父亲进了城的人心怀芥蒂,因为,现在两个人中,只有他是真正脱离了土地的人。想要反驳几句,又忍住了。 康明禹没有理会田方的表情,迎着朝阳,声音深沉悠远:“我没有说你,你不要多心,我说的是整个农村的现实。” 田方不解而惊讶:“整个农村的现实?什么意思?” 康明禹放眼四望,说:“譬如说,这美丽的田野,我们在这里欣赏的是美丽景色,为的是赏心悦目;而那些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的人,他们,却为的是一日三餐哪。我们是吃饱无事,可以吟风弄月;他们却饥肠辘辘,终日劳筋动骨哪。”顿了一下,又说,“所以,我说,这样的美景只有脱离了土地的人才会感觉和发现,说的是那些没有触摸过庄稼的人。他们的先祖或者祖先,谁不是从土地上走出来的呢。可看不起农民的人,恰好就是这些人。” 田方深有同感,听这么一说,点点头:“对啊,人最早不就都依靠土地生活吗。但你说人家没有触摸过庄稼,也太以偏概全了吧?” 康明禹冷冷的说:“他们吃的是粮食,可从不触摸庄稼。他们能看到田园丰收的美景,看不到辛劳耕作的身影。这些人,一旦脱离了土地,往往会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无病呻吟。” 田方被这样的话语深深震撼,扭过头蓦然看去,康明禹棱角分明的脸被初升的旭日映出一圈金黄的轮廓,无形中显示出一种严肃冷峻来。田方不觉笑了,说:“你也太偏激了吧,政策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康明禹也是点点头,显得有些激动:“政策是好了,可执行政策的人好了没有?那些人,他们自称是公仆,”说着用手四下一指,“可你看看这些被他们尊为主人的人,却又是怎样的一群芸芸众生呢?真正能够大声疾呼‘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有识之士又有几多呢?” 田方被驳的一时无话。 而康明禹语气也激越了些:“农民,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一出生,生命就赋予了你一生的悲哀。那是一个摸不掉,刮不去的生命烙印,将伴随着你终生的边缘化的社会生活。他们所创造的劳动成果,被社会资本变相掠夺而变得毫无价值。自盘古开天以来就一直扮演着奴隶的角色,连奴才都算不上?” 田方还是觉得康明禹过于偏激,问:“那谁才算得上奴才呢?” 康明禹顺口回答:“就是那些所谓的看不起农民,自认为比农民强的人。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应该算实实在在的奴才。” 田方忽然觉得这家伙连自己也包括在内,毫不留情,辛辣刻薄一网打尽。细想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也确实如此,不由吭哧笑了,调侃道:“就你忧国忧民,悲鸣苍生,一副关怀天下的凌云壮志。你这样的人要做一方官员,恐怕大有作为吧?” 康明禹眼睛反瞟着田方,嘴角又充满嘲讽:“你不想想,我这样的人,人家能让你当官吗?” 田方被这样的回答逗的一笑,他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沉默了半会,笑问:“昨晚咋样,有收获吗?” 康明禹怔了一下,才明白田方说的什么事,听田方用土话讲,有些不好意思,遂点点头也用土话说:“成了。他妈的,干这么个事,还要发挥想像力。不过,挺有用的。”接着叹息一声,“这也是人类的悲哀呀,连夫妻做爱都要靠想像来骗自己。我悲哀呐。” 田方好像也被触动了什么,幽幽的说:“有些事,要看开些,人,没有百分百称心如意的。” 康明禹满脸惊鄂,斜了眼问:“你,是不是也这样,靠想像?和你媳妇?做爱?” 田方脸红了,显得有点尴尬,勉强笑道:“彼此彼此,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 康明禹哈哈笑了:“你老实讲,你想像中的做爱对象是谁?是媛媛吧?” 田方生气的翻了个白眼,说:“你咋这么无聊呢,这重要吗?” 康明禹一本正经的说:“咋不重要,你们家当初不要媛媛,害的媛媛现在这个样子,你凭啥想人家嘛?想谁都行,不许你想媛媛。” 田方突然大怒,气冲冲的喊:“康明禹,你讲不讲理,我想谁,那是我的自由,你凭啥管?你可以想,我就不能想了?你也太霸道了吧。” 康明禹没有理暴怒的田方,自己掏出烟,点了一支,长吐一口浓烟,斜昂了头,眼角瞄着田方,撇嘴笑问田方:“咋,生气了?” 田方冷着脸一声不吭。 康明禹就嬉皮笑脸的搂住田方肩膀:“好好好,你想,你想,想一想有啥事嘛。” 田方推了一把康明禹:“去,滚吧你。” 康明禹没有被推开,却换了口气,认真的说:“田方,你说,我能离婚吗?” 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田方猛的挣开出来,死死盯了康明禹看,一脸的吃惊:“……你,说啥,离婚?……” 康明禹没有吭声,只是迎着田方的目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 两人互相对望,四野的空气恰似凝固了一般,静的没有半丝声气。大半晌,田方才摇了摇头,口里迸出一句:“不可能。” 话刚出口,康明禹就急迫的问:“为啥?” 田方面无表情,眺望着远处大地上影影绰绰升腾起的水汽,语气淡泊的象白开水:“你如果不想再回这个地方,你就离。” 康明禹脑袋轰然一响,无力的垂下了一下头,复又抬起头来,脸上一派凄惨悲凉。眼睛顺着田方眺望的方向出神无言。田方看在眼里,心里也就产生了几分怜悯,同时也在内心悲哀着同样的悲哀。暗想自己又何尝不想离婚呢,和康明禹一样,他们都是无奈不辛的婚姻,可为什么却都挣脱不了这样的禁锢。心中感慨五千年道德文明对人的束缚,难道造就的就是这名利场的藩篱桎梏。 康明禹懊丧苍凉的说:“你我一样。我们牺牲了自己,可我们为谁牺牲,为什么牺牲,我们都不明白呀。” 田方以为是昨天媛媛的事刺激了康明禹,以为他是为了媛媛打算不顾一切,想要离婚。就开导说:“是啊,可离婚太难了。你想过没有,你一旦离婚,你还能在村里呆下去吗?你也可以不管这些,可以永远不回来,可你的父母呢,你的儿女呢?他们,能和你一样,也浪迹他乡?还有,你总有一天要老,老了你回不回来,难道就打算埋骨他乡?不说这些,你的父母去世,你要不要安葬,要不要大伙帮忙?你媳妇的舅家就是我们田家人,都在一个村子,到时候,谁会帮你这个外姓的所谓的陈世美?这些都不说,你媳妇没有啥过错,你想,你要离婚,你媳妇会答应吗?你要明白,她要坚决不离婚,拖都把你拖死了。” 康明禹遥望着远方的天际,静静的听完,两眼隐藏着无限的哀伤,好半天,才猛地把烟头丢在地上,狠狠的用脚踩灭。 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远近都是忙碌的身影,来来往往相互打着招呼。康明禹说:“回吧,一会我们去看看支书爷。我回家还没有到人家去报道呢。” 回家洗漱过后,又磨蹭了好一会,两人方才带了份礼品,向全村的最高首脑——村支书家走去。半路上碰见田保义,想要一同去,被康明禹婉辞拒绝了。康明禹不愿田保义在村支书面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是保镖加跟班的身份。那样,支书爷心里会不舒服的。在村子里,田家的人,什么时候也不能被外姓人呼来唤去。 村支书是田方的二爷,在村子里,不管外姓还是田姓的人,象康明禹和田方一般年龄的都叫他支书爷。康明禹其实不愿意,每次回家都必须要拜访这村内的第一家庭,但乡村文明的潜规则自己又难以违背。拖了好几天,现在有了田方的陪同,只好硬着头皮去上门拜访。支书爷家的夏收比康明禹家早一天结束,此刻他坐在房前的一把古老藤椅上,头上有浓荫遮盖,面前茶几上半包香烟,正抽着烟悠闲的品茶。听到康明禹一声“支书爷”,方起身站起来,看到一旁的田方,马上笑容可掬,嘴里招呼起来:“方方呀,哦,明禹,哎呀,两个崽娃子,快来。” 田方问了一声:“二爷还好吧。” 在支书爷的连连回答的好声中,康明禹把带的礼品放在茶几下,爽朗的笑着说:“年过了后就再没有见你老人家,你还是那么红光满面,宝相更见庄严呀?” 支书爷呵呵笑着要给两人倒茶,看康明禹抢过了杯子自己倒了起来,就笑着说:“你个崽娃子,就爱说笑,我老汉有啥宝相嘛,还庄严啥呢。” 康明禹倒了两杯茶,不忘给支书爷也添上水,然后拿出自己的烟,恭敬的递了过去,口里说:“回来几天了,收麦子忙,没有顾得上来看你老人家,你可不要见怪我吆。” 支书爷凑过去,等康明禹给他点着了火,吸了一口才说:“我也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想去你那里讨酒喝呢。哎,可惜我老了,腿脚不方便呀。你来看我老汉,委屈了你呀。” 康明禹听出话里有话,无非是你明禹现在翅膀硬了,回来几天也不过来打个招呼。现在来了,是不是还显得委屈。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这老汉对人情世故可谓洞若观火。忙说:“哎呀,你是我们德高望重的支书爷呀,能得到你的接见,我三生有幸呐,怎么会委屈呢。” 田方见二爷假话连篇,一语双关,句句含刺,却说的倍是真切,语重心长。不觉好笑,就说:“二爷,我看你腿脚好好的么,怎么就不方便了,说不方便,怕是不方便放下你支书的大驾吧?人家明禹来看你,你,咋就作假起来了。” 支书爷板起脸瞥了一眼田方,胡茬一片银白:“胡说啥呢,你个崽娃子,二爷老了,就是腿脚不方便么。能和你娃娃比?你啥时回来的,咋就不见你的人影?” 田方见又追查起了自己的方程,只好说是昨天,是送了媛媛才回来的。 支书爷就有些不高兴:“你个崽娃子,进了城就记不起二爷了。回来了,也不到家里来住,跑那里疯去了。” 康明禹连忙说:“支书爷,你不要怪田方了。是我嫌太晚了,就让田方胡乱在我那住了一夜。怕打搅你休息呀。这不,大清早我们就向你报道来了。” 支书爷这才又笑了,对田方说:“你看人家明禹,多会说话。你一回来,人家就陪你来看我。你呀,已经是主任了,当官了,也没有个官样子。明禹呐,你能记得爷,爷高兴。” 田方明白二爷话外奚落康明禹的味道,他却不买帐,顺着话题的表面意思调侃道:“你当然说明禹好呀。明禹原先也打算今天来看望你。他刚收完麦子嘛。你看,人家给你带了多少东西呢,又是烟,又是酒的……”说着向康明禹直眨巴眼睛。 康明禹打断了田方的话说:“算了,田方,你欺负支书爷,可不要连我也折煞呀。一点东西,不成敬意,就请支书爷笑纳了。” 支书爷也就不再和田方开玩笑,转而问田方的父母兄弟还好不好。田方这才正经八百的开始和二爷说话。 六十年代末期,国家为了扩充基层管理干部,曾经吸收过一批工农兵干部。那时,田方的二爷是大队支书,是他最终选择推荐了已经结婚的田方父亲。当时,康明禹的父亲也是极有希望的人选之一,但在村支部的推荐会上,却最先被支书爷给刷了下来。所以,康明禹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过他这一切,告诫他田家的人靠不住,只保持表面和谐就可以了。待到后来,长大的康明禹因为和媛媛的情殇,每每想起自己这个农民的身份,幻想早先如果是父亲被顺利推荐,那靠父亲进城并且能上大学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田方了。倘若真是那样,或许就没有自己后来和媛媛的劳燕分飞,也就没有现在的午夜揪心,痛苦不堪。正是因为这个,在康明禹的内心深处,总对这个表面和蔼可亲的支书爷心存芥蒂。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康明禹站起来说来要回家,支书爷的一句“我这里酒不好,就少喝些”,让两人听了,到不好走了,只好乖乖留下陪支书爷喝了起来。七十多岁的支书爷喝起廉价的白酒,象喝凉水一样,把两个年轻人陪同的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两人都有些微醉的感觉。溜达着往回家走时,却见媛媛的母亲风急火燎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垂手顿足的说:刘刚从县城带了一帮人,要强行接媛媛回城,媛媛不愿意,闹的不可开交,已经打起来了。 康明禹一听媛媛被打,顿时怒火冲天,大喊:这还了得。招呼一声田方,向媛媛家狂奔而去。‘ 康明禹和田方一前一后,转过小半个胡同,就看见媛媛家门口停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媛媛正被刘刚扯住头发,使劲从土门洞里往出拽。媛媛弯着腰,撅起屁股用尽全力向后倒,四五个年轻人在一旁起哄,都穿的花花绿绿的,打扮的象流氓。媛媛最终被刘刚拽了出来,已经满身是土,头发蓬乱,犹在无助的嘶喊哭泣。刘刚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掐着媛媛的脖子,猛的向土墙上撞去。这样接二连三,媛媛就有些两眼翻白,浑身软软的站不住,要顺着墙溜下去。刘刚却还使劲往上一拎,接着又是非常猛烈的一撞。媛媛的头被撞后,也就耷拉歪到了一边,眼睛白森森的直了起来…… 康明禹看的心胆俱裂,怒火中烧而有痛惜不已,连喊一声都忘了。急切中,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使尽全身力气,对着刘刚的太阳穴,猛的就是一拳。 “砰”的一声脆响,就象西瓜被猛烈砸碎的声音。刘刚晃了两晃,翻眼瞟了瞟康明禹,松开了还抓着媛媛双手,轰然一下到在地上。 第十四章:为恋人大打出手 十四 媛媛在被刘刚放开的刹那,顺着土墙稀软的滑溜了下去。康明禹一把揽在怀里,心如刀割,叫了声“媛媛”。田方见媛媛受伤如此,也是痛惜不已。当下冲过去,对倒在地上的刘刚又是狠狠的踢了几脚。见刘刚没有反应,以为死了,就对康明禹说:“这个王八蛋,死了。” 媛媛已经缓过气来,眼看了一眼康明禹,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无声溢出。康明禹听田方说刘刚死了,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多少年的生死经历,已经养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见媛媛没事,还是轻轻把媛媛放在地上,回过身,站了起来,盯着几个混混死死地看。 田方已经方寸大乱,惊慌失措的茫然四顾。一帮混混也张皇失措,面面相觑。地上的刘刚却挣扎了一下,猛的起身,对着田方的面庞就是一拳。田方猝不及防,眼冒金星,扑通向后仰到。刘刚咬牙切齿,又恶狠狠地扑向康明禹。 康明禹在刘刚起身时已经有了提防,看这家伙要拼命,也正合了要残酷教训的意。决心不留情面,狠下辣手。见刘刚拳头快到面前,伸臂一个架隔,单手反剪,另一只手同时卡住了刘刚的脖颈,嘴里牙关错开紧咬,一手往上,一手向下,两手同时发力。刘刚还待挣扎时,就听咯嘣一响,“啊”的惨叫一声,腰身无力的弯了下去。康明禹还不解气,脚下又是一个横带,刘刚被砰的摔出身外。半天挣扎着跪起时,左臂已经耷拉耷拉的前后晃动了。康明禹这时红了眼,还要箭步过去,想一不做,二不休。田方从地上起来,一看这样,立即死死箍住了康明禹的腰。 刘刚左臂已被卸了关节,只用右手撑着跪在地上,呼天抢地,痛苦哀号,大声叫骂着同来的混混,鼓动他们和康明禹拼命。混混们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一声,一个个张牙舞爪,三面围了过来。还有从腰间拔出砍刀,一步步逼近康明禹。 康明禹被田方搂住了腰,想要动作也难。看危险即刻临近,也就不管田方能否承受得了,猛的往下一蹲,脚下使劲,用了一个大甩,把田方摔出一米开外。见举刀的混混已近身前,扭头躲过,那家伙也机灵,见一刀不中,急忙抽刀,盯着康明禹,侍机再动。康明禹虽然年纪轻轻,却经历繁复,多少次生命都已经灵魂出窍游离,最后却还是奇迹生还,已是九死一生的人。内心极其强烈的自尊,让他自信有天命的护佑。不要说这么几个混混,纵是人多势众,他也临危不惧。 几个小混混在刘刚的混骂中把康明禹围了起来。但刚才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康明禹就制服了刘刚和抛开田方,让几人心存畏惧。而刘刚声嘶力竭的嚎骂又让他们放不下面子,感觉丢不起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田方不知怎么就递给康明禹一块砖头,看还在声嘶力竭鼓动混混的刘刚,就过去摁住了,把手里的半块砖给举到头顶,狞起脸,口里恶狠狠地说:“你再喊一声,我一砖拍死你。”刘刚果然不再吱声,只口里还轻微的哼哼叽叽。 康明禹拿起砖头,半举过肩,狂吼一声:“谁不想活,你过来。”田方捎眼望去,见康明禹两眼血红,目光中杀气凛冽,偏咬着牙关,面目狰狞恐怖,简直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心里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看康明禹摆出不要命的样子,几个混混心中发怯,都被镇住了。一时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媛媛突然冲到身后,扳着康明禹的胳膊,有气无力的哭喊:“明禹,让他们走。”康明禹回身,瞧媛媛脸上乌眉灶眼的,一个美丽妩媚的人被糟蹋的邋遢不堪,,犹自泪如泉涌,绝望的痛不欲生。看的他自己也泪花喷溅,双眼蒙胧。仰天长长叹息一声,只把媛媛紧紧拥在怀里,手中的砖头也自然掉落在地,对田方冷冷说道:“你让他们走,不然,我就要痛下杀手。” 田方已经恢复了清醒,看康明禹被激发的神智错乱,担心他一会又不管不顾,恣意妄为,就对那些混混大吼:“还不快滚,要等死啊?” 几人这才搀扶了刘刚,刘刚满怀仇恨的瞄着紧抱在一起的康明禹和媛媛,牙缝里蹦出一句“走着眺”的话。上了车,却是一刻没有耽搁,发动车子走了。 媛媛妈从田里叫了媛媛爸,这才气喘吁吁赶了回来。村子里其他的人也陆续赶来了,其中就有康明禹的父亲。瞧见媛媛和康明禹神情悲怆的紧紧拥抱在一起,媛媛爸狠狠地捶了一下腿,媛媛妈则吃惊的叫喊:“哎呀,媛媛,明禹,你两放手呀。青天白日的,这么搂在一起,人家看笑话呢。” 康明禹慢慢放开媛媛,替他用手梳理了几把头发,温声叽咕两声后,才缓缓回过身,望着媛媛爸和媛媛妈,满脸惨然一笑。说“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一心把媛媛嫁给城里人。媛媛现在被送进了火坑,你们满意了吧。”说罢转身,孑然而去。 媛媛被这句话牵动了心底的痛悔衷肠,“哇”的一声嘶嚎起来。 田方留了下来,劝说众人都回了家。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媛媛父母的激动情绪,方又接着温言细语,娓娓劝说媛媛,看媛媛梳洗后换了衣服,渐渐也平静了下来,正打算要离开时,媛媛却说:“田方,我要离婚。” 一句话,好似巨石掀浪,晴空霹雳,田方忽然呆了。这话,康明禹一大早就和自己商量过,此刻,媛媛也说出离婚这样的话。田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内心只是隐隐做痛,不觉就沉默了。 康明禹回家,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倚在炕头抽烟。脑子里一会是夏茗蔚然灿烂的星眸皓齿;一会是媛媛楚楚可怜的梨花带雨。搞的他心烦意乱,狂躁不安,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想起自己这些年艰苦打拼,结果却是形单影只,孤身寂寥。眼里也就泪光晶莹,心内愈发沉重压抑。妻子看他这样狂躁不已,没有敢问,悄悄拎个暖瓶放下,噤声噤气的,就再也没有进窑洞。 康明禹躺了一会,拿出笔和稿纸,打算写北子口矿山的筹建计划。提笔写下: 《关于北子口铅锌矿的开发筹建纲要》 一、总纲 到这里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只好握着笔,呆呆的出神。 田方被媛媛的父母留下吃了晚饭,饭后又安慰了半天媛媛。两人虽然谁也没有再提起离婚的话题,但田方把康明禹和媛媛同时提出离婚的话反复思量着,心里时不时的泛上一丝酸楚。看两人今天拥在一起,撕心裂肺的悲伤。也不管乡亲们如何看待,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知道两人是一起商量过的,还是偶然同时提出。思前想后,反复揣摩,也没有个所以然,心情不禁沉重起来。强扮着笑脸告辞出来,一路默默地到了康明禹家。 见康明禹板着脸不理他,田方只好主动招呼,问吃饭了没有。 康明禹似乎气还没有消,恼怒的说:“你这人总是雨后送伞,爱做那些个于事无补的事。有意思吗?” 田方苦笑着谄谄说:“都过去了,媛媛也没事,你就不要生气了……” 康明禹一口打断,直瞪着田方:“要是有事,我还能和你这样说话?媛媛要真有意外,我让他们狗日的殉葬。还有你,你也不反省反省,没有你,媛媛能到这个地步。还去假装好人,你虚不虚哪?你和媛媛的父母一样,现在已经媛媛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田方被骂的哑口无言,难以反驳。和康明禹,他也只有在媛媛这件事上说不起话。自从媛媛结婚后,两人如果提起媛媛,目光相对时,在康明禹锐利的直视下,田方总感觉抬不起头来。 康明禹还在义愤填膺的喋喋不休:“追逐于前,抛却于后,这也是你田方的作为。始好终弃,何以对人。始作俑者……” 田方被骂的犹如狗血淋头,狼狈不堪,却还是默默忍耐着。一直等到康明禹骂人的语言用尽,好像还在搜肠刮肚往外挤时。田方乘机说:“面对现实吧,你就现在一口吃了我也没有用。”见康明禹要反驳,立即接着说,“要提防刘刚报复,我们不怕,可媛媛呢?” 康明禹眼神一扬:“他还敢报复,我今天放过他,留他一条狗命,他还敢报复?” 田方见康明禹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就烦乱的又说:“你听我说,我说的是媛媛,他如果报复媛媛呢,拿媛媛来出气呢?” 康明禹这才听清楚了,是刘刚报复媛媛,一时愣了。想来也是,按今天自己的作为,简直就是欺男霸女呀。不光收拾了人家老公,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当众搂抱着人家名正言顺的妻子。就连媛媛的父母都感觉羞愧难当,刘刚会安然咽下这口恶气。将心比心,换了刘刚是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狂揍一顿,老婆竟然当面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不说自己,换谁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刘刚要报复媛媛,自己就有些无能为力。不要说自己山水远隔,就是在同一城市,也不可能时刻守在媛媛身边。人家是夫妻呀!想到这里,他也束手无策,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鲁莽,问田方:“你说怎么办?” 田方猛然想起媛媛说过要离婚的话,但他不想告诉康明禹,他想再看看,看看媛媛的最后决定。所以就懊恼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闯的祸,你善后。” 康明禹听田方这样说,就不太高兴了,觑眼问:“我闯的祸?……这么说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什么意思?我能眼看着媛媛被狗日的给弄死?如果换了你,你会吗?” 田方见话被康明禹抓了把柄,只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办法呀。” 康明禹无可奈何了,赖皮的说:“我不管,你和媛媛都在城里,你应该帮媛媛,不管怎样,媛媛不能再受折磨。刘刚如果还打骂媛媛,我唯你是问。”说着向后仰在炕上,双手后抱着脑袋,仰望窑顶,叹了口气。“刘刚这狗日的咋不报复我呢。” 田方见这家伙关键时刻就耍无赖,颇为生气,口气冷漠的象深秋的寒霜:“你以为,刘刚会放过你,会甘心接受这样的屈辱。国家仇,民族恨,夺妻之辱,任何男人都会誓死相争。何况,刘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以为,他的脑袋是那么好剃的?”说完,无声的盯了康明禹看。 康明禹听完,反过来把田方的话品位了一番,对刘刚,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但田方话里的“夺妻之辱”让他觉得不舒服:“说什么哪,什么‘夺妻之辱’?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和媛媛是清清白白的,你想到那了?” 田方脸上有了少有的嘲讽,嘴角一哂道:“你说的我信,可刘刚会不会信?他根本就不相信媛媛是清白的。” 康明禹呼的坐起:“你是不是以前被刘刚误会过,他认为你和媛媛不清不白?啊,我明白了,刘刚一直误会的是你呀。好啊,这下,刘刚误会的该是我了,你可以解脱了。哼,就叫他误会我吧,我不怕。” 田方苦恼的摇摇头,语气忧郁的说:“他误会我们两都没有关系,我们谁又会怕他。关键是他不相信媛媛的清白。加上今天这么一闹,他更不相信媛媛了,他会拿这些来报复媛媛的。媛媛总不能放弃工作,不在城里上班吧,何况,人家是两口子呀。” 康明禹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对,那媛媛怎么办?” 田方深叹了口气:“我想了一下,只有给刘刚好好的给个台阶,让他体面的下来,媛媛才不至于吃大亏。唉!” 康明禹顺着话音说:“那我去,我知道这些混混好面子。他们出来混,就靠那么点面子,今天叫我们把威风给打尽了,今后在人面前不好混了。行,我去给他们道歉,请他们吃个赔罪饭,也好让他们顺顺气。他妈的,只要刘刚放过媛媛,我就装这一回孙子。” 田方却摆摆手,真切诚挚的说:“这些事,还是我来吧,你性气太高,看不起的人,你从不放在眼里,能对那些手下败将忍气吞声?还是我去吧,一切为了媛媛。” 康明禹担心的问:“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吧,我听说江湖的那一套赔罪方式,就是最大限度的羞辱折磨人?” 田方目光深远笃定:“我以电力局的名义请他们,相信他们也会给点面子的。他们,谁没有老小在城里呢。明天,我就回城,” 康明禹真诚的说:“委屈你了!” 田方点点头,眼神中传出的意思是:你放心。 康明禹突然就有些垂头丧气,望着院子外的天空幽幽说道:“他妈的,这事办完,我要提前回矿上。这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呆了。” 田方一大早就回城了,留下康明禹一人百爪挠心般烦乱。本来想去看望媛媛,又担心村里人说三道四的,传开了对媛媛不好。同时他也深恶痛绝媛媛的父母,不想看见他们,也就的打消了这个念头。见妻子在烧火做饭,怀里的小姑娘又哭又闹。就过去从妻子怀里接过女儿,抱着哄了起来。康明禹在院子里踱步,一边哄女儿,一边在脑子里构思《关于北子口铅锌矿的开发筹建纲要》 妻子的饭熟了,康明禹的腹稿也成熟了。客气的让妻子安排父母先吃饭,他自己却拿起笔快速疾书: 《关于北子口铅锌矿的开发筹建纲要》 一、总纲 二、可行性报告 三、设计方案 四、人员的组织结构及人员的管理规划 五、施工方案的综合筹划及组织管理 六、设备的配属规划 七、实施过程中出现重大问题的应急方案 八、安全大纲及实施细则 九、目标管理――前期,中期,远期 十、后勤保障的整体规划 十一、资金的总体筹划 ………… 没有了余外的打扰,康明禹静下心写起这些东西来,是非常轻松自如的。当然,由于北子口的特殊情况,部分地方也曾让他苦思冥想。但思考过后,思维一路坦途,挥笔疾书,文不加点,终于一气呵成。康明禹站了起来,两臂举起,伸了个懒腰。满意的看着自己思维缜密,筹划周到,文笔流畅的《纲要》文稿。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纲要》,能否成功,康明禹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但人生在世,能搏一把就必须拼搏。康明禹内心暗自给自己打气:北子口,我要征服你。 这时,田方回来了。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向康明禹讲述了请一帮混混吃饭的过程。田方告诉康明禹:刘刚左胳膊脱臼了,正在住院治疗。混混们对田方和康明禹倒没有什么,和田方在一起也挺客气,没有怎么太为难田方。但刘刚这次吃亏太大,发誓要放康明禹的血。托了哥们说,只要康明禹进县城,他就要让康明禹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决不善罢甘休。最后和刘刚哥们商议,只要康明禹肯向刘刚赔罪道歉,他们可以劝说刘刚放康明禹一马。 康明禹越听越不对头,就说:“我们是要刘刚放过媛媛,他对我怎样都行。他们不提媛媛,刘刚不答应放过媛媛,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田方显得有些疲惫:“不要急,慢慢来,先走这一步嘛。反正媛媛在娘家,刘刚他一时还顾不上。” 康明禹一口回绝:“那不行,他要答应不再欺负媛媛,我就装孙子给他道歉。他要不答应,我就先收拾几个,给刘刚一个威慑,叫他不敢轻举妄动。先礼后兵,我们已经先有礼了,那后就是兵了。” 田方刚说:“什么先礼后兵,人家人多势众,已经有了准备,就等你自投罗网呢。你沉住气……” 康明禹拍拍他肩膀:“放心,我有分寸。” 田方显得忧心忡忡:“我就担心你会这样,关键时刻,我们让一步又有什么关系呢。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就是道个歉嘛。” 康明禹胸有成竹:“放心,有我和保义在,你就看好戏吧。” 第十五章:恶人要恶人对付 十五 田方十分担心,康明禹尽管表面上答应向刘刚道歉,可知道他内心其实是极不情愿的。以康明禹的个性,要他给从不放在眼里的刘刚道歉,实在是勉为其难,况且,康明禹认为自己并没有错。担心这家伙牛脾气上来,赫然震怒之间,要和刘刚他们玉石俱焚。田方同时也担心康明禹的安全。毕竟刘刚他们人多势众,这些年拉帮结派,在县城专横跋扈,从没有吃过谁的亏。如果打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康明禹。 在去县城的路上,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置的田方思虑重重,忧心忡忡。坐在后坐的康明禹却似乎毫不在意,只简单给坐在身旁的田保义交代几句。然后就转了头,专心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田保义听了康明禹的吩咐,胸部肃然挺直,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态。田方见了,心里暗暗担心,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同时后悔叫康明禹出面。 到达县城后,康明禹在田方的办公室里稍做休息;田保义把康明禹的车开出车库,擦洗干净;田方很快安排人和刘刚他们接头,他自己在陪同康明禹聊天的同时,处理了几项具体的分内事务。 联络的人回来了,说刘刚他们十二点整抵达王母宫酒店,让康明禹和田方提前在酒店门口迎接。至于其他道歉的仪式,见面之后再进行。 随着十二点的临近,田方瞧了瞧轻松惬意,悠闲自在的康明禹,声音低沉:“我们走吧,早一点,争取主动。”他没有说早点去好迎接人家。康明禹却听的明白,啜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满不在乎的说:“急什么,还早呢。” “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田方有些焦躁。“既然给人家台阶下,我们就要表现出诚意。这样,或许他们的仪式还能简化,我们也少受些侮辱。” “你幼稚。与君子交,信义卓着;与小人交,更小人行。他们是诚心能打动的人?让我们道歉,是他们想找回面子。你就用十二分的诚心,他们也以为是我们屈服了,是怕了他们。”知道说服不了田方,康明禹只好安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心,我有分寸。” “小不忍,则乱大谋。”田方满心希望康明禹不要惹是生非,能够按刘刚他们的要求去做。好让一切能够顺利解决,就说:“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是为了媛媛。” 康明禹不置可否的一笑,没有说话。田方一再催促动身,他却不为所动,笑的莫测高深。看看时间已到,而康明禹纹丝不动,气的田方怒火中烧,脚一跺,自己先去?(: ) 焚烧灵魂 第 7 部分阅读 约合热チ送跄腹频辏得饔硪廊徊唤舨宦钠奋檠蹋慌捎叛诺础?br /> 刘刚他们倒是准时十二点到了王母宫酒店,将近二十人浩浩荡荡簇拥而来。中间领头的是一个叫鲁哥的高壮大汉,黝黑发亮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一条刀疤从左眉划到右颊,被正午的太阳一照,泛出血红的光。刘刚恢复了原来的趾高气扬,左臂打着绷带,紧紧跟随在鲁哥身旁。田方赶紧迎了上去,因为已经吃过一次饭,也就熟不拘礼。招呼过后,客气的请他们上楼。 可是,鲁哥一听康明禹没有到,本来黑森森的脸就拉长了。鼻子里闷哼一声,眼光四下一扫,口气十分粗重:“兄弟们,既然人没有来,那我们走。”说罢就要迈开步子。田方一把扯住,十分恳切的说:“鲁哥,等一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这不是先来了吗?人马上到,。等等好吗?。”鲁哥想了半天,点点头:“好,就给你个面子。”回头对一帮混混恶声恶气的说:“你们都给我站好,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角色。”尽管田方再三邀请,鲁哥却不上楼,摆出一副先要见识见识的样子,坚持在楼下门口等待。 于是混混们围着鲁哥两边一字排开,把个酒店门堵的水泄不通,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酒店院子的大门。因为是旅游淡季,游客几乎没有。几个酒店服务员一看这阵势,也有知道鲁哥和刘刚的,都躲在后堂不敢出来。 烈日炙烤着酒店院子的水泥地,空气似乎凝固一般没有一丝流动,闷热的令人几乎窒息。院墙边几棵点缀景色的国槐也被烤的低头耷脑,没有半分生气。四周寂静的一丝不闻,一切都在积蓄着沉默中的爆发。 田方焦急万分,象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停的埋怨康明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鲁哥和刘刚摆出的这副架势,还有一帮混混怒目相向的表情,显然是有备而来。想到这里,不由暗自叫苦不迭。 鲁哥站在那里,黑森森的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只有几乎划过全脸的刀疤偶尔跳动一下。鲁哥身旁的刘刚,对田方简直恨之入骨,碍着鲁哥的面,不敢发作,只有时不时的狠上田方一眼。两人目光相对时,却又倏的分开。鲁哥这时内心已是浮躁不堪,心烦意乱。寂寞无奈的等待,让他怒火中烧,决心要给这个康明禹来个当头一棒。只不过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这时,三菱车驶进了王母宫酒店的大院,缓缓停在众人不远处。 康明禹下车后随意的向众人走去,脸上一摸淡淡的笑容。田保义紧随其后,却没有任何表情――他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田方对鲁哥说声“来了”,同时迎了过去。 刘刚喊了一声:“大哥,就是他。就这王八蛋。”看鲁哥狠瞟了他一眼,立即噤声。 鲁哥静静的瞧着。 康明禹向迎上前来的田方略一点头,脸上笑容淡然不变,脚下步子依然不急不徐,缓步有力。旁边田保义亦步亦趋,昂首挺胸前行时,眼神还在轻微的四顾观察。田方这时在前引导,三人同步走向鲁哥。 康明禹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决心要玩弄和制服这帮混混。快到跟前时,和田保义交换了下眼色。对一帮摩拳擦掌暗自抓紧家伙的混混理也不理。 鲁哥看着三人已到面前,突然一时茫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以这样姿态来道歉的人。刹那间也忘记了等待时的恼怒,大脑紧张的思考该怎么办时,就听田方介绍:“这是鲁哥。” 康明禹不卑不亢,还是保持原先的笑容,抱拳说:“鲁哥好,久等了。” 鲁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被动的回应了一声:“哼。” 康明禹伸手做个请的动作直视鲁哥,笑容依旧:“鲁哥请,上楼说话。”说罢径自直接上楼。 鲁哥还未答话时,一旁的田保义已经右手反抓住他的左臂大肌,左手同时扣紧了他左手的虎口。做出搀扶了胳膊的样,往楼梯走去。鲁哥刚要挣脱时,却感觉浑身发麻,手似乎被铁钳一样紧紧箍死。挣扎了两下,毫无反应,知道遇上了冷手。想要再反抗时,又担心被下黑手,现场出丑毁了多年令名。只好做出自己要走的姿势,从分开的人群中进入楼梯。康明禹已经前面先行一步,田保义手上用力,却装出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搀扶着鲁哥。田方招呼着其他混混,一起上楼进了最大包厢。 三张桌子上酒菜已经全部配齐。田方不愧搞接待工作多年,花色品种,齐全美观。毛巾,餐具,酒杯,摆放整齐。康明禹径直到首桌的上座,在旁边立定,又是一个请的动作,还是原来的笑容,极其客气的说:“鲁哥,请上坐。” 鲁哥被田保义一用力,忙说:“你坐。” 康明禹把中间椅子往边上一挪,干脆的说:“都是自家弟兄,不要什么上座了,我们并排坐一起。鲁哥,请。”又对田方说道:“田主任,麻烦你招呼兄弟们坐。一会你也过来,我们和鲁哥痛快喝几杯。”看鲁哥原地未动,就拉了鲁哥的手,诚挚贴着鲁哥耳朵悄悄的说:“鲁哥,还是坐下吧。你要不坐,我就黑吃黑了。”鲁哥看了一眼田保义,感觉这黑货手上又加了力,只好不情愿的坐下,就对田保义说:“你挨鲁哥坐下,专门给鲁哥倒酒。” 待大家都坐定之后,发现还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虽然没有大声喧哗,却显得不太紧张了。只有刘刚在那里不明底细,眼珠子转来转去的茫然四顾。康明禹有意制造紧张气氛,就对身旁的鲁哥说:“鲁哥,叫弟兄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鲁哥刚才不经意间,被田保义钳制着上了楼,又被钳制着落了坐,。此刻,一旁坐着个看起来十分客气,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奸诈狡猾之人,另一旁坐着个比自己还冷的冷血打手,两个都不是善良之辈。无奈,满面怒火的鲁哥只好把一腔怒气发给他的弟兄:“吵啥哩,吵你妈×哩,吵啥哩。” 整个包厢顿时鸦雀无声。 康明禹毫不理会,泰然自若的说:“田主任,可以开始了吗?” 田方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忙说:“可以了。” 康明禹用征询的口吻对鲁哥说:“开始吧,鲁哥,你先讲话?” 鲁哥此时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踹死这个皮满脸奸笑的家伙。可他现在受制于人,不敢轻举妄动。旁边这个脸象寒铁的冷血动物,刚才两手一反一正,就把他拿的死死的,已经让他吃够了苦头。自己如果稍有动作,被这两混蛋抢先下手,真要下了黑手,吃亏不说,这些年好不容易混出的这点名堂,也就毁于一旦,今后还怎么在这帮弟兄面前混。听了康明禹的话,鲁哥心里打着找机会再脱身的主意。点点头,也很客气:“还是你来,你来。”说完,心里懊恼异常:他妈的,这是给我们道歉赔罪吗? 康明禹却还忘不了捉弄同桌的刘刚:“那,刘刚,你先说?你的事嘛。”刘刚见鲁哥被康明禹玩弄于股掌之间,犹自呆坐,恰似泥塑金刚,已经满腔恼火,刚说:“鲁哥,还是你……”就被鲁哥愤怒的一句“滚你妈个×”给挡了回去,坐在那里再不吭声。 康明禹却不管这些,站起来,端起一杯酒,朗声说道:“弟兄们,我能够结识各位,实在荣幸之至,但愿我们今后和睦共处。这第一杯,让我们共敬鲁哥,祝他身体健康。干。”说完,猛的一扬手,把酒直接倒进嘴里。看鲁哥坐着不动,就说:“鲁哥,喝了吧?弟兄们,鲁哥不喝酒,怎么办?”鲁哥瞥了一眼田保义,板着脸一口干了,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礅。 第二杯酒端起之后,康明禹带着回忆的口气,缓慢而有一往情深的说:“在座的可能不知道,我和鲁哥,十年前,我们就是铁哥们。十年前,”康明禹声音悠长,眼神悠远,好像真的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个时段。“我和鲁哥……我们一起游泳,一起爬山,一起骑着自行车满世界的跑。……白天,我们不睡觉,晚上,我们睡不着觉。那时候,我身体差,家里穷……是鲁哥一直帮我,一直帮我呐。所以,这杯酒,我还是要敬鲁哥。来,大家一起干。”鲁哥听的糊里糊涂,但康明禹诗朗诵般的话语让他有些松懈,也无法反驳,只好自动喝了。其余的人也听到这里,很是感动。原先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也都跟着喝了下去。 “弟兄们,”康明禹似乎被自己感动了,口气更加深沉,眼眶里也好像有泪光闪烁,愈加情真意切:“鲁哥帮了我多少,我数都数不清。……下雨了,我没有鞋,是鲁哥,他给了我鞋;下雪了,我没有棉衣,是鲁哥,他脱下了自己的棉衣;数九寒天,我妈病了,是鲁哥,他背着去……看的病呀……”顿了顿,抽了一下鼻子。“还有……”鲁哥这时好似有些感动,待康明禹说完,默默的已经端起酒杯,自己喝了。 按平时酒宴的规矩,酒过三巡之后,该是相互敬酒,互致敬意的时候。但康明禹今天决心要把感情戏唱足,也好打动这个桀骜不驯的混世魔王。他端起了第四杯酒说:“那时侯,我们年纪还不大,可我们都喜好武功。我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起早贪黑----我今天的身手,也有鲁哥当初的----言传身教呐----鲁哥对我,没说的----兄弟们,所以,这一杯,我们还是敬鲁哥。来,我们大家干了。”这句话说完,鲁哥的心终于被打动,眼圈好像红了,点着头,克制住自己猛的喝了。 第五杯酒端起时,康明禹热泪盈眶:“我和鲁哥十年了,十年呐,人生,小时候的痛苦,小时候的快乐,现在----鲁哥----” “好了,别说了。”鲁哥突然打断康明禹,眼睛有些湿润,脸上刀疤一搐一搐的:“兄弟,我喝,我喝还不行吗,兄弟?” “好,好。”康明禹深情的点头:“我不说了,我们喝酒。干,鲁哥。来,弟兄们,干。我们敬鲁哥。” 刘刚听的五色迷乱,他不清楚何以康明禹和鲁哥早年相知,而且交情深厚。但康明禹说的感人肺腑,鲁哥感动的积极响应,应该是真真实确的。这时的刘刚,心里就暗自感叹倒霉,偏巧遇上了鲁哥的铁哥们。看来,让康明禹赔罪的希望已经没有了。 其他的人也被康明禹的一番款款深情,娓娓道来的往事感动的泪眼蒙胧。心里感动鲁哥慷慨为人的同时,为有鲁哥这样知情重义的哥们高兴着。都在想,怪不得鲁哥能做大哥,原来鲁哥是这样的重感情,讲义气呀。 田方不知道康明禹用什么办法,就这么轻松的把鲁哥请进了包厢,还在一直思考。等康明禹讲述时,起先他也听的云山雾海,待听到最后,方才明白,康明禹说的是他和保义的事。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康明禹还把这些小事记在心里,讲起来一往情深,真实感人,让他不由得为之动容。这时候,他才清楚康明禹在捣鬼弄计,一人独唱一台戏。把个不可一世的鲁哥玩的神魂颠倒,连一帮混混也跟着瞎感动,不觉好笑。 田保义也不明白,康明禹要他先制服为首的鲁哥,为什么却又深情回忆他们的深厚交情,口口声声却为鲁哥歌功颂德。他一贯不擅思考,总觉得康明禹一切都是对的。所以,也未加考虑,就要放松对鲁哥的警惕。却见康明禹眼角余光瞟了过来,森严凌厉。方才明白这是康明禹在玩手段。立即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继续关切鲁哥的举动。 康明禹好像已经从回忆中恢复到了现实,又端起一杯,对鲁哥说:“鲁哥,这杯酒,我单独敬你,愿我们兄弟情义长存。我们干。” 鲁哥被康明禹的一番煽情表白弄的颇为情绪激昂,六杯酒下肚之后,内心也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还没有等康明禹放下杯子,已经主动另端起酒杯,真心实意的说:“兄弟,这一杯,该我敬你。” 康明禹喝下去后,眼睛红红的望着鲁哥说:“鲁哥,我们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看鲁哥机械的点头,康明禹手往空中一挥,“弟兄们,换大杯,我们放开喝。”看大杯已经倒满,康明禹对鲁哥说:“十年不见,鲁哥,来,我要敬你三杯。” 又是三大杯下去之后,鲁哥已经感动的热血沸腾,搂着康明禹的肩膀,啪啪拍着胸脯:“兄弟,在县城有事,你找我。有我在,你不要怕。” 康明禹却眼含热泪,声音哽咽,:“鲁哥,咱妹子苦呀。” 鲁哥双眼圆睁:“咱妹子,咋妹子咋了?” 康明禹无限悲伤的摇着头:“咱妹子差点被人打死,你说,你说,我当哥的,眼睁睁在一旁看着,我能不管吗?” 酒喝多了,鲁哥已经拿康明禹当了铁哥们,听了这话,怒不可遏:“那你是干啥的,你要管不了,还有我嘛?我就不信,有我在,谁敢欺负咱,咱妹子。谁敢?你说,是谁?” 康明禹却似难以开口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停的摇头,就是不肯说话。 鲁哥急了,脸上刀疤直跳,连声的追问:“是谁,谁欺负了咱妹子,你说,你说呀。” 康明禹好似清醒了些,控制一下情绪:“算了,鲁哥,我们喝酒。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说出来,你也为难。来,喝酒。” 鲁哥这时却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究竟。 康明禹假意为难的推托了半天,最后要求鲁哥,他如果说出来,不许鲁哥生气。见鲁哥答应,又要求鲁哥,不许对欺负妹子的人动武,劝说劝说这个人就可以了,叫他以后不要再欺负妹子。鲁哥全答应了。 在鲁哥答应了所有的条件后,并且一再催促下,康明禹却又带着哭腔说:“鲁哥,我今天来,是给你赔罪的呀,是我打了你的兄弟,他,也是我的兄弟呀。鲁哥,你就处置我吧。可她欺负的是咱咱妹子呀。” 鲁哥一时懵懂了,连头绪也理不清了。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弄清楚,但他内心已经把康明禹当成了好哥们,就说:“兄弟,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康明禹也想了半晌,才无可奈何的说:“鲁哥,算了,我不为难你。但你劝劝刘刚,不要再欺负咱妹子了。咱妹子,不容易呀。” 鲁哥瞪着刘刚,眦牙喝道:“刘刚,听明白没有?你妈的×,敢欺负我妹子。以后再要欺负我妹子,我劈了你。” 包厢里大多数人已经半醉了,也开始放浪形骸,闹哄起来。有的脱了上衣,田方这才发现,有腰里缠着软鞭和软剑的,也有插着砍刀和匕首的,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似的,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刘刚其实没有喝几杯酒,他是清醒的。从康明禹描述和鲁哥的多年交情时,他已熄灭了报复康明禹的念头。又见两人搂搂抱抱,倍是亲近热情,友好情谊令人感动。倒担心鲁哥和康明禹反过来再收拾他。等到听了康明禹主动替他向鲁哥求情时,他已经没有任何讨价的念头了。听了鲁哥的话,连忙点头:“好的,好的,再也不会了,不敢了。” 康明禹却一脸严肃悲壮,一字一句对刘刚说:“刘刚,你记着,今天,我要不看鲁哥面子。以你在我家门口,带人打我的妹子媛媛,我能饶了你?即使我饶了你,我就不信,鲁哥能饶了你?是不是,鲁哥?” 鲁哥点着头,刘刚也是不停点头。康明禹却脸上挂了霜一样,继续说:“你知道我的身手,我能废了你。你信吗?……你要保证,今后不再欺负媛媛,我就放你这一马。鲁哥可以作证。” 刘刚已经点头如啄米,不停的答应着。鲁哥这时倒出来打起了圆场:“好了,刘刚,你妈的×,你以后再欺负我妹子,我就先劈了你。”又对康明禹说:“好了,兄弟,就饶了他这回吧,以后,他再欺负咱妹子,我先劈了他。好了,不要生气了,今天,算我请客,刘刚给你赔罪。”他好似忘记了,是康明禹请自己吃饭赔罪道歉。 康明禹却有些勃然作色的说:“鲁哥,这啥意思,虽然在县城,是你的地盘,客,我还请的起。” 鲁哥暴躁的喊道:“兄弟,你瞧不起我?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咋能你请客?我请,刘刚应该给你赔罪嘛。” 康明禹豪爽的说:“算了,鲁哥,你请我请都一样。自家兄弟,谁跟谁呀?鲁哥,我们喝酒,不醉不归。来我敬你。” 鲁哥端着酒说:“不行,我请客,你要不答应,这杯酒我不喝。”见康明禹不说话,回头对混混们喊道:“日你妈,先去把帐结了。你妈×,看把你喝不死。……来,兄弟,我敬你,喝。” 康明禹不好意思的说:“好,好,随你,我喝。不过,下次结帐,你不要和我抢。” 鲁哥憨厚的答应了。 开怀畅饮之后,在康明禹的喜怒笑骂和软硬兼施下,鲁哥一会被江湖义气激动的热血沸腾,一会又被兄弟真情糊涂的云山雾海。刘刚一会被骂的狗雪喷头,一会又被安抚的泪眼蒙胧。一番阴险狡诈和道义真情来往反复,颠来倒去被康明禹信手拈来,花言巧语的娴熟使用,直把鲁哥和刘刚他们一帮混混折腾的服服帖帖。最后,鲁哥和几个比较清醒的混混,坚持把康明禹和田方送上了车。田方见康明禹把一个给别人道歉的赔罪宴,吃成了让对方赔情道歉的道义交情饭。小使手段,还让对方主动抢着买了单,不禁哑然失笑。看刘刚左臂挎着吊带,用右手毕恭毕敬,费力的搀扶酒醉的康明禹上了车。在康明禹不断的警告和数落下,刘刚只是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等三菱车驶出大院,后座上的康明禹拊掌大笑,已经没有丝毫的酒醉迹象。田方冷森森的说:“你比流氓还流氓。” 康明禹说:“与小人交,更小人行。”目光炯炯有神。 第十六章:发生了特大矿难 十六 回到办公室,田方给康明禹泡了茶。见康明禹不言声,双手捧着茶杯出神。就说:“还想什么呢?铜锁子,铁门闩,没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他实在高兴和欣慰,康明禹一顿饭功夫,化解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挥洒之间,让一帮横眉竖目的狂暴之徒俯首帖耳。在惊心动魄之中,变不利为有利,看的他眼花缭乱,内心起伏跌宕。现在,自己就可以和鲁哥长久交往,文火慢慢炖,借以牵制刘刚,也好让媛媛不再受刘刚欺辱。但康明禹今天一番胡编乱造的连篇假话,花言巧语之中时而慷慨陈词,时而呜咽沉声,用义气亲情来达到收服人心的表演,却让他不以为然,甚至有些鄙视。人呐,怎么能出卖自己的感情呢。 见康明禹还没有吭声,田方接着说:“你是怎么一见面就让那个鲁哥乖乖听话的?你呀,后面的那些假话编的太拙劣了,前矛后盾。还把我们和保义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讲给他们听,一往情深,绘声绘色的,我听了都脸红。亏那些混混还信,并且被感动的哭鼻子。唉,真是一帮有勇无谋的猪脑子。” 康明禹哂笑一声:“那有什么,鲁哥知道的,他要不按我说的话去做,保义立马就会卸他的胳膊关节。他为了给刘刚讨面子,如果弄的自己丢人现眼,那他今后还怎么混?你想想,他能不听话吗?当然,保义手里留了余地,我也给足了他面子。至于那些假话,鲁哥也知道是假的。但在那样情况下,换了是你,你也不能揭穿。揭穿了,对双方都不利嘛。何况,鲁哥当时担心连命都保不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嘛。你以为,他真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角色?他也是聪明人呐。我不明白,我们和保义的小时候的事,你为什么听了就脸红呢?那是值得我们回忆一生的儿时的真情啊。” 田方不过随便一说,其实,他也挺感动康明禹知情重义这一点。却被这样一个反诘,一时到感觉很难回答。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康明禹冷冷的说:“你看不起我对混混的那些表白,认为我拿自己的感情收服人心,这样做不地道,是不是?” “行了,你这人,”田方说:“我没有说什么呀。” “可是你这么想,你认为我在出卖感情。”康明禹说:“你为什么不把那些话,当成是我说给你听的呢?有些话,平常也不好说出口呀。” 田方突然一阵感动,同时理解了康明禹。深深点头说:“我明白了。是啊,有些心里话,平时想说,可又担心说出来,别人说你矫情,所以,也就一直压在了心底。” 康明禹叹了口气:“但愿我们不要这样。你,我,媛媛,保义。” 田方被他说的有一点沉重。沉默半会,换了话题说:“你呀,今天可是出手不凡,大获全胜,令我佩服不已。听你这么一解释,茅塞顿开呀。这份工于心计,叫人心惊胆战。胆量也好啊,有单刀扑会的气势。好了,这下媛媛可以安稳了。” “没有好。刘刚这人靠不住。”康明禹思索着说:“鲁哥也未必心服口服。” “为什么?”田方不以为然,说:“你在耸人听闻吧。鲁哥最后那么客气,刘刚被你训的灰头土脸,都已经老实了。” “刘刚不是老实了,而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康明禹用蔑视的口气说:“这样一个首鼠两端的人,能说真话?他做的那些保证,狗屁不如,一文不值。鲁哥当时是酒醉状态,但他吃了暗亏,不知道心里能否咽下这口气?” “应该没问题,你给足了他面子嘛。”田方接着分析说:“还有,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吃了亏。可他后来的表现等于公开承认了,他和你是好哥们。这些人,表面上要讲江湖道义,他不会出尔反尔的。放心。” “放心不下呀。”康明禹目光森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要紧。我可以继续接着唱这出戏。”田方轻松的说:“有你搭的这个台子,我还接着唱。我和鲁哥继续保持联系,让他时不时的敲打刘刚,只要刘刚不过分,媛媛日子也就好过些。” “好过不了。”康明禹不胜惋惜的说:“你不知道,刘刚是个虐待狂。” “啊?”刘刚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在我家,我看了媛媛的伤才知道的。当时,你也在场。”康明禹沮丧的说:“为了媛媛的情面,我没有对你说。触目惊心呐。可人家是夫妻,有些事,我们没办法呀……如果媛媛提出离婚,你帮帮她,离了算了。” 田方脑袋咯噔一响,表情一下变的僵硬。 三天前的清晨,在老家的原野上。康明禹曾经说起他想离婚的事,并且郑重其事的征求过田方的意见。当时,田方还从几个方面替他分析了不能离婚的原因。中午,在刘刚对媛媛施加暴力之后,媛媛伤心欲绝,也曾提出将要离婚,也是征求意见的意思。当时,田方没有任何答复,只是默默的离开了。在田方的心里,始终有一份对媛媛的歉疚。那是因为,当初媛媛的父母拒绝了农村户口的康明禹之后,满心希望媛媛嫁给已经走出农村的田方。可是阴差阳错,田方的父母竟然不同意田方娶媛媛为妻。田方拗不过父母的意愿,最终娶了市电力局局长的千金。媛媛后来只好嫁给了县商业局局长的儿子刘刚,才有了今天这不辛煎熬的婚姻。 多年过去,随着这份歉疚的日益加深,已经成为田方心头挥之不去的痛。他一直梦想有朝一日,在今生能对媛媛的感情作出补偿。他,爱的也是媛媛。所以,当媛媛提出离婚时田方无言以对,还因为他当时知道康明禹也想离婚。他没有把康明禹离婚的想法告诉媛媛,也没有把媛媛离婚的想法告诉康明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田方总感觉,康明禹和媛媛,只要有一人离婚了,另一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婚。那样,他爱媛媛,想在感情上补偿媛媛,并且和媛媛厮守到老的梦想就破灭了。 如今,康明禹提出让他帮助媛媛离婚的话,不由得令田方心慌不已。他不想告诉康明禹,媛媛也想离婚。田方内心觉得,在离婚的难度上,媛媛和康明禹都比自己小的多。 “想什么呢?”康明禹的话惊醒了思考中的田方。 “没什么。”田方看了一眼康明禹,语气苦涩的说:“我在想,媛媛离婚,能不离就不离了。离婚也不容易,如果刘刚能对媛媛好,就让维持下去吧。” “哼,迂腐之见,优柔寡断。”康明禹嗤之以鼻,说:“你这样的想法,只会葬送媛媛的一生,迟早会害了媛媛。” 田方把头转向窗外,看者远处,脸上似悲似喜,说:“人生一世,白驹过隙。生死祸福,谁又能料的清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话说出,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康明禹开始思念夏茗,想知道夏茗现在怎么样。他想给夏茗打个电话,哪怕是听听夏茗的声音也好。手机在当时是身份的象征和奢侈的消费品。泾县经济比较落后,手机业务还没有开通。康明禹不能随意找个地方和夏茗说些两人的隐秘话题。田方办公室有电话,可康明禹不想让田方觉察她和夏茗的关系。有些事,在没有明朗之前,即使象田方这样的朋友也是不能说的。想起飘泊多年,可以坦诚说真话的知己朋友竟越来越少了,康明禹感叹:人活着,真累。 好长时间,实在捱不住对夏茗的深深思念,康明禹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夏茗的办公室。在电话接通“嘟”的一声响起时,他却在一瞬间有些心慌。 田方在旁边注视着康明禹。见康明禹说话的声音由平稳到渐次发粗,到后来的断断续续,胸部急促的起伏,嘴唇也哆嗦着语不成句,拿着话筒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脸色愈来愈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田方突然心底一沉,脑子里直觉的反应,出事了。出大事了。 康明禹接完电话,放下话筒的刹那,轰然向后仰在椅子上,闭眼沉思了半晌。好大一会才睁开眼睛,颤抖着点了一支烟,没有抽两口又掐了。沉重冷峻的对田方说:“矿上出事了,大面积透水。井下还有二十多人,生死不明。我得马上回矿上。”说罢吩咐田保义立即准备出发。 三号矿出事了,而且是特大事故。电话是办公室其他人接的,当康明禹说出自己名字,请对方让夏茗接电话时,对方立即告诉他,今天下午两点,三号矿发生了特大事故,因为瞬间大面积的透水,封堵了井口通道,井下作业的二十多人无一能够逃出,现在被困井下生死未扑。事故已经上报了县委和县政府,各部门已经启动《特大事故应急预案》。县委县政府和矿业公司组织了抢险队,史总和夏茗已经随抢险队一起奔赴三号矿。接电话的人说,按照事故预案,他作为公司值班人员,专门负责接听康明禹的电话。 按照特大事故预案,康明禹在得知事故的第一时间,应该拨打当地电信112。急昏头的康明禹刚要出门,猛然想起事故预案中的联络方式。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拨打了××××112。电话“嘟”的响起。康明禹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将被录音和纪录,作为将来调查事故的证据,就用演练了多少次的语言沉稳的说:“我是三号矿矿长,康明禹,请接矿业公司总经理史可平。”不到三秒,电话里就传来了史可平的声音:“明禹,你在那里?” 康明禹用事故预案的语言:“史总,我已经知道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我现在位置是泾县县城,我现在向你报道,请指示。” 史可平同样是事故预案的语言:“知道,我作为三号矿特大事故抢险总指挥,请你汇报:你将用多少时间赶扑事故地点。” 康明禹:“我保证十二小时抵达事故地点——矿业公司三号矿。现在,请史总说明事故情况及抢救措施。” 史可平:“1、事故发生时间:×××年六月二十一日十四点五十分;2、发生地点:矿业公司三号矿十三区;3、被困人员:28人;4、被困人员生命状态:不能确定;5、事故原因:十三采区由于爆破原因,引发大面积透水;6、目前采取的抢险方案是:安装和启动三台流量1000方的水泵,紧急抽水;7、医疗保障已经到位;8、后勤保障已经到位;9、被困矿工家属正在联系当中……事故情况介绍完毕,现在,你做为三号矿的现任矿长,请对你不在现场的情况下,对事故抢险提出建议。完毕。” 康明禹:“明白。请三号矿的技术负责人李万长接电话,请史总同时接听。” 李万长:“康明禹矿长,我是李万长。” 康明禹:“李万长,在我不在事故现场的情况下,按照预案,你做为三号矿的生产技术负责人,请你对事故发生点的方位,标高,坐标准确描述。同时报告被困班组的的带班组长姓名。” 李万长:“明白。事故点方位:78度,标高:680米——650米,坐标:X……Y……Z……被困班组:三班、五班;班长:王建喜,王建国。完毕” 康明禹:“明白。事故总指挥史总,事故情况我已初步了解。现在,我慎重向你建议,在我抵达事故现场之前,一切抢险方案,应该严格按照《三号矿特大事故应急预案》进行。目前采取的抢险方案我完全同意。我即将出发赶扑事故地点。我将利用沿途的公用电话及时和你联系。完毕。” 史可平:“知道。请你务必十二小时内到达事故现场。现在对时,六月二十一日十七点零六分。” 康明禹:“明白。六月二十一日十七点零六分,我将于六月二十二日五点六分之前到达事故现场。完毕。” 撂下电话时,田保义在一旁紧张的问:“矿上出事了?” 康明禹点点头说了声:“出发。回三号矿。” 汽车象脱缰的野马轰的飙出电力局的院子。 没有月光的夜晚,满天繁星熠熠生辉,黑幽幽的大山连绵不断。山间蜿蜒曲折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怒吼着高速行进。汽车的灯光随着公路的弯道一会向东,一会向西,风驰电掣般的消失在高山峡谷之中。车内,田保义全神贯注的驾驶着车辆,旁边坐着眉头紧锁,双眼灼灼的康明禹。 康明禹知道,现在,他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他即将面对的是连续的不眠不休的特大矿难抢险。尽管困的全身没有力气,可是他却没有一丝睡意。他在想:这样的特大矿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在他即将要卸任三号矿长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灾难;史可平也同意要卸任矿业公司老总的职务,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特大事故。是天意,抑或人为?这样的特大矿难事故,28个活生生的生命啊,难道真的被洪水吞噬,生命已经杳然消失?可怜自己和史可平,难道上苍真的要把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按照生产会议的部署,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故出现呀。怎么回事,那可是28条人命哪。 康明禹在痛心那些被困矿工同时,也痛心自己和史可平。发生这样的特大矿难,首先,他这个矿长将难辞其咎。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五人,等待他的将是凄凉的铁窗生涯,何况现在是28个生命。其次是史可平,他将要承担领导责任。康明禹又是他排除阻力,一力推荐任命的。28条人命,恐怕他也难逃囹圄凄凉。第三就是吴征,也将要承担职能部门的领导责任,28条矿工生命的结束,也意味着他这个矿管委主任当到头了。 吴征不去管他了,自己一个民工也无所谓。如果真的所有矿工全部牺牲,为了向这些悲哀灵魂赎罪,也为了史可平的知遇之恩,康明禹决定承担全部责任。倘若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也只有尽量保全史可平了。 史可平史总,现在不知道怀着怎样焦虑的心情,在等待自己的到达呢。 史可平在康明禹回老家后的第三天,来到了矿业公司他的办公室。在康明禹离开后,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一段时间以来,从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相关领导的态度;以及矿管委和矿业公司相关人员的表现;高屋建瓴,由宏观到微观,多层次,多角度的揉碎了反复分析思考。最后决定:一、战略上要表面示弱,迷惑吴征。让吴征成为矛盾的中心和焦点,这样,吴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无异被架在了火炉上;二、战术上要步步紧逼,发动和利用第三方力量,对吴征形成合围,逼迫吴征退却和就范。三、等吴征承受不了合围的压力,主动退却时,这时由他出面收拾残局,掌握主动权。 史可平笑容可掬,应付着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进来问候他的矿业公司员工。坐在宽大的台班后面,和蔼的史可平舒适自然,胸有成竹。 第十七章:最后通牒 十七 等一份“矿业公司干部任命推荐表”被恭恭敬敬放在史可平的面前,年轻的小伙子强自镇静等他表态时,他却连正眼也不看一下这张干部推荐表,反而觑眼微笑着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来。这样面带笑容,深不可测的觑视,一时让年轻人站立不安,有如芒刺在背,只觉一颗热中的心在慢慢下沉。 对于这样一张推荐表的内容,在史可平陪着市委领导远在南国水乡,优游于江南山水、遍访名山大川之间,就已经了然于胸。虽然史可平表面上和几位领导轻松逍遥,吟诗弄文。可每到夜深人静,总有几条不同的渠道,从不同的角度向他报告着矿业公司以及整个县城的动向。所以,尽管身他在外地,却对几乎所有与他有切身关系的情况了如指掌。在内心,他也曾反反复复的对这张干部推荐表做过推测。最后,他认定是有人背后操纵了这件事。因为,在自己没有授命的情况下,擅自改变干部推荐表的性质,放在几个刚毕业的娃娃身上,打死他们也不敢。 从干部推荐表上罗列的,所谓“矿管系统的、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来看,显然是极具目的性,自己的嫡系几乎被清除干净,所剩无几。如此说来,他们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算利用一纸干部的任命建议文件造成既成事实,用心可谓不工。有“挟天子令诸侯”的味道。那么,谁又是幕后操纵的人呢?除了急于对矿业公司中层干部换血的吴征,不会再有别人。当然,以吴征今天的位置,他也不会幼稚到亲自出马部署这件事情,那他又是假借矿业公司的谁人之手呢?恐怕也不外乎这些心头发热的年轻人,也许,吴征和他们私下的谈话和承诺也不难猜度。 史可平清楚,这样的事是不能追查的。不要说追查不出什么名堂,如果追查,反而会让别人感觉自己肤浅。甚至会平地波澜,弄不好会腹背受敌。最后,史可平决定,让刘大炮他们他们去闹,直到把这个隐藏的叛逆者给逼出来为止。打草惊蛇,有些人,还得让他自己跳出来。到那时,利用这个叛逆来一个釜底抽薪,看吴征如何应对。 办公桌上电话响起,在听到一声“喂,史总吗”时,史可平就已经知道是吴征的电话了。在思忖自己离开多少天刚刚上班,吴征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急不可待的打来电话时,史可平故意回应:“噢,是我,史可平。”电话一头客气轻松的说:“我是吴征啊,还好吧,史总,听说你到南方考察,一路‘风尘’,辛苦啊。” 在县级官场的圈子里,干部是不会在任职所在地寻花问柳的。他们宁愿驱车几百里去外地,一路寻欢猎艳,也不会在本地被授人以柄。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般相互开起玩笑,把这样的风流艳遇称为一路‘风尘’,或‘风尘’仆仆。仆仆更带有频频的意思。史可平当然明白吴征言有所指,口里只是:“那里,那里,是吴主任呀,你好,你好。” 那边吴征还在开玩笑:“哎呀,史总,你可真是‘为党做工作,把心操碎’,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呀。” 史可平听他轻松的口气,哈哈一笑,也是揶揄道:“那里,比起吴主任的日理万机,夙兴夜寐来,我们这算什么呀。” 吴征听一连三句话,见史可平也不进入正题,只是一味打马虎,只好说:“没有没有。……是这样啊,好久不见史总了,想聚一聚,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有些事情还想向你请示呢,请问你中午有没有时间?” 史可平还是呵呵笑着 (: ) 焚烧灵魂 第 8 部分阅读 了,想聚一聚,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有些事情还想向你请示呢,请问你中午有没有时间?” 史可平还是呵呵笑着:“不敢,不敢,吴主任有什么指示,就请直接下达,吃饭嘛……”史可平故意顿了一下,听吴征有些急迫的邀请,也就装着无奈的答应:“那——好吧。” ………… 搁下电话,史可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看来,吴征要和自己摊牌了。 就在这时,刘大炮刘矿长和罗经理、张矿长一帮人进了办公室。史可平一一握手打过招呼,发现有人已经把茶泡上,就客气亲切的问:“都好吧,都忙什么呢?” 其他的矿长经理虽然在夏茗和李万长这些人面前,睥睨一切,傲然在上。可见了史可平,却都没有丝毫逾越,稳重恭敬的没有点滴放肆。只有刘大炮自认资格老,稍微随便些。但也没有象在下面那样,无所顾忌的直呼史可平其名。听见问话,刘大炮说:“可平,这到底是咋回事嘛,我们这些老人手是不是要被撸干净?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把一个好好的矿业公司给毁了?” 史可平站起来,挨个递上一支烟,悠然一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又奈何呢。走一步,是一步吧。” 刘大炮勃然大怒,立马又控制住了,说:“我只问你,那个推荐名单是不是你让他们敲定的?” 说起这话,史可平眼里也有了恼火:“我是让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先列个名单,可我不知道,你们竟然没有被列入。我不明白,你们是干什么的,连这样的事也不去主动参与。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呀,难道,要我把你们都扶上马,还再送一程?” 刘大炮有些明白的点着头:“好,我知道了。可是,既然你没有交代,他们怎么敢私自做主,把我们这些老人手就排除在外呢?” 罗矿长在一旁说:“就是呀,史总,我是你一手提拔的。你如果不让我干了,你明说,我退下来就是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就连张经理,我们都是一样想法。” 张经理立即接过话头说:“是啊,史总,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干不干这个位置,无所谓。到那里,不是吃一口饭的事。这事情,把人搞的神经习习的。我……”言下不胜凄惶。 史可平怒气冲冲说:“放屁,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你们有没有脑子,这事,我会这样布置吗?干部任命,我们要公平,公正,公开的,我这样安排,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也违反了原则嘛。” 刘大炮迫不及待的问:“那是谁安排的,谁指使的,谁?你为什么不调查?” 史可平苦笑了,瞧着刘大炮说:“老刘,这事,我自己能追查吗?我就是追查清楚了,我能怎么办?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能吗?要追查,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刘大炮重重的一拍大腿:“好,你要不查,我去查。这明显就是吴征这王八蛋安排的,我就不信,他躲了初一,能躲了十五。哼,我非揪出他狗日的不可,到时候,我再去和吴征理论。” 史可平显得无可奈何:“你们看吧,尽管目前,还没有动我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我估计也快了。所以,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接下来刘大炮和张经理以及罗矿长又发了一大堆牢骚,史可平只是静静的听,没有任何表态。在他看来,牢骚一类的话没有半点实际意义,姑且听之任之。作为领导,有些牢骚是需要硬着头皮去听的,这也是体现凝聚力的地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史可平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现在,老刘的问题是年龄,而你们几位,象罗矿长、张经理是缺少文凭。刘矿长年龄大,可文件也没有规定具体的年龄嘛,开个玩笑,五十岁放在中央,还是年轻干部嘛。文凭,也没有规定要正规大学的嘛。” 象吴征这样不在主要岗位的县级官员,一般私下吃饭,其实选择的都是些大家常去的普通饭店。只有公开的接待,才放在那些豪华高档的酒店。一直等到十二点半,史可平才姗姗来迟到了桃园饭庄。见只有吴征一人在小包厢,在相互亲热的寒暄后,史可平坐下问:“不是聚会吗,怎么就我们俩?” 吴征表现的虚怀若谷,笑的很爽朗:“就我们俩,我们俩不是挺好吗?”说罢吩咐上菜。 史可平一贯是后发制人,并且打定主意要看吴征的路数。见吴征只是频繁敬酒,也是客气的虚与委蛇,吴征敬一杯,他喝一杯,来者不拒。 吴征身材魁梧,说话幽默爽快,举手投足之间干脆利落,给人豪爽干练的印象。在不停的殷殷劝酒中,吴征说了大堆的笑话,几次要引导史可平进入正题。发现史可平抱定了以逸待劳的宗旨,他只有主动切入主题。放下杯子,一本正经说道:“史总,是这样的。关于矿业公司干部变动的文件,发下去有二十多天了吧?”看史可平点头,就接着说:“可到今天,名单还没有报上来,刘书记和我谈话时,还过问起了这件事。我的意思是,如果最近刘书记要再问起,你说我怎么汇报?”说着又举起杯敬酒。 见切入了主题,史可平心里想吴征终于按捺不住了。但吴征打着县委刘书记的名义过问,自己就得说些实在的了。于是端起杯说:“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名单,可是下面意见很大,说这个名单有很大的倾向性和目的性。甚至可以认为,这个名单是有人背后授意的结果。你知道,我刚回来。这才打算重新讨论呢。不过,快了。”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就耐心再等几天嘛。” 吴征立即听出话中的“倾向性”和“目的性”,和指他在背后的授意。还有“再等几天”也是暗指他有些急不可待了。但吴征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却不按这个话题继续,而是真诚的说:“我理解你的难处,象这样的事,得罪人是避免不了的,不可能面面俱到,四面光嘛。至于授意,你们矿业公司决定干部,有谁敢违背你授意呢?县委实在催的太紧,我也有压力呐。” 史可平听吴征说他“四面光”毫不在意,并且吴征把授意的球踢给了他,但他抱定宗旨是听吴征的。吴征口口声声一会县委,一会刘书记,表面是自己承受压力,实际是在给他施加压力。史可平说:“我尽快吧。但这次任命干部,虽然你们矿管委要做最后决定。我们即使负责推荐,也要实际为矿业公司将来负责。因此,我还要建议,有些人是不是还可以留任呢,比如,象一号矿的刘矿长?” 吴征发现球又踢给了他,决心继续施加压力。哈哈一笑说:“你老兄说笑话,真正最后决定权在你矿业公司呀,我们只不过是建议和审核一下。至于刘矿长,年龄还是偏大呀,还有三号矿的康明禹,挺能干的人,可惜不符合条件呀。刘书记哪天谈话警告我,月底之前,干部名单还确定不下来的话。就由县委下发文件,责成矿管委对矿业公司部分干部直接任命。没有回旋余地了,不好办呐。” 史可平吃了一惊,这时才明白,如果干部名单不按吴征的意思推荐,吴征就将在月底之前,以县委和矿管委的名义直接任命中层干部。至于刘大炮和康明禹,吴征的意思是,在推荐名单里提都不要提。换句话说,提了也白提。 怪不得吴征这么契而不舍,不顾社会舆论和干部任免原则,原来,他有这么个杀手锏呀。想到这,史可平内心忿忿不平,表面却漫不经心。 官场上讲究喜怒不性于色,不象一般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是表面随和亲切,内心暗寒杀机。吴征的底牌一亮,见史可平脸上已经带了颜色,心里得意。却无事般不慌不忙的接着说:“你说那个刘大炮,跟我闹什么呢,这是县委的决定嘛。康明禹也是,一个民工,25岁就是我们矿业公司支柱矿的矿长,人家也有看法呐。” 史可平冷淡的说:“康明禹已经表态了,他不再担任三号矿的矿长了。但我郑重的提醒你,三号矿,离不开康明禹。刘大炮,我们得研究决定。” 吴征有些带酒,猫戏老鼠的般不耐烦的摆摆手,说:‘老兄,康明禹叫他回家种地去吧。我不信,没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 史可平眸子里霜一样寒森森的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吴征看史可平脸色灰暗,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认为自己一招出手,史可平没有了反击余地。暗自欣慰,却假装叹口气说:“我们不说他了。史总,你说,下来这个推荐名单你是怎么想的?” 史可平脸色已经平静,斩钉截铁说:“你放心,我会尽快公平、公正、公开的选拔和推荐。” 一顿饭吃完,下楼时,史可平突然打了一个踉跄。同时内心有失落的感觉。 第十八章:众矢之的 十八 回家后,史可平没有象平常那样午休,而是独自静坐在书房。点起烟,在浓浓的烟雾中思考了起来。 吴征话可以被认为是最后的通牒。包含几个方面:首先,如果干部推荐不符合吴征的意思,吴征将全盘否定,重新以县委和矿管委的名义直接任命;其次,干部推荐名单上不能罗列康明禹和刘大炮;再者,干部任命必须尽快,在月底之前,务必要完成这项工作。 吴征这样迫不及待,不惜抬出刘书记给自己施加压力?答案也只有一个:吴征急了。吴征现在可能被一帮说情送礼的,胡说乱闹的流言飞语弄的狗急跳墙。人言可畏,他急于让干部任命定局,但还要符合他的意思。只要推荐名单一定,组织讨论只是走过程的事。最后任命文件由矿管委下发,这样,矿业公司中层干部就完全变成了吴征的班底。到那时,史可平的这个总经理,可真算是孤家寡人,傀儡一个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史可平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已经答应吴征,要公平、公正、公开的选拔和推荐中层干部。那就应该快速执行,至少让表面上吴征以为,除了完全执行,史可平已别无选择。大方向,史可平自己定的调子就是示弱。 下午一上班,史可平立即吩咐夏茗通知下去。五天后,凡是符合条件的人都参加中层干部的选拔。史可平想,五天,刘大炮他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看所有的魑魅魍魉,个个磨牙吮血,虎视眈眈,就让他们自己张牙舞爪,群魔乱舞吧。 在史可平忙于处理手头的日常事务,在夏茗午夜煎熬,深切思念康明禹,还有刘大炮和罗经理他们四下活动积极准备,一帮年轻大学生上进心正热,个个摩拳擦掌,打算放手一搏,以及吴征得意于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时,五天时间,晃眼而过。关系着整个矿业公司中层干部命运的这个会议如期进行了。 史可平笃定自若的走进会议室。夏茗看史可平落座,问史可平可以开始吗。见史可平沉稳的颌首,随即宣布会议开始。 在夏茗讲了本次会议主题后,请史可平讲话。 史可平清清嗓子,声音洪亮,侃侃说到:“大家都知道,最近,矿管委下发了‘关于矿业公司中层干部任命的建议’文件。文件指出,从培养年轻干部的角度,和矿山安全管理的需要,为完善矿业公司的管理队伍,造就一支跨世纪的能打硬仗的管理团队,做好跨世纪的人才储备等方面出发,建议由‘工作两年以上,矿管系统的大学毕业生’充实到干部队伍中。下面大家自由讨论,谁认为自己可以对矿山安全负责,也属于跨世纪的、能打硬仗的、大学毕业的年轻干部,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讨论推荐,我们将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以讨论结果为准,上报矿管委。下面,开始自由讨论。” 说完,抿了一口茶,开始冷眼觑视。 会议现场忽然就鸦雀无声,年龄偏大的面无表情,轻轻啜茶。年轻的互相用眼神交流,一时倒无人发言。都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等待着别人先表演,然后再侍机出手。 沉默了半天,刘大炮第一个站起来,环顾一周说:“我先表明我的观点。首先,我希望对上次的推荐名单有个合理的解释,我认为,只有上一次的问题搞清楚了,我们才可以顺利进行这一次的推荐讨论。对于上次的推荐表,我个人认为,显然有人玩弄阴谋诡计。” 史可平见刘大炮言语不善,绕开这次的推荐讨论,直指前次推荐名单背后的文章,首先发难。不过,这也是题中之意。史可平也知道,刘大炮他们摸清了,背后做文章的是人事部王经理。显然,这玩弄阴谋诡计的非王经理莫属了。史可平这时对王经理恨的牙痒痒,脸上却泰然自如,对王经理说:、“王经理,上次我是安排过,让你们人事部草拟一份名单。凡是符合条件的矿管系统的干部都罗列在内。王经理,我是这么说的吧?”看王经理点头,就继续说,口气平淡,却包含着极大压力:“那,你给大家解释一下。” 王经理从会议开始内心就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尽管吴征私下一直给他打气,让他沉着应对。可从今天的阵势来看,史可平摆出一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架势,他心里就先畏怯退却了。才明白作为会议主导者,史可平有着和自己不在同一起点,远远超过自己的优势。此时,王经理面上已经有了汗水,极其懊悔和吴征的私下交易。擦了把汗,王经理觉得这时不能服软。一旦服软,接下来就会是暴风骤雨,群起而攻之。定了定神,他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只能说是我的工作疏忽。没有正确领会史总的安排,但整个矿管系统符合条件的干部,名字基本都在上面。我认为,是符合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的。” 刘大炮一口顶了过去:“公平、公正、公开?呸,亏你说的出口,恐怕是当面说公正,背后玩阴谋吧。你说,公平在那里,公正公开又在那里?阳奉阴违,私底下交易还差不多。我问你,吴征承诺了你什么职位,你就敢拿矿业公司所有的人做交易,出卖整个矿业公司的人?”刘大炮不愧是工农兵大学生,言辞犀利,在语言逻辑转化中,自然的把自己的事、转化为是在维护整个矿业公司员工的利益。 王经理一听出卖的话,尤其说吴征和他私下交易,并且承诺了他什么职位,让他自己感觉成了矿业公司的叛徒。知道这是个大帽子,这些名义可不能承担。如果不反驳,就是默认。不由的怒火中烧,脸涨的通红:“刘大炮,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出卖了公司的人,我和吴征有什么交易,你给我说清楚。” 刘大炮更是怒不可遏:“放你妈的狗屁,刘大炮也是你狗日的叫的?推荐名单上十四人,有九个就是矿管委的人。而矿业公司好多人却不在推荐名单之上,他们也是符合条件的。还说你没有出卖矿业公司的人?你狗日的怎么解释?呸,徇私舞弊,还敢叫老子‘刘大炮’。” 王经理看这老家伙不依不饶,咬住不放,恨不得掐死刘大炮,可一瞧史可平阴沉沉的脸,还有下面群情激愤的样子,只好说:“好,你个刘大炮,推荐名字是经过仔细推敲的,你们说,还有谁没有列在名单上?谁?” 下面一片轰轰声,有的没的都说他没有。有起哄的,还有打太平拳。局面似乎失控。史可平面无表情,好像置身事外一般,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刘大炮冲动的刚要反击,被身旁的罗经理拽住了,罗经理有些阴阳怪气,却是劝慰的口气:“刘矿长,你不要骂人嘛,少安毋躁,这是开会嘛。坐下,坐下,老刘。”看刘大炮气哼哼的坐了,又看一眼已经茫然张皇的王经理,慢腾腾的说:“王经理,你说还有谁没有上推荐名单?我告诉你,那就是我,还有张矿长。别人我不清楚,我和张矿长是两年前一起党校毕业的。我们有文凭,算来也是符合条件的,你为什么不推荐我们呢?嗯?”说罢笑眯眯直盯着王经理瞧。 张矿长也是义愤填膺:“就是,你为什么不推荐我们?我们不够条件么?我们毕业时,你还没有调到矿业公司呢,你为什么不调查?就这么推荐了,还说公平,公正,公开呢。你怎么解释?” 在一片闹哄哄的要求解释声中,王经理终于明白自己掉入了早已设好的陷阱,在座的自己几个私下的同谋已经魂不守舍,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着不敢出声。而其他的人却都是史可平一手提拔,恩威并施多年的嫡系。今天脱离会议主题,摆出阵式追查老帐,清算过去。而史可平竟也听之任之,冷眼旁观,看来是蓄意预谋,张网以待,就等自己跳出来。王经理内心暗自悔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吴征的交易。一想起还要在矿业公司工作,还得继续听命于史可平。王经理后悔的简直无以复加,不觉满头满脸,大汗淋漓。 这时的王经理已经方寸大乱。他不知道,何以几天时间,罗经理、张矿长他们就变成有了文凭的知识分子。但现在一切扑朔迷离,他也无从分辨。只好嗫嚅说:“是我的疏忽,我不知道这些。” 刘大炮却还要痛打落水狗,语气刁钻蛮横:“你说的轻巧,一句疏忽,就想掩盖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帮王八蛋,私下阴谋诡计,暗自勾结,表面冠冕堂皇,阳奉阴违。呸,你是疏忽吗?老子大学毕业的时候,你不知还在那个裤裆转筋呢。推荐表上,为什么没有老子的名字?老子就不能跨世纪了?就不能打硬仗了?还敢叫老子刘大炮,呸。” 罗经理立即接了话头:“要说打硬仗,你娃娃还差的远呢。谁不知道,我们刘矿长上床,一个顶俩。不信,你们比一比?”张矿长连说就是就是。刘大炮歪眼一声“去你的”。 众人哄堂大笑,会议室乱成一团。史可平用眼神制止了混乱的局面,扫了一眼夏茗。 夏茗已经准备好长时间了,得到暗示,平静的站起来说:“大家知道,我是没有争取什么矿长、经理的想法的。可既然是开会,我就要表明我的观点。既然干部推荐是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也是符合条件的,为什么推荐表上没有我的名字?啊?我不是要争取什么,可在人人有机会的前提下,不管是疏忽,抑或别的,推荐表上没有我们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不公平嘛。那里还有公开、公正呢?如果说我是女性,从事管理工作能力不足,可为什么,矿管委的几位女性干部却仍然在推荐表上呢?” 夏茗的话有理有节,掷地有声。既把自己置身于斗争之外,又步步紧逼中滴水不漏,对自己的权益追逐不舍,实际的杀伤力超过了前面几位。听的史可平暗自默许,认为这才是具备了斗争的艺术和技巧。内心有了对夏茗刮目相看的感觉。见王经理已经象蔫了的茄子,低头不语犹如犯错的少年,一副任人宰割的窝囊样子。心里暗暗鄙视耻笑这王经理这么禁不住风吹雨打,还要异想天开。口里却道:“具我所知,还有三号矿的李万长,也是符合条件的,照样没有在推荐名单之上。所以,我认为上次的推荐名单应该作废,我们重新讨论推荐。这次,必须以公平、公正、公开为原则。任何人不得徇私舞弊,一切以讨论的结果为准。我看,还是由人事部王经理来主持讨论推荐,然后把名单报上来。” 王经理今天成了众矢之的,已经被批驳的魂不附体。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野心。只盼史可平大人大量,让他今后在矿业公司日子后过些。见史可平随手就丢给了自己这么个烧红的烙铁,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刚嗫嚅说:“史总,我不能……” 史可平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口打断:“你必须负责这项工作。你是人事部经理嘛。”说罢一脸肃穆,冷冷觑眼瞧着王经理。 王经理怵然之间满头大汗。 说实话,对付王经理这样的人,史可平一点不放在心上。反倒觉得胜之不武。但败则足为人笑,也让他不能有丝毫大意。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史可平接电话时突然脸色大变。 电话是李万长打来的,汇报说三号矿发生了特大透水事故,28人被困在了矿井下面,生死不明确。 放下电话,史可平脸色阴沉,表情僵硬,看了一眼噤声沉气的众人,语气生涩的说:“现在先停止讨论。三号矿发生了特大透水事故,28人被困在水里。大家都在这里,立即启动《三号矿特大事故应急预案》。分头行动,上报县委、县政府。紧急联系康明禹,命令他结束假期,迅速返回矿山参加抢险。其他人迅速准备,半小时后出发。” 人事部王经理这时心里高兴的一百个如愿,表面却装着和众人一样发愣。 “人命关天,我们要全力以赴,齐心协力抢险救灾。”听声望去,见史可平咬牙切齿,眼神寒光毕露,“谁这时候给我玩阴的,可别怪我史某人翻脸无情。” 第十九章:大难临头 十九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史可平看了下表,是下午四点,距事故发生时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看大家已经整装待发,喊一声“出发”,大小车辆疾速驶出矿业公司大院。 在车上,史可平拿出《三号矿特大事故应急预案》,硬着头皮阅读起来。等坚持看完,他才开始回忆刚才的部署过程。在得知三号矿特大事故的第一时间,他首先给县委刘书记做了电话汇报,请刘书记出面启动公安、消防等部门参加抢险救灾。刘书记一听,连连叫苦,完了交代他要全力以赴,不要误人误己。又给白县长电话做了汇报,请动员县直机关和电信部门参加抢险救灾……白县长也是叫苦不迭。 脑子里把刚才的安排部署过了一遍后,发现没有什么纰漏,这才静下心,思考起这场事故。28条人命,这样的特大事故要上报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如果最终这些矿工命丧三号矿,自己这个总经理也就当到头了,留给自己的只能是铁窗赎罪了。康明禹早就劝自己急流勇退,只自己还执迷不悟。就在今天,还枉费心机的和人明争暗斗。现在想来,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时候就是悔青了肠子,也为时已晚。人说不见黄河心不死,自己这会见了黄河,终于明白了,人一生,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争来都去,有什么意思呢。现在,28条人命,这些无辜的冤魂,就自己无论怎样忏悔,怕也是百身莫赎。 三号矿虽然是高危矿体,可以康明禹的谨慎,应该不会发生这么大特大透水事故呀。他的每一步采掘安排都十分谨慎小心。即使有大的爆破,也是先全部撤出人员,后施行爆破的。这已经形成了施工的惯例,怎么康明禹一回家,就发生了这样的惊天矿难。是矿工爆破疏忽,还是工作部署失误?失误?能失误的只有李万长,只有他才可以在康明禹不在现场时,有权下达采掘任务。难道是李万长……饶是史可平一生历经风浪,阅历深厚,他也不敢往下想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三号矿。整个矿区已慌乱不堪,到处是惊吓跑动的人,有呼天抢地扯着嗓子哭嚎的,有急急忙忙来回传递工具的,有吃力的几人抬着搬运材料的……个个都神情极度紧张,往来匆匆忙忙。李万长正指挥着矿工安装水泵,脸色又青又灰,眼神透着绝望。一副惊吓过度后反而镇定下来,只下意识做手头事情的样子。看史可平到来,只瞧了一眼,依然指挥人员继续安装水泵。紧急联络电话已经架在了矿井口不远处,也安排了人值守。 其他几个管理人员在极度紧张中见史可平到来了,都围过来打招呼。史可平也是脸色灰暗,阴云满布。向迎过来的几个人点一点头,算是回答,口里说:“不要慌,要冷静,按《预案》部署安排。……”还没有说完,就有一男一女扑通跪在了他面前。男的热泪迸流,一声“史总,你救救我哥”就泣不成声。女的抓着史可平的裤脚,已经哭的污脸黑眉,扯着嗓子大声号哭:“史总呀,你要救俺孩子的爹呀?喔,我可怜的孩子爹呀……” 史可平刹那间伤感不已,内心百味俱全,嘴里泛上一股酸辣。但他控制住了情绪,温言温语的安慰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一定把他们救出来。放心吧。”然后招呼旁边围观的工人,让他们好好照顾在矿山的家属。等哭闹的几人被搀扶着离开,史可平让人叫李万长过来。 李万长已经吓糊涂了,两眼懵懵懂懂的,做起事来也是下意识的。见他这样,史可平猛一个嘴巴抽了过去。李万长原地转了一圈,半天方清醒过来。一看是史可平,哇的大哭出声。等他哭了一会,史可平才说:“你不要紧张,要冷静。现在,不是你亲自干活的时候。你坐下来安排人员,按《三号矿特大事故应急预案》来安排部署。” 可李万长只是机械的答应,还是不能进入指挥抢险的工作状态。史可平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安排。先安排两个管理人员带领矿工安装水泵,再抽出另一管理人员负责材料搬运,其余一个,让负责照顾在矿的家属。接着召集库房,配电,食堂,医务所,工段长等人员一一做了部署。 当史可平想康明禹不在,李万长又吓傻了,自己只能大体凭经验做这些部署和安排。心里思考还有什么要安排时,就深切的感觉康明禹不在,三号矿一有风吹草动就一派凌乱。夏茗也随后赶到了,眼前的一切让她惊慌失措,浑身颤栗,嘴唇也哆嗦起来。 这时,康明禹的电话来了。史可平此时激动的无以复加,暗自感激苍天保佑,这么快就联系上康明禹。听到是康明禹的电话,夏茗已经浑身稀软,站都站不住了。 怀着十分欣慰的心情接完了康明禹的电话,撂下电话,史可平以手加额,长吁一口气说“苍天保佑”。 快晚上七点时,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带领公安,消防,安检办,矿管委,国土局,地质队,医院等部门人员全部到达。简单会议中,听取了抢险工作安排部署的汇报,。刘书记要求各部门全力协助,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把人救出来。 听到矿长康明禹竟然不在岗位,刘书记脸沉的象布满了乌云,但没有说什么。人人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目前所有的工作,都应该围绕抢险救灾为主。 等一切安排就位,食堂的工作人员送来晚饭,刘书记、白县长他们也不讲究了,按级别自觉围成几个圈子,馒头咸菜,蹲在地上随便吃了几口。 康明禹又来了电话,汇报他已经的到了某县。让史可平迅速订购5000米直径25CM的塑料软管,压力要达8千帕。嘱咐李万长水泵要安装成能在矿井内移动的方式,然后再抽水。刘书记马上给塑料厂打了电话,也不管厂长抱怨有多大困难,命令天亮必须先送一批塑料管过来。 几个小时之内,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的消息就震动了整个县城。