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菊文字 1、第1章 废弃的工场矗立在晨曦中,仿佛一匹颓然死去的巨兽。 几个拾荒者赶早来此处,手里拿着铁锤锯条等工具,想着能否带走一些金属卖钱,如意算盘却在进入没有门的高大厂房的瞬间凝结。 那里入眼就可以看到一具吊死在二楼栏杆上的尸体,尸体的脚尖离开地面一点距离,死蛇一样,脖颈以下如凝固的血的瀑布,一片狼藉。 几个人吓得丢了手里的家伙事,连滚带爬地一气跑出去。 三天前。 健身会所瑜伽班正在授课。教练是位身材颀长的女性,正盘腿坐在前方,用轻柔低沉的声音引导学员做冥想放松。 “双腿分开约30度,手臂放在身体两侧,两手心向上,闭上眼睛,微收下颌,放缓呼吸的节奏。想象自己躺在松软芳香的草地上,微风吹拂草面,阳光轻柔地照耀着大地,正面的生命力量缓缓流进你的身体,放松你的头部……” 玻璃窗外一个穿紧身运动服的女同事打手势给女教练,示意她一会有话要说。 教练略点点头,按部就班地仍旧继续自己的引导词。 十五分钟后她结束了全部的课程,个别学员上前请教刚刚的体式训练动作,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刚刚那个健美操教练走进来说:“梅宝老师,老板叫你。” 梅宝又安慰大家几句,遣散众人,走出去和同事讲话。 “老板找我什么事?” 健美教练说:“是我找你,如果我不把老板退出来的话,那班太太小姐还不肯放人。” 梅宝就笑了下,“那你又有什么要紧事?” 健美教练说:“当然是好事——你最近手里有钱么?” 梅宝就为难地说:“……我手头一直很紧,你知道的,就这一份兼职,只够维持生活。” 健美教练说:“你放心,谁找你这个穷鬼借钱?我是要介绍一份好差事给你——夜店领舞去不去?我打工的那家店有个小妹辞职了,缺一个位置,我想你这么缺点去试试咯。” 梅宝说:“啊?……我没受过夜店领舞的培训,我和你们科班出身的没法比。” 健美教练说:“什么科班出身,舞蹈学校那些骗人的,就只管收钱,然后随便教两天就把我们带夜店去直接上岗了,我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扭也害怕,不过放开就好了,其实来夜店混的人又不是为了欣赏你的舞蹈的,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女的,脸蛋和身材过关,随便动两下,偶尔做几个带点劲的姿势,就够了。” 梅宝还是犹豫,“你是资深的,当然觉得没什么难度,对我们这些门外汉可不简单。关键是我没那个范儿。” 健美教练说:“范儿啥的靠服装化妆和发型就能搞定,有我带你怕什么?说实话赚钱是要靠机会的,我是不想肥水不落外人田。” 梅宝真心是不想在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工作,怕夜路