C县凡是与这次抢险有关的单位部门都紧急出动。主要部门被安排24小时值班,主管领导在县委刘书记和县政府白县长的带领下,都亲自赶赴事故地点三号矿。 夜晚县城的大街上,警笛长鸣,警灯闪烁,大小车辆开足马力。在警车的引导下,迅速穿行在大街上,风驰电掣奔赴三号矿。把急需的抢险物资快速运往事故地点。整个县城似乎也紧张行动起来。平日里悠闲的市民,被这惊心动魄的行动惊呆了。看到道路上匆匆而过的车辆,睁大了惊诧的眼睛。互相询问出了什么大事。待被告知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时,都就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半天缓过神,方喃喃叹气说:“二十多条人命呐。” 凌晨两点多,康明禹到达了C县县城。刚和史可平通完电话,准备出发去三号矿时,一辆警车停在了他的车前面,警灯闪闪发光。警车上下来一名警察,询问过后,执意邀请康明禹上了警车。康明禹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失去了自由。今后的抢险过程中,他将被全程监控。最终要么锒铛铁窗,要么脱危解困,都得等到这次事故最终尘埃落定。 在史可平和康明禹忧心如焚,急于想法设法挽救矿井下的矿工生命时,夏茗一直呆呆守在史可平身边。整个矿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及其紧张的往来忙碌。看着水桶粗的几条管道哗哗向外喷水,她的思维却随着史可平口里喷出的烟雾,缕缕飘向远方。 自康明禹从北子口勘察回来,分析自己即将接任三号矿矿长职务时,她就认为他和康明禹的爱情有了希望。今天在会议上,史可平对人事部王经理采取关门打狗的方式,自己也站出来迎头痛击。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让人眼红心跳的三号矿矿长的位置。现在三号矿霎间祸从天降,28条人命生死未卜。今后面对康明禹的就只有凄凉铁窗了,可怜康明禹还有满腔宏图,也只能留在心底了。自己也是红颜薄命,从大学毕业,阴差阳错,不可思议的竟然爱上了一个早有妻子儿女的民工。刚有点希望,却发生这样大的惊天矿难。老天保佑,就让这28条生命脱离危险吧,让康明禹脱离这份万劫不复的劫难吧。这个命运多舛的男人。 一阵犀利的警笛声打破了夏茗的沉思。只见康明禹走下警车,眼神四顾了一周,表情僵硬,闷头闷脑的直接走向忙乱不堪的众人。灯光下,康明禹的脸色青白的可怕,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对围上来的人频频点头招呼着,径直来到史可平面前。 夏茗看着走上前来的康明禹,忽然热泪盈眶,刹那间蒙胧了双眼。康明禹却只瞄了一眼夏茗,直接面对史可平,干巴巴的说:“史总,我向你报道。请你指示。” 史可平从看到康明禹的瞬间,内心就有些似苦似咸滋味上泛。等康明禹来到面前,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听康明禹直接用《预案》的语言报道,方明白这时他们的每句话都会被纪录在案,作为将来事故调查的证据。随即也用《预案》的口气说:“康明禹,我现在命令你,迅速对目前的抢险工作展开检查,发现问题,立即解决。并且,尽快拿出一套可行的后备方案。从现在开始,由你担任一线的抢险指挥。你明白吗?” 康明禹沉声说:“明白。请史总放心,一切让我负责。我负责。我会全力负责抢险工作。” 史可平突然被感动的想哭。这个时候,别人都躲的远远的,唯恐祸延自身。因为有警察在场,康明禹只能一连用三个“负责”,向史可平表明,他将完全承担这次特大事故的全部责任。这样,将可以极大减轻史可平的责任。有警察在,史可平也只能说:“你现在要放下包袱,不要胡思乱想,一切已救人为主。” 刘书记这时命令:“康明禹,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动将接受公安同志的监督。你要迅速展开工作。抢险救人为第一要务。”接着加重语气:“你要明白,这个时候,不要误人误己。” 康明禹点点头,同时明白,自己现在是事故的第一责任人。把自己监控起来,也是为了以后的事故处理。这样大的惊天矿难,最终得向社会各界有个交代,所以得有人担负责任。康明禹向白县长他们稍一致意,转身向几个管理人员问起现在的情况。刘书记和白县长与史可平他们在一边旁听。 足足半小时,康明禹一言不发,只是专心的听。等大家都说完了,康明禹还是一声不吭,只呆坐在地静静思考。大家见他不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许久,康明禹才幽幽说:“有谁知道,人要不吃饭,能活几天?”县医院的大夫立即回答“最多七天”。 “人还活着。就看他们能不能挺过七天。”康明禹幽幽地挤出一句话。然后也不管别人,径自安排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电力保障,十天之内,绝对不能停电。其次,要保证水泵不出故障。这么大的水量,还得再加一台泵。要是有一台泵出故障,都是了不得的事,得有备用泵。再就是,人员要合理安排,不要全都上。应该分开班次,按四班倒,该休息的要休息,轮流上班抽水。每一班还要有水泵维修工,电工跟随值班。明天要用塑料管抽水,今天连夜加班,要把水泵架子备好。抢险期间,人员工资翻倍。在矿家属……还有什么问题?那好,我们赶紧赶紧行动。” 对于在场的领导干部来说,康明禹的安排没有任何神奇的地方。心里对康明禹的一番热切期望也就渐渐沉了下去。但史可平多年管理矿山企业,心里对康明禹的部署佩服极了。 等其他人走了,康明禹拿出施工平面图,仔细的研究起来。几个矿工和家属这时听说康明禹回来,都赶了过来。又是哭天摸泪,痛哭哀号一番,都被康明禹温声细语劝了回去。旁边刘书记见康明禹还在继续研究图纸,就问:“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康明禹抬起头:“我心里也没底。” 第二十章:在监控中抢险 二十 一夜的紧张忙碌,康明禹带领人员穿梭于井上井下,往来于各工作点之间,答复着各类问题,指挥检查部署。到天亮时,人员已经循序进入有条不紊的抢险状态。除了脸色依然青白,灰暗得阴沉沉之外,康明禹两眼灼灼有光,看不出半点疲劳的样子。倒是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筋疲力尽,困的简直要命。 到六点整,第二个班次接班,一切工作正常之后。康明禹来到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面前,声音喑哑:“刘书记,白县长,大家休息一下吧,都熬了一夜。这么多人,还是轮流休息一下,要不,都会累倒的。” 刘书记一夜熬的两眼发红:“都到位了?一切正常了?” 康明禹点头说:“都正常了,水位下降也挺快。请放心。” 白县长在旁边关切的说:“你把手头的事情先安排好,救人要紧。我们就是多呆一会也没有什么。” 康明禹还是点头说:“白县长你放心,都安排好了。大家都累了一晚,请到食堂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会,这样下去,人会累坏的。” 史可平这会反应过来,见康明禹说的真诚恳切,没有一丝娇柔操作,遂对刘书记说:“刘书记,先吃点东西吧,都熬了一夜了,这样下去,确实人受不了?” 刘书记确实也想找个地方稍坐片刻,看一切也确实井井有条了。环视一周,带有征询的意思问:“那先吃点东西?你们看……?” 大家心里都清楚,在28人的特大事故面前,即使县委书记,要做任何决定,都得小心谨慎。象离开现场吃顿早点,也要征求大家意见,做出讨论后决定的形式。一旦将来有事,调查起来,这个决定也是大家讨论的结果。 这时候,人心惶惶,县委刘书记也如履薄冰。 康明禹没有随领导去食堂,而是委托史可平代为照顾。夏茗也没有去,落在后面等他们走完了,才来到康明禹跟前。因为康明禹旁边有警察,夏茗只说:“康矿长,你吃什么,我带给你?”不等康明禹回答,夏茗眼泪已经涌出眼眶,怕别人看,见只好走开。走出几步,方伸手摸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继而小跑起来,嘤嘤哭泣着去了。 李万长此时到了,看了一眼啜泣远去的夏茗,说一切准备就绪。康明禹脸上好像恢复了表情,也许是夏茗感染了他的情绪。他满脸悲怆苍凉,眼神悠远哀伤,对着忐忑不安的李万长,喃喃说道:“现在,只有敬人事,听天命了。如果是天灾,我罪百身莫赎;倘若人祸,其人必遭天谴。我不亏心,想来,天也不会亏我。” 恰似晴天一声霹雳,李万长脸色一下变的焦黄。被史可平一巴掌打出的五指痕迹逾加明显,心跳的象快要蹦出来。嘴角哆嗦,浑身软的差点站不住。好容易经过一夜调整过来的情绪,刹那间崩溃了。从康明禹的话中,他已经明白,康明禹对事故是如何发生的,心里一清二楚。李万长极度恐惧,担心康明禹把事故原因公之于众。因为,正是他的错误指挥,才发生了这样的特大惊天矿难。 就听康明禹说:“天作孽,犹可?(: ) 焚烧灵魂 第 9 部分阅读 鹿试蚬谥凇R蛭撬拇砦笾富樱欧⑸苏庋奶卮缶炜竽选?br /> 就听康明禹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逭。” 刘书记的命令果然有效。快十点时,塑料厂的塑料管就送来了。先是2000米,拉了满满两卡车。送货的人点头哈腰,一再说明困难,保证其余3000米明天一定送到。康明禹叫不必入库,直接卸在了井口平地上。 四辆经过改装的矿车上,已经各自安装了一台每小时1000立方米的大功率水泵,直接在矿井口连接了塑料管道和电缆。几十个人分成四组,把装有水泵的矿车小心翼翼推入斜井。在康明禹的指挥下,电缆,塑料管道被一圈一圈解开,随着大型绞车下放的速度缓慢稳步下滑,直接进入汲水区域。一次成功,开始抽水。 刘书记和白县长等吃完饭,都没有敢休息,直接回到井口督促抢险。史可平看着四条粗大的塑料管喷出昂扬的水舌时,对康明禹这套抽水办法佩服的五体投地。作为矿业公司总经理,他是参加过多次抢险救灾的。只有他,才明白这看似简单的办法,在实际的救灾过程中,有着巧能回天的作用。传统的抽水,用的是钢管。水桶粗的钢管,只六米长,水位下降六米,就得再接一根钢管。五六个人抬着钢管,连接要一圈一圈上紧螺纹。连接完成之后,就再也不能挪动。每次加一根钢管,水泵就得停止抽水,最快也得半小时。实际上是抽半小时,停半小时。而用塑料管,轻巧而不用连接。因为可以随着水泵移动,即使连接,只要从井口外平地连接接可以了。然后让塑料管道逐步随着绞车牵引缓缓下放,水泵可以不停的抽水,确实省时省力。目前一切进展顺利,看来,被困在井下的人员有脱险的希望 县委刘书记看了半天,也看出了苗头,颌首赞赏,对旁边白县长说:“这个康明禹,年轻有办法。忙而不乱,有气魄。” 白县长意味深长的说:“是啊,也是个谨慎的人。你说,这次事故,是天灾呢,还是人祸?我们得有思想准备。” 白县长是在提醒:发生这样的惊天特大矿难,如果抢险失败,28人命丧黄泉。县委书记和县长也难免党纪处分。这将直接影响到今后仕途的升迁。所以要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对事故展开调查,把事故责任人确定下来。一旦抢险失败,得有人负担责任,背起这个最终要向社会各界交代的包袱。刘书记当然听的明白,沉吟半晌,淡然说道:“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抽水,救人要紧。” 设备安装到位,人员按步就班,水泵正常抽水,衔接有条不紊。下午三点多,整个抢险救灾工作已经井井有条的展开。康明禹看了看表,心里默算了一下。 距事故发生已经24个小时过去了。 康明禹叫过李万长,问矿工家属联系的怎么样了。李万长回答说,已经安排工头回他们各自的老家去报信,估计家属一两天就会来的。 康明禹说家属来了,生活上要照顾好;情绪不好的要多安慰;要保证家属不能出任何问题;尽量劝说家属不要来井口。最后康明禹说:“伤心之地,家属看了徒增悲痛,还是尽量不要让来。你要仔细些,这时的顶点失误,都是我们的弥天大罪。” 李万长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丝。李万长此时后悔的简直想一头碰死,早先想突破康明禹的藩篱,达到实际对三号矿资源的掌控的想法和做法要多愚蠢有多愚蠢。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因为刚愎自用,下达了错误的采掘任务。可没有想到,实际的透水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算。一小时内,大水就灌满了整个矿井。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令人食不甘味的三号矿长。如果康明禹说明事故原因,那这个弥天大罪的赎罪者,万劫不复的人,只能是他李万长了。还在答应着思考时,康明禹冷森森的说:“我奉劝你,不要误人,也不要误了自己。” 旁边一直跟着康明禹的警察,见康明禹云天雾地的,两次板着脸对李万长说些深沉莫名的话。在他听来,好似康明禹的忏悔自责。而李万长每次听了,却都惊慌失措,魂不附体的样子。不禁暗自惊诧不已。 夏茗看康明禹这时稍微清闲了,知道他苦闷积郁的无处发泄。但身边一直有警察监督,就有话也不能随意讲。遂走过去说:“已经就绪了,我陪你走走怎么样?” 康明禹明白夏茗的意思,但现在稍不留神,将祸不旋踵。不敢轻易说话,只仰天长叹一声:“我那还有这份心思。这样,我们去看望一下在矿的家属。安慰一下他们,别的我做不了,只能表示这份心意了。”回头对李万长吩咐:“叫食堂做点菜,晚上我和大家一起吃饭。” 康明禹一行几人,来到生活区,挨个看望了家属。家属们也都了解康明禹的为人,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哭闹了几声,也就结束了。康明禹向他们详细的讲解了抢险的方案,告诉了他们现在的抢险进度。让他们不要着急,耐心等待。并请他们对随后两天到来的家属,帮助做好安抚工作。最后表明态度,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把困在井下的弟兄们救出来。家属和部分矿工眼含热泪,充满信任的答应了。 探望完家属,又回到井口。一路有夏茗陪着,家属们也通情达理,康明禹的心情稍微好转。正好看见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稍做休息后,也到了井口。左边史可平脸色乌沉,右边吴征举止轻浮。吴征显得洋洋得意,却还要控制着假膜假样的一本正经。 吴征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为止,只跟随着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保持了事不关己的心态。在对刘书记白县长端差递烟、呵护备至的同时,心里充满辛灾乐祸,甚至有百分百称愿的感觉。看着史可平和康明禹焦头烂额,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他内心就有着似自己报复后的快感。想起当年也是因为矿难,自己被史可平和康明禹整治的丢官罢职,至今余恨未消。现在,有了这样的天赐良机,就应该狠下心,火上浇油。灾难再加厄运,一举把史可平和康明禹打翻在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他的胸腔里就默默念叨“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但当着领导的面,口里却是“哎呀,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被史可平瞧在眼里。因为是事故抢险阶段,只好隐忍不发。看着吴征眼睛滴溜乱转,红绿不定的打着主意。史可平心中暗自发誓,只要能度过这次劫难,对吴征决不手下留情。 康明禹把探望家属的情形给几人做了简单汇报。刘书记白县长听说在矿家属情绪还算稳定,颌首欣慰的说:“好,好,救灾时期,你辛苦了。” 吴征却一本正经的说:“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康矿长呀,做起家属的工作来,没说的。家属的工作,还是要你来做。” 康明禹听出了话中指桑说槐的意思,无非说他和矿工家属关系暧昧。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些,也不愿当着刘书记和白县长发作。遂说道:“家属们也都通情达理,表示要以救人大局为重,抢险期间,他们不会制造麻烦。让我们全力以赴的救人。” 本来这样也就过去了,吴征偏不识相。看康明禹没有反应,就又一板一眼的说:“是啊,我们知道你难,可这是天意呐。好好的做事,天意——难违。” 这些话,连刘书记听着也刺耳,不由狠狠瞥了吴征一眼。 史可平对吴征简直恨之入骨,心中骂这个小人,这般时候还落井下石。却没有反击,只对康明禹说:“你忙你的,检查一遍,看还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 康明禹没有任何表情,对刘书记说:“那,我先去井下了。” 等康明禹离开,刘书记直盯着吴征冷不丁问:“你说是‘天意’,什么意思?‘难违’又是什么意思?” 夏茗见吴征一副小人作态,说“吴主任除了幸灾乐祸,还能有什么意思。”说罢轻蔑的扭过了头。她看都不想看那张龌龊的脸。 吴征:“我----?” 刘书记嘴里恶狠狠地蹦出:“你就是有些幸灾乐祸。” 晚上六点钟,康明禹看着两班人员顺利交接,从安全角度详细的检查了一遍。看着水面在一毫一毫的下降,脑子里把这次透水量大体做了估算。又看着抽了半天水,方才反复交代后,返回井口。只有夏茗还在等待他一起去吃饭,康明禹心里感动着,却不能说什么。 一夜没有休息,黄昏中的夏茗显得憔悴,茕茕孑立在井口平地。康明禹瞧见,想这时候的自己,人人躲之唯恐不及。而夏茗能有这份关切,足见情深。眼睛突然就湿润蒙胧。沉声说:“走吧,一起吃饭。” 食堂大厅已黑压压坐满了人,寂静的鸦雀无声。人人表情冷峻肃穆,气氛压抑到极点。抢险救灾的饭,是比较简单的,基本按四菜一汤的标准做的。大家也清楚,非常时期,不是为了吃饭。康明禹抬眼一看,墙上挂钟已经显示七点半了。见刘书记已经坐了他平时的座位向他招手,回头示意一下夏茗。径自去了首桌,在下首坐了说:“不好意思,久等了。大家先吃饭吧。” 因为没有时间召集会议,这顿饭实际是利用吃饭时间开会。目的也是为了讲明情况,稳定人心。用眼神征求了刘书记和白县长的意见,见刘书记示意开始,康明禹站起来,面向众人说: “今天吃饭,就是把抢险的工作安排向大家通报一下。在事故发生后,县委县政府极为重视,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亲自组织,并直接领导抢险救灾。我在这里代表大家表示感谢。还有县直机关的领导和公司领导都亲自赶赴三号矿,指挥参与抢险工作,我们也表示感谢。现在,抢险救灾的工作已经顺利展开……”接着康明禹详细的把抢险工作部署讲解给众人,并交代了几条重点注意事项。最后他说: “弟兄们,经过初步估算,我认为我们有把握在七天之内,让大水退去,让困在井下的弟兄们重见天日。请大家相信我,我也是农村人。我不会拿我们农村人的生命当儿戏的。但我要求大家:在抢险过程中,大家一定要保持沉着冷静。要稳定心情,不能有丝毫失误。家属也要保持克制,并配合做好随后赶到家属的工作。当次非常时期,我们就辛苦些,以抢险为主,争取早日把困在井下的弟兄们救出来。” 吴征此时看康明禹侃侃而言,好像把一场特大事故变成了出彩的演说。刘书记和白县长还频频点头,心里就不舒服。见康明禹坐下,吴征也一时忘了这是吃饭会议,也就口无遮拦说:“这么大的事故,你倒还沉得住气,讲话很出彩。可惜天意呀,天意难违。我就不信,你七天能救人出来?” 康明禹脸色陡变,显然被吴征激怒,眼睛绿森森的,口里一字一句迸出:“吴主任,要说天意,你能脱得了干系?” 大家听了,忽然之间都怔住了。 第二十一章:痛心疾首 二十一 吴征不清楚被康明禹抓住了什么把柄,果然象被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立时住嘴了。心中在想,非常时期,刘书记和白县长都在场,可别让这条疯狗乱咬。 一场带有悲怆气氛的饭局会议结束,康明禹带了李万长他们和几个班长去又了井下。在井下的二级绞车平台,召开了发生事故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抢险救灾部署会议。康明禹开口沉重的说:“事故发生已经30个小时了,换句话,就是整整一天半了。人在井下最多只有七天的时间,这么说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剩五天半了。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也累的要命。可是,人命关天,救人要紧,我们不敢松劲,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呀。况且,这个时候,能够了解情况和直接进行抢险的人,也就我们这几个人。所以,救人的担子,实际上是落在我们几个人的肩上呐……” 矿井巷道内阴沉幽暗,灯光昏黄。四条水桶般粗大的白色塑料水管,趴伏延伸向看不见尽头的巷道两头,传出水流通过的嗡嗡吱吱的轰鸣声。在沉闷压抑的环境氛围里,大家各抒己见,都把自己深思熟虑过的建议小心谨慎的讲了。最后归纳成:1、交接班制度;2、监督巡查制度;3、抽水时要注意的几个关键环节;4、所需材料的保障和传送;5、用电保障和一旦停电的应急办法;6、抽水进度的记录分析;7、关键岗位的负责人;8、设备维修保障。 看李万长口欲言而嗫嚅的样子,康明禹冷冰冰的说:“至于发生事故的原因,那不是我们讨论的主题。事故原因不用说,我心里也明白。至于责任,那不属于我们界定的范围。”沉吟半晌,康明禹悲肃凄怆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二十八条人命呐。这个时候,一丁点的差错,都将是我们一辈子的罪戾。各位,千万小心呐。”说着,拿过会议记录,和大家一起签了名。 蹒跚步行出了矿井,在灯火通明的抢险救灾现场,康明禹站立了仰望深夜苍穹。寂寥星河里一弯明月皎洁,繁星暗淡。心中默默祝愿抢险成功,不光是为了28条无辜的生命,也是为了自己和史可平能安然脱此劫难。感慨人生前路巍巍,难以预料,不由得康明禹仰天长叹。跟随的几人也都相互对望,彼此嗟讶唏嘘不已。 叹息良久,康明禹指着井口旁边,回身吩咐:“给我准备一把椅子,我晚上就在这值班。其他暂时没有事的人,都去休息,后面的事还多呢,不要都累到了。……我去给刘书记他们汇报这边的情况。” 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刘书记白县长他们他们也不敢休息,都聚集在康明禹的办公室,眉头深锁着在思考。康明禹把一天的抢险进度,抽水办法,工作部署,人员安排,应急方案以及水位下降的速度等做了详细全面的汇报,足足说了个把小时。等康明禹汇报完比,请示刘书记和白县长还有什么指示时,大家都沉默了。好半天,刘书记口气沉重的说:“说实话,对于矿难的抢险救灾,我和白县长等各位,都是门外汉。这样大的惊天矿难,也是我市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想起来让人心惊胆寒。在中央对矿山生产安全三令五申督促下,发生这样的特大矿难,是我们监管不力。我是县委书记,但这样大的事故抢险,作为门外汉,我真的不知道从何入手。在坐的可能就史总还知道些头绪,史总,你是抢险总指挥,你对目前的抢险部署有什么看法?” 史可平明白,刘书记虽然说的是当前的抢险部署,实际已经有为将来事故调查定调子的意味。因为眼前抢险救人是首要任务,所有的人现在都不提事故的责任。但人人心里清楚,一旦抢险救人失败,接下来的重心就是追究事故的责任。史可平也不愿意现在就提出事故责任的问题,毕竟目下最要紧的是抢险救人。就说:“我参加过多次矿难的抢险救灾,象三号矿现在的抢险部署,我认为是极其迅速有效的。从目前的部署来看,是严格的执行了《三号矿特大事故预案》,几项措施也很得当。目前,水位下降很快,被困人员生还的希望很大。” 白县长说:“四台1000立方的水泵,一天的抽水量相当于三十万人口的城市用水量。史总,你再想想,看有什么疏忽和遗漏。百密有一疏啊。” 刘书记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要通盘考虑,点滴的细节也要考虑进去,不能有丝毫的遗漏疏忽。二十八条人命,我们疏忽不起。” 史可平说:“对于抢险的步骤细节,我反复分析过,没有发现什么纰漏。我现在担心的是电力能否保障……” “电力保障你不用担心,我给电力局打过招呼了。不管任何情况下,优先保障三号矿的抢险救灾用电。”刘书记抬腕看看表:“事故发生已经36个小时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康矿长,你说,救人的把握有多大?” 康明禹说:“如果一切顺利,有对半的把握。” 刘书记说:“那就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抢险成功。我现在交代你三点:1、不惜代价,全力以赴抢险救人;2、周密考虑,严格部署,不能有丝毫的失误;3、对困难要有充分的估计和清醒的认识。”见康明禹点头,刘书记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接着说:“你要一门心思用在抢险上。只要把人活着救出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回到矿井口,夏茗已经坐在一张简易的床上,对着粗大的水管发呆。康明禹叫了一声:“夏主任,你去休息吧。”夏茗被惊的一个颤抖抬起头说:“吓我一跳。结束了?” 康明禹点点头:“你找个地方休息吧,不要把你也累坏了。” 夏茗摇着头:“你才应该抓紧时间休息。这样,你先睡一会,我在这盯着,有事我叫你。” 康明禹:“我睡不着。” 一直跟随监督的警察也累了,见康明禹还不休息,也劝道:“康矿长,你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抓时间睡一会。已经三点多了,这么下去人受不了。” 康明禹对警察说:“你也累了,去车上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自杀,逃跑的。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多了,对我也不好。你放心休息吧。” 警察又劝说了几句,见康明禹没有丝毫睡意。他自己也累的浑身疲惫不堪,就去边上的车里休息了。 夏茗看警察没有了动静,看着仰天沉思的康明禹,突然泪如泉涌,遏止不住啜泣起来。康明禹望着深邃夜空一动不动的说:“不要哭了,一切都是命。” 夏茗双手捂在脸上,压住声音悲怆呜咽:“命,你命苦啊。为什么是你呢?” 好说歹说让夏茗平静下来,躺在了简易床上。夏茗也累极了,不一刻就沉沉睡去。听到夏茗睡着的声音,康明禹点了一支烟,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盯着发红的烟头沉思。一阵渐渐走近脚步声唤醒了思考中康明禹,觑眼看时,就见李万长扑通跪在了面前。康明禹死死的盯着李万长看了足有移时,冷冰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万长已经泣不成声,满脸泪水压着声说:“康矿长,你要救我,是我下达了错误的掘进任务。” “为什么?”康明禹声音低沉中带着巨大的怒气。 李万长只是轻声哭泣。 “你不说,我替你说。”康明禹眼睛几乎冒火,声音虽小,却带着丝丝金属的颤音,清晰的包含着极大压力:“不就是为了一个矿长吗?你就敢拿几十人的生命做赌注,把几十人葬身汪洋?你罪大恶极,丧尽天良。我们多少人被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救你,谁又能救他们呢?” 李万长:“康矿长,都怪我一时糊涂……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水,三个小时,水就溢上了斜井……我想,只要这一炮成功,我就会接替你,成为矿长……所以……” “所以你就不顾后果,也不管我三番五次叮嘱你不要贪功冒进,不惜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做赌注?”康明禹恶声说:“你想的好啊?到现在,二十八人生死未卜,你想的还是你自己。就你这样的心地,即使你当了这个三号矿的矿长,又有谁敢跟着你干?谁跟着你会有好的结果呢?你天理难容……我救你?你罪恶滔天,苍天在上,看老天能不能救你?。” 李万厂长跪着向前移了一步,双手抱住康明禹膝盖,绝望的说:“康矿长,你救救我,你要不管,我就死定了。” 康明禹无动于衷的被摇晃着双膝。好久,看李万长哭的凄惶,康明禹内心百味俱全,不觉叹息一声,木着脸说:“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看不起你。作为男人,你应该学会承担责任。你自己犯的罪孽,应该自己担当。我救不了你。如果一切顺利,抢险成功,被困的人能够全部生还。那,就是天在救你。你要明白,你只有这一线的机会了,你自己把握。” 李万长好似看到了希望,止住声抬起头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康明禹:“专心抽水救人,是你唯一的出路。” 不知什么时候,夏茗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正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两眼闪烁着幽幽的青光。当康明禹对李万长说了声“你去吧”时,夏茗脱口而出:“等一下。” 两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夏茗咬牙切齿的说:“好啊,是你李万长。原来都是你李万长做的好事。” 李万长刚要分辩,康明禹施个眼色,只好悄悄溜了。夏茗还要说话,康明禹示意车上有警察。夏茗也就住嘴了,猛的恨恨躺下,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史可平也睡不着,整整一夜,他把与这次事故关联的所有事体综合的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李万长一手导致了这次的特大事故。担心康明禹还蒙在鼓里,看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一个个鼾声大做,史可平惆怅满腹,就独自去了矿井口。 康明禹看见史可平过来,就迎了过去。两人不言声对望一眼,一起穿过了错综交合的轨道,来到塑料管的喷水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都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丝微熹,湛蓝天幕里星光稀疏,苍茫天穹下群山黑忽忽的连绵不断。沉默许久,史可平说:“你认为,被困矿工有多大的生还希望?” 康明禹:“不出意外,有八成。” “没有。”史可平说:“按你目前的部署,其实连五成的把握也不到。你漏了一个关键环节——天气。你要知道,现在是雨季,随时都会有暴风雨。” 大脑轰的一声,康明禹脸色一下煞白。雨季随时将会发生的暴风雨,有暴雨,陵江就会涨水,淹没公路,阻断交通。如果引发泥石流,危及高压输电线路,造成矿山停电。四台大功率水泵无法运转,抽水将被迫停止。最终结果是抢险救人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再往深想,康明禹不由打了个寒战。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一天之内,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史可平接着说:“我参加了多少次矿难抢险,知道其中的难处。但这次关乎我们个人安危,所以要倍加谨慎。我已经从一号和四号矿紧急调了两台发电机组,加上三号矿现有的两台发电机组。一旦发生意外停电,四台机组全部启动,还能继续抽水。” 康明禹长吁一口气:“是我疏忽了,辛亏你想到了。要不一旦停电,我真就成了百身难赎的罪人。” “我已经请刘书记给气象局和防汛站打了招呼,严密关注天气变化外,防汛部门的散雨炮也做好了准备。”停了一会,史可平说:“你想过没有,假如抢险救人失败,你将如何应对?” “如果真的那样,我罪不可恕。”康明禹决然说道:“我将承担全部责任。” 史可平:“为什么?” “这个时候,这样的矿难。总得有人给死去的亡灵有个交代。”康明禹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你错了。”史可平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次的事故是人为的?” 沉默。 “你不说,我说。是李万长,李万长直接导致了这次的特大事故。”夏茗在他们身后突然发言。 两个沉浸在思维中男人同时吃了一惊,不由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夏茗已经来到身后。夏茗面对康明禹说:“这样的危机时刻,你还要承担一切。你下地狱,可让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逍遥法外。我想,那些亏死的亡灵也不会答应。” “夏茗说的对,你何至于愚蠢至此。”史可平说:“听晚上刘书记的口气,已经有为将来事故调查定调子的意思。那明摆着是要追究事故的责任人,你这样的表态,也就刚好送上门去。你,糊涂。” 史可平继续说:“还有,你不要和吴征冲突了。这个时候,要知道韬光养晦。” “吴征不光辛灾乐祸,还故意火上浇油。一片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思昭然若揭。”康明禹说:“我不阻止,他说不准还会造出什么谣言呢?” 史可平说:“有些事情,让我出面好了。” 康明禹说:“史总,我出了事,只要有你在,还可以给我说话。你要被吴征构陷进去,我们谁又有能力替你说话呢?” 夏茗忽然拉了拉两人的衣服,抬眼望去,警察正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第二十二章:暴风雨来了 二十二 三人猛然醒悟。此时,康明禹属于被监视的对象。史可平本来还有好多话要和康明禹谈,一见这种情形,只好缄口不言。夏茗也想趁史可平在场,要劝说康明禹放弃承担责任的想法。看警察已到面前,到口的话只能咽了回去。这时候,夏茗方才清楚,康明禹已是失去自由的人。感慨人生霎间多变,命运无常,漠然之间,夏茗不觉一阵心悸。 康明禹冲警察点下头,和史可平夏茗微微示意,转身走了。警察也没有说什么,默默跟着去了。 看着康明禹远去的背影,史可平一时五味杂呈。一整夜的思考,让他对现在的局面感觉有些难以把握。从最初吴征发难,要改组矿业公司中层的干部班子以来,整个矿业公司和他就没有平静过。这里面有自己和吴征的个人恩怨,附带着康明禹和吴征的以往过节。这些,都是过去工作过程中积累的,带有个人仇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县委刘书记对吴征若明若暗的支持;白县长态度不明的冷眼旁观;中层干部调整中,一帮热中上进的年轻人推波助澜;在位多年的干部人心惶惶;夏茗和康明禹似有似无的暧昧关系……都在李万长狗急跳墙的违章指挥中爆发了——28人的惊天矿难。 局面如此错综复杂,人人心态各异。表面上这次矿难将由康明禹承担主要责任,实际上架在火炉上被烤的是史可平自己。如果矿难抢险失败,28人生命消亡。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牵一发,动全身。中间要再有人痛打落水狗,不管举报,还是反映情况,牵扯起多年的经济旧帐。一个贪污腐败的定性,加上当年自己力排众议任命康明禹为三号的矿长,以至于发生这样的特大矿难。最后是贪污腐败,惊天矿难,任人唯亲,独断专行等累计叠加。只怕真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到这时候,史可平才明白康明禹一直劝他急流勇退的真意。孔子说过:少戒色,中戒斗,老戒得。史可平一生婚姻稳定,女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了;至于好斗,他这些年一直遵循和光同尘与人为善的处世哲学,除了吴征,没有和谁有过不去的积怨;真正令人惊心的是“得”,名誉、地位、金钱,本指望这些东西能保证自己一世无忧。可一旦风吹草动,原来得到的这些东西才是最终的累赘,并且变成了被别人用来落井下石的结实把柄。 一番名利场的角逐,胜者难以常胜,败者也非永败。造化弄人,当年一败涂地的吴征今天东山再起。出手之狠毒,手段之老辣,一纸对矿业公司中层干部全盘洗牌的建议书,已经让自己处于被动应付的局面。偏偏老天杀人,李万长违章指挥导致惊天矿难。吴征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幸灾乐祸之余,还不火上泼油的落井下石。趁机把自己和康明禹打翻在地,再狠狠踩上几脚,置之死地而后快。但现在四面楚歌时,不能和吴征公然冲突,只有忍耐,等事故抢险的结局。 这些心思,史可平是不能告诉夏茗的。看着夏茗忧心重重的表情,史可平说:“你告诉明禹,要沉住气,不要和吴征起冲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让人家抓住把柄,要忍,再忍,忍到他难以发作。小不忍,乱大谋。一切以抢险救人为主。”说完这些,仰望朝日冉冉升起,史可平最担心的是暴风雨。倘若有暴风雨,继而引发停电,那抢险的一切准备都无济于事。天道茫茫,难以预知。此时,史可平感到自己步入了从未有过的人生绝境。 夏茗的思路其实还留在自己和康明禹的个人感情角度,她担心康明禹度过不了这次的劫难。那么,康明禹北子口的宏伟计划,自己三号矿长的理想蓝图,都将随着这次矿难而烟消云散。史可平好象知道夏茗的思路,他感觉一整天都陪在康明禹身旁,对夏茗和康明禹都不好。非常时期,点滴的事情都会有可能被作出天大的文章。夏茗那里知道,惊天矿难固然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人心险恶。史可平似乎在回答夏茗心里的想法似的,接着说:“眼下什么也不说了,只能专心抢险救人。救灾成功,被困人员生还是唯一的希望。你要注意身体,抽时间休息休息,不要老围在明禹身边。”见夏茗惊谔,史可平说:“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惊涛骇浪。你也不要替明禹说什么,一切有我。你年龄小,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时节,最怕的是暴风雨。” 夏茗:“暴风雨?,是天,还是人?” 吴征的想法和史可平截然相反。在康明禹匆忙穿梭于矿井和各个抢险工作点之间时,吴征陪着刘书记和白县长在康明禹的办公室,讨论对事故调查的定性。对于史可平和康明禹蓬头垢面,神情木讷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吴征看在眼里,舒畅在心里。回想过去,也是因为矿难,康明禹这条走狗,被史可平指使着利用矿难申讨,害得自己丢官罢职,灰溜溜的忍气吞声了几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三年不到,报应不爽。他们也陷入了矿难的的危机之中,而且是特大惊天矿难。 罢职后两年多的日夜煎熬和展转经营,吴征终于谋到了矿管委主任的宝座——这个对矿业公司直接有行政管理权的职位。本来计划通过行政手段,先清理康明禹和其他史可平的一批死党,架空史可平。让史可平在矿业公司成为傀儡式的孤家寡人。然后,再步步进逼,让史可平自己知难而退。没有想到,老天帮忙。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可谓是天赐良机。借次机会,一举粉碎康明禹,打倒史可平,可以省却多少力气。吴征明白,要达到这些目的,必须在事故定性上做好文章。吴征更加明白,矿难事故的定性,直接关系到最终对事故责任人的处理结果。 所以,吴征对于事故的定性,打算巧妙的予以引导——发生如此特大的惊天矿难,应该定性为康明禹的违章指挥和管理松懈。这样,才可以连带证明史可平的任人唯亲,独断专行。吴征清楚,作为领导,刘书记和白县长也希望把事故定性的调子圈定在违章指挥上。只有这样,刘书记和白县长承担的监管责任最小。何乐而不为?但刘书记他们是不会直接在会议上提出这个观点的,他们是不愿意做这种恶人的。因此,要达到目的,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一番天理人情,有理有据的迎头痛击。让史可平康明禹沉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吴征肃容对刘书记一本正经的说:“刘书记,白县长,省安监局的专家明天就到,他们将会展开事故原因的调查。象这样的特大事故,我们得提前对事故的性质有个定性呀。” 刘书记瞄了一眼吴征没有回答,却转头问沉思的白县长:“老白,你怎么看?” 白县长抬起头觑眼看着吴征:“老吴,你是老矿山,你说说。” 吴征显得无可奈何,说:“这,明显是违章指挥,失误导致的特大事故呀……” 白县长的口气象白开水:“安监局来了,也得先协助抢险救灾。” 刘书记盯着看了半天白县长,猛然转头问吴征:“你想说什么?” 第四天中午,省安监局事故调查组由刘副局长带队,会同了市安监局和县安监局,浩浩荡荡十几人进驻了三号矿。封闭现场,对事故原因展开全方位的调查。省安监局的刘副局长咄咄逼人,一通矿山年鉴,事故预警,督察模式,安全监管……连珠炮似的质问,让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惊诧莫名,张口结舌。在刘副局长的督促下,史可平的身后也被安排了警察跟随监视。刚刚平静下来的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连续几天一眼未眨,康明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大脑恍惚迟钝。被调查组叫去做调查笔录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回答询问的。迷迷糊糊下井巡视了抽水进度,被田保义搀扶着回到了井口。没有半丝力气的康明禹,就连给夏茗点头打招呼的精神也没有了。夏茗听了史可平的劝告,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康明禹了。可她实在按捺不住,不由自主又来到康明禹跟前。 此刻,康明禹胡子拉碴的,眼神木讷呆滞,脸色青灰幽暗,整个人就象被抽干了血的、灵魂已经游离躯体之外的空壳。见康明禹累的已经迟钝恍惚的没有了思维,夏茗不由心疼得热泪盈眶。众人面前,她只向田保义示意,扶着康明禹在简易床上休息了。康明禹木然的躺下,浑然不觉的睡去。他,已经连续四天没有休息了,实在太累了。 一阵凉风突然吹得夏茗一个寒噤,抬头仰望,只见乌云慢慢积聚,而且越来越浓。太阳不知已躲到什么地方,原先明媚晴朗的天空,变的幽深暗黄,把陵江两岸的苍山点染得暗绿闷深。夏茗的心一时灰暗的沉入黑渊,刹那间绝望的不能自己。史可平和康明禹最为害怕的暴风雨来临了。 乌云之间的电光霎间照亮了群山和众人的脸,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响彻天宇,带着轰隆隆的尾音渐渐远去。豆大的雨滴劈啪啪的落了下来。夏茗晃了一晃,颓然瘫倒在地上。 康明禹其实没有睡着,他累极了的人,反而睡不着。只是由于太累,已经没有了思维。当第一滴雨点打在他脸上时,他的意识似乎被激活。呼的起身,茫然四下一顾,摸了一把满脸的雨水。远远看史可平一边狂奔一边挥手,猛的醒悟过来。劈手对刚到面前的李万长就是一巴掌,吼道:“去机房,赶快发电。”李万长被打清醒了,撒腿就向机房跑去。见田保义还在一旁发愣,康明禹一脚踹过去,怒喝:“快去,告诉抽水班,做好停电准备。”田保义一个趔趄,狂速冲进了矿井。 倾盆大雨骤然而下,满地激起鸡蛋大的水泡。忽明忽暗的闪电中,地上积水闪闪发亮,一声连着一声闷雷接踵而来,大地陷入明灭不定的苍黄颤抖中。康明禹仰头面向天空,紧闭双眼,任凭瓢泼大雨浇注,内心的悲怆苍凉无以表达。史可平沉重的耷拉下头,雨水从他的头上哗哗流下,身心沉浸在苍天灭人的无可奈何之中。夏茗绝望至极,跪在地上抱住康明禹的双腿,无声的嘶喊着。 强烈的闪电过后,又是一声震撼天地的炸雷,矿井口的灯泡倏然熄灭。谁都知道,停电了。 康明禹被夏茗摇晃着,在忽明忽灭的雷电中,口里仰天长啸道:“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第二十三章:刘书记大发雷霆 二十三 在停电的一刹那,惶惶不安的县委刘书记,陪着省安监局刘局长还在硬着头皮接受质询。在对方包含着巨大压力,连珠炮般的追究责任的问询下,已经烦乱不堪怒火直冒的刘书记,在灯管熄灭的瞬间,猛地一个箭步奔向桌边,抓起电话直拨112:“给我接电力局张局长——张局长,怎么停电了……我不管,你要立即恢复供电……这些我不管,如果不能正常供电,耽误了抢险救灾,你要负完全责任……放屁,你组织人,全线监控,务必保证三号矿的电力供应。其他地方即使全部停电,也不要紧。如果因为电力供应影响了这次抢险,你给我辞职。” 刘书记啪地挂了电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着满屋子的人。就连傲气十足的安监局刘副局长见这般颜色,也被噤住了,众人一时无语。昏暗的房间内,气氛压抑沉重。窗外,暴雨瓢泼倾泻,狂风呼啸着刮过山谷,把山体表面的树林齐刷刷的掠向一边。明灭的闪电中,一声连着一声的闷雷从远处滚滚传来。昏黄的天幕下,陵江的狂涛已经震耳欲聋,?(: ) 焚烧灵魂 第 10 部分阅读 ⒌穆酉蛞槐摺C髅鸬纳恋缰校簧乓簧拿评状釉洞龉龃础;杌频奶炷幌拢杲目裉我丫鸲妥爬咨幌齑荨?br /> 吴征见刘书记气急败坏的表情,遂安慰道:“刘书记你也不要急,气象局已经打过散雨弹了,这雨,时间长不了。唉,坏事怎么都碰到一起了?难道真是天意?” 刘书记勃然大怒:“放你的狗屁。什么天意?……你是不是真的幸灾乐祸,是不是还想落井下石啊?……滚……马上给我滚到井口去,抽水正常不了,你不许离开。” 吴征也是正经的正处级干部,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刘书记骂的狗血喷头。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不禁怔住了。刘书记理也不理众人,向白县长一示意,两人转身出了房间,留下安监局刘副局长一帮人唬的面面相觑。一位工作人员问:“刘局长,这刘书记也太过分了?”刘副局长猛喝一声:“闭上你的嘴。” 吴征看刘书记出了房间,方才反应过来,也追着跑向井口。就听前面刘书记一口粗话,给白县长说骂:“他妈×,一帮狗日的。这时候了,是救人要紧,还是追查责任要紧。装的倒象个球。”吴征听了,明白刘书记已经被安监局刘副局长给逼急了,刚才的发作有大部分是对着刘副局长的。心里暗自后悔刚才言语的莽撞,虽然挨了训,但这样大的暴风雨,岂止是人力可以控制。不觉又有些庆幸,脑子里又冒出“天意难违”四个字。 矿井内抽水的人员倒没有吴征想像的那样惊慌失措忙乱不堪,一切都按预定的细节有条不紊的执行。大家都做好了所有准备,等待着发电机的电流输送过来。刘书记他们赶到时,远处传来发电机一连声的突突声,追随着渐渐远去的雷声,穿进人们的耳膜。矿井口的灯泡又倏地亮了。不一刻,四条水龙复又吐出哗哗的水舌。康明禹和李万长分头检查完毕,回到井口刘书记他们面前。 刘书记看着淋得落汤鸡般的史可平康明禹他们,内心突然一阵感动。白县长也有同样的感受,点着头对史可平说:“史总,辛苦了。快去换件衣服吧,小心着凉。” 招呼着大家进了井口,刘书记向史可平点头致意,又对康明禹说:“康矿长,很好,干得好。”回头又对史可平:“史总,你关键时刻,挽救了我们大家呀。你放心,我们只要全心全意抢险救人,多大的事,我给你担着。”白县长也郑重颌首:“放心,史总,还有我呢。” 史可平听了很是感动,象刘书记和白县长在这个时候,能说出这样包容见底的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史可平眼睛有些湿润,说:“刘书记,白县长,谢谢、谢谢。你们也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井下被困的人活着救出来。” 吴征见几人谈的贴心,康明禹却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谈话,一脸木然。随口说:“康矿长,醒一醒,你看你都成落汤鸡了。” 一旁的夏茗哼了一声,反唇相讥:“就算是落汤鸡,总被人打成落水狗强。” 史可平微微一笑:“他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累的虚脱了。” 刘书记:“这可不行,他要累倒了,抽水的事怎么办?要让他睡觉,这么熬,谁都抗不住。” 夏茗:“累到极限了,他反而睡不着觉了。准备让他吃安眠药呢。” 刘书记:“不能吃药。我有过这样的经历,吃药不行。吃少了不管用,吃多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白县长:“那怎么办?” 刘书记一挥手:“给半斤白酒,喝下去保证一会就睡着了。” 白县长惊讶地问:“这时候,喝酒?睡觉?安监局的人怎么想?” 刘书记:“不管他们,有事叫他们找我说。这样,今晚我和你和史总,我们值班。康明禹必须要睡觉。长期不睡觉的人,怎么指挥抢险?”回头看田保义在旁边,吩咐道:“你去拿酒,一会我们喝完了,你扶你们矿长去休息。” 几人目瞪口呆。 刘书记这个办法确实有效,康明禹糊里糊涂的喝了半瓶白酒,果真坐在那里就睡着了,还轻轻地打着鼾,最后被田保义和夏茗扶背着走了。白县长突然来了兴趣,指着还剩的半瓶酒,对刘书记说:“剩下这点,我们喝了吧?大家都累透了。” 刘书记点头:“也好,我也睡一会,哪怕十分钟也行。” 白县长招呼吴征:“老吴也过来喝点?” 刘书记:“他不许喝。我们喝,他来值班。来,史总。” 史可平却多了一层防备,他不放心吴征值班,推辞说:“我毕竟熟悉井下情况。你们喝点休息,由我值班吧。等康明禹恢复了,有他接替,我再休息。吴主任,还是你喝点,休息休息吧。” 史可平见几人都沉沉睡去,阻止了刘书记和白县长的司机要搀扶着两人去休息的意思。望着井口外唰唰斜飘的箭雨,史可平突然一阵眩晕。这雨,怎么还不停下来呢。防汛的散雨弹怎么就没有发挥作用呢?这高压通电线路,什么时候能恢复供电呢。发电机的可靠性毕竟不是百分之百呀。奇QīsuU。сom书如果发电机中途再发生故障,哪就……柴油又能坚持多少天呢?这个时候,史可平宁愿把把所有的困难都往最坏处想,同时做着面对最坏结果的打算。想到这里,他用拳头狠狠地捶着微秃的脑袋。 康明禹醒来时,已经凌晨三点了。睁开眼睛,发现在陌生的房间里,自己躺在床上。脑子里霎间反应出事故抢险的事,忽地坐起,大声问:“这是那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抽水怎么样了?我睡了多长时间?人救出来了没有?” 田保义没有睡,他一直陪护着。见康明禹语无伦次,说:“抽水正常着呢,你连续几天没有睡觉,我们让你喝了些酒,刚睡了几个小时。” “啪”,康明禹一个耳光抽在田保义脸上:“你混蛋,这么关键的时期,你怎么能给我喝酒?” 田保义动也不动,低声劝说:“你再睡一会吧?一切正常,没有事。” 康明禹好似有些醒悟:“真的一切正常?”田保义点点头。 康明禹起身下床:“那也不行,我不能睡觉,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睡觉呢。我得要看着抽水……” “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旁边椅子上被吵醒的夏茗柔声说:“你要去那里呀?” “我要去抽水。”康明禹说:“这个时候,我一步也不能离开。” “行了。”夏茗大喊一声,厉声说:“你知道水抽了几天了?现在是事故的第几天了?暴雨引起的停电你知道吗?你是怎么喝的酒你清楚吗?又怎么睡到员工宿舍的你明白吗?” 康明禹:“我……” 夏茗:“你还要去抽水,就是因为你已经累的没有意识了,没有思维了,大家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让你睡觉的。” 康明禹:“可是抽水要紧呀,28条人命呢。” 夏茗摇着头,一字一句说:“正是因为抽水要紧,你这个矿长才不能累倒。你想想,你要是累倒了,有谁还可以代替你指挥抢险。你要是累倒了,困在井下的人还有希望吗?还有,一个累的已经没有思维和意识的人,又怎么来组织抽水救人,抢险救灾?” 康明禹:“可是……” 夏茗斩钉截铁:“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明白,抽水只是抢险的一部分。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呢。” 康明禹:“水抽到位,人就可以救出来,还有什么比抽水更重要?” 夏茗:“抽水是重要。可抽水到位之后呢,被困在井下七八天的人能自己走出来吗?还有,困了七八天的人,谁能保证就能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康明禹:“……” 夏茗:“所以,你要适当的休息,把所有问题都考虑清楚。现在,我们一步都不能走错。倘若有半点疏忽,我们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康明禹这时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望着夏茗只是出神。大脑里竭力想回忆睡觉前的细节,但愣了半天,却是一片空白。只好说:“你还是让我去井口看着抽水吧,在这里,我也睡不着。” 田保义对夏茗一番话佩服的五体投地,听康明禹还要固执地去抽水,劝说道:“睡不着,躺一会也好呀。你这么熬煎下去,身体怎么受的了?” 康明禹没有回答,沉思了一会,关切地问:“我刚才把你打疼了吧?” 田保义被感动的差点流泪,但他是个冷面人,只淡淡说:“没有事,你是累极了。” 康明禹意味深长地说:“保义,你要明白,身体怎么熬煎我都不怕,心里的熬煎才是要命呢。……好了,我还是去井口吧。” 田保义突然蛮横地挡在康明禹面前:“不行,现在你必须休息。天亮我陪你去抽水。” 康明禹苦笑一下,看了看夏茗。 夏茗见康明禹恢复了神志,反过来一想,任谁遇上这样的事,现在也不可能睡得着。也只好说:“保义,让他去吧。这样,我们一起去。反正,留在这里,我也不安心。” 史可平正呆呆地想着心思,被康明禹一声“史总”给惊醒了。抬头问:“睡醒了?” 康明禹点头:“史总,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值班,你放心吧。” 史可平也不推辞:“那好,你现在清醒了,要多思考后面的事。记住,宁可把问题想的严重些,都不要有一丝疏忽。” 康明禹:“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其实,你心里比我还累。” 史可平:“唉,我脑子现在也乱的一团糟。商量什么事情也想不出了。你先总体想想,我们随后再商量。” 康明禹一边答应,一边招呼几个司机把各自的领导扶着去休息。见几人困的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都被司机扶着去了。回头看见李万长摇摇晃晃着过来,累的也是站都站不住了。遂叫田保义搀扶着李万长也去休息。李万长声气微弱说他睡不着。康明禹吩咐田保义,叫他们两每人也喝半瓶酒,先好好睡一觉。 一直监视康明禹的警察这时也累的要跨架,见领导都走了,就无声的靠着坑道岩壁溜了下去,一会就呼噜起来了。 康明禹知道,夏茗这时候绝对不会自己去休息的。他也不劝了,只是充满歉意的对夏茗说:“你也一直没有休息。现在,你就趴在我怀里,我抱着你眯一会吧。” 夏茗顺从地猫在康明禹的怀中,微微闭上眼睛。半晌仰起头说:“一想起来,就后怕呀。今天,要不是史总提前对停电做了充分准备,也许现在我们就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了。……你说,困在下边的人,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水全淹没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师傅梁工不是就……那才多少水,也就几个小时啊。” 康明禹头轰的一响,呼吸立时急促起来,霎间不寒而栗,仿佛师傅遇难时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曾几何时,他大脑中也若明若暗的闪现过这种结局,被困的28人或许已经和师傅一样遇难了。但每一次,他都不敢顺着这条线思考下去。只好说:“放心,我那次也和师傅在一起,我不是没有事嘛。” 夏茗:“可你师傅——梁工呢?” 康明禹:“师傅,他……” 夏茗若有所思地说:“但愿好人有好报。” 第二十四章:考虑后事吧 二十四 连续五天的劳力劳心,使得大家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停电之后,都沉沉地进入梦乡。 康明禹没有睡,他那几乎陷于停顿的神经,被夏茗透心冰凉的一句话激活了。 是啊,师傅梁工就是先例。还有,吴征在三号矿任矿长期间的透水事故。几次事故的对比,这一次的透水量就是前几次的累计叠加也没有此次的一半。可前几次透水事故,不是都没有挽救过来吗?想到这里,康明禹感到后心一阵冰凉,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冷颤。 史可平也没有睡,他正躺在床上闭目冥思。这么大的透水事故,是他组建矿业公司以来第一次见到。其来势之猛,水量之大,被困矿工之多,抢险时间之长,是他平生仅见。对比历次的透水事故,单从透水量和抢险时间上判断,被困矿工生还的希望就十分渺茫。史可平隐隐觉得,一切征兆显示,这一次,凶多吉少。但如果仅仅从事故角度来思考,史可平认为自己承担的责任毕竟有限。然而从事故善后的角度来分析,这次事故显然对自己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假入事故调查开始,自己必将被推到风口浪尖,想要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即使有申辩的机会,但对于28人的特大责任事故,在各方的强大压力下,也等于百口莫辩。最可怕的是,公安,检察院,法院连带着追查任人唯亲,贪污腐败,重重累计,哪,可真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了。想到这里,史可平突然不寒而栗。只好深叹一声,又翻了个身。大脑里冒出一个念头,该考虑事故善后的事了。 吴征也没有睡,当暴风雨引发停电后,史可平和康明禹迅速利用发电机恢复供电时,他一瞬间竟然有些失落。但等大家休息后,他把事故发生的前后思考了一番,对照三号矿历次发生的事故和抢险结果,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史可平、康明禹此番在劫难逃。此次事故根本无法挽救。不论人力,还是时间,都没有挽救的余地和机会了。但怎么才能让史可平和康明禹首尾难顾,阵脚大乱,直到没有丝毫反手的机会,应该从何处入手呢?重要的是,作为矿管委主任,如果事态严重,自己也是难逃干系。应该怎样打老鼠又不伤花瓶呢? 李万长也没有睡,他内心的绝望胜于任何人,但希望也胜于任何人。大脑思维清晰地给他的信息是,这次抢险是没有希望的,但他内心却强烈希望被困矿工能够完整的生还。以至于这样两种念头搅的他一阵心惊胆战,一阵充满希望。而绝望的成分愈来愈强烈,以至于感觉没有任何希望。这样的感受让他内心慌乱地无以复加,几乎心胆俱裂。思索半晌,只好强行压制住心头迷乱,沉重而幽幽地去找康明禹。待到近前,发现夏茗猫在康明禹的怀里瞌睡,不由出了一下神,默然地坐下了。此时,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不出对夏茗爱意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相互压抑的对坐沉默。许久,李万长见康明禹始终一言不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康矿长,如果抢险救人不能成功,我们是不是要考虑我们自己的问题了?” 康明禹倏地睁大眼睛:“你什么想法?” 李万长掂量着说:“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 康明禹:“你说清楚,你想怎么样。” 李万长:“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躲一躲?” 康明禹:“你是说----我们,畏罪潜逃?” 李万长:“能躲我们就躲一躲。我担心,现在不走,再就没机会了——这里的警察越来越多。” 康明禹突然带着无限蔑视的口吻说:“你以为,你能跑的了?!” 天麻麻亮,史可平已经来到矿井口。绕过不远出处的警察,就听康明禹对李万长说:“你不要这样,你放心,如果真的抢险失败,这次事故的责任我来承担。坐牢,枪毙,我替你去。”康明禹声音虽小,淡淡的口气却包含着无限的蔑视。“你知道的,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脓包。还有,如果追查责任,我谁都不连累,我一身承担。” 李万长还在辩解:“康矿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康明禹微微仰头,叹道:“即使那样,我也难赎我的罪过。” 史可平轻咳一声。两人听见,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史可平摆手制止了。夏茗因为康明禹动了一下,也惊醒了,睁开眼睛,茫然看着三人。见史可平和李万长都在面前,微笑着喃喃说道:“睡着了。”顺势直起身子坐了康明禹旁边。 史可平随便坐下,问:“你们说什么呢?” 康明禹说:“没什么,想着水抽完了怎么办。” 史可平:“难道就没有想善后的问题?” 李万长:“我正要和康矿长商量,结果他怎么就扯到事故责任上了,我……” 史可平:“你怎么想的?你什么意思?” 李万长:“我……就想,先救人要紧。至于事故责任,该我承担,我也不会推卸责任的。” 夏茗哼了声:“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把我们大家都陷入了万丈深渊,你毁了我们大家。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 李万长:“我……” 康明禹:“好了,不要吵了。”转脸对史可平说:“史总,你怎么想的?” 史可平盯着康明禹沉默了半晌,沉重的问:“明禹,你说实话,井下的人还有没有希望?” 康明禹沉思良久,才幽幽的说:“被困的三班和五班,班长是王建喜和王建国兄弟俩,按他们两人多年矿山经验,大多数被困人员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当初,设计逃生通道时,也是和他们商议后才决定的。施工也是他们参与了的。还有,以建喜兄弟两的为人,会带领大家紧急避险的。” 史可平猛然插话:“这么说,多数人可以活着出来?” 夏茗和李万长同时紧张地盯着康明禹,等待着下文。 康明禹苦涩的摇摇头:“井下太复杂,施工地段离透水口太近,大水又是一轰而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迅速撤离。” 三人都听明白了,施工地段离出水口太近,大水一轰而下,人只能随波漂流,根本没有时间躲避。这和当年梁工及其他几起事故如出一辙,只不过是重复再现罢了。而且,这次事故人数是28人。 史可平刹那间绝望的有些悲凉。夏茗和李万长也是霎间浑身冰冷。夏日清晨矿井下的寒气流向井口,笼罩着四人,激得人寒骨凄髓。四人各自打了个冷颤。 夏茗忽然带着哭腔说:“都是你李万长。你不是要负责吗,你说话呀,你怎么负责?你拿什么负责?” 史可平摆摆手,一字一句说:“责任,是谁的,谁负责。万长既然已经决心承担,那就好。现在,我们商量善后的事。”舒缓了一下,史可平接着说:“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比如说潜逃一类的想法,以免作法自毙。这四周已经全部布满了警力,就是插翅也难飞。” 县委刘书记和白县长也起得很早。两人各自给电力局和气象局打了电话,求尽快供电和提供准确得气象信息。挂了电话,刘书记和白县长互相对视着。还是刘书记先说话:“老白,下来怎么办?” 白县长说:“这些措施,只能保证我们接下来不出现失误,能够保证按时把水完。可我们面临的本本质问题是,水抽完了,被困人员能完全生还吗?如果……” 刘书记:“如果什么?” 白县长:“如果水抽完了,人却没有生还,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善后的问题了?” 刘书记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吴征此时正好进来,最里招呼道:“哎呀,两位领导起得早。” 白县长微笑示意,刘书记冷不丁问吴征:“吴主任,你原来是三号矿的矿长,你说,被困人员有多大的生还希望?” 吴征脱口而出:“几乎没有?” 刘书记死死地盯着吴征说:“说话要负责任。” 吴征似乎委屈地说:“当然,我这就是负责任的话。” 刘书记:“象这样的特大事故,最终应该怎样定性?” 吴征长吁一口气:“很明显,这是典型的责任事故,是因为指挥失误造成的。谁做的决定和谁下的命令,谁就是第一责任人。其余,根据管理岗位分别承担管理责任。当然,我作为矿管委主任,也应该承担领导责任。” 刘书记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真的要考虑善后的事了。” 吴征十分诚恳地说:“是的。还有,我们要防患于未然。李万长年龄还小,康明禹他是个民工呀。难保关键时刻,他们会狗急跳墙,畏罪潜逃。” 刘书记思索了一会:“畏罪潜逃不可能。如果他们是聪明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再说,从开始,这里就布置了大量的警力,他能逃的了?” 吴征:“可是,人心叵测呐。” 刘书记:“康明禹我想他不会。他要是想逃走,就不会从老家赶回来。要畏罪潜逃,早就跑了。”转头问白县长:“吴主任说的也对,要防患于未然,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都要考虑进去。当然,外表上,要外松内紧。既不能太过于紧张,影响抽水救人;也不能放松监管,造成疏忽漏洞。” 吴征频频点头:“刘书记思虑周详,部署到位,我们自愧不如,佩服。” 刘书记没有理吴征的马屁,继续对白县长说:“老白,你看还有什么遗漏?” 白县长无可奈何的说:“现在情况已经这样,我们只能面对现实。今天,你休息休息,让我去面对省安监局刘副局长吧。” 刘书记猛地想起昨天被省安监局刘副局长逼的哑口无言,窘态毕现。说:“不用,先凉他们一会。不管怎样,还是救人要紧。不管人是否活着,我们都要全力以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县长:“那,安监局那边要调查怎么应付?” 刘书记:“叫他们来找我。抢险救人时期,我谅他们不敢过分。” 白县长:“那以后呢,安监局恐怕不会轻易结案。” 刘书记:“以后的事,你先考虑考虑,不要让他们抓住把柄就行了。这时候,只要我们全力抢险,谁都没话说。还有,刚才的话,不要外传,一定要让大家知道,被困人员生还希望是很大的。” 白县长还要说什么,刘书记挥挥手:“我去现场看看,先走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雷雨过后的青山碧绿苍翠,陵江的涛声依然轰鸣澎湃。矿井口,史可平对康明禹说:“我们现在已经预计到事故的结果了,但是,在事故没有完全明了的情况下,我们还是竭尽全力的抢险救人。对所有的人都要表现出,救人的希望是很大的。” 康明禹:“恐怕,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想到了。能瞒得了别人,吴征绝对瞒不住的。” 史可平说:“你全力以赴抢险救人。吴征那边你不要担心,就目前情况,抢险救人还是第一要务。况且,刘书记会制止他。他不会乱来的。” 康明禹:“我担心,吴征在这时候火上泼油,如果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该怎么应付呢。何况,这件事的善后工作又何其难呐。” 史可平点点头,叹一口气说:“是啊,善后何其难呐。善后,其实就是责任的定性。万长能够担负责任,也应该担负责任。”史可平顿了一会,仰头说:“人的一生,有多少事是难以善后的呀。”说罢,陷入沉思之中。 听夏茗叫了一声“刘书记”,史可平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叫了一声“刘书记”。 吴征和县长也是在商议善后的题。 吴征说:“我们能想到的,史总和康明禹他们也绝对明白。他们之所以不明确说出来,也是有为事故善后考虑的缘故。白县长,但我们得站在领导的角度来通盘考虑呀,尤其要未雨绸缪呐。” 白县长说:“你说得不错,但刘书记已经表态了,善后的事等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说吧。现在,我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 白县长摇摇头:“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能抓人。刘书记说得对,还是以抢险救人为主。……抽水是离不开他们几个人的。” 吴征:“那,一旦……?” 白县长猛然转身:“继续加大警力,凡是与本次事故有直接关系的人员,进行24小时严密监控。” 第二十五章:谁承担这次事故的责任 二十五 刘书记、史可平、康明禹、李万长,夏茗五人各自沉默着思考,都在等着有人打破这压抑难捱的沉默。最终,还是刘书记先开了口:“史总,我们都是久经风雨的人了!我这人跌了半生的跟头,也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现在才混了个县处级,大不了党内警告处分或者调离别处任职,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史总,你也是历经坎坷的人,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话可以明讲,并且要讲透。你放心,我在这个位子上,能担当的我绝对一力担当。话说回来,既然我在这个位子上,我就得干这个位子该干的事。” 史可平听着这虽然亲和知心却有着最后表态意味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刘书记继续说:“史总,你现在给我个实话,井下的人还有没有生还的希望?” 史可平平静的近乎漠然,淡淡地说:“几乎没有。” 刘书记心头轰隆一震,吴征这样说时,他还半信半疑,但这样的结论从史可平口里讲出,不由得他不信。沉默一会,刘书记继续保持平稳的口气:“这么说,我们真要考虑善后问题的处理了?” 史可平:“是的。” 刘书记仰天悲怆长吸一口气,半天悠悠说道:“我多想听到‘救人还是有希望的’这句话呀。” 史可平痛苦地摇头:“刘书记,这是现实。我已经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准备。” 刘书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史可平:“我们除了继续抽水救人,没有别的选择。” 刘书记思索了半天,点头说:“也只有这样了。”说完陷入了沉思。大半天,刘书记才对大家说:“抽水一刻也不要停,不能有丝毫松懈,要继续全力以赴。对外,要继续说,救人的希望是很大的。这样干扰就会少些。至于别的事,史总,就让我来考虑吧。你放心,还是那句话,该担当的我会担当的!”说完,起身独自走了,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许久,史可平也起身,淡淡说道:“抽水不要出现半点失误,能抽时间休息就休息一会,多少大事在后头等着呢。”说完,踌伫而去。 三人呆呆看着史可平远去。夏茗突然一巴掌抽了过去,李万长猝不及防被打愣了,满怀不解地盯了夏茗看。夏茗狂暴的抓住李万长又撕又打:“你不是要负责吗,你负责呀。28条人命,你拿什么负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呢,你害了这么多人。你死有余辜,你就等着进监狱,被枪毙吧!” 李万长被夏茗撕打摇晃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他是这六天来唯一没有睡觉的人。在被夏茗摇来晃去时,就感觉大脑嗡的一响,轰然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康明禹见李万长晕了过去,而夏茗依然不依不饶的撕扯着,便喊了一声:“算了,他晕倒了。”夏茗这才停了下来,脸上挂着泪水,帮助康明禹抢救李万长。等李万长苏醒过来,康明禹叫田保义扶着去休息。 在刘书记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中午十二点,三号矿全线恢复了电力供应。等到忙完了电力转换之后,康明禹估算,按照目前速度,可以在明天中午达到矿井底部平井。那样,用不着把平行巷道的水全部抽完,只要稳住水势,抢险人员就可以进入事故发生区域。到时,被困矿工是死是活,也就一目了然。 刘书记和白县长以及吴征已经在着手研究事故的善后了,当然,史可平被必然的排除在外。随着抽水工作即将完成,刘书记和白县长的心情愈来愈沉重。无形的压力让两位县级官员内心近乎发疯,却都克制着性子讨论着下一步的安排部署。吴征心情是激动而又忐忑不安的,几年梦寐以求的结果即将出现,史可平和康明禹将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报复的快感几乎让吴征有一种仰天狂笑的欲望。但他没有笑,在事故定性没有决定之前,他没有笑,而是心平气和的帮助刘书记和白县长这两位最终把握事故定性的官员分析形势。不着痕迹的把个人意愿灌输给两位领导,瓜熟蒂落般的让史可平和康明禹跌入百身莫赎的罪恶深渊。 吴征说:“刘书记,白县长,两位领导的决策我认为完全正确。这是一起典型的责任事故,由于管理人员忽视安全规程,违章指挥,造成这起严重的特大责任事故。这与县委、县政府利用资源发展经济的宗旨没有关系,而作为矿管委来讲,也只是监管不力的责任。但我们凡事要从根本上找问题,这就要问一问,康明禹他一个民工,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担任了三号矿的矿长的?他凭什么担任三号矿的矿长?我想,这与本起特大事故责任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刘书记和白县长当然听的清楚:第一,这是一起典型的违章指挥造成的特大责任事故;第二,发生这样的特大责任事故,是因为任命了一个没有文化不懂管理的民工矿长;第三,任命一个不懂管理的民工矿长,发生今天的特大事故是必然的;第四,这是史可平任人唯亲的结果,县委、县政府以及矿管委不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刘书记和白县长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却都明白:只有这样定性这次事故,在场三人才不至于在事故善后中太被动。但这样一来,史可平无疑要承担更大的政治代价,确确实实要万劫不复了。两位县级官员内心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但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关键时刻自保毕竟是重要的,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刘书记若有所思地说:“也只有这样了,按政策,依法办理吧。老白,你看呢?” 白县长颌首:“我同意。” 刘书记大脑里盘算半天,决定把得罪史可平的事交给吴征去办;而慰问家属的事应该让白县长来做。想到此,刘书记突然冒出一句:“吴主任,这样,下午的事故听证会上,当着史可平的面,这些问题由你向省安监局的人反映。”没有等吴征反应过来,刘书记接着说:“老白,你回城慰问一下家属,听说家属在县城闹的很厉害,你代表县委、县政府安慰安慰他们。实在不行,让家属派几个代表,来现场看看吧。逐步把事故的严重性告诉他们,让家属作好心理准备,听听他们对事故善后的想法和意见。” 没有等白县长回答,刘书记已经转身,边走边说:“我去见省安监局的人,然后去督促抽水。”说完径自出门去了。 刘书记转眼之间把两个烫手红碳团交给了吴征和白县长,自顾自的走了,怵的吴征和白县长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吴征想,关键时刻,刘书记直接把他推向前台,又要他去面对史可平,而且揭发史可平,然后置史可平与死地。看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躲在幕后了,这个恶人已经当定,只有赤膊上阵了。 白县长也是苦不堪言。历次事故的善后中,家属是最难对付的。那些家里失去亲人的家属,才不管你什么县长书记的,只要是领导,见面就理直气壮的骂,抓住就要拼命。刘书记这样的决定,无疑把他推到了炉火中央。思索半晌,白县长无奈的对吴征说:“还思考什么,按刘书记的指示办吧。” 吴征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反正我这个恶人当定了。” 刘书记与省安监局刘副局长见面后,因为有上次的不愉快,所以两人都很克制,彼此客气的招呼后,刘书记把下午事故听证会的想法以汇报的口吻做了说明。言语明了简单,说自己忙于抽水救人,委托矿管委吴征主任代替出席,请刘副局长海涵。刘副局长答应的痛快,脸上淡淡的矜持笑容,让刘书记理解为现在不和你计较,咱们秋后算账。 刘书记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安排人去通知史可平下午参加事故听证会的调查后,转身急步来到矿井口。却发现史可平也在抽水现场,正听县委的人通知他参加事故听证会。刘书记原不想和史可平在这时候见面,本能的皱了一下眉头,只好和转头过来的史可平点点头。史可平面无表情,也只是点点头。刘书记接着又笃定地向史可平点头,似乎是一种胸有成竹的会意,好让史可平放心去的意思。史可平显然明白其中含义,把心一横,猛然点下头,毅然去了。 天麻麻黑时,白县长垂头丧气的带着五十多个家属来到三号矿。这些家属不管男女,刚下车,径自呼天抢地哭喊着扑向矿井口。刘书记一看这场面,忙问白县长为什么来这么多人。白县长疲惫而又无可奈何地说,这才是部分家属,县城还有一百多人没有来呢。刘书记发现家属在矿井口昏天昏地的哭喊吵闹,急忙挥手叫过公安局周局长,吩咐其安排警力,防止家属闹事。但五十多人同时大哭大闹,有的已经开始破坏矿井口的设备设施,二十多名警察显得无能为力。几个女的听说是县委刘书记,立马嘶号着扑了过来。刘书记急中生智,反而高喊道:“老乡们,我就是县委刘书记。”见众人愣了,刘书记挥手接着喊:“老乡们,我叫刘宝怀,我就是县委刘书记。老乡们,请大家有事和我说,矿井口太危险,请大家到这边,我愿意听老乡们的,并且按老乡们说的意见办。”说着一把拉过白县长,说:“他叫白生瑞,是我们的县长。老乡们,请大家放心,抢险救人正在进行,请大家不要破坏抽水设施,免的延误,影响抽水救人呐。” 大家果然被刘书记的气势给震住了,慢慢地涌向刘书记和白县长。男人们口里咕咕囔囔,女人们轻声抽泣。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长哭一声:“刘书记,你要给我们做主呀!”趔趄着扑向刘书记,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待扶起来时,已经牙关紧闭,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刘书记一把推开众人,半跪在地,顺势把女人揽在怀里,嘴里喊道:“叫医生来。”白县长也急忙过去帮忙。 康明禹下午一直在井下观察抽水,同时召集了一帮骨干矿工,部署了明天涉水进入事故区域救人的人事安排。因为不知道被困人员死活,本来已经人心惶惶,这个节骨眼上,是没有人愿意再冒险的。但康明禹说,如果没有人一同去,他将独自一人涉水进入事故区域。最后,终于有几人答应一同涉水救人。等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安排周到了,康明禹方才上到矿井口,就发现刘书记怀抱着年老的女人在急救。来不急思考,跑过去一看,那女人正是王建喜、王建国的母亲。 康明禹从刘书记怀里接过建喜的母亲,叫了一声:“大娘,我是康明禹。”还没有等到回答,就听有人喊:“这就是他们的矿长。”便有人接口喊:“打死这狗日的。”霎间康明禹便被人扯了过去,仇恨的拳脚一时雨点般落在康明禹身上。康明禹在地上滚来滚去,耳边只传来拳脚落在身上一声一声的闷响。 夏茗从远处狂奔过来,见康明禹被踢的满地乱滚,嚎啕着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在康明禹身上,嘴里哭叫哀求着:“不要打了,求你们了,不要打了,你们会把人打死的……”众人那里肯听劝告,还是拣夏茗遮护不到的地方,在康明禹身上继续踢打。夏茗满脸泪水,她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却毫不在乎,兀自无助的哀号乞求。 众人的仇恨怒火还在继续,一旁的警察拉开这个,那个又冲了上去,一时顾此失彼。这时,就听王建喜的母亲嘶喊道:“你们不要打了,不怪康矿长,不怪他呀……不怪他呀……” 可能有认识的矿工说明了情况,不知谁喊道:“走,找李万长这狗日的,是这王八蛋做的孽。”众人又轰然一声向生活区涌去。二十多个警察急忙拦截时,十几个年轻男人已经冲破拦阻,随手抓住地面的工具当武器扬长而去。 白县长挥手叫过周局长,气急败坏地喝道:“还不组织人拦截,还要再闹出人命不可吗?” 周局长急忙叫过一名警察,命令道:“全力以赴拦截,要闹出人命,我唯你是问。”警察答应着急匆匆走了。 康明禹推开夏茗,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蹒跚到王建喜母亲身边,哽咽叫了一声“大娘”,眼泪便涌了出来。建喜母亲老泪纵横,闭上眼睛,只是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康明禹忍住眼泪,帮助医生把建喜母亲扶上救护车。 刘书记和白县长对这样的混乱局面似乎还心有余悸,互相对望着不吭声。就见一名警察跑步前来,附耳对刘书记说了什么。刘书记听完,脸色大变。半晌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安排部署了的任务为什么执行不好?一帮死人吗?” 白县长从没有见刘书记发过这么大火,问道:“ (: ) 焚烧灵魂 第 11 部分阅读 什么吃的,安排部署了的任务为什么执行不好?一帮死人吗?” 白县长从没有见刘书记发过这么大火,问道:“怎么了?” 刘书记咬牙切齿地说:“李万长这王八蛋跑了。” 第二十六章:落井下石 二十六 刘书记一句李万长畏罪潜逃,让白县长历立时呆若木鸡。半天回过神来,人就不自然的顿挫跺足起来,口里喃喃道:“雪上加霜呐,雪上加霜呐……这可怎么办?” 李万长的出逃无疑激怒了刘书记,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把嘴里烟雾浓浓地吐出,毅然命令:“这时候,没有时间研究了,我们两个现在决定了:第一,责成公安局立即发出对李万长的缉捕命令,进行全力缉捕。若与反抗或者其他拘捕情况,必要时,可以就地执法;第二,对本次事故涉案主要人员加强监护,次要及无关人员进行司法隔离,防止互相串供;第三,对矿工家属要进行必要的约束,明确宣布,在事故抢险没有完成之前,任何人破坏抢险设备和干扰抢险救人都是违法的。如果有敢于干扰破坏,影响抢险救人,立即实施拘捕;第四,从在现场的县委、县政府的人员当中,抽调骨干力量,充实到一线,参与抽水和后期的救人行动。同时,对参加抢险的矿工和县直人员给于优厚补贴。”思索了一会,刘书记接着说:“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 白县长对刘书记在如此复杂艰险的环境中,仓促之间竟然思虑如此周密,部署如此到位,内心不由的由衷佩服。然而,从刘书记杀气腾腾的语气中,白县长也感觉到了:刘书记对李万长已经下了全力追杀的决定;对史可平康明禹等人也决心控制,不留余地。这般丝毫情不讲面的迅雷手段,让白县长第一次感觉到,这位县委书记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个人本色,以及关键时刻挽狂澜于既倒的政治气魄。而非常时刻对亲近人员痛下辣手的无情,不免让白县长后背泛起一丝寒意。然而,不管是对史可平康明禹的严密监护,还是对其他人员的司法隔离,都没有超越县委书记的职权,但对于李万长的就地执法的命令,却是超越了司法程序。 听到刘书记发问,白县长斟酌说道:“别的我完全同意,就是对李万长就地执法一条,我保留意见。这毕竟违反了司法程序。” 刘书记又猛吸一口烟,把烧的红红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成碎末,嘴里喷吐出长长的烟雾说:“不怕,出问题我担着。非常时期,非常对策。你责成办公室,以县委常委会的研究决定发文。” 白县长还想说什么,刘书记一挥手:“就这样,你去办吧。要马上落实下去。” 李万长畏罪潜逃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迅速在三号矿区传播开来。矿工家属听到这一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抢险救人已经没有希望了。年纪稍大的家属呼天抢地恸哭哀号,几个愣头青立马反应激烈,他们抓起东西就砸,看到设备就破坏,本能的利用年轻的身体发泄着失去亲人的悲痛。整个抢险现场一片混乱,局面曾经一度失控。幸亏刘书记的命令下达及时,警察也就违反了对家属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规矩,以暴力手段强硬的抓捕了起头闹事破坏的几个人。擒拿推搡的把家属强行送上汽车,连夜打发回县城。正在参加抢险的矿工情绪明显受到影响,一个个垂头丧气,已经没有最初救人的急迫心情了。大家都认为,困在矿井下的人,完了。 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史可平和吴征正在三号矿办公室,接受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主持的第一次事故听证会的事故原因调查。从下午一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间十点多。省安监局的人轮换了几茬,采用轮番轰炸的方式,持续不停的就几个问题,从各种角度反复盘问,但史可平就是三个字:“不知道”或“不清楚”。 最初,一进三号矿办公室的门,史可平就发现这个事故听证会有三堂会审的氛围。在安监局的人看来,他已经是一个对此次事故负有重大责任的责任人。中国人的法律观念是淡薄的,安监局的人在心理上已认定史可平相当于罪犯,所以,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客气的。 从接到被调查通知的刹那,史可平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里明白,对于所有参加抢险的人来讲,现在的抢险救人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而已。真正的工作重心已经随着救人无望而进入事故的善后阶段。那就是追查和明确事故责任人,然后绳之以法,也好对社会各界有个交代。 史可平颓丧异常却又不失平静,默默扫视着他曾经高居上座,倾听汇报,众星捧月般开展工作、最熟悉不过的康明禹的办公室。内心感叹过去座上客,如今有如阶下囚般的人生变故。待到发现吴征也坐在旁听样的侧席时,史可平脑子咣当一炸,深深感觉到人生真是冤家路窄。但他脸上没有带出任何表情,内心知道此时哪怕片言只语的错误,都将使自己陷入弥天大祸。想到此,他脑子里暗自决心一言不发。他明白,任何的调查包括审讯,只要嫌犯对象不开口,怎样威逼利诱都是没有办法的。只要你一开口,哪怕简单的辩解,也都会落入对方早已设好的陷阱。然后被对方步步紧逼,最终突破心里防线,一泻千里的全盘交代。 史可平沧桑疲惫的脸上毫无表情,自然地走向设在安监局人员面前的木头方凳。 刚一落座,刘副局长就说话了:“史可平总经理,因为你最近一直忙于布置抢险,所以我们在事故原因的调查过程中,没有传唤你。现在,事故抢险即将结束,我们希望你作为矿业公司的总经理,对事故原因做一个必要的说明。当然,我作为本次事故调查的主管,有些的询问,可能不是那么对你有利。但是你放心,我们都是国家干部,只要你如实回答,能担待的我们尽量担待。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史可平点了点头,没有吭气。 吴征在史可平进门的一刹那,内心突然有些慌乱。他心理明白,今天的听证会是决定能否战胜史可平的直面一仗。自己已经冲到前台,也就用不着扭捏作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发挥好,抓住史可平的痛处,迅雷不及掩耳般穷追猛打,方能毕其功于一役,让史可平永无翻身之日。想到这里,吴征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变的肃穆真诚。好似一个剑客高手,不经意间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观察着对手的细微变化。好在对手出现破绽的霎间,一剑剜心,置敌于死地。但不到时机,吴征也决心一言不发。 夏茗在保护康明禹的时候,被那些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打的遍体鳞伤。等那些家属一走,立刻扶着康明禹进了矿井。听到外面吵闹声平息下来,这才惊魂未定的打量起康明禹。见康明禹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眼圈青黑又胡子拉茬,回想自己刚才的一幕。委屈伤心的一把抱住康明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康明禹梳理着夏茗的头发,也是泪光晶莹,却什么也不说。 这时,有警察进来通知:凡是与抢险无关人员一律离开现场;康明禹抢险阶段,任何行动,必须有公安人员随同。康明禹问:“那我要和施总商量最后的工作布置怎么办?”警察面无表情的说“施总正在接受调查,要商量工作,必须请示刘书记。”康明禹一听,扭头就往矿井外走。警察亦步亦趋急忙跟上。夏茗追在后面问“你要去那里?”康明禹头也不回说:“我去找刘书记。” 到了矿井口,只见刘书记正给县直机关的人员讲话,刘书记早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却依然有军人之风。刘书记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一定记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我们自己的事业前程,大家也应该积极冲在前面,我就守候在这里看,对于表现良好的,这次抢险结束,我给你们嘉奖;对于懒惰躲避的人,你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一句话:谁砸我的碗,我砸谁的锅。造成严重后果的,将有法律等候着你。一切的一切,就靠你自己的表现了。有什么困难的,你现在也不要给我讲,公道自在我心。等事故抢险结束,我自然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下面干部听着刘书记这火辣辣,却又拉拢许愿的话,个个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刘书记恩威并用,看鼓动和威胁的火候差不多了,就说:“你们放心,我刘某人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这对大家来说,也是个机会,希望你们珍惜。好,大家现在解散,休息休息,做好准备打好明天抢险救人的最后一仗。解散。” 康明禹看刘书记也是眼窝深陷,胡茬满脸,但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见刘书记的战前动员会结束,康明禹径直过去,叫了一声:“刘书记。” 刘书记从听到李万长潜逃的消息后,就对史可平康明禹有了偏见。回过头来,见是康明禹,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咻咻的问:“什么事?你不在井下督促抽水,跑上来干什么?找我什么事?” 康明禹听着这包含巨大压力的问话,沉默半会,迎着刘书记咄咄逼人的目光固执地反问:“刘书记,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展开事故原因调查呢?” 刘书记:“这是我们县委经过研究决定的。怎么,你不同意?” 康明禹:“刘书记,我是说,现在是抽水抢险的关键时刻,史总是离不开的,有些具体的安排,我们得随时商量,然后分头执行。” 刘书记:“为什么不行,没有胡萝卜,就不能做素席了?你最好踏踏实实的抽水抢险,不要动什么歪念头。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康明禹还不知道李万长畏罪潜逃的消息,对刘书记的话一片茫然。但抢险最后时刻,确实离不开史可平。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刘书记,我没有什么歪念头,这时候,抢险救人确实不能没有施总。毕竟救人要紧。事故调查可以等抢险结束,随时都能进行。” 刘书记看康明禹被人揍的落拓不堪的样子,听听也有道理,思索半晌,带着意味很深的口吻说:“那好,我出面给安监局的人打招呼,让史总先和你一同抢险。你留在这里督促抽水。” 康明禹却坚持说:‘刘书记,我和你一起去,我向安监局的人说明情况。” 刘书记点头说:‘也好。记住,千万不要有李万长的想法和念头。” 康明禹愕然莫名,问:“李万长怎么了?” 刘书记错开牙关,从牙缝里蹦出:“李万长跑了,畏罪潜逃。” 康明禹惊诧的几乎跌倒,终于稳住身子,抬头仰望繁星满天的夜空,眼中无限悲怆凄凉。久久才悠悠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刘书记想到自己已经下了对李万长就地执法的命令,遂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他以为,他能跑得了。” 第二十七章:挺身而出 二十七 康明禹和刘书记匆匆回到办公室时,就见史可平已经被折磨的疲惫不堪。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凝重而又无奈。在任何调查询问中,被调查的对象如果不开口,对于调查人员来说,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尽管安监局的人员使用不同方式,不同角度的反复质询,史可平就是一言不发。 史可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安监局一帮人束手无策。吴征只好主动跳出,按早先的既定思路,口若悬河、铿锵有力的分析本次事故的责任。 现场主客已经易位,安监局的人员要么凝神倾听,要么奋笔疾书做着纪录,只是吴征一人在铿锵有力的声讨:“………象我们这样的大型国有矿山企业,发生这样的特大责任事故,首先矿长应该负完全责任。但我们凡事都应该追根溯源,这就要求我们应该对本次事故进行定性。那么,这次事故是怎样的一次事故呢?我认为,这是一起错误决策、违章指挥而引发的一场特大责任事故。那么,我们还要问,为什么会发生错误决策和违章指挥呢?那就涉及我们的矿山管理人员的知识层次的问题。作为这样的大型国有矿山企业,它的矿长却是一个农民,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民工。用一个没有文化的民工,来管理这样的国有大型矿山企业,能不错误决策、违章指挥吗? “所以发生这样的特大责任事故是必然的。我们还要问,我们明知让一个没有文化的民工担任矿长,肯定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特大事故,为什么还要强行任命这样的人担任矿长呢?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作为法人代表的总经理史可平先生最清楚不过了。还有,我们矿管委主要领导早就意识到矿业公司干部的知识结构问题。一个月以前,我们就下发了矿业公司中层干部的任用标准,明文规定中层干部必须要‘大学毕业、工作两年以上’,可直到今天,这个文件为什么还没有执行呢?这恐怕也只有我们的史可平先生最清楚了。综上所述,我认为,史可平无疑应该同样承担主要责任。” 吴征端的好口才,逻辑严谨,推理周密,一番自问自答的推敲叙述,干脆利落的嘎然而止,既把自己的责任洗的一干二净,又满打满算把史可平和康明禹推入绝境。听的安监局的人员神昏目眩,却满对胃口的不住点头。一旁的刘书记见其如此阴狠毒辣,暗自也是倒吸凉气,一时也瞠目结舌。史可平的防线似乎刹那间已被击溃,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康明禹早就听的义愤填膺,连续多日劳累的神经,好似被吴征落井下石的话语霎间调动起来了。在吴征掷地有声的结束语刚一落下,康明禹脱口而出:“吴征,你不光卑鄙,你还无耻。”因为大家都还沉浸在吴征的推理中,所以很安静。因为安静,所以康明禹的话听得很清楚。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康明禹。 康明禹不停地点晃着脑袋说:“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民工,确实是个初中毕业的民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担任三号矿的矿长。但我不是因为文化低,而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农民工,一个没有吃公家饭资历的农民工。那我问你,你应该有知识,有文化,你也曾经担任过三号矿的矿长,为什么三号矿在你管理的几年里,事故接二连三,并且同样是恶性事故呢?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因为发生了恶性事故,才被免掉了三号矿的矿长职务吧? “我还记得,我师傅梁工也就是在你担任矿长期间,被你的违章指挥而送了性命。我更清楚的记得,你被免掉矿长的那次事故,也是恶性特大责任事故吧?只不过比今天所困的人数少而已,他们都是因为你的违章指挥而丢了性命,这,才过去两年,你怎么就忘了呢?” 刘书记听到康明禹提起两年前的旧帐,不觉大吃一惊。因为那次事故来的突然,最终和七名死者家属达成协议,没有上报省安监局。这在矿难事故中属于瞒报。现在这个康明禹不知死活,为了对付吴征,一味的扯出旧帐反攻倒算。却不知这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正好给了刘副局长抓住把柄的机会。这样下去,牵连出多少人多少事还不知道呢,尤其自己这个当初做出决定的当家人。看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火辣辣的期待眼光,正等着康明禹继续发挥。形势正朝不可遇见的险恶方向发展,刘书记不觉大吼一声:“康明禹,放你的娘的狗屁。说你自己的事。” 安监局刘副局长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恨不得康明禹继续大暴猛料,也好抓住把柄,追根问底,然后穷追猛打,一网罗收这个桀骜不驯的刘书记。见刘书记破口大骂,遂皮笑肉不笑的对刘书记说:“刘书记,不要发火骂人呀,让他说下去嘛。” 吴征倒吸一口冷气。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康明禹会扯出陈年旧帐。当着安监局的人,一个简单的反攻倒算,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摆到被动位置。吴征感觉冷汗直冒,不觉呆了。但吴征也不是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迷失错乱的人,并且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岂能让康明禹几句话就可以吓倒。吴征鼻子哼了一声,说:‘可惜,你说的已经时过境迁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一次的事故。所以,我们现在全部的精力是关注本次事故。” 康明禹看了刘书记一眼,似乎醒悟,口气缓了缓,疲惫深陷的眼眶里充满无限蔑视:“吴主任,说起来,我们算是难兄难弟,为什么现在要这样落井下石呢?” 吴征一时无话了,沉默片刻狠很地说:‘你是个疯狗。”遂不再说话。 史可平对康明禹及时赶来救驾感激不已。见康明禹在此非常时期,反击吴征竟然口若悬河,犀利慷慨。立马使吴征噤若寒蝉。内心暗自称道:这才是愈见危疑愈显颜色的男人本色。但他毕竟阅历丰富,听康明禹不管不顾的失常发挥,牵扯出过去的陈年旧帐,如此下去,局面必将失控。发现康明禹还要说下去,也就顾不上一言不发的初衷了,赶紧严厉制止:“康明禹,有事说事,没事赶快去抽水,抢险救人要紧。” 康明禹这才回过神,半天恢复了平静,对安监局的人说:“抢险救人到了做关键时刻,我们有些方案,还需要和史总最后商量。我来请史总到井下实地勘察,争取尽快拿出方案。你们看,事故调查能不能暂时先缓一缓?” 刘副局长看到正精彩处,听康明禹话题改变,傲岸的一口顶住:“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康明禹平静地说:“我知道。但现在井下困着28条人命,如果人还活着,我们的计划稍有差错,这个责任应该谁负呢?况且,最后的关头,抢险救人确实离不开史总。” 看刘副局长迟疑不定的样子,刘书记恳切地说:“刘局长,确实是这样。按《三号矿特大事故预案》,所有抢险方案,最终都应该由史总来拍板。三号矿也是史总最初筹建的,他是我们当中最熟悉矿井内部的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抢险第一线。至于事故调查,毕竟没有当下的救人要紧呐。”见刘副局长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刘书记接着说:“左右明天天黑前就可以知道结果,人,不管死活,我们都得先救出来,对吗?” 刘副局长犹豫了半天方吐口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刘书记,你要保证他们不出意外。” 刘书记点头:“那是,那是。凡是涉及事故的人我们都采取了措施。” 康明禹马上扶起史可平要走,刘副局长却放不下康明禹刚才扯出的老帐,忽然说:“康明禹,请你在你刚才所说的谈话纪录上签个字。” 众人脑子嗡的一响,不禁面面相觑,一时呆若木鸡。 负责纪录的小伙立时手足无措,脸色煞白。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血腥厮杀,正看的意乱神迷。因为康明禹不是今天的调查对象,所以就没有把康明禹的一番话纪录在案。在刘副局长锐利的盯视下,只好怯生生咕哝道:“刘局长,我,我没有纪录。” 刘副局长懊恼异常,却又不便发作,梗过脖子对刘书记说:“那好吧。刘书记,你们先忙去吧。这事,我们下来再说。” 几人长出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听到人声渐远,负责纪录的小伙惶恐的叫了一声“刘局长” 刘副局长勃然大怒,手指向门口,狂喝一声:“滚出去。” 刘书记边走边骂吴征和康明禹:“你两个,都是没有脑子的二球。幸亏没有叫抓住把柄,要不然,我看你两个二球怎么收场。都这时候了,还狗咬狗?我看你们和李万长都是一丘之貉。” 吴征和康明禹听着刘书记的粗口大骂,都默不作声。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互相对视的眼神里满是仇恨,目光相逢,又倏而分开。 史可平却问道:“刘书记,李万长不是在抽水么,他怎么了?” 刘书记没好气地说:“抽个狗球的水,这狗日的跑了。” 史可平听了,刚要说话的嘴就裂在半空一动不动了。 大半天,史可平喃喃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刘书记奇怪,这话怎么和康明禹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所说的一字不差。 史可平又恶狠狠地说:“他以为,他能跑得了。” 这下吃惊的是康明禹了,刘书记当初亲口说的,现在居然被史可平说得一字不差。而且两人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 刘书记停止了粗口,让跟在身后的吴征去休息,叮嘱吴征把脑子用在正道上。吴征哼了声,反正这次事故已经是铁板定钉的结局了,28人的生命消亡。任你史可平康明禹再怎么折腾,也是无力回天。那就只有耐心等待他们最后的悲惨结局,看那时候,你史可平康明禹还有多大能耐。刘书记见吴征去了,偕了史可平和康明禹到了矿井口。 康明禹远远看见夏茗还在井口焦虑徘徊,却已经顾不上关心了,只随着二人进了矿井。夏茗待要追上去时,被警察阻止了。 刘书记已经没有县委书记架势了,累的软踏踏地顺洞壁靠着坐了下去,说:“你们商量,我听着。” 康明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说明天抽水到最底平井时,由他一人先涉水进入事故区,先弄清楚被困人员是否活着。然后其他人员依次进入,施行急救。史可平听了,沉吟半晌说:“应该可行。只是你一人进去,太危险了。”史可平还有一层意思没有明讲,那就是被困人员全部遇难,康明禹一旦有意外,留下这一摊子自己怎么收场啊。 康明禹以为史可平关心自己,诚恳地说:“史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史可平说:“如果没人和你进去,我陪你进去。” 康明禹感动的热泪盈眶:“史总,你不能去,现在李万长跑了,我和田宝义进去。如果真有个万一,那也是命。刘书记在这里,我也不忌讳。退一万步,有你在,我们毕竟不会没了下场。假如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有又谁能给我们说话呢!再说,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出意外,我不能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你收拾。” 史可平说:“不光是烂摊子的事,这么大的事故,我不能眼睁睁的把你再搭进去。李万长这一跑倒好,本来他做的孽,我们就坐实了叫他承担。本来我还想给他分担一些责任,毕竟年轻。现在看来,他不值得我们担待,那我们就实实在在给他往实坐。刘书记在这里,你把实际情况给刘书记汇报汇报吧。我们要再不说,吴征这条疯狗还不知怎么狠狠咬我们呢。这次事故已经定性,我们无力回天。你也看到了,今天这半天,风急浪大呀,我们就要翻船了。” 康明禹当然明白史可平的意思,那就是已经到了这种惨烈程度,只有把一切责任推到李万长头上,才能保护史可平和自己不至于万劫不复。 康明禹刚要开口,刘书记摆摆手:“我不想听过程,我要结果。只要人有活着出来的,我刘宝怀自然感激你们;如果全军覆没,我刘某人决不同情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能再昧着良心对死去的亡灵。” 话说到这份上,史可平康明禹明白,刘书记把最后的路都堵死了。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气氛沉重到极点。史可平清楚,不管是吴征抑或自己,现在都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候了。吴征蓄谋已久,趁次机会要穷追猛打,以期毕其功于一役,然后一劳永逸,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再无出头之日。对于自己来说,28条人命的消亡,自己无疑已经仕途到头,再加上任人唯亲,贪污渎职等累计叠加,反正铁窗凄凉已经定局。想到这里,史可平感觉万念俱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其实,刘书记心中极其明白,当年瞒报事故时,为了将后不至于被人秋后算账,在史可平强烈要求处理吴征的情况下,自己曾经亲自对吴征做了说服工作。让吴征答应接受县委和政府的处理决定。当然,条件是两年后风平浪静,复出担任矿管委主任一职。今天,吴征虽然担任了矿管委主任,但局面却远没有风平浪静。而且因为一场28人的特大事故,更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康明禹和吴征仇人相见,也都赤膊上阵。瞪着血红的眼睛要置对方与死地,却不知道这样无异于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架上了熊熊火炉。看他们昨夜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险象环生之间,就已经清楚局面多么错综复杂。当时,要不是安监局那个傻小伙没有纪录,也许关于两年前瞒报的特大事故,就已经是安监局人员工作重心了。这时候的康明禹虽然极力抢险救人,同时对吴征也摆出一副一旦救人失败,必将鱼死网破的架势,不能不让人担忧。在这样的局面下,刘书记决心多余的话不说一句,一切拭目以待。 史可平疲惫地说:“让田宝义来吧,我要亲自交代他,无论如何,他今天得把你活着带出矿井。” 等康明禹安排的人回来后,田宝义却没有一同来。一问,说是找遍了整个矿区,也没有田宝义得影子。史可平大怒,说:“他跑什么呀,再大的事故也不会判他刑,他逃跑干什么?” 康明禹思索片刻说:“宝义不会跑的,他可能追李万长去了。” 史可平:“那好,今天我和你一同进去。” 康明禹没有出声,朝矿井外面望去,发现天已经麻麻亮了。 第二十八章:人都活着 二十八 天阴沉沉的,又闷又热。 下午两点整,关于这次抢险的所有人员都集中在矿井口。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着抢险救人的最后时刻到来。井下的人员每隔五分钟就利用简易电话报告一次水位下降情况|奇+_+书*_*网|。现场的医务人员都做好了急救准备,救护车、警车已经警灯闪烁,整装待发。现场气氛紧张忙碌。 警察维持秩序时,现场人员自动分化成三组。以史可平康明禹为首的矿业公司人员和矿工组成的突击队;刘书记白县长领导的县直机关组成的急救队;吴征和无关人员被警察隔离在警戒线以外。计划制定的非常周密,也经过多数人员反复讨论,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细节都考虑了进去。分工非常明确,任务已经明白的下达到每一个人。 康明禹和十几名矿工都脱去了衣服,全身只穿一条裤衩,简易电话和急救食品药品都背在身上,赤条条的准备出发。 这时,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把本来压抑沉闷的气氛浇灌的似乎要爆炸一般。人人表情僵硬呆板,彼此可以感受到忐忑不安的内心紧张,不言声的沉默中却又有极其震撼人心的极大嗡声,似远似近的混响在人们的耳膜和心头。 细雨斜飘中人人被淋的湿透。刘书记抬头望望乌云低压的灰蒙蒙的苍穹,内心焦虑不安,急切的思考,如果这雨要继续再下,引发陵江涨水,淹没矿区公路,那时…… 听到水位已下降到离矿井顶部十公分时,刘书记环视了一眼现场的所有人员。只见所有人员都浑身湿透,雨中灰暗的天际下,个个表情肃穆的等待着他发布‘出发’的命令。尤其史可平康明禹以及白县长和自己,都是两眼血红,全身疲惫,满脸憔悴不堪,刘书记不觉就有一种悲壮慷慨涌上全身,脑子里突然映出1979年他带领连队在老山前线进行战前宣誓的情景。准确地说,那场残酷的战争成就了他今天县委书记的地位。看看眼前的一切,与当年的雨夜何其相似。然而今天,命运能否再次眷顾自己呢? 刘书记感觉嗓子里有些似苦似咸的东西热乎乎泛滥汹涌。等听到水位已下降到距矿井顶部二十公分时,刘书记一把推开给他要打伞的人,举起电喇叭问:“都准备好了没有?” 下面参差不齐地吼道:“准备好了。” 刘书记点点头说:“好。救人一命,胜过修桥铺路。作为突击队的人员来说,你要救的人是与你患难与共的矿工兄弟;作为急救队的人来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到你们出力流汗的时候了。该说的我昨天都说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我和白县长等着你们凯旋归来。”说完,看了一眼史可平和康明禹,见二人点头,刘书记刚要说“出发”时,就听身后“咚”的一声响,吓得刘书记心头猛的一颤。 回头看时,原来是田保义把半死不活的李万长狠狠地摔在地上。刘书记突然脸涨的通红,额角血管突突暴跳。对这个犹如临阵脱逃不负责任的背水小人,他简直恨之入骨。刘书记死死盯了半死不活的李万长看了半天,猛的对身旁的警察狂喝一声:“拷起来。”警察也不管李万长是死是活,赶紧掏出手铐给拷了起来。 众人被刘书记的举动震的心头嗵嗵直跳。史可平本来也对李万长关键时刻的出逃切齿痛恨,但见刘书记非常时期,拿李万长杀鸡给猴子看,不由的五味杂陈,和同样兔死狐悲的康明禹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没有吱声,就听刘书记大吼道:“出发”,迷迷糊糊随着大家进了矿井口。 田保义什么也不说,把血迹斑斑的褴褛衬衣脱下一甩,露出伤痕累累的结实肌肉,跟了康明禹身后去了。康明禹在走进矿井的刹那,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的夏茗。他同时也看见了吴征那辛灾乐祸的冷笑的脸。 井下突击队人员在康明禹的带领下,严格按计划涉水进入事故区域。史可平本来要随康明禹一起涉水进入,但被康明禹阻止了,康明禹说有田保义在,自己的一切尽可放心。史可平才勉强留在了事故水域之外。和康明禹悲壮握手后,看他们哗哗划水进入,以至渐渐潜入水中,完全没有了声音,史可平的心口猛的一涨。现在,留给他的只有等待。 矿井口,刘书记实在忍受不了这样残酷漫长的等待。他一会一个电话,询问井下的进展,但井下的回答千篇一律,都是暂时还没有消息。刘书记象一只困在笼中的狮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原地踏步转圈,似乎发现目标,就要猛扑过来的样子。众人噤若寒蝉,不敢看他狂怒暴躁的样子,都把目光集中在写着安全第一的矿井口。 人人紧张的快要窒息,白县长在焦躁的等待中,过分的紧张焦虑,使他分明听见了自己手腕上手表的秒针在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前进的声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悄然度过。突击队下去的时间已经足足一小时了。刘书记抬腕看看表,和白县长互相对望着,那眼神清楚不过的表达:完了。 白县长拉了刘书记到放着电话的简易台子边坐下,点了一支烟递给刘书记,轻轻说:“看来,要考虑下一步了。”刘书记猛地抽了一口,呛的咳嗽着说:“也只有这样了。”然后却什么也不说了,两个人都默默无语。 矿井下的史可平比矿井外的刘书记和白县长更是紧张焦虑,以至于他几次要冲进水中,亲自去探个究竟,却都被身边的人强行拽住了。史可平无奈的蹲在地上,潮湿阴冷的井下,让他控制不住的全身瑟瑟发抖。 这是一种让人近乎发疯的等待。在结局没有出现之前,这样箭熬身心的漫长等待。让史可平身心俱焚。回想自己这些年坎坷颠簸,起伏跌宕的一路走来。原想只要与人为善,和光同尘,自己这一生也不会再有大的波折。谁料想,造化弄人,一场违章指挥造成的惊天矿难,连带着吴征多年的怨仇,一下子又把他推入暴风骤雨般的人生逆流中。摇摇欲坠的搁在岩浆喷涌的火山口上…… 昏黄幽暗的矿井下,史可平正凝神思索。 一声激越的电话铃声清脆响起,史可平以为又是刘书记从井口打来,正不知道接了电话给刘书记怎么回答时,却发现是连接康明禹他们的电话,猛然抓起,声音颤抖着问:“怎么样?” 那边是康明禹的声音,不知是冷还是紧张,牙齿都敲的格格直响:“史总……” 就在刘书记白县长万分绝望之际,身边的电话铃声犀利响起,把沉思中的二人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刘书记一把抓起话筒,镇定了一下情绪,只说了一个字:“讲。” “什么,都还活着?你再说一遍……”听见刘书记急促的问。白县长眺刘书记铁青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血红眼神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知道被困人员生还大有希望,不觉也自振奋激动。 就听刘书记说:“史总,告诉他们,不要急,要稳妥。……要保证万无一失的把人全部抢救出来。你告诉康明禹,只要被困人员能够全部安全脱险,他提什么条件,只要我刘保怀能做到,我无条件答应。好,我预祝你们成功。” 搁下电话,刘书记长舒一口气,猛地站起,拿过电喇叭,用掩饰不住的激动语气说:“同志们,我,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被困井下的人员,他们,都还活着。……” 随着刘书记的话音刚落,现场一片欢呼。那些牵挂着井下被困人员的矿工,禁不住个个热泪盈眶,有家人被困在井下的,甚至激动的嚎啕大哭。 矿井下的史可平在放下电话的刹那间,泪水已经溢满眼眶,蒙胧着双眼久久望着水下,良久才喃喃说出:“天不灭曹呐。” 夏茗在听到被困人员还活着的消息时,一时悲喜交加,不由的双手捂起脸,任泪水顺着指缝溢出。最后实在抑制不住放声大哭欲望,转身小步跑开,躲到无人的墙角,失声痛哭。 和夏茗相同,吴征内心感慨万端,一种有苦说不出感觉让他也想放声大哭。看周围的人欢呼雀跃,吴征内心沮丧的似乎崩溃。造物弄人,人算不如天算。他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但一看刘书记的目光正深不可测的望向他时,心里咯噔一紧。知道这时候不表现,接下来恐怕祸不旋踵。只好控制住情绪,走过去对刘书记和白县长祝贺道:“刘书记,白县长,这样的特大矿难,也只有在你们两位领导的亲自指挥下,才能这样大获成功。我祝贺你们,也感谢你们挽救了28条生命。” 吴征虽然言不由衷,但表现的诚恳真挚。刘书记和白县长听的不住点头,嘴里却含糊其词道:“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接下来的过程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康明禹冲锋在前,史可平居中接应,刘书记全局指挥调度,两个小时当中,28人被依次蒙着脑袋抬出矿井口,现场的医生迅速做了急救处理。几个危重人员在急救的同时,由警车开道,被救护车呼啸着拉往县医院。其余人员随后由大客车也送往医院。刘书记和白县长他们已经顾不上还在井下的史可平康明禹他们了,各自坐了车一路追随着去了医院。 史可平和康明禹检查完井下的一切,等他们全部步出矿井时,雨已经停了,太阳正从云缝里露出半张笑脸。康明禹和史可平互相对望,两颗沧桑不堪的心都五味杂陈,感慨万端,纵有千言万语,却都一时无从说起。田保义更是无语,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冰冷的脸上,只是两眼炯炯发亮。 夏茗跑过来,叫了声“明禹”,康明禹回头看时,夏茗已经泪花迸流。康明禹刚裂嘴说声“你”时,突然眼前金星乱舞,口里咕哝了声什么,就嗵的倒了下去,一时晕了过去。慌的众人忙成一团。 待康明禹悠悠醒过来后,负责断后的公安局周局长过来告诉史可平和康明禹,在没有接到县委刘书记的命令前,他们暂时必须接受公安干警的监视。史可平十分疲惫的坐在地上,颌首说好吧。 “李万长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是什么原因?”周局长问田保义 “他不愿意跟我回来,所以我点了他的穴。”田保义瓮声瓮气地说。 “那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让他醒来?”周局长惊诧不已,愕然问。 “你带我去,我解开穴道就好了。”田保义满不在乎地说。 于是周局长带田保义上了警车,把带着手铐的李万长翻了过来。只见田保义又重新把李万长翻了回去,在李万长的脖颈侧,猛地剁了一掌。听李万长哼唧出了声,田保义说:“没事了,半小时后他自己会醒的。” “你是怎么点了他的穴呢?”周局长万分惊异,或许是从事公安的人天生好奇,周局长忍不住问道。 田保义揭开李万长后背衣服,指着腰脊椎处的地方说:“这是人的命门穴,我当时就点了他的命门穴。” 周局长盯着李万长背 (: ) 焚烧灵魂 第 12 部分阅读 田保义揭开李万长后背衣服,指着腰脊椎处的地方说:“这是人的命门穴,我当时就点了他的命门穴。” 周局长盯着李万长背上拇子般大小的红点,在吃惊的同时,脑子里牢牢的把这一幕记了下来。 几年后,震惊全国的省国土资源局副局长被人暗杀。当时,已经调到省城公安局的周局长参加了此案的侦破。在第一眼发现死者背部那拇子般大小的深红印记时,周局长脑海里就电影一般放映出现在这一幕。 第二十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十九 落日的余晖从苍翠的山巅斜照下来,把三号矿周围的天地辉映的辉煌亮丽,大地沉浸在一片金灿灿的温馨浪漫中。史可平凝望着将要落山的夏日残阳,内心感慨万分,巍然长叹道:“夕阳无限好啊”。 康明禹被夏茗扶着,同样眺望着落日中的连绵青山,疲惫的脸被残阳沐浴的金黄透亮。听了史可平的感叹,康明禹百感交集,血红的双眼怅惘的望着血红的残阳,。沉默良久,说:“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康明禹话音一落,几人内心无不唏嘘感慨。却都没有再说什么,内心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沧桑凄凉。 太阳渐渐落下山顶,大地迎来苍茫的夜色。 “走吧,我们去打个电话,问一问刘书记,看医院的人是否全部脱险。另外,我们去看望一下省安监局的刘副局长他们。”史可平疲惫异常,说。 “人都抢救出来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看他们的脸色。”夏茗不高兴的说。 史可平苦涩的笑:“不是这么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都是一次特大责任事故呀。既然是责任事故,在没有结案之前,我们都承担着责任呐。” 刘副局长他们已经知道了被困人员已被全部活着救出。但对刘书记白县长他们借故急于救人,不管不顾的把他们一帮人凉在这里,内心极其不悦。想起几天前和刘书记的龌龊,刘副局长把满腹的不快写在了脸上。眼看已经夜晚九点,却连晚饭也没有人安排,刘副局长满脸怒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收拾这帮不听招呼的家伙。 史可平给刘书记打完电话,知道所有人员已全部脱离危险,这才把最后悬着的心放回肚里。等回到办公室见刘副局长时,正见刘副局长满面怒容,闷坐在那里生气。史可平极其疲乏,却不敢怠慢,上前客气地招呼道:“对不起哦,刘局长,忙于救人,怠慢了各位。” 刘副局长莫测高深地盯了史可平康明禹半天,方才冒出一句:“史总,你们是不是以为,被困矿工全部救出,就意味着这次特大责任事故可以结案了?” “不是不是,是我们忙于救人,疏忽了各位领导。对不起,我们工作没有做好,领导批评地对。”史可平忙说:‘不好意思……我们先吃饭吧。” 好说歹说,刘副局长才答应去吃饭。临出门时,刘副局长突然问:“你们矿管委的吴主任吴征呢?” “吴主任随同刘书记他们去医院了。刘局长,你放心,这里还有我们,我们留下就是照顾领导的。”史可平赶紧回答。 “看来,刘书记是忙,跟我们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吴主任总应该招呼一声再走嘛。我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寄放在这里,不知道要寄放到什么时候。”刘副局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 “刘书记忙着去医院,忘记了安排这事。这也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忽视了领导的工作和生活安排。” “史总,不要解释了。你也不必为他人做嫁衣嘛。昨天的一幕,此情此景,我还历历在目呢,你怎么就忘了?”刘副局长换了口气,冷笑道。 史可平听着这些不咸不淡,却带着赤裸裸的挑拨离间,言外之意还夹杂着要双方统一立场战线,共同对付吴征的意思。史可平久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了,话外的意思听的十分明白。但他刚从惊心动魄的抢险过程中挣扎出来,意念稍有触及,内心兀自心惊肉跳。况且,在一切还没有明朗之前,形势依然极其复杂,史可平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刘副局长用关切的语气说:“史总,你是可以交朋友的人。我看好你的为人,但不看好你的做法。一贯退让,终非长策呀!” 史可平已经打定了主意,豁达的苦涩一笑,说:“刘局长,吃饭吧。”回头吩咐康明禹:“明禹,有酒吗,拿一瓶。” 一帮人走进餐厅时,发现公安局周局长和几名干警正在吃饭,旁边坐着壮如死人般形容枯槁的李万长。遂互相招呼着坐在了一起,把一瓶酒用大杯分了。 史可平举起杯,苍凉而有真诚地说:“刘局长,周局长,还有在座各位,这次抢险能够圆满成功,应该感谢各位的奔波忙碌。在此,我深深的感谢大家。因为事故还没有最终结案,我们不能开怀畅饮。所以,只能点滴聊表谢意。来,各位,请。” 所有人都举杯喝了。第一口下去后,康明禹就直直的死盯着旁桌的李万长看。然而,李万长形同偶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被困矿工家属大闹三号矿的那天夜里,田保义听说康明禹被家属群起暴打。等他心急如焚跑步赶到矿井口时,见康明禹已经被救起,田保义惦记着还在昏睡的李万长,来不及说话,又立即掉头往员工宿舍跑。但等他回到宿舍时,发现李万长不见了。田保义惊出一身冷汗,立马判断出:李万长畏罪潜逃了。 田保义急火攻心,遂一头扎进茫茫林海,口里咬牙切齿的骂着心急火燎的追寻李万长。田保义一刻也没有停歇,没头没脑的在荆棘满布的丛林里追寻了一夜。天亮时,终于发现李万长蜷缩在三面峭壁的角落里绝望哭泣。 李万长是在警察维持闹事家属时,趁机逃跑的。他其实并没有逃出多远。当他发现自己面对三面悬崖,已经无路可逃时,只好无可奈何的蹲在地上绝望地哭泣。那时刻,他脑子里全是他含辛茹苦、守寡多年的母亲的影子。 田保义已经顾不了许多,满腔怒火让他几乎发狂。看到李万长,他冲上去在其蜷缩的背上就是一指…… 众人吃了半天,才发现康明禹双眼刀子般一动不动盯着李万看。 “他不吃饭,谁劝都没有用。”周局长抿了一口酒说。 康明禹沉思半晌,走到李万长身边。依然死盯着对方,待李万长终于抬起头,见是康明禹,不禁又悔恨羞愧的低下头。康明禹轻声说:“你抬起头,看着我。” 李万长重新抬头,眼神里满是热切期待。康明禹一时悲怆万分。这就是他一力培养了两年,准备将来作为三号矿接班人的李万长。回想当初李万长母亲的谆谆叮咛,自己也曾将此子着力造就。但其在关键时刻背水潜逃,不能不令康明禹失望而又怜悯。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以为康明禹必定现场发作,要教训李万长。却听康明禹沙哑着声音说:“你要是还能想起你妈千辛万苦,孤身一人,这些年抚养你不容易,你就自己吃点饭。” 说完,头也不会,撇下众人大步离去。 田保义和夏茗急忙追出。走到无人的黑暗角落,康明禹猛然回身,张开双臂抱住保义和夏茗失声痛哭。 这一夜,大家都睡的很踏实。 第二日,接到刘书记的电话,让大家全部返回县城,协助处理家属遣散的问题。中午,康明禹把井下井上的事情安排完之后,陪同了刘副局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回了县城。 刘书记故意不见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一行,让人把他们安排到宾馆,四菜一汤的对付着。随后把史可平康明禹召唤到另一宾馆,商议后续问题的处理方案。 就在史可平沉浸在抢险救人成功,庆幸自己可以脱离这万劫不复的灾难时,吴征却闷闷不乐。在没有得到刘书记的批准下,他也不敢独自去见刘副局长,被双方夹在中间,只心里面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他一直惦记的是史可平康明禹是否又告了自己的恶状,担心扯出两年前的恶性责任事故。 刘书记看在眼里,却故意不闻不问。这一切,把个吴征弄的更加忐忑不安,整日提心吊胆的。 因为被不理不睬的高高挂起,心高气傲的刘副局长被四菜一汤吃的怒火冲天,却又无可奈何。嘴里就不干不净的牢骚满口。 李万长在刘书记的指示下,被及时关进了看守所。看守所里简直暗无天日,牢头狱霸背过警察,指挥一帮在押嫌犯,把个文弱书生般的李万长料理的死去活来。匪夷所思的折磨下,修理的李万长简直生不如死。 这中间,夏茗却代表史可平和康明禹看望过几回刘副局长,每次,都请刘副局长一帮人到外面搓一顿。在夏茗风情万种的频频劝酒中,早已吃烦了四菜一汤的刘副局长不觉心旌摇荡,胃口大开。酒酣耳热后回到宾馆,便当着下属的面,滔滔不绝的数落起刘书记和吴征来。而后白天,安排下属四处查访,对两年前瞒报的特大责任事故进行调查取证。 时间过的极快。在脱离危险的王建国王建喜兄弟的劝说下,大多数矿工领了工资随同家人回了老家。农村人老实朴素,见自己人毫发无损的被安全救出,还意外得了一笔遣散费,算起来,这么多天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也就喜不自禁地回去了。 康明禹亲自开了车,拉着王建国母亲和兄弟两,游览了C县的风景名胜,并且陪同老太太去了龙泉寺烧香拜佛。老太太见庙就磕头,见佛就烧香。颤巍巍地接过康明禹递给的香火钱,嘴里念叨着两个儿子能够安然脱险,全仗菩萨保佑。看着老人庄重的在那里许愿,康明禹就想起李万长的母亲。以李万长母亲的精明能干,应该这时候急于见到自己才是。可是,直到现在,李万长被关进去十几天了,她却仍然没有闪面。 几天之后,由王建喜陪着母亲回了老家。王建国主动留下来,准备应付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他们对本次事故的调查取证。 送别了老人,康明禹把一份本次事故的详细说明送达刘书记白县长。刘书记和白县长通过县委常委会讨论之后,把常委会的决议附加在事故说明之后,通知史可平康明禹,一起到宾馆去见刘副局长。 史可平仔细阅读了决议,发现在事故的定性上,除了对李万长擅自违章指挥,造成特大责任事故要依法追究之外,责成矿业公司免去康明禹三号矿矿长一职,其余人员只是处分类的惩处。尤其对事故抢险过程中的人员表现,竟然做了毫不掩饰甚至大张旗鼓的表扬。史可平内心暗自长舒一口气,不禁为刘书记的处理方式暗自叫好。同时也深深佩服刘书记政治手腕的确高明。 宾馆会议室,刘副局长沉住气听完了方方面面的汇报,反复地翻阅着事故说明之后的常委会决议。良久方才讥讽的哂笑道:“看来,刘书记把一个特大责任事故搞成了胜利的庆功会呀。” 刘书记淡然一笑,傲然反问:“难道刘局长不认为,这样的特大事故抢险成功,不应该庆功表彰吗?” 白县长见两人表面谈笑自如,却都暗自积蓄了力量,准备一言不合,立马反目的打算,赶忙中和说:“刘局长,虽然是特大责任事故,可经过我们大家共同努力,总算抢险成功。这点,我们认为,还是应该肯定的。这其中,也有你坐镇指挥的成绩嘛。我们应该以成绩为主嘛。” “这次事故,我个人认为,也应该以成绩为主。”刘副局长似笑不笑地点头说。 白县长刚说了句“刘局长英明”。 刘副局长口风陡的一转:“那两年前,你们瞒报的那起伤亡七人的恶性特大责任事故,应该怎么定性呢?” 吴征一听此言,脸色突变,忐忑不安的心立时跳的飞快。 “刘书记,我们不说党纪国法。单是你们私自瞒报事故,草菅人命,午夜扪心,我们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冤死的亡灵?”刘副局长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问。 会议室里回响着刘副局长丝丝金属般颤音的余声。 刘书记面无表情,众人面面相觑。吴征眼珠四下转动,见史可平康明禹引弓待发的表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十章:小惠失踪 三十 刘副局长话音一落,大家各自都低下头,一声不吭。会议室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刘书记冷冷的环顾一周。此时此刻,他在等待着史可平康明禹主动跳出。因为早先,吴征为了达到让史可平永世不得翻身的目的,在三号矿事故调查中,不惜以痛打落水狗的方式,公然和史可平完全翻脸。按刘书记的想法,这个时候,已经安然脱险的史可平,绝不会放过这样置吴征于死地的机会。 刘书记的想法是:两年前的事故已经结案。不要说刘副局长调查不到什么,即使调查到关键的证据,对于一个时过境迁的事故,是没有人再出头和他这个现任县委书记过不去的。从另一个角度,这次事故抢险过程中,使他对史可平的为人进一步看好。所以在事故最终定性上,大张旗鼓的表彰抢险救灾的成功,也有为史可平开脱责任的用意。他相信史可平久经风雨,会明白其中深意的。 如果史可平不知感恩图报,刘书记当然还留有一手。那就是,如果史可平不识好歹,一味反攻倒算吴征,把他这个当初做了最终瞒报决策的当家人架在炉火上烤,只能证明史可平政治上还不成熟。那,在事故抢险表彰之后,全面做一个本次事故的教训总结,当然要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必要的党内外的处分。其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牵扯出经济问题,让史可平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在刘副局长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刘书记只是毫无表情的冷眼旁观。他在拭目以待。 史可平三十多岁就任矿业公司经理,多年浪迹官场,表面随和亲切,与人为善,内心机谋深沉,对自己面临的处境十分清楚。就在康明禹几天前与他商议,准备利用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一举报复、打垮吴征时,史可平对局面做了反复分析,权衡再三,还是劝阻了康明禹的鲁莽行为。这样的时刻,史克平当然缄默不语。其实,在三号矿办公室的事故调查中,吴征和安监局的人留给他的屈辱,让他没齿难忘,(奇*书*网^。^整*理*提*供)刻骨铭心。他曾在内心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吴征对自己的做法抱恨终生。当然,这样的报复,不会是现在。 等了半天,刘副局长想象中局面并没有出现。他满怀指望史可平或者康明禹慷慨激愤直抒心意,自己也好穷追不舍,给刘书记和吴征戴上对特大矿难隐瞒不报、渎职违法的大帽子。然而,他失望了。 刘副局长不禁有些气恼,觑眼盯了康明禹,问:“康明禹,这件事情是你最先提出的,你总得给我们个答复吧?” 康明禹早就听了史可平的劝告,尽管刘副局长连珠炮般责难发问下,他却装傻充愣般茫然四顾,连一个字也不肯说。 最后,刘副局长实在没有办法,也懒得问了,气急败坏的怒了脸坐在那里不吭声了。心里感叹:这汪水太深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从最初见到这位副局长,在被其气势汹汹的一番盘诘下,刘书记就对咄咄逼人的刘副局长十分反感。一直想找机会开导一下。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刘书记瞄了下墙上的挂钟,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白县长。 “这样吧,刘局长,午饭时间到了,我们先吃饭吧?”白县长心领神会,微笑着说:“再穷不能穷吃饭,再苦不能苦领导。工作事小,领导吃饭事大呀。” 刘副局长听着这戏谑的口气,越发感觉这一切是有预谋的。他也清楚刘书记的饭绝不是什么好饭,以刘书记此人的作为,吃出个鸿门宴一点也不过分。但刘副局长打定主意,决心看刘书记怎么表演,也就点头答应了。 果然一上桌子,大家一圈坐定之后,刘书记就开始念起苦经了。 刘书记诚挚地说:“刘局长,从你到我们县,我和白县长就忙于抢险救人。说实话,就连陪领导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忽视了领导的生活安排。对不起,还请领导谅解。实在是忙啊!不过话说回来,群众的事无小事,何况28条生命,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大事呀。” 刘副局长听着这言不由衷的挖苦话语,看着这满脸奸猾的县委书记,恨不得立即起身就走。但他还要看刘书记如何表演,鼻子哼了声:“刘书记,你还忘记说了,两年前死亡七人的瞒报事故。也不是什么小事吧。” “上菜。”刘书记理也不理刘副局长的话,换了话题说:“刘局长,不好意思。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三令五申的反对公款吃喝,再说,我们县财政也不宽裕。老样子,我们还是四菜一汤吧。不过,酒钱我个人掏,算我请你领导。服务员,拿十瓶二锅头来。” 菜上桌后,刘副局长一看,是他已经吃了一个月还没有变样的老四样和白菜汤,只不过换了大家什盛的满满的。刘副局长一阵反胃,差点要吐。 “拿大杯子,倒满,倒满。”刘书记一本正经的招呼:“我工资也不高,但二锅头各位可以放量喝。来,我们先干一杯。一是庆祝抢险成功,通过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挽救了28条生命;二是感谢刘局长现场指导,关怀我们基层,使我们的工作没有发生大的失误。来,干了。” 一瓶酒倒满一大杯后,就下去了一大半。在座的人谁都明白,刘书记故意用这粗菜劣酒,准备打击刘副局长的嚣张气焰。 “请。”刘书记满脸笑意,把足有大半斤酒的杯子举到面前,刘副局长看着偌大的玻璃杯,心中叫苦不迭。 席间那个不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刘书记这一手,其他人反倒感觉新鲜,只把安监局几个人玩弄的哭笑不得。刘副局长此时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皮笑肉不笑、一脸奸猾狡诈的刘书记。 其他的人在刘书记逼视的目光中,都逐渐的把自己的酒喝干了。刘书记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凉水一样把一大杯酒干了,依然面带微笑死盯了刘副局长,亮了个空杯在其面前一动不动。 刘副局长本来要拒绝喝酒的,见刘书记如此挑衅,怒火中烧。想想这时候不能示弱,也一把抓过面前的杯子,仰起脖子,也是咕咚咚喝了。等喝下之后,才发觉这样的劣质高度白酒喝多了,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好,大家表现不错。”刘书记神采飞扬,又招呼道:“来,再来一杯。倒上,倒上。刘局长,请,我们再干一杯。” 每人一瓶酒,剩下的酒连第二杯也没有斟满,而刘书记依然不依不饶的举杯等待。刘副局长盘算了下自己的酒量,怒不可遏,不觉气血上涌,脸涨的通红。猛地抓起大玻璃杯,一抬头,喝水般灌了下去。气急败坏的把杯子往桌面使劲一蹲,然后恶狠狠的看着刘书记。 吴征见刘书记肆无忌惮,决心要和刘副局长公然决裂,而史可平康明禹更是虎视眈眈,却又隐忍不发,似乎在等待机会。吴征不觉暗暗着急。向白县长不停使眼色,但白县长只是装着没有看见。 见刘副局长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哐”的一声蹲了杯子,刘书记也仰起脖子,把自己的酒喝了。慢条斯理的把空杯在刘副局长面前一亮,手一扬,极其潇洒的把手中杯子扔向脑后。脸上带了无限蔑视的微笑迎着刘局长的目光看。 一声玻璃杯摔碎的脆响,刘副局长脸色由红到黑,由黑到黄,腾地站起。腹腔里劣质酒精搅的他翻肠倒肚,这样的无情羞辱,他平生未曾遭受过。在翻江倒海般的身体内,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刘副局长大吼一声:“刘宝怀……” “来,大家吃饭。”刘书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抓起勺子,满满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口咬掉半个馒头,埋下头稀里哗啦吃出很大响声,口里招呼:“大家吃。吃。” 刘副局长恼怒异常,却又无从发作,狠狠的点着头,一连说了几个“好”说罢,又是一声“走”,转身恨恨离席而去。慌的安监局的人随即离席跟着去了。刚走出餐厅大门,刘副局长感觉腹内刀刮般波涛汹涌,嘴一张,一股酒夹带着胃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穿过食道,箭一般从口里喷洒而出。吐完之后,刘副局长摸了一把呕吐时渗出的眼泪,牙缝里蹦出:“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吴征后面跟着出来,刚好听到,不觉胆战心惊。 一番翻云覆雨中,刘书记把个不可一世的刘副局长耍弄的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转身去了。尤其不动声色间,潇洒的把杯子向脑后一扔,在“啪”的一声脆响中,让刘副局长把酒杯狠狠蹲在桌面的那点气势相形见拙,刹那之间,打击的对方毫无还手余地。 众人一时被唬的目瞪口呆,互相之间面面相觑。桌面上,第二杯酒,除了刘书记和刘副局长的已经干了,其余人的动都没动。 白县长虽然和刘书记搭班子已经四年,只感觉刘书记工作上有些霸道,所以凡事也就让一步。他一直认为,刘书记性格中是带有匪气的那种干部,不按常理出牌。但这样的人敢做敢当,正好弥补了自己刚性不足,魄力不足的性格缺陷。平时刘书记虽然飞扬跋扈,工作上却是循理不悖,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使他没有想到的是,刘书记倒有如此才具,出手之间,高下立分,不觉暗自佩服。但刘书记此番闯祸不小,也让他暗自担忧。 看刘书记阴沉了脸埋头吃饭,白县长举起杯说:“也不能让刘书记一人受伤嘛,来,我们同呼吸,共进退,也干了吧。” 白县长这样一说,大家只好硬着头皮都喝了。 在这样的场合,康明禹属于小字辈,是什么也不会说的。目幻神离的目睹一场龙虎斗之后,康明禹无精打采地回到宾馆,田保义递过手机,说师娘刚来过电话。康明禹问说了什么,保义说好像师傅的女儿小惠不见了。康明禹心里陡的一紧,和田保义立即驱车前往地质队大院。 汽车风驰电掣穿行过街道。想起师傅离开人世已经几年,如今只剩下师娘和女儿小惠相依为命,康明禹一路对保义念叨:“小惠要是找不见,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师傅,还有活着的师娘呢。师娘没有了小惠,她还能活下去吗?” 心急如焚地赶到师傅家,听师娘哭泣着把过程叙述完毕,康明禹紧张的思考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小惠今年高考成绩不好,可高考之后,她一直对母亲说考的还可以,反正上大学是没问题的。师娘也就天天耐心的等待着小惠录取通知书的到来。现在都快两个月了,眼看着小惠的同学或大专或本科,都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师娘望眼欲穿,就是不见小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师娘颤巍巍的跑去问老师,老师拿出小惠的高考成绩单,师娘这才知道小惠骗了自己。 师娘气的大哭一场,把小惠骂了个狗血喷头。小惠辩解说自己不上大学,要留下来照顾母亲。师娘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数落的小惠心烦意乱。原想前一段时间就要打电话给康明禹,可是听说矿上出事故了,也就没有打。昨天听说事故抢险成功,人都救出来了,这才想着给康明禹打电话。昨晚,她到别人家给康明禹打电话,可康明禹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等她回来时,小惠就不见了。起先她以为躲到同学家了,可一大早醒来,还是不见小惠。师娘这才急了,问遍了所有的同学,都说从昨晚就一直没有见。 说完,师娘急的直哭,摸着快要失明的双眼,泣泪连连,说:“明禹啊,你说怎么办呢?你师傅一生就留下这点骨血,小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就是死了,我还有啥面目去见你师傅呢?……” 师傅去世之后,师娘的脾气就变的有些古怪。数落起小惠来,总是你爸长你爸短你爸活着时怎么怎么样。一心要小惠在各方面都要向父亲看齐。这样对一个失去父亲,本身就非常自卑的小姑娘而言,受到的压力和创伤是不言而语的。昨晚,师娘肯定又是你爸长你爸短你爸怎样怎样,这极大伤害了小惠自尊。所以,小惠趁师娘外出打电话之季,离家出走了。 康明禹温声安慰了师娘几句,让师娘安心等待,他一定会把小惠找回来。 走到大街上,茫然四顾,康明禹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从那里才能找到小惠。 康明禹和田保义问遍了小惠的老师和同学,可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没有见到小惠。两人赶到汽车站,见人就挨个打听,分别向他们描述小惠的体貌特征,遇到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转遍了大街小巷,公园商场,餐厅茶楼,两人越是寻找,越是着急。从电影院出来,弃车步行。康明禹逢人就问,不停的向他们比划着小惠的身高体貌。别人听了,全是爱莫能助的摇头。康明禹一时疯了一般,大街小巷,喊着小惠的名字,奔走呼号。横冲直撞,满无目的地寻找小惠。 天已经黑了,大街上华灯初上,师娘的电话又来了。康明禹不知道如何回答师娘,只是不停地劝师娘不要着急,会找到的…… 挂了师娘的电话,康明禹更加着急。看着昏黄的霓虹灯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时四顾茫茫,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当康明禹要再次冲进人流继续寻找时,田保义一把拽住了他。保义说:“你给夏主任打个电话,她或许有办法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康明禹赶紧给夏茗拨了电话。打完电话,两人驱车要去夏茗住所时,又接到史可平的电话。史可平要康明禹现在去他家,康明禹只好耐着性子把小惠离家出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史可平口气略显急促,没有理会小惠的事。说李万长在看守所出事了,生命垂危,让康明禹接了夏茗一起上他家。不等康明禹解释,就挂了电话。本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特大矿难,加上吴征和史可平等人的钩心斗角,已经让康明禹身心绞瘁,有如惊弓之鸟,他脆弱的神经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偏偏雪上加霜,又冒出小惠失踪和李万长生命垂危的变故。 康明禹一时方寸大乱。 第三十一章:李万长快不行了 三十一 待康明禹和夏茗急匆匆赶到时,史可平和几名警察已经焦急地等在路边,李万长的母亲也在其中,哭的好似雨后残花,抽搐不已。不远处,一辆带有公安标志的救护车警灯闪烁。一切迹象表明,李万长的生命已岌岌可危,大家都在等待康明禹的到来。 不等康明禹问,表情严肃的史可平吩咐道:“万长在看守所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县医院的条件有限,你马上和看守所的人一起去市医院吧,一定要把人抢救过来。” 康明禹此时还挂念着离家出走的小惠,犹豫着说:“市医院谁都可以去呀,我这边还要找小惠呢。” “这次必须你去,详细情况将来我告诉你。”史可平已经急的浑身冒烟,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小惠的事我也知道,你放心去,这里还有我。” “小惠找不见,我能放心吗?”康明禹还再一力解说,在他内心的天平上,此时离家出走的小惠,远比李万长的生命重要的多。何况,正是因为李万长的鲁莽邀功,使得三号矿发生了28人的特大矿难。“我师娘眼睛快瞎了,小惠这样一走,她又不停的哭,我能放心走吗?我走了,恐怕等我回来,我师娘就全瞎了。” 史可平本来决定要亲自陪同李万长去市医院的,但转眼一想,三号矿事故抢险刚结束,事故定论还没有得到安监局的认可,吴征还在努力的扳回局面,表面上刘书记好像放了自己一马,可谁又知道,转过身又会不会翻云覆雨呢。局面如此复杂危险,自己还远没有脱离困境,所以还得小心翼翼的全力应对。而李万长如果真的死了,那三号矿的事故定论极有可能最终由康明禹和自己承担。所以,李万长必须救活。执行这样的任务,只有康明禹是最可靠的人选。 康明禹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兀自解释着:“可是,我师娘……小惠……”正自犹豫不决时,李万长母亲扑通一声跪在了康明禹面前,涕泪横流,撕心裂肺哀求:“明禹,你救救万长吧,他快不行了。不管他犯了多大错,你看在我孤儿寡母的份上,先让他活过来吧……我不能没有他呀,我的万长呀……” 奄奄一息的李万长躺在救护车上,意识一时糊涂一时清楚。从史可平劝说康明禹的那一刻,他的意识陡然恢复了清楚。当康明禹出现时,他内心竟然涌动出强烈的活下去的希望。以他对康明禹为人的了解,他相信康明禹会全力抢救他生命的。从车窗玻璃望去,他看见了,大家正在极力劝说康明禹挽救自己的生命。等看到康明禹不为所动,犹自推托时,李万长脑海中那要活下去的火苗便慢慢熄灭了,直到看见母亲给康明禹扑通跪下时,李万长浑身突然电击一般,感觉遭受了极大的侮辱。这样的侮辱,让他寒彻心髓,感觉自己不如死了,也不能让他含辛茹苦的母亲为了自己,承受如此的侮辱。李万长泪水迸流,一霎之间万念俱灰,猛然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狠狠地拔掉输液器针头。头一歪,又晕了过去。急的医生护士喊叫着急成一团。 这时的康明禹还不知道,正是他此刻的犹豫,却成了几年后,在他事业如日中天时,葬送他全部事业的重要一环。 史可平见此情景,一把拖起李万长母亲,抓了康明禹胳膊,就往车上推。一边推一边对警察说:“赶紧走,救人要紧。”反过来对康明禹闷吼:“你快去,这里有我。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小惠出走是大事,可不是急事呀,救人要紧。” 康明禹这才感觉事态严重,只好上车出发。汽车滑动时,康明禹还不忘交代夏茗,赶快去找小惠。惹的史可平暴跳如雷,双眼瞪圆大喊道:“你赶快滚,难道我是死人?” 汽车风驰电掣在去市医院的路上,康明禹方才回过神来,安慰悲痛欲绝而又惊恐不已的李万长母亲,同时也把李万长受伤的过程弄明白了。 自从三号矿事故抢险结束后,李万长因县委刘书记的一句话,就被随便的送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李万长因为脾气倔强,被牢头狱霸折磨的痛不欲生,浑身伤痕累累。李万长生长在单亲家庭,母亲从小就对他呵护备至,养成了极其倔强而又不服输的性格。打一进看守所,牢头就指挥早先进来的几位对他进行了一番修理。吃饭时,应得的两个窝窝头和白菜汤被别人占有,还同时告诫李万长,他刚进来,肠胃还适应不了这样的饮食,所以要开胃。一番雨点般的开胃拳后,又几人合作,把尿直接撒到他嘴里,说是藿香正气水。睡觉前,也说他不能适应,要搓背。把李万长夹在两块床板之间,七八个人坐在上面,来回颠覆,直到昏死过去,方算搓背到位。监房里没有电视,就把装大小便桶挂在李万长脖子上,让他双眼看着里面发黄发绿、喷着恶臭的粪便,还要问是什么好节目,不管你回答什么,都免不了要给你表演武打剧。 李万长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什么也拉不下,他们说李万长干燥便秘,要开塞。于是强行脱了其裤子。把一个牙刷柄,一下就捅进了肛门。等穿上裤子,鲜血就顺着裤脚哗哗流下来……终于,李万长在一个看电视的夜里,满怀仇恨地把胸前的电视机(犯人用的马桶)扣在了牢头的头上。牢头被了浇了一身屎尿,那些惯犯岂能饶恕他,在一番新的修理中,李万长被打破了脾脏,折磨的死去活来。直到警察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当然,几年后的李万长在不知不觉中,就要了那个当初疯狂折磨他的牢头的命。等康明禹明白一切质问李万长时,李万长轻松表情下,一双报复后的血红眼神,让康明禹不寒而栗。 史可平在康明禹一行离开后,给矿业公司几人陆续打了电话,嘱咐大家紧急动员,分头寻找梁工的女儿小惠,而他自己则和夏茗驱车来到康明禹的师傅梁工家里。 因为当年三号矿的急功近利,最终让康明禹的师傅——梁工搭上了性命,在史可平内心一直有一种负罪感,使得他不愿见也不敢见梁工的妻子。这几年,慰问梁工妻子女儿的工作一直是康明禹,史可平只能在幕后全力的支持,以保证梁工妻子女儿不致生活困难。但如今,梁工的女儿离家出走,康明禹又匆忙奔赴医院去挽救李万长的性命。这个时候,史可平只有硬着头皮去见梁工的妻子。 梁工的妻子已经哭的有气无力,见到史可平,知道康明禹去了市上,只是声音嘶哑的恳求史可平,一定要帮她找回小惠。梁工妻子虽然没有牵扯当年恩怨的意思,可嘴里哭诉出的却全是梁工不应该早早去世的话,弄的史可平尴尬万分。只好不停的安慰劝说,同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找回小惠。等梁工妻子平静下来,史可平留下夏茗陪伴,自己出门下了楼。 站在地质队颓废的院子里,抬头仰望漫天星斗,史可平长吁一口气。脑子开始紧张思索,该从那里开始寻找小惠呢? 第三十二章:人事任命是这样决定的 三十二 一顿午饭,参加的人除了康明禹,个个酩酊大醉。刘副局长原想下午继续坚持调查的计划,因他本人也醉卧不醒,只好无疾而终。 刘书记晚上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揉拍着昏涨欲裂的脑袋走出卧室,坐在客厅吃秘书送来的稀饭时,门铃叮当响起。秘书赶紧去开门,刘书记习惯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夜间九点了。 白县长一进门就笑着说:“杀敌一万,自损七千。你这一场突袭战,让我们自己也受伤不浅。” “是啊,头痛的要炸了。”刘书记笑着回应,招呼白县长坐了对面沙发。“你也来点稀饭?酒醉后,就是喝点稀饭还舒服。” “算了,我吃过了,你吃你的吧。”白县长情绪似乎很好,继续开着玩笑:“你‘为党做工作把心操碎’,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还需要你这样的忠诚干部继续为党工作。所以,你要注意身体呀。光喝稀饭也太艰苦朴素了。酒后,喝点牛奶,对胃有好处。” “我是农村人出身,比不了你们城里人——养移体,居颐气。再说,牛奶我也不习惯。”刘书记喝了一口稀饭,呵呵笑道:“要说注意身体,你还不是一样。工作完了就是吃喝宴请,吃喝完了,又是工作。弄来弄去,大吃大喝就是工作,工作就是大吃大喝。” “是啊,怪不得群众在下面骂我们:今日停水,明日停电,工资不能兑现,翻开理论一看,现在是初级阶段,啊――钱要留给领导吃饭。”白县长扬抑顿挫地吟诵完坊间传语,感觉应该进入主题了,说:“可不吃也不行呀。就说安监局刘副局长,我们忙于救人,疏忽了接待,他就摆出穷追猛打的架势,处处让我们被动。” “你见过他了?”刘书记知道,他已经唱了白脸。白县长为了矛盾不至于太尖锐,肯定是找到刘副局长唱了红脸。把空碗往旁边一搁,问:“他怎么说?” 秘书知道两人深夜碰头,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讨论。给白县长倒了杯水后,彬彬有礼的告辞了。 “象受了伤的猴子,暴跳如雷。”白县长看刘书记的秘书开门出去了,不无忧虑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打击他太过了。搞的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了,公开嚷嚷要报这一箭之仇。我只好劝了劝。” “哼,一触即跳啊。”刘书记缓了缓,换了口气说:“我也不是要故意寻他的不是。他是上级派来监督本次矿难抢险的。既然是对本次事故进行调查,那本次事故抢险圆满成功,我们县委常委会也对事故做了定性,相关责任人也在依法处理。作为他来说,打道回俯例行汇报,事故抢险成功对他也是功劳一件。可他放着好人不做,偏要抓住两年前的事故不放,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按职权,人家是有权追查瞒报事故的。不管时间多久,我们毕竟是瞒报了两年前的 (: ) 焚烧灵魂 第 13 部分阅读 意找茬吗?” “按职权,人家是有权追查瞒报事故的。不管时间多久,我们毕竟是瞒报了两年前的特大责任事故。”白县长总是不能放心,忧心忡忡地说:“把柄被人家抓在手里,恐怕不好挽回呐?” “别人是出于公心调查,他是出于私心调查。他调查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我能让他得逞?哼!”刘书记毫不在乎,鼻子里哼了声,说:“况且,当初瞒报事故后,我也想过,这件事,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所以,我后来以个人名义向市委递交了事故的过程说明,讲清楚了为何隐瞒不报的原因。市委常委会时,也顺便通过了我的情况说明。” “谋定而后动,还是你刘书记高明啊。”白县长这才明白,心头似乎豁然一亮。眼前这个看似粗鲁莽撞的县委书记,心计如此深沉,谋划如此长远。原来,他早已争取了主动,做好了一切防备。怪不得敢于毫无顾忌的公开侮辱甚至得罪盛气凌人的省安监局刘副局长。这一点,不得不让自认为宦海精英的白县长自愧不如,从而打心眼里佩服。不过,作为县委常委的二号人物,这么大的事,县委书记竟然单独行动,只顾撇清自己。这,又置他这个县长于何地呢?白县长内心有些不悦,口里却说:“那,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至少有我们两个人签名,你的责任也小一点嘛。” “既然我做的决定,就应该我来负责任。”刘书记当然听出白县长的弦外之音,诡谲一笑,复又真诚说:“当然,不牵扯你进来,也是为你今后考虑。仕途不易,万一过不了关,你我都陷进去。岂不是洪洞县里没好人了?再说了,你当时也在国外考察嘛。” “感谢了。”白县长听的无可奈何,一语双关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你不要多想了,现在,象你这样想干事的好干部不多了。能担待的,我们得多担待一点。”刘书记语重心长,叹了口气说:“至于瞒报事故,也是不得已的做法。我是真心想承担全部责任的。多少条人命,一下子就没有了,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农民。我这样做,也是为我自己的良心求个平安呐。” 刘书记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忧伤,白县长无疑也受了感染。他是正经大学哲学系毕业,看问题从来是以矛盾为出发点的。是啊,国家正处于改革攻坚阶段。既要坚持改革开放,坚持治理整顿;又要发展经济,健全管理。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工厂纷纷倒闭,工人大量下岗,农民种地赔钱,财政入不敷出,群众上访不断,社会治安混乱……各种社会矛盾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凸显。中央要求稳定压倒一切,在这样的局面下,上级各部门加强了监督执行。地方上为了财政收入,又不得不踩红线,甚至越过红线。因此,监管部门和地方上发生矛盾也就在所难免。 “一切都是矛盾呐!改革进入攻坚阶段,要破茧成蝶,总得有个阵痛的过程嘛。你也不要自责,我们要一切向前看嘛。”白县长思索良久说。说过之后,感觉话题太深,又笑道:“对了,刘副局长给我们下了一份所有矿山企业,停产整顿三个月。” “什么?所有矿山?这不典型的公报私仇吗?”刘书记显然十分吃惊。 白县长当然明白,刚刚建成的冶炼厂,基本安排了电器厂和食品长的下岗人员。二期扩建的选矿厂按说可以完全安排倒闭的缫丝厂的人员。可这一切,都是依托资源为主的矿山来完成。没有了矿山的原矿,一切都无从谈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在各项工作都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即将完工,将要投产时,三号矿的特大事故,引发一纸限期停产整顿的整改书,对于已经申报完毕,将要成立集团公司的矿业公司,无疑打在了软肋上。 刘书记考虑了半天,下了决心说:“按他要求做吧。冶炼厂,选矿厂二期投产时间只有向后推了。原计划国庆投产和矿业集团成立典礼,推到元旦后吧。趁这个机会;也好把矿业公司的管理层人事调整一下。不过,在人事任命上,这几个企业的管理人员一定要精明强干。要懂经营,会管理,而且要年轻有文化。” 白县长明白,刘书记上任四年来,顶着方方面面的压力,雷厉风行,对城区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拓宽了市区的中心道路,修建了环城公路,使原来破烂肮脏的市区变的干净整洁,焕然一新。同时,关闭了一批连年亏损没有前景的企业,大力发展以矿业为主的工业企业。在发展矿业企业的同时,刘书记坚决反对仅仅靠外销原矿换取财政收入的做法,提倡对本土资源进行深加工。这样,在县委县政府的全力支持下,不光建成投产了年处理原矿10万吨的选矿厂。在选矿厂运行平稳、效益良好的带动下,又进行了选矿厂的二期扩建,一举把原矿处理能力提高到年30万吨。同时筹建了年产2万吨零号锌的冶炼厂。 等到这些企业投产发挥作用,C县将成为西北乃至全国重金属生产基地。在以矿业为主体的工业企业带动下,其他产业尤其第三产业将不可遏止的蓬勃发展。其时,本县将不会再有下岗失业人员,并且从根本上扭转财政入不敷出的困境。有了财政基础,政府就可以出面,对本县最大的企业轧钢厂进行技术改造,提高产品质量,发展外销产品……到时候,一个集重金属生产加工为一体的新型工业城市,将奕奕生辉般矗立在祖国的大西北。 由于这些成绩,刘书记在任职的四年里,官场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留下了开拓型干部的美名。尽管在某些领导心目中,刘书记有不听招呼的现象,但谁也不能掩盖其实实在在的成绩。最近更有传言说,在下一届的市委班子中,刘书记将直接进入市委常委、常务副书记的行列。 关于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也就是10万吨的选矿厂刚刚投产之际。由于其他矿山原矿产量有限,选矿厂面临着严重吃不饱的状态。作为一个靠银行贷款组建的大型企业,光一年的利息就上千万。刘书记担心选矿厂变成有政绩、没成绩的面子工程,在史可平的坚决反对下,命令当时三号矿的矿长吴征,不惜代价扩大原矿产量。吴征不敢违背刘书记的意愿,盲目开采,造成了死亡七人的特大责任事故。 事故发生后,吴征主动承担了一切责任。刘书记也信守承诺,瞒报了此次事故。但瞒报的另一因素――也是主要因素,是为了让选矿厂顺利运转下去。虽然后来表面上对吴征做了处理,实际上,刘书记内心清楚,吴征是代他受过。所以,矿管委主任一职刚空下来,刘书记就力排众议,一力任命吴征就任。吴征虽然提心吊胆的等了两年,最后却是变相的提升。 这些事情,作为官场人物,只能藏在内心深处,永远难以示人。 “人事任命上,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去考察企业的管理干部。但庆典时间不能往后推,我们还是按计划,在国庆节前召开集团成立和投产庆典。”白县长微笑着,向前探了探身子,靠近刘书记,带着些神秘而又坦诚恳切地说:“你马上就要到市委高就了。你辛苦栽的树,桃子还得你来摘。” 白县长说摘桃子的意思是,刘书记年底进入市府已经成为定局。按常规,自己也将按部就班接任刘书记的位置,成为本县下一位一号人物。但元旦前后是县市级党政部门最忙的时候,县直机关部门人事酝酿,乡镇干部换届,参加市县两级的两会等等。再说了,象这么大的政绩工程典礼,在省市领导和各家电视台面前,就应该由一手操劳辛苦的刘书记主持才对。如果拖到年底举行,刘书记或许已经走马市府。自己主持这样宏大的庆典,反倒有掠人之美。 “什么栽树不栽树、桃子不桃子的。你我还讲这个。至于高就的话,更是没有影子的事。”刘书记当然明白其中意思,哈哈一笑,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摆手说,后面的话却是官话连篇:“我只知道,但凡我们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得干好这个位置应该干的事。说实话,这几个企业关系着我们今后的发展根本。所以,我才对这几个企业的管理干部极其重视。你,不会怪我手伸的长了吧?”说罢,觑眼看着白县长。 按常规,书记负责党务,也就是人事;县长负责政府,也就是财政。企业这一块应该由县长负责,不管是企业人事,还是企业经营,权力都应该属于政府一把手的县长。但刘书记作风强悍,从不假手于人,凡事都是一竿子插到底。起初合作的一年里,白县长还据理力争,后来见刘书记霸道跋扈,不同意的事非要闹的鸡飞狗跳。久而久之,只好所有事情都让着这位强梁书记。 “刘书记,你这话可让我惭愧。有你运筹帷幄,我们就等着决胜千里。哪里会不识好歹呢。”白县长被随随便便将了一军,立即摆动双手,含笑解释。对这个年底就要走马市府副书记的上司,白县长严肃而又极其诚挚赞美说:“刘书记,我也说实话,跟你搭班子四年,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你的工作思路,对政策形势的把握,关键时刻挽狂澜于既倒的个人气魄,还有一往无前的开拓精神……说真的,我自认为,我这个科班出身的人远远赶不上你。虽然,你工作中发起脾气来,有时候有些不近情理。可事情过后,你又能一如既往的合作共事,没有半点芥蒂,这,让我深深佩服你的襟怀。我觉得,和你这样的人同呼吸,共进退,即使错了,我也无怨无悔。但多少事实证明,最终的结果,你总是对的。” 这一番发自肺腑,诚恳动人的褒奖,听的刘书记如沐春风。细细想来,自己也确实如白县长所说:风格凛冽,襟怀坦荡;大公无私,一往直前。而白县长本人也确实是:沉稳有余,开创不足;心思灵动但却瞻前顾后。当然,白县长这样的人虽然开创不足,但用来守成,应该绰绰有余。听了这不着痕迹,但恭维意味十足的话,刘书记脸上体现出富有成就的表情。发自内心回应的同时,却说出另一番担忧:“是啊,这几年,我们是一路冲锋过来的。但这几年,我们只顾攻城略地,却忽视听了基本的企业管理。你我都清楚,世间任何事,有一利就有一弊。这些企业——姑且叫成绩吧。这些成绩,现在看来是似乎是成绩。如果搞不好,是不是会变成我们的累赘呢?你想过没有,十几个亿的贷款,假如后续管理和资源配套没有衔接好,一旦崩盘,我们将一生背上这个沉重的政治包袱。” 白县长被说的内心一惊,想想也确实如此,遂没有说话。 “因此,在我们手上创建的企业,不光要保证它顺利生存下去,而且要发展壮大。这就要求我们要有高素质的企业管理人才。”刘书记深思熟虑,语气决绝:“所以,几个月前,我就责成吴征以矿管委名义,下发了对矿业企业中层管理干部进行调整的文件。要把那些年轻有文化的大学毕业生,提拔到关键的管理岗位上……” 白县长非常清楚,其实就是这样一纸文件,弄的整个矿业公司人心惶惶,人人跃跃欲试。三号矿的特大矿难,也是因为李万长不知深浅,试图摆脱康明禹而私自指挥盲目爆破,进而引发了差点葬送28条人命的特大责任事故。 如今,虽然李万长被关进看守所,将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眼前的这位县委书记吗? 很明显,象这样全面的选拔和变更干部,不经过周密的研究部署,就直接下发干部变动文件,不引发地震才怪哩。但,面对这样的强梁书记,即使身为县长的白生瑞,也对其所犯的错误难以启齿。 “谁知道,吴征拿了鸡毛当令箭。为了对付史可平,把个事情搞的一塌糊涂。而且还引发了特大矿难,差点让我们万劫不复。现在回想起来,犹自心惊胆战呐!”刘书记口气深沉,带了些忏悔的声音缓缓说:“这也怪我急于求成,好大喜功,没有做好研究部署。……” 刘书记能够如此检讨自己,倒让白县长刮目相看。当初;是他强迫吴征对三号矿盲目扩大生产;等到死亡七人的事故发生;他却又授意吴征承担了全部责任。然后把吴征一撸到底;最终度过了难关。如今;一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吴征重新复起;刚担任矿管委主任不久。他又支持吴征急于调整矿业公司中层干部;以至于让李万长迫不及待的要表现;引发28人的特大事故。幸亏史可平康明禹他们全力抢险;使得一场惊天矿难抢险成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就其现在一番心意抒发;又叫白县长有些懵懂。他在想;在这个人身上;既集中了男人的正直和阴暗;又合成了政客的果断和诡谲;不可谓不复杂。 “你也不要自责,这些都过去了,我们还是考虑下一步吧。”白县长知道;刘书记已经决定了矿业集团的领军人物,在带有反省意味的独白之后;应该是对人事最终决策的宣示了。他安慰着还在自我检讨的刘书记,依然把话题引向焦点。问:“哪你认为,将来的矿业集团,人事应该如何安排呢?” 第三十三章:危机四伏 三十三 史可平一夜没睡。 他一方面把收集到的关于找寻小惠的消息反馈给康明禹,一方面密切探询着李万长的抢救进展。史可平并不担心小惠的出走,对他来讲,这只不过是小孩子和家长闹别扭后的负气出走,过一段日子,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自己会回家的。而李万长此刻的生死,却有可能在最终的事故结论中决定自己的去向。在极度关注李万长的生命安危时,史可平把事故发生前后的各种迹象进行了归纳整理。 从吴征走马上任矿管委主任以来,以上级主管部门的角度,不停的给矿业公司下发了各式各样的指导管理文件。大到人事变动,小到生产经营不一而足,搞的矿业公司人心惶惶,经营管理频发混乱。史可平为人深沉,经验丰富,以不变应万变,把吴征的多少良苦用心都消弭于无形。而最终引发三号矿特大事故的,是县委刘书记一手支持的矿管委下发的关于矿业公司干部变动的文件。使得李万长为了获得晋升,不惜铤而走险,制造了28人的特大事故,从而让凡是与矿业公司有关的单位和个人深陷其中。 如今,事故抢险圆满完成,无一伤亡,算是苍天有眼,自己总算躲过了这一劫难。可是,危机远远没有过去,事情还在发生着变化。首先,李万长被殴打以至生命垂危;其次,吴征狼心不死;第三,昨天午饭,刘书记不惜撕开脸面,公然侮辱省安监局刘副局长…… 这些事情,要是单独分开就事论事,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但如果连带在一起来分析,情况就显得不容乐观了。第一,假如李万长死了,在事故最终的结论上,谁也不会把一个死人怎么样。那么在社会压力下,自己和康明禹将是首当其冲的责任承担者;第二,吴征目下虽然被两年前瞒报的事故弄的焦头烂额,但从刘书记气势汹汹的侮辱刘副局长来看,刘书记已经对瞒报的事故处理胸有成竹,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蛮干的,只是吴征不知道而已。如果吴征很快明白过来,依然不会放过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第三,刘书记虽然有了这次事故成功抢险的成绩,也对瞒报的事故有了应对和化解的办法。表面看来,一切将畅行无阻。但致命的是,他不应该去侮辱和得罪一位省级主管部门的副局级官员。在国家对矿山安全极度关注的政策环境下,这无疑是飞蛾扑火,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这年头,得罪谁都可以,得罪主管部门和上级,就是死路一条。刘书记以县处级的身份公然侮辱厅局级的刘副局长,政治上的火候显然还有欠缺。刘副局长四十多岁,能占据如此高位,抛开身份背景不说,就其高高在上的强悍与傲慢,肯定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当着下级的面,受此侮辱,能够善罢甘休吗? 所以下一步,自己面临的是县委刘书记和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之间的龙虎争霸。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然都会围绕矿山事故来做文章。作为矿业公司的总经理,被夹在中间,是否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结果尚未可知。 既然对形势有了深刻明晰的认识,史可平也就有了应对危机的方案。他非常清楚,现在跟了刘书记,立马就不好过;现在和刘副局长站在一线,将来绝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决定脚踩两只船,谁都不得罪,自己在左右逢源中坐山观虎斗。虽然这样很危险,弄不好会双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但上下权衡,只有这样,或许是度过危机的最好选择。 史可平分析的一点不错,当刘书记和白县长认为危机已经过去,开始对未来的矿业集团进行人事谋划时,省安监局刘副局长一早起来,把自己从省城带来的几个部下召集在一起,郑重其事的召开了一次会议。 刘副局长闭口不提自己被侮辱的事,先从国家关于矿山安全的政策大环境讲起,引申到国家发展,老百姓安居乐业与社会安定团结的联系,着重讲了经济发展与老百姓生命安全对社会稳定的辩证关系。最后得出结论:一个地方经济再怎么发展,也不能忽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一个政府再怎么重视发展经济,如果对老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那这样的政府,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府,这样的领导,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换言之,这样的政府,就应该垮台,这样的领导,就应该下台。 刘副局长科班出身,讲话掷地有声,思路严谨。在慷慨悲壮之中洋洋洒洒出一篇忧国忧民的正义文章。几个下级这才见识了刘副局长的胸中丘壑,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迅速把这篇讲话整理成文,在征得刘副局长的同意下,打算拿到国家安监局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他们也认为,现在,这样的好干部不多了,这样的好文章也不多了。 最后,会议形成了一份上报省委、省政府《关于C县×××三号矿特大事故的处理报告》,报告对本次事故的起因、经过、结果叙述之后,重点汇报了关于两年前,同样发生在该矿死亡七人的瞒报事故,重点指出,该县领导只顾发展经济,忽视矿工生命安全,最后观点鲜明的指出,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利益格局下利益导向的产物,暗自包含的意思是:相关地方领导是利益环节的重要一环,为了个人利益而有包庇纵容的嫌疑。同时申请,对两年前的瞒报事故进行彻底查处,依法追究相关人员违法违纪的责任。 这些还不够,刘副局长还委托省安监局办公室,邀请省报、党刊、电视台等社会媒体,对事故的处理进行监督报道。 部署完成这一切,看大家都匆忙出去,刘副局长点了一支烟,长吐一口浓雾,心里念叨:“刘保怀,士可杀,不可辱,你侮辱我太过……” 史可平上班后,打电话给康明禹询问了李万长的抢救情况后,接着打电话托朋友帮忙寻找小惠。等接到刘书记电话通知,说安监局将要所有矿山停产整顿三个月,要他做好准备。史可平口头答应着,内心却暗笑刘书记肤浅,矿山停产整顿哪怕三年,也是对企业不对个人。刘副局长绝对愚蠢不到只拿企业开刀,反而放过他这个始作俑者。停产整顿的决定表面合乎情理,恐怕这是人家虚晃一枪,先稳住你。接下来,真正的好戏就要开演了。 史可平几次都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书记,但刘书记没有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很快就挂了电话。 史可平叹一口气,只好把想法深深压在了心底。 当晚,史可平在黄金海岸请省安监局的人吃饭。他的目的,就是要未雨绸缪,搞好和刘副局长的个人关系。夏茗也被从梁工家接来,参加了这个看似平常不过的宴请。刘副局长一改冰冷傲慢的表情,笑容可掬的和史可平推杯换瓒。拉的都是家常话,谁也没有提昨天午饭的事。最后一杯酒是刘副局长敬给史可平的,在刘副局长饱含情谊的话语中,史可平脊背一阵阵发凉。 “你有时间了,要多和安监局的人接触,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不要怕花钱,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送走所有客人,史可平淡淡地对夏茗说:“另外;要多注意他们的动向。” 夏茗不明白史可平为何突然关心起安监局人员的生活起居了,但‘要注意他们的动向’这句话她无疑听明白了。 第三十四章:两头都不得罪 三十四 七八天时间眨眼过去。夏茗果然没有辜负史可平的托付,通过安监局一位对她暗生情愫的小伙子,很快就把刘副局长的计划摸的一清二楚,甚至把他们的报告文件及刘副局长的那篇慷慨正义的文章,全都复印一份,统统交给了史可平。 史可平对刘副局长的大作拜读之后,发自内心击节赞赏的同时,感叹刀笔杀人。有了这份报告和文章,加上媒体记者的渲染报道,把瞒报事故自然导入司法程序。到那时,刘书记和吴征内外交困,真正吃不了兜着走。刘副局长不光文笔老辣,官场功夫也极见功底。这样一番有计划的文攻武围,把政策因素和舆论监督两样武器用的炉火纯青,矛头直指县委刘书记,足见用心良苦。刘书记能否安然度过,尚在未知之间。 对矿业集团的人事初步议定后,县委刘书记就带了工作组下乡去了。从乡下回到办公室,一大早,刘书记就打电话约了吴征和史可平,准备代表组织和两人谈话。把吴征出任矿业集团董事长、总经理的人事打算告诉他们。按常规,这一职务应该由管理矿业公司多年的史可平担任。刘书记觉得已经决定了吴征出任,找史可平谈话的目的,只不过是想通知一声。 但接下来的谈话,却让这位刚愎自用的县委书记瞠目结舌,措手不及。 刘书记虽然就事说事,吴征还是听出有对自己的照顾的意思。那就是关于两年前的瞒报事故,说白了,这个职务就是对自己独自承担了一切的补偿。听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安排后,吴征兜头给刘书记一瓢凉水。 “我不会担任什么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刘书记,我也奉劝县委,先不要把这个决定付诸文件。”吴征明显带有气恼,仗着和刘书记的私人关系,冷冷地说。由于最近气氛超乎寻常的平静,吴征明显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四处打听与综合判断之后,不禁让他大吃一惊。安监局的刘副局长不光没有被刘书记折服,而且酝酿着更加凌厉的攻势。自以为是的刘书记当然不知道这些,还在为羞辱了对方沾沾自喜。吴征几次想私下接触刘副局长,都被婉言拒绝。这一切,更加证实对方在有预谋的实施一项针对刘书记和他的计划。吴征多次和刘书记联系,想共同商讨对策,都因为刘书记忙于下乡而搁浅。如今,蒙在鼓里的刘书记不知道迅速化解危机,而是急于安排自己出任集团老总,这让吴征不禁怀疑刘书记的政治敏感性。遂不顾刘书记的感受,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捅娄子了,我们有麻烦了。” “大惊小怪,没什么。瞒报事故这件事,我后来向市委、市政府打了报告,说明了瞒报的原因。市委常委会也通过了,如今旧事重提,谁会理会这件事呢?”刘书记显然没有明白形势的严峻,等吴征把说完,轻松一笑的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对于瞒报事故,你肯定是向市委汇报过的。要不然,你不会公然侮辱刘副局长的。这一点,我们都想得到。你还没有说,你现在还是县委书记,没有人会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难为你的。”吴征换了一副自问自答口气说:“可你想一想,国家目前对矿山事故重视到什么程度?矿难事故的责任人,几乎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对于瞒报事故摆出一查到底的架势。到时候,不要说县委,就是市委,能和国务院直属的安监局抗衡吗?又有那位领导愿意在一片声讨之中为你说话呢?” 吴征说完,起身悻悻而去。门口遇见刚到的史可平,还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史可平进来,正独自深思的刘书记换了笑容,热情招呼坐了。刘书记本打算,直截了当告诉史可平关于矿业集团人事任命的事,但他听了吴征一堆牢骚,此刻留了个心眼。刘书记想要看看史可平的态度,就随口说:“听说你最近和安监局的关系处的不错,老在一起吃饭?”从当初事故抢救过程中,吴征辛灾乐祸的要把事故责任强加在康明禹身上,被逼急了康明禹也就不顾一切的翻出了吴征两年前的瞒报事故。结果,被要利用事故创造政绩,拿地方领导立威的省安监局刘副局长逮个正着。加上刘书记极度反感刘副局长其人,不惜当着下属的面公开侮辱。结果,被激怒的刘副局长经过周密部署,决心拿刘书记等人开刀。刘书记此问其实是在敲打史可平,警告史可平不要和刘副局长沆瀣一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啊,矿难事故虽然定性了,毕竟没有结束,所以还得应付呀。”史可平知道自己和刘副局长的私下接触,肯定瞒不过耳目灵通的刘书记,料到有此一问,因此也不隐瞒。史可平还知道,今天谈话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矿业集团的老总人选已经内定为吴征。史可平也想等刘书记把这个消息公开后,自己再拿出安监局的文件,看刘书记如何应对,然后从容改变刘书记的决定。 等了半天,发现刘书记没有下文,史可平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这几天,有些事情想急着给你汇报,听说你下乡了。有些事,是必须当面向你汇报的,可是你不在,只好忍耐着等你回来。这个你先看看。”说着把一叠复印的文件递了过去。 等把文件认真看完,刘书记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从报告和文章来看;简直是字字刀枪;招招见血封喉。如果刚才吴征所说的仅仅基于分析,就判断出趋势的严重,刘书记还半信半疑。而此刻,真真切切的文件就摆在面前,不由得刘书记不信。沉默半晌,口里喃喃道:“好啊,来者不善啊。” 尽管刘书记没有表现的惊慌失措,史可平还是感觉到刘书记所受到的震撼。便把自己知道的刘副局长的计划向刘书记娓娓道来。 刘书记愈听愈惊,这才明白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一张无形大网之中了。思索良久,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史可平的良苦用心,态度立时改变。带有感动而真诚地说:“史总,雪中送炭呀。……其实今天让你来,本来是打算通知你。我们通过研究,决定让吴征担任矿业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职。现在……” 对于吴征出任矿业集团领导一事,虽然是刘书记和白县长秘密酝酿决定的,但史可平还是提前知道了。此时,刘书记当面讲出来,史可平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等待刘书记说下去。 “现在来看,这个决定是草率了些。看来,我们得全力应付目前面临的危机了。”刘书记终于认识到了危机,没有理会史可平顿然轻松下来的表情,自顾自说:“感谢你呀,史总。说实话,在这个时候,你能给我看这些和说这些,还能够和我站在一起,我真的很感谢。吴征这个人没有大局观,你就谅解一下。毕竟我还是县委书记。我们共事多年了,还是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说呢?” 史可平没有想到刘书记这样坦率,点点头,依然缓缓说,语气也是极其真诚:“刘书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征和我再怎么闹,也是窝里斗。他无非认为,两年前是我抓住事故不放,最终让他丢官罢职。其实,那么大的事故,他作为矿长,他不负担责任,我们怎么向家属交代……” “不说这个了,这些我都清楚。”刘书记对自己一手造成的事故当然清楚,却不愿意就此谈下去。摆摆手说:“不过,你要警告康明禹,如果安监局再行调查,要他一定管好嘴巴。这次他要不说,安监局何至于就知道两年前的事。”见史可平要替康明禹分辨,刘书记愤愤地接着说:“当然,也怪吴征不识大体,逼的康明禹咬他。不过,刘副局长真要抛开个人名利和私心,不要有意为难,我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呢。我们当兵出身的,最见不得这种人。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哼!” ………… 从县委大院出来,史可平长吁一口气。现在,他在剑拔弩张的两方都取得了信任。至少目前,双方还不至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自己就可以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两年前的事故,只剩下了康明禹一个证人。史可平曾私下交代过康明禹,如果能够安全度过危机,一定要守口如瓶,对过去的事故矢口否认。一旦被双方架在了火上难以脱身,那就毫不犹豫的对吴征反戈一击。死死咬住穷追猛打,让吴征永远不得翻身。 第三十五章:新闻发布会之后 三十五 得到省安监局办公室各项工作筹备到位后,刘副局长立即轻车简丛,赶回了省城。为了迷惑刘书记一帮地方领导,临出发前,刘副局长还亲自出面,主持了关于三号矿事故预后的意见会。会上重申了所有矿山企业停产整顿的事,要求各企业迅速开展关于安全生产的自查自咎,最后表示,安监局将对三号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展开调查。 刘书记已经清楚刘副局长的全盘计划,脸上挂了些蔑视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应付着。 史可平浪迹官场多年,多少大风大浪从容闯过。知道刘书记和刘副局长已经水火不容,摊牌在即。尽管双方内心都铆足了劲,但在会议上,却又都表现的谈笑从容。临别握手告辞之间,轻松自然的互道辛苦感谢。把个了解内幕底细的史可平看的心惊胆战。 回到省城,省委主要领导关于事故报告的批件已经下发到省安监局。局长亲自向刘副局长传达了省委领导的意见,表示全力支持刘副局长对C县事故的处理意见,坚决支持对瞒报事故的处理方式。局长最后指出:对事故的责任人,不光要从严、从重,而且要从快的进行党纪行政处分,必要时,可以申请司法介入;同时调动舆论监督的力量,利用媒体,造成铺天盖地的申讨浪潮。从而树立安监局在老百姓当中的正义权威形象,震慑那些利益至上,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不法之徒。 经过紧张周密的筹备,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省报,市报,甚至省城的晨报、晚报也派记者参加,分量最重的是省电视台《热点访谈》和新华社驻省站的记者。各路人马济济一堂。刘副局长在省委宣传部的一位处长的陪同下,西装革履,神采昂扬,缓步进入新闻发布会现场。 在一片闪烁不定的镁光灯下,那位处长简单明了的介绍了刘副局长和本次发布会的内容。接下来,在记者的提问中,刘副局长对C县三号矿28人的特大事故做了说明。从发生事故的原因、事故抢险的经过,到事故抢险的结果做了详细解释。言语之中,侧面突出了在这样一次特大事故的成功抢险中,省安监局人员扮演了指挥调度、协调把关的中流砥柱的作用。刘副局长口口声声说,抢险成功是所有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但在台下记者听来,是刘副局长的英明决策,正确领导,成就了事故抢险的成功。 所有记者都认为,这样自我标榜表功的发布会要结束时,在没有记者的提问下,刘副局长话锋一转,说:“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可能都认为,我们今天这个发布会,是自我标榜的表功,是讲我们的成绩的。我澄清一下,不是。”斩钉截铁的话后,刘副局长缓了缓,严肃沉重的自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召开这个发布会呢?我们是要揭盖子——公示我们工作的失误和不足。” 台下记者的胃口立马被吊了起来。要知道,如今的政府部门,讲成绩成江成河,讲不足凤毛麟角。在记者此起彼伏的提问中,刘副局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会痛心疾首,一会切齿痛恨,不停的承认工作的失误和不足。一番对社会弱势群体和农民工生命的关怀跃然脸上,呼吁社会各界共同关怀矿工生产安全,而对那些利益至上,忽视矿工生命的社会败类共同声讨。慷慨陈词中,刘副局长以C县三号矿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为例,表示在改正官僚作风的同时,决心以三号矿的瞒报事故为起点,不管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那一级干部,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最后,刘副局长衷心感谢新闻媒体的同时,诚恳邀请各位记者监督采访三号矿瞒报事故的追踪调查。 刘副局长的讲话赢得了一阵久久不息的掌声。 这次新闻发布会是电视直播的。省委宣传部对这次新闻发布会极其重视,专门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市主要领导以及与矿业有关的单位,要组织人员现场收看和会后学习。 C县,所有与矿业有关的头头脑脑都聚集在县委的小会议室,收看发布会实况。虽然远隔千里,大家都从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嗅到了某种火药味。 刘书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认真观看着电视直播,丝毫不理会旁边如坐针毡的吴征。发布会一结束,刘书记站起来,扫描了一圈面面相觑的众人,冷冰冰地发话:“这样,明早八点,在这个会议室,在座的都参加学习讨论。散会。”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出去。 李万长在医院抢救脱险后,在IUC病房待了一周,伤情基本稳定。小惠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让照顾李万长的康明禹时刻牵挂。看李万长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康明禹便迅速回到县城,呆在师傅家中,整天陪着愁眉苦脸的师娘。小惠音信全无,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三号矿的事故还没有最后定论,康明禹暂想要外出寻找小惠,却被史可平通知暂时不能离开。听着师娘一声一声不停地唉声叹气,把康明禹搅的心浮气燥又六神无主,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只好耐着性子安慰一直摸着眼泪的师娘。 在县委会议室看完电视直播,康明禹搭了史可平的车。(因为三号矿事故还没有结束,从市里回来,康明禹就把自己专用的三菱车主动上交,做出一副等待处理的样子。尽管史可平说这样没有必要,但康明禹还是不愿意被人抓住任何把柄,以免给史可平造成新的麻烦。)一路到家,谁也没有说话。 史可平在家随口安排妻子做饭,说要和康明禹喝两盅。关上书房的门,史可平就平静地盯了默默无语康明禹,默默地看。史可平想劝说康明禹,要他先不要着急小惠的事,全力应付目前的困境。史可平还想把目下的形势剖析给康明禹听,也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史可平心里有好多话,想和康明禹说。看了好半天,见康明禹还是一言不发,史可平只好轻声问:“在担心小惠?” 心事重重的康明禹“嗯”了声。 “不让你外出,是刘书记决定的。”见康明禹还在赌气,史可平说:“我知道你着急,我又何尝不是呢?谁的孩子谁心疼,孩子离家出走,杳无音信,换了谁,也是急火攻心。可是不行啊,我们都被卷进这样的事态风浪当中,却又难以脱身。任何人,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象烟一样不见了,却不能伸手去抓一把。”史可平充满无奈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叹口气说:“或许,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不见血的残酷……” “我不管什么官场不官场,政治不政治。我只是要求,你批准我离开,我要去找小惠。她是我师傅师娘唯一的血脉,找不见小惠,我师娘也活不了几天。你知道吗,我师娘因为小惠离家出走,都快哭瞎了?”康明禹被限制外出,小惠又杳无音信,也正在焦虑的生闷气,说起话来神情激动。他一口打断史可平的话,几乎是在嘶喊。说完这些,康明禹眼里迸出了泪花,摇着头喃喃说:“小惠是我师 (: ) 焚烧灵魂 第 14 部分阅读 激动。他一口打断史可平的话,几乎是在嘶喊。说完这些,康明禹眼里迸出了泪花,摇着头喃喃说:“小惠是我师娘活着的唯一希望,因为小惠是我师傅的骨血,没有小惠,我师娘肯定活不下去。她的眼睛就是因为我师傅的死才哭成这样的,我不能看着她瞎了,看着她死了。我得替我师傅照顾他们,我师傅如果活者……” 康明禹说的这些,好似箭一般句句穿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不能自持。是啊,当年的三号矿,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最终让梁工丢了性命。自诩一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史可平,唯独对梁工牺牲这件事,一直惭愧于心。事情虽然过去了几年,午夜扪心,史可平内心的忏悔之意仍然萦绕不绝。面对康明禹喃喃自语般的述说,在史可平听来,却是毫不留情的质问。史可平语气也变的喃喃了,苍凉悲哀的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师傅。梁工是我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你埋怨我不让你外出寻找小惠,可是,我们都是被拴在磨套上的驴呀,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呀!” 史可平的悲怆苍凉而有无奈,无疑感染了怒气冲冲的康明禹,一时倒愣在那里无语。 史可平说完,沉默片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恳切的说:“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小惠。这不光是对你师傅你师娘,还有对你,关键是我要给我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见康明禹无话,史可平语气已经变的铿锵有力:“但是,我们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度过这个危机。看今天刘副局长发布会的架势,是决心拿三号矿的瞒报事故为突破口了。你是瞒报事故的唯一见证人,因此,我们还必须挺住留在这里,等待事态平息和水落石出。” “那,这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惠呢?”康明禹问。 “估计时间长不了。官场上的事,没有持久战。好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今天发布会上,刘副局长信誓旦旦,决心一查到底。其实,恐怕也是昙花一现。刘书记也不是吃素的,姑且不说刘书记已经对他们的打算了然于胸,就是不清楚,以刘书记官场多年,谙熟官场玄机,能轻易的束手就缚?”恢复了平静的史可平,分析起这类事情,总是能够条理明晰,一针见血的直指问题核心。遂款款讲道:“刘副局长表面上来势汹汹,也有一箭双雕的用意。报复刘书记,是打骡子惊马,不过是让刘书记紧张一下;真正的,也就是为自己捞些政治资本而已。等资本差不多了,会及时收场的。当官的,挂羊头、卖狗肉,屡屡皆是。” “那新闻媒体呢,那些记者呢,他们难道是吃素的?”康明禹觉得没有这样简单,依然问。 “媒体是吸引眼球的,这样一件事情,再怎么挖掘,能报道多少日子呢,反复同样报道同一事件,他们就不怕观众审美疲劳?况且,现在有些媒体和记者,有偿新闻和广告还忙不过来,会为这样的事全力投入?”史可平觑了一眼康明禹,依旧徐徐说:“所以,事情的结局,有可能是不了了之。大不了,又是我和吴征这样的倒霉蛋被推到前台,变成替罪羊。” “肯定还有我。如果连你都自身难保,我不是早叫人家碾成粉末了?”康明禹有些愤愤不平。 史可平的目光变的悠远深沉,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吧。不过你不一样,你一无官,二无职,不怕丢官罢职,你怕什么?当官的,不怕家破人亡,不怕妻离子散,怕的就是丢官罢职啊。” 康明禹问:“趋势这么凶险,难道刘书记会不怕?他就不怕丢官罢职?” “他也怕。要不,他当初就不会把责任全部推给吴征。这次,我认为他还是有惊无险。反过来,我和吴征恐怕在劫难逃。刘副局长来势汹汹,最终要给社会一个交代。站在刘书记的角度,也只有牺牲吴征和我了。”回答了康明禹的问题,史可平略加思索,略带些感叹的自语道:“说起来,刘书记也算是个好人。我见过多少书记和县长,能象他这样实心干事的毕竟不多。只是太过专权,性格也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总被人抓住把柄。可一旦出事,逼急了又拿下边人垫背。一起共事,总让人心有余悸,如履薄冰。” 康明禹一直以为,刘书记和史可平因为吴征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只因为刘书记掌握着绝对的行政权利,所以史可平才隐忍不发。没想到,史可平私下对刘书记竟然有这样好的评价,也就顺口问:“那安监局的刘副局长呢?吴征呢?” “当官说白了,就是满足个人的精神欲望,说好听点叫成就感。因此当官的最害怕丢官罢职,那毕竟是一生活着的荣誉嘛,所以当官才要削尖脑袋往上钻。”先发了一通感慨,史可平才开始回答康明禹的提问:“从人性讲,人是善恶两重性的。就这件事,从刘副局长本意来说,也无可厚非。他有行政公权在手,旗帜也是正义的,但真正从内心来看,他恐怕免不了心思阴暗狭隘的一面。所以,再怎么光明正大,也免不了投机取巧之嫌。至于吴征,顺境时胆大包天,逆境时隐忍不发,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将来会有一番作为。所以,你将来不要和他作对。你不是他的对手。” 史可平虽然口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然而,在康明禹听来,宛如冬天凛冽的寒风吹来,浑身不由一颤。从史可平深深的担忧不难判断,不光自己,就是史可平和吴征,这次恐怕也岌岌可危。 第三十六章:未雨绸缪 三十六 刘书记收看完新闻发布会后,先召开了县委常委会。把情况向各位常委做了通报,要求常委对各自负责的部门和单位,要以大局为重,接待媒体采访必须统一口径,最起码要有一说一,不能节外生枝,添油加醋的无的放矢。刘书记个性跋扈飞扬,常委里除了白县长还能隐忍不发。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是两位老同志,早就忍受不了刘书记专横强梁,私下已经牢骚满腹,嚷嚷着要向上反映刘书记的霸道作派。不过这次,刘书记态度恳切,承认自己作风霸道,不注意班子团结。当着常委的面,刘书记一再道歉,表示今后一定改正工作作风,恳请大家谅解他。常委们也就同意了刘书记的意见,纷纷表示与县委保持一致 稳定了所有常委,第二天,刘书记方才召集了与矿业生产有关的单位和个人,主持召开了《关于开展矿业生产安全自查自咎》的讨论学习专题会议,会议邀请了所有常委参加。会上,刘书记以坦率严肃的态度,声明坚决支持省安监局的决定,认真配合对三号矿瞒报事故的调查,表示决不捂着盖着。对于瞒报事故,不管调查到任何部门,任何个人,都必须如实的反映情况。实话实说,不必为那一个领导,那一个部门有所隐瞒。同时要求各单位组织人员,利用停产整顿的契机,展开以安全生产为核心的自查自咎的讨论学习。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彻底杜绝今后生产过程中的安全隐患。 最后,刘书记铿锵有力地指出:对于瞒报事故的调查,不管牵扯到那一个人,那一级领导,都要从严、从重、从快的严肃处理。触犯党纪国法的,将遭受党纪国法的惩处。当然,我们也希望部分同志能够主动站出来,勇于承担责任。说完,就直了眼神盯着吴征和史可平反复地看 这些杀气腾腾的话,与会别人都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以往的老生常谈而已。但在史可平和吴征听来,却是句句惊心动魄振聋发聩。两人都有一个预感:刘书记要舍车保帅。史可平低头躲避了刘书记的森严目光,暗自打定主意,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去主动包揽。 吴征在火焰灼灼的逼视下闭上了眼睛,内心满是愤懑。两年前,正是自己执行了刘书记扩大生产的命令,不顾史可平的反对,盲目开采导致特大事故。事故发生后,为了让吴征承担全部责任,刘书记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向前台,逼得吴征丢官罢职。两年的赋闲在家,吴征受尽了白眼歧视,就连妻子也对他加以颜色。如今走马上任矿管委不及半年,又被无情抛弃。想到几日前,刘书记还一力推荐自己为矿业集团的第一把手。眨眼之间,言犹在耳,自己再一次沦为可怜的替罪羊。 吴征想把这些过程在会上说清楚,可刘书记当年的命令是口头传达的。自己现在讲出来,没有丝毫的证据,反而会让别人以为自己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弄不好,惹怒了刘书记,可真的是万劫不复了。此刻,吴征直后悔两年前在名利驱使下,鬼迷心窍的一心想去史可平而代之,错误的执行了刘书记的命令。思索再三,想到与其被刘书记宣布免职,还不如公开自行辞职,也好争取主动。等风平浪静,刘书记或许能够重新提拔重用自己。 想到此,在刘书记直勾勾的注视下,吴征把心一横,站起来说:“既然省安监局要追查两年前的事故,我认为,我应该承担完全责任。因为,我当时是三号矿的矿长,造成这样的事故,是我的决策失误,我应该负责。现在,我向县委提出辞职申请,申请辞去县矿管委主任的职务,恳请县委批准。我认为,在省安监局对两年前的事故调查没有定论之前,我不适合继续担任该职务。但我申明,两年前的事故我们没有瞒报。省安监局作为瞒报事故调查,与事实不符。” 吴征这样一说;正中刘书记下怀,他等待的就是吴征这种态度。刘书记原本要先断了吴征的退路,然后再做工作要吴征辞职。没有想到吴征倒如此明智,也就顺风放船:“吴主任能够勇于承担责任,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我在此也申明,三号矿两年前的事故确实不属于瞒报。事故抢险结束后,矿业公司,还有县委都曾经上报过市委、市政府。市委常委会经过讨论,也对我们的事故结论予以肯定。现在,既然吴征同志要辞去矿管委主任的职务,各位常委都在,就请大家表个态”刘书记见没有人表态,清楚他们都怕得罪人。刘书记心里骂了一声“滑头”,带头说:“我的意见,同意吴征同志辞去矿管委主任的职务。”常委们这才纷纷表示同意。 与会者中,也有了解真相的。大家纷纷用同情的目光注视吴征时,已经免职的吴征倒显得很坦然。一副泰山于前面不改色的超脱镇定。 关键时刻,为了保护自己,刘书记毫不犹豫把吴征推向前台,代他受过。这一手,事先也没有和吴征商议,事后也不向吴征承诺。几场表面看似响应支持省安监局工作的会议和决策,实际上把他本人洗刷的干干净净,不留丝毫把柄。 康明禹亲眼目睹了刘书记举重若轻般利用会议,操纵常委逼迫吴征现场辞职,不禁对史可平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所有迹象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逃出史可平先前的预想。这些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却招招让人窒息,让康明禹深深感觉到官场的凶险和无情。从吴征辞职的那一刻,康明禹心头就冒出一个念头:自己也该主动辞职了。这样做,一可以避免双方都拿自己这个民工矿长做法,最后累及史可平;其次,辞职后,自己不再是矿业公司的人,就可以自由外出找寻小惠了。 回到矿业公司,史可平即刻安排夏茗,组织矿业公司全员参加的关于安全生产自查自咎的讨论学习。本来就处于停产整顿的矿业公司,一时间人心惶惶。 心思重重的史可平靠在办公桌后凝神思考,对进门的康明禹只略微点点头。康明禹拿着辞职报告坐了史可平对面,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史可平平视着康明禹,沉默半晌,出口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也看见了。” 康明禹知道说的是吴征被逼迫辞职的事,“嗯”了一声,把头深深一点。故作轻松地说:“趋势凶险,残酷无情呐。” “下一个,就是我了。”史可平一动不动,口气淡的犹如白开水,双眼直视前方,悠悠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天际传来:“我原想,刘书记怎么也得替吴征挡一阵子。没想到,刘书记竟这样没有耐心。” 康明禹明显听出史可平语气中的不屑,他对会议上的一幕感触极深,但此时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起昨晚史可平还说刘书记是个好人,遂就接口问:“你不是说刘书记是个好人吗?” “名利场上能有几个好人。”史可平猛地向后一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说:“但凡人,一当官,是人也不是人了;是好人也不是好人了。” 史可平说完,一时无话。康明禹见是机会,便把辞职报告轻轻放在了史可平面前。史可平只瞄了一眼《辞职报告》的文头,就已经明白康明禹的良苦用心。内心有些感动,却不表露出来。半天苦笑道:“也好,我们被架在柴火堆上烤,不能再添你这根柴火了。要真那样,可真是‘煮豆燃豆荠’了。好吧,这样也算我们主动。”史可平注视着的康明禹。事故发生以来,小伙子被煎熬地明显瘦了一圈。但依然神清气爽,脸上带有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史可平缓了缓,动情地说:“我知道,你是怕累及我,所以才主动辞职。唉,难为你了……原打算等人事调整到位后,帮你把北子口的事做起来。没想到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事,弄的人人自危。那就先应付眼前危机吧,其余的只能等风平浪静再考虑了。” 史可平虽然同意了康明禹的辞职,但在如此紧要关头,还惦记着北子口的事,一番话感动的康明禹几乎落泪。同时,康明禹也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年产值5000多万的国有矿山的矿长了。那些矿长职位上的权威、喜悦、自豪、成就在辞职的同时,都将统统与自己远去了。 从史可平办公室出来,康明禹想努力保持一种坦然。可任凭怎么做,脚下还是轻飘飘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做作。刹那间,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头,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挥之不去。此刻,康明禹才明白:一个人要放弃权利有多难;失去权利后又是多么的失落。 第三十七章:辞职后的失落无助 三十七 康明禹缓步走出矿业公司大院。 以往坐车离开矿业公司大院时,在汽车发动的瞬间,康明禹还可以四下环顾一眼整洁的院子,心里或许还有一些不咸不淡的感慨。这次,独自步行走出矿业公司大院,他已经无心四下观看和独自感慨了。 虽然史可平安排了车要送他,但康明禹还是拒绝了。从办公楼到院子大门不足一百米。在康明禹看来,这短短一百米,从自己的人生角度来衡量,既是一个时期的结束,又是一个时期的开始。 康明禹想要把这同时代表着结束和开始一百米走好,可他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一会是矿业公司人事变动的文件;一会是事故现场自己被家属打的满地打滚;又是李万长瞪了死鱼样的白眼耷拉着脑袋;夏茗在暴风雨中跪在地上抱住自己双腿绝望哭泣;史可平深深忧虑后的从容笃定;刘书记发脾气骂人;吴征淡淡微笑后面的阴森眼神;师娘有气无力的捶胸顿足……杂乱无章的纷纷涌上心头。 走出矿业公司大院,康明禹茫然四顾,恍然之间,一时弄不清自己要干什么,要到那里去。思索半天,此时除了宾馆,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走在大街上,虽然盛夏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康明禹却感到有秋风寥落,流浪街头的感觉。 下午下班前,夏茗知道了康明禹主动辞职的消息,立即丢下手头的事情,径直到了康明禹所住的宾馆。康明禹在夏茗面前倒显得坦然,一点没有失去职务后的自卑和羞于见人,呵呵笑着说辞职是迟早的事。甚至开玩笑说,希望夏茗早日走上更高的领导职位。 夏茗见康明禹心态还可以,也就放了心。这是自矿难事故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经历了这样一系列悲喜慷慨,两人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双目对视下,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康明禹默默地注视着夏茗,待双眼渐渐蒙胧时,哽咽了声音祈求夏茗:“茗茗,你抱抱我吧!”神态宛如无助的三岁小孩。 夏茗心头猛的一震,她没有想到康明禹会软弱无助到如婴儿一般,一种母性的呵护包容刹那间弥漫了她全身。走过去,把康明禹的头揽在怀里,母亲样抚慰着受了委屈的孩子。 康明禹把头深深地埋在夏茗怀里,呜呜出声哭个不停。 晚饭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吃的。痛哭过后的康明禹,在夏茗的鼓励下,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傲然自信。也许是年轻,也许是和夏茗在一起,没有多少时间,几杯红酒下去,康明禹就又快乐自如起来。油嘴滑舌、不停开着夏茗的玩笑。把个夏茗搞的莫名其妙,心里想,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刚才哭起来象个孩子,这会笑起来也象个孩子。 回到夏茗的家,一进屋,康明禹就急不可耐的要脱夏茗的衣服。夏茗轻轻推开康明禹的手,先去把洗澡的热水打开,这才回头拉了康明禹的手一起进了卫生间。 ……两人都是积蓄已久,此刻有似干柴烈火。耳鬓厮磨中互相脱了对方衣服,缠绵拥抱着光溜溜的身子钻进一片氤氲水雾里。互相把湿滑的手指在同样湿滑的肌肤上慢慢游走,火热的嘴唇迎着唰唰而下水雾紧紧吻在一起。紧紧拥抱亲吻时,还不忘了让另外一只手抚摸对方的敏感部位。在光滑湿润的抚摸诱惑中,夏茗春燕呢喃般的呻吟渐次高昂,把个康明禹激发的浑身狂热,一把抬起夏茗的大腿,从侧面斜刺里猛地进入。在整体进入双方身体完整结合的刹那,两人不约而同都洋溢出了“啊”的一声…… 激情澎湃之后,康明禹点燃一支烟,躺在床上,在缕缕的青烟里独自出神。自三号矿发生事故以来,先是没日没夜的抢险救人,其后是等待对事故的最终定性,接着又扯出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中间夹杂着史可平康明禹与吴征的私人恩怨,以及县委刘书记和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的个人龃龉,牵扯出两年前的满抱事故。这些还不够,凭空又发生小惠离家出走和李万长被打、差点致死这样的事。这一系列事体,在恩怨情仇中跌宕起伏,波诡云谲。使得早先一直绷紧的神经似乎绷到了极限,在对人能否安然救出的心惊胆战中,康明禹几乎变成惊弓之鸟,稍微的风吹草动,仿佛就会让他灵魂出窍。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却被卷入诡谲心计的旋涡之中,折腾的悲怆凄凉。表面看似淡然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了。 看康明禹一副心思沉沉的样子,夏茗以为是为辞职的事不高兴,就依偎过去,把脸贴在康明禹的胸膛,撒娇说:“哎呀,你这么闷闷不乐的,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康明禹用手抚摩着夏茗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高兴不起来。” 夏茗涎了脸,小姑娘一般纯真地望着康明禹,问:“辞去矿长职务,是不是很郁闷?” 康明禹双手把夏茗地脸捧起来,苦笑一下,才淡淡说:“也许吧,好象又不是。脑子里乱混混的,又是史总又是小惠的,仔细一想,又什么都不是。” 夏茗又把脸伏在了康明禹的胸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说开矿的,最怕的就是发生事故。所以三号矿发生的特大事故后,我感觉就象是灭顶之灾从天而降呐。还有抢险过程中的紧张,焦虑、劳累,就这样,你还不知道人能不能被活着救出来。那个压力,我作为旁观者也差点背过去,现在来还心惊肉跳的。何况是你——真正的三号矿矿长呢。” 康明禹听到这里,想起抢险救灾的风风雨雨,日日夜夜都是夏茗陪在身边。内心极其感动,接过话头,说:“那些日子,如果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挺过来。” “是啊,人,在关键时刻,就看你能不能挺过来。”夏茗说着坐起来,虽然赤身裸体却一本正经,神情甚至有些严肃庄重:“28人无一伤亡,我们抢险成功了。挺过来了,即使不嘉奖,你抢险的成绩又有谁能抹杀得了;再退一步,发生这样的特大事故,你矿长必须承担责任,可对你而言,顶多不过是免去你这个矿长而已。除此以外,谁能把你怎么样?况且,早先你已经决定辞职了,现在辞职,也就是时间和方式不同而已。为什么还要为此闷闷不乐呢?” 恰如当头棒喝,康明禹浑身激灵一下,霎时间明白夏茗所说的一切,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对,可能是我想的太多的缘故,没有理清这一点。又加上小惠和李万长,都是大事,也就糊涂了。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可能没有看清这些。” “岂止你没有,依我看来,就是史总也未必看透这一切。”赤裸着身子坐久了,夏茗把睡衣披上,语气里有些淡淡的遗憾:“说起来,史总也是胸有城府果断干练的人,怎么自己一到事中就糊涂了呢?你看他在三号矿,被省安监局的人和吴征逼成了什么样子,最后还不是你凭着一腔热血帮他脱离困境的。吴征也是的,他就不能耐心等事故抢险的结果,先就磨刀霍霍的上纲上线,结果把你逼急了,不顾一切现场翻脸,牵扯出这样许多的事来。可实际上,从当初矿管委下发文件,引发一帮人的热中觊觎。李万长不惜铤而走险,最终酿成了特大事故。这中间,除了抢险救人关系到我们的安危,因此极度紧张。其他的还不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想想,先是吴征和史总,又是刘书记和刘副局长……又加上小惠出走、李万长受伤,把本来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还是你看的透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其实,夏茗说的这些,康明禹都曾考虑过,并且隐隐约约的理了理,但没有夏茗说的这么明白清楚。心下对夏茗能够穿破浮尘,直视问题核心感到很是佩服。然而夏茗一句‘就连史总也未必看透’却让他纳闷,不禁问:“你说这一切,连史总都没有看透?” “也许是当事者迷。史总采取了一副小心翼翼被动应付的方式,我看就没有必要。首先,这次事故抢险完全成功,实际就是大功一件。李万长对事故的原因也交代的明白,你们只不过是代人受过,尤其史总,负个领导责任也就完了,谁能把一个这样特大事故中抢险成功的领导怎么样。还有,就两年前的事故,对于省安监局来说是属于瞒报,可对于市委、县委、以及矿业公司,都是有文件可以证明,不属于瞒报。况且,事故结束后,县委直接下文将吴征免职。你也就是那时,被史总推上矿长位子的吧?”夏茗眼神里流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让康明禹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对付吴征,也不怎么光彩的那一套。 这些事情,康明禹没有说过,但聪明过人的夏茗还是猜到了几分。因为是夏茗,康明禹也不隐瞒,冷笑说:“我算把吴征得罪到家了。他害死了我师傅,胡乱指挥,葬送了七人性命,我能让他逍遥下去?还有这次,事故瞒报还是我最先提出来的,不过,是他逼我的。吴征现在又辞职了,两次因为我丢官罢职,他肯定恨死我了。可是你说,两年前的事故既然不属于瞒报,刘书记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逼迫吴征辞职呢?” “刘书记眼看着要高升的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吴征继续担任矿管委主任一职,会让别人以为他在包庇一个两年前特大事故的责任人,更何况省安监局向社会公开指名道姓、表示穷追不舍的一起事故的责任人?”夏茗瞥了一眼,发现康明禹听的很认真,微笑中意味深长地说:“吴征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在矿难没有结果时就急于定性;二是不应该把你们逼急了。说起来也是作法自毙,没有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丢官罢职,再要复起,恐怕很难了。” 康明禹刚要说话,夏茗却一脸的欢喜表情,疼爱地拍拍康明禹的脸颊,嬉皮笑脸说:“宝贝,你放心了?吴征下台,至少一段时间没有人欺负你了。” “我不是也下来了吗?报应不爽,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康明禹原想告诉夏茗,史可平也不是没有看透。史可平现在做的,就已经是夏茗所想的,并且还多了一道保险。至于吴征,自己和史可平之间的辞职能有这样的默契,难道吴征和刘书记之间就不能没有?或许,双方私下也许早就有了承诺。夏茗那里知道,史可平当了多年的矿业公司总经理,亲手处理了多少事故和善后,从没有见那一个事故的善后处理会让他陷入被动。史可平真正担心的,是把矿难事故导入司法程序,进行全面的个人调查。但这些隐秘的话,即使亲近如夏茗这样的人,也不能出口。见夏茗眉飞色舞,康明禹只好笑着说:“你分析的好,是个政治的好苗子,有培养前途。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以后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就是,你得佩服我。”夏茗兴高采烈,抱住康明禹亲了一口,兴冲冲地说:“我还知道,矿业公司利用自查自咎的机会,公开选拔中层管理干部。我打算争取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这不是又回到了事故前吗?”康明禹有些茫然不解,又补了一句:“你不是想要当三号的矿长吗?还争取什么?” “是回到了事故前,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没有文件规定,而且是公开选拔。”看康明禹发愣地瞪着她,夏茗有些不好意思:“别说三号矿,就是别的矿,当矿长我也不去。这次事故真把我整怕了,现在想想也后怕。 康明禹听了,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假如当初直接任命让李万长出任三号矿矿长,那结局又该是怎样呢? 夏茗以为自己不去三号矿,康明禹在生他的气,只好解释道:“我不去三号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有人说三号矿开始基建时,就请了一位高人,那位大师经过推算以后,说是三号矿建在了土地爷地宫的水窖边。必须两年得有一个赔偿,要不土地爷一发火,就会放水淹死人的。” 见康明禹还是无话,夏茗继续说:“还有人说水土相克,水来土壅,我感觉也对。你是土命,所以你在时,三号矿没有一点事,可你刚一走,马上就发生事故,还是特大事故。连吴征这样三号矿的老矿长了,都认为救人没戏了。要不,他怎么会那样急不可耐的主动出击呢?嗬,你一来,已经没有生还希望的人又全部安全救出了。你说,这怎么解释?还有,我是火命,水火不容,天生相克。你叫我怎么去管理一个四面全是水的矿,一旦掉进去,我这点火还不叫熄灭了。” “你听谁给你说这些的?”听了半晌的康明禹淡淡地问,语气没有什么倾向。“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单位都传开了,大家私下都议论纷纷。”夏茗发现康明禹神情怪怪的,就问:“怎么了?” 康明禹慢腾腾的点了一支烟,抽一口后,眼神好似蒙了一层雾,变得悲怆悠远。夏茗说的这个传言,让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头,可究竟那里不对头,他自己也判断不明白。许久,康明禹把一口烟徐徐吐出,缓缓说:“茗茗,你如果要听我的,我劝你,这次公开选拔你不要参与。如果真要剩下没有什么人竞争的岗位了,你倒可以试一试。” 第三十八章:刘副局长哭了 三十八 一段时间,史可平陪同了县委刘书记、白县长以及与矿业相关的部门领导,挨个视察已经停产整顿的矿业公司各个矿山。听取汇报的同时,刘书记和白县长还亲自下到地下几百米的深部矿区,详细询问生产安全方面的设备设施和管理制度。甚至还和留守的矿工进行了深切交谈,专心听取了他们对生产生活方面的建议。这中间,县电视台的记者始终陪同,录音录象的同时,还不忘现场采访几句。面对镜头,刘书记白县长以及各部门的领导,都站在各自角度,对矿业生产安全的重要性,做了各自的阐述。当然,有几句话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那就是在上级领导的正确领导下,在县委领导对生产安全的一贯重视下…… 三号矿是最后一个检查的。因为刚发生了特大事故,部分人在进入矿井前有些犹豫。刘书记就板了脸,很快换了衣服和水靴,大步向井口方向走去。刘书记一带头,唬的大家急忙换了衣服追了上去。 康明禹虽然已经辞职,但只有他最清楚三号矿的情况。因此,当检查到三号矿时,史可平还是召唤康明禹一起陪同安全检查。矿井下,除了偶尔提些一般性的安全问题,刘书记白县长等人只听不说。史可平小心翼翼的介绍情况,与有他不熟悉的,康明禹一旁补充。 从矿井出来,刘书记对配电室,库房还有生活区进行了检查。他这样一路仔细检查过来,让其他人感觉刘书记在对三号矿挑刺。白县长和刘书记在一起,看刘书记一边仔细检查,一边频频颌首点头,脑子里猛然醒悟,刘书记这么做,是在考察康明禹的管理能力。 三号矿的一切管理的整齐有序,井井有条,一点没有刚刚经历了特大事故后的凌乱败落,反而给人一种整洁干净的印象。仿佛一声令下,就能马上投入生产似的。 等一切检查完毕,食堂竟然还准备了四十多人的午饭。原本没打算吃饭的刘书记心有感慨,捞起面条;不经意的问:“老白,怎么样?这样的饭是不是简单了?” 白县长清楚,刘书记指桑说槐,也有双关的意思。其实问的是对三号矿管理的整体印象。也就猛吸一口面条,含混不清地说:“不简单。”等咽下口里面条,白县长才中肯地点点头。因为旁边有人,白县长也就一语双关:“特大事故抢险刚结束,能做到这样,难得。” 康明禹自认为已经辞职,也不属于检查组的人,就端了面条和一帮民工兄弟坐了一起。事故抢险结束后,三号矿只留了少数留守人员。其中,井下发生事故时,带领大家迅速穿过逃生通道,安心等待救援的王见喜王建国兄弟。事故后,哥哥王建喜陪着母亲回家了,留下弟弟王建国等待事故的最终调查结果。 康明禹对自己不在,王建国能够把整个三号矿管理如此有条不紊,内心很是欣慰。离开时,面对送他的王建国,康明禹感慨良久说:“建国,你好样的。我不在,你能把三号矿管理的这么好,我得感谢你。”王建国是个憨厚人,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说:“康矿长,要不是你,我十个王建国都见阎王了,你还跟我说这些。现在,设备检修也完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是不是你们这次检查完,就可以生产了?”康明禹无言以对,内心感到凄楚,苦了脸笑着说:“再等等吧。” 刘书记稳住了常委,罢免了吴征,震慑了史可平,进行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关于安全生产自查自咎的会议。除了每次会议亲自参加并且讲话外,还组织了县直机关四十多人的矿山安全检查小组,亲自带队,进企业,下矿井逐一对各单位的安全隐患进行巡查。不光要组织人员进行认真讨论,而且要求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并实实在在的把安全任务的责任落实到每个人的头上。接二连三的这些动作部署,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在刘副局长即将来临的突击调查中,不至于被动或被抓住什么把柄。 眼花缭乱地进行着这一切时,离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的发布会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刘书记原以为,自己在部署和行动这一切时,那些记者和安监局的官员就会随后而至。刘书记还想,最好与他们能够在矿井口或者井下碰面,那时侯,自己将用事实证明C县县委政府对矿山安全的重视,同时让记者见识见识,一个县委书记是怎样不顾个人安危亲临矿工生产一线的。不光证明刘副局长指责的那些罪名不成立,而且借鬼打鬼,让刘副局长这个钟馗自己闭上嘴巴。 但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出现,刘书记未免在失望之余,让电视台把他检查矿井,召开安全生产会议的素材,连篇累牍的在县台播放。这样,在会议讨论,部署检查,身体力行,舆论宣传下,形成了C县干部群众都深切认识到,安全生产重于一切。尽管这些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刘书记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自己周密布置的这一切,能否经受得住安监局刘副局长吹毛求疵的调查验收。 省安监局的发布会过去快二十天了,却是仍然没有动静,就仿佛发布会昙花一现,就鸣金收兵。以刘副局长发布会的神态,恨不得立马把刘书记一干人打翻地。但是至今却没有行动,这有点不符合常规。私下,刘书记曾经交代驻省办主任,尽可能多了解安监局的动向。驻省城办主任也不停的电话汇报,说省安监局没有什么风声动向,刘副局长上下班吃饭一切正常。刘书记不禁非常纳闷,就好像自己做好一切准备枕戈待旦时,而最初大兵压境的敌人却突然偃旗息鼓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刘书记有些惴惴不安,最后认定,表面平静下只能是酝酿着更大的风浪。倘若从军事角度讲,有些围而不打,避实就虚的意思。思虑再三,刘书记决定请白县长去省城一次,出面把各方关系疏通,最起码不要让新闻界,尤其《热点访谈》等栏目暗自采访,顺便也探听探听省领导的意见。 刘副局长确实没有偃旗息鼓。也有避实就虚的意思。此刻,他在省城的办公室里指挥着两班人马。一班人搜集着三号矿两年前瞒报的事故证据,而且对整个矿业公司所有矿山企业历年事故进行清查;另一班人利用收集到的证据,迅速赶赴遇难矿工家乡,展开遇难矿工家属的工作。要求他们勇敢地站出来,坚决揭露矿霸的丑恶行径。 刘副局长运筹帷幄,同时指挥属下在两条遥远的战线上协同作战。搜集证据的一路人马倒是进展顺利,迅速搜集了许多对矿业公司和当地政府不利的证据;负责遇难矿工家属工作的另一路却进展缓慢,几乎可以说毫无进展。虽然安监局人员远赴川贵,对家属做了许多说服工作,但遇难矿工家属要么不愿提起这些伤心往事,要么家中没有人出面,或者认为时过境迁,不愿意进行这样旷日持久的官司。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认为民不与管斗,并且也不相信现在的政府官员。好多家庭只有老弱病残,几乎家徒四壁,穷到全家人穿一条裤子。可任凭安监局人员说破嘴皮,他们就是死活不愿站出来对薄公堂。最后连安监局的人都哀其不辛怒其不争的郁郁离开了。回到省城,安监局人员在向刘副局长汇报这些时,说着说着,不知触动那根神经,竟然呜呜哭了。 最后,刘副局长只好收缩战线,全力对三号矿两年前的遇难矿工家属进行走访。这次,刘副局长亲自出马做遇难矿工家属的工作,第一站是云南。在当地县政府的帮助下,刘副局长经过吉普车四个小时的颠簸,又步行十几公里,到了一个叫满镇的小镇。就在刘副局长以为已经到了遇难矿工家时,当地县政府安排的随行人员告诉他,今晚在此休息,明天一早出发,再步行十几公里才可以到遇难矿工的家。还得赶天晚回来,后天再行步行出山,搭乘来接他们的车去县城。 刘副局长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遇难矿工马小平的家。尽管临来之前,刘副局长对这里的落后和穷困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一切展现在面前时,他的心头依然被看到的一切深深震撼。那是一种怎样的触目惊心啊,以至于刘副局长甚至忘记此行的目的。 说是房,其实就是几堵四面透风的墙围在一起,中间用柱子顶起来,上面盖了一层茅草。既不遮风,也不挡雨,还隔出一块来,用来养猪。猪崽一跑动,房子也就跟着颤抖。几个碗口粗的木头横在地上,光溜溜的留下人坐过的痕迹。木头支起来的黑幽幽的 (: ) 焚烧灵魂 第 15 部分阅读 崽一跑动,房子也就跟着颤抖。几个碗口粗的木头横在地上,光溜溜的留下人坐过的痕迹。木头支起来的黑幽幽的床上,蜷缩着一床四面开花的被子。黑铁锅里冒出芋头熟了的蒸气,算是这里唯一的生气。马小平的妻子早已改嫁,留下两个儿子,大的十一,小的十三,都没有上学。马小平的母亲七十多岁了,两眼昏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问老人:“你儿子呢?知道你儿子的事吗?”老太太回答的很干脆:“死了。矿上被水淹死了。”声音麻木,仿佛在回答问路的人,没有一丝悲怆或伤情。 刘副局长忽然悲怆的难以自制,心底涌动出强烈的悲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思索半天,把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掏出来放在老人怀里,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随行人员告诉他,象这样的,还算好的。刘副局长忍不住问,马小平的妻子为什么不抚养孩子。随行人员笑着说,你是大城市来的大领导,你不晓得,我们这里男多女少。为争一个快五十的寡妇,就有六家人参与打架,最后一死一伤。马小平妻子还年轻,那里就能等下去呢。刘副局长一下子给了马小平母亲几百块钱,让随行人员很是感动。话也多了,说这里人一年也就收入上千元钱,你给他们的够他们大半年过活了。假如马小平在的话,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马小平虽然死了,但给孩子留下了几万块钱,孩子将来可以过的好一点,好多人还羡慕马小平的母亲孩子呢。 刘副局长突然万念俱灰,他这才明白,安监局上次派出的人为什么回来汇报时,当着他的面忍不住呜呜泣哭。 第三十九章:前所未有的公开辩论 三十九 刘副局长回到省城时,白县长经过连日拜访,已经疏通了一些关系。表面上,大家都很佩服刘副局长对瞒报事故一查到底的毅力,然而私底下却不以为然。甚至有人劝说刘副局长,要他放弃对三号矿事故的追查。更有某领导谆谆教导他:矿山安全事故刚开始引起国家重视,安监局不是强势部门;矿山企业基本以国有为主,也没有相关的配套法律,又缺少家属的支持;现在这样穷追不舍的查下去,得到支持的力度和范围都很小。这些,让刘副局长隐隐感到,有些领导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他不为所动,冷峻拒绝了白县长和一干攻关说情者,决然带了调查组直赴C县。 在满镇住宿的那个晚上,刘副局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让他睡不着觉的并不是满镇的艰苦条件,而是他被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他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穷到这般地步的人,生活在这样艰难的生存境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竟然还有人羡慕。可以想像,羡慕他们的人的生存境地又是多么恶劣。这一刻,刘副局长对自己早先C县受到的侮辱已经毫不介怀了,甚至感觉当初的斗气显得幼稚。人世间,和人之生命的生存陷入绝境相比,自己可怜的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刘副局长决定,即使没有家属的支持,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他也要替那些遇难矿工说句公道话。他要让C县的官员看看他带回的那些照片。用血的事实告诉他们:在发展经济的同时,他们制造了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遗老弃少、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他不相信,在这样惨无人道,触目惊心的矿难后果中,难道C县的官员能够无动于衷。 刘副局长一到C县,随即通过记者向外界宣布,他将当着记者的面,就矿难及遇难矿工面对面的和本地政府官员展开讨论。刘副局长这一招很厉害,一下子就把C县一干领导干部逼到了进退两难的绝境,他自己则有背水一战的意味。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刘书记不由的大吃一惊。刘副局长绕开自己精心安排部署的一切,竟然不惜撕破脸皮,要在媒体大众面前公开辩论,不光闻所未闻,简直有最后决战的意味。刘书记心下犹豫不决,陷入两难境界。他也明白,刘副局长站在正义一方,得理不饶人,有着先天的优势。倘若应战,县委政府这边没有必胜把握。弄不好,将会一败涂地,引发连锁反,自己的政治生命也就走到头了。但如果不应战,又会让人误以为县委政府心怀鬼胎,不敢面对公众质询。刘书记不知道面对公众自己有多大的把握,内心不由后悔当初侮辱刘副局长的莽撞。一干人商议再三,认为没有什么值得亏心的地方,决定硬着头皮应战。 听到这个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一帮记者。于是,在一些热心记者的穿梭采访中,刘书记先前组织的县直管理部门、对各矿山安全进行的彻底检查,简直变成一次提前的演练。人人面对镜头,竟然对答如流,讲到安全问题,个个滔滔不绝。刘副局长得知这些,这才感觉刘书记防守严密,简直无懈可击。刹那间,刘副局长恍惚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种无底深渊,心头也有了能否取胜的焦虑。但此一刻已无路可退,为了不让那些悲剧重复发生,他必须挺身而出。 几天后,刘副局长和刘书记的对决在县委的会议室里如期举行。双方为此都准备了好长时间,面对记者和与会人员,全身也都鼓足了精神,握手时脸上各自展现出必胜的笑容。在一片镁光灯中,双方各自坐了对面。与刘副局长的正襟危坐的严肃冷峻不同,刘书记泰然自若中左顾右盼。 县委刘书记在欢迎致辞后,先就C县几年的矿山安全建设成绩做了阐述,表示愿意在省安监局的监督管理下,进一步改进工作中的不足和失误。最后谈及前不久的三号矿特大事故,是在省安监局领导现场指挥协调下取得抢险成功的。然后话锋一转,沉痛地说:“但令我们痛心的,还是两年前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那一次,我们一个人也没有救出来。”刘书记一开口就占据主动,在宣扬成绩中模糊责任,对三号矿特大事故只是轻描淡写的随口带过。 刘副局长听着这些泛泛表功的官话,不觉心头火起,控制了情绪冷冷的发难:“刘书记,关于两年前三号矿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我们省安监局至今没有接到任何的上报材料。我们调查组之所以能来贵县,就是因为把两年前三号矿的特大事故作为瞒报来调查的。我不明白,在没有我们省安监局人员同意的情况下,你们是怎样对这起特大事故进行善后处理的?”。 刘书记听了这冰冷刺骨的话,心里早有准备,沉重而不慌不忙地说:“刘局长你批评的对,事故的善后处理,确实没有省安监局人员参与。当时情形是,人被抬出来时,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好几天。又加上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家属急切要求将遗体火化。所以,我们便会同县安委办以及市安监局,对家属做了善后安抚工作。由于时间急切,我们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对责任人做了行政撤职的处分,同时,迅速对家属做了赔偿和遣散工作。这一切,确实没有向省安监局汇报。但是事后,我们向市委做了汇报,并委托市委向省安监局做汇报。”说完扭头,傲岸地盯了刘副局长看:“刘副局长,我们这么做,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定性为瞒报呢?” 双方已经把文件政策挖的烂熟。刘副局长本不愿在瞒报上扯的太远,发现刘书记紧追不舍并且振振有词,内心极是不忿,语气里就开始蔑视了:“刘书记,作为省级矿山生产安全监管部门,对于特大事故发生十五日内没有上报省级安全监管部门,我们一律定性为瞒报。反过来讲,三号矿特大事故既然不属于瞒报,你又何必担心呢?为什么又要处处护短呢?” 刘书记被这样一个反诘,随口回应:“我们担心什么了,又怎么护短了?”说完,才想起这样的场合,既要辞气犀利,又要心境平和,于是放慢语速说:“至于事故发生十五日内必须上报省安监局,我们不知道有这个规定,我们只知道十五日内必须向地市一级党政部门汇报。所以我们当时只是向市委市政府做了汇报,同时委托市政府向安监局说明。我不明白,市政府没有向你们说明,你们既然定性为瞒报。可是反过来又对我们县委县政府追究责任,请问,这合理吗?” 至此,双方都动了意气,言语也渐渐开始脱离了常理。 “你还能代表一级政府吗?你还是党领导下的一级官员吗?”见刘书记摇头晃脑的胡搅蛮缠,把一件事故的瞒报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偷换概念,把个严肃的辩论变成街头斗嘴。刘副局长不觉怒不可遏,抓住刘书记言语漏洞,辟口问道:“我们作为国家设立的一级监管部门,对一件瞒报事故,怎么就不能进行调查追究了?为什么一调查追究,就是不合理了?” “你有权利调查……”被抓住了漏洞,刘书记一时语塞,觑眼四下环顾,稳定一下情绪,举起手头一叠档案,大声说:“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两年前三号矿的特大事故,我们不属于瞒报。你刘副局长口口声声要给我们定性为瞒报,究竟是何居心?” “胡说八道。”刘副局长猛的一拍桌子,在刘书记住口的一刹那,激动地站起来,捏了一叠材料的左手不停在颤抖:“我们是何居心?你听着——你们的矿业公司成立于1985年,当年死亡1人,重伤1人……1993年死亡7人,1994年死亡3人,自你们矿业公司成立十年来,总共死亡27人,重伤14人。这些血淋林的数字,那一点能说明你们还重视安全生产,并且把矿工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啊?”所有参加会议的人,此时都被刘副局长的一声质问震的惊呆了,整个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刘副局长怒火中烧,义正词严的怒斥道:“还说你们引入了司法监管,并且对责任人做了行政撤职的处分?一派胡言。据我所知,造成两年前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的责任人,如今就是你们的矿管委主任。对此,你刘书记又做何解释?” 一声怒喝,犹如平地惊雷,让刘书记这才领教了刘副局长的真正峥嵘,内心为答应参加这个辩论后悔的无以复加。从接到战书那一刻,史可平曾经规劝过刘书记不要应战。史可平认为,既然刘副局长已经占据了正义立场,刘书记如果应战,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则是自取其辱,胜则有仗势欺人之闲。况且有记者现场采访见证,一旦被对方抓住弱点穷追猛打,失败之余,漫天舆论的口诛笔伐,将对C县政府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但刘书记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光明正大,没有什么不可面对的。此时,史可平倾听着刘副局长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知道胜负已定,接下来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上级部门的行政问责。自己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面临的恐怕是灾难性的行政责难——撤职查办以及司法调查。至于以后,史可平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史可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耳畔传来的是刘副局长气势汹汹的怒斥和质问。 “在座各位,从这些数字可以的知道,C县矿难事故死亡人数是呈上升趋势的。”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已经坐下的刘副局长复又站起,单手食敲点着桌面:“哪我要问,你们是怎么重视安全生产的,你们又是怎么把矿工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的?啊?” 刘副局长一连声的怒喝,宛如爆炸后的沉寂,震的会议室里寂寥无声,一派宁静。 在刘副局长怒声辄止的霎间,一片沉寂里,刘书记逐渐恢复了思路。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在对方咄咄逼人迎头痛击中,那么县委县政府和自己,将陷入百口莫辩的严重危机中。所以,即使强词夺理,这时候也不能在气势上输了。调整了一下情绪,刘书记徐徐反击:“通过近两年的安全投入,事实证明,我们这两年的事故发生率和死亡率是下降的。而且,两年前的特大事故以后,我们C县矿业系统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故。那么,我就要问一问,刘副局长,你为什么要把十年的事故拉在一起,笼统的认为我们的事故发生率和死亡率呈上升趋势?我还要问,全国,全省各类矿山事故比比皆是,有些事故动辄死亡几十上百人,并且连连发生,我们没有发现你们安监局有任何作为,为什么要抓住我们C县的一起时过境迁的事故穷追不放呢?啊?” 刘副局长明白,刘书记看似胡搅蛮缠的问话,其实是点到了整个安监部门面临的现实。想想也是无从反驳,只好沉默下来等待刘书记说下去。 “天底下,就你刘副局长会个算术,心怀叵测,把十年的事故捆在一起算计,然后得出一个,事故发生率和死亡率大步上升的结果,是否有存心不良的初衷呢?”恢复了思路的刘书记讲着讲着就有了气势,他乜斜了双眼,口气又刁又蛮。拳头敲击着桌面,嘴角充满了蔑视和嘲讽,反口质问:“如果说,你刘副局长是为民执掌正义,可全省发生了多少事故,死了多少人,也没有见你挺身而出,为民呐喊;既然你们对多少特大事故都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那为什么又要对我们C县、已经过去两年的事故抓住不放呢?这些,让我们认为,你刘副局长存心不良。我还认为,你就是公报私仇——没有什么嘛,不就是酒桌上涮了你刘副局长的自尊吗?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犯得上动用公共权利吗?何必呢。刘副局长,你要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刘宝怀现在就给你道歉?” 刘书记一番侃侃推导,在反口质问了安监部门的失职同时,又把刘副局长的个人计算反驳的一无是处。一片讽刺挖苦里,直接用了‘算计’这样的词语,口词刁蛮犀利,把焦点直接引向刘副局长的个人品质问题。合盘托出酒桌上的矛盾,毫不留情的指出,是刘副局长挟私报复。 刘书记强词夺理的话,直接攻击个人品德,一下子,把刘副局长逼向了死角。刘副局长不禁恼怒万分,脸色霎间变得通红,羞愤中胸部急促起伏。其实他也清楚,就这样时过境迁的事故,是不可能把C县的官员怎么样的。但自从云南回来后,死亡矿工家庭生活的悲惨,让他于心不忍,自发感觉必须要给这些亡灵说句公道。之所以召集记者,和刘书记当面对话,也是没有办法之后的选择。目的就是制造一种声势,提高大家对矿山安全的重视意识。但这个刘书记太可恶了,绕开矿山安全不谈,专一攻击安监局的软肋。口气刻薄刁钻,矛头直指自己的为官人品。不由得刘副局长义愤填膺而又羞愤交加,颤抖了手指向刘书记,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县长眼见刘书记撇开主题,专肆攻击个人,整个局面已经闹僵。由于记者在场,担心双方再说出什么没有原则的话。便站了起来,要求工作人员请记者离开。但那些记者那里见过如此精彩的对话,正是大开眼界的时候,那里就肯里开,全然不把工作放在眼里。 “不要走。”就在工作人员和记者拉扯时,刘副局长大吼一声。所有人一时愣了,都回过头来盯着口歪眼斜的刘副局长看。一时,会议室里又有了片刻的寂静。 许久,刘副局长已经控制了情绪,指示人员把一盒录像带放进播放机。当电视画面出现死亡矿工家庭情景时,刘副局长声音里一派悠远悲凉,喑哑说道:“是的,刘书记,你没有说错。当初,就是因为酒桌上你侮辱了我,我才决心搜集证据,想利用手中权利,折煞一下你们。我想让你刘书记也难受难受,可等我到了那些死亡矿工的家里,我所看到的一切,却让我自己难受不已。那是多么的触目惊心和震撼,我没有想到,人的生存竟然到了这样的田地。儿子矿难死了,他的老母亲麻木到了无动于衷。父亲矿难死了,妻子改嫁,留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他们没有上学读书,吃的是芋头,住的是四面漏风的房子,就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还有人羡慕他们。他们正是上学读书的年龄,也是需要父母照顾玩耍成长的年龄。……当我们考虑怎样给自己的孩子补充营养,讲究吃穿时,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们看到的录象,就是我们实地拍摄的,这,就是那些死亡矿工的家。还有这些照片,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他们真实的生存境况。” 电视上播放的是四川、云南、贵州几个死亡矿工家庭的悲惨生活。众人被看到的情景震惊了,心头不由产生深深的震撼,看到最后无不唏嘘感叹。在一片压抑的沉重里,刘副局长苍凉的声音抑郁悠远,画外音般扩充着这份悲哀:“他们的父亲死了,留给了他们的是拿命换来的几万块钱。就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被人羡慕,无非就是手头有父亲拿命换来的几万块钱。我不知道,我们应该为他们有几万块钱而庆幸呢,还是为他们失去亲人,没有童年的乐趣,陷入生活的悲惨境地而悲哀呢?” “你们可以说我个人品德低下,公报私仇。但我相信,凡是有良知的人,当你看到这一切时,你是否还能无动于衷。我今天之所以要以对话的方式,和你们讨论矿山的安全生产,就是想通过这些,让大家在大力反对发展经济的同时,能够更多的关注那些无辜的生命。没有人反对发展经济,可发展经济不能拿无辜穷人的生命作为代价。我请你们看看,请你们想想,每次矿难,死亡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刘副局长说完,仿佛又回到了云南满镇那个悲惨家庭,内心苍凉悲哀的不能自己,眼角已经有了些须的泪花。把手头的一叠照片推向前,长叹一口气,盯住蒙胧的电视画面陷入久久的沉默。 刘副局长的话,引起了白县长的共鸣。他是学哲学和经济的,也是管理着一个大县的经济,深知其中的利弊。解放初期,国家底子薄,早期为了发展经济,不惜以牺牲全体农民的利益来谋求发展。所以,在整个经济力量储备阶段,中国农民为国家做出了极大贡献。等到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工业经济又必须升级换代。工厂企业纷纷倒闭,工人大量下岗,由此产生了新的社会问题。为了解决新的发展瓶颈,国家只好再一次的牺牲农民的利益。而农村膨胀的劳动力,在自身土地难以生存的境况下,只好向最恶劣的社会生产环境转移。因此,在中国最危险最艰苦和最肮脏的社会角落,垂死生存的是那些从农村漂流出的农民大军。伴随而来的死亡,就只能是被主流社会忽视的农民工了。 但这些深层次问题,关系到社会体制的弱点。一个政府官员是不能公开宣讲的。 现场气氛极度压抑,有低头沉思的,有面面相觑的,都在一片沉寂中煎熬。刘书记自己其实也有满腹苦水。自他上任,全县就有一万多下岗职工生活没有着落。几年来,通过大力发展矿业经济,基本解决了下岗职工的安置,经济趋势也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发展经济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生存,却带来另外一部分人的生存困境。但是,现实的体制,是不允许他这个县委书记对此做任何解释的。可眼前的录象和照片仍然深深震撼了他的内心。刘书记本身就是从农村当兵走出来的,骨子深处对农村农民有着先天性的同情。想起自己从部队提干,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战争,侥幸活了下来,才有了今天的位置。而中国其他亿万农民却未必有自己这么幸运,只能继续艰难的挣扎生存。想起这些,一时之间,刘书记自己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就在现场气氛沉默压抑的将要爆炸时,谁也没有想到,刘书记缓步走了过去,在刘副局长面前立定,深深弯腰向刘副局长一个鞠躬。语气中充满歉意,诚恳的说:“刘局长,感谢你的教导。是我错了。” “刘局长,我向你诚恳道歉。”不待刘副局长开口,刘书记接着说。然后转过了身慢慢抬起头来面向众人,沉痛的说:“我原以为,我们只要让本县的人能过的好一点,就是我称职的表现。我没有想到,我们生活改善的同时,给其他人带来了灾难。我错了,我们愿意接受任何的处分。今后,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位的,我请大家监督我们。”说完,又向刘副局长鞠了一躬,转身独自郁郁而去。 刘副局长没有想到,刘书记能如此坦然承认错误,内心倒有些佩服此人的风格襟怀。刘书记的悲壮离去,让他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反而感觉内心意气已经消失殆尽。还想说什么时,发现白县长的目光正看向自己。只好说道:“白县长,整顿期一过,你们就抓紧恢复生产吧。”停顿了一刹那,刘副局长巍然一声长叹,道:“大家好自为之。我们,明天也就回省城了。” 此刻,史可平以手抚额,长舒一口气。他确实没有想到,让他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一场龙争虎斗,竟是这样的结束了。 第四十章:有了小惠的消息 四十 送别安监局刘副局长一行之后,史可平又忙碌了几日,这才算平稳下来,便立即打电话把这一切告诉了康明禹。康明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他可以外出寻找离家出走的小惠了。简单收拾一下,康明禹告别了长吁短叹的师娘,迅速赶到了史可平的家中。 为了配合最终的事故调查,辞职后康明禹依然被限制外出,只好呆在师娘家中,整天陪伴着愁眉苦脸的师娘。小惠出走已经快一个月了,至尽毫无音信。听着师娘关切思念女儿的声声哀叹,让康明禹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一场28人的特大矿难事故之后,牵扯出了两年前的事故瞒报。因为县委刘书记和省安见局刘副局长的个人龃龉,引发C县政府和省安监局之间的尖锐对立。一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一方枕戈待旦严阵以待。在纷纷扬扬的表面冲突下,各自内心却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最后,在各自都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下,只好以双方各退一步草草收场 这期间,刘副局长大张旗鼓攻势凌厉,刘书记严密部署迎头而上;在夹杂了个人恩怨的纷乱复杂中,吴征惶惶不安的紧跟刘书记却落得丢官罢职,史可平两头讨好如履薄冰得以安然无恙。 由于李万长的急功近利,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折腾的康明禹心惊胆战而又萎靡不振。加上后来的李万长生命垂危,以及小惠的离家出走,师娘的悲伤哭泣,史可平的满腹忧虑,这一切,让康明禹二十七岁的脆弱神经,经历了一番焚烧灵魂般的煎熬。 史可平似乎知道康明禹会连夜赶来,正在书房里静静地抽烟等待。康明禹被一连串的变故拖累的身心疲惫,此刻见到史可平,知道已经脱离危机,内心不禁有些感慨万端,却竭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史可平倒是神情旷达,脸上一扫多日的阴霾,变得神采奕奕。开口就问:“有小惠的消息吗?” “有一点了,据她们同学说,小惠有可能在省城。”康明禹回答道:“我打算明天出发,去省城把找她回来。” “有可能在省城?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史可平一脸疑惑;觉得这个消息不太完整可靠,又追问了一句。见康明禹摇头,史可平便说道:“这样不行。不要说有可能在省城,就是在省城,偌大的省城你去那里找,哪不和大海捞针一样了?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能找得到?有没有准确可靠的消息?” 康明禹一段时间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搞的晕头转向,小惠的出走虽然让他焦急万分,却没有想到这些细节;只好再次摇头。 “那小惠的同学又是怎么知道——小惠有可能在省城?”见康明禹一直摇头,史可平只好继续问下去:“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是听我师娘说的。”康明禹这才明白过来,眨巴一下眼睛回答道:“我师娘跟小惠的同学打听到后,告诉我的。小惠的同学说是她猜想的,再就问不出什么了。” “小惠的同学肯定知道小惠在那里。这样,你先不要急着去省城,明天再去问问小惠的同学,一定要弄清楚小惠在省城的确切地址,或者联系方式;然后再动身去找。”史可平见康明禹点头,立时起身就要走的样子,摆摆手说:“你不要急,明天和夏茗一起去,现在都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另外,小惠这次高考成绩不理想,你把她找回来,是继续让她复读呢,还是要她留在家里照顾你师娘?” 康明禹只是急切想着把小惠找见,也好不让师娘伤心,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史可平这一问,他更是回答不上来。只好说:“我只想着把人找见,至于其他,找见人再说吧。” “孩子嘛,还是叫继续上学吧。我有个想法,你找到小惠后,如果她愿意,就想办法安排她到省城哪个大学上学吧。本科不行,专科也可以嘛。”史可平缓缓地郑重说道:“这个社会毕竟充满了竞争。没有文化,将来恐怕是要吃亏的。既然没有考上,那就花些钱,总得叫孩子上大学嘛。你不要担心,这个钱我出。” 康明禹刚说了句“那能让你出这个钱呢”,史可平语气里多了一份沉重,继续说道:“你师傅的去世,与我有很大关系,我对不起你的师傅。现在既然他人不在了,他女儿的事,我应该尽一份力,也算是忏悔和赎罪吧。你回去和你师娘商量商量,如果她也同意,你准备准备,后天和夏茗一起去省城。那边办事的人我帮你联系,应该问题不大。还有,你这次到了省城,要和香港的费总接触一下,顺便把北子口的事谈谈,要尽量谈的透彻。在引进外资这方面,人家可以说是专家。北子口的事;是你的心愿;现在既然风平浪静了;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了。” 这一席推心置腹的话,把康明禹感动的热泪盈眶。感动之余,慢慢思量起来,史可平一段时间以来,也是处在风雨飘摇的风口浪尖上。在面临各方面压力和步步荆棘的情形下,不光要化解自己面临的危险处境,千丝万缕之间,竟然还把小惠的事情考虑的这么周到仔细,并且对康明禹北子口的事依然牢记于心。这一份睿智精细,不能不让康明禹感动并且佩服了。 但康明禹此番被卷进一场惊涛骇浪中,如今虽然安全着陆,心头依旧后怕不已。见史可平如此关切,只好说:“去北子口的事,我想再考虑考虑。小惠的事情等我和师娘商量后,我立即着手去办。夏茗,就不用和我一起去省城了。公司又要推选干部,让她留下自己盯着吧。”说罢,猛然想起这一切的结果,还不是因为前次的干部推选,遂叹息道:“人人热中上进,夏茗也不能免俗,其他人可想而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呐。” “夏茗还是陪你去,她在省城上的大学,人熟。至于推选干部的事,我想往后拖一拖。”史可平何尝不知道,正是前次的干部推选,让李万长为了摆脱康明禹不惜铤而走险,引发特大事故,以至于让自己焦头烂额,几乎折戟沉沙?如今,吴征已经辞职下台,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推选干部还不是自己一力独断。想起特大事故刚刚结束,推选干部还没有被提上议事日程,就又有人蠢蠢欲动,史可平不觉就气不打一处来:“人为名利,前赴后继。我们在前面赴汤蹈火,有些人在后面煽风点火。说什么三号矿曾经有大师算过,两年肯定就有一次特大事故。还说三号矿属水,水来土壅,只有土命人才能镇得住。因此,这次三号矿的矿长必须是一个土命的人当矿长才能平安无事。什么意思?无非是司马昭之心,我能让他如意?看来,真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 三号矿必须要土命人出任矿长的话,康明禹曾经听夏茗提说过。康明禹听后,感觉有些不对头,但没有想明白不对头的地方在那里,也就一笑置之,没有往心里去。后来还是听夏茗说,全公司中层干部中,除了康明禹,只有人事部王经理命理属土。康明禹这才感觉又有人在玩阴谋。本来想提醒史可平,没想到,史可平不光已经知道,并且有了基本的分析判断。王经理在上次的干部推选中,和吴征私下勾结,企图用一纸干部推荐名单绑架史可平,被刘大炮一帮人在会议上批驳的狗血淋头狼狈不堪。史可平原本打算徐徐修理王经理,只不过仓促之间三号矿发生了特大事故,只好暂时隐忍不发。等事故的真相浮出水面,史可平内心已经把这次事故的过错归结于吴征的干部推选,心中早对王经理是‘是可忍,熟不可忍’了。没有想到,吴征倒下去了,王经理竟然自行跳了出来,满肚皮火气的史可平岂能轻易放过他。 从史可平杀气腾腾的话中,康明禹知道,人事部王经理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但这些;已经与他这个已经辞职的矿长没有关系了。顺着史可平的意思,康明禹把话题引向自身。说:“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呀。不过,我这次算把吴征得罪到家了。将来吴征反过手来,我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了。” “你不要怕?我的原则是‘没事我不找事,有事我也不怕事。”史可平口气斩钉截铁,从沙发上藤地站了起来,说:“吴征自作聪明,结果怎样?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还不是自作自受。你是不是担心,吴征将来在北子口给你做文章,所以要再考虑考虑?” 康明禹确实担心这一点,尤其吴征和县委刘书记的私人关系,所以打算再看看。见史可平直接把话挑明,也就点点头,说:“吴征虽然辞去了矿管委主任一职,可人家是国家干部,还继续留在矿管委工作。说不定哪天随时复起。等我把摊子铺开了,他如果又复起了,还不把我弄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史可平满脸的不屑一顾,咬了牙说:“有我在,北子口你放心去。我还有个做人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第四十一章:小惠可能很危险 四十一 见到小惠同学后,康明禹对史可平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史可平判断的一点不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惠的同学确实知道小惠在省城的确切地址,可好说殆说,这个小姑娘就是不说。急的康明禹几次差点现场发作。后来,在小姑娘的父母和夏茗一帮人软磨硬泡,威胁恐吓下,小姑娘才极不情愿的拿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小惠偷偷给她打过电话,然后留了这个号码。看见有电话号码,小姑娘的父母立马警觉起来,疾言厉色地追问姑娘:你是不是也打算离家出走啊?你们是不是私下约好了?问了几句,小姑娘的母亲就带了哭腔捶胸顿足起来,哭骂小姑娘没有良心,一点不理解大人的心。幸亏他们看的紧,要不这死丫头还不知道被骗到哪里了。说不定已经被卖到了什么落后山区,做了人家的小媳妇…… 康明禹没有理会这位母亲的歇斯底里,和夏茗赶紧告辞出来。姑娘的母亲骂小姑娘时,一口一个‘被骗’,听的康明禹心惊胆战。他不清楚小惠是否被骗,或者被骗到什么地步,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一到楼下,康明禹马上把自己的担心给夏茗说了,同时把大哥大递过去,让夏茗赶快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知电话刚一拨通,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夏茗立即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在对方还在不停“喂,喂”的声音中,猛的按了结束键,仿佛受了惊吓似的,脸上青红不定地盯了康明禹看。 夏茗的神态把康明禹吓了一跳,问:“怎么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半晌,夏茗才回过神来,勉强苦笑了说:“这个电话是大西洋娱乐城的。” “大西洋娱乐城怎么了?”康明禹还不太明白,说:“小惠有可能在那儿打工嘛。” 康明禹不清楚大西洋娱乐城的情形。但夏茗在省城上的大学,进入矿业公司工作之后,也经常去省城出差,陪同史可平招待地矿系统的领导。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大西洋娱乐城,可茶余饭后的耳闻,却对大西洋娱乐城的底细略知一二。于是,夏茗便把大西洋娱乐城的情况向康明禹细细道来。 大西洋娱乐城是省城最高档次的娱乐场所,据说是台湾还是香港老板投资的。至于背后的背景靠山,圈内的人虽然众说纷纭,但却都是猜测,真正的谁也不清楚大西洋背靠的是那座大山。谁都清楚大西洋是个色欲横流,藏污纳垢的地方,可每次的扫黄打非,尽管声势铺天盖地,却从未见公安和文化管理部门动过他们一个汗毛。可见其背后人物一手遮天的能量。还有,据说他们自己也养有一帮打手,一般的混混根本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偶尔有倒霉的,基本被那些打手修理的死去活来。可以说大西洋的老板,是在省城的黑白两道都趟得开的响当当的人物。当然,出入大西洋的人基本上是具有一定级别的政府官员,高官子弟和社会名媛,更多的是那些一掷万金的商界名流。至于大西洋陪客的公子小姐,也基本是从各地优中选优的帅哥靓妹…… “你是说,小惠……不可能吧?”康明禹脑子里立即联想到小惠已经被骗,而且在大西洋做了小姐,不由紧张地问。思索了半天,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就说:“小惠还是个孩子,长的又不是很漂亮。应该不会是做小姐吧,顶多是个服务员罢了。” “小惠长得够漂亮了。你怎么不明白,小惠在你眼里是个小孩子,可在那些人眼里,正是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呐。”见康明禹半信半疑,夏茗清楚这些事情让他自己去意会,也意会不出什么结果,只好直说:“如果他们觉得不是十分漂亮的女孩,就会向客人推荐女孩的初夜权,也就是卖处。跟姑娘和客人说好第一次多少钱,等双方都同意了,就……明白了吧?”最后的话,夏茗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不由气哼哼的问了一句。 康明禹愈听愈是心惊。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从夏茗口里说出,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至此,他已经完全相信小惠已经被坏人蒙骗,并且在大西洋做了小姐,心下不由对小惠的处境深切担忧起来。悲惨死去的师傅,留下了双目失明的师娘,唯一的女儿小惠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师傅临终前的重托。想到这些,康明禹不觉悲从中来。沉默许久,喑哑说道:“你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出发,我让保义也一起上省城。”说完,双眼眺望远方,牙缝里迸出一句:“谁要伤害了小惠,我要他的命。” 夏茗从康明禹的眸子里分明看到,如果小惠真的受到伤害,他将踏破河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下不由得深深焦虑担忧起来。不知这个不要命的男人和更不要命的冷头田保义,为了小惠将要闯出什么弥天大祸。 然而康明禹却好像很冷静的样子。路过市上,还和夏茗去医院看望了还在住院的李万长。李万长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本来可以出院了。但他现在还是缉捕在押人员,一想起看守所里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也只有继续装病,拖磨着不肯出院。夏茗把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头,康明禹询问了李万长的病情。李万长心情还算稳定,勉强笑了回答着康明禹的关切。眼神偶尔转到夏茗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悲哀,目光相触,夏茗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临别出门,康明禹嘱咐万长母亲放心,等过一段时间,他请史可平出面恳求刘书记,尽快让万长解除羁押。康明禹和夏茗成对走出病房,神形间的密切亲昵,让躺在病床上的李万长百感交集。脑海里不断冒出抢险期间,夏茗把头埋在康明禹怀里睡觉的一幕,眼神中不觉流露出热切的希冀和妒忌的愤慨来。 下楼时,夏茗鄙夷地说:“李万长你就不应该管他。这种人,差点没把你害死。” 康明禹淡淡地说:“算了吧,人都到了这步田地,还计较什么呢。” “你就继续发你的慈悲吧。”夏茗有些愤愤不平,说:“总有一天,你会被这个李万长害死的。到?(: ) 焚烧灵魂 第 16 部分阅读 康明禹淡淡地说:“算了吧,人都到了这步田地,还计较什么呢。” “你就继续发你的慈悲吧。”夏茗有些愤愤不平,说:“总有一天,你会被这个李万长害死的。到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够了,你还有完没有?”康明禹突然暴躁的冲夏茗大发雷霆。说完,也不理会夏茗的感受,蹬蹬几步独自下楼走了,把夏茗一个人甩在后面,尴尬的承受着来自四方侧视的目光。 夏茗被无故抢白一顿,心里也不怎么计较。知道康明禹心里因为担心小惠而焦虑烦躁,原先的沉着不过是自行克制着。见康明禹一言不发,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渐近省城时,康明禹脸沉的象乌云遮罩的天空。电话中竟拒绝了费总的接风晚宴,只催促田保义把车开的几乎飞了起来。夏茗的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 进城时,天已经漆黑。夜晚的霓虹播撒进车窗,映照的康明禹双眼血红,对坐在前座的夏茗说:“你带路,去大西洋娱乐城。”口气冷酷的不容置疑。 夏茗脑子里咯噔一响。知道反对是多余的,只好指挥保义向大西洋的方向驶去。想到这两个男人为了小惠将不惜拼命时,夏茗的心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 汽车风驰电掣,呼啸着渐渐已近大西洋。坐在前排的夏茗,本想说大西洋龙潭虎穴,要康明禹从长计议。可回头看康明禹此时双眼凶光毕显,如果这样说了,反倒更让这家伙不顾一切。心下正在暗自焦急时,忽见车灯光芒照耀下,大河边上有一公厕。夏茗突然急中生智,赶紧吩咐田保义停车,说她要上厕所。田保义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康明禹,犹豫着把车缓慢停靠在路边。 夏茗望了望窗外,回头向康明禹娇声惊叫道:“哎呀,外面黑咕隆咚的,我害怕。”见康明禹阴沉了脸纹丝不动,只好反过来央求保义:“保义,我害怕,你陪我去吧。” 田保义不知道咕囔了一句什么,推开车门下了车。夏茗赶紧过去扯了田保义的袖子,一起向公厕走去。趁康明禹不在,去厕所这功夫,夏茗赶紧把大西洋的情况向保义说了。她担心康明禹为了小惠不顾一切,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小惠,反倒自己受了伤害。叮嘱保义到时候一定要把康明禹拦住住,千万不要人还没有见着,就闹出什么大乱子。那样,也会害了小惠。田保义听了连连点头,说他明白了。 果然,一到大西洋,康明禹就大步流星往里冲,结果被几个服务生彬彬有礼的强行拦在了大厅。一问,原来大西洋实行的是会员制,不是会员概不接待。即便是会员,如果没有预约,也是概不接待。康明禹当时就要往里闯,被田保义紧紧抱住挟持出来。暴跳如雷的康明禹在田保义怀里乱踢乱打,田保义双臂箍紧就是丝毫不松手。 夏茗指挥保义开车直接去了宾馆,安顿住下后,夏茗到外面随便买了点吃的,田保义从车后拿了瓶龙泉老窖。康明禹虽然逐渐平静下来,仍旧生着二人的气,任凭夏茗和保义怎么劝说,他就是躺在床上不吃东西,气哼哼的说是吃不下。没有办法,想到不打消康明禹冲动的想法,这家伙终究还会惹出大祸。夏茗就故意举起杯子和保义一碰,叹息一声说:“每与大事须气静。唉,没办法,来,保义,你今天开车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等喝下这一杯,你听我平心静气的给你分析,我们怎么用一个不要冲动安全救人的办法。” 田保义唯唯连声中,也故意把嘴里的鸡骨头嚼的咔嚓咔嚓响,又仰脖子猛灌一口酒,摸一把嘴角道:“你说你说……” 夏茗还在佯装沉吟时,康明禹呼的已经从床上跃起,口里吩咐:“保义,给我也倒一杯。”等一大杯酒咕咚下肚,杯子还未放下,便忙偏过头问夏茗:“怎么个安全救人,你有什么好办法?” 夏茗成心想戏弄一下这个在她面前阴晴不定的家伙,所以佯作高深,母亲样一本正经地劝说:“唉,你累了,再说你心浮七燥的。来,把这个鸡腿啃了睡觉去吧,我和保义到我房间去商量。你放心,明天一早醒来,我保证给你个满意的计划。”说着撕下个烧鸡腿递了过去。 康明禹那里还能沉得住气,乖乖接了鸡腿,急切地问:“你快点说,你是什么好办法?” “不生气了?”夏茗揶揄了一句,却不急不缓的细心分解着一个鸡爪子,同时示意康明禹把鸡腿吃了。康明禹耐着性子,只好把手中的鸡腿咬了一口。夏茗才把鸡爪子放下,用纸揩了揩手后,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人一生本来就要扮演各种角色。就拿今天来说:在你师娘面前,你是亲近可靠满怀孝义的晚辈;在史总面前,你是智勇兼备忠心耿耿的干将;在李万长面前,你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领导;在保义面前,你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老大;在我面前,”想起这家伙午间不分青红皂白,拿自己胡乱出气,夏茗把到口话改成“……哦,当然就只能吹胡子瞪眼杀人不偿命了。”说着,瞪了康明禹一眼。 康明禹刚要反驳,恍然明白了夏茗一片劝戒的苦心,便耐心听了下去。夏茗接着说:“我们如果今晚参加了费总的接风晚宴,你恐怕就得是少年老成、气度不凡青年才俊了;所以,在找寻小惠这件事中,你是不是应该深思熟虑,然后冷静的出手呀?毕竟,找到小惠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情况并不明确,你不能凭一个电话号码,就确定小惠一定在大西洋。然后,一味的莽撞冲动。假定小惠就是在大西洋,你那样能救得了她么?我看,依我看,害了她还差不多。” 夏茗一番话娓娓道来,于情于理中循循善诱。虽然些须有点责备,却不明说,听的康明禹恰似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眼睛盯了手中的半个鸡腿,沉吟半晌,方才幽幽说道:“你说的对,这事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早点把小惠找到,让我师娘有个安慰,所以有些急躁,也有些冲动。” “你哪是冲动?简直就是去拼命。”夏茗不满的翻了一眼康明禹,说:“我想,要找小惠,去了大西洋,我们就不能暴露找人的目的,免得引起人家怀疑;还有,我们对大西洋所知不多,就得先详细打听打听,了解了再说;既然大西洋实行会员制,我们好歹得先有个会员卡吧。” “大西洋戒备森严,到那去了解,打听?”康明禹烦躁的问:“还有,人家都是相互介绍才能办到会员卡,一时三刻之间,我们到那里去弄个会员卡来?” “听我把话说完,不要那么沉不住气嘛。你忘了,你这次到省城,除了找小惠,还负有面见香港的费总,商讨共同开发北子口的事。”见康明禹一派迷糊,夏茗干脆把话挑明:“既然大西洋有可能是台湾或者香港老板投资的,费总是香港人,还能不知道一点底细。即使他一点都不了解,但那样的高档消费场所,费总是大老板,难道就不去?退一步,就算费总不去这些地方,以费总的社交关系,他难道就不能通过朋友给我们搞一张会员卡来?” 夏茗说完,觑视一眼康明禹,端起酒轻微抿了一口,就再也不说话了。这一番丝丝入扣的分析,听的康明频频点头,不禁向夏茗投去感佩的目光,道:“这么说,我必须先和费总专心探讨北子口了?然后伺机向费总打听大西洋的底细,请他给我弄个大西洋的会员卡?” “然也,孺子可教也。”夏茗拊掌一笑后,郑重说道:“所以,明天见费总,不光要谈北子口,并且要不着痕迹的把这一切搞定。” 康明禹在小鸡啄米般点头不迭中,送夏茗回房休息。 进到房间,夏茗一脚踢掉凉鞋,朝宽大的床上猛地向后一仰。四仰八叉的躺了,口里嚷嚷叫康明禹给他洗脚。康明禹屁颠屁颠要去打水,却又被喊了回来,凑近问:“又怎么了?” 夏茗一脸媚笑,点着康明禹的说:“傻瓜,试探你呢。卫生间一应俱全,我一会还要洗澡呢。”说着搂了康明禹的脖子,眼神示意康明禹躺到床上来。等康明禹上来,抱住亲了一口,娇声喘息了说:“来,坏蛋,亲亲我。” 康明禹在夏茗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想到午间因为给夏茗发了脾气,歉疚地说:“我今天不应该冲你发火,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夏茗娇柔的白了一眼,刮了刮康明禹的鼻子,柔声骂道:“你呀,一脸的狗毛,说变就变。我才不和你小狗狗计较呢。”说着,另一只手已经在康明禹的背上轻轻的抚摸。 康明禹清楚夏茗此刻想要什么,可他满心思想的都是小惠,只是温柔的轻轻一吻夏茗嘴唇,翻身下来,说:“不早了,你洗洗睡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带门出去。 床上的夏茗欲火难耐,不禁又羞又恼,心里恨这个家伙不近人情。顾忌田保义在隔壁,又不好大声叫嚷,只噙了眼泪把一口细牙咬的咯蹦脆响。 第四十二章:恶战大西洋 四十二 每与大事须气静。 早先,夏茗因为在干部选拔中,被一片乌烟瘴气笼罩的心急如焚时,康明禹还曾经用这样的话劝导过夏茗。此时,他才知道,在对小惠安危的揪心牵挂中,要自己平心静气的去和费总探讨北子口的开发事宜,确实让他感到勉为其难了。然而为了尽快的找到小惠,康明禹不得不压住心头的浮躁,专心和费总探讨投资北子口的事。意想在适当机会,请费总帮忙弄到一张大西洋的会员卡。 对康明禹的到来,费总显然十分重视。先是广式早茶,接着是潮州的凤凰功夫茶,俄而又是午饭,并且亲自作陪。康明禹也就顺水推舟,摆出少年新贵的模样。耐着性子,把北子口的开发计划详细向费总做了说明。言语间,开玩笑随口提到了对大西洋向往。费总是何等聪明的人,只以为年轻人春心萌动,果然爽快的给了康明禹一张大西洋的会员卡。临了嘱咐康明禹放心去,他会打电话预约,一切费用记在他的帐上。 晚宴结束,天已经全黑了。费总好意要陪同一起去大西洋,被康明禹委婉拒绝了。告辞上车后,在去大西洋的路上,康明禹的脸色立刻变的阴沉黑暗。马路上的霓虹灯照进车窗,映的康明禹双眼血红,目光灼灼。 大西洋的门口,夏茗拦住康明禹,叮嘱他要冷静。康明禹一甩手,鼻孔里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大西洋难道真是虎口狼窝。” 服务生引导三人进了一间豪华包厢。坐下后,便有两位小姐款款进来,好似久未见面的朋友一般,嗲声嗲气的打着招呼。康明禹紧绷了脸一言不发,弄的两位小姐尴尬不已。夏茗随意点了两样果盘,几份干果和一瓶XO。随后招呼两位小姐出来,说老板不满意,请他们把所有的小姐叫出来。 所有的小姐都一一见过了面,夏茗却没有发现小惠的半点影子,不禁极其失望地回到包厢。康明禹正凝神注视一个小姑娘剥雪茄,瞥眼一看夏茗的表情,已经知道没有小惠的消息。也没有吭气,只把面前的XO举向田保义,咣当一响,两人一饮而尽。 一时,几个人都沉默不语,沉重的压抑弥漫着整个包厢。 卖雪茄的姑娘跪在地毯上,把雪茄的茄衣用小刀轻轻划开。似乎想轻松一下气氛,小姑娘微笑说道:“哎呀,这么好的红酒,应该先端在手中摇一摇,让酒的醇香慢慢溢出,然后小小抿一口……”夏茗却听出小姑娘口气里有揶揄暴发户的意味,担心康明禹借机发作,忙打断说:“做你的事吧,想怎么喝是我们的事。”小姑娘说声“对不起”,把一支剥好的雪茄双手捧给康明禹,划了长长的火柴点上。 康明禹没有在乎小姑娘笑话他土气,点着了雪茄向后一仰,口里喷出一股青烟,粗声粗气的说:“没有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土八路嘛。”见服务生又进来,招呼过来直接问:“你们这里,难道就没有年纪更小点的小姐?” 服务生瞥了一眼夏茗,躬身说:“没有了,我们所有的小姐,刚才这位女士都看过了。” 看保义也点上了一支雪茄,康明禹吩咐服务生和小姑娘出去。宽敞的包厢里只剩下三人,康明禹抽一口雪茄,回过头来问夏茗:“还有什么办法?” 夏茗沮丧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小惠留下的号码,今天在费总那里已经证实,确实是大西洋的号码。小惠的同学绝对不会骗我们,按说,一个县城的小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有大西洋的号码……” “你是说,小惠一定在大西洋?”见夏茗肯定的点头,康明禹接着说:“你不是说过,大西洋有卖处女的事吗?你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小惠就在这些姑娘里面。” 夏茗出去后,康明禹举起酒杯,对田保义说:“我估计,小惠绝对在这里。一会,你装着什么都不懂的,到处去转转。一旦有小惠的消息,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先把人给我带回来。”说完,举杯在保义的杯子上一碰,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保义起身要走时,康明禹示意他不要着急。叫了服务生进来,仔细询问了还有什么服务项目。服务生见夏茗不在,这才告诉说,三楼还有洗浴部。康明禹又问有没有处女,服务生已经被康明禹的冷酷弄的不知所措,赶紧点头说有。康明禹便眼神招呼一下田保义,对服务生说:“这样,你带我这位兄弟去见识见识。” @奇@夏茗回来后,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沮丧。康明禹此刻虽然急火攻心,却强自镇定着坐在沙发上巍然不动,犹如火山爆发前的沉寂。见康明禹如此神色,夏茗想劝说几句,想一想却又忍住了。心头就有些束手无策的困惑,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书@二人谁也没有话说,一对情人此刻陷入了沉默。时间在沉默中消失,沉默的仿佛没有了世界。夏茗不安的环视宽敞的包厢,只感觉包厢里一片寂静空旷,自己仿佛身处四顾无人的寂寥旷野。霎间,一阵心悸骤然弥漫全身。 @网@“砰”的一声,门被一脚揣开。吓的夏茗毛发倒束,猛地躲在了康明禹的怀里。待定下神放眼望去,就见保义从门里一把将小惠推了进来。回身劈里啪啦几下,接着听见有人倒地和撞在墙壁的闷响。待外面暂时没有了动静了,保义方才关上门,用后背顶着对康明禹说:“狗日的,小惠就是在三楼。” 康明禹在小惠进门的刹那,猛地推开夏茗,纵身跳过茶几,一把拉过小惠紧紧搂在怀中。小惠已经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清醒过来,发现面前是康明禹,叫了声“明禹哥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这时,包厢外面人声鼎沸,听得出对方愤怒不堪。已经有人在踢打包厢的门,试图要推门进来。但被田保义死死顶住,想要推开却难。康明禹已经明白保义是一路打杀过来的。见小惠没有什么外伤,此时也来不及多想,立即吩咐夏茗收拾东西。等夏茗慌慌张张收拾完毕,康明禹把夏茗和小惠拉到自己身后,和田保义交换一下眼神。保义点点头时,感觉到对方几人同时用力撞门时,哗地拉开了门。 随着对方几人赴倒在地,康明禹迅速把夏茗和小惠拽到保义和自己中间,一前一后保护着出了门。保义乍一出门,放眼四下一瞪,就威风凛凛的向前直直走去,面前一帮人在他眼中仿佛无物一般。康明禹防备着后面,随着保义向后退去。 那帮人显然已经吃过了保义的苦头,眼睁睁地看着田保义他们旁若无人的向外走去。快到楼梯口时,一个大堂经理样的男人吼道:“王八蛋,平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收拾不了他们,操家伙,给我往死里打。” 此话一出,先前节节后退的一帮人似乎立马来了精神,一时纷纷操起家伙,横在前面把四人紧紧围住。早先赴倒在包厢的几人,也不知在那里拿到了棍棒,慢慢地从后面围了上来。 康明禹和田保义虽然年轻,却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加上保义武艺高强,二人根本没有把这帮人放在眼里。顾及到夏茗和小惠的安全,康明禹本来不想大动干戈。但见这帮人不识好歹,遂斜咬了牙,脸上通红的一派狞狰恐怖,指了大堂经理对保义说:“去,把这个狗东西给抓过来。” 保义听到,回头示意一下康明禹注意防备后,陡然欺身直进,随手遮挡着兜头砸下的棍棒。看有一个靠近的,一把抓过来扔了出去,哗啦砸倒了几个。只听得一通乒乒乓乓的声音中,大堂经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保义小鸡一样抓了起来。顺手拎了一个不锈钢垃圾筒,返身疾速回来。 这一幕,惊得现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恍然如梦般愣在原地。康明禹接过保义递过的垃圾筒,喊一声“走”,四人随即向楼下迅速移动。大堂经理被田保义钳在怀里,口里却还不软,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被保义用力一夹,立时就没了声气。后面一帮人虽然紧紧跟随,可见到康明禹举了垃圾筒,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一时倒谁也不敢向前。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康明禹回头望去,心下不由吃了一惊。大厅里此刻已经聚满了人,看热闹的和打手混在一起。混乱嘈杂中,四人被团团包围。正焦急思考突围的办法时,大厅突然变得一片宁静。康明禹回头望去,只见那帮人中,走出一位大哥模样的人,在保义不远处站定。那人虽然脸色阴沉,口气倒不失冷静,对保义说:“朋友,放下我的兄弟,我让你走人。” “我放了他,你能让我走?”保义思索了许久,慢腾腾说:“你让开路,我们只要出去,我马上放了他。” “我从不和人讲条件,但我也是守信用的人。”那人口气冷的好似寒冰,声音中包含了巨大威胁说:“我再说一遍,你放了我兄弟,我让你走人。” “我也再说一遍,你让开路,我们只要出去,我马上放了他。”保义好似漫不经心,继续重复了对方话说:“我也是守信用的人。” 康明禹想到拖磨的时间越久越对自身不利,不耐烦地说:“保义,不和他罗嗦,把这个王八蛋丢出去,抓住那个王八蛋。看谁还敢动。” 保义其实早有这个想法,但从对方站立的架势看来,知道这家伙也是练过的。他一时还没有把握一击必中,因此还有些犹豫。那人也似乎看出了保义功底扎实,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康明禹话音未落,保义已经把大堂经理丢了过来,身子随即跟进,眨眼就到了面前。但这家伙身手极快,矮身躲过大堂经理,在保义手到面前的瞬间,泥鳅般从侧面溜开了。 保义一击不中,没等对方反应,借着砸倒的人让出的路,迅速回身拉了小惠向门口冲去,康明禹侧身推了夏茗紧紧跟上。冲到大门口,发现大门外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保义担心康明禹跟不上,只好又停下。 这样,四人被夹在狭小的门洞中间,一时进退不得。那帮人见四人已经被困,同时看出了康明禹这边是弱点,于是在那位大哥的指挥下,立即把酒瓶、木棒向康明禹这边纷纷投掷。康明禹要保护夏茗和小惠,挥舞垃圾筒左遮右挡时,免不了自己也挨了几下。酒瓶落在垃圾筒上破碎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夏茗和小惠连声尖叫。保义发现康明禹左支右绌,情势十分危急。说声“你到前面来”,立即和康明禹互相交换了位置。 乍一换位,保义就抡起垃圾筒冲向那位大哥。也不管夏茗和小惠的安全,在劈劈啪啪飞落的酒瓶木棒里,劈手上前再一次抓那位大哥,却又被对方踉跄闪身躲过了。只好顺手牵羊,抓了个喽罗返身回来。接着便一手抓了人,一手挥舞着垃圾筒,盾牌一样抵挡着四面飞来的袭击。 保义来去如风,出手凌厉而又狠毒,看得那位大哥目瞪口呆。他显然没有想到保义竟然如此神勇,一时不禁被怔住了。半晌明白过来,见又被抓了人质,只得挥手示意停止攻击。 双方陷入了暂时的对峙。保义借此功夫,把垃圾筒递给了康明禹。他自己卡住那个喽罗的脖子,气定神闲的对那位大哥说:“我要再出手,你绝对跑不了。你,信不信?”大哥没有吭声,脸色突然灰白的象一堵土墙。 这时候,换到前锋位置的康明禹,警惕防备着四周,心下考虑如何安全脱身。正焦急万分时,只见围在面前的人群呼啦向两边退去。眼睛随着让开的通道望去,看到一人急步走上前来,却正是满誉省城的香港老板――费总。 费总从让开人群中快步过来,在康明禹面前站住,面带惭愧的说:“康矿长,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康明禹久久凝视着费总,说:“费总,我知道你会来。你果然来了。” 费总一连声的说对不起,扫视着现场的一片狼迹,说道:“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接着关切的问:“没有受伤吧?” 康明禹不屑的哼了一声,拉过小惠口气生硬的说:“这是我的妹妹――我师傅的女儿。她在这里被关了一个月,我希望他们能给我个说法。” 费总只得好言抚慰,最后劝说:“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康明禹回身蔑视了一周,“哐”的扔下手中的垃圾筒,拉着小惠头也不回地走了。田保义立即松开手中的人质,也急忙拉了夏茗急忙跟了过去。 汽车暴怒的绝尘而去。后座上的康明禹轻轻握住小惠的手,似乎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大西洋的老板就是费总。” 第四十三章:商人的奸诈 四十三 费总其实是南方沿海人,真名叫费文耀。解放初期,他的父亲随国民党部队一起撤离大陆。由于受到父亲的影响,文革时期,二十多岁的费文耀被打成里通台湾的现行反革命,在监狱里一度差点被折磨致死。平反出狱后,费文耀买通蛇头,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偷渡到香港。十几年后,等原先的亲戚朋友再见到他时,他正出现在沿海某省举办的招商投资洽谈会上。此时的费文耀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香港投资代表团的一员。西装革履,踌躇满志的穿梭在一帮政府官员中间,举手投足之间游刃有余。 回到国内这些年,费文耀利用改革初期的价格双轨制,以及国内对香港人士的顶膜礼拜,专一经营金属类原材料。十几年下来,也是赚的盆满钵满。但随着国内进入市场体制,笼罩在香港身份上的那顶神秘光环也悄然而逝,费文耀的生意也随之一蹶不振,进入了持续的亏损状态。正当他为了转变经营绞尽脑汁时,史可平打发康明禹来到省城,把一个关于北子口开发的宏伟蓝图展示在他面前。 这副蓝图描绘的壮丽前景,止不住让费文耀怦然心动。一时竟放下香港大老板的架子,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康明禹忙前忙后,倾心张罗起生活起居来。所以,康明禹主动提出去大西洋,他还认为这是巴结康明禹的一个绝好机会。 费文耀知道,在即将来临的二十一世纪,谁拥有了资源,谁就拥有了市场的发言权。但在中国,拥有资源的恰恰是史可平这样一类不在乎利润的国有资本家。作为一个商人,只有掌握这些决定资源分配的国企官员,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屹立不倒。可是,象史可平这样掌握十数亿国有资产的国企官员,本来气势十足,一般的吃喝玩乐根本打动不了他们的心。要获得这些人的赏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一旦被他们认可,当你是朋友了,即使在原则面前他们也不会过分坚持。康明禹是史可平极为赏识的青年才俊。史可平委派康明禹来商讨北子口的开发事宜,本身说明史可平是拿费文耀当朋友的。 但商人的思维不是单一的。两年前,费文耀借口有一笔生意资金紧张,张口向史可平借款一千万,史可平想也没想就随口答应了。后来那笔生意亏损,只归还了两百万,就再没有下文了。史可平对剩下的八百万巨款从不提起,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借款的事。这倒弄得费文耀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么三拖两拖,连费文耀自己都不想再提起还有八百万的巨额债务,心中已经不打算再还这笔巨款了。 所以几天前,当史可平提出联手开发北子口时,费文耀第一感觉就是:史可平开发北子口是假,想法拿回这笔巨款才是真的。口里虽然哼哼哈哈应付着,实际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私下里还想:你史可平说什么都行,要把钱拿回去却万万不行。这社会,讨债的是孙子,欠债的才是爷。 可是,等康明禹把北子口的光辉前景向他详细描绘后,费文耀眼前豁然一片星光灿烂。他这才相信,史可平可能是真心要联手开发北子口,心中一度还认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没有立即答应康明禹,他还要再看看这其中有没有猫腻。说不定史可平利用北子口的开发,已经给自己下了套。 在费文耀沉浸在对未来的一片憧憬,又顾虑史可平有什么埋伏时,康明禹已经在大西洋雷霆震怒,大打出手中横冲直撞,把大西洋闹的天翻地覆。接到电话,已经准备休息的费文耀重新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赶到大西洋。他躲在远处观察了一会。隔着玻璃,他亲眼看见康明禹和田保义往返冲杀,来去有如无人之境。担心再下去把事情闹大了,公安部门一旦介入,不光暴露了自己是大西洋老板的身份,作为政协委员,面向社会也不好交代。 等康明禹他们一走,费文耀立即把几个管事的叫在一起,秘密一番问话,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小惠的邻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在大西洋打工期间表现很好,人看起来也极其仗义。这小子借了大西洋一位大哥的一万元钱,说好五厘的利息。可时间过去了两个月,一万本金加上利息,已经变成两万元了。找他要钱时,人已经没有踪影了。大哥一气之下,带了一帮兄弟找到家中,把这小子直接拎上车就回了省城。白天,关在房间严刑拷打,晚上,用绳索捆了半吊在河水里浸泡,动不动拿了刀子吓唬,要割断绳子让这小子去喂鱼。几次三番,把这小子吓得魂飞魄散。至此,也知道了大哥的厉害,放出来好不容易凑了一万还给大哥。大可哥把去这小子家的一趟费用和弟兄们的工资一加起来,又多了一万。 这小子一见大哥就心惊胆战,知道也跑不了。无奈之下,答应让他妹妹在大西洋打工替他还帐。原来说好他妹妹是来做小姐的,可这小丫头一听要陪客人喝酒睡觉,就又撕又咬的根本近不了身。他们也感觉上了这小子的当,只好安排小丫头在洗浴部打杂。管的是严了点,不过也没有怎么为难这小丫头。没想到,被那个傻大个进来看见,一把拉起来就往外闯。有个兄弟去阻拦时,这家伙把一支抽的正红的雪茄,猛的就戳在了人家脸上…… 费文耀耐心听完,冷笑一声,怒冲冲说:“没怎么为难?就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狗人,会不为难人家小姑娘?我会相信?”几人忙赌咒发誓说真的没有。 费文耀觉得这事必须对康明禹有个说法。世间的事情真是太离奇了。康明禹刚和自己探讨了联手合作的意向,一转眼,人家的妹妹原来是禁锢在他的人手中,而且时间长达一月有余。康明禹如果知道自己是大西洋的幕后老板,从那个角度讲,都绝对不会和自己合作任何事情。那么,联手开发北子口的事情将要泡汤。不过,利用康明禹的态度倒可以证明,史可平是不是拿北子口给自己下套。他最担心的是,等自己把钱还上了,北子口却成了子虚乌有的事。 想到这里,费文耀决定马上去探望康明禹。当着康明禹的面,他将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大西洋的老板,然后试探北子口是否还有联手的可能。如果康明禹断然拒绝,说明他没有秉承史可平的意思――假装合作其实让自己还款。如果康明禹还打算继续商讨,那就证明,北子口的开发是史可平设下的一个陷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蒙骗自己把八百万巨款还了。 进了宾馆房间,费文耀发现夏茗和田保义都在。康明禹正小心和小惠说着什么,对他进门看都不看一眼。费文耀觉得尴尬,只好悻悻招呼道:“康矿长,我给你道歉来了。”费文耀也真放的下架子,见半天没有反应,又说了一遍。 良久,康明禹才缓慢抬起头来,翻了翻眼皮,傲慢的声音仿佛远处传来:“道什么歉呀?”说罢,连个座也不让。看起来松松垮垮,却用不屑一顾神情藐视费文耀。 康明禹的眼神让费文耀极度不舒服。他也是呼风唤雨手面极大的人,在这样乳臭未干的小辈面前,尽管一味的低三下四,却被爱理不理,一时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为了弄清北子口的底细,费文耀还是强忍住了,拉过身后那位说:“我把人给你带来了,要杀要剐,你看着办。” “吆呵,这位呀。”康明禹一脸讥诮,觑眼瞄着那位曾经在大西洋指挥了人马,依仗人多势众对他们围追堵截的大哥。鄙夷万分地说:“这是那位呀?不是很威风么?连我们田大侠都两次失手,我们失敬的很了。” “他叫范力,你妹妹的事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把他交给你,你怎么处置都可以。”费文耀把范力向前推一把,神态中也有了气愤。心一横说:“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大西洋的老板。发生这样的事,我也难辞其咎。你连我也一并处置吧。”说着,在范力腿上踏了一脚,范力就顺势跪了下去。 “哈哈哈……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大西洋的老板。”康明禹仰天一阵大笑,笑完恢复了蔑视的神情,头摇的象拨浪鼓,偏着头盯了费文耀说:“费总,你以为下个跪就完了?”说着,暴怒的吼道:“我不要他下什么跪,道什么鬼歉。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费总身上,是不是一个道歉就可以了事。如果是你费总的妹妹,或者你的女儿呢?啊?” 费文耀显然没有想到康明禹震怒如此,从进门就神态倨傲的让人难以忍受,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他心下已经打算不再试探下去,也就提高了声音:“康矿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想,你给我个说法。”康明禹一字一句说。然后指着范力,吩咐田保义:“保义,把他拉起来。送客。我们不需要下跪和道歉。” 田保义从范力进门的霎间,就已经盯上这个能逃脱自己两次攻击的家伙。内心早就想再一次出手,也好试一试这家伙的深浅。听康明禹发话,立即过去假意搀扶,手上却用了八成的力气。那范力也从田保义眼中看出了不怀好意,全身早已绷的紧紧的,嘴里却说:“康矿长,事情是我惹起的,要杀要剐随你。这事和费总没有关系,请你不要侮辱费总。费……总……”口里说着,已经感觉到田保义下手极重。 田保义两手抓了范力肩胛骨,用力一提时,才知道这家伙果然硬实。遂继续发力,双手把十成的力气扣了秉风穴,猛的一提。范力果然闷哼一声,全身涨的通红,随保义的手就站了起来。 夏茗这次陪同康明禹寻找小惠,可她更大的责任是帮助康明禹商讨北子口的开发。见局面已经闹僵,他担心再这么僵持下去,事情一旦办砸,免不了史可平会怪罪自己。看那个范力已经被田保义整治的站也站不稳,上前对费文耀说:“费总,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我们下来慢慢说。这事,也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得了的。”夏茗语气里其实满是责备,却不过分流露:“再说,你也是明白人,现在是道歉的时候吗?” 夏茗的话软中带硬,让费文耀竟无言以对。他此刻才明白,怪不得史可平能一直屹立不倒。见一见他手下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人物,就一切都明白了。想到自己闯荡半生,经历多少暴风骤雨,却被几个小辈捉弄的手足无措,不由叹了一口气。但费文耀毕竟是费文耀,点点头犹豫了许久,还是把他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话问出了口:“哪,北子口的事——我们是不是明天接着谈?” 夏茗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皱了皱眉头没有吭声。那知康明禹已经稍微平静的心情,又被这样一句话惹的激愤不已,恶狠狠大声说:“谈你个鬼去吧。你以为,我还会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吗?”口里随即不顾一切的胡说八道:“我就不明白,以史可平为人的清明,怎么就交了你这样的朋友。史可平简直就是德行不检,交友不慎……” 夏茗担心康明禹气急败坏口无遮拦,更加说出史可平的什么不是,赶紧示意费文耀回去。费文耀也怕这家伙乱骂一气,自己的老脸更加下不了台,也就立即转身出来。 出了门,费文耀长吁一口气。他终于摸清楚,北子口开发是真实的,史可平并没有设什么陷阱。乘电梯下楼时,费文耀一会冷笑一会沉思,哼了一声后,脸上竟然有了自我陶醉的笑容。旁边范力已经站不住了,靠在墙壁上问:“费总,这王八蛋这么侮辱你,已经不和你做生意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费文耀见这个平时自我吹嘘的家伙,被人家一下子就搞成这样,不禁气恼的说:“闭嘴,你个废物。平时总吹你打遍天下无敌手,被人家一把就搞成这样,还有脸说话。”骂过,他脑子里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康明禹已经决心不和自己合作,那就只有两条路选择:要么是叫史可平踢掉康明禹,换个人和自己合作;要么叫史可平强行压制康明禹和自己合作。 不管怎么说,北子口,他决不放手。至于史可平,他感觉比康明禹好对付多了。 第四十四:局势逆转 四十四 夏茗此次一同来省城除了帮助康明禹寻找小惠,并且要为小惠上大学的事操心外,最重要的就是参与北子口合作的商讨。这么重大的合作项目被康明禹一口否决,夏茗感觉事态严重。好容易等到天亮,夏茗立即给史可平去了电话,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向史可平做了汇报。那知史可平安静的听完,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夏茗一时摸不清头脑,只好来到康明禹的房间。 由于小惠平安找到,经过一夜休息后,康明禹看起来精神焕发,心情十分不错。见夏茗进来,戏谑的开起玩笑:“怎么,小报告打完了?” 夏茗白了一眼坐下,把和史可平通话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心思重重的问:“你闯的祸,你说怎么办?”康明禹毫不在意的挥手说:“怎么办,按计划办呗。你联系你的老师,让他们帮忙解决小惠上大学的事。” 小惠在大西洋关了一个月,被救出来后非常想念母亲。两人商量让保义先送小惠回去,让小惠见过母亲后,过几天入学手续办好了再送回来上学。 小惠和保义出发后,夏茗便马步停蹄的奔波于母校和饭店之间,走马灯一般请客送礼。在给学校交了五万元赞助后,小惠的大学入学通知书终于拿到了手。康明禹对夏茗连日的忙碌操劳很是感动,佩服夏茗办事干练之余,毫不吝啬的把温柔体贴向夏茗殷勤奉献。于是,在没有别人打扰的情形下,似乎脱离了世间的藩篱桎梏。相互含情脉脉的注视中,夏茗渴望的眼神让康明禹亢奋不已。二人轻轻的把嘴唇贴在一起,拥抱着抚摸对方,不知不觉中,都把对方脱的一丝不挂。双唇交织着慢慢移到床上,夏茗一连声的呻吟里,两具滚烫的躯体散发着火热的激情,荡漾在一片温柔乡里,从这一房间换到另一房间…… 这期间,尽管费文耀还亲自上门拜访过几回,想要继续就北子口的合作商谈下去,都被康明禹断然拒绝了。转眼到了开学日期,小惠和保义返回了省城,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史可平竟然一同来了。 自从和费文耀闹翻后,康明禹迁怒史可平交往了费文耀这样的无耻朋友,虽然北子口的合作被他否决,他也没有向史可平汇报和沟通。如今史可平乍一出现在面前,康明禹方才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看着史 (: ) 焚烧灵魂 第 17 部分阅读 怀鱿衷诿媲埃得饔矸讲鸥芯踝约鹤龅挠行┕帧?醋攀房善酱尤莶黄鹊谋砬椋约貉劾锞拖扔辛遂话驳纳裆?br /> 史可平倒没有想像中的暴跳如雷,只吩咐大家一起到外面吃饭。等到了酒楼,康明禹脑袋一下就大了。站在酒楼门口笑容可掬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费文耀。康明禹眼里立时就冒出了火,扭头就要离开,被史可平喝住了。只好乖乖的回到桌上,拉长了脸一声不吭。 酒桌上的史可平和费文耀称兄道弟,弓酬交错,康明禹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了破坏他们的友好气氛,他故意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杯盘碟碗碰的咣咣当当,把个汤汤水水淋的到处都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的四面开花,随手抓起餐巾揩了鼻涕后,还装模做样的在餐桌上到处乱擦。大家恶心的直皱眉头,满桌人都看不惯康明禹的故意捣乱,但史可平不吭气,谁也不好开口阻止。费文耀本想在饭桌上利用史可平来压制康明禹,逼迫康明禹继续和自己联手北子口的合作。没想到史可平对康明禹的恶作剧竟然视而不见,坦然自若的坐在上首无动于衷。 费文耀一顿饭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就这样被康明禹搅和了。出门告辞,康明禹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带了小惠和田保义扬长而去,留下其他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见史可平被费文耀留下了,夏茗估计他们有事商量,只好上了康明禹的车一道回去。 一上楼,夏茗便怒气冲冲的独自回了房间。康明禹没有理会生气的夏茗,拉了小惠的手,问了些师娘的近况,叮嘱了些小惠要努力学习提高警惕的些话。等送小惠到房间休息时,见夏茗拿被子包了头还在生闷气。康明禹上去摇了摇,夏茗一动也不动,他只好借故说:“我们到史总房间吧,看史总晚上回来有什么安排。”夏茗磨蹭半天,极不情愿的起来随康明禹出来。 到了史可平房间,夏茗脸上冷如冰霜,坐在那里双眼望着电视,对一旁的康明禹仿佛视而不见。知道夏茗在为他晚饭时的表现生气,康明禹只得讪讪过去,嬉皮笑脸的没话找话,问:“生我气了?”说着把手搭在了夏茗肩膀。 “滚开。”夏茗推开康明禹的手臂,扭身转了过去,把个后背留给了康明禹。 康明禹又用双手去扳夏茗肩膀,夏茗一把打开康明禹的手,回转身子柳眉倒竖,一声大喝“干什么?” 康明禹没有留意,被这一声大喝吓的不觉浑身一颤,半天回过神来,悻悻的说:“不就是戏弄了个费文耀吗,你用的着生这么大气?再说,史总都没有说什么,你倒先急了?” “这么说,我是多管闲事了?”夏茗怒冲冲的质问道:“你以为你是在戏弄费文耀?可我们都看到,你是和史总对着干。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么大的合作项目,被一句话就取消了。如今史总赶来帮你圆场,你还这样胡搅蛮缠。史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没那么严重。没有萝卜——席里就没菜了?只要项目好,有的是人投资。我当然知道,史总是想帮我把北子口的事情做成。”康明禹满脸的不屑一顾,口气忿忿的说:“我就不与费文耀这样的人渣合作。你看不出来?费文耀是想拿史总来压我,逼我和他继续合作?你也不想一想,如果是你被费文耀的人扣了一个月?我能和他合作吗?哼,现在被扣的是小惠,你就可以这么轻松的说?” “你难道忘了,北子口是你决心要开发的?”夏茗担心的是,史可平既然赶到省城,就是帮助康明禹挽回局面的。没想到康明禹不识好歹,不知道借坡下驴,竟当着那么多人,给史可平脸色看。北子口如果离开史可平的支持,肯定就泡汤了。但被这么一反驳,感觉康明禹也有道理。只好说:“你这样做,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你如果不想参与北子口的开发,你就继续这样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史可平从敞开的门里缓步进来,接口说道:“强扭的瓜不甜。夏茗,他既然不愿意,何必强人所难呢。” 二人只顾了说话,没有留意门口。此时见史可平进来,身后跟了一脸奸笑的费文耀,便立即站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史可平回身对送他的回来的费文耀说:“费总,已经送到了,你就先回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等费文耀点头哈腰的告辞,史可平也叫夏茗去休息。然后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垂手而立的康明禹,一句话也不说。 房间里寂静的令人发怵。在史可平阴森森的目光注视下,康明禹全身似乎爬满了毛毛虫,一时被看的浑身发毛。早先对史可平的畏惧一时弥漫了全身,硬着头皮说:“史总,我错了。” 史可平慢腾腾的点了一支烟,口里浓浓的喷出一股烟雾,淡淡的说:“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么。史可平德行不检,交友不慎呐。” 康明禹骂费文耀时,脱口而出也骂了史可平“德行不检,交友不慎”。没想到,费文耀这老小子,这么快就告诉史可平了。 “正义凛然,豪气干云。怒战大西洋,否决北子口。”史可平口气咄咄逼人,刻薄的挖苦道:“道德之楷模,青年之典范。啊,我史某人做人的榜样啊。” 这样针针见血的挖苦嘲讽,让康明禹无地自容,刹那间额头密密沁出一层汗来。嗫嚅半天,说:“史总,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史某人,已经被你不放在眼里了。”史可平拖长了尾音,带着些感叹继续无情的嘲讽道:“纵观天下,风流人物,就在我面前呀。真是,失敬的很呐。” 康明禹被这么一番反复的揉搓,不觉大汗淋漓,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小不忍则乱大谋。”感觉把这家伙驯服的差不多了,史可平换了庄重严肃的神情,冷冷的说:“我和费总谈好了。北子口,给你留22%的股份,资金由费总帮你出一部分。当然,你可以拒绝参与。你心中不是有一腔正义么。哼。” 康明禹本来被史可平讽刺嘲弄的手足无措,没想到最终却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但他内心依然不愿和费文耀合作,见史可平气消的差不多了,怯生生的问:“史总,北子口的项目这么好,我们不愁找不到投资,为什么非得和费文耀来合作呢?” “你以为,我就那么愿意和费文耀合作?”提到费文耀,史可平立即嗤之以鼻,满脸鄙视的说:“费文耀这个人,披着港商的外衣四处招摇撞骗,其实就是个人渣。我能不知道他的底细,又岂能执意和他合作?” 史可平一脸愤慨,长吁一口气说:“可我必须得和费文耀合作。说起来,也是不得已呐。” 康明禹不禁大吃一惊。史可平的无奈神态让他以为:史可平被费文耀抓住了什么把柄。 第四十五章:算计 四十五 康明禹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把史可平被豆乐了。扑哧一笑后,缓缓讲起一件事来。几年前,费文耀邀请市委张书记出国考察,并且一路陪同,把张书记照顾的无微不至。回国后,费文耀借口一笔生意资金紧张,请张书记帮忙解决。张书记知道费文耀在国外为自己花费不少,便打电话请史可平帮忙。史可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借给费文耀一千万。那知两年过去,张书记早已调离,费文耀所借款项却只还了200万,剩下的800万余款,不是借口资金紧张就是手头没钱,死皮赖脸的拖着不还。见费文耀已经不打算还这笔钱了,不得已,史可平只好拿北子口引诱费文耀投资。想等对方款项到帐后,先把矿业公司的借款扣下来。 听到这里,康明禹不觉如梦初醒。怪不得在自己要被迫卸去三号矿长时,史可平立刻提出让他去北子口;怪不得自己和费文耀刚一闹翻,史可平就迫不及待的亲自赶来圆场,原来,有这样一篇文章在里面呀。康明禹不觉倒吸一口冷气,不解的问:“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你呀,太过刚直。我担心过早告诉你,你如果一味的退让,岂不是弄巧成拙。说起来,有些事,坏事可以变好事。要不是小惠被扣,引起你坚决反对和费文耀合作。要不然,还真要费点心思才能让这个老狐狸上钩。”史可平呵呵一笑后,严肃了表情说:“今后既然独立了,就就要作好独立作战的打算。要记住,商场如战场呐。” 在费文耀面前,康明禹尽管装得极其不愿意。但在夏茗的反复劝说下,加上史可平的着力打压,以及费文耀所给出的优厚条件,康明禹不得不同意了和费文耀的合作。最后形成了史可平负责办理手续、费文耀负责资金、康明禹负责技术的分工。股份比例为:矿业公司占40%,费文耀占38%,康明禹占22%。出资比例为:矿业公司40%,费文耀50%,康明禹10%。北子口初期计划投资5000万,三方签订了《关于北子口的合作意向》书。为了掩人耳目,康明禹的股份,由费文耀在马来西亚注册的金润公司出资,然后授权康明禹全权负责。整个北子口开发,对外宣称投资三亿人民币。 康明禹既然参与了投资,并且出资比例为10%,他就必须拿出500万的自有资金。500万对康明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作为一个民工出身的聘任矿长,现在已经逼迫辞职,他从那里弄这样一笔巨款?但康明禹一点也不担心,他,有的是办法。这里暂且不说。 小惠顺利入学后,史可平带领康明禹和夏茗迅速回到了矿业公司。眼看三个月的停产整顿马上到期,史可平迫在眉睫的事,是把管理干部尽快确定下来。 两个月前,走马上任矿管委主任不久的吴征,发动了一场报复康明禹和史可平的干部选拔。妄图利用干部推荐,把康明禹清除出矿业公司,架空史可平,最终达到控制矿业公司的目的。康明禹知道消息后,为了不让史可平为难,打算主动移交三号矿的矿长职务。同时,他向史可平推荐由夏茗接任自己的矿长职务。没想到,没有后台靠山的李万长铤而走险,想要通过大面积的开采,证明自己有接任三号矿矿长的能力,结果引发了一场28人的特大事故。 康明禹从老家直赴三号矿,展开了事故抢险。在大家认为抢险救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吴征利用事故责任定性的机会,一口咬定本次事故属于管理责任事故,把史可平和康明禹推入四面楚歌的绝境。被逼急了的康明禹,愤然抖出了吴征担任矿长期间的一起瞒报事故。老天保佑,本次事故抢险成功,28人安全获救。可省安监局刘副局长却对以前瞒报的事故咬住不放,县委刘书记看不惯刘副局长的咄咄逼人,双方终于撕破了脸皮。结果吴征被夹在双方中间,最后逼迫辞职。史可平在刘书记和刘副局长之间,小心翼翼的脚踩两只船,基本落了个自保。 这些过程,夏茗知道的极为清楚。当初就是因为干部选拔,才引起这么许多的危机变故。如今,又是新的干部选拔,而且这回,自己还要力争夺取三号矿的矿长职务。虽然在康明禹的推荐下,史可平已经答应了自己出任三号矿的矿长,夏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不知道,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竞争着中,自己能否如愿以偿坐上三号矿矿长的宝座。 由于第一次干部推荐,人事部王经理在吴征的授意下,故意不把矿业公司许多干部纳入推荐行列,反过来却把矿管委的一帮人全部列入推荐名单。不光引起矿业公司一片口诛笔伐,史可平更对王经理如此行径极为恼怒。所以,史可平把这次干部推荐的任务,交给了王经理的死对头刘大炮负责。 刘大炮虽然是早期的工农兵大学生,不过这些年一直怀才不遇。快五十的人了,才是个正科级的一号矿矿长。在上一次干部推荐中,王经理就没有把他列入推荐名单。原因是年龄偏大,不符合跨世纪的干部标准。为此,他还和王经理在会议上公开骂娘,并且依仗资格老和吴征大吵大闹。要不是后来三号矿发生特大事故,干部推荐暂停下来,他说不定已经被选拔出局了。 这次接手了干部选拔的重任,刘大炮首先就把矛头对准了人事部王经理。在原先“矿管系统、工作两年以上的大学毕业干部”的基础上,专门针对王经理提出,新的干部推荐必须符合德才兼备的原则——干部“不光要有才,而且要有德”,并且德重于才。并且编了一段顺口溜的东西,叫“有德有才,提拔重用;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有才无德,限制使用;无才无德,根本不用。”所谓德的衡量标准,就是管理干部在矿业公司员工中的形象。通过全体员工公正、公平、公开的投票,你得先过了“德”的一关,才能进入第二轮“才”的竞争。王经理因为早先的作为已经犯了众怒,在第一轮关于“德”的投票中,自然就被刷了下来。 夏茗为了掩人耳目,第一轮投票时,她选择了竞争办公室主任的职务。等投票结果汇总出来,在四十多个通过“德”这一关的人中,发现与她一同竞争办公室主任的竟有五人之多。反过来,竞争三号矿矿长职务的,却只有王经理一人。王经理既然没有通过“德”的检验,三号矿的矿长职位就已经空缺,自己现在转而争取,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些天,关于三号矿的谣言满天乱飞。说什么三号矿挖到了龙王的水窖,龙王一生气就要让三号矿发生一次特大事故。象这样超大水量的矿,只有命理属土的人才能镇住。水来土壅,土克水嘛。康明禹之所以能够避开透水事故,还能够死里逃生,就是因为命理属土。夏茗的命理偏偏属火。一想到水克火,她就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竞争三号矿。犹豫之下,便给康明禹打了电话,想听听他的意思。 康明禹正在三号矿安排开工前的生产部署,听完后哈哈大笑,说:“你真笨,这是有人故意散布流言。年轻人不敢参与三号矿的竞争,是害怕发生事故,担心自己变成第二个李万长;年龄大些的和我共事多年,看我现在落魄,不想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所以没有出面竞争。没有竞争者,这对你是个好机会。你怕什么?放心大胆的去争取。三号矿有我在,你怕什么?” 不几天,果然传来夏茗出任三号矿矿长的消息。 晃眼已经是金秋十月,西部经济贸易洽谈会在省城召开。C县对外重点推出了北子口铅锌矿的开发项目。可行性报告早已由康明禹和周工准备齐全,合作项目是早先谈好了的。康明禹只不过陪同了史可平,在省城当着记者的面和费文耀共同签署了一个《合作协议》。随后迅即返回C县,把北子口的可行性报告连同签署的文件,以中外合资企业的名义上报县政府。县政府召集相关部门经过开会研究,上报县委刘书记签字通过。紧接着又上报市国土局(当时叫矿管局),经过环保局的环境评估又上报省国土资源厅审查…… 随着矿业集团的即将成立,矿业公司一分为采业公司、选业公司、冶炼公司以及劳动服务公司等。史可平自然升格为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行政级别也上升为副局级,开始掌管一个年产值30亿的矿业王国。刘大炮在干部选拔中工作出色,一跃成为矿业集团正县级的副总经理。 这一时期,康明禹忙的脚不沾地,带了王建喜陪了周工整日在野外勘探,经过两个月的千辛万苦,也把一条新的运输线路勘测设计出来,解除了制约北子口开发的瓶颈。接到了史可平邀请参加矿业集团成立典礼的电话后,康明禹立即丢开手头的事情,驱车来到了矿业公司。 一进会议室的门,发现集团的头头脑脑基本都在,便先拱手祝贺道:“恭贺各位荣升啊。在史总英明领导下,各位如今都是一方诸侯。矿业集团蒸蒸日上,各位精英独霸一方,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恭喜各位,贺喜各位。”说得众人哄堂大笑,康明禹这才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 刘大炮招呼康明禹坐了他旁边,递过一支中华烟,率先说:“你现在可了不起。不光是我们集团下属三号矿的工程师,还是我们北子口的合作方,马来西亚金润公司的首席代表。是我们应该祝贺你呀。”刘大炮如今是矿业集团的副总,地位仅次于史可平。众人连忙说是,纷纷附和着祝贺康明禹。 康明禹爽朗一笑,说:刘总就不要寒碜我了,我一个打工的,到那里还是个打工。什么马来西亚的金润,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那里就值得祝贺呢。那象你们,行政正县级、副地级的,比不了吆。”众人又是大笑。 史可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示意办公室的人说,说:“把我们开业庆典的请柬送给康总,明天,你将以马来西亚金润公司的首席代表,参加我们的庆典。” 康明禹接过请柬,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半晌明白了,史可平这是要把他推向商旅舞台的前沿。从此以后,自己也将成为独立自主的一方诸侯。听史可平已经称呼他为康总,不自然的笑了说:“史总,这,有些太突然了吧?” 史可平抿了一口茶,耷拉了眼皮说:“不突然。作为外资一方的代表,明天的庆典,你还得给我们讲几句捧场话呢。” 散会以后,两人回到史可平办公室,康明禹刚一坐定,史可平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感觉,我有些过早的把你推到了前台?” 康明禹“嗯”了一声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有独当一面的心理准备。就这样一下子站到前沿,心里面怎么就有些孤落落的感觉。史总,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鸟儿大了,就要放飞么。”史可平爽朗一笑,说道:“自立是迟早的事,与其说迟,还不如早点让你自立。” “我这个人太过于冲动,怕应付不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康明禹略带忧心的说:“就拿上次在省城,为了小惠的事我和费文耀闹翻,差点就坏了你的大事呢。” “费文耀这个人,典型的一个不良奸商。也多亏了你当时极力反对,要不然,这混蛋还真就识破了我的圈套。”史可平极其鄙视地说,接着问道:“哎,他的第一笔款到了没有?” 康明禹回答:“到了一千万。” “好。”史可平一拍大腿,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说:“这一千万里,扣出八百万,算是矿业公司给北子口的第一笔款。” “好啊,这样一来,费文耀北子口的投资,只不过到帐200万。”想到能报复费文耀,康明禹不禁兴奋的说。 “你催他再打八百万过来。对了,费文耀明天也来参加典礼。你们见面时,你要逼他尽快打款。”史可平撇起嘴角,鄙夷的说道:“费文耀昨天还和我通电话,说要给你两部车。两部免税车也就七八十万,要顶150万的投资,哼,他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不过我答应了。” “我现在急需的并不是车呀。”康明禹听见史可平已经答应,不禁惊讶的问:“万事开头,用钱的地方这么多,为什么要先拿150万去买两台车呢?况且……” “这我岂能不知道。但对付费闻耀这样的人,你要叫他出血,就得一刀一刀来。”见康明禹听的糊涂,史可平解释道:“现在既然反过来了,他有二百万捏在我们手中,再加上两部车,我看他是继续投资呢,还是退出合作?你明天把车接手后,就和他摊牌。给他限定十天之内,他的第一笔投资款如果到不了帐,我们就取消他的投资资格。并且,并且认定是他违约。” 康明禹极其不齿费文耀的为人,非常赞成如此整治费文耀。可他却担心关键时刻费文耀真的退出,遂问:“如果费文耀真的退出投资呢?” “不怕,项目好,有的是人投资。他退出了更好,除非他不要这200万和两部车了。”史可平吸了一口烟,嘴里长长的吐出一股烟雾,说:“他要不退出,那就等我给他念紧箍咒吧。” 果然,一场规模宏大的矿业集团成立庆典之后,康明禹挑剔的接手了费文耀送来的两部车,然后邀请了史可平和费文耀,把自己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详细做了汇报。费文耀起初还听的兴高采烈,不住的笑着夸赞康明禹工作效率。这时,康明禹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说:“费总,按协议,你的第一笔出资应该是一千万,可我现在只收到了你200万,你得抓紧再打800万过来呀。” 费文耀刹那间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一时笑不出来了。半晌疑惑不解的问:“我的一千万不是已经到帐了吗,你怎么说只有200万呢?” “哦,费总,是这样的。”康明禹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前段时间矿业集团成立,进行了一次财务审计,你打过来的一千万,其中800万,被财务部门扣还了你原来的借款。所以,你实际到帐的,也只有200万。” “啪”,费文耀一拍桌子,好似被马蜂蛰了屁股,腾的站起怒问:“你为什么不和我通气,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私自做主了?” “费总,你这是给谁发火?”康明禹陡的脸一沉,语气不耐烦的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真以为:欠债的是爷,讨债的是孙子?我劝你,还是尽快把其余的800万打过来。”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费文耀暴跳如雷,挥舞着双手吼道:“我就是冲你发火,你能怎么样?” “哈哈哈”康明禹一阵大笑后,冷冰冰的说:“冲我发火没关系,你随便。但十天之内,你的800万如果不到帐,我将视为你违约,取消你投资北子口的资格。”说完,拂袖而去。 “那好,你把剩余的款给我打回去。”费文耀声音低了下来,气冲冲的说:“北子口,我不干了。” “可以,你要退出也可以,但必须承担由此造成的损失。”康明禹已经走到门口,停下来回头说道:“在此之前,想原款退回,不可能。”语罢,扬长而去。 第四十六章:空手道 四十六 费文耀到底没有退出北子口的合作,在被史可平和康明禹一番玩弄后,郁郁寡欢离开C县黯然回了省城。而三方关于北子口第一笔资金到位后,大家必须共同验资的约定,一时让康明禹的资金问题变得紧迫。不要说二百万的巨款,就康明禹现时的能力,要他个人拿出二十万都有困难。康明禹此时资金来路除了三号矿,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可夏茗刚担任三号矿矿长不久,康明禹还不想一下子给夏茗太大的压力,所以也没有向夏茗提起。 就在康明禹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浙江人找上门来,想要承包北子口的工程施工。浙江人叫许大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找康明禹了。北子口的工程,康明禹本想留给王建喜和王建国兄弟,因此前两次都没有答应许大旺。这一次,见许大旺又找来了,康明禹本来一心想拒绝他,就随口提出,如果许大旺愿意帮他垫资,他可以考虑把一部分工程交给他来干。那知道,许大旺问了具体的垫资数目后,想也不想便痛快的答应了。 于是双方形成一份私下协议:整个北子口的工程由许大旺承包,康明禹私下占有工程利润的20%。具体施工划分为采矿工程和运输工程。运输工程交给许大旺全部负责;采矿工程由许大旺提供设备,扣除基本利润后,巷道工程和采矿工程分包给王建喜兄弟。许大旺先期垫付的200万资金,等康明禹验资过后,在购买设备时由康明禹反过来付给许大旺。 费文耀被一番折磨,也不敢掉以轻心,第十天竟然亲自带了八百万的汇票赶到C县。康明禹早将一切告诉了史可平。所以三方验资过后,康明禹还当着史可平和费文耀的面,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和许大旺签订了《施工承包合同》。费文耀尽管满腹狐疑,却判断康明禹的资金有可能是史可平帮助解决的,也就没有说什么。当然,他也就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道道。 就这样,康明禹通过一系列的空手道,解决了困扰他的资金问题。 资金到位,北子口进入了紧张的筹建阶段。康明禹协同许大旺购买设备,组织施工队伍,又要抽时间给相关部门的领导提前拜年。弓酬交错礼尚往来之间,每日不停奔忙于县城和一号平地之间。眼看已到年关,这才丢下北子口的一摊事情,匆忙赶回了三号矿。 夏茗虽然不怎么懂得矿山管理,但有康明禹安排的一帮人尽心帮助,三号矿一体事务仍然按照康明禹的管理模式进行生产,倒也平安无事乐得逍遥。只是康明禹忙于北子口的前期准备工作,二人见面相聚的机会并不很多,引得夏茗无所事事又寂寞难捱。夜里困在三号矿的卧室里辗转反侧,私下忍不住暗骂康明禹无情无意,为了事业抛下她不管不顾。夏茗此刻见康明禹风尘仆仆的回来,心中虽然很是高兴,但已经是矿长的她,也不好当着下属的面对康明禹撒娇使气,只装模做样的关心问候了几句,便进入了三号矿春节工作部署的议题。 召集所有管理人员,康明禹也装模做样的请示夏茗后,开始部署工作安排。这些对他来说驾轻就熟,首先是安全防范措施,包括防火,防盗,防事故等;其次是节日期间的生产安排,包括人员定岗,责任到人,车辆管理,应急联系方式等;最后是节日的生活安排,主要是留矿人员的工资补贴,伙食补贴,食堂会餐,节日娱乐,医疗保障等。康明禹滔滔不绝讲了个把小时,夏茗最后总结讲话,象征性说了几句关怀鼓励的话。晚饭通知了所有矿工,大家一起到食堂聚餐。矿工们多少日子不见康明禹,不由得激动亢奋,纷纷过来敬酒。康明禹和矿工们又是一番鼓励加勉励,关怀加照顾的互相问候,其乐融融又一派热闹和熙。 康明禹连日来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加上又多喝了几杯,被田保义扶回房间后,便一头载到床上呼呼睡去。睡梦里,康明禹恍然感觉自己睡在三号矿的井口,正在指挥三号矿28人的特大矿难抢险。漫天乌云低垂,依稀有一滴雨点滴在了脸上,脑子里立即反应出,关键时刻暴风雨的突然降临了。康明禹猛的一个惊厥,忽的坐起,口里兀自大喊:“快,下雨了……”睁开眼睛四下一眺,卧室里除了夏茗坐在自己的床前,并没有其他人。方知自己是在做梦,不由自失的一笑。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滴,就看见了夏茗满脸的泪水。一时明白,落在自己脸上的雨滴,原来是夏茗的眼泪。怔怔望了半晌,康明禹诧异的问:“你哭了,为什么哭了?” 夏茗被这样一问,一下扑进康明禹怀里,益发哭的更加厉害。只不过怕别人听见,而压低了声音猛烈抽泣。康明禹轻轻拍了夏茗后背,目光瞄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知道,夏茗在床头陪了自己半夜。但他不明白夏茗为什么要哭,只得温声温语的安慰。许久,夏茗抬起起头,眼泪汪汪的问康明禹:“要过年了,你能不能不回家,留下来陪我?”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康明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了不做声。见康明禹为难的半天不说话,夏茗摸干眼泪,苦涩的笑了说:“你不要为难,我也不是非要把你留下。只不过想起你就要回家,不知怎么的,就伤心的想哭。” 康明禹知道,自己除了回家没有另外的选择。但夏茗这番深情既感动着他的内心,却又摧残着他的内心,让他无言以对。久久才低声说:“对不起,茗茗。我……过年了,我必须得回家。” 夏茗此时恢复了神态,见康明禹如此作难,双手捧了康明禹的脸,温柔的说:“好了,我不为难你了。”倏而,声音小小的问:“我陪了你半夜,让我在你的床上躺一会,好不好?” 康明禹点点头,夏茗便顺势躺在了床上。康明禹也随之躺下,伸出胳膊让夏茗枕了,另一只手把夏茗紧紧搂在怀中。温情脉脉中,呼吸渐次急促起来。 康明禹和夏茗激情缠绵了半晚,二人虽然疲惫,却都早早起床。早饭后,和大家依依告别,一同坐车回了县城。康明禹匆匆忙忙的拜会了周工,然后又和周工一起去给师娘拜年。参加了矿业集团的年终总结会后,和集团其他领导互赠了礼品,这才带了烟酒来到史可平的家中。史可平客气几句,收了康明禹的烟酒后,反过来,又叫司机给康明禹车上装了别人送他的烟酒。在史可平的坚持下,康明禹的车换成了费文耀送来的丰田沙漠王子,另一辆奥迪V6的钥匙康明禹交给了史可平。晚饭是和集团一帮领导吃的,康明禹没有敢多喝酒。饭后,又给县委和县政府的头头脑脑分别拜年。 回到宾馆时,已经午夜十二点多了,房间里还有几人在等他。原来是许大旺和王建喜、王建国兄弟。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万长的母亲也在,正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康明禹猜想他们知道自己明天回家过年,是以赶来送行,客气的打过了招呼。许大旺浙江人,出手大气,送来了两箱五粮液和十条中华烟;王建喜和王建国是两箱本地的龙湾老窖,两条中华烟。康明禹皱了眉头,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车上已经全部是烟酒,你们拿回去、拿回去自己喝自己抽。推让一番,不得已收了,又给了建国兄弟每人两条烟两瓶酒。许大旺却是死活不收,带了建国兄弟告辞走了。 三人走后,李万长母亲拿出几包木耳香菇,说:“我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这点土特产,你不要嫌弃了。”说完默默的放下,转身就要走时,被康明禹叫住了。 李万长因为三号矿的事故,已经被矿业集团开除。从看守所释放后,康明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此刻见李万长母亲欲言又止,康明禹关切的问:“阿姨,你有事吧?万长现在怎么样?” 一句话,问的万长母亲几乎落泪,却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康明禹能够想像得出李万长的境况,也不多问,说:“年过完了,叫他到我这里吧。北子口现在刚开始,我确实需要帮手。” 万长母亲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泣不成声的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那里。从里面出来后,他说要去打工挣钱。可已经几个月了,我没有他的一点消息。”说着呜呜哭泣。 康明禹能理解这份担忧。是啊,过年了,大家都回家团聚。作为单亲母亲,儿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在刚过去的一场人生变故中差点丢命,如今脱身后却没有消息,不能不让这样的母亲伤感担忧。 康明禹叹口气,安慰了几句,说道:“年过完,有他的消息,你让他到我这里吧。” 第四十七章:背叛者 四十七:背叛者 康明禹回到泾县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二十九就是大年的三十,所以他在县城没有过多停留。尽管田方和媛媛已经在等他,三人只不过匆匆见了一面,康明禹给田方和媛媛每人丢下两条烟两瓶酒后,大大方方坐了他的沙漠王子回家了。如今,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已经没有早先打工时的过多顾虑了。坐着这样的高档越野车,当然可以风光无限的回家过年了。 从C县到回家的路上,过年的氛围扑面而来。但乡下的过年的气氛是城里所比不了的,只要家家把对联和门神一贴,把红红的灯笼一挂,再有几声零星的爆竹,还有孩子们前后奔跑时欢快的笑声,立刻将年味烘托的气氛十足。人们不一定吃好的穿好的,脸上就已经挂起对来年充满希望的欢乐笑容。一到家,康明禹暂时放下大脑中的所有事情,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辞旧迎新的新年团圆中。 人的境遇相差真是太大了。当康明禹的事业如火如荼展开后,乘坐着沙漠王子风光无限的回家过年时,李万长正经历着他一生最为无奈的低谷。 李万长从看守所出来后,回家和母亲抱头大哭一场,几天后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打工之路。在省城,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比登天还难。他只好在一家装潢公司给人家砸墙,干了一段时间,又到一家建筑工地去当小工。一个月之后,发现包工头不发工钱,只得又回到了装潢公司。看到装潢公司管理混乱,浪费严重,李万长就想帮助老板提升管理水平,便时不时的给老板提出一些合理化建议。装潢公司老板没有多少文化,还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对于李万长提的合理化建议不但置之不理,逼急了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李万长一个正牌大学生被一个没有念过几天书的小老板整日呼来唤去,动不动训的灰头土脸,使他深刻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痛苦,内心虽然怨气冲天,却又不敢轻易发作。他明白,尽管偌大的省城,但他现在离开这个装潢公司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这样无奈的痛苦,让他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几乎陷入了绝望。 过年了,这是李万长第一次没有和母亲团圆的新年。当新年的钟声响彻大地时,在一派辞旧迎新的喜庆爆竹声里,李万长正蜷缩在一家将要开工的毛坯房里承受着身心的煎熬。孤独寂寞和茫然无助让他感觉寒彻心髓,想起唯一的亲人——母亲,更让他无比牵挂而黯然伤神。然而,又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那就是必须寻找机会,通过个人奋斗最终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幸福的日子。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忍受孤独和寂寞,忍受歧视和侮辱,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一切。 这个时候,李万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来临了。新年的钟声铿锵响起时,离婚后的李芳也是一个人在孤独的迎接新年。她在自家楼下放了一串鞭炮后,为了图个吉利,她打车来到新买的房子,打算在新房子里也放一串鞭炮。开门后,她一眼就看见蜷缩在角落的李万长。面对这个斯文帅气的男孩子,还有那双忧郁孤独而又无助的眼睛,同病相怜的李芳心里不由的咯噔一震。不由分说,热情豪爽的李芳随即邀请李万长去她家过年。 李芳今年三十二岁,她丈夫在国外留学,他们刚离婚不久。这个新年,她也是一个人在孤独的辞旧迎新。李芳不光煮了饺子,还打开了一瓶白酒,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互相恭祝新年。面对这样成熟娇美而又让人信赖的少妇,李万长感动的两眼泪花。几杯酒下去后,吃着香喷喷的饺子,李万长索性把自己的经历向李芳一一道来。说到那些艰难困苦的抢险救灾以及看守所里发生人生变故,听的李芳泪流满面。看李万长哽咽的泣不成声,性格外向的李芳不觉就把李万长的头抱在怀里。二人内心的酸甜苦辣一时涌上心头,引得李万长把头埋在李芳怀中,紧紧抱住李芳呜呜哭泣。 这一夜,半醉半醒的李万长留在了李芳的家里,两个人很自然的睡在了一起。 在床上,李芳用母亲般的博爱把李万长搂在胸前,口里娓娓说着宽心安慰的话语,一只手温柔的在李万长的后背上轻轻拍打抚摸。身心交瘁的李万长闻着李芳诱人的乳香,恍惚回到了久违了的母亲怀抱,手就自然的伸出来,在李芳丰满结实的乳房上来回摩挲。 李芳是曾经经历过爱的女人,而李万长还是对此没有任何体验的青涩苹果。起初,二人只是依偎着相互安慰,内心都没有要超越雷池的想法。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李芳很久以来缺少男人的爱抚。李芳乍然在李万长的抚摸之下,一时竟然浑身颤抖,不由自主的就把李万长紧紧的抱住了不放。同时本能的把手就移向了李万长的下身,猛的一把攥住不放。李万长感觉脑袋里轰隆一阵爆响,也是本能的翻身趴了上去,被欲望烧红了的双眼看着醉态迷人的李芳,没头没脑的乱拱一气。李芳这才知道李万长是第一次,内心激情一时汹涌澎湃,立马飞速褪去了衣服,伸开双腿,一手引导着李万长慢慢进入亢奋的深渊。李万长猛然进入一个温热润滑的美妙境界,口里“啊”大叫一声,全身犹如点击一般剧烈颤抖,感觉身体里仿佛江河滔滔一泄千里…… 新年来临的第一个夜晚,李万长在李芳成熟妖娆的风韵胴体上,笨拙的迈出了他初涉人道的人生?(: ) 焚烧灵魂 第 18 部分阅读 弦恍骨Ю铩?br /> 新年来临的第一个夜晚,李万长在李芳成熟妖娆的风韵胴体上,笨拙的迈出了他初涉人道的人生一步。事情结束后,李万长点了一支烟,在袅袅的烟雾里,他呆呆的坐在床上,眼里不觉潸然泪下。 他不明白,自己努力保持了二十四年的童贞,在他二十五岁来临第一个夜晚,就这么轻易的失去了。 康明禹再次见到李万长的时候,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四月了。那时候,北子口的工程已全面铺开,这是他最为忙碌也最需要帮手的时候。说来也巧,康明禹和许大旺在省城采购材料,闲暇无聊逛街时,就那么无意间在大街上碰见了也在逛街的李万长和李芳。 李万长最先看见了神采飞扬的康明禹,在他拉了李芳刚要躲避时,茫茫人海中,康明禹一眼眺见了他。几个箭步冲过去,把李万长和李芳拦在了面前。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了李万长死死的看。 面对咄咄逼人的康明禹,李万长默默的低了头一声不吭。旁边李芳见康明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往前一步把李万长挡在身后,刚问了句“你谁呀,你要干什么?”时,随即被李万长暴怒的一声断喝制止了。康明禹定定的注视了李万长许久,轻轻说了一句:“一起吃个饭,我们谈一谈。” 饭桌上,面对一桌丰盛的饭菜,康明禹和李万长面对面坐着,二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互相默默的注视中,那些同甘共苦的峥嵘岁月一瞬之间掠过心头,在经历了28人的特大矿难和生死拼搏之后,两人境遇如今却有天差之别。李万长眼见康明禹名车名牌,举手投足之间意气风发而又派头十足,可自己却只落得孤寂飘零行吟凄哀,内心不觉唏嘘不堪。 康明禹一眼就看出了李万长和李芳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并且敏锐的发现李万长可能掉入了一个感情陷阱。但一次特大事故引发的所有事情,让他变的深沉练达,已经不会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康明禹注视李万长的目光里一片悲悯,简单的把关于北子口的项目叙述一遍,最后,康明禹真诚的对李万长说:“收拾一下,跟我去北子口吧。我哪儿需要人。”李万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李芳突然脸色大变。 回到李芳新装修的房子,李万长告诉李芳,他想追随康明禹一起回C县开发北子口。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话一出,就被李芳一口否定了。几个月同居下来,李芳深深的爱上了这个青春帅气的男孩。内心已经有了和他结婚并且长相厮守的念头,此刻怎能轻易的放李万长离开。李万长只得耐心劝说,李芳却哭泣着劝阻李万长不要离开她。尽管李万长反复的讲,男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说到动情处甚至声泪俱下的恳求李芳。李芳在又哭又闹之后,还是不依不饶的反对。闹到最后,李芳竟然用刀片划破了手腕,想要以死来打消李万长离开她的念头。 李芳只不过一般的公务人员,实际也没有多少钱。之所以能够买得起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基本是仰仗离婚时丈夫给他的一笔补偿费。李万长清楚,想要李芳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事业,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从康明禹的叙述中,李万长立马感觉到北子口是一个咸鱼翻身的大好机会。这,也是他决心追随康明禹共赴北子口的原因。 经过一番寻死觅活的吵吵闹闹后,李芳费尽心机,也没能够阻止去意已决的李万长,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李万长绝尘而去。送走李万长,回到家后她大哭了一场,只感觉自己又被一个无情的男人抛弃了。一时,整个人仿佛也慵慵懒懒的病了。但时间仅仅过去两个月,她脸上就露出了灿烂迷人的笑容。 经过到医院检查,她发觉自己怀孕了。 回到C县,李万长秉承康明禹的意思,全盘接手了北子口工程管理的所有工作。对于李万长加盟北子口的消息,夏茗反对的意思甚至到了激烈的程度。听完康明禹的叙述,夏茗在大惊失色之余,首先就冷冷的冒出了一句:“你这是自掘坟墓。” 夏茗如临大敌的表情,逗的康明禹吭哧一笑,说:“大惊小怪,没有那么严重吧?” “不信你就走着眺。”夏茗哼的一声冷笑,郑重其事的说:“象李万长这样的势利小人,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倒好,却还要把他留在身边,你难道忘了?当初,他为了顶替你的位置,竟然敢拿28人的生命做赌注,一下子把多少人陷入生死深渊。要不是后来事故抢险成功,你本人,恐怕现在也逃不过监狱的凄凉吧?” “李万长现在也挺可怜的。”康明禹急切需要帮手,于是解释道:“再说了,我现在迫切需要得心应手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发现康明禹对自己的意见无动于衷,夏茗咬了牙,气冲冲的说:“我知道你需要帮手。我们需要的人,必须自己培养。我们也可以有别的选择,但,绝不是李万长。你知道吗?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康明禹苦笑说:“摊子这么大,又已经全盘展开,我急的是用人,哪有时间再去培养人呢。” 夏茗见康明禹听不进去,一字一句的说:“总有一天,你会栽到李万长的手里。” 令康明禹大惑不解的是,史可平对李万长的加盟也颇有微词。可是北子口的工程已经全面展开,康明禹一个人既要督促北子口的具体施工,又不能放弃三号矿的采矿管理。整日两头忙活的脚不沾地,睡眠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几个月下来,确实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对于夏茗的反对,康明禹可以熟视无睹,但史可平的意见他必须引起他足够的重视。毕竟,他能走到今天,这一切都离不开史可平。 在史可平的办公室,康明禹把自己目前的困境以及留下李万长的原因,耐心向史可平做了解释。大致意思是,这样大的工程,加上三号矿的工作,自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更为重要的是,王建喜和王建国兄弟虽然诚实能干,可他们俩忙于北子口的巷道工程,并且由于文化的局限,在有些问题上总是不能清楚的理解自己的意图。关键问题是,自己手下没有一个能够贯彻自己意图,并且充分执行计划的得力助手。这样大的工程又千头万绪,自己不可能一一手把手的去教;况且随着工程全面展开,北子口最迫切的是要用人,而不是从头开始培养人…… 史可平没有想象的中大光其火,只是背过身子凭窗远眺。听完康明禹的解释,半晌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说:“对于曾经背叛过我们的人,我们没有乘机落井下石,或者痛打落水狗,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史可平话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句话表明的意思及其清楚:象李万长这样的背叛者,不把他狠狠的打翻在地踩上一脚,本身就是对他手下留情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给他机会。康明禹只好解释道:“可眼下确实没有另外的人选,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史可平叹息一声,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留下吧。李万长虽然能干,可背叛的心思太强,属于有才无德的人。你不要忘了《农夫和蛇的》故事。要时时警惕呐。” 第四十八章:这个女人不好惹 四十八:这个女人不好惹 李芳的一番寻死觅活,让李万长一提起就心惊胆战。回到C县以后,李万长下决心要摆脱李芳。几个月时间,他给李芳电话都没有打一个,心想一段时间过去,李芳自然会明白他不主动联系的原因。在他心里,三十二岁的李芳本来就不是他的人生选择,他压根就没有和李芳白头偕老的意思。但要让李芳死心,也只有慢慢的拖,最终让时间消弭这样的露水感情。 然而,李芳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女人。对李万长想要摆脱自己的想法,李芳当然心知肚明,但她却一直忍着,一点都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在感情上,双方就这么耗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芳一个人转转发侧,对李万长的思念让她几乎让发疯,但她强行控制自己电话也不打一个。在得知自己怀孕后,她没有象别的女人那样,慌乱的把这个消息告诉李万长,反过来,她把这个消息悄悄的压在心底。一段时间里,她只是自己用心的呵护自己,同时细心的计划和安排着一切。 随着第四个月的到来,李芳又一次从医院出来。在得知胎儿和自己本身都没有任何问题时,她轻轻摩挲着渐渐凸起的腹部,义无反顾的乘上了开往C县的长途班车。 在康明禹的安排下,李万长迅速进入了北子口的管理岗位。他知道,因为早先对康明禹的背叛,自己工作开展将面临着极大的抵触和挑战。他把众人怀疑甚至鄙视的目光压在心底,坦然面对着无端来临的人身攻击和侮辱。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李万长,在康明禹的支持下,大刀阔斧的展开了工作。工作之余,他内心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青春靓丽的夏茗,并且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和夏茗喜结连理,共度人生。 然而,李芳的到来,让他这个美好的梦想完全破灭了。 李芳本性是个咋咋呼呼风风火火的人,但这一次,却没有吵闹,也没有争辩。在李万长的办公室,李芳只是当着李万长的面,平静的把和李万长生活过的一段经历,舒缓有致的向康明禹和李万长的母亲徐徐道来。最后,明确的告诉他们,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李万长的,已经四个月了。 仿佛当头一棒,李万长的脸色一时又灰又白。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并想开口否认时,李芳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反驳。口气从容的说:“这个孩子,你也可以不承认是你的。不过没关系,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临了,李芳一脸平静的丢下一句话:“如果亲子鉴定证明,孩子是你的,到时候,我把孩子还给你,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这一句话,听的李万长一刹那之间魂飞魄散。他清楚,李芳这样的女人,是说到做到的。 好说歹说,才送走了李芳。李万长看了母亲一眼,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他母亲怔怔的呆在一旁,半晌吐出一句话:“你和她结婚吧。” 李万长又叫了一声“妈”,刚要说什么时,他母亲突然暴怒的嘶喊道:“什么都不要说了。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个孩子是你的。假如没有关系,一个女人,她怎么就能不顾羞耻的就追上门来?” 刹那间,李万长所有的梦想被击的粉碎,只得无奈的向康明禹投去求助的一瞥,说:“康总……”康明禹从见到李芳那一刻,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见李万长无助的求援,思索一下说道:“这是家事,听你妈的吧。” 李万长的心中依然不能抹去夏茗。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可怜巴巴的去求夏茗,他现在就剩下夏茗这一根救命稻草了。他还在想,假如夏茗此时能够眷顾他,并答应和他谈恋爱。那么,为了能和夏茗携手一生,对于李芳的要挟,他将抗争到底。夏茗早已听说了一切,面对李万长低声下气的哀求,夏茗冰冷而直接的拒绝了他。已经万念俱灰的李万长,只得反过来去乞求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没有理会他痛哭失声的哀求,脸上带了淡然回忆的表情,缓缓给他讲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故事:二十多年前,一个年轻的姑娘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当他们沉浸在幸福爱河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小伙子参军去部队了。小伙子走后不久,姑娘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爆发了中越战争,小伙子从前线上再也没有回来。等他听到小伙子牺牲的噩耗时,那个众人眼里不清不白的孩子也出生了。姑娘忍受着所有人的白眼,包括小伙子的家人父母的脸色。那时候,英雄的名誉不容玷污。后来,这个女人只得带了孩子远走他乡。省吃简用,含辛茹苦的拉扯孩子长大,并把他送进了大学…… 这个故事,母亲虽然讲的平静,但李万长听的痛彻心髓,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他知道,他就是那个孩子,母亲就是那个姑娘。一瞬间,李万长绝望的心情无以复加。 李芳用一种执着而又平和的手段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时间不久,她如愿以偿的和这个比她小八岁的男人结婚了。走进婚姻的殿堂,在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中,李芳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带着胜利的幸福笑容接受着大家的祝福。旁边的李万长一脸死灰,行尸走肉般呆板的进行着婚礼的仪式。在众人要求交代恋爱经过的节目时,李万长突然泪如泉涌,刹那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康明禹此时的心情也并不平静,虽然夏茗耐心的等待着北子口的收获成果,已经不再把逼他离婚的事挂在嘴上。可媛媛的一个电话依然让他千里奔波回到了泾县。 一年前,刘刚因为虐待媛媛,并且频繁的对媛媛施加暴力,被康明禹一气之下暴打一顿。为了让媛媛早日脱离苦海,康明禹警告刘刚今后不许欺负媛媛。同时,他委托从小一起长大又同在县城工作的田方,要他帮助媛媛早日离婚。可狗改不了吃屎,刘刚只是收敛了一段时间后,不久,这小子又变本加厉的对媛媛脚踢拳打,而且下手越来越重。一年过去了,媛媛不但没有离婚,反而被伤的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康明禹赶回泾县时,浑身是伤的媛媛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看见康明禹风尘仆仆的到来,媛媛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在康明禹的一再追问下,媛媛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刘刚吸毒的秘密。康明禹一听差点气炸了肺,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一旁的田方臭骂了个狗血淋头。田方委屈满腹,众人面前却也不好分辩什么。 通过鲁哥,康明禹很快就找到了刘刚。乍见面,康明禹一个耳光过去,刘刚就仿佛一片树叶般飘了出去。康明禹开口就一句话:“如果你和媛媛离婚,你有什么条件?” 刘刚当时毒瘾正发作的厉害,被打翻在地上,也就顾不了许多。虽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回答的倒也干脆:“你能给我一万,我就和她离婚。” 康明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为了不让这家伙事后反悔,他叫刘刚自己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并且签了名字后,这才丢给了刘刚500块钱。刘刚毒瘾发作的厉害,拿了钱慌不择路的一溜烟跑了。 康明禹以为,有了这样一份《离婚协议》,媛媛就能够马上脱离刘刚的魔爪。但是他错了。法院法官看完这份《离婚协议》后,详细的询问了这份协议的产生过程,就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对于这样一份通过暴力产生的协议,法律是不会支持的;不光不支持,法庭还将援引相关法律条文,追究相关人员破坏他人家庭的法律责任。法官明确告诉康明禹,对于离婚的案件,法庭一般先进行调解,等调解不成,才会进入调查宣判。换句话说,这一过程将是旷日持久的。康明禹听了,立时目瞪口呆。 刘刚拿了几百块钱,就再也没有闪面。康明禹知道这小子过足了毒瘾后又反悔了。北子口那么大的工程全面展开,他不可能丢下关系身家性命的5000万投资,专心留下来帮助媛媛进行这样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和田方商议之后,康明禹留下了田宝义照顾媛媛。让田宝义这个冷货去对付刘刚,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在帮助媛媛离婚这件事上,温和的田方已经让康明禹大失所望。留下田宝义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象刘刚这样的恶人,就是要田宝义这样的狠人来对付。 康明禹的这一安排,竟然给了田宝义一个发挥智勇双全的机会。一个多月后,当田宝义带着已经离婚的媛媛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为媛媛能够脱离苦海而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之余,对田宝义这样一个冷酷勇猛的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办成自己没有办成的事,这样的才具,不觉令康明禹刮目相看。 第四十九章:情意彷徨 第四十九章:情意彷徨 刘刚之所以能乖乖的和媛媛离婚,是因为宝义把他送进了监狱。 自从接受了帮助媛媛尽快离婚的任务后,田宝义就想法设法开始跟踪刘刚。没有几天时间,刘刚因为没有钱买毒品而动了偷的念头,在他刚撬开别人的家门时,宝义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赶到时,刘刚正心急火燎的在人家屋子里翻来覆去的找钱,结果被警察抓了个正着,不由分说便被带到了刑警队。刘刚盗窃来的那一万元的存折,成了他迈进监狱的最好证明。 遍体鳞伤的媛媛,和一个吸毒盗窃兼有伤害的罪犯刘刚,最终毫不离奇的离婚了。 讲完了这一过程,田宝义犹豫半天,心思重重的问:“媛媛已经离婚了,她的下一步怎么办?” 这一问,一时不禁让康明禹感慨万端。那些少年时的爱恨情怀,一瞬间浮上了心头。当年要不是媛媛的父母嫌贫爱富,自己又何至于和媛媛劳燕分飞;当年,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城市户口,媛媛的父母便不顾他和媛媛的恋情,最终绝情的把媛媛嫁给了商业局长的儿子刘刚。 如今媛媛被折磨的身心交瘁,伤痕累累,经历万千坎坷总算离婚了。而作为过去相爱至深的恋人,自己却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了。康明禹心中明白,自从有了夏茗,自己已经不可能和媛媛再有共度人生的奢望了。回味良久,康明禹不禁慨然长叹道:“人生如梦,不堪回首。先让媛媛休息一段时间,今后替我把财务负责起来。至于个人的事,以后再说吧。” 然而,事情没有康明禹想象的那么简单,媛媛的到来引起了夏茗极大的敌意。 夏茗早就了解康明禹和媛媛之间的恋情,如今见康明禹无视她的存在,不但无所顾忌的帮助媛媛离婚,而且千里迢迢,公然把自己原先的恋人接到身边,其意图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不能不引起夏茗的加倍提防。眼看着康明禹整天对媛媛关怀备至的细心呵护,夏茗内心妒忌的怒火就渐渐积累起来,开始时不时的对媛媛发起了攻击。 夏茗对媛媛有意无意的打压,让康明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尽管私底下,康明禹多次劝说夏茗,希望她高抬贵手,不要难为已经走投无路的媛媛。但夏茗依然故我,依旧不依不饶的不分场合地点,一有机会,动辄就让媛媛下不了台。 柔弱烟柳的媛媛,在明眸皓齿的夏茗面前,哪里就是对手,每次都被夏茗搞得羞愤交加又狼狈不堪,往往败下阵来痛哭失声。几次过后,弄得康明禹竟不敢再让媛媛和夏茗见面了,而他自己,也轻易不敢再去媛媛所住的房子了。 光阴似箭,转眼已经是又一个新年的元旦了。北子口的工程进展顺利,康明禹心里高兴,就打算邀请许大旺和李万长等一帮管理人员、以及他们的家人一同吃顿饭,一来庆祝节日,二来想对大家一段时间的工作表示感谢。 康明禹知道夏茗留在了三号矿,正和她的员工一起欢度元旦,所以,他这边就不假思索的安排了媛媛参加。两桌人中,有李万长的妻子李芳,许大旺夫妇二人,还有周工一家三口,以及王建喜王建国兄弟。 酒酣耳热之际,康明禹兴致极高,恍然之间忘情的把手搭在了媛媛的肩膀上,在众人的一片热闹的笑声中,正一手端了杯酒向媛媛的嘴边递了过去。此时,包厢的门被猛的推开,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夏茗看在眼里。 怒火中烧的夏茗腾的一个箭步过去,顺手端起一杯红酒,猛的泼在了康明禹和媛媛的脸上。康明禹正搂着媛媛还没有来得及收手,一下子被泼了个正着。众人一时呆了,面面相觑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坐在另一桌的田宝义忽地一下站起,顷刻间脸色黑的狞狰,怒气冲天的盯了夏茗,一副随时将要发作的样子,却被旁边的王建喜悄悄拽着坐下了。大家一致等待着康明禹的反应。 康明禹理也不理夏茗的愤怒,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慢条斯理的抓起餐巾,轻轻擦去了脸上的红酒,然后给媛媛递过去,温和的说:“你也擦擦吧。” 康明禹的无动于衷,让夏茗火冒三丈,还要冲过去时,被许大旺拉住了。在许大旺一番吴侬软语的劝说中,夏茗眼里满含泪水,转身恨恨的离去了。 周工是最清楚康明禹和夏茗之间的关系的,见康明禹冷了脸一声不吭,便逗笑的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话刚出口,就被妻子在桌下踢了一脚,嘴里“唔,唔”两声,便住口了。 众人陆续不欢而散的告辞,包厢里只留下媛媛和田宝义以及康明禹三人。三个人久久没有说话,都在低头沉思。康明禹点了一支烟,看了夏茗梨花带雨的神情,猛吸了一口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 媛媛沉默一会,强忍住眼泪凄楚的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你惹了麻烦。对不起。” 此时,一直沉默的田宝义陡的起身,盯着康明禹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带媛媛离开这个地方?” 康明禹闻言大吃一惊,诧异的问:“为什么?” “媛媛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们把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不再受苦,可现在呢?她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她这样的苦,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田宝义满脸肃穆,愤愤不平的说:“每一次,夏茗都是因为你而对媛媛不留情面,这都多少次了?你就这样看着媛媛被欺负?你既然已经有了夏茗,既然你不能给媛媛一个明确的承诺,可为什么又要抓住媛媛不放呢?” “放屁。我怎么抓住媛媛不放了?”康明禹勃然大怒,恼火的说:“媛媛和刘刚离婚后,刘刚的老爹就让媛媛下岗了。我现在需要人手,媛媛暂时在我这里帮忙,并且帮我打理财务,我怎么就是抓住媛媛不放了?夏茗是无理取闹,你怎么也火上泼油?” 田宝义刚说了句“我没有火上泼油”,就听媛媛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吵了。”震的二人一时愣住了。只见媛媛虽然羞恼交加,却又冷静的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感谢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也感谢明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我。夏茗她误会我了,宝义,你知道的,我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要和明禹走在一起。要不,当年我就不会拒绝他了。” “我当然知道,可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当初拒绝明禹,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在你们家胡闹,你是在一气之下才拒绝了他,可那是你当时的气话。”田宝义抓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口气急促的说:“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拒绝明禹,就是要一心嫁给田方,好像你父母当时也是这个意思。但后来,因为田方的父母不同意田方娶你。你才在无奈之下嫁给了刘刚,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在你离婚的一段时间里,我见到了田方的父母,我问过他们,当初为什么反对田方娶你,他们这才告诉了我真相……” “什么真相?”康明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问。 “宝义,你不要说了。”媛媛突然脸色煞白,急忙阻止田宝义再说下去。 “不,我要说。”田宝义神情庄重,端起酒又猛的灌了一口,说:“这个真相要不说出来,明禹就会一直蒙在鼓里,他会一辈子埋怨你的。” 媛媛兀自在哀求田宝义:“宝义,你不要说了……” 康明禹暴躁的催促道:“你快说,到底什么真相?” “田方没有娶到媛媛,不是因为田方的父母反对,而是因为媛媛不愿意嫁给田方。因为,媛媛当时一心要嫁的人是你。”田宝义毫不理会康明禹的烦躁,冷冰冰的说“媛媛对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嫌贫爱富,也没有想过你有没有什么城市户口或者工作。田方的父母亲口告诉我,当年,他们为了让田方娶到媛媛,曾经亲自上门求婚,是媛媛亲口拒绝了他们。而拒绝的理由,就是媛媛说的,她一定要嫁给你。” “什么?”康明禹吃惊地张大了嘴,注视了田宝义半天,转过头问媛媛:“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来告诉你。”田宝义不等媛媛开口,直接回答道:“你当时喝得烂醉如泥,竟然一个人去媛媛家求婚。象你这样死缠烂打的求婚,谁会答应你?所以在你胡闹一气后,媛媛一气之下当然拒绝了你。时间过了两天,媛媛就返回单位了,她走的时候,你没有去送她。年底。等媛媛回到家里,你已经结婚了。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埋怨,感觉是媛媛抛弃了你,还有媛媛的父母嫌贫爱富,其实都不是。真正抛弃的,是你自己。” “你说的,都是真的?”康明禹突然扑过去,一把抓住田宝义的领口,大声的问:“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田宝义动也不动,眼睛盯了康明禹,平静的说:“媛媛也在这里,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康明禹猛的推开田宝义,象暴怒的狼一样原地转了几圈,怒吼道:“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告诉我?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田宝义整了整被抓乱的衣服说。 康明禹原地转了几圈,一把扳住媛媛的双肩:“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呢?你这样做,把我们两个人的心,都伤的血淋淋的,为什么呢?” 随着宝义的叙述,媛媛的心思已经回到了那些意乱情迷的彷徨岁月。当年,康明禹酒醉之下,胡闹着非要逼媛媛答应嫁给他,羞愤交加的媛媛被逼急了,一气之下断然拒绝了康明禹。那知道,自尊心极强的康明禹竟然信以为真,倔强的和媛媛中断了联系。等媛媛实习结束,回到家乡时,康明禹已经结婚了。听到康明禹新婚之夜嚎啕大哭,媛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捂着被子哭了一夜。 这些经过,媛媛把它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在她的心中,是自己一时冲动,最终造成了康明禹和自己的悲剧。此刻,媛媛被康明禹扳住肩膀,不禁泣不成声,已经哭成泪人,哽咽着说:“当时你已经结婚了,我不能为了我,让你去离婚呀。” 康明禹无力的放开媛媛,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血,脸色惨白,半晌喃喃自语道:“都是我的错,媛媛的今天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了媛媛。现在怎么办?” “我要带媛媛走。”田宝义仿佛胸有成竹,冷静的说:“你不能阻止夏茗,我不能眼看着媛媛被夏茗欺负,我只好带媛媛离开。” “你要带媛媛走?你要带她去哪里?”康明禹有气无力的问。 “找一个没人欺负的地方,我们自己劳动,自己生活。”田宝义此刻眼神里充满憧憬,淡定的说:“我要和媛媛结婚,过一种平淡自然的生活。” “什么,结婚?”康明禹刚刚还萎靡不振的身体,恰似被马蜂蛰了一下,陡然站起问:“你们两结婚?” 田宝义神态庄重,使劲的点了点头。 康明禹又一次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此刻,他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这些年,他一直怨恨媛媛无情,怨恨媛媛的父母嫌贫爱富,甚至在媛媛被刘刚虐待时,他还在埋怨田方尊崇了父母的意思,导致媛媛嫁给了刘刚。那知道,事情一旦明了,原来所有的结局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他自己才是导致媛媛遭受苦难的罪魁祸首。 如今,媛媛虽然已经离婚,可自己却不能轻易的为了媛媛去离婚。即使自己离了婚,可前面有夏茗挡着,根本就不可能给媛媛一个明确的承诺。这么简单的问题,其实一想就是明白的,自己为什么还要表现的如此痴情,也难怪夏茗妒火中烧,动不动就拿媛媛撒气。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康明禹才明白,自己此生再也不能对媛媛有任何念头了。既然宝义决心要娶媛媛,作为兄弟,为什么不成人之好呢。想到这里,康明禹看着田宝义期待的眼神,真挚的说:“宝义,媛媛能嫁给你,我很高兴,也很放心。” 田宝义一直绷紧的神经刚一放松,激动的说了声:“谢谢。你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照顾媛媛。” 康明禹感觉此事已经水到渠成,便转过身,语重心长的对媛媛说:“这样好啊。过一段时间,我就给你们举办婚礼。媛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料想,半天没有吭气的媛媛,此时却一脸冰霜的冷冷回道:“我不同意。” 康明禹和田宝义一时愣在了那里。 第五十章:一盘金钱肉 五十:一盘金钱肉 媛媛不同意和宝义携手人生,让康明禹和田宝义共同吃了一惊。望着田宝义眼神中渐渐暗淡下来的希冀,康明禹不觉也沉默了。半天回过神来,心下仔细一想,觉得媛媛的话已经表明了一切。毕竟,媛媛和宝义在性格上是没有多少共性的,媛媛刚经历了一场人生浩劫,对婚姻已是惊弓之鸟,已经再也不敢把自己的未来轻易挥洒。 思索良久,康明禹不知道是应该劝说媛媛答应嫁给宝义,还是安慰宝义放弃媛媛。正沉吟间,田宝义抢先说话了:“没有关系,媛媛现在不同意嫁给我,但我可以等。”语气昂然掷地有声。 媛媛痛苦的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呢?”恢复了神色的田宝义一脸肃穆,慷慨赴义般决然说道:“只要你还没有嫁人,我就一直等下去。我这一辈子,也许就是为了等你而活着。我愿意一辈子等你,一直到我死。” 田宝义这样响彻寰宇的爱情誓言和感天动地的爱情表白,让康明禹和媛媛感动的五内俱焚,顷刻间热泪盈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田宝义倒是豁达洒脱,咧嘴一笑:“没什么嘛,你们不要这么泪兮兮的。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康明禹也就顺口说:“也好。宝义,你就给媛媛一点时间,让她考虑考虑再说吧。” 元旦聚会被夏茗这么一闹,大家都知趣的提前散了。李万长和李芳坐了许大旺的车顺路回家,一路想起夏茗对康明禹的一往情深,而康明禹却在媛媛和夏茗之间环顾左右摇摆不定,不禁让李万长对康明禹的感情取向有所不齿,同时在内心对夏茗充满了同情和怜惜。侧看了一眼身旁的李芳,李万长不知不觉就长叹了口气。李芳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冷冷地戏谑道:“人家为爱生妒、为情生恨,你叹的哪门子气?”李万长勃然大怒,怒斥一声:“放你妈的狗屁,闭上你的臭嘴,王八蛋。” 李芳先是一愣,随即反口骂道:“你才放你妈的狗屁,你妈才放狗屁……” 李万长对母亲挚爱至深,容不得任何人侮辱自己的母亲,没等李芳说完,一个耳光已经抽到了李芳脸上。李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时抓住李万长又撕又咬。许大旺一边开车一边还在劝说,一不留神,歇斯底里的李芳在对打中一把拉开车门,从正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 等许大旺把车停下,就见李芳已经在地上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了。许大旺从敞开的车门里呼唤李万长下车帮忙,而暴躁如雷的李万长犹自面目狰狞的狂喊:“不要管,叫她死,死了才好。” 等康明禹赶到医院,手术室里已经传来李芳流产的消息。听到孩子流产的消息,李万长一霎间脸色灰青的痛苦不堪。面对这个亲手扼杀了他自己还在母腹中孩子的人,康明禹内心不觉就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慨。见李万长铸成大错后又惊又怕,浑身软的一时已经站都站不住了,康明禹一脸悲天悯人,喟然长叹道:“看来,我们都不是干大事的人……” 许大旺陡然从康明禹眼中感觉到一丝慷慨悲壮后的森严,那是一种经历人生磨难之后的无情冷酷。许大旺心下一惊,蓦然回忆起几天之前吴征约他私下秘密会谈的情景。 在康明禹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创业时期,吴征此时的命运仿佛这个冬天一样寒冷,此刻,他正经历着他人生的第二个寒冬。 三号矿发生28人的特大矿难之初,吴征就决心利用这次矿难,一举置康明禹于死地,不光要康明禹身陷囹圄,甚至要史可平也丢官罢职声名扫地。只可惜矿难救援成功,28人安全脱险,反过手来的史可平和康明禹借助省安监局刘副局长反戈一击,利用两年前吴征担任三号矿矿长时发生的一起7人特大事故,反倒把吴征打翻在地,吴征直落得丢官罢职,令名扫地。 被免职后的吴征一度赋闲在家,整日无所事事。离开了公款开支的单位,又没有了工资,吴征的个人经济顿时陷入了困境。仅仅半年,看着史可平青云直上,坐上了矿业集团总经理这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并且一手扶持康明禹引进外资,对北子口进行有声有色的开发,让康明禹人模狗样的出任外资公司的总经理,吴征只能把一腔怨气压在心头。 吴征是有成熟政治头脑的人,他知道官场上没有永远的胜者,商场也是。压住心头的怒火,吴征表面上平静的等待着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吴征的妻子却没有吴征的这番抱负和胸怀,见吴征孤寂落魄行吟凄哀的没落景象,吴征的妻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年多来,大事小事动辄就拿吴征撒气,闹到极致时,妻子就嚷嚷着要和吴征这个窝囊废离婚,吴征只有默默忍受。终于,因为儿子要买一套名牌运动服而吴征拿不出钱,在妻子的肆意谩骂下,两人爆发了一场简单轰烈的离婚战争。 吴征把房子和家具全部留给了妻子和儿子,孤身走出了家门。临出门,吴征抚摸了一把儿子的头,望着妻子眼中露出的一丝愧意,吴征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朦胧了双眼淡淡的说:“你会后悔的。” 流落街头的吴征没有去找朋友,也没有去找县委刘书记。他清楚,人到了这个地步,朋友是靠不住的,官场上的朋友更是靠不住。迎着萧萧的秋风,吴征漫无目的走出县城,一直走到了国道的不远处。灰黄的天底下,远近笼罩着一片萧索的寒意。这时候,他看见许大旺正指挥工人,把从外地运回的设备从大型车上换装到去北子口的小型运输车上。内心慨叹康明禹红火的开发场面时,吴征深深记住了许大旺那张典型的南方人睿智的脸。 两个月后,元旦前夕,在前妻一再向吴征催促要儿子的抚养费时,吴征悄然约会了许大旺。 从第一眼开始,许大旺就感受到了吴征虽然落魄却不猥琐的从容淡定。言谈之间,吴征胸有成竹的稳笃以及眼光中偶尔露出的犀利锋芒,让许大旺感到:此人一旦得志将一发不可收,只不过,眼下缺少一个崛起的机会。 吴征用无所谓的口气张口向许大旺提出借5万元的事。许大旺为了拿到北子口的工程,已经替康明禹垫付了200万的投资,加上工程中期正是花钱的时候,此时确实没有多余的钱。见许大旺犹豫,吴征随口说:“不方便就算了,不要难为你。” 其实,钱还不是最重要的,许大旺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跟随康明禹一年多了,他当然了解吴征和史可平康明禹之间的恩怨仇恨。他非常明白,此时如果拉一把吴征,就等于给康明禹和史可平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但如果不答应吴征,一旦吴征将来得志,在这个地方,有吴征在,自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思虑再三,许大旺一咬牙,干脆的回答:“可以,5万就5万。但不是借,是我送你5万,就算我们交了个朋友。” 吴征收起钱起身出门时,回头对许大旺说:“借就是借,我会还你的。我知道,你们南方做生意的人不大读书,但我劝你看一看《史记》《淮阴侯传》,那里有韩信一饭千金的故事,等你看完,你就不会担心你5万块钱的事了。还有,你是聪明人,你担心康明禹长久不了,所以想留我做个后路。你放心,有你这5万块钱,就算我们结盟了。我将来决不为难你。”说完孑然出门,连个感谢也不说,弄得许大旺目瞪口呆。他还没有见过如此落魄,借钱却这么牛皮的人。 吴征转身离去的刹那,眼神中流露的光芒一如康明禹此时的森严冷酷。许大旺当然不敢把这些告诉康明禹,康明禹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加老辣可怕的史可平。 吴征拿了5万元钱后,一次给前妻送去2万作为儿子未来几年的抚养费。然后, (: ) 焚烧灵魂 第 19 部分阅读 还有一个更加老辣可怕的史可平。 吴征拿了5万元钱后,一次给前妻送去2万作为儿子未来几年的抚养费。然后,他打电话约来了原矿业公司的人事部经理王一超。 王一超在吴征担任矿管委主任期间,曾参与吴征在矿业公司干部改制之际,利用自身人事部经理的职位妄图颠覆史可平。史可平后来反过手来,在矿业集团成立之际,让刘大炮在一次明主推选中,轻而易举的把人事部王经理变成一个矿业集团的普通保安。王一超保安做了没有几天,终于受不了别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干脆就辞职不干了。 王一超辞职后,倒没有象吴征那样离婚离家的落拓不堪。他先是整天打麻将,从来都是赢多输少,后来渐渐发展到组织别人赌博,自己只是放账和坐地收庄。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客,手头没有钱时,便从王一超手上接过利息高的吓人的高利贷。不几天,利滚利算下来,利息倒被本金高了几倍。遇到那些没有能力还钱的人,王一超让手下一帮弟兄不光把对方打的半死,还在半夜三更上门向对方的家人进行恐吓,最终把钱拿回来才算完结。一年下来,王一超不光赚了几十万的外快,并且初步组织起了一帮敢打敢杀的弟兄。 接到吴征的电话时,王一超正在和一帮弟兄修理一个还不了钱的人。由于当初参与了吴征颠覆史可平的计划,最后阴谋破产,自己被史可平折腾得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好辞职,王一超对吴征充满了怨恨。听到吴征要和自己见面,王一超内心有些不太情愿,想了想,还是带了两个弟兄来到了约会的酒店。 黄金海岸宽敞豪华的包厢里,吴征安然高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的王一超和他的两个弟兄。王一超斜挺着身子趾高气扬的进来,缓步立定后却没有开口。双方都摆出了一种气势,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口。 吴征虽然落魄,却对这个当初的人事部经理如今的混混大哥不放在眼中,所以他依然一动不动。王一超终于憋不住了,呵呵一笑,拱手说道:“吴主任,吴大哥,你,找兄弟有何贵干啊?” 吴征脸色阴沉冷漠,蔑视的盯着王一超,口气寒冰一般不容置疑:“叫他们两个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王一超又是呵呵一笑,大大咧咧的坐下,刚说了句:“自家弟兄……”就被吴征一口打断:“你如果要留下他们两个,我立马就走。”王一超这才正经下来,回头吩咐两个弟兄:“那你们就先出去吧,看来大哥找我有要紧的话要说。” 菜上桌后,王一超没有想到,这样豪华的包厢,偌大的桌子上却只有一盘金钱肉。问过服务员,明确的答复是:吴征只点了这一道菜。 王一超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半张了嘴不禁愣住了。 第五十一章:黄金路 五十一:黄金路 金钱肉俗名驴圣,说白了也不过是公驴的生殖器。国人信奉吃什么补什么,所以从古到今,这劳什子一直是达官贵人和商贾富豪的餐宴精品。总之,那些肾虚腰软阳痿不举或举而不坚的人,总想着吃了这东西后,能够让自己驴一样的挺拔粗壮。这几年,那些被肉欲掏空了身子的人,为了让自己有个驴样,便兴起了大吃驴圣的疯狂举动。驴子何辜,几乎绝种,这世上却留下了一帮没有达到驴目的的软物。 王一超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功用,惊愕的瞪大眼睛,大咧咧问:“大哥,你是担心我阳痿吧?或者,是你——举而不坚?”说完吭哧着笑个不停。 “哼,我还不会愚蠢到拿这东西来补。再说,你知道的,我离婚已经好几个月了。”吴征及其看不惯王一超的飞扬张狂,冷冰冰的回答道:“明确告诉你吧,这不是一盘普通的肉,这是一盘金钱做成的肉。” “大哥,金钱肉就金钱肉嘛,说白了不就是个驴球嘛。”王一超不以为然,嘿嘿笑道:“怎么会是金钱做成的肉呢。” “肉,我所欲,金钱,我所欲。”吴征没有理会王一超的平庸,自顾自说:“人,活这个世界上,得要有肉吃,得要有钱花。我叫你来,就是要让你这一生有吃不完的肉,还有花不完的钱。你只要愿意吃这盘肉,我包你一生富贵。” “这可是天大的一盘好肉啊。大哥,你是要叫我发大财吧?”王一超这才听出名堂,急忙收起漫不经心的张扬,一本正经的说:“大哥,我们是同甘共苦的患难之交。你说,大哥,我们怎么干?” “收起你那套小混混的把戏。众人熙熙,皆为利熙;众人攘攘,皆为利攘。你很清楚,我们不是什么患难之交,我们是利益之交。你要不对我抱有希望,今晚,你会来?”吴征嘲讽的反驳道。其实,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鲁莽家伙,但他要做的事情却又缺少不了这样的混混角色,是以板起脸来先教训王一超一番:“我们做的是大事,是能够跻身中国富豪榜的黄金路。你别以为,靠打家劫舍弄了两个小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记住,要想和我共同做事,以后在我面前就规矩点。” 眼见王一超被收拾得服服切切,立时变得毕恭毕敬,吴征这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县委刘书记清早刚上班,就遇见了早已等侯在办公室门口的吴征。 进了办公室,刘书记摆手阻止了秘书泡茶的举动,先亲自为吴征到了一杯水,坐下后,关切的问:“听说你离婚了?”见吴征黯然点头,刘书记接着问:“既然手头紧,为什么不来找我,何至于闹到离婚呢?” 28人的特大矿难抢险成功后,刘书记对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的咄咄逼人已经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后不惜和刘副局长公然翻脸。恼羞成怒的刘副局长抓住康明禹提供的证据,死死咬住吴征担任三号矿矿长期间一次死亡7人的特大事故,想要定刘书记一个包庇事故,隐瞒不报的罪名。刘书记情急之下只得舍车保帅,在事故调查会上公开逼迫着吴征辞去了矿管委主任的职务。辞职后的吴征穷困潦倒,不光离了婚,还没有了家,临时凑合着租住在街头的一间小房子里。这些,刘书记都是知道的。何况,造成当年七人特大事故的起因,是刘书记不顾史可平的极力反对,一力命令吴征违规开采造成的。尽管刘书记内心一直想要去看望吴征,但手头的事情又太多,多少回想去,却都没有抽出时间。 此刻,吴征满脸历尽坎坷之后的沧桑,坐在那里默默的不做声,刘书记心中不觉有了一丝愧意。半晌,吴征颤抖着手掏出几毛钱一包的劣质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颤抖着手打火要点上时,刘书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也抽上了?你不是不吸烟吗?……得了得了,我这有好烟,抽我的吧。”说着从办公桌走过去,亲手递给吴征一支中华烟。 “哎,没想到,你吴征何至于弄到这步田地?手头拮据也就算了,又是离婚离家的,还落魄街头……这……你为什么不找我呢?”待吴征点上火,刘书记贴着吴征在沙发上坐了,不无惋惜的说。顿了一顿,问道:“说吧,要我怎么样帮你?” “刘书记,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绕弯子了。”吴征对少日子来第一次被感动,装着似乎被烟呛了,揉着湿润了的眼睛幽幽地说:“本来想找你来着,又怕你太忙。再说,在你没有把自己的职务问题解决好之前,我不想给你添乱。” “扯淡,一码是一码的事。我的官升不上去,你就一直流落街头?”刘书记哼的哂笑一口,说:“现在,你怎么知道找我了?” “现在,我可以找你了,你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嘛。”吴征慢腾腾地说:“我想,你能给我一口饭吃的。” 从上一年,刘书记就被市委内定为市委副书记的人选,因为牵扯出了三号矿死亡七人的瞒报事故,刘书记和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的口水官司打倒了省电视台,曝光之后,搞得人人皆知他是一个包庇矿难的县委书记。市委在省委的压力之下,只得把他的升职推后一年。刘书记虽然牢骚满腹,终于还是在一年后官升一级,即将走上市委副书记的位置。 “嗬,你消息倒灵通。”刘书记卟绌一笑,叹一口气说:“是该解决你的困难了。有什么想法?说吧。” “我想回矿业公司,哦,也就是现在的矿业集团。”吴征尽量用平静舒缓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只要矿业集团给我一个名义,我想在集团下成立一家矿产品经营为主的经销公司,并且附带开发西坪的金矿。” “你真实的目的是西坪金矿吧?可要打矿业集团的旗号,史可平会同意吗?就算我压着史可平同意了,白县长白生瑞呢,还有,资金呢?再说了,西坪只是发现了一星半点的黄金矿脉,还没有进行地质勘探,你就敢投资开发?”刘书记在一连串的反问之后,停息片刻劝说道:“算了,我给史可平说一下,先给你一个矿长的职务,你从头开始吧。反正,一两年就能恢复倒正处。你用不着冒这个险嘛。” “刘书记,正因为西坪还没有进行地质勘探,我才有这个机会。假如一旦勘探完毕,还能轮得到我吗?到那时候,假如史可平依然把持着矿业集团,我还会有出头的日子吗?”吴征神情悲壮,急迫的解释道:“资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连康明禹那样一个农民,都打着外资的旗号人模狗样的做起总经理来。他能玩空手道,我为什么不能呢,我总不能一直受制于人吧?白县长你不要担心,我知道,你一高升到市委,白生瑞就是当然的县委书记。可是,他史可平能拿钱玩转白生瑞,我为什么就不能呢?至于西坪金矿的风险,以我十多年的矿山经验,我认为不大。我已经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儿子,即使有风险,象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在一番慷慨悲壮的陈述中,刘书记最后答应了吴征的请求。吴征临走前,掏出一个装了两万块钱的信封,对刘书记真诚的说:“我现在穷,也不知道买点什么才好。这点,是祝贺你高升的一点意思……” “拿回去。”刘书记脸色陡的一变,眉棱骨猛然突起,低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见吴征不为所动,遂换了温和的口气说:“你既然要做大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你知道,我并不缺钱。” “你要再这样,你的事我就不管了。”吴征还是没有把钱收起的意思,刘书记恼火的威胁道。说完,发现还不管用,刘书记无奈只得抬出了白县长,低声吩咐:“留着给白送去吧,他马上就是书记了。你的事,还得要人家同意。” 三天后的一个夜里,吴征送完钱后,走出县长白生瑞的宿舍,仰望金黄月光下的一片银白天地,胸中长舒一口气,默默念叨:这是我命运转折的黄金之路。 ………… 因为李万长要留在县城照顾流产的李芳,元旦晚饭和夏茗闹了别扭之后,康明禹第二天便和许大旺去了北子口。夏茗心里对康明禹又气又恨,却又拉不下面子去见康明禹。无奈之下,只好怏怏不乐的回到三号矿,恪尽职守的做她三号矿的矿长。只在午夜里慢慢地想起康明禹的许多好处来,内心不觉就有了对康明禹的无尽思念。这样过了二十多天,当夏茗思前想后要怎样不失面子的去见康明禹时,史可平一个电话让夏茗丢下所有包袱,带了司机驱车直奔北子口。 史可平在电话里命令夏茗,要她尽快的和康明禹到市上,他本人在市里等着他们俩。夏茗不明白,史可平缘何如此急切的要同时召见他们二人,并且把会面地点选在市上一家相对隐秘的宾馆内。 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她可以用史可平的命令这个借口,不用丢任何面子,堂而皇之的去见康明禹了。 一路上,夏茗内心充满了即将见到康明禹的喜悦。 第五十二章:无间道 五十二:无间道 夏茗的车还没有进入岷河谷地,就在国道上碰见了康明禹。远远看见康明禹的车迎面驶来,夏茗吩咐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向康明禹的车招手。沙漠王子缓缓在夏茗身旁停下了,康明禹咧嘴一笑,先开口说:“我已经知道了,叫你的车自己回去吧,你坐我的车,有事上车再说。” 丰田沙漠王子风驰电掣般呼啸前进在前往市里的国道上。车内,坐前排的康明禹回头轻声问夏茗:“出了什么事,史总这么急着召见我们?” 多少天已经没有见面,夏茗正期待着某种狂热的缠绵,见康明禹上车就坐了副驾驶的位置,而且开口就说正事,遂不乐意的回答道:“我怎么知道。”接着反诘一句:“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为什么不算一算,还用得着问我。” 康明禹不在意的回了一个坏笑,眯起眼睛讪讪的问夏茗:“还在生气?”随后返身坐正后,带了些感叹的语气自言自语道:“二十多天过去了,我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红酒味道。时间久了,怎么闻起来就酸溜溜的了,一股醋味。”夏茗听的明白,康明禹在拿元旦晚宴的事开涮自己,红着脸嘴里咕囔了一句,心情开始变得愉悦起来。 在夏茗到来前,康明禹已经接到了史可平派人送来的信件。密封的信封中只有电报一样五个字:秘和夏去市。康明禹一时摸不透,一贯稳重坦荡的史可平为何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通知自己。反复看了几遍,康明禹猛然感觉到:一定出了大事。不是大事,史可平是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的;既然点名要自己和夏茗同去,那这件事就与自己和夏茗有直接关系。短而急促的五个字,可以看出史可平当时急迫的心情。 除了官场上人事变动,引发连锁反应,以史可平的身份背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史可平如此焦虑的煞费周折呢? “你和史总通过电话,史总当时怎么对你说的?” “听口气,史总似乎急着要出发,只让我尽快联系你,然后和你一起去市里。其他的就没有了。” 快到县城,两人同时打开手机。未做停留,驱车沿国道直奔市里而去。刚进市区,史可平就打来了电话,吩咐康明禹先在预定的宾馆住下,晚上他到宾馆见面。 夜里十一点,史可平带了些许的酒意到来了。也许是上楼的缘故,坐下后史可平嘴里有些喘气。半晌才说了一句:“刘书记要我给吴征一口饭。” 闻听此言,康明禹和夏茗大吃一惊,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转过头来问:“吴征要出山了?” 史可平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慢腾腾地说:“不要紧张,吴征出山是迟早的事,这个我们谁也挡不住。既然吴征决心出山,我想,他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叫你们来,一是我最近参加市里的经济会议,暂时回不了公司;二是马上又要过年了,吴征肯定会有大动作。我们要未雨绸缪,这也是我急于和你们商议的原因。” 二人刚松了一口气,史可平接着说:“不要小看了吴征。刘书记已经和我谈话了,说吴征现在离婚离家,贫困潦倒,张口就要我给吴征一个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胃口好大呀。” 康明禹这才接过话头,说:“既然刘书记压着,给他个副总经理又怎么样。只要你还在集团公司,他一个有职无权的副总经理能泛起什么浪花来?” “问题不是这个。吴征当然知道,他这个副总经理是个摆设,他还提出要担任三号矿的矿长。另外,还要由他以矿业集团的名义,独立组建一家矿产品经销公司,全面经销矿业集团的所有产品。” “答应他不就行了。刘书记已经是市委副书记了,由他出面为吴征说情,拒绝显然是不行的。史总,你不要为难,我让出三号矿的矿长就是了。”夏茗以为史可平担心自己放不下矿长职位,急忙表态。 “关键是,吴征的真实目的不是三号矿,或者说不是这个集团的副总经理。”康明禹见夏茗没有说到焦点上,顺口把问题拉了回来:“以我们目下和吴征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吴征明知道在史总手下工作,他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可他为什么还要争取这个副总经理呢?恐怕,他真正要的是成立一家矿产品经销公司。可他一旦成立了经销公司,并且全盘经销了矿业集团的产品,这样一来,岂不是掐住了整个矿业集团的脖子?” “全盘经销就让他全盘经销好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集团下属的一家公司,一切有史总主导,又怎么能掐住矿业集团的脖子呢?”夏茗不解的问。 “吴征要独立主导经销公司,一旦全盘经销了集团的产品,产品是卖出去了,可所有的货款却掌握在了吴征的手中。”发现夏茗听的糊涂,康明禹站了起来,进一步解释道:“到时候,史总外受刘书记等人的压力,内被吴征卡住资金,岂不是被掐住了脖子。没有了钱,整个集团还能正常运转吗?” “一语中的,可谓切中要害。”史可平一拍大腿,颌首赞许道。 “但是,这么大的权限,史总绝不会答应,这一点吴征非常明白,那么,吴征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康明禹转过脸来自问自答的望着史可平。 “不是目的的目的,才是真正的目的。吴征要的就是这个副总经理,然后成立由他主导的矿产品经销公司。”史可平狠劲在烟灰缸揉灭了烟蒂,嘴里喷出最后一股烟,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说:“可以给他个集团副总的虚职;经销公司由他成立,但要走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模式。即使经销集团的产品,也必须现款现货。既然刘书记说了,我可以给他50万的启动资金。” 经过半夜密谋后,史可平口风陡地一转,说“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吴征的目的决不至于就这么简单。以我对其人的了解,这一步之后,吴征绝对有大动作。” “吴征得手之后,首当其冲就是我们。”康明禹知道,吴征反过手来,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遂接口道:“有了集团副总的名义,吴征就可以公开干涉北子口和三号矿的事,同时不停的给史总制造羁绊。但他知道我们防范严密,所以,他一时的动作应该是用在围。” “因此,要防患于未然。快过年了,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尤其要看好内部人,家贼难防,好多事情坏就坏在自己人身上。”史可平换了个坐姿,招手让二人靠近一些,神态秘密地凑近两人说:“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吴征的下一步动作,所以,要密切注意吴征的动向。吴征做事需要人,趁机给吴征身边安排几个可靠人。” …………………… 县委刘书记正式走马上任市委常委和主管工业的市委副书记。欢送会之前,接任县委书记的白生瑞签发了一道文件,正式任命吴征为矿业集团的副总经理,行政级别副处级。文件附带责成:由吴征组建一家隶属集团的矿产品经销公司。公司性质为独立经营自负盈亏。启动资金由集团拨付50万元人民币。 拿到钱的当晚,吴征找到了正忙得团团转的许大旺。吴征把五万元现金放在许大旺面前,意味深沉地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五万块钱不光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 “吴总啊,你不要客气嘛,我知道,象吴总这样的人,总有出人头的那一天的。这五万不用还了,我说过,我们交个朋友嘛。”许大旺已经知道吴征担任集团副总的消息,并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忙不迭的阻止。 “钱,我必须还你的。或许你还没有看《汉史》《淮阴侯传》,但借你的钱,我会十倍百倍还给你的。”吴征带着初战告捷的自负,语气不容置疑的说:“现在,我需要你把康明禹的一切动向告诉我。今后,你还得替我看着康明禹。” “这,这……这这么可能……”许大旺听明白了,吴征这是赤裸裸的要他当间谍,监视康明禹的一举一动。一时,口气不由结巴起来。 “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愿意,我想,康明禹就会很快知道你借给我钱的事。你想一想,史可平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结果,你比我清楚。你还是自己考虑吧。”吴征赤裸裸的要挟完,理也不理张皇失措的许大旺,自顾自出门而去。 许大旺惊愕不已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夹在史可平和吴征之间会有什么结果。但自古以来,这种人都没有好下场。 悚然之间,许大旺头上冷汗直冒。 吴征的兴达矿业经销有限公司成立之际,新任县委书记白生瑞受矿业集团张副总经理的委托,把张总的一个远方亲戚安排进了吴征的公司。夏茗摸准了吴征不会轻易用别人介绍来的人,安排自己一个初中时的同学去应聘会计。吴征在反复调查之后,让这个姑娘做了公司的出纳。 吴征的公司还没有正式营业,就被康明禹不动神色的安插进了两个钉子。 第五十三章:第一桶金(上) 五十三:第一桶金(上) 大年腊月二十八,王一超陪了省黄金研究院的一位老工程师,正在西坪的山坳里对这一带的矿脉进行初步勘查。除夕夜,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工程师和吴征秘密见了面。吴征给了10万现金之后,老工程师告诉了吴征一个天大的秘密:西坪金矿,有可能是中国甚至亚洲储量最大的金矿。 吴征压住几乎蹦出胸膛的心跳,表情平静的对老工程师说:“你守住这个秘密,我每年给你一百万。” 大年初一,王一超就带了一帮弟兄上山了。在老工程师标注的几个重要标段,简单的设备和隆隆的炮声后,袅袅的硝烟中,王一超激动的狂喊道:“弟兄们,我们要发大财了。” 在老工程师的指导下,高品位的矿石采用电碾子加水银磨成细粉。水银抓住金子后,就变成一种叫“汞齐”的粘稠液体。用上好的细布包住汞齐回收部分水银后,细布里面就是拳头大小的粗金汞齐了。把粗金汞齐放在耐火泥罐里,加上硼砂用大火一气猛烧,最后加入硫酸继续猛烧,等到融化了的火红液体倒入模具,渐渐的凝固下来,模具里诱人的灿烂金光照亮了老工程师的脸。 王一超每次和老工程师把收集的粗金汞齐秘密送到吴征手中,焙烧黄金的最后工序是吴征和老工程师完成的。不几个月,吴征一次给了王一超50万现金,惊的王一超瞪大了眼睛,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随着王一超在西坪挖出金矿的消息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人纷至沓来,纷纷加入了掘金者的行列。这些人当中,以打砸抢的流氓团伙居多。一时之间,蜂拥而来的人在西坪掀起了一股掘金热潮。这些互不隶属的暴力团伙,为了抢夺地盘,逐渐就发生了相互械斗的恶性事件。刚开始只不过把人组织起来列成阵势,用刀子相互之间吓唬恐吓,逐渐就演变为用猎枪马刀等武器真打真杀。西坪金矿地处大山深处,山大沟深交通不便,政府几乎监管不上,以致械斗愈演愈烈,大白天,械斗双方拿着五连发猎枪互相对峙的事屡见不鲜。偶尔擦枪走火,死伤个把人的事也就习以为常。 王一超一直不明白,吴征为什么把这么美的差事交给他来做。到了多方火拼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吴征一心要用他的真实用意。内心不由对吴征的超前判断和英明部署佩服不已。 王一超作为本地的黑老大,打手队伍庞大又加上心狠手辣,一时还没有人敢对他轻举妄动,所以替吴征稳稳地镇守着地盘。那些初来乍到想分一杯羹的,先要经过王一超的允许,才能在西坪开矿挖金。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个惯例:谁想要在西坪金矿立足,必须先要拜过王一超的码头。这样,王一超在替吴征看守地盘的同时,又瞒过了吴征,秘密占据着西坪所有金矿的部分股份。 了解了石头变金的过程,王一超除了按时送给吴征应得的粗金汞齐,其余的都被他自己变成了真正的黄金。第一次换成钞票后,王一超吃惊的咋舌一算,同时估摸出吴征在半年时间里弄了多少钱。心里面不由地骂吴征心太黑,对吴征的不满就常常挂在了嘴上。吴征看在眼里,却装着不做声。 兴达公司成立后,吴征基本没有做什么生意。康明禹给吴征身边安插的两个人没有发现半点动静,集团拨给吴征账户上的50万资金动也没动。一套瞒天过海的手段,吴征瞒过所有人疯狂的积累资金。 这一年的年6月13日,星期五。13日是西方人忌讳的日子,星期五是亚当和夏娃死亡的日子,两个不吉利的日子碰在一起,被西方人恐怖的称为“黑色星期五”。这一天,伦敦期货交易市场上八月份交货的铜锌铝等金属期货一路狂跌,最后均以跌停报收。接下来的连续几周,纽约和伦敦期货市场上金属期货的价格连续狂跌不已,一时之间,连续的狂跌几乎导致整个金属期货市场的崩盘。 在香港回归之后的第二天,又爆发了席卷整个亚洲的金融危机。国际市场上,铅锌的价格瞬间跌至不到以前的一半。一霎间,整个重金属行业进入步履艰难的亏损状态。 仔细研读了有关金融危机的报道,联想金属期货市场的行情,进行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后,吴征丢开手中的报纸,点燃一支烟凭窗远眺。望着窗外的炎炎夏日,许久,吴征口里自言自语道:“时机终于来了。” 吴征注册了一家属于他个人的天成有限公司,随即开始用兴达公司的名义开展业务。趁着整个铅锌行业销售不景气的时机,吴征只用了少量的资金,便以极低的价格预定了附近几个选矿厂积压的矿粉。接下来的几个月,吴征一边焙烧着王一超不定时送来的粗金汞齐,奇QīsuU。сom书一边耐心等待着金属市场价格的回升。深夜,县城郊区一个大门紧锁的废旧厂房里,蓝色火苗把一晕灿烂的金光折射在吴征沉静的脸上。 有着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吴征利用兴达公司的名义,用一种疯狂的方式,悄无声息的四处大量囤积着铅锌精矿粉。等到史可平觉察到这一变化时,吴征的手不知不觉已经伸进了他的矿业集团。 国际金属市场的价格崩溃,使得集开采、浮选、冶炼、销售一条龙——年产值30多亿的矿业集团,也未能幸免。史可平所担心的被吴征卡住脖子的局面还未出现时,国际金融动荡和金属市场的崩盘,让矿业集团这个庞大的铅锌帝国陷入了举步维艰的销售困境。 面对销售公司一潭死水的局面,史可平严令销售公司三十多人,要开动脑筋、开源节流、群策群力、任务到人的开拓销售局面。重赏严命之下,终于有人拿来一份包销矿业集团未来四个月铅锌精矿粉的预定合同。 销售公司的经理带着签下合同的小伙,喜气洋洋的把合同放在史可平面前。二人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史可平的褒奖时,史可平脸上的乌云却一时象寒冬一样堆积的低沉深厚。 这是一份和兴达公司签订的合同。准确的说,是一份和吴征签订的合同。 第五十四章:第一桶金(下) 五十四:第一桶金(下) 人最怕什么就偏偏碰到什么。看到合同的一刹那间,史可平恍然一阵眩晕,现实,已经把他推到了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 吴征算准了史可平看到合同后必然反悔,所以合同的违约条款不但制定的仔细而且苛刻,违约赔付比例定的极高。这样,史可平假如撕毁合同,就必须赔付吴征一笔巨额违约赔偿金。 关于这一场市场危机,史可平有着清醒的认识。召集了集团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开会讨论时,史可平反复强调,目前的市场危机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市场依然会恢复到以前的行情,藉此希望高层人员同意他上报县政府,采用行政手段撤销合同的想法。当然,他内心对吴征崛起的隐忧是不能公开拿到桌面上的。但会议的结果是,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完全履行合同。刘大炮甚至说:现在的市场销售这么艰难,只要有合同就应该彻底履行,至于和谁签订合同并不重要。如今市场经济,应该遵循市场规则。总之,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 听到这些话,史可平一肚子的苦水无法倾泻,只得违心同意了大家的意见。一下子把四个月的产量交给吴征包销,让他有一种被人卡住脖子的感觉。面对这样一纸出卖集团利益的丧权条约,史可平心头的愤怒一时难以言说,内心不由怒骂这些目光短浅的高层管理人员:竖子不足与谋。 秘密的事情,只有和了解秘密的人商量。 康明禹从北子口工地匆匆赶回时,史可平正独自在烟雾缭绕的书房里一个人沉思。听了史可平的叙述,康明禹开口就问:“他哪来这么多钱?要吃下矿业集团四个月的产量,可不是个小数字呀。” “我也想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的钱。不过,1500万的预定金,他已经如数打到了销售公司的账上。”史可平气咻咻的说。说完,觑眼盯着康明禹,想起春节前就曾交代过康明禹和夏茗,让其在吴征身边秘密安排眼线。至今大半年过去了,却没有半点消息都透露出来,史可平不觉就气不打一处来,问:“我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干什么来着?年前,我交代过你们,要密切注意吴征的动向;吴征出手,必定有大动作;你当初也估计到了,吴征可能会从外围下手。而今,人家的刀已经架到我们的脖子上,我们竟然还麻木不仁的不知不觉。我不明白,你们安排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点作用都没起。” “这是我的失误。不过,史总,吴征要实施这么大的计划,防范一定极其严密。我们安排的两个小娃娃,一时恐怕还进入不了吴征的核心班底。”面对史可平的责备,康明禹压住心头的吃惊,坦然承认错误后,缓缓说道:“吴征这次是来者不善啊。这也印证了你当初的判断完全正确。吴征一出手,果然就是大动作。” “你要明白,吴征第一次被我们搞得丢官罢职,第二次不光丢官罢职,而且搞得妻离子散,落魄街头……都是因我们而起。你想一想……”史可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换了口气不无忧虑地说:“如今吴征来势汹汹,看来,我们只能被迫仓促应战了。销售公司的这些混蛋,一下子就把集团四个月的产量给了吴征。如今生米做成了熟饭。要说应对,恐怕也不容易呐。” 康明禹明白史可平不好出口的意思:仇恨可以让人疯狂,和吴征之间结仇这么深,假若吴征翻过身来,首当其冲就是报复他们。必须把吴征的发展扼杀在萌芽当中,最不行,也要遏制吴征的发展势头。一旦吴征将来翻过手来,他和史可平绝不会有好下场。 “吴征算是被我们得罪到家了。”康明禹点了一支烟,思索着说:“可我不相信,吴征会有这么雄厚的资金实力。不说他已经预定了好多家小选厂的精矿粉,单就矿业集团四个月的产量,以目前的行情,也得几个亿,吴征有这个实力么?当然,他可以分期分批的做。可即使分期分批的做,以最快十五天为一个周转期,吴征他至少得要调用上亿的资金吧?” “你是说……?吴征没有这么多钱?”史可平眼睛猛地一亮。 “他有钱,但绝不会有这么多。史总你想,以你年产值三十多亿的矿业集团老总,想要调动上亿资金尚且不易。吴征他一个注册五十万的兴达公司,一下子从哪里能弄到上亿的资金。现在又是亚洲金融风暴时期,他也不可能从银行贷这么多款的。再说了,以史总和银行的关系,假如吴征贷款数额这么大,我们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康明禹侃侃而言,一番详细分析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他可能是想利用目前的低价,提前预定精矿粉,想走一条以小博大,囤积居奇的路子。一旦市场回暖,金属价格回升,吴征就会一下子咸鱼翻身。以他目前囤积的产量,赚到的何止是上亿。” “有道理,但也不能排除吴征从外地搞到资金的可能。”史可平补充道。 “换句话说,即使他吴征手头有上亿的资金,想要以小博大,以区区兴达公司怎么会是堂堂矿业集团的对手?”康明禹嘴角掠起一丝蔑笑,说:“至于对付囤积居奇,我想,史总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嗯。”史可平深深地点了点头,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说:“建国初期的五十年代,陈云在上海和一帮商人斗法,就是我们现成的办法,现在,我们只不过反其道而行罢了。” “现在,史总只要借口集团资金紧张,逼迫吴征现款提货,试验一下,看他能拿出多少真金白银。假如吴征还能应付,选矿厂就开足马力,把两个月的产量变成一个月的,而且是一次交付。一下子三四个亿的资金,看他能不能拿得出。”康明禹起身给史可平杯子添了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伸个懒腰笑着说:“到时候不把他逼疯才怪哩。拿不出钱,就是他违约了,我们就可以借口撤销合同。” “好。”史可平一拍大腿,陡然站起却复又坐下,深沉地说:“我们还是要搞清楚:吴征到底有多少钱,这些钱从哪里来。知道了这些,我们就可以从源头上下功夫,想办法阻断他的资金来源。” “妙啊。两头夹击,没有了资金,看他怎么应付。”康明禹击掌笑道。 吴征虽然囤积了大量的铅锌精矿粉,可他期待的市场回暖还没有到来,史可平的突然袭击让他一时陷入了资金危机。毕竟,靠他大半年挖金积累的区区二三千万的资金,根本玩不转动辄几个亿的生意。不得已,吴征被迫取消了矿业集团两个月的合同。 王一超在西坪金矿尝到甜头后,心里感觉吴征不劳而获,每次却要拿走那么多的黄金,是以对吴征的不满日渐明显。在对吴征不恭的态度和不逊的言辞背后,王一超甚至私下赤裸裸地威胁:如果吴征不交出西坪金矿的股权,他就要把吴征指使他开采黄金的秘密公诸于众。 吴征从一开始就明白,在利益面前,象王一超这样的人,想要长期控制是不可能的。当王一超又一次把分量极少的粗金汞齐交给吴征时,吴征冷眼注视了王一超半天,突然怒气冲天的发火了:“天下最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是你王一超。我给你指了一条路,你就拿这么点东西应付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大哥,矿石品位低,你总不能把我变成金吧。这个月确实就这么多了。”王一超干笑两声,话里有话大咧咧地说:“再说,你又不去现场,坐在家里等着,能有这么多就不错了。兄弟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有落几个嘛。” “放你的狗屁。”吴征张口骂道:“整个西坪,大大小小十几个矿点,哪一个没有你的股份,你捞的还少吗?你每次就给我这么一点,其它的还不都进了你的腰包,嗯?” “对,西坪所有的金矿都有我的股份。大哥,你既然把话讲明了,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王一超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肯定要和吴征决裂。现在,他已经控制整个西坪金矿,唯一摆在他头顶的,只有一个吴征了。能够让吴征退出西坪金矿,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摊牌。见吴征怒火冲天,王一超不以为然,板平了脸说:“大哥,你不要发火,我也把话挑明了讲。大哥,你要觉得我给你的汞齐太少,那你换别人替你打理吧。要不,你就让出你的股份给我,我们一次两清。反正大哥又去不了西坪,再说,西坪哪地方现在几乎全是一帮二球混混,动不动杀人放火的,大哥去了也不太安全。换了别人,恐怕还压不住这一摊子。” “你在威胁我?”吴征轻蔑的盯住王一超,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许久,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我,你能在西坪站住脚?凭你,凭你杀人放火那一套?” “大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这社会就兴这一套,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人为了钱都红了眼,何况是黄金呢。”王一超得住机会,一心想要吴征退出西坪金矿,故意气焰 (: ) 焚烧灵魂 第 20 部分阅读 “大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这社会就兴这一套,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人为了钱都红了眼,何况是黄金呢。”王一超得住机会,一心想要吴征退出西坪金矿,故意气焰嚣张满不在乎的说:“依我说,大哥你已经是有身份的人了,何苦为这个担惊受怕呢。也只有我们这些二球,才会为了两个钱豁出命的。” 以吴征几次三番的人生坎坷,对王一超的目的自然洞若观火,此前也料定了这家伙会有一番拙劣表演。他已经决定让出西坪金矿,所以对王一超的威胁不屑一顾,却又要显得顾虑重重。犹豫半天后,吴征慢腾腾地说:“我可以把西坪的股份给你,只怕你出不起这个价。” “好说。”王一超觉得,只要能甩掉吴征这个紧箍咒,代价高一点也值。不觉就钻进了吴征的圈套,手一挥,爽快的说:“大哥,你只要开价合适,我不还价。” “五千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吴征终于开了价。 “这……大哥,太高了吧?”王一超没料到吴征有这么大胃口,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许久,见吴征冷了脸不吭气,就换了讪讪的笑容,死皮赖脸地说:“说实话,大哥,我只能出一千万。” 吴征不屑一顾的昂起头,理都不理王一超的谄谀笑脸。 “二千万。”王一超一咬牙,黑下了脸口气蛮狠地说:“大哥,即使拆房卖老婆,我这两天就把钱给你。至于你同不同意,你看着办吧。”硬邦邦撂下一句话后,王一超转身扬长而去。 几天后,如数收到王一超的二千万现款后,吴征装着万不得已的样子,让出了西坪金矿的股份。老工程师得知吴征出卖金矿股份后,见王一超强盗一样强行买走了吴征的金矿,不由得脱口骂道“土匪、流氓、小人。” 吴征深邃的目光眺望着窗外,半晌反过来安慰老工程师:“急流勇退未必不好。你放心,他干不了多长时间。西坪金矿,迟早还是我们的。” 不久,吴征就故意放出风声,泄露了自己从西坪金矿获得资金的秘密。史可平原先以为,西坪金矿只不过是一帮混混在哪里折腾,不晓得原来吴征插手这么深。得知这一消息,他一面让销售公司的人员督促吴征现款提货;一面上报县委、县政府,出于保护境内资源的目的,恳请政府出面,一律取缔在西坪乱采滥挖的非法金矿。县委、县政府对西坪金矿打砸抢杀的糜烂局面早有了解,很快照会公安局和矿管部门,要求严厉打击非法开采和打砸抢杀团伙,坚决取缔非法开采的所有金矿。 王一超独霸西坪金矿的美梦还没有做成,就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公安和武警面前,乖乖地撤出了西坪金矿。吃了这一闷棍,王一超领教了吴征的真正厉害,原先打算要报复吴征的想法,只有暗暗地压在心底。 就在史可平逼迫现款提货,吴征不得不在补充协议上放弃了矿业集团的两个月产量时,年底,伦敦期货市场传来的消息,让即将支撑不住的吴征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国际金融风暴渐渐过去,加上中央增加内需政策见效。十二月二十三日,在西方人即将迎来平安夜前一天,伦敦期货市场上的金属期货价格一路高走,出现了半年以来的第一个涨停。圣诞节后,铅锌期货价格更是一路狂飙,连续出现五个涨停后,价格基本稳定在了六月份之前的水平。一时,全国各大冶炼企业的库存立马吿馨,出现了有钱买不到货的紧张局面,不得不派出采购人员四处出动。 吴征手中囤积的铅锌精矿粉立时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原先用兴达公司低价预定的精矿粉,此时被吴征以合同的形式,原价转让到了吴征私有的天成公司名下。 所有存货销售完毕,天成公司的财务报表出来后,在损益表的利润总额一栏里,赫然填写着133;263;080。36元(一亿三千三百二十六万三千零八十点三六元)。 第五十五章:过年 五十五:过年 一年之内,在史可平的围追堵截下和王一超的无情背叛下,吴征于四面楚歌之中小心翼翼的精心布局,不但掘得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也终于艰难的走出了人生困局。 早先安排的卧底——夏茗初中时的同学,秘密的把一份天成公司的财务报表复印件交给了史可平。看着利润栏那一亿三千多万触目惊心的数字时,史可平不由得到吸一口冷气。尔后,他不得不承认,吴征的崛起已经成为了现实。 吴征的崛起,让史可平内心的危机感愈来愈强烈,这让他不得不考虑防范吴征的新办法。思考几天后,史可平决定改弦易辙,走一条弃商从政的路子。只要有了行政上的实际职务,吴征他再怎么发展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为此,史可平加紧了上上下下的公关活动,整日不停地穿行于省市县之间 北子口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康明禹和李万长、许大旺等人日夜忙在工地上,不停穿梭于一号平地和北子口的矿井之间。眼看着工程就要结束,王建国兄弟负责的巷道工程已经传来见矿的消息,却因为春节临近,大部分工人回家过年了,一时显得人员十分紧缺。康明禹只好打发李万长回城,到处张贴广告高价招聘工人。 忙乎了几天,李万长仅仅招到了五六个人。在他带着这几个人准备开赴工地时,却又来了一个应聘的人。一见到这个人,李万长眼里的神色不觉黯淡下来。看守所里那些屈辱不堪而让人不敢回忆的日子,一瞬间浮上了他的脑海。 三号矿发生28人特大事故后,事故责任人李万长畏罪潜逃。田宝义在大山里追了一天一夜,终于把李万长抓了回来。当时的县委刘书记一气之下,命令公安局周局长把李万长直接关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挨打算是家常便饭,脖子上动辄被挂着装满了屎尿的马桶,一站就是一夜;或者强行脱了裤子,把牙刷把一掌拍进肛门;还有用细细的笤帚篃插进尿道一气乱捅……李万长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直至被打得脾破裂,奄奄一息时才被送进了医院。而带头制造那些惨绝人寰的非人屈辱的,就是眼前这位曾经的大哥,名字叫张勇的人。 “李总,不认识兄弟了吧?”张勇一声呼唤,把李万长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认识,怎么能忘记你呢。”李万长换了矜持的微笑,一语双关地问:“你找我有何贵干呀?” “身上钱输完了,听说你这招人,想到你那里打几天工。”张勇带着讪讪的谄笑说。 李万长本来不想答应这个无赖和魔鬼,刚要拒绝时,内心陡然一个报复的念头冒了出来,随即冷冷地改口道:“好吧,只要你能吃得了苦。” 张勇进入工地,干活倒还可以,但他看不惯李万长在他面前动辄指手画脚,所以闲下来就给人吹嘘他在看守所里,怎么把李万长修理的死去活来。说到细节处,张勇手舞足蹈的活灵活现,准确再现了曾经惨无人道的一幕,把李万长那些难以启齿的内心屈辱讲述的一丝不露。这些话传到耳中,李万长表面上不动神色,随即,眼角便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阴冷残酷。 高空轨道在试车过程中卡车了,望着悬在高空的一动不动的牵引车,李万长用征询是目光扫视了一周。在众人畏缩不前的表情下,李万长的目光落在了张勇身上,轻声问了句:“你行吗?” 张勇一拍胸部,豪爽地说:“没问题,给我再派个帮手就行了。” 还没等李万长发话,一旁的田宝义见众人无动于衷,猛的一口吐掉烟头,说:“我去吧。” 三人爬上半山腰的控制室,由李万长负责操作。田宝义和张勇沿轨道走到中间,发现原来是牵引车跳道了。因为两边都是护栏,一时下不上撬杠,二人便动手拆掉了护栏,然后用撬杠一点一点的撬动牵引车。 李万长在控制室里看得清楚,田宝义在牵引车左边,张勇站在当中,当牵引车被撬回轨道,站在正面的张勇回头招呼李万长倒车时,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诡笑,让他瞬间回到了看守所被拘押的日子——那些屈辱不堪的时光。李万长眼里泛起血红的复仇目光,一咬牙,猛地摁下了牵引车的前进键。随即,张勇象树叶一样从一百多米的高空飘了下去,田宝义一声惨叫,重达几吨的牵引车从他迈开的小腿上轧了过去。 康明禹从三号矿赶到医院时,张勇已经死了,田宝义的右小腿被整个截掉了,正躺在监护室里输血。望着铸成大错后怯生生的李万长,一脸乌云的康明禹声音喑哑,幽幽说道:“联系家属,处理后事吧。” 张勇家里人只有他哥哥一家,他哥哥一直厌恶这个不学好的弟弟,已经早都不太来往了。经公安机关和安监局协调,张勇的哥哥拿了赔偿金后悄然离开。田宝义拒绝了老家来人的建议,没有向康明禹要一分赔偿金。一起死亡一人重伤一人的安全事故处理结束,谁也没有把这起工伤事故和谋杀联系起来。 事故处理结束的当天晚上,李万长回到家中,一头扑进李芳的怀里,浑身颤抖,压抑住哭腔抽泣着说:“我杀了人。是我,我杀了那个王八蛋。” 这一年的春节,康明禹与田宝义和媛媛都没有回老家过年。大年夜,康明禹和夏茗从史可平家拜年回来,见媛媛和宝义还在等他,一桌子的菜动都没动。望着曾经彪悍有力的宝义,如今变得憔悴不堪,尚自挣扎着从医院出来团聚,酒后的康明禹突然泪花奔涌,哽咽着说不出话。 宝义倒显得平静,坐在那里淡然微笑说:“你不要这样了,大过年的,媛媛接我出院,为的就是我们团聚一下,高兴高兴嘛。” 媛媛被两个男人的情绪感染,一时不禁泪如泉涌,抽噎着泣不成声。 夏茗保持了一贯的冷静,伸手搀扶着康明禹坐下,柔声劝了几句。几年来,她一直期望能和康明禹一起过一个两人团聚的快乐新年。这个新年,康明禹终于留在了她生长的这个县城,夏茗为此不惜抛开近在市里的父母,独自留下来陪伴康明禹共度新年。见三人因为宝义的腿伤唏嘘不已,夏茗笑着说道:“你们坐一会,我把菜热一热,咱们再喝一点,过年嘛,要热闹一点。” 刚上了两道菜,就听见猛烈的敲门声。康明禹拉开门,见周工和许大旺带着老婆孩子,后面还有王建国王建喜兄弟和李万长李芳两口子。一众人带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同时涌了进来,房间里一下吵吵嚷嚷的热闹起来。 不大一会,小惠一个人也赶了过来。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的小惠,穿了鲜艳的大红棉袄,回眸顾盼之间,烘托出一派喜庆的气氛。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里,男男女女开怀畅饮,康明禹和田宝义的脸上渐渐泛出红光。大家随着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高声倒数,体味着新年即将来临的喜悦。 新年的钟声响彻九州大地,当大家提议一起去楼下放炮仗焰火时,媛媛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她有话说。众人不知道一向柔弱的媛媛,何以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要说话,不由都安静下来。媛媛腼腆一笑,说:“放鞭炮请你们等一会,我先宣布一好条消息,我说完,请大家一起祝贺。”众人一时屏住了呼吸,都专注的望着媛媛。 “我要嫁给宝义。”媛媛脸上涌起了羞涩的红晕。在大家的一片鼓掌叫好中,田宝义恍然还在梦里,等清醒过来,铮铮铁汉刹那间热泪夺眶而出。 康明禹也不由得眼眶湿润,被夏茗推了一把,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端起一杯酒说:“我要祝贺你们。来,我敬你们一杯。”见宝义和媛媛都举起了酒杯,三人咣当一碰,康明禹说:“宝义,媛媛能嫁给你,我很放心。”等宝义重重的点过头后,又转脸对媛媛说:“媛媛,宝义能娶到你,我也很放心。来,我祝贺你们。” 在众人的一片祝贺声中,宝义和媛媛满脸放光,还未伤愈的田宝义竟然放开喝了几杯。就听许大旺一声“放炮去喽”,大家同时挤出了门,屋子只留下了田宝义和媛媛。 新年来临,万象更新。春天的脚步已经到来,五光十色的璀璨焰火映亮了新年的天空。 第五十六章:烦人的女人 五十六:烦人的女人 大年正月十五,康明禹请史可平出面,简单的给媛媛和宝义举办了婚礼。没有红地毯,没有婚礼进行曲,没有飘洒的礼花,也没有交杯酒……媛媛和腿脚不便的宝义坐在一起,大家轮番过去敬酒祝福他们,整个婚礼在平静温馨的气氛中完成。 一周后,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康明禹和夏茗利用送小惠上学的机会,直接把媛媛和宝义带到了省城。按照康明禹的吩咐,夏茗在省城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房子,并把房子的所有权落在了宝义和媛媛两人的名下。康明禹陪了宝义去医院安装假肢,在医生的指导下,康明禹勒令田宝义严格训练。几天下来,接逐的部分便磨的血肉模糊,把个铁一般的汉子折腾的呲牙咧嘴。媛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停劝说康明禹慢慢来,康明禹却冷酷了脸一意孤行。在康明禹的严厉督促下,宝义渐渐能自己站立并且行走了。 于是,康明禹带着一瘸一拐的宝义,流连于省城的大街小巷。最后在离宝义家不远的地方,整体盘下一个兼卖音响的书店,把他交给宝义和媛媛经营。临返回前,趁夏茗和宝义不注意,康明禹把身上仅有的二万块钱偷偷塞给了媛媛。 一切安排妥当,吃了媛媛做的早饭,康明禹和夏茗下楼就要回县城了。汽车刚发动,宝义突然孩子一样趴在车头嚎啕大哭,堵住车不让康明禹走。看着宝义张嘴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你带上我,我不想离开你”,康明禹只得下车温声劝说。劝着劝着,康明禹自己也不由泪如泉涌。最后冷了脸一狠心,猛的一脚蹬开痛哭流涕的宝义。还没等宝义反应过来,上车一脚油门,汽车嘶吼着狂奔而去。 进入国道,康明禹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放声痛哭。 …………………… 随着国际金属市场的一路走高,铅锌市场原矿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北子口进入了正了常的生产环节,在史可平的命令下,康明禹把北子口的具体事务交给了李万长,他自己一头扎进三号矿的矿井里,为夏茗提出的增产节约增收节支而埋头苦干。 原矿价格节节攀升导致货源紧俏,手头握有原矿的李万长,便整日被那些选矿厂的采购人员请吃请喝,酒足饭饱之后,一起去洗浴中心或者舞厅包房疯狂发泄。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逐渐的就无所顾忌了,在和那些小姐鬼混缠绵后,有时候干脆就住在洗浴中心里连家也不回。妻子李芳自从上次流产后,就再也没有怀上。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随着年龄的增大,对自己还能不能怀孕的担心日渐强烈。眼见李万长借口工作忙碌,一夜一页的不归家,李芳多次劝说无效后,没奈何只有给在三号矿的康明禹打电话。 电话打到了夏茗的办公室,正与几个管理人员商议下一步开采计划的康明禹,听见夏茗叫接电话,便走过去随手压了个免提。 “喂,我是康明禹。哦,李芳啊,怎么了,有事吗?”康明禹随口问道。 “康总呀,你也不管管李万长,他现在借口工作忙,晚上根本不着家。……上次被王八蛋从车上推下来流产后,这都一年多了,就再也没有怀上过。”李芳怨妇一样,在电话那边唠唠叨叨的埋怨说:“女人年龄大了,要怀孕就更不容易了。我今年都已经三十四了,要是再怀不上,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康明禹扑哧一笑,摆手阻止了其他几人的偷笑,调侃道:“李芳,你不要急嘛。万长工作是忙,可你们生孩子的时间,我还是留给了你们的嘛。如果一晚一次,一次一个孩子,这一年多,你怎么说,也有几百个孩子了吧。” “好我的康总哩,你说的轻松。女人没有男人,能生出孩子吗?要是能行,我早都自己生了,还用得着给你说。”李芳没有半点遮掩,毫无顾忌的说:“李万长这个王八蛋,几个月都不上我的床,最近又到处吃喝嫖赌,把些好种都撒到那些婊子的**里了,我肚子里空荡荡的,能生出孩子吗?” “好了,好了,我下来给他说,叫他今后早点回家。”康明禹捂住嘴吭吭直笑。 “那你就赶快给他打电话,要快啊。”李芳犹自喋喋不休:“这几天正是我的排卵期。我自己刚才用试纸测过了,今晚的酸碱度和PH值都合适,你让他快点回来。说不定,今晚就怀上了呢……” 挂了电话吧,几个人捂着肚子弯了腰笑成一团。一抬头,看见夏茗羞的满面通红,恼羞成怒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得强行控制住不再发笑。半晌,实在忍俊不禁,又哄然爆笑不止。 李万长刚吃晚饭,醉醺醺的正要去洗浴中心放松一下,康明禹的电话就来了。李万长打个嘘声,一本正经的接完电话,无可奈何的对邀请他的几人说“呃,不好,不好意思。老婆给康总告了刁状,康总叫我回家和老婆生孩子。不能陪你们玩了,不好意思吆,不好意思……”几人纳闷,你们康总怎么连生孩子的事都管。 尽管有康明禹给李万长的强迫命令,李芳到底还没有怀上孩子。此后每个月那几天,李芳就不停的给康明禹打电话。几次下来,弄得康明禹不胜其烦。一次陪史可平吃饭时,恰好又接到了李芳电话。 康明禹赶紧说正和领导吃饭,等一会你再打。可李芳依然不管不顾,电话里破口大骂李万长没有良心,她现在正是酸碱度和ph值正常的时候,这王八蛋放着自家的地不种,到处跑着把种子都种到那些婊子的烂地里了,能有收成么? 康明禹不得已挂了电话,史可平呵呵笑着挖苦道:现在看来,最先知道李芳生理周期的,倒成了你康明禹啊。众人哄堂大笑,康明禹一时羞得面红耳赤。 第五十七章:以退为进 五十七:以退为进 在随意嘲弄康明禹的同时,史可平表面的轻松掩饰不了他内心的焦虑。随着一纸任命吴征为矿业集团常务副总的任命书,让史可平的这种焦虑不禁日甚一日。 借助上年积累的资金和人脉关系,吴征在这一年里终于冲破了笼罩几年的阴霾,无论商界还是政界,他都显现出一种昂首阔步突飞猛进的形势,恰似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坐上第一常务副总交椅的吴征,在集团高层会议上,首先从企业管理,市场掌控,安全生产,人才引进,文化积累,对外宣传这六个方面,全面提出了自己的管理理论,提倡对集团公司进行大刀阔斧的全面改革。这些看似平常不过的管理层讨论,却明显带有和史可平分庭抗礼的味道,其真实目的就是要颠覆史可平的管理模式。好从侧面印证史可平其实对企业管理是一窍不通,从而摧毁史可平多年在矿业公司建立的统治威信。 这些不着痕迹的进攻,在管理政策还未出台时,就被吴征策略的在各种会议上不遗余力的宣传,引起了中下层管理干部的极大反响。尤其是下放权力和提高薪酬两项政策,就更引起了所有员工的一致赞成。 面对咄咄逼人的吴征,使得史可平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依旧表现的那么稳笃自信和胸有成竹,私底下却按早先预定的目标,加快了他安全退出矿业集团的准备。他内心清楚,如果在自己离开矿业集团之后,哪怕有半点把柄被吴征攥在手中,那么,今后他的政治生命也将就此到头了。所以,史可平先借口要完成ISO9001质量管理认证,邀请审计部门对矿业集团的财务进行了完整审计;其次,把一些心腹人员安排到了关键岗位;第三,对那些私下有过经济交往也最可能反水的人,史可平对其不露声色的进行了补偿…… 做完这些已经到九月份,史可平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他为之奋斗了十多年的矿业公司——如今的矿业集团。由副局级集团老总转而赴任正处级的市发展计划委主任一职,史可平的职务调动算是高职低配,表面看起来有些贬职的味道,然而却让他从单纯的企业干部进入实实在在的行政干部行列。 吴征自然而然进入集团公司代理董事长、总经理兼党总支书记的位置。在集团公司组织的欢送会上,吴征代表集团公司上万名员工,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满怀深情的对史可平十多年来,把一个年产值不过百万的小小矿业公司,发展到如今年产值三十多亿的矿业集团,表达了最崇高的感谢和敬意。轮到史可平讲话时,则对吴征的人品魄力赞不绝口,并坦陈自己多年工作中的失误,同时告诫集团员工,要坚决团结在以吴征为核心的集团领导周围。最后,他预祝矿业集团这艘航船,必将在吴征的带领下一往无前,扬帆远航。 一团互相赞美的和谐欢快气氛中,吴征似乎忘记了,他想利用28人的特大事故,一举让史可平浪荡囹圄的所作所为;史可平更似乎记不起了,吴征被他折腾的妻离子散流落街头的情景。 欢送会后,史可平婉拒了吴征为他举行的欢送午宴,驱车直赴康明禹为他单独举行的送别宴。史可平赶到酒店包厢时,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发现夏茗竟然也在,不禁诧异的问:“咦,我的离任,就是吴征的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作为三号矿的矿长,不去吴征那里凑热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夏茗微微一笑,搬开椅子请史可平上首坐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见康明禹给史可平点上了烟,便拿起酒瓶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我这个矿长已经当到头了,还去凑哪门子的热闹。” “你是怕热脸碰上个冷屁股吧?”三人碰了一杯后,康明禹笑着调侃夏茗道:“你过去多少也开罪过吴征,现在热巴巴地去拍人家马屁,以吴征疵睚必报的性格,还不真的就给你一蹄子。不过也对,你这个矿长确实是当到头了。不光你,我看我北子口的事也干到头了。” 原先的保护伞史可平卸任矿业集团老总,而新上任的吴征又是一贯的死对头,这引起了夏茗和康明禹的极大恐慌。史可平当然清楚,这两个人一直坚定地跟随自己,多年来和吴征进行了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如今,吴征接任集团公司掌门,首先调换夏茗的三号矿长,取消康明禹的工程师资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康明禹当然不怕丢掉这个工程师的位置,他真正担心的是他的北子口。毕竟,北子口最大的投资方是矿业集团。 “怎么,连你们的饭局也成了鸿门宴?”见二人锲而不舍的把话题往吴征身上引,史可平似乎很高兴,左右瞥了一眼二人,带了取笑的轻松口吻,“还没有见风吹草动,你们就先自风声鹤唳的?每一个新上任的领导,总要先对前任进行清算吧?吴征的精力目前会放在揪我的辫子上,所以,你们暂时不用担心什么。”停顿一下,史可平眼里掠过一丝阴冷的光,幽幽说道,“你们要知道,吴征最恨的人是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史总一直教导我们,凡事要未雨绸缪啊。”康明禹爽朗的笑道:“阿庆嫂说过:大树底下好乘凉。你现在要走了,没有了你这颗大树遮风挡雨,我这棵豆芽菜还不叫吴征给凉拌了。” “放屁。”史可平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着说道:“夏茗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一直干这个三号矿的矿长吧?既然正科级已经两年多了,吴征他要调整就调整,顶多就是不干这个矿长而已,难道还能把行政级别调整没了?” “史总,你不要王顾左右而言她嘛。”康明禹满面愁容地说:“夏茗怕什么,左右还有个正科级挡着。北子口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你为什么不说呢?你知道的,矿业集团作为最大的投资方,吴征完全有条件取消我的管理权。” “不怕。”史可平吱的一声喝干了面前的酒,脸上带了高深莫测的哂笑,说:“哼,吴征他要是聪明的话,就暂时不会动你的北子口。当然,以吴征的个性,也不排除他铤而走险的可能。如果真要那样的话,那是他咎由自取。” “那,他要真的铤而走险呢?”康明禹追问道。 “人到事中迷。看来,你也不能免俗。”史可平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说:“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拿三号矿的资料来要挟我的?只要别人还没有掌握三号矿的开采资料,你依然还是技术权威嘛。这点,吴征是非常清楚的,你倒怎么糊涂了?” “这个我不能信。”康明禹摇了摇头,“假如吴征一意孤行的话,难道,我真的要拿几十上百人的生命去证明?” 史可平沉默了足有移时,眼见被纠缠不过,逼无奈,半天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交给了康明禹,说:“这个是护身符,你拿着吧。”见康明禹要拆,忙阻止道,“不要拆,一拆就不灵了。如果吴征那天真对你造成性命攸关的威胁,你就打开它,保管有用。我原先不想这么早交给你的,就是怕你心急,沉不住气。” 康明禹眼珠转了半晌,只好半信半疑的小心收起。史可平深叹一口气,眼神变得幽深遥远,许久郑重其事的告诫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整动内务。我听说,吴征被任命为集团总经理后,你的李万长,还有那个干工程的许大旺,都和吴征暗中互相往来,这都什么意思嘛?要知道,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还是我那句老话:好多事情,坏就坏在自己人手里。” “轰”,仿佛一个炸雷,康明禹闻言大吃一惊,顷刻间怔在那里一言不发。 第五十八章:翻云覆雨 五十八:翻云覆雨 事情的发展尽如史可平的预料:吴征接任矿业集团总经理后,一点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味道。反过来,对史可平原先的人事安排和管理部署,保持了萧规曹随一成不变的样子。那些眼巴巴等着吴征上任后进行改革的中层干部,热切期望吴征兑现下放权力和提高薪酬的承诺。观望了一段时间后,见毫无动静,便纷纷上书表达对集团管理的看法。吴征对这些来信一概置之不理,甚至看也不看就随手丢在一旁。 这一做法引起管理高层的多数不满。一次,集团副总刘大炮依仗资格老,在吴征办公室公然质问:我们说过的话就要兑现,既然下放权力和提高薪酬的想法早已公诸于众,为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那就应该积极研究部署……吴征起先还耐心解释说:现在国际市场变幻莫测,我们当务之急是积蓄实力,提高我们抗风险的能力;至于薪酬改革和权力下放的事,可以暂时往后推一步。等我们有了足够的抵御风险的能力,那时候再谈改革也不迟…… 那知刘大炮越说越激动,竟然在吴征面前手舞足蹈的声讨。说吴征为了挤走史可平,不惜拿集团的利益做人情,用提高薪酬和下放权力来邀结人心。一旦达到目的挤走了史可平,原先大会小会所有的承诺,都变成了空话大话。这,简直就等于放屁么。 此话一出,吴征腾地红了脸,猛要站起来后却又稳稳坐下了。好半天,吴征眯起眼睛,换了一种淡然无谓的口气问:“老刘,你今年五十四了吧?”见刘大炮气咻咻的说声“是又怎么样”,吴征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我记得你还是正规的工农兵大学毕业,说起来也算是老知识分子了。像你这样资历的人,除了做科研的,如今恐怕大都在厅局级的关键岗位上,也许还有更高的吧?” “那当然,我有同学还在中南海工作呢。”刘大炮不以为然。 “可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是一个正县级的集团副总吗?……那就是,你不懂政治。”吴征略微提高了声音,“我记得,矿业集团成立时,你还不过是一个正科级的老干部。你之所以能由正科级一下子转为正县级,那是因为史可平要把自己晋升为副局级,不得已拉上你升了正县级。你明白么?”停顿片刻,吴征换了语气缓缓地说:“……你现在分管安全和政工,别人嚷嚷着要下放权力,你也跟着起哄。你也不想想,你安全和政工本来就是管事不多的清水衙门,这权力一下放,你还能有什么事可管呢?谁还会把你这个正县级的副总放在眼里呢?当然,你还可以自我下放,去干一个正科级有实权的矿长。但正科级是什么概念?夏茗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娃娃,正科级都已经满三年了。你说,这个权力怎么下放?” 刘大炮至此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怔怔的思索良久,又有些不虚心的问:“那当初史可平在时,你为什么不遗余力的宣传,要下放权力和提高工资?” “哈哈哈,”吴征仰头一阵大笑,半晌平静下来,深不可测地注视着刘大炮,“这个,你不是前面骂我的时候说了嘛……” “嗐,我真是糊涂了。”刘大炮尴尬地低下了脑袋。 “现在,集团机制改革绝不可行,这个,你不能糊涂。”吴征倏然间变了脸,冷冷说道。“你今年五十四岁,按规定,县级干部五十五岁就必须退休。但我们是企业,可以适当放宽一点,你还可以再干几年嘛。毕竟,这个正县级的集团副总有车有权,|奇+_+书*_*网|福利待遇也都是不错的。这个,你要想清楚。” 听话听音,刘大炮至此忙不迭的点头同意,立马表示自己愿意再为集团公司多工作几年。 …………………… 收服了刘大炮之后的几天,吴征召开了集团中层以上管理干部的会议。吴征专门指定由刘大炮宣布:目前还不能进行权力下放和薪酬改革。刘大炮费尽口舌,向大家解释了目前还不能实施这两项改革的种种制约。同时保证,安全管理和人才引进、文化积淀等改革将尽快实施。对于刘大炮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家不禁露出了怀疑的眼光。刘大炮尽管说的口干舌燥,但大家除了对切身利益关切之外,对什么企业文化人才引进等一概不感兴趣。 在众人鄙视和不信任的目光里,刘大炮浑身仿佛爬满了毛毛虫般不舒服。暗自感觉自己上了吴征的当,心里有苦却说不出。不料会议刚结束,吴征又安排他代表集团去和夏茗谈话,动员夏茗卸任三号矿的矿长,接任集团总部办公室副主任一职。刘大炮一时涨的满脸通红,看着吴征不动声色的冷冷面孔,站在那里迟疑半天,最后懊恼的长叹一声还是去了。 尽管刘大炮充分准备了关于集团的考虑,比如:集团办公室需要有文化的人充实、女孩子不宜长期在外辛苦、正科级已满三年要考虑前途、年龄大了要谈恋爱等等一系列理由,想要顺利地劝说夏茗接受集团决定。但不等他说完,就被夏茗冷冰冰的一口打断了:“不要说了,刘总。从吴总上任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有这一天。你不要讲那么多理由了,我同意就是了。” “什么这一天那一天的,这是集团公司的决定,还不是为了你个人好。”刘大炮快速的反驳。 “集团的决定?临时取消下放权力和薪酬调整的改革,也是集团的决定?哪,为什么非要你来宣布呢?看来,你现在倒是处处代表集团,处处维护着集团员工的利益呀。”一番连珠炮般的质问后,夏茗明眸皓齿的漂亮面容冷若冰霜,带了与她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老练口吻,无情的嘲讽道:“史总在的时候,你怕不是这样的吧。怎么这立场一变,就连基本的道德观、正义感也没有了?” “……”刘大炮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夏茗腾地起身,蔑视地看了一眼刘大炮,戏笑说:“刘总,我记得你以前给我们讲过:人,心里千万不要闹鬼;这心里一闹鬼,就是个人他也不是人了。”说罢转身而去,高跟鞋把地板踩的咣咣直响。 望着夏茗款款而去,刘大炮一人愣在那里,脸上青红不定的转着眼珠,半天“嗐”的一声,狠狠地砸了一拳大腿。 第五十九章:护身符 五十九:护身符 夏茗从矿业集团办公大楼出来,上车后,吩咐司机直接回三号矿。一路上,夏茗强忍着没让眼泪溢出来。等走到中途才猛然记起,康明禹是和自己一同回的县城,此刻也正在县城他的办公室里。想到自己一贯冷静,事情临头反而慌乱不堪,心里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让司机掉头重新返回县城。 一进康明禹的办公室,夏茗顾不了康明禹正在和李万长一帮人开会,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只说了一句“吴征要免我的职……”便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呜呜哭出了声。 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康明禹很快明白过来,泰然自若地转脸对几个人说:“先就这样吧。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没说完的事,吃饭时接着说。”几人也都明白二人的关系,随即告辞了出来。 从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康明禹总算把事情听明白了,转而就咯咯的笑个不停。气得夏茗拿拳头在他胸膛上擂得山响,口里埋怨道“人家都要被免职了,你还笑”,说完刚嘟起嘴,眼泪就又哗哗下来了。 “哎,哎,哎,你这是黄河决口了还是长江发大水了,怎么就这么滔滔泛滥绵绵不绝呀。这防汛办的人都那里去了,也不抓紧治理一番。这么着下去,会造成水土流失的呀。”见夏茗破涕为笑,康明禹双手捧起夏茗的脸,擦着其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被免去三号矿长的那时候,你是怎么安慰我的?怎么轮到你的时候,就全忘了呢。” 夏茗气呼呼地说了句“那不一样嘛”,康明禹却没有接这个话茬,先给夏茗倒了一杯热水,接着把自己的毛巾轻轻递了过去。等夏茗擦完脸抬起头时,却见康明禹脸色变得冷漠肃穆,深邃的目光顷刻间显得遥远暗淡。“这只是个开始。”康明禹遥视前前方,轻声说:“下一个,就是我了。” 夏茗心里猛地一缩,紧张地问:“你?……你是说……?” “你见过下围棋么?高手布局,步步紧逼,令人望而生畏啊。”康明禹自失地一笑,“不能小看了吴征。史总何等样的人,在矿业公司本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他能够十多年屹立不倒。但吴征一出手,短短一年多时间,就逼得史总不得不改弦易辙,被迫弃商从政,可见吴征来势之猛。北子口关系我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防呀。” “史总临走时,不是给了你一个护身符吗,有史总这样的人护着你,你还怕什么呢?”想起史可平赴任前,饭桌上曾神秘地交给康明禹一个信封,夏茗不觉问道。 “史总做人的原则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必犯人。走的是一条预设埋伏防守反击的路子。我判断,史总给的这个护身符里,肯定有足以让吴征致命的把柄。”康明禹娓娓而言,说:“但我不能学史总。以史总多少年积累的社会关系和经济实力,在面对吴征的步步紧逼之下,尚且绕开大路曲折迂回,走了弃商从政的路,我拿什么和史总比?这个护身符史总都不用,我岂敢轻易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 “这么说,这个护身符就不能用了?”夏茗失望地问。 “能用。可那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康明禹的眼里闪烁着凛冽的逼人光芒,语气冰冷的象冬天里的寒冰。“什么是性命攸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死无葬身……我那里就敢到这个地步呢?唉,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也只好鱼死网破了。” “耸人听闻,没这么严重吧?”夏茗被这说幕熬幕肷矸⒘梗恢痪踔写蛄烁隼湔剑迤鹈纪匪怠?br /> “你不要紧张,这只是假设嘛。”康明禹咧嘴一笑,继续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对我来说,既然没有进攻的实力,只好采取防守了。现在,吴征秘密和我身边的李万长许大旺暗中来往,也许二人已经上了吴征的贼船。贴身有这样两颗炸弹,加上吴征仇恨的双眼虎视眈眈,我岂敢掉以轻心。”说完,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 这些事情?(: ) 焚烧灵魂 第 21 部分阅读 !彼低辏耐糯巴獬錾瘛?br /> 这些事情,夏茗知道的十分清楚。五年前,从吴征担任矿业公司副总经理和兼任三号矿矿长时,就和担任总经理的史可平龃龉不断。因为有当时的县委刘书记的支持,吴征处处显露出要取史可平而代之的迹象。第一次事故,由于吴征的错误指挥,造成康明禹和师傅梁工葬身汪洋。康明禹最后虽然侥幸生还,但他的师傅梁工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留下了师娘和小惠相依为命。这次事故的责任,史可平挺身而出替吴征承担了。吴征并没有感激史可平的包容,甚至认为史可平这样做是一种软弱,反而变本加厉的步步紧逼,直到发生第二次事故。 第二次事故发生的时候,正是年处理三十万吨选矿厂投产初期。眼看着选矿厂因缺少原矿而濒临停产时,心急如焚的县委刘书记不顾史可平的极力反对,直接命令矿长吴征扩大产量,结果造成了一次死亡七人的特大事故。这一次,史可平没有替吴征担当,公事公办的撤销吴征所有职务,并且顺理成章的清理出了矿业公司。但刘书记却借用职权,对事故采取了隐瞒不报的做法。吴征在家痛苦的蛰伏两年后,终于被刘书记重新启用为新成立的矿管委主任,并赋予了其极大的权力。 吴征利用这种权力妄图改变矿业公司人事部署,煽动起了一帮年轻人的狂热觊觎之心。李万长趁此机会,一心想取代康明禹。为了显示自己有能力管理三号矿,不惜铤而走险进行了大规模爆破,结果引发了28人被困井下的特大事故。李万长事发后畏罪潜逃,怀着疯狂报复心理的吴征,决心利用这次事故一举把史可平和康明禹踩翻在地,所以在事故调查会上,吴征拿出他矿管委主任的职权,把所有的事故责任全部推到了史可平和康明禹的头上。就在史可平万分屈辱又岌岌可危时,愤怒不堪的康明禹挺身而出,抖落了吴征头上死亡七人又隐瞒不报的特大矿难。 最终,三号矿28人特大矿难抢险成功,李万长也被抓捕归案,一心想通过惩治矿难立功升迁的省安监局刘副局长,转而把矛头对准了死亡七人的瞒报矿难。县委刘书记早已看不惯刘副局长的咄咄逼人,见刘副局长抓住瞒报矿难纠缠不休,恼怒之下公然翻脸。在史可平火上浇油的鼓动下,气急败坏的刘副局长不惜调动电视台报纸等媒体,把吴征和刘书记的所作所为一一曝光。在媒体铺天盖地的声讨下,刘书记为了保住自己,无奈之下只得公开罢免了吴征。 第二次丢官罢职的吴征穷困交加,一年里又是离婚又是离家,不光失去了房子,连儿子也在离婚时判给了妻子,自己不得不流落街头,落魄不堪的蜷缩在租来的小屋里。刘书记在即将上任市委副书记之前,私下允许了吴征秘密挖掘西坪金矿。靠在西坪金矿积累的资金,吴征在一轮金属市场动荡中,抓住机会掘得了第一桶金。进而顺利就任矿业集团常务副总,然后逼得总经理史可平不得不走高职低配弃商从政的路。 双方仇恨如此之深,吴征刚坐上了矿业集团总经理的宝座,就和康明禹的左膀右臂——李万长许大旺秘密往来,其意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吴征刚刚复出时,史可平就告诫康明禹和夏茗:吴征此番来势凶猛。当时两人为了监视吴征的一举一动,便早早在吴征身边安插了暗线。史可平临上任前,更是神秘地交给了康明禹一个护身符。 “吴征挖你的墙角,你不是也给他身边安插了钉子吗?”夏茗笑了,若有所思的问:“你下一步怎么办,史总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史总刚进入政界,还有个立足求发展的过程,我不能给他添太多麻烦。再说,有些问题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不能一味的靠史总。”康明禹会心地眨眼一笑,说:“倒是你说的,我们给吴征身边安插的钉子,虽然还不能进入核心,但也可以发挥作用了。” “在北子口的三个投资方中,矿业集团占40%,你是22%,最关键的是费文耀38%的股份。吴征想要踢你出局,唯一的办法是联合费文耀,利用董事会形成超过51%的多数控股,强行取消你的管理权。”夏茗此刻恢复了固有的冷静,循着康明禹的思路说下去:“如果我们抢先联合了费文耀,吴征岂不是干着急也没办法。” “你说的轻松,因为小惠的事,加上矿业公司那800万借款,费文耀已经和我势若水火,他如今恨不得一口吃了我,还能跟我联手吗?”康明禹冷冷说道:“没有了管理权,吴征就可以借口北子口亏损,还不把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我有冤都没出伸。” 这说的又是另一回事。当初,28人矿难刚刚抢险结束。小惠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和师娘闹了别扭,一气之下跑到省城打工,被骗进费文耀开办的大西洋娱乐城。当时,康明禹受史可平的指派,正在省城和费文耀商谈北子口的合作开发,闻讯震怒之下和田宝义在大西洋大打出手。两人联手救出小惠后,余怒未消的康明禹愤然取消了和费文耀的合作。史可平听到消息立即赶到省城,不得已向康明禹讲清楚了费文耀还欠矿业公司800万借款,他想拿北子口的开发引诱费文耀还款的计划。在史可平的劝说下,康明禹后来同意了与费文耀的合作。但在费文耀第一笔投资款到账后,立刻扣还了矿业公司的800万借款。这一做法让费文耀暴跳如雷,恼怒万分,双方就此结下了仇结。 “听你这么一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建议被推翻,夏茗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 “有办法。那就是抢在吴征的前面,把费文耀的股份高价回收过来。”康明禹语气淡淡的说:“这样,我就占有了北子口60%的股份,吴征他也拿我没办法。” “说了半天,你原来已经胸有成竹了,卖什么关子呢。”夏茗眼睛一亮,不满地说:“那还不赶紧行动,等着叫吴征抢先呀?” “关键是,费文耀同不同意,他打算要多高的价,这个价我出得出不起。”康明禹回头望着夏茗,灿然一笑,打趣的说“你说我难过不难过,至少,比你丢掉矿长还难过吧?” “去你的,拿我开涮。”夏茗娇媚的嗔怪道。 “免你的矿长是我们早就预料到了的,所以不值得伤心。至少还保留着正科级嘛,你哭什么呢?”康明禹刚取笑的说完,语气又变得暗弱无力:“这些我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吴征借用行政职权,强行取缔北子口的开发。那样,可就真的性命攸关了。” ………… “费文耀能不能谈的成功,我没有把握。再说了,他即使答应了,我又从哪给他弄到这几千万呢。”康明禹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 第六十章:先机布局 六十:先机布局 见康明禹如此忧心如焚,夏茗也不觉怅然。回想这两年,自己的三号矿和康明禹的北子口一路风光,可这一切,都因为史可平的离职而改变了。夏茗此刻才明白:人的一生如果依附于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所拥有的权利就太重要了。他兴旺使你兴旺,他衰败也使你衰败。回过头来想想,与康明禹失去背负身家性命的北子口相比,自己失去这个三号矿长的职务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茗一直不明白,史可平放着好好的副局级总经理不干,为什么非要去干一个正处级的计划委主任。别人可能认为,是吴征的步步紧逼下史可平不得不被迫离职。但夏茗不这样认为,她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想到此,她不觉脱口问道:“当初,史总如果占着总经理的位置不让,吴征他能有什么办法?我就不信,以史总的雄才大略,吴征那些小把戏真能逼得他走投无路?”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官场的学问。史总当然志不在此,我前面说过,史总是绕开大路曲折迂回。”康明禹说完,看着夏茗迷惑的表情,却不再说什么了。 夏茗虽然大学本科毕业,但官场的学问却没有正规的蓝本,从来都是靠上级的言传身教和个人的总结领悟。若要总结中国官场的显著特征,便是以攀附权贵和打击对手为爬升手段。攀附权贵分为攀亲送礼、投靠拜师、结党树营、政见呼应等;而打击对手只要不择手段就行,至于什么仁义礼智信一概统统不要。一方面要置对方于死地,一方面还得提防对手置自己于死地。为了达到消灭对手保存自己的目的,一般采取极端隐秘的方式。而这些表面看似了无痕迹的手段,在充满仁义道德的温馨关怀下,毒药和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手。往往把对方算计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是以历朝历代屈死者不胜数计,五千年历史不知有多少累累冤魂。更有怕反过手来报复的,干脆把对方灭门了事。要不就诛三族、诛九族的,总要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 史可平浪迹官场多年,熟读典籍,深谙官场之道。当然知道能说的不能做,而能做的不能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朋友之间还有永远的利益,而对手之间就只有永远的仇恨了。史可平之所以要走曲折迂回高职低配的路,怕的不是现在的吴征,而是将来的吴征。在官场对手邪恶的仇恨攻防中,攻中有防和防中有攻同等重要。史可平和吴征仇恨如此之深,未雨绸缪和先机布局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要诀。 这些事,只能做,但不能说。 见康明禹久久沉吟不语,夏茗转了话题说:“费文耀一个奸商,打着港商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稍有风吹草动,他立马就心领神会,他会同意把股份转让给你吗?” “这事,只有请史总出面了。”康明禹向后拂了一把头发,转圈踱了几步,蹙额说道:“现在,我担心的是钱呐。” “钱你不要愁了,我爸和市建行王行长是老朋友。到时候,我让我爸帮你说说。二三千万,估计问题不大。”夏茗轻松地说。 “真的?”康明禹眼睛一亮。等夏茗笃信地点头后,康明禹猛地一把拉起夏茗,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方才在夏茗的惊叫声中轻轻放下。双手捧起夏茗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茗茗,你是我一生的福星。你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你。”说完,猛地抱住夏茗狂吻不已。 直到喘不过气来的夏茗一把推开他,娇喘着说:“你的事说完了,该说我的事了吧。我马上就要被免职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哈哈哈”康明禹却背手转着圈狂笑不止,踱了几步后,半天口里答非所问地说道:“好美妙的嘴呀——甜蜜美妙啊!哈哈哈……” 夏茗见这家伙高兴的有些癫狂,生气的扭过头坐下,嘴里咕哝道:“神经病。” 半晌平静下来,康明禹恢复了素日的稳笃自信,一本正经的对夏茗说:“你既然已经同意卸任三号矿长,就先去当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吧。……等史总站稳了脚跟,帮你调换个单位。最好……”还未说完电话就响了。原来是李万长他们已经到了黄金海岸,正在包厢里等他俩呢。 夏茗听到是李万长的电话,顺口说道:“我看李万长这个人终久不可靠。史总临走前不是说了吗,他和许大旺都与吴征暗中有往来。你现在可是危险时刻,出不得半点差错。对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康明禹眼中掠过一丝鄙视,淡淡的说:“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走吧,我们去吃饭,看看他们摆的什么好宴。” 车到黄金海岸楼下,王建国王建喜兄弟早已等在楼下。康明禹以为俩人在迎接自己,刚说了句“自己人,摆这个虚头干什么”,不料王建国回头让王建喜先陪夏茗上楼,他和康总随后上来。康明禹感觉有事,和夏茗交换一下眼神,佯装忘记帯烟便和王建国退了出来。 走到暗处,王建国停下脚步,心思重重地说:“康总,你不能老呆在三号矿,你要抽时间多回来。我最近感觉有些不对……李万长不停的向我要井下的采掘图,前几天,还带了一个人下到了井下。后来我才想起,他带的那个人是一号矿的采矿工程师,以前我见过的……还有,我那天在城里买材料,看见许大旺的车停在一个饭馆门前。我刚要过去,却发现吴征从门里走了出来。我就躲在了一边,想等吴征走了我再进去。谁知道,许大旺跟在后边出来了。他们上了车后,我才知道停在旁边的车是吴征的。许大旺隔窗子丢给吴征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康明禹脑子里咯噔一响,摆手打断了王建国,半晌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能把这些能告诉我,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他要图纸,你给他。他要什么你给他什么,只要不是真的就行。许大旺哪里你盯紧点,有事立马告诉我……他要不想干了,这个工程给你和建喜干……” …………………… 吴征之所以还未对北子口采取行动,是因为他正在全力搜罗史可平的把柄。但史可平临走之前,已经把各方面做的滴水不漏。一段时间过去,吴征不得不失望地打消了继续搜罗下去的念头,心里不住的暗骂史可平:这个老狐狸,一点把柄都没留下。趁此机会,康明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让蒙在鼓里的费文耀把北子口的股份转到了自己名下。等吴征醒悟过来找到费文耀,打算商议合作对付康明禹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仔细听完了吴征的来意,费文耀张大了嘴怔在了哪里,半天狠狠地一拍大腿,说:“我们上当了。” 这些事情在极端保密的状态下完成后,康明禹在办公室里召开生产会议时,立即摆出一付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态,开始用鄙夷的目光冷冷地觑视着李万长和许大旺。 第六十一章:蓄意杀人 六十一:蓄意杀人 康明禹的神态猛然转变,让李万长和许大旺内心有些忐忑不安,都隐隐感觉到康明禹可能知道了什么,却又一时不能肯定,只得装了不明白的样子坐在那里不吭气。此刻,康明禹表情生冷地翘足高坐,睥睨一切的注视着二人。对李万长和许大旺说的事情,说一件他驳一件,随口就带出“无知、幼稚……你这是要葬送我的身家性命;开国际玩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害人害己……”,许大旺刚说了句什么,立即被劈头盖脸一顿痛批。等到俩人被批驳的目瞪口呆默不作声时,他却转而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对上要有忠,做人要有信,朋友要有义,经商要有诚…… 引经据典讲了个把小时,见李万长和许大旺灰头土脸的噤若寒蝉,方才冷冰冰的一摆手“出去吧”,打发了几人。 王建国随同几人出去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个人返身回来。见康明禹一个人正在沉思,唤了一声“康总”。康明禹回过神来问道:“哦,你回来了,有事吗?” “……”王建国踌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康总,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李万长和许大旺的事,我觉得,现在还是不动为好。” “为什么?”康明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对于李万长和许大旺这两个人,背过自己和吴征偷偷勾结,让他极其愤怒。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想在今天的会议上,用蛮不讲理的方式激怒二人,然后现场翻脸辞退李万长和解除许大旺的工程合同。但这俩人对于自己的破口谩骂竟然保持缄默忍受,其忍耐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取消了这个计划。看王建国心思重重似乎还有话说,康明禹挥手示意他坐下,问道:“你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王建国坐下,沉默许久之后才说:“康总,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宝义去省城前,曾经私下告诉我,他怀疑张勇的死和他的腿受伤与李万长有极大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当时不是他操作的电动机车吗?”康明禹随口说道。猛然反应过来,脑子里不由轰隆一声霹雳,紧张的问:“你是说……?” “这个我也不敢肯定。”王建国表情郑重,脸绷得紧紧的思考着说:“但宝义给我说,出事的时候,他和张勇已经把牵引车撬上了轨道,他当时看的清楚,张勇的手势是指挥牵引车向后退。没想到牵引车一启动,不但没有向后退,反而是猛的向前冲了过来,先从他的腿上轧了过去,随后猛一下就把张勇给撞飞了……一般我们处理这种故障,牵引车启动时,大家都知道是要用超低速档位的。李万长矿山干了多少年,一个老矿山了,他怎么会一下就错误地摁到高速档位上?除非……” “除非,他是有意的操作失误?是故意……杀人?”康明禹紧张的张大了嘴。 “假如牵引机车不是高速冲过去,张勇就不会被一下子撞飞到悬崖下?再说,以宝义的身手和反应,牵引车能从他的腿上轧过去?除非是猛的一下高速启动,让他来不及反应。”王建国说道。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人,在任何时候可能犯错误。”康明禹不以为然。 “你不知道,李万长在看守所的时候,就是和张勇关在一个监舍里。张勇曾给别人吹牛说:别看李万长现在牛皮。在看守所,老子才是他的大哥,他牛皮个什么。这个张勇也是个二球,动不动就给人说,他在看守所里怎么让李万长挂马桶,怎么吃开胃锤,怎么拿笤帚楣捅球眼,怎么拿牙刷把开屁眼,最后把李万长打的脾破裂等等。以李万长那么强的报复心,听到这些话,能有他张勇的好果子吃?之所以一直忍耐着不发作,怕就是为了蓄意等这个机会。”王建国解释完,顿了一下,不无担忧地说:“康总,宝义走前,我们私下谈过,他要我多劝劝你,有些事情千万性急不得。康总,你也是老矿山的人了。在矿山上借口发生事故,死一两人算个什么呀。我担心的是,我们一不小心,被人家要了性命还找不到冤家债主呢。你要小心呀,你要有个一差二错,我们不就都完了。李万长这人心黑手狠,你把他逼急了,他要是真给你下毒手呢?” “他敢。”倏然之间康明禹汗毛倒竖,瞪圆了双眼说。 “没有什么不敢的。为了替代你的矿长,在三号矿他敢把我们28人推向死路。我算是真正领教了,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害怕。”刹那间,王建国似乎回到了那场命悬一线的特大矿难中,心有余悸地完。随后又说:“对许大旺倒不用太担心。他虽然和吴征暗中来往,但他的命根子在北子口。北子口对你来说是背负着身家性命,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他的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他不会自己毁了自己的。……可对李万长,千万要提防呐!” “嗯——”康明禹长舒一口气,深深地点了点头。一贯老实忠厚的王建国,能够把话说的这么到位,并且看的这么透彻,不禁让他刮目相看。思索半晌已经有了注意,诚恳地说:“建国,我们是兄弟,我也不隐瞒你。我今天本来就是想翻脸辞退李万长,同时解除和许大旺的工程合同,然后把工程交给你和见喜两人来干。有你们兄弟干这个工程,我放心。你不知道,身边有这么两个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炸药桶,让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呀。” “这个我明白,可时机不成熟呀。”王建国感动地说:“你想辞退李万长,并且把北子口的工程给我们干,这不光可以清除两个炸弹,也有为了我们好的意思,是为了让我和见喜能多赚钱。可不行呐,我不能为了我和见喜赚钱,却葬送了你的事业——北子口正是投资回收阶段,可出不得半点差错呐。” 话说到这里,康明禹忽然大为感动。他一直认为,象王建国兄弟这样老实厚道的人,只能跟着象他这样的人才能干成事业。尽管他平时尽量帮助建国兄弟,可那只不过是为了不亏待这样的老实人。更多的事情,他大都和李万长或者夏茗商量,甚至在他们兄弟面前,他都轻易不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态。没想到,这样推心置腹的促膝交谈之后,他才感觉到:王建国对形势的判断和见解并不在自己之下。就拿李万长和许大旺背叛自己的事来说,王建国不仅分析到位,而且见解深刻,水平甚至在他之上,让他不得不发自内心的由衷佩服。 心下感动佩服的同时,康明禹不觉顿起深谈恨晚的感叹,不由真诚地说:“还是你看的透彻。我听你的,暂时就不动他们了。”转而脸色一变,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李万长的事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们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是他故意杀了人。即使我饶了他,天也不会饶他。叫他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犯在我手里的。” 第六十二章:要挟中的陷阱 六十二:要挟中的陷阱 面对如此险恶的形势,康明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在十分复杂的局面下理清了头绪:自己目前面对的最大威胁依然是吴征,甚至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一点在根本上都不会改变;李万长和许大旺可能只是看到吴征发展势头迅猛,有些投其所好为将来提前铺路的意思,现在还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严重的危害。 自己一招釜底抽薪的手法,让吴征想要通过控制股份来取消自己北子口的管理权已经不现实了。吴征他想要发起另一波攻击,就必须通过其他的手段,而且这种手段必须是防不胜防,出人意料的带有致命性的突然袭击。以史可平深谋远虑,当然充分估计到了这一点。要不,史可平临走之前,绝不会把那样一份机密的护身符交给自己。 在和吴征多年的交手中,第一次,史可平把吴征搞得丢官罢职,第二次,不光让吴征丢官罢职,并且妻离子散穷困交加的散流落街头。康明禹虽然没有打开过那个信封,但他毫不怀疑,双方多年的仇恨恩怨如此之深,史可平那个机密的信封里,肯定装着一份能够让吴征遭受比前两次更为深重的打击。那个信封如果一旦打开,对吴征来讲,那将是灾难性的致命打击。对自己来讲,之所以叫护身符,说白了就是用来保命的。 至于李万长和许大旺,虽是纤芥之疾,却是心腹之患,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李万长既然有蓄意杀人的嫌疑,要拿到证据只是迟早的事。以这个人的精明,杀人后,他目前还在观风望色,大的方面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理清了这个思路,康明禹心下一时释然,感觉有必要安慰一下被免职了的夏茗。 夏茗被免去三号矿矿长职务后,并没有被任命为集团公司办公室副主任。相反,她的职务任命被高高挂起,成了办公室一位无所事事的闲杂人员。找了刘大炮几次,都被刘大炮苦笑着推到吴征那里,找到吴征,球又被踢回了刘大炮。从正科级的矿长变得一无所有,夏茗整日忍受着别人的白眼,内心也是苦不堪言。一肚子火正无处发作时,接到了康明禹的电话。夏茗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稻草,连假也不请,出门就打车去了康明禹的办公室。 吴征此刻也并不平静。他原先计划把夏茗和康明禹清理出三号矿之后,立马出手收购或者联合香港商人费文耀在北子口的股份,然后召开股东大会,利用股份优势,现场逼迫康明禹移交北子口的管理权。哪知,有人抢先一步,已经收购了费文耀手中的股份。不由得吴征暗骂费文耀简直就是个蠢猪,把即将到手的一盘大餐轻易送出了手。尽管收购股份的人至今没有露面,但直觉告诉吴征,这个人绝对和史可平康明禹有密切的联系(奇*书*网^。^整*理*提*供)。这让吴征不得不重新反思自己的方法策略。看来,史可平康明禹他们处处料敌先机,对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做了周密防范,自己一时还没有机会可趁。但吴征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对付史可平和康明禹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不能给他们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吴征在耐心等待和创造这个时机的时候,王一超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吴征一眼就看见了王一超推开门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却故意装着没有看见,低了头继续浏览手头的文件。直到王一超满脸堆笑,低声下气的叫了一声“吴总”时,吴征才缓缓抬起头来,口里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对这个曾经在自己的关键时刻,不惜利用流氓恶棍的手段,强迫自己让出西坪金矿控制权的人,吴征内心充满了鄙视和愤恨,脸上却一点也不带出。 王一超被吴征看的浑身发毛,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半天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说:“吴总,我找你有点事。” 吴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随口又“嗯”了一声。 “我想回矿业公司。哦,就是现在的矿业集团。”王一超到底浅薄,见吴征没有反应,索性和盘托出:“我本来就是公司人事部经理,那时候,为了对付史可平这个王八蛋,我和大哥可是站在一起的。结果,我们都被这王八蛋给整得一塌糊涂。大哥,你现在翻身了,整个集团公司都是你说了算,我现在走投无路了,你要拉兄弟一把。” “是吗?”吴征满脸的问号,看似随意的问了两个字,却让王一超一时难以回答。提起这些往事,吴征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王一超逼迫自己退出西坪金矿的情景,心头的仇恨立刻就聚集在了一起。象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在自己困难的关键时刻,不光背叛了自己而且反手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吴征是绝对不会给他机会的。口里却慢悠悠的问:“哪,你想干什么呢?” “大哥,你让我回集团公司吧。”王一超对吴征居高临下的傲慢有些燥火,气呼呼地说:“我原来在公司是人事部经理,行政级别正科级。现在,公司升级为集团公司了,大哥你就看着安排吧。”说罢一迈腿,不用吴征招呼,自己就坐了吴征的对面。翘起二郎腿,摆出了他那副无所谓的混混神态,眼睛反过来盯了吴征看。 吴征不由吭哧一笑,知道这家伙还有下一步。隔桌丢过去一支烟后,拿起电话叫刘大炮过来一下。刘大炮匆匆敲门进来,在吴征的手势示意下,正襟在王一超旁边坐了,一本正经地问:“吴总,有事吗?” 吴征手指点了点王一超,说:“一超想回集团公司上班,叫你过来商量一下。你觉得这事能办吗?” 刘大炮本来对王一超此行的目的还狐疑不定,至此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王一超被清理出矿业公司,是史可平假手自己完成的。自己当初就是依靠“有德有才,提拔重用;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有才无德,限制使用;无才无德,根本不用”的原则把王一超打翻在地,后来逼得这小子一气之下买断工龄辞职不干了。此刻当然不敢给这小子机会,否则,这小子翻过身来,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思索一会,刘大炮干脆的说:“这事办不了。不要说集团现在没有干部编制,就是有,一超他属于买断工龄的下海人员,也不可能给他恢复职务和工龄。至于普通员工,我们全部采用合同制。一超要是愿意,我们这么大个企业,安排个把合同工还是可以的。”说完转头冲王一超一笑,“不好意思吆,政策是个死杠杠,一超,你要谅解呀。” “好,我知道了。”王一超听出了话中的揶揄意味,恨不得起身一脚踹死这个老家伙,眼珠子一转,蛮狠的对刘大炮说:“老刘,你出去吧,我和大哥有话说。” 在吴征的办公室,王一超带了主人和上级的态度,一句话就把刘大炮给打懵了,张嘴“啊”了一声,然后不知所措的望着吴征,等待吴征的下一步反应。吴征却还要看王一超的下一步,虽然对刘大炮的表现觉得可笑,还是点点头,挥手示意刘大炮暂时先出去。 见刘大炮气咻咻的出去后,王一超起身把吴征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上,大咧咧的坐下,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大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等你的一句话了。” 王一超威胁的口气无疑激怒了吴征。从反锁门的举动吴征就看出了这小子心虚,他何曾受过别人这样的要挟,不由腾地涨红了脸,陡地要站起时却又坐下,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不可能。” 王一超没有预计到吴征反应竟然这么激烈,明白要回矿业集团已经没有希望了。随即咧嘴一笑说:“大哥,你不要急嘛,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你说。”吴征脸上冷若冰霜。 “公司我是回不来了,也不想给大哥你添麻烦。”顿了一下见吴征没反应,接着说道:“大哥,我想,把西坪金矿重新开起来?” 吴征没有吭气,目光凝视着对方,脑子里闪电般回忆起西坪金矿的那些日子。那时候,自己被史可平搞得妻离子散,离婚后流落街头。好不容易等到了刘书记升职的时机,看着落拓不堪的吴征,刘书记终于答应了他开发西坪金矿的要求。为了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不要让史可平有所察觉,他当时委托了王一超出面负责开采西坪金矿。没想到,等金矿见了效益,这个唯利是图的东西一下子就眼红了,竟然拿出土匪流氓的手段,强行夺走了西坪金矿的控制权。使得吴征的计划因为缺少资金,不得不放弃了很大一部分。 “没办法呀。”王一超叹一口气,说:“兄弟们收账时,把人家打成了重伤,送到医院不久人就死了。现在,人家家里人提出一百万私了,我只有给了。要不,我就得去蹲大狱了。大哥,从西坪金矿被封了后,我只有这点棺材本了,现在都给了人家,我还要吃饭呢。” 王一超夺得西坪金矿的控制权不久,吴征便放出了自己是西坪金矿幕后人物的消息。史可平当时正千方百计的查找吴征的资金来源,听到消息,立即通过政府部门以保护境内资源的名义,一举取缔了西坪所有乱采滥挖的金矿。王一超西坪金矿霸主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就在一帮武警公安的驱赶下,乖乖的退了出来。吴征假手史可平,把王一超搞得灰不溜秋。王一超把积攒的两千万都给了吴征购买地盘,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玄机。通过这件事,他反倒对吴征有了敬畏之心,轻易倒不敢对吴征轻举妄动。 “大哥呀,我现在可是走投无路了。”见吴征毫不动容,王一超又开始耍无赖,愁眉苦脸的说:“大哥,你在西坪拿走了多少,你明白。我可是糊涂呀,那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没有大哥,我坐不住呀。我错了,大哥,你要再不给我一口饭吃,我就只有杀人了。可现这世道,穷人杀了没意思,富人咱们又不敢杀。你说我怎么办?” “你威胁我?”从王一超乞求的语气里,吴征还是听出了一种威胁,心中不由怒火直窜,翘起嘴角鄙夷地质问:“我就是挖了金矿,也得了好几千万,你能怎么样?你去举报呀!……你口口声声要杀人,你想杀谁?你能杀得了谁?”说完,目光箭一般逼视着王一超,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天做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告诉你,不行。你想怎么样,随你的便。” 王一超愣了一会,半天摇晃这脑袋站了起来,口里说道:“看来,大哥连儿子也不要了。我知道大哥是胸怀大志的人,现在身价怎么也过亿了吧。大哥不要儿子了,看来这辈子是真的要为社会创造财富了,好,这个精神我佩服。”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见王一超就要拉门,吴征叫住问道吧:“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王一超转过身,说:“大哥,你离婚时儿子判给了他妈,就不要多问了,我找你儿子他妈借点钱去。对了,我来你办公室的时候,我几个弟兄已经先去了他们那里,我得快些过去,免得这帮家伙又给我闯祸,伤了大哥的儿子可不是好玩的。”说着拉开门就要走。 “慢。”吴征急忙摆手喊停,等王一超再一次回过头来,吴征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答应你,西坪金矿,交给你开发。” 等王一超出去,吴征立刻给离婚两年的妻子打了电话,嘱咐她把儿子送到自己这边住几天。为了儿子,这是他离婚后第一次打电话给妻子。妻子眼见吴征如今叱咤风云,对自己在吴征落拓时一脚把他踢出家门悔恨不已,眼见有了这个重新接触的机会,忙不迭的答应了。 吴征看透了人情世故和世态炎凉,他可以抛却一切去冲锋陷阵,但他却不能置儿子于危险境地。晚上,吴征推开所有的宴请,接了老工程师和儿子一起吃饭,顺便把王一超要挟自己的事告诉了老工程师。从吴征走背运以来,老工程师是他目前唯一信任的人。 老工程师按吴征的吩咐,正在整理和规划西坪金矿的开发资料,听完吃惊的说:“你怎么能答应他呢,这有可能是全亚洲最大的金矿呀。再说,他们这种原始的开采方式,会造成多大的浪费啊?” “他拿孩子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吴征此时内心堵的慌,猛的抿了一口酒说:“《左传》里有一篇文章叫《郑伯克段于鄢》,其中有一句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予姑待之。”说完久久不语。 几天后,老工程师找到这篇古文,反复读了几遍后,口里喃喃自语道:“这是郑庄公为了杀掉他弟弟公叔段,故意给亲弟弟设好了陷阱叫往里钻呀。” 第六十三章:惊魂一刻 六十三:惊魂一刻 夏茗急匆匆来到康明禹的办公室,还未来得及打一声招呼,就委屈的一头扑进康明禹的怀里,嘴里嘟嘟囔囔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康明禹轻抚着夏茗的长发,低声温柔的安慰了几句后,双手捧起夏茗的脸,略带神秘而又温情的说:“你请个假,我们去外地旅游一段时间吧。” “真的?”夏茗小孩子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康明禹沉稳地点点头。 ………… 李万长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临行之前,康明禹召开了一次工作会议,采用明升暗降的方式,先提升李万长为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主持全面工作,却把最重要的销售和生产分别交给了新来的两个小伙子。 随后,他亲自驾车,带了夏茗一路直奔省城。先去看望了正在上学的小惠,然后接了宝义和媛媛,四人驱车连夜出发,遍访名山大川和古今胜迹。一路登泰山看日出,凭吊中原古战场,泛舟波光荡漾的太湖,品尝鱼米之乡的美食,游离于苏州的精美园林,瞻仰黄鹤楼上古人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站在厦门鼓浪屿迎着海风遥想两岸多少往事…… 抛却了心头俗务,在北国大地的雄奇广袤和南国水乡的清秀旖丽中,康明禹仿佛又恢复了率直天真的快乐本性,一路引经据典,对历史文化和古今人物娓娓道来。兴高采烈处,不觉神采飞扬手舞足蹈,随口拿夏茗媛媛和宝义开涮,逗得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内心充满了欢喜的轻松愉快。更有甚者,这家伙高兴起来就忘乎所以,一看路面良好就借口自己太累,竟然强行逼着要安了假肢的宝义开车。把个残废了一条腿的宝义折腾的哭笑不得。 宝义刚开始驾车还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媛媛和夏茗提心吊胆之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久领会了康明禹要锻炼宝义的意思,不觉长舒一口气,刚说了一句恭维的话,立即被这家伙眉飞色舞的辛辣挖苦了一番。 这一日,几人来到道教圣地崆峒山。崆峒山属六盘山支脉,既有北方山势之雄奇,又兼南方景色之秀丽,自古就有“西来第一山”和“西镇奇观”的美誉。传说当年,人文始祖轩辕黄帝曾到此向修炼的智者广成子请教治国和养生之道,因此被誉为黄帝问道圣地。 大清早连早餐也不吃,四人便急忙奔赴崆峒山而来。从平凉城西行十二公里,便是闻名天下三教合一的黄帝问道圣地——崆峒山。时值五月,正是山花烂漫草长莺飞的初夏时节,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葱茏的草木散发着旺盛的生机。恰?(: ) 焚烧灵魂 第 22 部分阅读 忌健J敝滴逶拢巧交ɡ寐莩ぽ悍傻某跸氖苯冢屡难艄庹找糯蟮兀熊椎牟菽旧⒎⒆磐⒌纳G》曷糜蔚幕平鸺窘冢缴仙较掠稳巳缰嗣嵌荚诰∏橄硎茏耪馕虑槔寺拇蠛檬惫狻?br /> 从山脚下仰头望去,便见怪石突兀壁立千仞,一道从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上山阶梯矗立眼前,迎着天空直插云端,这就是令人神往的崆峒山“上天梯”了。于是,四人弃车步行,在媛媛和夏茗的惊叫声里,抓住铁链小心翼翼的攀级而上。好不容易到了中台,夏茗和媛媛站在半山腰从上往下一看,只见一线石阶直坠山根,上山行人几乎是紧贴山壁向上匍匐攀爬,一时不觉头晕目眩,猛的惊出一身冷汗。口里尖叫还未出声,已经被康明禹和田宝义拉了出去。 时近中午,四人在中台用餐的地方点了几个时令小菜,每人要了一碗当地有名的饸饹面。没有半点推让,康明禹和田宝义已经稀里哗啦的狼吞虎咽起来。夏茗第一次吃这样的面条,只感觉有一股辛辣的奇香直冲鼻孔,一口下去,立时香汗淋漓浑身通泰,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向媛媛打听这种面条的做法。媛媛吃不了这么一大碗面条,回答夏茗问题的同时,看宝义已经吃了一半,便把自己碗里的面条挑起来要分给宝义一半。哪知这种面条经过千锤百炼最是劲道不过,媛媛已经站起了身把面条挑得老高,却是依然不断,急的宝义在下面只得用筷子一根一根往断夹,结果弄得汤水四溅。康明禹一直在闷头吃面,见此情景,咕咚一声喝完汤后猛地起身,两只手在空中来回搓了一搓,便伸手抓住面条从中间一拽,随手把分开的面条放到了两人的碗里。 这滑稽的一幕,让夏茗把刚喝下的一口汤“噗”的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惊愕的嚷道:“喂,你洗手了吗?” 康明禹这才用纸揩了揩手,点燃一支烟向后一仰,望着面面相觑的媛媛和宝义,面无表情的说道:“吃吧。” 宝义没有做声,随即抓起筷子哗啦哗啦两口拔完,舔一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真香,好吃。” 媛媛和夏茗对望一眼,同时大笑不止,引得周围目光惊诧一片。半天只得抑住笑埋头吃面,刚吃一口后又禁不住哄然大笑,一时笑得花枝乱颤。 游遍了中台的建筑景观,康明禹打算继续沿“上天梯”到山顶。眼望着到山顶的这一段天梯矗立绝壁,更是陡峭危险,夏茗和媛媛不禁有些迟疑了。 “上天梯是369级拾级而上的台阶组成,我们已经走完了中段,剩下一段是天梯的尽头,那里就是闻名遐迩的‘黄帝问道处’和广成子悬棺。传说轩辕黄帝曾在此向广成子问求治国、修身、为人之道,而广成子得道成仙之后,他的法体就保存在山巅的悬棺中。夏茗,你不是要寻求修身做官的真理吗,为什么到此反而畏缩不前了呢?”见夏茗和媛媛一脸的畏难神色,康明禹不失时机的摇唇鼓动道:“我们既然到此,当然得弄明白他个一两条救国救民的大道理吧?再说了,媛媛,你和宝义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你的肚皮却没有一点反应,是不是没有拜过送子观音呀。我告诉你个秘密,这山顶上的送子洞可是非常灵验的,你难道就不想给你求个大胖小子回来?” 在康明禹的再三鼓动之下,夏茗和媛媛总算同意了走完最后一程。康明禹便吩咐宝义带头,手把手拉着媛媛和夏茗走在前面,作为最后的安全保障,他自己则选择了断后。千百年来,古老的石阶已经被人们踩磨的精光滑溜,四人不得不走一步歇一步十分小心的缓缓移动。 离山顶还有四五十个台阶时,低头向下望去,万丈深渊中陡峭悬空的石阶让康明禹一时也有些眩晕,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抬眼向上看去,只见头顶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正在攀梯而下,女的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婴儿样的襁褓。看他们战战兢兢万般小心的样子,康明禹口里不由骂道:“这人神经病,这么危险的地方也敢抱着小孩来游玩。” 话音未落,就见那女的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男的伸手去拉时,女人怀中的婴儿早已凌空坠下。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女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 康明禹跟在夏茗他们后面,把这一幕看的清楚。刹那间,眼见婴儿已到眼前,他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对夏茗他们喊了一声“抓紧”,便下意识的凌空一跃,足球守门员一般把婴儿抢在了手上。 随即,他耳边只传来夏茗和媛媛撕心裂肺的呼叫,眼望着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在所有游客的惊喊声中飘然下坠…… 第六十四章:阴谋的劫数 六十四:阴谋的劫数 从被任命为副总经理的哪一刻,李万长就已经明白,康明禹完全失去了对他的信任。种种迹象显示:康明禹肯定知道了自己和吴征之间的私下往来;甚至连他蓄意杀死张勇和轧断田宝义的一条腿,康明禹也肯定觉察到了。康明禹够容忍手下人对他本人的背叛,却绝不容忍对他兄弟的伤害。之所以目前还隐忍不发,那是在耐心的等待机会和寻找证据。 李万长清楚,一旦被康明禹找到了他蓄意杀人的证据,那他这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想起看守所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已经被押赴在刑场上,正被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脑袋。李万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思虑再三,李万长决定借助吴征的力量。只要让吴征不断的发起对康明禹攻击,康明禹才会无暇顾及他蓄意杀人的事。也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逃过刑场上那结束罪恶的一枪。另外,自从夏茗被免去了三号矿的矿长后,新矿长的任命就一直没有公布。只要自己帮助吴征打败康明禹,以吴征现在的显赫权势,任命自己为三号矿的矿长也未必不可能。 和聪明人说话是用不着转弯抹角的。在吴征办公室坐下后,李万长直截了当的说:“吴总,我想回矿业公司。” “你已经是北子口的副总经理了,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为什么还要回矿业公司呢?”吴征内心清楚一切,撇起嘴角不动声色的问。等了半会见李万长没有回答,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的目的是三号矿的矿长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吴总的眼睛。”李万长微笑着说:“不过,这种明升暗降的伎俩,吴总想来也是洞若观火吧?” “三号矿的矿长人选确实还没有敲定。可你凭什么,就认为你能够担任三号矿的矿长呢?”吴征顺着自己的思路,慢腾腾的问。随即口气一变,冷冰冰说道:“官场上有一句话: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句话用到商场上:就是要明白自己的价值。我是经商办企业的人,就更不能忽视了价值的交换规则。那么,你认为你有什么价值,能够让我把一个有房有车、正科级的三号矿矿长给你呢?” “我当然有这个价值。”李万长老练的说。 “当然,你可以说,你在三号矿工作了几年,熟悉三号矿所有的开采流程和安全环节,你有能力对三号矿的生产和安全负责等等、等等。可我告诉你,那都是场面上的鬼话,是用来糊弄局外人的。干部任命,能力从来都不是主要的,我能相信这个?”吴征点了一支烟,头靠在椅背上不无嘲讽的说:“价值就是实力。在这个世界上,你想要自己有价值,那你就得有实力。请问,你有什么实力和我谈这个三号矿的矿长呢?” “我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实力。但是,如果你想要彻底搞垮康明禹,或者把北子口变成矿业集团一个子公司的话,我想,我有这个价值。”李万长脸上挂了淡淡的微笑,平静的说。 “好啊。如果真能够这样的话,我可以突破常规,直接任命你为三号矿的矿长。”吴征倏然收起嘴角一抹嘲笑,表情变得肃然,说:“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呢。你可能还不知道,康明禹已经收购了当初替他投资的香港商人的所有股份。北子口从原先的三方投资,现在已经变成了两方投资,目前的股份比例为:矿业集团占40%,康明禹占60%,拥有绝对的控股权。所以,想通过控制股权发动政变,由董事会解除康明禹的管理权,已经不可能了。” “你误会了,吴总。我说的是:把北子口变成一个矿业集团的子公司。”李万长一字一句笃定的说。 “哦?你说说看。”吴征猛地坐直了身子,紧紧盯住李万长。半晌,把烟蒂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揉,咬牙说道:“你放心,只要能让康明禹滚出北子口,我立即任命你为三号矿的矿长。或者,北子口到时候交给你来管理。” 得到了吴征的明确承诺后,李万长这才把他的计划全盘托出。吴征耐心地听完这个计划后,眼里闪烁出饿狼发现猎物一样的光芒。他知道,这个计划一旦付诸实施,康明禹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这是一份平常不过却又无比毒辣的计划:首先,借助本县任何一个矿山的安全事故,鼓动政府出面,对全县所有非国有矿山企业实行停产整顿。只要北子口一停产,就等于把正在回收投资的康明禹逼到了绝境;其次,利用停产整顿期间部分矿山企业出现的资金困难,由政府出面倡导企业并购。矿业集团作为西北最大的铅锌企业,又是本县的经济支柱,为了确保资源的长久保证,当然可以顺其自然以极低价格收购北子口…… 就在吴征和李万长谋划着要对康明禹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远在崆峒山的上天梯上,康明禹正抱着那个婴儿从高空疾速坠下。 谁也不知道,康明禹在跌落了三十多个台阶后,是怎么用脚勾住天梯旁边的铁柱的。等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中台大殿前的空地时,昏迷的他还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儿不放手。 事情来的突然,所有游客一时把康明禹围了个严严实实。大家手忙脚乱的胡乱抢救一番后,却没有半点效果。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脑袋秃了半边,身上穿着道士服装的胖老头快步走了过来。这个看起来既不像和尚又不像道士的胖老头,半跪着试探了一下康明禹的鼻息,拉过手臂把了半天脉搏,便开始从头仔细的检查康明禹的全身骨骼。 等田宝义拽了夏茗和媛媛跌跌撞撞的到来时,康明禹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三人以为康明禹已经死了,夏茗和媛媛同时惨叫一声,就一头扑到了康明禹的身上。二人疯狂摇晃着康明禹的身子,呼叫着名字泪如雨下。田宝义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脑袋泣不成声。 胖老头捏完了康明禹的最后一根骨头,微笑着站起来说:“二位姑娘不要哭了,这个年轻人不要紧,他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闻听此言,三人立刻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眼泪汪汪的问:“真的?” “你们不要担心,这位客人只是头部受了撞击,这是暂时的昏迷,休息一会就会清醒过来的。”胖老头笑容可掬的像个弥勒佛,点点头说:“生死福祸一念之间。这位客人一时还不会撒手尘世,我们还是把他抬到后院宿舍,让他休息休息吧。” 康明禹在后院宿舍休息不久,终于悠悠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夏茗在声泪俱下的质问胖老头:“……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个死老头子的话。你要我们把人放在这里,却不去医院抢救,出了人命你负责啊?呜呜呜……” “姑娘,你听我说嘛,你,你不要哭嘛。我说他能缓过来,那就是能缓过来嘛,你就耐心一点嘛。”胖老头大约被纠缠不过,口里讪讪解释道。 “去你个死老头,如果明禹活不过来,我也不活了……呜呜呜,我要死了,非把你个死老头子拉上垫背不可,呜呜呜……”夏茗依旧哭闹着不依不饶。 听到这里,康明禹不觉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哼唧了一声。 “醒了醒了,明禹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听见康明禹出了声,媛媛惊喜的叫了起来。夏茗这才止住哭闹,转身抓住康明禹的手,眼中含泪关切的问:“明禹,你醒了?” 康明禹转着眼珠望了一圈,神情迷惑的问:“我这是在那里呀?” 夏茗一时悲喜交加,把脸贴在康明禹脸上,带着哭腔说:“你吓死我了。”说着眼中泪花奔涌。 “‘你吓死我了’。”胖老头撇起嘴学了夏茗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说:“哼,我看把你没有吓死,倒把我快吓死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我帮你救人,反倒被你揪住不放。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吓死我了’。”胖老头憋细嗓子又模仿了一句,逗得大家哄然大笑。 “去你个死老头。”夏茗噙着眼泪破涕为笑,转身抡起了拳头。 “‘去你个死老头,如果明禹活不过来,我也不活了……呜呜呜,我要死了,非把你个死老头子拉上垫背不可,呜呜呜……’”胖老头躲着夏茗的拳头,卷起舌头嗲声嗲气,惟妙惟肖的模仿夏茗,逗得众人一时大笑不止。 “我这是在那里呀?那个孩子怎么样?”康明禹又问了一句。众人这才静了下来,夏茗便把刚过去的一幕向康明禹细细道来。 “孩子没事就好。”听到孩子安全被救,康明禹心下感到欣慰。又见夏茗这样为自己担心,感动之余拉了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你知道的,我都死过多少回了,不是都好好的嘛。” 此时,孩子的父母扑通一声,双双跪在了床边。女的怀抱孩子叫了一句“恩人呐”,便止不住抽泣起来。男的倒还把持得住,眼含热泪慢慢的说了原因。原来,这对夫妻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去年两人到崆峒山游玩时,曾经到送子洞拜神许愿祈求儿女。回到家不久,妻子就有了反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二人把生儿子的功劳都记在了送子洞的神仙头上。如今一年过去,两人不顾孩子幼小,固执的抱了孩子上山还愿。还愿结束正下山时,不料就发生了上天梯的危险一幕。说到此,男人铮铮有声的说:“恩人,你今天等于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请把你的地址和电话留给我,我日后一定登门重谢。” 康明禹急忙摆手回绝,男的接着说道:“那好。恩人,大恩不言谢,假如恩人那一天有用着我们的地方,赴汤蹈火我一定全力以赴。” “万事皆有因果,你们不用过分客气。”胖老头收起了滑稽嬉笑的表情,伸手扶起夫妻二人,神情庄重的对康明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年轻人,你心存善念,历经劫难算是凤凰涅槃吧。” “师傅过奖了。我本来就是追名逐利的俗人,不敢妄谈因果,更不敢奢望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康明禹随口淡淡说道。 “有道才是无道,无道方能有道。有和无都在心,心中有不是有,心中无并非无。”胖老头接口应道。还要继续说下去时,一眼瞥见夏茗愤怒的表情,忙转身向那对夫妻和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出去吧,这小伙子命硬,休息一个晚上就没事了。你们要是再不走,打扰了小伙子的休息,有人会发脾气的。嗷——‘吓死我了’”胖老头学了一声母老虎的吼叫,翻个白眼,最后还忘不了又模仿一遍夏茗。 “你,还说?”夏茗柳眉倒竖,举起拳头娇喝一声。胖老头躲着夏茗的拳头,随着众人逃出了门外。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天近黄昏。康明禹坐起身来说:“你们饿了吧,我有点饿了。” 夏茗抬腕看了看表,跺脚骂道:“这都八点了,这死老头怎么还不来,说好的他送饭来呀。” 媛媛疑惑的问:“他不会是在骗我们呀?我怎么感觉,这个老头不太正常,有些疯疯癫癫的。” “这老头,不是一般的人。你放心,他不会骗我们的。”夏茗摇了摇头。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子里一片脚步声,夏茗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说:“来啦。” “谁在背后嘀咕我的坏话呢?”胖老头推门进来,板起脸佯装生气的问。 “是我,是我正在骂你这个死老头呢。你看这都几点了,说好的你送饭,怎么现在才来。你个死老头,要饿死我们呀?”夏茗得理不饶人,双手叉腰振振有词。 “呵呵,我这不就是送饭来的嘛。”胖老头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的回答,顺手把八九个饭盒摆放在桌上,等送饭的人出去,这才指点着一桌的饭菜说:“小姑娘,嘴上要积德呀,这,难道不是饭菜?” 夏茗和胖老头好像多年的朋友,已经混得烂熟。吃饭时,当她发现胖老头竟然吃肉,不由大惊小怪的问:“咹,和尚是不能吃肉的。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还吃肉?一看就是个偷嘴和尚。” “我本来不是和尚,为什么不能吃肉?”胖老头又夹了一块,嚼在嘴里反问道。 “道士也是吃素的。你这么吃肉,算是个偷嘴道士吧?”夏茗戏谑的又问。 “我也不是道士,吃点肉有什么相干呢。”胖老头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康明禹第一次和出家人在一起吃饭,一时没有多的言语。此刻得了话题,不觉问道:“崆峒山为三教合一的圣地,师傅既不敬佛,又不尚道,难道师傅崇儒?” “崆峒山既然为三教合一的圣地,为什么不敬佛就非要尚道呢?不尚道就非要崇儒呢?”胖老头已经吃完,放下筷子反问道。 “师傅这话深奥,一语道尽天下教义。有这句话,师傅算得上是深究天地宇宙的非人了。”康明禹也放下筷子,思索着回复道:“但我是追逐世间名利的俗人,对于佛家的因果,道家的自然,儒家的道德都领会不足。可惜见识浅薄,怕不能与师傅同日而语了。” “世间万法,终归一途。因果也是自然,道德也是因果。佛家讲度,儒家道家却都讲修。”胖老头泛着眼珠侃侃言道:“其实,修和度,还不都是一个缘字?” “这大概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道理吧。我一时还领悟不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向师傅请教。”康明禹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一点也不想谈论释道因果,转了话题吩咐夏茗道:“崆峒山是三教清修圣地,山中大概不留女客过夜,你们吃晚饭下山去吧。这里你放心,我没事。” “不用。”胖老头摆手说道:“修为重在修心,不分男女贵贱。那些世俗观念,是为了应付世俗之人,对你们几位却可以例外。二位姑娘今晚不需要下山,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真的?”夏茗不相信的睁大眼睛问,刚说了句“谢谢”,就被胖老头打断了。 胖老头看出了康明禹不愿谈论这些深奥话题,用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说:“小伙子,你刚渡过了生死一劫。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对你却也未必。你是历遭劫数的命,现在渡过的只不过是小劫小厄,你真正的大劫数还在后面,或许就在眼前。”说完,转身郁郁而去。 一席话,惊得四人目瞪口呆,只感觉一股寒气霎间浸透全身,冷飕飕的直冲后背。 “这老头,是个高人。”夏茗喃喃自语道。沉默半会,转过脸问康明禹:“我看出来了,他是想帮助你,可你为什么要躲避呢?” “确实是个高人。可惜我达不到他那个境界,级别不同,没法谈啊。”康明禹微微闭上眼睛,口里说道:“不过,他说我很快就会遭受更大的劫难,到底是什么劫难呢?” 第六十五章:噩梦 六十五:噩梦 胖老头对康明禹即将大难临头的预言,让夏茗一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道天亮,赶紧起来要去问个清楚时,一个小道士告诉她,说胖老头一早去外地出游去了。再问下去,小道士只是一个劲的单手打揖,就什么也不说了。 康明禹一贯反感跳神算卦的这号事,对这样的预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听了夏茗的叙述,反倒埋怨夏茗有些大惊小怪。休息了一整夜,康明禹已经完全恢复,几人决定就近去游览泾县的西王母宫,顺便泡一泡那里的温泉。 崆峒山离泾县王母宫山只有七十公里,驱车一个小时就到了。田方接到康明禹的电话,早已定好了饭正等着他们。几年时间,已经升为电力局副局长的田方,变得更加深沉练达。介绍完夏茗,康明禹把媛媛和宝义结婚的消息告诉了田方。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田方刹那间神色竟有些黯然,半天平静下来,默默的说:“吃饭吧。” 以田方的聪明,自然一眼就看清楚了康明禹和夏茗的关系。而媛媛竟然最后嫁给了宝义,这让田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滋味。饭桌上,因为有夏茗在场,为了把气氛搞得欢快一些。一贯稳重的田方竟然断断续续的讲了两个笑话,可惜笑话讲完了,却没有一个人笑。田方只好尴尬的自罚了一杯。 “还真难为你了,你从来就不会讲笑话。”康明禹见田方一个劲的打哈哈,知道他想说心里话,却又不愿意先把话题挑开,便给田方和他把酒斟满,说:“算了,不要掩饰了,有些事,越是掩饰倒越是尴尬。我明说吧:宝义在矿上轧断了腿,媛媛嫁给了他。……你骂我吧!”说完又扬起脖子把酒一口干了。 宝义忙说:“这不怪明禹,是我自己不小心。” 田方摆了摆手,仰头把酒干了,酒杯握在手中望着媛媛;喟然长叹说:“这都是命呐。” “我不信命。”康明禹目光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说:“就在昨天,还有那么一个高人,他说我马上就要大难临头。可惜我不信。” “你该千刀万剐!”田方觑眼迎着对方的灼人眼神,恨恨地说。 “你不要埋怨明禹了,我和宝义现在过得很好。”媛媛知道田方说的是她和宝义,赶忙站起来笑着劝说道:“你们也长时间不见了,说点别的吧,大家高兴高兴。” “……高兴?你现在成了这样,宝义又缺了一条腿,我能高兴的起来?”田方乜斜的眼神里一片迷茫,怒冲冲觑眼盯着康明禹说:“十年前,在这个县城的一个小饭馆里,我给你和宝义送别。那一天,我们兄弟三人喝了五瓶白酒。酒醉后,你嚎啕大哭。那个时候,你发誓这辈子要出人头地……如今十年过去,现在,你终于出人头地了!可这个代价是不是太高了?宝义为了你的事业,好端端一条腿就没有了。还有媛媛……我能高兴的起来吗?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自己,更为了过一种有尊严的生活。准确的说,是为了超越一个农民的自卑。”康明禹冷漠的回答。 “你超越了吗?……你没有。你把宝义和媛媛推到这步田地……你这是发达,准确的说——是暴发。你出人头地了吗?不,你没有。”田方摇了摇头,撇起嘴角嘲弄道:“一个人,如果出卖自己了灵魂,不管他获得多大的成绩,他都算不上成功,就更谈不上出人头地。” “是的,我没有认为我成功,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出人头地。”康明禹突然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反唇相讥道:“你当然可以说这个话。因为,从出生那一刻起起,我身上就带着那种卑微下贱任人宰割的低贱。因为我生来就是一个农民。而你不同,你从出生起,上天就赋予了你上等人的身份。那是高高在上无度的消耗着社会资源却又睥睨苍生的高贵种子……” “你……你这是放屁?”田方忽地站起,生气的说:“我说的是这个吗?” “你无非是说:宝义在矿上轧断了腿,我内心愧疚的无法弥补,所以我选择了牺牲媛媛。让媛媛嫁给宝义,你心里当然不同意。因为你压根就认为他们不般配。”康明禹腾地站起来,盯着田方咄咄逼人地质问:“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不用读书却可以进入大学,不用努力工作,却照样可以升官发财的话,我就不需要这么辛苦奋斗了。你认为我们付出的代价太高,可你想过没有?你可以气定神闲的在短短几年里升为副局长,而我的这一切,却都是用命换来的。” “你蛮不讲理……你……”田方气的已经扭曲了脸,却还控制着说:“你疯了?” “我没有疯。因为一个城市和农村的身份区别,媛媛才嫁给刘刚那么一个王八蛋,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不应该早早离婚?”康明禹几乎是咆哮着吼道:“媛媛虽然离婚了,可你和我却都没有这个资格了。我已经有了妻子儿女;你不光有妻子女儿,你还有这个用婚姻换来的副局长的乌纱帽。媛媛不嫁给宝义,难道还要等着嫁给你?……” 还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怒不可遏的田方猛地抽了康明禹一个耳光,口里咬牙切齿的喊道:“你个混蛋。” 空气一刹那之间仿佛凝固了,五个人几乎同时怔住了。沉默半晌,康明禹神情幽幽的说道:“你打得好。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你骂我打我的。”说完默默坐下再不言语。 这时候,田宝义缓缓站起身来说:“你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我不配媛媛,我们不应该成为夫妻。我知道,媛媛这一朵鲜花插在我这堆牛粪上,是我借着腿断的时候,利用她同情我的心情向她求婚,这里面有强迫的意思。媛媛也是为了让明禹不再牵挂我,所以答应嫁给了我。可你们知道,我是真心的爱着媛媛。我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我能给媛媛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幸福生活。我爱媛媛,我一辈子都不会委屈她的。” “你不要瞎想了。”媛媛平静的阻止了宝义,说:“嫁给你,是我愿意的。这里面没有任何人的原因,我就是认为你人好。你人好,这一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夏茗因为自己是客人,除了基本的应酬之外,一直没有多说话。其实,她从康明禹口中早就知道田方,也知道田方和康明禹从小都喜欢媛媛。私下里,康明禹和她谈起往事,对田方的为人赞不绝口,言语之间为能有这样一个朋友自豪不已。此刻她才知道,这两个男人心里放不下的依然是媛媛。 见大家都沉默下来,夏茗哂笑一声说:“你们三个男人在这谈论一个女人,可你们想过这个女人的感受吗?虽然你们谈论的是媛媛和宝义,但让我感到我也身在其中了。你们呀,不要把伤疤揭的太深了。”康明禹至今心里还只有一个媛媛,这让夏茗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还是落落大方的劝说道:“你们好久不见了,还是说点愉快的吧,啊?来,我敬你们一杯。”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参差响应夏茗的提议,举起酒杯互相一碰,田方和宝义媛媛都各自强装了笑容喝了下去。只康明禹还坐着不动,夏茗下边用脚蹬了一下,他这才端起杯一口灌了下去。 泾县是康明禹的老家,到了家门口而不回家有些说不过去。宝义的一条腿废了,得对老家的人有个说法;还有,宝义和媛媛结婚后,一直没有回过老家,现在,应该给双方的老人有个交代了。尽管夏茗很不高兴,但康明禹不能带她回老家,最后还是把夏茗寄托在了县城,然后和田方他们一起回了老家。 在回老家的路上,正在开车的康明禹假装无意的问:“宝义,你能把你当时轧断腿的情节再说一遍吗?”田宝义听了,脑子里不由嘎嘣一个炸响。他明白,康明禹已经知道了李万长报复张勇的事情。 康明禹他们走后,在田方同事的陪同下,夏茗游览了王母宫山,又泡了几次温泉,随后就了无兴趣了。没有康明禹在身边的日子,夏茗感觉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深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际,崆峒山上那个胖老头对康明禹的预言又浮现在脑际。 那个暗示康明禹即将大难临头的预言,让夏茗夜里几次都从噩梦中惊醒。 回到C县,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胖老头所预言康明禹即将面临的劫难并没有出现,这让日夜提心吊胆的夏茗渐渐放松了警惕。这天,夏茗感觉肚子有点痛,便自己打车到医院去检查。待检查完毕医生告诉她“你怀孕了”了时,夏茗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一刹那间头就大了。医生问她结婚了没有,夏茗口里面含混不清的咕囔了一句,一贯稳重的她竟然慌张之中落荒而逃。 康明禹听到这个消息赶过来时,刚刚哭完的夏茗一见面就问:“怎么办?”康明禹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后,就默默的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待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这才拧到烟灰缸里,长叹一口气说:“趁着还早,去医院做了吧。” “什么?”夏茗仿佛没有听清,惊愕的问:“你说什么?……做了?”问完,忽然就歇斯底里大叫一声,一时泪如雨下。康明禹扳着肩头刚要劝阻时,夏茗哭着发疯般的又踢又打,高跟皮鞋一脚蹬在了康明禹的肚子上。见康明禹痛的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夏茗这又过去搀扶,康明禹挣扎着站起来,痛苦的说:“你要我怎么办?” 夏茗流着泪说:“你离婚吧。我要和你结婚,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康明禹惨然一笑说:“能离我早就离了。你我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要是和她离婚,她只有死路一条呀。” “我不信。”夏茗收住眼泪,摇着头说。 “总有一天,你会信的。”康明禹痛楚的说。 “难道,你就不怕我死?”夏茗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顶着自己的脖子说:“你选择吧,你说,你要我死,还是要她死?” 康明禹此刻眼中热泪迸涌,哽咽说道:“你不要这样了,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她死。还是让我死了算了,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是罪魁祸首,我罪该万死啊。”说完伤感不已。 咣当一响,夏茗手中的刀无力的掉在了地上。康明禹冲过去一把抱住夏茗,二人抱头大哭。 一连几天,夏茗不停的又哭又闹着寻死觅活,康明禹却不能答应她立即离婚。最后连夏茗自己也闹得累了,便一个人躺在床上整天望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夏茗这么自己折磨自己,康明禹虽然心疼却没有办法,尽心竭力伺候的同时,只希望夏茗能够自己把问题想通,也好早日恢复过来。 哪知北子口矿区此刻发生了大面积坍塌,尽管没有伤着人,但整个矿区已经全面停产。不得已,康明禹只好委托李万长的妻子李芳来照顾夏茗,他自己则连夜赶赴北子口矿区去了。夏茗一直反感李万长夫妻俩,加上李芳整日叨叨个不停,只一天,就被夏茗给支走了。 夏茗一个人关在房子里思考了几天后,决定要去一次康明禹的老家。她要和康明禹的妻子进行一次关于她个人婚姻、以及腹中这个孩子的谈判。他想通过诉说自己和康明禹这些年来之不易的感情,期望说服康明禹的妻子主动结束他们那不和谐的婚姻,好让自己和康明禹能够名正言顺的走到一起,也好给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坐了整整两天的长途汽车,夏茗终于来到了泾县。田方乍然见到憔悴不堪的夏茗一个人到来时,脑子里马上就意识到出了事。夏茗平静的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田方,然后向他提出了要见康明禹的妻子。最后,她用一脸视死如归的从容告诉他:“我要是见不到她,我就死在这里。”一句话让田方的眼睛立时瞪得溜圆。 田方看得明白,夏茗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找他的,但这事他不敢贸然决定。几次偷着躲开夏茗给康明禹拨了电话,却都没有联系上。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安排夏茗住下,让办公室一个女同事过去陪伴。他自己则尽量躲着不见夏茗,想着能推一天就算一天。 夏茗看出了田方故意躲避着拖延时间,于是一整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呆呆的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吓得那个陪伴的那个女同事给田方汇报后,就再也不去了。田方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亲自来劝夏茗。反反复复讲了好多大道理,直到田方说的口干舌燥时,夏茗口气淡淡的说道:“我明天只等一天,如果后天我见不到人的话,我只有死在这里了。”惊得田方刹那间毛骨悚然,出了门还感觉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 从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刻,夏茗就仿佛跌入了寒彻刺骨的冰窖,内心一瞬间绝望到了冰点。 这个农村女人怯生生的走进房间,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眼神里带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慌乱,甚至连宾馆里的设施都不敢多看一眼。面对这个老实胆小的农村女人,夏茗内心所有的勇气一时轰然倒塌了。原先想通过谈论爱情人生、理想抱负、事业伴侣这些东西,也好劝说这个女人主动离开康明禹的想法,都在一时间烟消云散了。此刻她才明白,康明禹说的不错:和这样的人是没法谈判的。她可以藐视强者,甚至无情的打击对手,但她却无法从这样一个女人手中夺走她的丈夫。 那个女人见夏茗死死的看着自己,越发的不安起来,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问:“是明禹出事了吗?”说完,紧张的看了夏茗一眼。 夏茗只得强忍住悲愤的心情,缓和了语气问:“假如明禹出了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听这话,女人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呜咽着说:“明禹要出了事,我也活不了。” 此话一出,夏茗忽然之间双眼朦胧,忙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强颜微笑着说:“你不要担心,明禹没有事。是我出差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对了,明禹给你带了点钱。”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相信的问:“明禹真的没事?” 夏茗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递了过去,说:“他可能短时间不能回家,所以顺路叫我捎点钱给你。这点钱,你拿着吧。”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根本就没有拿钱的意思,甚至连手都没有伸一下,凄楚的说:“我不要你的钱。如果我缺钱,明禹他会给我的。你和明禹是同事,麻烦你给明禹说一说,外面世道太乱。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都活不了。” 夏茗顷刻间心情完全崩溃了。等田方和康明禹的妻子出门后,夏茗一头扑在床上痛哭出声。 田方送走康明禹的妻子后,因为不放心夏茗,便立即赶回了房间。见夏茗哭得双眼通红,正寻思着怎么劝说时,夏茗无精打采的说:“你不用劝我了,明天我就走。” 第二日吃过早饭,田方安排了车要送夏茗直接回C县,夏茗却执意说她要去崆峒山。田方不敢大意,只得请了假亲自陪着上了崆峒山。夏茗本想到崆峒山上找那个胖老头,推问一下自己的命运休咎。但崆峒山上依旧游人如织,却再也没有那个胖老头的踪影了。夕阳西下,站在半山凭栏远眺,夏茗内心充满了落寞和无助 田方给了一个道士五十块钱,向他虔诚的打听胖老头的底细。那道士一脸不屑的说,他也不知道这个胖老头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多大岁数,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半年前就租住了山上的房子。平时疯疯癫癫的和谁都不太往来,房租倒是每月都付清的…… 田方对这个胖老头本就不以为然。见夏茗迟疑着不愿离去,只得委婉劝说道:“我们还是下山吧?你要找的这个胖老头,也许就是个骗子呢。” 第六十六章:曲终人散 六十六:曲终人散 康明禹进山的第二日就连降暴雨,整个岷河的水涨起有一丈多高。进出矿区的公路也被泥石流堵塞,这让牵挂夏茗的康明禹如坐针毡。等到大水刚刚退去,康明禹便急不可耐的徒步从北子口出来。在回县城的路上,他接到了田方的电话。听到夏茗刚见完他的妻子,现在正在崆峒山上时,他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握着电话久久不能出声。 从C县一夜驱车六百多公里,天亮时来到崆峒山下,急匆匆的登上崆峒山中台。一眼眺见神色落寞的夏茗,孤零零的坐在山门外的立柱下,康明禹冲过去一把拉起来,紧紧的把夏茗抱在怀里,哽咽道:“你真傻,这又是何苦呢?……”在山门外坐了一夜的夏茗,此刻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哇”的放声大哭。 分别时,田方把康明禹拉到一旁,低声责备道:“你这事,干的不地道。”见康明禹一脸的疲惫愧疚,田方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康明禹沉默半晌, (: ) 焚烧灵魂 第 23 部分阅读 分别时,田方把康明禹拉到一旁,低声责备道:“你这事,干的不地道。”见康明禹一脸的疲惫愧疚,田方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康明禹沉默半晌,黯然说道:“我也不知道。” 田方拍拍康明禹的肩膀,安慰道:“等等吧,等她自己想通了再说吧。” 从崆峒山回来后,夏茗连续休息了几天。这期间,康明禹尽心竭力的小心侍奉,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夏茗经过此番挫折也终于想通了,最终主动提出要去医院做手术。于是,两人连夜悄悄开车赶到外地,第二日就给夏茗做了手术。 在忍受了一连串痛彻心髓的疼痛后,夏茗脸色苍白的走出了手术室。进了病房,夏茗推开康明禹搀扶的手,眼泪一刹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望着康明禹说:“你救过我一命,我现在还了你一命……我,再也不欠你的了。” 康明禹默默无语,他内心清楚,从这一刻起,他和夏茗的缘分尽了。 出院后的夏茗身心交瘁,等她挣扎着到公司去上班时,迎接她的却是:由于连续两个月没有上班,通过总经理办公会决定,她已经被勒令停职。夏茗知道这是吴征借口在报复她。当刘大炮满怀歉疚的把这个消息通知她时,一脸病容的夏茗心灰意懒的说:“没关系,无所谓。” 回到住处,夏茗收拾了几件衣服,出门就坐上了去市里的班车。回到家中,一见开门的是母亲,夏茗含泪叫了一声“妈”,便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不已。 康明禹一连几天见不到夏茗,打电话到矿业集团一问,刘大炮这才告诉他夏茗被勒令停职的消息。怒火冲天的康明禹,在电话里不由对刘大炮破口大骂。刘大炮向来敬畏康明禹,只好干笑着解释说这是吴征的决定。康明禹料想夏茗回到了父母身边,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硬着头皮给夏茗的父母打了电话。 电话是夏茗的父亲接的,说夏茗要在他们身边休息一段时间。老人客气的感谢康明禹对他女儿的关心。至于夏茗的工作,老人说他正在托人帮忙解决。康明禹忙说这事他已经请史可平出面了,估计时间不长就会有结果的。挂了电话,康明禹明显的感觉到,这位饱经世故的老人,已经觉察到了他女儿和自己的这种不正常关系。 康明禹选择星期六赶到了市里,没想到史可平还在加班。他只得先在宾馆住下,耐心的等待史可平的召见。本想去看望一下夏茗,可转眼一想,夏茗这个时候肯定不愿见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史可平就任市政府发展计划委的主任一职后,发挥了他原先在企业时熟悉经济的优势。刚一上任,他就亲自动笔向方市长打了报告,要求政府组织人员,对全市的经济布局做一个整体调查。尤其对工农业在整个经济中所占有的比重进行分析,根据本区工农业的规模,适当发展第三产业。 这份报告引起了方市长的高度重视。刚刚上任的方市长正想干一番事业,就把这份报告拿到市委常委会上讨论。常委们都清楚方市长的背景,纷纷举手表示同意。方市长便委托由史可平主管的发展计划委负责实施。经济调查启动的动员会上,方市长向史可平郑重承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晚饭时分,史可平打来电话,要康明禹到桃园酒店的梨花阁吃饭。进了包厢,史可平把现场人员一一介绍,康明禹才发现今天共进晚餐的全是本市文化界的名人。 趁上菜的功夫,史可平乐呵呵的对几位老者说:“江老,钱老,文化的这一摊子就交给你们了。就按我们今天商量的,邀请费可以适当放宽一点。只要这几个人能来,我们文化这杆大旗就能竖起来。这对我们挖掘本地文化资源,为下一步开发本地旅游,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们也算得上是造福桑梓流芳百世啊。”几人忙点头答应。 康明禹一旁听了半天才明白,明年五月在市里举行的西部旅游交易会,史可平还兼任了交易会的筹委会主任,这是在为交易会筹划一个文化活动项目。到时候打算邀请国内顶尖的几位文化名人,还有香港的武侠宗师金庸先生,就南北文化的差异对区域经济的影响,要举行一个岷山论剑的文化辩论…… 康明禹心下不禁暗自佩服。史可平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不光把一个默默无闻的部门搞得热火朝天,并且还兼任了交易会的筹委会主任。能够取得方市长这样的信任,其个人能力和官场功夫可见一斑。 发现酒菜齐备,史可平这才停下话头,端起酒杯说起开场白:“感谢江老和钱老以及各位对筹委会的支持。你们都是本市文化界的精英,我算是从政的人,明禹是从商的人,今天相聚一堂,可谓文化、政治、经济各有代表。那我们就来个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先把这顿饭打发好。来,干了。” 众人急忙站起响应。胖乎乎的钱老一贯幽默,笑嘻嘻的说:“你刚才说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还应该加上你这个政府主导啊。” 史可平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哦,对,那我就把这桌饭主导好。大家尽情放开喝,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各展所长。对了,明禹平时也吟得几句歪诗,你们可以切磋一番。来,干。” 酒过三巡,一番觥筹交错相互敬酒之后,史可平要大家放开尽兴。于是,先从几个黄段子开始,拉开了高谈阔论的序幕。江老是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出过两本关于神话故事传说的书。听到史可平召唤,他讲了一个神仙偷情的神话故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钱老参加过几个县的县志编撰,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和军政名人在本地的历史足迹。当讲到一个军阀的小老婆和副官偷情,结果被捉奸在床的笑话时,钱老神色活灵活现,不禁让众人捧腹大笑不已。 气氛逐渐的热烈起来,有人提议吟诗喝酒,大家请史可平起头。史可平推辞说他不擅长这个,笑着请钱老或者江老开头。钱老口里嚼着菜,摸了一把嘴角说:“作诗有什么难的?我的观点是:能喝水就能喝酒,能走路就能跳舞,能说话就能作诗。你还是起个头吧,既然你是政府主导,你不定个调子,我们这一股酸气可不就横冲直撞啊。” “我本身缺少这份雅兴,随便说一个吧。”史可平推却不过,只得口里吟道:“躬逢盛世展雄心,” “万家黎民笑吟吟。”江老接了一句。 “魑魅魍魉当其道,”钱老立即接口吟道。可一出口,立刻感到这句不符合主旋律,并且有嘲讽现实的意思。见史可平脸色变得尴尬,钱老不觉有些讪讪,其余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这一句,一时不禁有些冷场。 “也不要一棍子全部打死嘛。以我看来,”康明禹见史可平尴尬,打破沉闷说:“也有几人念百姓。” 有人说你既然这么说,你就接一句得了。“我接了嘛。”康明禹发现大家还在等,口里吟道:“也有几人念百姓嘛。” 大家不禁轰然称妙,史可平这才缓过脸色,微笑说道:“钱老啊,你这一个‘魑魅魍魉当其道’,骂尽天下当官的,可谓辛辣至极呀。幸亏明禹补了一句‘也有几人念百姓’。要不,连我也感觉自己不是人了。不行,这一杯酒你得喝了。” “明禹这马匹拍的好。”钱老端起酒杯喝了,赔笑解释道:“可平,你不要多心,古来文人无行,我这可是随口说的,也不是对你。你可不要计较。” 史可平大度的摆摆手:“钱老放心,我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过说实话,对钱老在文史方面的造诣,我还是真心佩服的。我们这次邀请的几位,可是国内文化界的泰山北斗,恐怕也只有你和你的学生能请的动了。” “可平你过奖了。我这一生就爱放个空炮,动不动满嘴跑火车,结果被人家压制了一辈子。”钱老一摆手,吱的抿一口酒,不以为然的说:“可要说那些个泰山北斗,一个个还不是浪得虚名。在中国,你一旦充当了御用文人,你肯定就到不了巅峰。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曹雪芹、鲁迅等,都不是。所以,他们才有后来的成就。” 发现钱老对国内文化名人嗤之以鼻,一个叫小李的年轻姑娘不服气的说:“钱老,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既然认为这些专家教授不过如此,我们也没有见你有传世之作啊?” “哼。”钱老一声冷笑,鄙夷的说:“小姑娘,不要鹦鹉学舌嘛。我也不敢说我有传世之作,但我的《现实体制下的文化惰性》却没人敢出版,也是事实嘛。” 小李被钱老反驳的无言,半天低声说道:“也不怪人家压制你。不要说你的《现实体制下的文化惰性》没人敢出版,就是你创作的那些街头顺口溜,一点都不符合主旋律,那个当官的听了能高兴?” “呵。”钱老扑哧一笑,问:“你是说‘抽烟基本人送,喝酒基本人贡,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这是当官的四项基本原则……不过,我最近又创造了几个新名词,说出来你们听听:官痞、商盗、文狗、学棍、砖假、叫兽……” 小李说:“钱老,你这个叫法确实有新意。不过,你能不能连起来,给我们来一首诗?” “这有何难。”钱老随即摇头晃脑的吟道:“官痞高高在上,文狗吹拉弹唱。商盗混迹其间,砖假信口雌黄。学棍溜须拍马,叫兽为人师长。” 众人哄然大笑,不觉拍手称妙。钱老正在得意间,发现史可平脸上有些挂不住,遂嬉笑道:“可平,明禹,这不是说你们。你们可不要对号入座。” “没事,这倒有些符合今天的场面啊。”史可平不介意的笑笑。怕这个口无遮拦的钱老在胡说八道下去,赶紧换了话题说:“小李,要说论文,我们都不是钱老的对手。你不是弹得一首好琵琶吗,今天趁家什在手头,给我们来一曲怎么样?” 小李在钱老跟前没有占到便宜,正想找个机会扳回脸面。闻听此话欣然从命,转身打开立在墙角的包裹,取出琵琶远处坐了。小李姑娘穿一件白裙子,眼波流转之际,单手一抚琴弦,过门之后,却是一曲时光回流,说尽三千年红尘事的《踏古》。 模拟暴风骤雨般的鼓点开场后,琵琶高音袅袅渐入云际,低音回旋犹如小桥流水;让人瞬间遥望远方大漠苍茫,瞬间又梦回烟雨江南。高昂委婉之间,娓娓诉说千古沉浮;跌宕起伏之处,不由让人荡气回肠。慷慨悲壮的琴声里,康明禹想起这些年风雨颠簸,以及和夏茗的悲哀苍凉,不觉和着音乐吟道: 烽火关山远, 大漠冷月寒。 红尘千古多少事, 如梦断江南。 悲歌唱慷慨, 人生步履艰。 一曲琵琶震千重, 曲终人要散。 在康明禹深沉悲壮的吟诵中,琵琶声细如丝竹渐渐停下,众人不觉呆了。半天,自负的钱老猛然叩击桌面,脱口叫了一声“好”。在钱老的带动下,众人纷纷称好。连本来话就不多的江老也感叹道:“后生可畏呀。我们还自称文化人,就这一首《卜算子》,我就自愧不如。老钱,你呢?” “我也是。”钱老端起一杯酒,称赞道:“仓促之间,能有如此捷才,令人不得不服啊。今后,我老汉恐怕不敢目空一切了,高人就在眼前呐。来,明禹,我敬你一杯。” 史可平本要通过钱老牵线搭桥,可又担心这个钱老满嘴胡说一气。此刻见钱老有所收敛,忙打圆场道:“词填的是不错,可惜太过悲凉。不过,小李的琵琶弹得也好,有金戈铁马,纵横慷慨的豪迈。” 康明禹正被人夸赞的不好意思,也就借着这个话头,向小李敬了一杯。口里感谢他琵琶弹得好。 曲终人散,回到史可平的住处。史可平长吁一口气,泛着微醉的双眼,慢悠悠的说:“说吧,怎么个红尘千古梦断江南,曲终人要散?” 第六十七章:打草惊蛇 六十七:打草惊蛇 康明禹把一段时间以来,李万长许大旺和吴征的暗中往来,以及李万长有可能蓄意杀人,还有吴征对夏茗的打击报复,最后说了夏茗怀孕和丢了工作的事。史可平一直在不停的抽烟,听完后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沉思了有半刻钟,方才缓缓说道:“人一辈子,要干大事就要有所取舍,有所为才能有所不为。人的短短一生,不光时间有限,精力也是有限的。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你就不能把心思全部放在感情上。如果你想要美好的感情,你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求事业的成功。说起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康明禹明白,史可平这是在借夏茗的事婉转的劝说自己,虽然没有半点责备的口气,可整体听来却全是责备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君子守中不务外。吴征借故报复夏茗,或者你对夏茗的感情伤害,这都是小事。”史可平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你真正的仇家是吴征。吴征一脚踢开夏茗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现在,你的对手又增加了一个李万长。李万长蓄意杀人的事应该说是确凿无疑。你想过没有?李万长一旦知道你在寻找他杀人的证据,他会怎么做?” 闻听此言,康明禹不由紧张的问:“他会怎么做?” “一般人发生这种事情,无非是投案自首、畏罪潜逃、销毁证据和杀死搜集证据的人。”说道这里,史可平不觉猛的坐直,双眼死死盯着康明禹说:“以李万长的性格,他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他只会选择让你——死。” “喀嚓”一下,好似晴空一个炸雷,康明禹被史可平阴森森的话惊呆了。俄尔回过神来,恶狠狠的问:“他敢——?” “他没有什么不敢的。这件事,王建国就比你看的清楚。”史可平继续盯着康明禹,口气冷飕飕的说:“他能把28人推入死亡境地,他已经杀死了一个张勇,他还会在乎多你一个?” 康明禹刹那间汗毛倒数,浑身不觉一个颤抖。这些话,王建国也曾经对他说过,虽然当时引起了他的警觉,然而远没有从史可平嘴里听来,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几分钟后,康明禹平静下来,又把崆峒山上那个非僧非道的胖老头对他的预言讲了一遍。在崆峒山上,那个胖老头预测他即将大祸临头。 史可平听了冷笑两声,说:“这还用他预测?你已经处在刀山火海上了。以吴征不择手段的做法,一旦和李万长联手,稍加利诱逼迫,加上李万长又身负杀人的罪祸,一不做二不休,难道不会再一次铤而走险?。矿山上到处**炸药,水电塌方,要一个人的命还不简单。你已经身在不测之地了,还在这里儿女情长?” 康明禹被这些话唬的有些失魂落魄,半天神情幽暗的问:“那我该怎么办?” 史可平猛一跺脚,说:“还用我说,先清理门户,把李万长赶出北子口。吴征他要再步步紧逼,你就亮出那个护身符。” 提到护身符,康明禹不由眼前一亮。因为那个信封还没有打开,他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不觉问道:“那个护身符有用吗?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对吴征造成这么大威胁?” 史可平没有回答康明禹的问题,转而安慰道:“也不要过分担心。你记住,人的事,最终还是要靠人来解决。夏茗的工作我来安排,就叫她先到我们发展计划委上班吧。这样从企业到行政单位,他能保住正科级也是好事。”待了一下,史可平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说的崆峒山那个胖老头,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他?能从无形之中判断人的祸福。嗯,这可能是个高人。” ……………… 回到北子口,康明禹断然翻脸,立即把李万长做了辞退处理,并且安排司机连夜送回了县城。随后召集王建国王建喜等一干亲信,召开了一次关于针对李万长安全防范的责任会议。责令所有施工人员中,凡是和李万长走的亲近的,一律清除出施工队伍。会后,王建国疑惑不解的问,还没有拿到李万长蓄意杀人的证据,就这样让他走人,岂不是便宜了他?康明禹叹一口气说:“先下手为强。没有办法,我们身处刀山火海,随时都有危险发生。我真不敢把这个炸药桶留在身边。” 当天夜里,李万长怀着仇恨的心情回到县城。他已经和妻子李芳闹得水火不容,便径直来到了母亲的身边。母亲见他深夜到来,惊讶的问怎么了?李万长把背包狠狠的摔在地上,怒冲冲的说:“我被康明禹那个王八蛋炒鱿鱼了。”说着,把自己被辞退的经过向母亲诉说了一遍。 他母亲听完,问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要不,以明禹的为人,他怎么会好端端的把你辞退呢?” 李万长被问不过,只得说了他和吴征暗中约定的事。母亲摇头哀叹说:“你不要忘了,你把28人送上了死路,是康明禹救了你的命,你流落外地,是他给了你现在的一碗饭吃……明禹他对你多好,你怎么还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呢?” “矿山发生的事故,他是矿长,他还不是在救他自己。他救了我的命,那还不是因为你跪下求他。”李万长想起那一年,自己在看守所里被打得奄奄一息,就在生命垂危之际,连史可平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康明禹却犹豫着不肯动身,最终还是母亲跪下求他,康明禹才被迫去医院的。想到此,李万长突然热泪盈眶,嘶喊着哭道:“我宁愿不要这一条命,我也不愿意你给他下跪。你是我妈,凭什么你给他下跪?他给我一碗饭吃?我几年给他挣了多少?可我呢,我也就吃了他一口饱饭。他一个民工,他只不过比我运气好。凭什么他拥有一切,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静静听完李万长的哭闹,母亲垂泪劝道:“孩子,去给明禹认个错吧,把实话说了,他也许会原谅你的。你这样下去,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妈都这个岁数了,还能给你操几年心呢?” “妈,你不要管。”李万长倔强的昂起头,咬牙切齿的说:“我非要报复他不可。” “啪”母亲一巴掌掴在李万长脸上,口里恨恨的骂道:“你不要命了?”见儿子捂着脸不吭气,李万长母亲不觉悲从中来,拉了儿子的手哭着劝道:“孩子,人,不要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你明白吗?” 李万长被母亲的哭声带出一腔悲怆,不由得和母亲抱头痛哭。 第二日,李万长一早来到吴征办公室。 自从上次两人秘密筹划,要利用一次矿山事故,动员政府对全市所有矿山企业展开停产整顿以来,可惜几个月过去,全市矿山企业好像都和他们作对似的,偏就没有一家发生大的矿难事故,这让吴征内心不禁有些急躁。此刻,听说李万长已经被康明禹清理出北子口,吴征心里一凉,不冷不热的问:“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李万长这时候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早把他母亲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不觉凑近吴征,恶狠狠的低声说:“没有事故,我们给他制造事故。水可以淹死人,电可以打死人,炸药能炸死人,石头也能砸死人,实在不行……” “好了。”吴征眼珠忽然一转,猛地打断了李万长的话。他听出了李万长此时已经图穷匕首见,打算孤注一掷。如果能让李万长把康明禹直接置于死地,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变得简单了。但吴征是何等样人,就他如今的身价,他根本不愿听这些,更不会参与这些。但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遂换了微笑的口气说道:“万长,你是聪明人。我们早先说的事,我绝不会变。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奇#李万长想起吴征上次答应自己做三好矿矿长的事情,得到了吴征这句托底的话,点点头就不再说什么。吴征却还要火上浇油,他清楚李万长至今对夏茗念念不忘,只不过前面有个康明禹,所以一直忍耐到现在。便假装叹口气说:“你说这个夏茗,连续几个月没有上班,搞得我对集团上下不好交代,只得把她勒令停职。那里知道,原来她是怀孕了。” #书#“什么?”李万长一瞬间呆若木鸡。 #网#“唉,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出了这号事,怎么向父母交代呢?我不了解情况,结果把她勒令停职了。”吴征假装惋惜道:“这事我们做得不好,你要是见着她,替我向她道个歉。等风声过去,我会考虑恢复她工作的。你说这个康明禹,简直猪狗不如,这么好一个姑娘,就毁在了这王八蛋的手里……” 临走时,吴征从抽屉里拿出两万元塞给了李万长。望着李万长出门的背影,吴征嘴角撇起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他心里想,假如有一天康明禹死于李万长之手,即使东窗事发,李万长也绝对拿不出半点和他有牵连的证据。 第六十八章:杀机顿起 六十八:杀机顿起 听到夏茗怀孕的消息,李万长从吴征办公室告辞出来,就急匆匆来到夏茗的住处。哪知夏茗房间的门紧锁着,从外面迹象看,夏茗已经好多天不再这里了。思索一会,李万长径直去了汽车站,坐上班车去了市里。 夏茗的母亲开了门,把拎着大包小包的李万长迎了进来。一见李万长提了这么多东西,而且全部都是补身子的,夏茗生气的转身回了房间。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把自己怀孕和做手术的事情告诉父母,李万长这样做,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夏茗的母亲端了一杯茶,把李万长直接让进了夏茗的闺房。待老人出去后,李万长坐在那里默默偷眼打量夏茗。一个多月不见,夏茗竟然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见李万长呆呆的望着自己,夏茗心中一阵反感,冷冷的问:“我的事,你都知道了?”李万长点了点头,夏茗接着问:“你今天来,还想知道什么?”李万长被被这句话问的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怀孕了,而且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孩子是康明禹的。”夏茗面无表情的说:“就因为一段时间没有上班,吴征把我勒令停职了,所以,我现在在家休息。” “我也被康明禹炒鱿鱼了。”李万长自嘲的一笑。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几年,却被康明禹一脚踢出了北子口,李万长内心不由升起一份感慨。说:“算是同病相怜啊。”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会和你同病相怜。”从康明禹把李万长从省城接回来那天起,夏茗就一直劝说康明禹不要把李万长留在北子口,。她一直认为李万长这人不可靠。此时知道李万长已经被康明禹炒了鱿鱼,夏茗嘴角撇起一缕嘲讽,说:“康明禹炒你炒的好。像你这样的人,他早就应该把你炒了。对了,你今天不就是来打探消息吗?我没有隐瞒,全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李万长知道自己再不能坐下去了,只得起身,站着把吴征委托的话复述了一遍。没想到一提这些话,夏茗立时凤眼圆睁,单手指向门口,从牙缝里迸出一个“滚”字。这一声霹雳怒喝,吓得李万长赶紧溜了出来。一贯说话文雅的夏茗,竟然在后面破口大骂:“李万长,你去你妈的,回去告诉你的新主子吴征,我不需要他这份鳄鱼的眼泪。你和吴征这个王八蛋串通一气……” 李万长跌跌撞撞刚出单元门口,就听“咚”的一声巨响,夏茗把他带去的东西都从三楼掷了下来。惊慌失措李万长又羞又恼,在旁人的注视中慌慌张张的逃跑了。 当天晚上,李万长回到家中,把李芳用绳子捆起来,从卫生间拿出一根拖把把,把李芳从头到脚暴打一顿。直到那根木棍断成几节,李芳已经昏迷不醒时,李万长又上前踢了几脚,然后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去了他母亲那里。 康明禹当天从北子口回来后,心头一直不能平静。最近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有些无端的心慌,直到深夜他还是不能入眠。后来索性翻开一本小说,躺在床上胡乱翻看。就在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他接到了李芳的求救电话。李芳只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叫了一声“康总”,就再没有声息了。 康明禹赶到时,只见房门大开,浑身是血的李芳趴在门口一动不动。跑过去一把扶起来大声呼唤时,李芳半天慢慢睁开眼睛,康明禹问道:“你还能坚持吗?我送你去医院?” 泪水顺着李芳的眼角无声淌了下来,康明禹试着要抱起来时,李芳却把手里攥着的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康明禹一时顾不了多想,随手接过笔记本塞进裤子口袋,俯身抱起李芳飞速跑下楼梯。 李万长和他母亲被接到医院时,李芳还在手术室抢救。一看康明禹脸色阴沉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李万长上前满不在乎的说:“康总,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我们家的事,就不需要你管了吧?” 康明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她是怎么受伤的?” 李万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回答道:“这女人贱,就应该让她长点记性?” 康明禹眼中迸射出灼人的光芒,口气却缓慢的问:“这么说,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的?” 李万长忍受不了这种居高临下的逼视,迎着康明禹的目光挑衅的说:“是我又怎么样?我和我老婆打架,与你有关系吗?” 李万长母亲听到这里,早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把揪住李万长的肩膀哭骂道:“你这个死孩子,你不要命了,你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呢?” 李万长此刻被康明禹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推开他母亲,歇斯底里的高喊道:“是我。是我打了她,你能怎么样?她再怎么伤重,可都是外伤。夏茗为了你,连肚子都大了。她现在伤成什么样子了?她伤的是心!你怎么不……” “你卑鄙。”话音说完,康明禹一脚蹬在了肚子上。李万长噔噔噔的退了五六步后,站在那里捂着肚子狞视着康明禹,口里边声泪俱下:“难道我说错了,夏茗告诉我,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看看你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要说卑鄙,你比我卑鄙一万倍。” 康明禹一时被这几句话激的杀心顿起,猛地一个箭步向前,迎着李万长的下巴抬起右腿就是一个顶膝,随着李万长倒地的片刻,康明禹左腿的膝盖,跟着重重的落在了李万长的胸部。 只听得李万长“啊”的惨叫一声,康明禹的右手已经卡住了李万长的喉节,刚要发力时,却被一个人给死死的抱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李万长的母亲。 “明禹,我求你放过他。……明禹……我求你你了”李万长的母亲哭得涕泪四溅,悲伤之中不胜恓惶。一刹那间,康明禹全身鼓起的力气不觉断然松弛,慢慢的收起右手站了起来。李万长的母亲一头俯在李万长身上放声大哭,口里断断续续的哭着问:“他……到了矿业公司……是你把他……升为副矿长……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是你……救了他的命,他失去……工作的时候,是你给他……一碗饭吃……你如今……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啊,为什么呀,啊?……” 提起这些往事,康明禹一瞬间泪眼朦胧。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对李万长实在不薄,康明禹不觉愤愤的吼道:“可是,我们现在成了仇人。这世界太不公平。他竟然变成了我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事过去后的几天里,李万长一边在家养伤,一边开始了他谋杀康明禹的计划。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康明禹掌握了他杀害张勇的事情。之所以没有公开报案,是因为康明禹还在寻找证据。所以,必须在康明禹找到证据之前,先置康明禹于死地。 趁着母亲来往于医院和家中,两头忙碌的照顾李芳和自己之际,李万长利用大学里学到的理化知识,偷偷的制作了三个爆炸装置。其中二个是液体的,一个是固体的。 耐心等了几天之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李万长骑上自行车,来到康明禹平时停车的一家宾馆的院子。看看私下无人,李万长把他制作的那个液体爆炸装置,粘贴在了康明禹那辆越野车的排气管上。 趁着夜色回到家中,李万长的心口兀自突突的跳个不停。他粘贴在那辆丰田沙漠王子上的液体爆炸装置,将在汽车持续行驶一个小时之后,利用汽车排气管的热量自动融化爆炸装置的表层物质,随后点燃白磷引导凝固汽油发生爆炸。 一个小时的时间,是李万长精心计算好的。康明禹明天要去北子口,爆炸发生的时候,康明禹大概正行驶在岷河河谷的中段。装置爆炸引爆汽车油箱产生的连环爆炸,相当于50公斤TNT的爆炸当量。爆炸所产生的威力,足以让一辆轻型装甲车一瞬间灰飞湮灭。 此刻,李万长全身困顿的躺在床上,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在紧张亢奋的等待着康明禹的死讯。 第六十九章:危机重重 六十九:危机重重 一次人工流产的手术,让夏茗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丢了工作回到父母身边后,夏茗内心对康明禹恨的咬牙切齿。虽然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关键时刻犹豫不决的薄情郎,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康明禹的一言一行依然电影般的在她心头萦绕。 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失眠之夜,夏茗好不容易从万千烦恼中迷迷糊糊的睡着。 时间仿佛回到秋冬时节的荒凉草原上,空旷遥远的四野寂寥无人。夏茗一人立在瑟瑟的寒风里,无限落寞的注视着远方。风把她的裙子撩起老高,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冷。夏茗自己也奇怪,在这么冷的塞外寒秋季节,自己竟然不可思议的穿了一件薄纱般白裙子。一想到这一点,夏茗突然感觉到寒风刺骨,意识到自己应该换一身能够保暖的衣服。 就在她四下里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换衣服时,不知怎么又坐进了康明禹的那辆丰田越野车上,当她喜滋滋的要换衣服时,却发现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刹那间,一丝孤寂和恐惧顷刻间涌遍了的全身。情急之下,夏茗顺着车窗往外找人,却见一个人血肉模糊的躺在车前方,头和身子早已四分五裂,一个交警正拉着尺子好像在测量距离。 脱离肢体的脑袋似乎被人踢在了在一边,汩汩流血的嘴里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那不是康明禹的头吗?夏茗心里一惊,抖着双手想捧起那个脑袋,却见那个脑袋上两眼哗的流出两行鲜血。吓得夏茗浑身一个颤抖,回头向那个交警投去无助的眼神。再看那个交警时,感觉怎么那么面熟,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崆峒山上那个胖老头。夏茗不由“哇”的一声大哭,揪着胖老头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夏茗是哭着从那个噩梦中醒来的。醒来后,夏茗一个人呆呆坐在床上,把梦中的一切又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回想起梦中康明禹支离破碎的身体血肉横飞,还有那个汩汩流血的脑袋,夏茗一瞬间害怕的缩成了一团。她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梦,而且梦中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可辨,尤其那个变成交警的崆峒山上的胖老头,表情是那么的耐人寻味,不可捉摸。 陡然之间,夏茗想起胖老头对康明禹的预言,内心一时缩成一块,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床头的电话。但康明禹的手机关机,急得夏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 ………… 就在夏茗疯狂的给康明禹拨打电话的这个午夜,一家颇具规模的私营矿山企业发生了特大塌方,十几名矿工被困在了井下。此刻,沉浸在梦乡的吴征接到县委书记白生瑞的电话。白书记在电话里急促说王家沟发生了特大事故,要他立刻组织抢险队去王家沟抢险救人……接完电话,吴征一时神色肃穆,半天仰头一阵狂笑,口里自言自语道:“康明禹,你的死期到了。” 吴征两次丢官罢职其实都是因为康明禹而起,所以他对康明禹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这种仇和恨,甚至超过了他对史可平的恨。尽管他极其希望李万长能够结果康明禹的性命,但他并不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李万长的身上。一方面,他对李万长做这件事情极不放心;另一方面,以吴征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他是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牵连进杀人案件的。到了吴征这个年龄和地位,更多是要讲究方法和手段。而方法和手段就是利用一切条件,最大的消灭敌人和最好的保护自己。 所以,在李万长神秘的告诉他要谋杀康明禹时,吴征不置可否的一笑了之。他当时不和李万长多谈的原因,是怕李万长如果真的要了康明禹的命,就肯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他可不愿意自己被牵连到人命案件当中去。 其实,在这之前,吴征早已经对县政府和市政府分别递了报告,就国际市场上由于重金属价格飞涨,本地原矿资源外流严重,使得本地龙头企业——矿业集团面临原矿供不应求的局面;这种情况下,部分原矿生产企业只重视效益,忽视安全,采取疯狂的乱采滥挖的方式,造成资源严重丢弃和浪费;这种局面持续下去,将严重影响本地区依托资源的企业发展后劲不足。由于生产安全得不到保证,一旦发生恶性特大矿难事故,将对本市在党政部门产生不堪设想的负面影响。面对如此严峻形势,建议政府出面,由矿业集团主导收购部分安全隐患大,管理松懈但资源储备好的矿山企业…… 吴征和李万长不同,在布好了一张针对康明禹的弥天大网后,他在耐心的等待那个迟早都要到来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接到事故报警之后的白书记,首先想到了吴征和康明禹。吴征的矿业集团抢险设施齐全,队伍精干,而康明禹在那一次28人的特大事故抢险中,曾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半夜三更,康明禹的手机关机,急得白书记命令公安局周局长,要他直接去康明禹的住处。康明禹睡眼惺忪的被从被窝里拉出来,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夏茗的电话。听了夏茗的担心,本来要打算开车的他,便直接上了周局长的车。 这次特大事故由于塌方太大,最终抢险失败,被困井下的矿工无一生还。十几天后,抢险队伍陆续撤出事故现场。康明禹随周局长回到县城,首先听到的是他的越野车发生了爆炸,所幸没有伤着人;第二个消息是,市委市政府发出了全市矿山企业停产整顿的通告,北子口已经全面停产。 康明禹被连日来的抢险搞的筋疲力尽,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摇晃的几乎跌倒。等知道说没有伤着人时,他只是疲惫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昏昏沉沉的去睡觉了。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即将天黑的黄昏,想起要是没有夏茗那个电话,自己或许早就被炸的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康明禹内心不由一阵惊惧。 思索良久,康明禹给夏茗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康明禹先是感谢夏茗的救命之恩,随后语气怆然的告诉夏茗,自己已经抢险回来,这次抢险失败了,被困井下的十三个人无一生还,那个矿老板和工程队长已经被抓起来了,估计要判好多年……夏茗那边只是默默的听着,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康明禹问夏茗:什么时候到发展计划委上班。夏茗这才口气淡淡的说:史可平已经通知她了,她还想再休息几天,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去。想到夏茗的身体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康明禹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默默挂了电话。 吃着司机小方从外面带回来的炒面,康明禹渐渐恢复了心情,这才一边吃饭一边问了几句关于汽车爆炸的情形。小方说康明禹走后,他一直没有私自动过车。汽车爆炸后,还是宾馆的门卫上门找到他的,大家都不知道,这车好端端的停放在宾馆院子,怎么忽然就莫名其妙的爆炸了呢?所幸的是,当时天气太热,人都躲在房子里,还好没有伤着人。不过已经给保险公司和公安局报案了,双方现在都在立案调查。估计不久,保险公司的赔付车也就到位了。 “你做的好。”康明禹夸奖了一句小方,他心里清楚这次爆炸是李万长干的。也幸亏小方是个守规矩的人。假如小方私下开着车到处乱串,或许发生什么大事就谁也说不上了。吃完炒面放下盘子,康明?(: ) 焚烧灵魂 第 24 部分阅读 蛐矸⑸裁创笫戮退菜挡簧狭恕3酝瓿疵娣畔屡套樱得饔斫淮》降溃骸白罱颐亲约翰灰盗恕D阃ㄖ幌滦泶笸徒ㄏ步ü牵魈煸诎旃铱幔塘恳幌峦2俚暮笮侍狻!?br /> 一大早,康明禹约上公安局周局长,一起去看了汽车爆炸的现场。只见场面一片狼藉,强烈的爆炸冲击波把一辆高级越野车炸得支离破碎,爆炸引起的大火燃烧了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周局长看的怵目惊心,把康明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和你深仇大恨的仇家?”见康明禹摇头,周局长直截了当的说:“这是典型的有预谋的暗杀性爆炸。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然会用这么歹毒的手段?这是一心要置你于死地呀。” 康明禹的大脑一霎间闪过李万长身影,但他依然摇了摇头。他内心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秘密,但却不能和周局长商量。在和王建国许大旺他们开会时,康明禹镇定自若的布置了停产期间的一系列工作,中间甚至谈笑风生的和几人开了几句玩笑。几人明明知道汽车爆炸是冲着对康明禹来的,却见他对此事只字不提,不由对他这种面临生死稳如泰山的镇定佩服不已。 会后,康明禹一反常态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只身坐了公共汽车去市里找史可平。 一见面,史可平笑呵呵的说:“我知道你会来。”说着拿出一份市政府的文件,康明禹接过看时,原来是一份《关于提高矿山企业管理层次,全力杜绝特大矿难事故的通知》。通知要求:鉴于王家沟特大事故的教训,市委市政府要求相关部门从即日起,对本市境内的所有矿山企业全面展开安全调查。对于那些规模小,安全投资不到位的矿山企业,一律进行无条件的封闭处理。相对规模适中有资源潜力的矿山企业,由当地政府部门负责协调沟通,由本地国有龙头企业出资收购合并……文件后面,还附有一份吴征以C县矿业集团的名义,给市政府的一份报告材料。具体说的是恳请政府出面控制资源外流,全力扶持本地大型国有企业云云。 康明禹看完,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史可平疑惑不定的说:“这两份文件,简直就是前呼后应嘛。如果北子口被认定为安全管理不合格,不管划分到规模小的或者规模适中的企业当中,我都是死路一条。吴征这一手太毒辣了。看来,我这次是死定了?” “嗬,总算看出门道了。”史可平依旧呵呵笑着说:“你打算怎么办?” “主任,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康明禹皱起眉头一个苦笑。对北子口,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只不过这中间又出现了汽车爆炸的一环,他一时搞不清这其中的联系,不觉叹一口气说:“吴征这一套,只不过是想把我搞垮,可现在的问题是,还有人想要我的命呢。”说着把自己那辆车爆炸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不,吴征也想要你的命。他两次罢职都是因你而起,心里头最恨的其实是你。”史可平静静的听完,收起笑容严肃说道:“我判断,这事与吴征脱离不了干系。” “吴征确实对我恨之入骨。但汽车爆炸这件事,肯定是李万长干的。”康明禹摇摇头说:“爆炸后没有留下一点证据,这个只有李万长做得到。再说,以吴征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不会把自己陷到人命案子里去的。” “吴征当然不会愚蠢到自己动手去杀你,但他可以让李万长去杀你”史可平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万长本来想杀你,可是感觉胆量不足。这个时候,吴征如果承诺他点什么,那这个气就鼓足了。” “这……?”康明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问:“李万长连我都能出卖的人,吴征凭什么相信他?” “这就是吴征的高明之处。你要相信吴征能够诱使李万长上钩,还不会给李万长留下任何把柄。”史可平神情笃定的说道:“你看,就凭他这次对付你的这一套,先是一个瞒天过海,接着又是一个釜底抽薪,神不知鬼不觉,却都狠毒到了极点。让人闻之心惊呐。说起来,吴征经过多年的挫折,确实是长进多了。你这次,在劫难逃啊。” “难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康明禹这次来,本想着指望史可平出面斡旋,也好保住北子口。见史可平无奈的摇头,康明禹忽然想起史可平曾经给他的那个护身符,猛地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狠狠的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了这个时候,我也用不着躲躲闪闪的,该是用这个护身符的时候了。” “不急。护身符当初交给你,是要你用来保住北子口的。”史可平摆了摆手,平静的说:“可现在,北子口的最终结果大概已成定局。既然政策性的东西难以改变,我们就需要耐心等待机会。” “机会?”康明禹恰似背蜂蜇了一般,跳着脚嚷道:“如果吴征压低价格收购北子口,我一下子就要背几千万的债务。那我还不如被人炸死算了,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稍安勿躁嘛。歹徒在开始打劫的时候,还能够团结一心,可到了分赃的时候,往往会自相残杀。吴征既然要李万长杀你,肯定对李万长做了相应的承诺。至于承诺的什么,据我猜想,恐怕也离不开矿业集团的什么职位。可到时候如果办不到,李万长能放轻易放过他?所以——你就等着狗咬狗吧。”史可平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往事,口气淡的犹如白开水:“这个护身符一旦拿出手,那就等于把吴征得罪到了死地。北子口已经保不住了,而收购北子口定价权在吴征手中,你得留点余地和吴征讨价还价。至于李万长和吴征斗,李万长肯定处于下风。到时候,你私下帮帮李万长,把这个护身符交给他,就让李万长去做这个恶人吧。” “高明。”康明禹不觉击掌称赞。他没想到,自己一直苦于找不到李万长杀人的证据,不得不让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而片刻之间,史可平就把局势分析的一清二楚,并且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的把吴征和李万长这两个敌人,推上了自相残杀的境地。这一份成熟老辣的心机,简直深不可测,令人望而生畏。康明禹蓦然一阵心悸,不由紧张的问:“那吴征呢?” “吴征反过手来,绝对饶不了李万长。”史可平双眼平视前方,轻描淡写的说:“到那时,李万长肯定活不了。” 康明禹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冷。 第七十章:老谋深算 七十:老谋深算 两人秘密合计了一天后,在史可平的指点下,康明禹对即将面临的局面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第二天中午,和史可平吃过饭后,康明禹打算去看望一次夏茗。他和夏茗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多少天来,内心的思念无时无刻都在煎熬着他。恰逢如此非常时期,眼看着北子口已经保不住了,而定价的权利却掌握吴征手中。未来的几个月,自己既要和吴征就北子口的收购价格进行艰苦的周旋,还得时时提防李万长不顾一切的疯狂追杀。面对这样残酷无情的局面,康明禹内心有太多的忧虑苦闷,他想把这一肚子的苦水和夏茗说说。 史可平显然看出了康明禹的心思,意味深长的说:“你就不要去见夏茗了,还是直接回去吧。你和夏茗不合适,这样下去,害了她也害了你。再说见了面,你们两个都痛苦,可痛苦改变不了你们现在的处境。与其长痛还不如短痛,不管是你,还是夏茗,你们都要学会在痛苦中忘记这一切。你要知道,你现在面对的形势极其险恶。你的对手当中,还有一个许大旺没有出场,你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应付这些人身上啊。” 听到这些话,康明禹仰头望天良久无语,半天无奈的长出了一口粗气,默默的点头答应了。 史可平的预料一点不错。就在他和康明禹秘密计议的同时,吴征也单独约了许大旺,在他的办公室商议对付康明禹的下一步。 吴征最近的心情格外好。能把康明禹逼到进退两难的死角,这让他对下一步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双方见面坐下后,吴征便以不同寻常的热情亲自给许大旺冲了一杯热茶。看着许大旺受宠若惊的表情,吴征开口笑着说道:“三年前,我借了你五万块钱,后来还你时,你却不让我还了。咱们大恩不言谢,你后来不要那五万也就算了。但现在,该是到了还你这笔良心债的时候了。” 说起这五万块钱,许大旺心里并不痛快。那时候,吴征被史可平和康明禹整得妻离子散流落街头。就在吴征走投无路冒然向许大旺张口借钱的时候,许大旺就看出吴征绝非一般的人物。出于将来不至于被吴征惦记为仇家,许大旺当时给了吴征五万块钱。当然,吴征后来就是靠着这五万元东山再起的。 从拿钱给吴征的哪一刻,许大旺就没有打算再要回这笔钱。他清楚史可平康明禹和吴征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自己帮助了吴征,就等于给史可平和康明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但作为一个外地来的工程承包商,他又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心里只希望,自己曾经借钱给吴征的事,永远都不要叫康明禹和史可平知道。 哪知吴征重新崛起后,为了对付康明禹,竟然拿五万块钱的事要挟许大旺。许大旺担心这事如果让康明禹知道了,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但在吴征的要挟逼迫之下,许大旺只得把北子口的工程预算和设计方案交交给了吴征。其实,他除了给过吴征部分北子口的工程资料外,和吴征并没有更深的勾连。此时见吴征开口就提起这个,许大旺不知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赶忙客气的说:“吴总不要这样说了,不就五万块钱嘛,我说过不用还的嘛。吴总老是提这个,让我感觉很难受啦。” “哎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吴征当然清楚许大旺不愿提起这个事,爽朗的一笑过后,回到宽大的台板后面坐了,一脸真诚的说:“你不要担心,那时候我拿这事勒坑你,是不得已的办法。可现在不同了……你就是把这事告诉康明禹,他也拿你没办法。” “吴总,我是个商人,我只想辛辛苦苦挣点钱,也好养家糊口。”许大旺根本不相信吴征这些话。北子口已经全面停产,未来结果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作为北子口的工程总承包商,他有近千万的工程款捏在康明禹的手中,因此不敢有丝毫大意,遂苦笑了说:“吴总,我一个外乡人,不愿搅到你们当领导的这些恩怨中。说真的,夹在你们中间,你们不管谁随便动个小指头,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吴总,你要真的记我情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好不好?” “好好好。我答应你,今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但是今天,我们不得不旧事重提呀。”见许大旺急赤白脸的要急,吴征忙摆摆手接着说:“说实话,在我穷困潦倒最为艰难的时候,你是唯一帮助过我的人。当时从你那借到钱后,我就发誓,如果我吴某人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回报你。这也是我当时叫你看《汉史淮阴侯传》的意思。韩信能够一饭千金,我也能啊。现在机会来了,这就是我今天单独约见你的目的。” “算了吧,吴总,我不需要什么回报。”许大旺不知道韩信一饭千金的故事,他以为吴征在给他设套,便顺口推辞道:“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想再掺和。” “好啦,我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吧。”吴征大手一挥,痛快的说:“现在,我要给你一千倍的回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北子口已经成了我矿业集团的囊中之物,没有了北子口,他康明禹狗屁都不是。这份文件你先看看吧,我要让你在三年之内,赚够五千万。”说着把一份文件递给了许大旺。 许大旺满腹狐疑的接过文件看了起来。这是一份康明禹在史可平那里看过的同样一份文件。看完之后,许大旺坐在那里愣了足有半天工夫,许久才吐出一口凉气,口里喃喃说道:“天哪,康总这次是完了。他完了,我也就完了。” “是康明禹完了,你没有完。”吴征撇起嘴角,迎着许大旺诧异的眼神得意的说:“等我们矿业集团收购了北子口,我将把全部的工程交给你来干。当然,北子口的投资,你如果有兴趣,我还可以给你预留30%的股份。” 正沉浸在飞来横祸之中的许大旺,无疑听出了这话的分量,眼睛倏的一亮,满脸疑惑的问:“这,是真的?真的吗?” “是真的。”吴征笃信的点点头,诚恳的说:“这样的话,你三年赚个五千万也绰绰有余。算我对你当初五万元的报答吧。” “轰”的一下,许大旺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初投资北子口,矿业集团就应该绝对控股,但史可平这个老狐狸,却把控股权一分为三,这才让康明禹后来钻了空子。趁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收购了那个香港人的股份。”吴征没有理会许大旺惊诧,口气忿忿不平的接着说:“北子口现在既然有我们矿业集团40%的股份,你和矿业集团只要再各拿出30%的资金,也就两三千万吧,我们就能轻而易举拥有北子口。到那个时候,我将把北子口的所有事务委托你全权管理。现在,为了把康明禹这头叫驴赶到谈判桌上,需要你拼命的逼着康明禹催你的工程款。我就不信,他康明禹拿不出钱,还不乖乖的顺着我的鞭子走。” ……………… 康明禹回到C县,先组织财务人员对整个北子口的投资做了财务决算,等到会计报表出来,康明禹看后不觉大吃一惊。最初预算五千万的北子口,加上后来收购费文耀的股份多给了三百多万之外,还有自己从银行贷款的利息,整体相加,北子口现在总投资已接近七千万。减去原矿销售利润八百多万后,北子口依然负债六千一百万。 也就是说,在矿业集团收购北子口这项谈判中,如果对北子口的定价低于六千一百万,康明禹都将背负沉重的债务。换句话说,康明禹所占60%的股份,如果最终拿不到三千七百万元,都将让他陷入灭顶的债务危机。 康明禹挥挥手让会计出了门,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就在这时,许大旺轻轻的敲门进来。康明禹知道他是来催要工程款的,却冷冷的耷拉下眼皮,把许大旺撂在一边理也不理。 许大旺有了吴征的交底,这次来的可谓理直气壮。见康明禹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便拉下脸气呼呼的问:“康总,什么时候给我结工程款?矿上已经停工半个月了,工人们还等着我发工资呢。” “工人工资的事,我已经给财务交代过了。”康明禹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回答道:“你和建喜建国他们加在一起,也就四五十万的样子。我已经叫财务提了五十万现金。你把工人的工资表报上来,这次工人的工资,就由我们财务直接发给他们好了。” “不行。”许大旺一口否决,说:“我的工人,工资应该由我来发,凭什么要你的财务给我的工人发工资?”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康明禹猛的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许大旺问:“怎么,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有什么好办法。”许大旺今天来,本身就打算激怒康明禹,也好按照吴征的指示翻脸要账。此刻见康明禹还拿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他,他自己倒先被激怒了,不由得大声嚷道:“你只要把工程款给我结清,工人的工资,我自己会发给他们的。” “结清?你什么意思?”康明禹“啪”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喝道:“我拿什么给你结?你明知道我现在没钱,却还要在这个时候逼我。为什么?啊?” “我不管你有没有钱,反正你欠我的工程款。”许大旺此刻彻底翻脸,也就无所顾忌了,唾沫四溅的大喊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没有钱,难道你想赖账吗?” “赖账,我就赖账又怎么了?”康明禹暴跳如雷,怒吼道:“想要钱,找吴征去要啊。你不是和吴征都商量好了吗?去找吴征啊。狗娘养的,拿这点小伎俩难为老子。你也不想想,老子会吃你这一套。” “我,和吴征,商量什么了?我们没有,商量什么。”许大旺虽然声音还很高,但却被康明禹一句话逼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凭什么找吴征要钱?吴征凭,凭什么给我给钱?” “凭什么?就凭吴征答应你的那些条件。你说凭什么?”康明禹见许大旺张口结舌,这也印证了史可平的判断。知道这家伙已经钻进了圈套,康明禹便放缓语气,一字一句的讥讽道:“你也真是条狗,谁给你一块骨头,你就把他当主人。你不要忘了,我手头有你一千多万的工程款。吴征答应你再多,还不都是虚的。而我手头掌握的,却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现成。” 见许大旺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康明禹陡然提高音调吼道:“你要真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给你来个一走了之。我让你狗日的找吴征要钱去。反正,老子就是个民工出身,来的时候空荡荡,去的时候也是空荡荡。老子死都不怕,还怕几个催命鬼。” 一见康明禹耍起泼皮无赖的手段,许大旺气得“嗐”了一声,许久沮丧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什么打算。你也不要拿民工来压我,我本身就是个民工,所以民工的钱我一分不欠。你的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你听着,如果三个月过去,吴征还不和我谈判,或者出价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从银行贷款给你付工程款。北子口我宁可烂掉,也不会给他吴征。”康明禹信誓旦旦的说完,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缓缓说道:“不要听信吴征那些鬼话。我和他打交道的时间比你长,我比你更了解他的为人。史总当年还救过他的命,最终还不是成了他的仇人。所以,不要相信那些空中楼阁的许诺,毕竟还不是事实嘛。我再告诉你,你也不要急着催工程款。三个月,如果吴征不和我谈,或者达不到我的要求,北子口我还要重新开工。” “这么说,北子口有可能还是你的?”许大旺眼前忽的一亮,惊讶的问。 “无可奉告。”康明禹板起脸冷冰冰的应道。 第七十一章:扑朔迷离 七十一:扑朔迷离 康明禹的一番软硬兼施,让理直气壮的许大旺一时搞不清真假虚实,只好灰溜溜的回来向吴征复命。吴征听说康明禹抛出如果谈判失败他将一走了之,接着又是风声一过他要重新开工的打算,令他一时也摸不清这小子打的什么牌。思考半天,觉得都好象是真的,却又好像都不是真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利用许大旺以催要工程款的名义,把康明禹逼到内焦外困的绝境,是彻底的行不通了。 以康明禹的性格,到时候丢下这一摊子,一拍屁股走人是完全有可能的。这家伙本来就是个民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才不管你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再说,三个月内,如果不能把北子口收购到矿业集团旗下,也许真的风声一过,康明禹还真能把北子口重新开起来。如今的社会,三个月的时间,会发生多少变故呀。史可平现在可是市长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既然这个老狐狸在后面给康明禹撑腰,保不定三个月过去,康明禹还真的会把北子口重新拥为己有。 “看来,这王八蛋把什么都想到了。”吴征懊恼的骂了一句。转头对许大旺说:“你放心,不管康明禹用什么泼皮无赖的手段,北子口都会被我们收购。我就不信,他康明禹能改变了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这是大局,他改变不了?”说完,吴征按了一下桌上的内部电话,吩咐道:“老刘,你过来一下。” 刘大炮很快来到吴征的办公室,先和许大旺点头打个招呼,随后恭敬的面向吴征问:“吴总,有事吗?” 吴征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刘大炮坐下,问道:“前一段时间,我交给你北子口的资料评估完了吗?情况怎么样?” “从评估结果看,北子口的储量很大,甚至可以和我们的三号矿相媲美。”刘大炮带着汇报的语气说道:“当初由于交通过于困难,所以最初勘探时没有做更多的勘察工作。但目前看来,远景储量非常乐观。更为重要的是,北子口不光储量丰富,|奇+_+书*_*网|而且原矿品味很高……” “你估计一下最终的投资价值和收益。”吴征打断刘大炮说。 “嗯,这个还不好估计。”刘大炮立马跟上了吴征的思路,沉吟着说道:“不过,根据我多年的矿山经验,最终收益绝对不低于5个亿。也有可能在……” “好了。”吴征又打断了刘大炮的话,直接吩咐道:“你把收购其他矿山的工作准备往后推一推,先着手准备收购北子口文件资料吧。” “北子口,我们定的策略不是往下拖吗?一直拖到康明禹撑不住为止,怎么现在又要尽快收购?”刘大炮诧异的问。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过去我们定的以拖为主是对的,现在调整为尽快收购也是对的。”吴征摆摆手,不耐烦的说:“我算了一下,北子口总投资在五千万左右,但已经销售原矿半年多了。今年行情这么好,康明禹怎么着也收个一千万吧。所以,我们给北子口的定价底线不能超过四千万。虽然我和康明禹有过节,但我也不能趁人之危叫他亏本。你马上召集人尽快拿出报告,我看过后直接给白书记和张县长送去。当然,你也可以利用你和康明禹的个人关系,私下接触一下,也好摸摸他的底细。康明禹如果要价太高,必要时,我们请白书记和张县长出面协调。” 看着刘大炮唯唯诺诺的出去,吴征叹一口气,不得已的笑着对许大旺说:“算啦,你不是康明禹的对手,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我给你重申一遍,我曾经承诺你的事,我不会变。” 几天之后,刘大炮以个人的名义请康明禹在黄金海岸吃饭。从接到电话起,康明禹就清楚了刘大炮这次请客的目的。他没有想到,吴征竟然会这么快就上钩,思索一会,打好主意一个人去了。席间,刘大炮趁酒酣耳热之际,绕着弯子把吴征的意思说了出来。哪知康明禹一听,就愤怒的摔了酒杯,站起来当着刘大炮的面破口大骂道:“四千万?四千万能买他妈个逼。老子有详细的财务账目,他日他妈的凭什么给老子定个四千万?还说什么不趁人之危,不叫老子亏本。呸,吴征狗日的能有这么好心?” “你看你看,你不要生气嘛。这只不过是我私下给你透个底细,你用得着生这么大气?”刘大炮被弄的脸上挂不住,拉着康明禹的手劝说道。见康明禹不为所动,板起脸说:“你可不要给我面子,我今天可是真心请你吃饭的,别好心当了驴肝肺。” “哼。好心?你这鸿门宴,我不吃了。”康明禹愤然拂袖要走。 刘大炮忙换了笑脸赶紧拉住。康明禹见下马威的目的达到,也就借坡下驴,坐下数落刘大炮道:“你老刘也是的,当年那股子豪情正气都那里去了,现在怎么为吴征这条狼作伥了。我记得我们都是史总一手扶起来的吧?当年史总可是看上你的正直和敢说话才提拔你的,怎么一到吴征手下,话不敢说也就罢了,咋就帮着吴征一个劲整治史总的人呢?夏茗已经被你们整走了,难道还非要整得我家破人亡不可?” “明禹,你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刘大炮被嘲讽的有些气恼,红了脸气咻咻的说:“正气不正气的,我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夏茗和你的事,你知道不是我的问题,所以,你不要记在我头上。” “我当然知道,你不过就是个传声筒嘛。”康明禹哂笑一声,端起酒杯在刘大炮的门杯上咣当一碰,一干而尽后看着刘大炮说:“我不怨你。傻子都知道,吴征是让你来给我号脉的。那我告诉你,我的底线是……” “多少?”刘大炮瞪大了眼睛。 “低于一个亿,他吴征休想把北子口收购了。”康明禹斩钉截铁的说。 “还有呢?”刘大炮竖起了耳朵。 “还有就是,你告诉吴征,不要搞这些小把戏了。前几天,他鼓动许大旺向我催工程款,想逼得我焦头烂额;今天又让你摆个鸿门宴,也好探听我的底细。要谈就光明正大的谈嘛,弄这些个小伎俩干什么?”康明禹觑眼瞄了一下刘大炮的表情,胸有成竹的说:“四千万,亏他说的出口。矿业集团又不是他家祖传的,凭什么把我往死路上逼呀?再这么下去,我不和他玩了。三个月时间不见分晓,你让他吴征看看,看我能不能把北子口重新开起来。” …………… 尽管那个爆炸装置把一辆高级越野车炸的支离破碎,却没有对康明禹产生毫发损伤。得到消息后,李万长一时不明白康明禹到底是老天保佑,还是运气特好。总之,没有炸死康明禹,这让他惊魂不定的内心产生了极度恐惧。窝在他母亲那里休息十几天后,就在李万长决定实施第二次爆炸时,北子口全面停产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李万长立即改变了主意,他要和吴征单独谈一次。吴征接到李万长的邀请电话,把谈话的地点约在了王朝洗浴中心。自从康明禹的越野车爆炸之后,吴征已经不敢和李万长这个危险人物见面了。但从刘大炮那边传来的消息,康明禹一个亿的要价实在太高,而且态度有恃无恐,极可能有上层人物给做后盾。这让吴征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万长的身上。之所以把会面地点放在洗浴中心,一是为了保密,二是吴征担心李万长身上带有录音装备,因此选择了一个赤裸裸的地方,进行一次赤裸裸的交易。 洗完澡,躺在贵宾休息室的床上,李万长点了一支烟,在袅袅的烟雾里,面对一直不吭气的吴征,李万长不甘心的说:“可惜,没有炸死那个王八蛋。你说,这难道是天意?” 吴征内心也同样怀疑,为什么爆炸那天,康明禹就偏偏没有用车。他不相信什么天意,他也不想和李万长讨论失败的过程。作为吴征来说,他关心的是是否达到了目的。 见吴征不说话,李万长换了自己关切的话题问道:“听说你们已经和康明禹开始接触?北子口既然已经停产,一切都按在我当初的计划实施,吴总是不是该考虑我的问题了。” “你的事我记着呢。可是,北子口还没有到手啊。”吴征懒洋洋的回答。 “我说的是三号矿。你答应过我,让我做三号矿的矿长。不要把我逼急了。”李万长带着威胁的口气怒冲冲的说。 “你敢威胁我?”从上次被王一超拿儿子要挟之后,吴征最恨别人威胁他。听到这话,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怒视李万长说:“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你的事情还没有办成,我凭什么就把三号矿的矿长给你?” “如果康明禹死了,你能兑现你的承诺吗?”李万长紧追不舍的问。 “这没问题。”吴征点了点头,尽量避开康明禹和死亡等字眼,说:“你要真的做到了,我会兑现承诺的。”说完,吴征按了一下床头呼叫器。门开了,一个穿西装的小伙进来问:“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吗?” “给这位老板找两个小姐,要漂亮的。好好伺候,小费加倍。”吴征吩咐完,回头对李万长说:“我去那边房间了,你潇洒完了之后,自己回去吧。”说罢拉门出来,望着两个几乎没穿衣服的小姐进了李万长的房间,便在吧台预结了李万长的费用,出了大门独自打的走了。 ………… 经过对多方面情况的综合分析,康明禹判断自己和吴征的角力进入了相持阶段。这个时候,拼的是双方的耐心和毅力,所以,他决定先凉一段时间,把这个难题留给吴征。他自己则打算回老家休息一个月,以等待形势的发展再做料理。 临行前,康明禹对许大旺不停的催要工程款理都没理。反过来,他却亲自督促着财务人员给所有工人结清了工资。对从来没有向自己催过帐的王建喜和王建国弟兄,他私底下倒把工程款先给结清了。随后,康明禹约上周工去看望了师娘,并且郑重的把师娘委托给周工照顾。然后又吩咐司机小方,要他通知李芳准备一起回省城。做完这一切,出发前的夜里,康明禹一个人来了到李万长母亲的家。他要看看,暗中追杀自己的李万长此刻在干什么。 这是一个县城郊区的小四合院,康明禹让出租车停在远处,独自步行进了院子。正是七月时节,天上没有月亮。天气还很热,房子的门大开着。李万长乍见康明禹一个人深夜到来,一时不禁魂飞胆裂,好像凝固了一般愣在沙发上动都不敢动。 看李万长母亲不在,康明禹徐徐立在房子中央,对如见鬼魅般的李万长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你不是要杀我吗?今晚没有月亮,外面漫天漆黑,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万长已经吓得缩成一团,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蜷在沙发上只有眼珠子在骨碌骨碌乱转。 “你好狠的心,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我。可惜我命大,没有用那辆车。要不,还不叫你炸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康明禹蔑视的说:“我知道,你有两个地方恨我。一是我有夏茗,二是我有钱。我说的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提起夏茗,李万长忽然来了勇气。 “你一直以为,像我这样没有读过大学的民工,就不应该拥有这一切。可你想知道吗,我的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吗?”康明禹平静自问自答道:“我告诉你,我这一切,都是拿命换来的。” “你骗人。”李万长不服气的说。 “我没必要骗你。说起来,我们兄弟一场也有五六年了。你应该了解我。”康明禹淡淡的说:“我到这个地方十年了。十年来,加上你杀我的这一次,我有七次几乎把命丢了。我是从死路上一路走过来的。我们两个人的不同就是:你玩的是心眼,而我玩的是命。” “我不信。”李万长昂起头说。 “你当然不信。因为你从没有想过去做,所以你做不到。像你这样的卑鄙小人,你说说,夏茗她能看上你吗?”康明禹突然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说:“现在,你不光杀了张勇,还要杀我。我告诉你,我是一路玩命过来的。找我玩命,你找对人了。” 李万长被这些阴森森的话惊的浑身发抖,正急着思考怎么一下能结果了康明禹,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当他的手慢慢的伸向水果刀时,康明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又开口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不要自寻死路了。我之所以一直容忍你到现在,就是希望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说完,眼光倏的扫向李万长刚刚抓住刀把的手。李万长被康明禹血红的眸子吓得猛地缩回了手,一霎间不知所措的望着康明禹。 康明禹上前一把揪起李万长,死死的盯着看了半天,又猛地一把推回了沙发。顺手拿起水果刀递向李万长,厉声喝道:“拿着,拿呀。拿起来朝这里捅啊?”说着一把撕开衬衣,拍着胸膛喊道。 李万长的身子一直往后退缩,等到退到沙发边上退无可退时,眼神里不由露出一丝绝望的惊恐。康明禹嘴角抹起一缕蔑笑:“这个时候了,你还贼心不死。我再说一遍,不要自寻死路。”说罢咣的丢下水果刀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蓦然回身,对呆若木鸡的李万长说:“我没有揭发你的原因,就是等着你悔改。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那一天你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你还可以来找我,我还会帮助你的。” 见李万长一动不动,康明禹孑然转身,大步出了院子。是夜,康明禹和李芳未做停留,一路直奔省城。 第七十二章:对决时刻 七十二:对决时刻 一纸关闭所有私营矿山企业的政府命令,在整个西岭市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投资规模小的私营矿山企业,无力对抗政府的强大压力,接到文件后连观望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政府各级官员监督着从矿山撤出了设备和人员。而那些投资规模千万以上的大中型矿山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板无不拥有深厚的政治背景和人脉关系。这些人接到文件后,大多采取了只停产而不解散人员的做法,然后瞪大眼睛盯着全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康明禹北子口的行动。待到观望几天后,眼睁睁看着康明禹撤出并解散了全部矿工,他们这才像捅了窝的马蜂一般,轰的一声开始四处嗡嗡活动。 这些人的活动能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不几日功夫,西岭市的个别党政领导,便感受到了来自省上甚至国家某些部委的压力。也有老官熟牍的人物,拿出政府内部文件两厢对照后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吴征本人。 消息一经传开,各方势力纷纷把矛头指向了吴征个人。那些原先借口没有资金无法兑现民工工资的人,此刻鼓动民工到处上访,继而怂恿民工打出横幅到市县政府门前静坐示威。有的矿老板甚至带人冲进吴征办公室,指着吴征的鼻子破口大骂,愤怒的拍着桌子要吴征给个说法。 此时的吴征知道,康明禹是想用拖的方式,利用群情激奋逼迫自己退步。面对这种形势,吴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面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一面依旧按计划把北子口的收购方案呈报给县政府。同时,吴征以矿业集团的名义,邀请负责这次企业并购的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刘宝怀主持并购北子口的谈判。刘副书记就任C县县委书记期间,就和吴征的个人关系非同一般。吴征在仕途上两次因为史可平而跌跟头,若非刘副书记的全力保护和最后扶持,恐怕他一生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康明禹在泾县接到王建喜的电话,听到市委刘副书记坐镇指挥对北子口的价格评估,感觉到形势急转直下,急忙向史可平电话讨教对策时,发展计划委的人说史可平到北京去了,康明禹一时不禁慌了手脚。等到他匆匆忙忙从老家赶到C县,吴征等人已经在刘副书记的主持下,以康明禹拒绝参与谈判为理由,单方面把北子口定价为五千五百万,并且以一份县政府《决议》的形式,派人通知了康明禹。 看完《决议》,康明禹一刹间有如五雷轰顶,呆呆的僵在那里动也不动。半天清醒过来大体一算,吴征给出的这个价格,将让他直接亏损达六百万元之巨。康明禹不觉怒从心起,咬牙切齿的说道:“吴征他,这是不让我活了。” 王建喜王建国兄弟两人见康明禹气的魂不归位,开口劝道:“康总,算了,这是市委刘副书记定的,我们胳臂拧不过大腿,你就认命吧。” 康明禹瞪着血红的眼睛,怒不可遏的喊道:“认命?我们兄弟辛辛苦苦三年,开发了一座别人不敢开发的矿山,却还要背负六百万的债务,这能认吗?” 建喜和建国都是诚实人,他们两跟随康明禹在北子口承包采矿工程以来,每人还都挣了一些钱。此刻见康明禹被吴征逼得倾家荡产却还要背负巨额债务,兄弟两心下有所不忍却毫无办法。过了一会,王建国劝说道:“康总,我们兄弟跟你多年,没有你,我们也挣不到什么钱。吴征这次利用刘副书记压着县政府做出了这个《决议》,事情明摆着就是要把你逼上绝路。现在已经难以挽回了,我们不认命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有困难,我们兄弟也帮不上什么,我们挣的那点钱就留给你,你拿去堵这个窟窿吧。” 听到兄弟两这样的话,康明禹内心不由一阵感动。渐渐平静下来,怔怔的望了兄弟两半会,摇摇头说:“你们傻呀,人家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况且,你们那点钱,也是多年来拿命换来的,我怎么会忍心用你们的钱呢。再说了,六百万的窟窿,你们手头那几十万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说完,呆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第二天,康明禹带了王建喜 (: ) 焚烧灵魂 第 25 部分阅读 百万的窟窿,你们手头那几十万又能起什么作用呢?”说完,呆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第二天,康明禹带了王建喜兄弟去找县委白书记,哪知白书记和张县长一早下乡检查工作去了。又到处打听市委刘副书记,听说也已经回到了市里。一时之间,康明禹向两位书记说明情况的打算落空了,无奈之下,康明禹在王建喜兄弟的劝说下,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办公室,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夜晚逐渐降临,孤独一刹那袭遍了康明禹的全身。这时他才感觉到,没有了夏茗和史可平,关键时刻自己连个商量办法的人也没有。 在康明禹最为忧愁郁闷的时刻,吴征正和许大旺刘大炮还有老工程师一起,正在黄金海岸酒店的包厢里举杯庆贺。席间,许大旺和刘大炮豪情满怀意气风发,为能够打败康明禹而开怀畅饮。作为这场争锋的胜者,吴征也把胜利的笑容带在了脸上,在几人的连番祝贺中,此番胜券在握的吴征也禁不住放开痛饮。酒酣耳热,刘大炮用一副长辈的语气,关切的对吴征说:“吴总啊,你都离婚三年了,人生苦短,你也该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了。” 一句话,激起了吴总内心多少涟漪。那些和史可平康明禹之间你死我话的争锋,还有两次失败后丢官罢职的屈辱,以及妻离子散流落街头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仿佛一幕幕又回到了眼前。半晌,在几人怔怔的期待目光中,吴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放下酒杯,眼神幽幽的平视前方说:“当我被人家整得撤职调查的时候,老婆见我穷途末路,硬逼着我离了婚。在我流落街头的那些日子里,我曾经发誓,我这一辈子,如果不能打败我的敌人,我不结婚;如果不能让我原来的老婆后悔,我也不会结婚的。” 吴征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然而,许大旺却从吴征的眼神背后,看出了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残酷。正在细看时,不觉和吴征飘移的目光相遇,许大旺被那陡然闪过的凛冽寒光惊得浑身一个颤抖。 吃晚饭,吴征心情愉快的回到他新买的花园洋房,在楼下,吴征挥手让司机早点回去,自己一个人上楼开门进来。黑暗中,就在他回身要关门的瞬间,一个声音在背后冷冷的说道:“你回来了,吴总。” 一瞬间,惊得吴征汗毛倒竖,全身哗的一下冷汗直冒。 吴征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片刻便沉静下来,平静的关上门走进客厅,打开灯一看,原来尾随进来的人是李万长。吴征压着心头的火气问:“你来干什么?” 李万长瞪着血红的眼睛说:“北子口已经到手了,我要你兑现承诺。现在,应该给我三号矿的矿长了吧?” “你凭什么?”吴征反口诘问道。 “我……”李万长被这句话问的张口结舌,想来想去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凭什么向吴征提出这个要求。半天才低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那是有条件的。”吴征心中一阵厌恶,蔑视地问道:“那我问你,你兑现了你的承诺没有?” “我……吴总,”李万长沉默一会,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吴征面前,抓住吴征裤脚可怜兮兮的说:“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你用不着这样。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讲条件的。你没有这个价值,就没资格讲这个条件。”吴征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凭李万长不停的摇晃着双腿,冷若冰霜的说道:“你起来吧。你这样,让我更看不起你。” 李万长跪在地上掉了几滴眼泪,许久见吴征不为所动,站起来泪恓恓的问:“难道,三号矿我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没有。”吴征干脆的回答。 “你可真够歹毒的。”李万长的脸色一瞬间突然变得狰狞,恶狠狠的指着吴征说:“你指使我去暗杀康明禹,说是等你得到了北子口,就让我当三号矿的矿长。现在北子口已经到了你的手中,你却翻脸不认账了。康明禹幸亏没死,我看,就是我真的杀了康明禹,你也不会让我做三号矿的矿长的。是不是?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哈哈哈……”吴征突然仰天一阵大笑,笑过之后轻蔑的说:“你杀不了我。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只要我还是矿业集团的老总,我是绝不会让你做这个三号矿的矿长。” “为什么?”李万长问道。 “你也不想想。康明禹在三号矿时,把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提拔为副矿长,又对你委以重任,其中恩情不可谓不深。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吴征鼻子里猛哼一声,说:“你为了夺取康明禹的矿长职位,不惜制造特大事故,一举把康明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是康明禹抢险及时得力,那28人幸免于难。要不,枪毙你十回都不多。” “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为了把康明禹赶出三号矿,在整个矿业公司掀起风浪。”李万长愤愤的辩解道。“那个时候,我是最有资格胜任三号矿矿长的人。要不是你的鼓动,我也不会铤而走险。” “28人矿难结束那一段时间,你和我一样流落街头,是康明禹把你从外地接回来,给了你工作和一口饭吃。”吴征没有理会李万长的话,双眼死死的盯着李万长,怒吼着说道:“可你呢,不但不对康明禹感恩戴德,反而为了夏茗和康明禹争风吃醋,进而还要杀掉康明禹。你说,像你这样不仁不义动辄背叛,轻易就要杀主人的人,我敢让你做我的手下吗?” “你胡说。”李万长歇斯底里喊道:“康明禹不是你的仇人吗,我是在替你报仇,你怎么还要替他说话?” “康明禹是我的仇人不假,可我用不着你替我报仇。”吴征高傲的昂起头,哼一声说:“像你这样既不老实又无能的人,我会让你做事?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好,好,好。”李万长的脸上陡然之间凶相毕露,猛的从后面拔出一把尖刀,对着吴征凶狠的说:“我现在才知道,你就原来是个魔鬼。康明禹虽然打过骂过我,可他没有骗过我,你比康明禹坏一千倍一万倍。现在,我也不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去杀康明禹。” “你想杀我?你杀得了我吗?你杀呀。”吴征勃然大怒,挺身迎着刀尖向前一步。见李万长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吴征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龙就是龙,虫就是虫。像你这样的爬虫,不过就是点子多胆子小,最终一事无成。你还想杀我,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屎壳郎一类的爬虫,你永远也成不了一条龙。滚。”吴征怒喝一声后高仰起头,对眼前的尖刀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一番剔骨挑髓的无情嘲讽,把犹豫不定的李万长内心完全击倒了。半天,李万长手中的尖刀无力的掉在了地上。等他下意识地挣扎着弯腰去拾刀子时,大脑里恍然轰隆一响,仿佛一股激流在全身血管里砰然爆响,熊熊烈火一霎间燃遍全身,吞噬摧毁了全身所有的神经。李万长心中的勇气轰然倒塌,不由得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李万长不知道他是怎样走出了吴征房间的门。他在大街上跌跌撞撞的来回奔跑,狂呼怒号中,他脑子里只记得康明禹曾经给他说过的一句话:假如有一天走投无路,我还会帮你的。 对于吴征借助市委刘副书记暗箱操作,操纵县政府出台这份《关于收购北子口的决议》,让康明禹无端背上了六百万元的巨额债务,使得康明禹对吴征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既然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对吴征的恨之入骨让他只有采取强烈的报复措施了。 康明禹打开保险柜,取出了史可平离开前交给自己的那个信封——那个史可平所谓的护身符。他清楚,以史可平的深谋远虑,这个护身符里一定装有足以让吴征致命的东西。一旦打开,吴征将立马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吴征既然要把我逼到家破人亡的绝境,就休怪我康明禹对你不客气了。 康明禹慢慢拆开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叠材料。一张一张看完后,康明禹不禁大吃一惊,猛吸一口凉气,口里不觉喃喃说道:“天哪……” 这是一些吴征个人名下的天成公司连续两年的财务报表,另外附有几张增值税发票的复印件。从报表上看,吴征连续两年营业额超过了四个多个亿,直接利润超过一亿三千多万。问题的关键是,在天成公司四个多亿的营业额中,仅增值税就应上缴四千六百万,但天成公司只上缴了三千四百多万的增值税。在这一项计算中,吴征仅偷逃税款就达到一千二百多万。 还有,国家税法规定,公司的年度利润应按33%缴纳所得税,天成公司两年利润达到一亿三千多万,却未见上缴一分钱的所得税。这一项计算下来,吴征又是偷逃税款达四千万多元之巨。两项叠加,吴征两年之内,仅偷逃税款一项,数额就达五千三百多万元。 这还不算。附在报表后面的那几张增值税发票的复印件,上面用圆珠笔明确标出:假发票。 康明禹管理企业多年,熟悉税法,自然明白这些东西的分量。偷逃税款五千多万,这可是重罪啊。只要把这些东西上交到税务局,再加上假发票一案,吴征他此番绝对在劫难逃。这时候,康明禹内心对史可平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怪不得史可平能够在风口浪尖上多年屹立不倒,并且任何时候都能够化险为夷步步高升,单凭这一份未雨绸缪深谋远虑的心机,别说吴征,换了别人,谁又能奈何的了他呢。 事不迟疑,康明禹顾不得已经半夜三更,立即来到街上敲开了一家打字复印社的门。 等把复印的几份材料分别保存好,康明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办公室台板前,心里默默的念叨:吴征,你这次完蛋了。 天亮时分,在大街上转悠了一夜的李万长敲开了康明禹的门。看到李万长两眼无神疯疯癫癫的样子,康明禹脑海里想起史可平曾经的交代:这个护身符一旦拿出,就等于把吴征得罪到了死地。你把这个护身符交给李万长,让李万长去做这个恶人。 在这个晚秋的早晨,大雾氤氲笼罩了整个县城。李万长拿了康明禹给他的那些证据,出了门直奔税务稽查分局而去。 第七十三章:转机 七十三:转机 吴征被抓是在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当时,他正和许大旺刘大炮还有老工程师一起,除了庆贺北子口手到擒来之外,在黄金海岸酒店的包间里,几个人怀着难以言表的兴奋心情,还商量了北子口到手之后,大家如何以个人名义瓜分这一大块已经到口的肥肉。 按吴征的想法,在五千五百万的并购资金当中,矿业集团原来已经拥有北子口40%的股份,现在只要再拿出六百万元过一点,就可以完全拥有51%的控股权。剩下的49%的股权,由他占35%,许大旺占10%,其余的4%由老工程师和刘大炮共同出资……但老工程师手头只有百十万元,最后只占了2%的股份。刘大炮甚至连区区1%的55万元都拿不出来,吴征便毫不客气的把剩余2%的股份纳入了自己名下。 刘大炮自认为在这次并吞北子口的过程中,自己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兴高采烈的分肉秤金,自己却只能一旁看着干着急,心头一时就有了被捉弄的感觉。想到连老工程师这样的局外人都能占2%的股份,自己却连个喝汤的边都没有沾上,刘大炮的脸色当下就拉了下来。 吴征发现刘大炮脸上阴晴不定,便转过脸来对许大旺说:“大旺,怎么样,你还满意吧?”许大旺不费吹会功夫就得到了10%的股份,正高兴的忘乎所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跌。吴征接着吩咐道:“老刘既然没钱,你的股份将来如果赚钱了,可得适当补偿老刘一点啊。” 许大旺的内心沉浸在一阵狂喜中。以他对北子口的判断,将来的价值绝不至于只有五个亿。这样,自己在短短几年后,将很容易的成为身价过亿的老板。虽然表面上还在点头,心里却知道刘大炮在矿业集团顶多只能再干一年。等到刘大炮离开了矿业集团副总的位置,将来的事也就将来再说了。 但吴征的这番话却让刘大炮感觉带有恩赐和施舍的意思。他没有想到,自己辛苦一场却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正当他内心的怒火一拱一拱想要找寻机会发作时,包厢的门被一脚踢开了。进来的两个警察其中一个问:“请问谁是吴征?”见吴征略微点头后,警察宣布道:“鉴于你与一桩正在侦查的案件有嫌疑关系,为了协助我们调查,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说话时,另一个警察已经给吴征戴上了手铐。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在坐的人一个个呆了。吴征还在强自镇定,问:“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警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冰冰的只说了一个字:“走。” 包间里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人,都还没有从这瞬间的变故中清醒过来。刚才还沉迷在天堂的美丽梦幻中,顷刻间便跌入冷酷无情的地狱深渊里。 刘大炮此时心里一百个称愿,心想叫你们瓜分胜利果实吧,怎么样,结果还不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心里不住的暗笑这两个乘机摘桃子的人,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憋了半晌,口里喃喃自语道:“美梦易醒,黄粱难熟啊。” 吴征被抓在C县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C县官场都为之一震。多少平日和吴征来往紧密的政府官员,因为不知道吴征被抓的真实原因,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等到几日过去,有消息灵通的人渐渐放出风来,大家方才知道吴征被抓是因为偷逃税款。待听到逃税金额达五千多万时,众人不禁诧然咋舌。相互之间疑惑的问道:能偷逃这么多税款,那么吴征一个人到底弄了多少钱? 官场上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众人在表面关注吴征被抓的同时,私下里有些人却把目光投向了矿业集团空缺的一把手的位置。一时之间,对这个位置垂涎已久的人纷纷上跳下窜,各自施展看家本领,都想在这一番逐鹿中脱颖而出夺得头筹。 这中间,最为迫切的人莫过于刘大炮了。吴征被抓不几天,他就被县委临时任命为矿业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兼代总经理。极其兴奋又极其激动的刘大炮,并没有被从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脑袋。他清楚自己要去掉这个“代”字,名正言顺的坐上矿业集团一把手的宝座,还有极其复杂的路要走。 为了能够早日去掉加在职务前面的这个“代”字,也好让一帮志在必得的家伙丢掉觊觎之心,刘大炮连续两个晚上到白书记和张县长家中各去了一次。白书记和张县长显然清楚刘大炮的意思,然而两人回答几乎如出一辙:老刘啊,你已经是事实的一把手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安心干你的工作吧。 刘大炮出了门,走到无人的远处,“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心里骂道:老子这是胡思乱想吗? 没有得到两个实权派人物的明确承诺,面对一帮咄咄逼人的角逐者,刘大炮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经过几天思考,觉得这事必须得走上层路线。可是市府核心人物没有一个是他可以倾心交谈的,思前想后,刘大炮觉得只能求助于史可平。以史可平在方市长心中的分量,只要他答应牵线,这事就十有八九有谱。 北子口凝聚了康明禹太多的心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以巧取豪夺的方式拿走。吴征被抓和刘大炮被任命为代理一把手,使他重新燃起了改变这种束手待毙局面的希望。听到史可平已经从北京回来,康明禹匆匆从县里赶到了市里。 对吴征这个多年的仇家因为康明禹的反戈一击而浪荡囹圄,史可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他平静的听完康明禹对北子口并购的陈述,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只要并购协议没有签署,北子口就还不能算定局。再耐心等等吧。” 康明禹一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史可平故意避开吴征被抓的事不谈,这一点他是理解的。毕竟阴谋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可以公开谈论的话题,何况这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两人。但他不明白,在县政府已经下发《决议》,北子口的事可以说既成事实了,史可平何以还说不能算是定局。愣了半天,康明禹忧心忡忡的说:“县政府已经下发了《决议》,一切恐怕难以改变了。” 史可平哂笑一声,说:“你糊涂了?《决议》不过是个《决议》嘛,也就是一般的指导性文件。关键的执行,还是在于人嘛。对了,刘大炮现在是矿业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和总经理,你和他重新谈过没有?” 康明禹摇摇头,哭丧着脸说:“这个老乌龟,自从吴征做了集团老总之后,他就把我们早先的交情全忘了。如今他跟了吴征,还不把我往死里整。我能跟他谈?……” 还要说下去时,史可平桌上的电话响了。史可平拿起话筒,一边说一边打了个阻止的手势:“哦,刘总呀,你好你好。对,我在办公室。什么?你在楼下呀?那快上来吧。要不要我下楼迎接你呀?哈哈,嗯,好,我等你。”放下电话,史可平扑哧一笑,表情神秘的对康明禹说:“转机就在眼前。刘大炮来了。”说着示意康明禹到里面卧室躲一躲。 康明禹躲在史可平办公室的套间卧室里,竖起耳朵听到刘大炮已经进了办公室,正和史可平相互寒暄。 刘大炮自吴征上任矿业集团老总之后,就违背了史可平人事安排的用意。不但没有达到牵制吴征的作用,反而转眼投入了吴征的怀抱,并且帮助吴征,把史可平的哼哈二将——夏茗和康明禹驱除出了集团公司。此刻反过来有求于史可平,刘大炮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出口。东拉西扯一番,刘大炮见办公室没有别人,叹一口气说:“可平呐,我今天来,就是向你汇报关于明禹北子口的事……” 史可平本来不想和这种背叛小人多谈。但为了康明禹的北子口,他还是装着耐心地听着刘大炮的胡咧咧。表面上他在听刘大炮的东拉西扯,心里却在思考着刘大炮的真实来意。听到这话,忙谦逊的摆手说:“别,别,刘总,你这可折杀我了。” “可平,你就不要谦虚了。你如今可是方市长跟前的红人,我们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呀。”刘大炮已经有了集团老总的派头,挥手打断了史可平的话,说:“说起来这事,谁都知道是吴征公报私仇,硬要把明禹往死路上逼。现在,既然我代理了这个董事长和总经理,这事就落在我的手上。以咱们和明禹的关系,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见史可平微笑着不吭气,刘大炮便一五一十的把吴征如何计划,如何操作,如何利用市委刘副书记让县政府下发《决议》,把北子口单方面定价五千五百万的的过程一一道来。临了,还把吴征与许大旺和老工程师几人坐地分赃,计划利用这次并购掺进个人股份的事,都详详细细的讲了。 史可平被这些背后的阴谋听得惊心动魄,却继续保持着缄默不语的神态。他之所以一直不吭气,就是要等刘大炮说出真正的目的。他太了解刘大炮了,等这些空炮放完,就该言归正传了。 果然,刘大炮口风一转,真诚的说道:“可平,你放心,我现在虽然还是个代理一把手,好歹也负责这一摊子,明禹的事,你说咋办我就咋办。我不会让明禹吃亏的。” 刘大炮话中先是提到方市长,后面又不断点明自己的代理身份。以史可平对世情的洞若观火,已经对刘大炮的来意揣摩到了七八分。然而,对刘大炮借着康明禹向自己抛出的绣球,史可平并没有急于去接,反而笑着无所谓的回应道:“北子口是明禹的事业,你能帮上忙就帮,如果帮不上忙,我想明禹他也不会怪你的。你是矿业集团事实上的掌门人,你的意思呢?” 刘大炮一直认为,史可平一定在北子口占有相当的股份。要不,单凭康明禹根本玩不转这么大的摊子。此刻见史可平把球踢给了自己,刘大炮不慌不忙的说:“吴征他假公济私,我不能像他这样做。北子口的总投资瞎子都能看得出,远远不止五千五百万,我想给明禹一个合理的价格。” 史可平依然不为所动,他还想进一步探听刘大炮的底牌,反过来明知故问:“可是,县政府已经下发了《决议》,你能有什么办法?” 刘大炮毫不犹豫的说:“《决议》不过是属于指导性文件。具体怎么做,还不是由我们操作。我前面说了,吴征既然给了我一个公私联营的计划。那么,北子口被矿业集团并购后,我还可以让明禹保持他大部分的股份。” 可以给一个合理的价格,还可以继续保持股份,这对身处绝境的康明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然而,令躲在一旁的康明禹大吃一惊的是,史可平断然拒绝了这样的好事。就听史可平说:“并购之后公私联营的事,你还是按吴征的方案去办吧,这中间明禹就不参与股份了。至于价格方面,还是你刘老总看着定好了,只要不让明禹亏本就行。” 刘大炮也对史可平的决定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没有多想。相反,史可平这样的决定,却让他产生一个乘机给自己留一部分股份的想法,当然,这是接下来要和许大旺上一的事。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刘大炮认为自己已经给了史可平所需要的,起身就要离开时,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将要取得的目标。刘大炮拉着史可平的手握手分别,装着猛地记起了什么事似的对史可平说:“哦,对了可平。你和方市长个人关系好,麻烦你跟方市长说一说(奇*书*网^。^整*理*提*供),看能不能早点把我头上这个‘代’字给去掉。当然,你要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北子口的事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这个你放心。” 史可平早就知道了刘大炮的目的,此刻见他随口说出来,也是题中之义。当然,他也从刘大炮后面的话中听出了要挟的意思。对于刘大炮这个要求史可平也没有把握,但他脸上淡淡的微笑却显得胸有成竹,点点头按已经想好的说道:“好的。我瞅机会给方市长说一声,方市长是很重视人才的,以你在矿业集团的资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送走了充满希望的刘大炮,史可平回到办公室,却见康明禹满脸沮丧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史可平不觉好气又好笑的问:“人家给的条件这么优越,你还这么一副死了娘老子的样子,做给谁看呀?” “我不明白,刘大炮既然明确提出可以让我保持股份,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康明禹赌气的说:“吴征都敢把许大旺他们纳入股份,北子口我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什么我就不能保持一点股份呢?” 史可平勃然变色,冷冷的说:“别人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康明禹不解的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理由,你照着去做就行了。”见康明禹还是不明白,史可平的目光突然的变得专注,双眼静静的凝视着窗外,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谁要是现在参股北子口,将来他肯定会后悔的。到那时,想哭都没有眼泪。” 史可平这次陪着方市长北京一行,经过和一帮专家反复研究,基本确定了发展本市旅游的基本方针。而正在规划的几条旅游线路中,北子口都无一例外的被纳入了森林公园的设计。如果真正执行了方市长“开展旅游三产兴市”的计划,北子口不管又多大的金属储量,都将逃不过全面关闭的命运。到那个时候,目前所有的投资者都将血本无归。 但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史可平不想先说出来。 第七十四章:风雪夜归人 七十四:风雪夜归人 吴征在看守所里呆了三个月,在市委刘副书记的过问下,这个建国以来本市最大的偷逃税款的案件终于尘埃落定。吴征补缴了五千二百多万元的偷逃税款,又被另外罚款一千万元。缴清了所有的税款和罚款之后,还是在刘副书记的过问下,吴征被判了监外服刑一年。 拖着迟钝的双腿缓缓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吴征把仇恨和辛酸全部压在心底,憔悴不堪却又十分平静的参加了许大旺和刘大炮给他安排的接风宴。 席间,刘大炮把并购北子口的过程,详细的向吴征做了说明。当然,以刘大炮现在的身份,这些他不必向吴征汇报。但在吴征没有去掉矿业集团法人代表之前,在自己还没有摘掉职务前面这个“代”字之前,做样子的事还必须去做。 就在吴征看守所内抱膝望天的时候,刘大炮和康明禹完成了北子口的并购工作。北子口最后以六千八百万元成交,并且很快办理了移交,如今已是钱物两清。刘大炮坚决执行了吴征当初公司联营的政策,不过在利益划分上,吴征由早先计划37%的股份变成了如今25%的股份,反之,许大旺则由10%上升为15%。当初连1%的股份五十五万元都拿不出来的刘大炮,如今堂而皇之的拥有了北子口7%的股份。 吴征平静的听完刘大炮的陈述,久久没有说话。以他久经风雨的阅历,早已洞察了这其中的猫腻。明显的,刘大炮7%股份的资金是许大旺代出的。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康明禹早就玩过,自己原想也玩这么一把,没想到却让刘大炮玩在了前面。 北子口最终定价六千八百万,没有达到让康明禹负债累累的目的,显然是刘大炮关键时刻对康明禹放了一马。吴征本想对这种背叛行径予以痛斥,想一想还是算了。他自己目前的身份位置还未确定,而刘大炮如今却是矿业集团事实的掌门人。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听到自己的资金是从集团公司暂时拆借的,吴征端起酒杯瞥了许大旺一眼,在许大旺惭愧的神情里转脸对刘大炮说:“感谢你了,刘总。你能给我留25%股份,说真的,我很感激。你放心,我会尽快把挪借集团的资金还回来的。我敬你一杯。” 刘大炮举起酒杯和吴征一碰,一饮而尽后,想到吴征这个集团公司的法人代表还没有去掉,从组织关系上讲,这明显和自己这个代理的老总是有冲突的。便装着关切的问吴征:“尘埃散尽,一马坦途。不知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吴征明白刘大炮话外的意思,哼了一声凝神说道:“我这次出事,是因为我自己的公司出了问题,说起来也就是我个人的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矿业集团的人。至于工作,刘总你看着安排好了。” 刘大炮本来希望吴征能够主动退却,他没有想到吴征是这样的回答,顷刻间不由愣了起来。 推开门回到家中,吴征内心有一种久违的感觉。环顾房间一周后,吴征咬着牙恨恨的说道:“他妈的,这个亏这次吃大了。” 一同回来的许大旺和老工程师相顾无言。半天,许大旺试探着说:“我听说,你这次出事是李万长举报的。那天一早,有人亲眼看见,李万长把举报材料送给了税务稽查分局的何局长。” “我在里面就知道了。李万长只不过是个走狗,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眼前只剩下了两个最相信的人,吴征咬牙切齿的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许大旺被吴征扭曲狰狞的脸色吓了一跳,忐忑不安的说:“听说李万长在你出事后,早就逃跑了。看来,是躲起来了。” 吴征冷笑道:“哼,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说完后,吴征给王一超打了个电话,嘱咐他马上过来。 老工程师一生谨慎,还没有见过如此险恶的场面。他清楚吴征和王一超的关系,也曾见亲眼过王一超为争夺金矿地盘,在一个小老板身上连捅四刀,一帮人把那个小老板活活打死的过程。此刻见吴征凶相毕露,以为吴征要动用黑社会的力量,不由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吃个亏算了吧。王一超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吴征突然之间泪眼朦胧,声气苍凉凄怆的嘶喊道:“师傅,这个亏我吃不起,这口气我咽不下呀。” 许大旺见吴征悲哀的不能自己,思考半晌道:“我倒有个主意。李万长在北子口的时候,曾经有个叫张勇的人死于事故。我估计,那次事故,有可能是李万长蓄意杀人。” 说着,许大旺把李万长在看守所的时候,曾经和这个张勇分在一个号子,在号子里差点被这个张勇给折磨死。张勇活着的时候曾在矿上吹牛,也说过李万长在号子里被他收拾的魂不附体的事,一一向吴征道来。 吴征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对里面的情况一清二楚。听了许大旺的叙述,笃信的点点头说:“这绝对是蓄意杀人。有证据吗?” 许大旺摇摇头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相信,康明禹那段时间突然对李万长翻脸,一定与这件事情有关。或许,他已经掌握这方面的证据。” “你还没有和康明禹闹翻,可以试探一下,看能不能搞到李万长蓄意杀人的证据。”吴征交代许大旺道。他明白自己这次阴沟里翻船,肯定是史可平和康明禹指使李万长干的。但史可平和康明禹目前没有一丝现成的把柄,只好先拿李万长开刀了。想到这里,吴征口气淡淡的说:“李万长,他怕是活够了。” 送走许大旺和老工程师不大一会,王一超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自从在吴征的默许下,王一超重新进入西坪金矿后,自身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双方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在王一超还为吴征蹲班房期间,自己没有去探望一事找理由道歉不已时,吴征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连篇假话说:“我叫你来,不是听你放这些个虚屁的。” 王一超见吴征生气,忙陪着笑脸说:“大哥,那你叫我来什么事呀?” 吴征板起脸吩咐道:“你安排你的人,日夜守候在李万长的家附近。一有李万长的消息,马上报告给我。” ………… 在签署北子口并购协议那一刻,康明禹突然感觉口干舌燥,甚至一刹那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勉强在协议上签完字,康明禹没有参加庆祝酒会,一个人昏昏沉沉的回到住所。第二日一早醒来,康明禹双眼充血满嘴都是血泡,周身上下长满了奇痒难耐的痱子,浑身无力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他这样的状态把司机小万都吓的不轻,赶紧叫了一个老中医上门就诊。老中医把脉完毕担忧的说:“忧思过度,急火攻心啊;心火伤肝,肝火漫于全身。这是心病啊。”老中医开了几副固本培元清热泻火的中药,嘱咐康明禹不要操劳多想,安心卧床休息。说完,摇摇头走了。 王建喜和王建国知道,北子口倾注了康明禹几乎所有的心血,如今被人凭空夺走,康明禹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原想着休息几日就会好的,哪料想康明禹这一病,一下子就病了两个月。 在王建喜和王建国兄弟俩的主持下,北子口总算顺利移交完毕。眼见各方面事项办理完毕,康明禹挣扎着起来,吩咐财务发给每个员工一笔奖金,然后召集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大家都知道这是北子口最后的晚餐,当康明禹容颜惨淡的宣布北子口解散时,好多人当场痛哭失声。 离开前,清理康明禹随身物品时,小万找到了一个沾满了血的笔记本。康明禹这才想起那天夜里,李芳被李万长打的奄奄一息,临去医院前李芳把这个笔记本塞到了他的手中。打开一看,原来是李万长的日记本。日记本的第七十四页写到:**年*月**日。我今天杀了人。我终于杀死了张勇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总算报仇了…… 李万长蓄意杀人的证据,证据苦苦寻觅多少日夜,原来证据就在证据的眼前,康明禹忽然一阵眩晕。看着小万他们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搬出去装车。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康明禹一瞬间茫然四顾,彷徨不知所以。就在这时,许大旺满脸愧疚的进来了。互相注视半天后,许大旺低下头惭愧的说:“康总,我来送送你。” “谢谢。谢谢你还记得我?”康明禹控制住情绪淡然说道:“北子口已经重新开工了,听说工程还是由你总承包。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康总,对不起。”许大旺被康明禹看的浑身不舒服,幽幽说道:“我只是想挣点钱,我没有做对不起的你的事。” “无所谓了。”康明禹大度的一挥手,叹一口气说:“斗来斗去,我和吴征都是输家,只有你才是赢家。怎么样,吴征他还好吧?” “他还好。就是吴总让我来的。”许大旺思索一会,迎着康明禹的目光说:“我今天来,是关于李万长。”接着,许大旺把李万长蓄意杀死张勇的事说了出来,随后问道:“你要是有证据,就请你拿出来,我们不能让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你是要这个吧?”康明禹把刚找到的笔记本递了过去。说:“这是李万长的日记,他自己在上面写了杀人的原因和过程。” “对,对。就是这个。”许大旺翻开看过后,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连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啊,康总。” “用不着谢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不光杀了张勇,他还把我最好的兄弟田宝义弄成了残废。”说起田宝义,康明禹突然之间愤恨难平,一字一句凄怆的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即使你不来,我也会把李万长送上刑场。你还可以告诉吴征,他这次蹲班房,就是我指使李万长干的。你告诉他,我等着他报复我。” ………… 李万长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刚回到家,蓬头垢面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母亲做的热饭,就被王一超守候在外面的人带走了。这一帮人先是把李万长打了个半死,才拿着李万长的那本日记去公安局报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李万长被当夜收监,面临他的将是法律的严酷惩罚。在仓皇逃窜几个月后,李万长终于走回了他的生命归宿。明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李万长反而静了下来,慢慢地等待这即将临近的死亡。 康明禹离开C县前,被史可平直接召唤到市里,两个人秘密的深谈了几天。作为洞明世事的长者,史可平为康明禹的人生已经做了规划:就是趁他现在有权,把康明禹安排到机关做个科长什么的,也好趁机纳入公务员队伍。然而,康明禹拒绝了史可平的好意,心灰意懒的说:“我想回家。” “也好,我不勉强你,一切随你吧。”史可平叹一口气说:“也许,我们的生命从出生就带有一种宿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有无处不在的宿命,或许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命运。而在这样早已决定了的命运面前,我们实在没有过多的选择。” “我来时不为无因,去时不为无由。”康明禹出神的望着窗外,喃喃说道:“我在外流落十年了,我该回家去了。” “回家也好。”史可平喟然长叹,说:“那里好,都不如家里好啊。” 第二天中午,夏茗邀请康明禹共进午餐。两人都明白,这是他们真正分手的一顿午饭。回想几年的坎坷风雨,悲欢离合,虽有万千言语却都埋在了心底,只能默默的无言相顾。 饭后,康明禹趁着风雪驱车回家。看着康明禹的汽车绝尘而去,一片漫天的鹅毛大雪里,夏茗孤零零地伫立在风雪交加的街头,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康明禹不忍回头看夏茗孤单的身影,忍着眼泪驱车一路狂奔。回想自己出门打工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却被无端卷入累累的恩怨情仇当中。十年来经历多少悲喜慷慨,生离死别和阴谋诡诈之后。如今,长途跋涉的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 厚厚的积雪把乡村的原野覆盖的一派静谧,故乡的面貌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康明禹终于看到了简陋质朴的家门,流落十年的远方游子突然之间热泪盈眶。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第七十五章:悲哀的结局 七十五:大结局 半年之后,李万长被执行枪决。 这一年的夏天,在西岭市举办完西部旅游贸易洽谈会之后,市 (: ) 焚烧灵魂 第 26 部分阅读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第七十五章:悲哀的结局 七十五:大结局 半年之后,李万长被执行枪决。 这一年的夏天,在西岭市举办完西部旅游贸易洽谈会之后,市政府决定实施“开发旅游三产兴市”的大政方针。整个北子口区域被划入“九颠梁”国家森林公园,北子口被责令限期关闭并由开发单位恢复地表原貌。吴征许大旺还有刘大炮的发财梦还没有做醒,就以各自损失上千万和几百万不等而黯然收场。 许大旺当初替刘大炮垫资7%的股份,除收回一部分成本外,至今还有四百多万的欠款挂在刘大炮名下。因为在这一次投资当中损失惨重,许大旺一气之下把刘大炮告上了法庭。官司虽然赢了,但由于刘大炮没有还款的执行能力,法院执行庭的人也拿他没有办法。 一年之后,刘大炮在矿业集团老总的位子上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刑满之后的吴征代替。在市委刘副书记的帮助下,吴征被重新任命为矿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刘大炮可谓祸不单行,丢了矿业集团老总的位置不算,还背了一屁股债务,最后被许大旺告上了法庭。 在北子口的个人投资中,吴征占有的股份是个人股中比例最大的,所以他的损失比许大旺他们还要惨。但他利用王一超在西坪金矿的势力,没有多长时间就把这些损失补了回来。 这一年,国际金属市场上重金属的价格一跌再跌,使得矿业集团也进入了严重的亏损状态。市委市政府依据中央政策,决定对亏损企业实行改制。 吴征利用这次改制的机会,对整个矿业集团注入资金三个多亿,一举占有了整个矿业集团15%的股份,成为国资委之外最大的控股股东。换句话说,吴征成了改制后的矿业集团实实在在的当家人。 第二年,随着国际金属市场的逐渐升温,矿业集团在吴征的带领下,又进入了热火朝天的盈局面。此年十月,矿业集团改名为北方重金属工业股份有限公司,同月在深圳股票交易所挂牌上市。股票代码:80264,简称:北方重金。北方重金从上市当日起,连续十五个涨停,创下了重金属股票上市以来的上涨神话。持有部分原始股的原矿业集团的员工,人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百万富翁。 这一年的十二月,福布斯公布的中国大陆富豪榜上,吴征以十二亿资产的身价,赫然排在大陆富豪榜的第十七位。 第三年的年底,随着前任市委书记的离任,方市长被省委任命为西岭市新一任的市委书记。在方市长(已经是方书记)的全力支持下,史可平终于从计划委(已改名发改委)主任的职务上提升为市委副书记,主管全市的工业经济。 同年年底,在中央大力提倡培养年轻女性干部的大潮下,夏茗以年龄文凭和工作经历的优势脱颖而出。经过人代会的选举,夏茗被任命为C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这一年,夏茗刚好三十岁。她没有结婚,依然单身一个人。 在这三年里,尽管采用黑吃黑的手段,王一超在西坪金矿疯狂的开采黄金。虽然他把亚洲最大的金矿掌握在了手中,但他的个人财富积累和吴征从股市上圈钱相比,让他感觉增长的速度还是太慢。王一超曾经发下狠话,自己的钱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超过吴征。 为了在西坪金矿占据更多的地盘,开采更多的黄金,王一超疯狂的采用烧杀抢掠的手段,指挥着一帮地皮流氓直接抢夺那些含金量高的极品地盘。然而,能够在西坪金矿站住脚的金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为此发生火并。王一超带领一帮亡命之徒在这样类似的火并中,前后打死了两个金老板和四个打手。一时之间,提起王一超大名人人为之变色。 其中有一个金老板的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听到父亲被火并打死之后,依然辍学回家,从此走上了为父报仇的上访之路。这个年轻人从市上一直上访到省上,从公安上访到政法委,可一段时间过去,一切有如石沉大海。就在年轻人不能为父报仇,彻底绝望之际他打算在父亲的死亡之地了结余生时,有人指点他去找吴征帮忙。指点他的这个人,就是老工程师。 当老工程师带着金老板的儿子见到吴征时,吴征想起那一年王一超拿儿子要挟自己的事来。此时的吴征作为省政协委员和西岭市的政协常委,立即给市公安局和市政法委打了电话。 时间过去不久,在全国一片打黑除恶的严打形势下,王一超被列为当地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在畏罪潜逃的路上被警方缉捕。警方在搜查犯罪证据时,从王一超的家中搜出一千多万现金和五十多公斤黄金。令警方大吃一惊的是,王一超的所有私人帐户加起来,竟然存有资金三个多亿。吴征当年曾经说过,王一超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终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按说像王一超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本该早就执行枪决了。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被关在看守所里。据说是公安局没有移交检察院起诉,检察院既然没有起诉,法院也就无从判决。王一超已经在看守所里呆了整整六个年头了,不知他还要呆多少年。 这些人的归宿当中,命运多舛的田宝义最为令人扼腕叹息。 媛媛原来的丈夫刘刚出狱后,婉转打听到媛媛和宝义已经结婚。当初,宝义不忍心柔弱的媛媛再被刘刚折磨下去,一狠心举报了正在盗窃的刘刚,刘刚随后以吸毒和盗窃被判入狱三年。 刑满释放的刘刚,怀着疯狂的复仇心理,在其父亲的支持下不惜动用了省城的黑道势力。可巧的是,他找到的黑道势力的老大恰巧是范立。就是那个当初田宝义和康明禹为了营救小惠,在大西洋娱乐城大打出手的时候,那个带着一帮流氓围追堵截的范立。 范立带着刘刚来到田宝义和媛媛的家里。几年不见媛媛的刘刚忽然兽性大发,就在刘刚对媛媛实施强奸的时候,田宝义此刻破门而入。被怒火冲昏了头的田宝义,愤怒之下一把拧断了刘刚的脖子。可恶的刘刚在一瞬间就没有了性命,等到宝义回身打算连范立也要赶尽杀绝时,魂不附体的范立早已逃之夭夭。 当夜,田宝义把刘刚的尸体装进编织袋里悄悄的丢进了大河。当他回过身准备离开时,他看见了黑夜中范立一脸阴险的诡笑。本打算除恶务尽的宝义,现场在范立的一番杀人偿命的要挟下,为了媛媛的未来他还是屈服了。 从此,嫉恶如仇的田宝义被迫走上了杀手的道路。这一年的秋天,省国土资源局的刘局长在家中被人暗杀。这个刘局长,就是当初三号矿爆发28人的特大矿难后,和当时的县委刘书记公然翻脸的省安监局的刘副局长。那一次,刘副局长咬住吴征在三号矿矿长期间的一次特大事故,硬生生的把吴征从矿管委主任的位置上开除公职。其后的一年里,落拓不堪的吴征和妻子离婚,被迫流落街头。 厅局级干部被人暗杀在全国引起了极大反响,此案上报到中央政法委,中央政法委要求公安部严令限期破案。一时,在公安部派人督察的情况下,省公安厅抽调全省侦破精英云集省城。这一次,C县公安局的周局长也在抽调之列。 尽管云集了全省的刑侦专家,刘局长的死因却没有人能够判断的出。周局长作为一个小县的公安局长,在一帮屡破大案的刑侦专家面前,根本没有人把他放在眼中。由于上面催的很紧,专案组的决定让参与这次侦破的所有人员都去勘察尸体。就这样,周局长总算接触到了死者的躯体。 第一眼看见死者后背脊椎上那个淤血的红点,周局长就十分笃信的说:“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也知道是谁杀了他。”在众人一片迷茫惊诧的怀疑中,周局长非常肯定的说:“凶手的名字叫田宝义。” 有了这个线索,一帮警察全副武装冲进田宝义家后,田宝义早就不知逃到了那里去了,已经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信息了。周局长无奈之下,找到了康明禹。 周局长虽然没有明说田宝义涉嫌杀人的事,康明禹还是判断出宝义有可能出事了。从康明禹的眼神中,周局长证明康明禹确实不知道田宝义的去处。而这个时候的康明禹,刚在资源勘探拍卖会上拍得了C县大王沟的资源勘探权,正在忙于组织大王沟的开发事宜。 大王沟整体拍得的价格为七千六百万元。康明禹除了从银行贷款之外,还从朋友处借款四千万元。然而,正是这一笔借款,让他从辉煌走向了毁灭。一年之后,当康明禹对大王沟展开全面勘探开发时,那位朋友却逼着康明禹归还借款。 双方到了谈判桌上,康明禹才发现,原来给他借款的人并不是他的朋友本人。那个真正借给他钱的人此刻也参与了谈判,这个人就是吴征。这显然是个陷阱,康明禹刹那间惊呆了。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康明禹愤然拂袖而去。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吴征,随即把康明禹告上了法庭。 就在康明禹被一身官司纠缠不清的时候,史可平被一场车祸不幸夺取了生命。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康明禹参加完史可平的葬礼,还想着从银行贷款归还吴征的四千万借款时,国家实行了银根紧缩的政策。没有从银行贷到一分钱的康明禹,一下子被吴征逼到了内外交困的死角。 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助康明禹度过事业危机的人只有夏茗。此时的夏茗已经是主管全县工业的副县长了。当她从车窗里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康明禹,此刻酩酊大醉而愁困潦倒在街头,正被几个站街小姐戏弄嘲讽时,夏茗一瞬间百感交集。想起过去的多少岁月,这个男人把自己的心伤的残缺不堪。那一刻,夏茗冷冷的横下心,她再也不愿意为这个曾经救过她命的男人有任何付出了。 大王沟最终还是被法院判给了吴征。康明禹十年来辛苦赚得的一千多万就此血本无归,还背负了银行三百多万的债务。大病一场之后,羞愤交加的康明禹来到了省城,整日躲在媛媛的家里。除了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着就要分娩的媛媛,他和媛媛还在焦急的等待着宝义的消息。 夏季一个炎热的中午,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宝义的消息。这是宝义临死前打给媛媛的最后一个电话。听到宝义正在吴征省城的家时,康明禹把电话交给媛媛,下了楼直奔吴征省城的别墅而去。等他赶到那里时,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已经包围了那座别墅。 原来,宝义在进入别墅刺杀吴征时,就被吴征家中的监控录像发现了。这个时候,吴征刚好不在家。小区的保安从录像上看到宝义握着一把真枪,便立即向110报警。图片上传到公安缉查网上,立时被辨认出是正在通缉的疑犯田宝义。于是,大批的警察立刻包围了那幢别墅。 康明禹从高大的落地窗外看见宝义一手握枪,一手举着电话和媛媛通话,便不顾一切的冲过警察设立的警戒线,疯了一样的直扑那幢别墅。结果还是被警察强行拽了回来。拼命挣扎的康明禹双眼迸裂,声嘶力竭大叫了一声“宝义……” 田宝义看了一眼康明禹,然后把手中的枪慢慢举向自己的太阳穴。几年的杀手经历,已经让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产生内心的波动。然而电话里媛媛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让他恍惚听出那是一声初生婴儿脱离母体的震撼啼哭。田宝义一刹那间潸然泪下,冰冷的泪水缓缓流下他冰冷的脸庞。…… 一声清脆的枪声,仿佛孩童除夕所放的爆竹响过之后,整个大地陷入了沉寂。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里,媛媛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打破了一片沉寂的空气。保义在倒地的刹那间,把媛媛的那声呼唤听的异常清晰,就象媛媛在自己耳边嘶嚎一般。而他自己明明白白的感觉到,那是一声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的震撼啼哭。此刻宝义在脑子里念叨,我咋就没有杀了吴征这混蛋呢! 宝义死后,康明禹因为强行冲破警方警戒线,被依据《治安案管理处罚条例》,判处监禁一个月。 从看守所出来,媛媛和宝义的孩子已经出生。回到月子里的媛媛身边,两颗破碎的心彼此都沧桑不堪。媛媛平静的把孩子送到康明禹手中,康明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个还显稚嫩的小生命,内心一时汹涌澎湃唏嘘不已。 媛媛脸上挂着淡淡的沧桑表情说,这是保义的儿子,保义现在走了,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康明禹凝神眺望远方,目光中充满无限凄怆:就给孩子取名田园吧。男孩女孩都可以叫的名字,将来他们长大了,要让他们永远记住,他们的父辈都是农民。 顺着康明禹沉思远眺的方向,媛媛看到,无尽的万里河山之外,就是他们魂牵梦萦的故乡。 (本书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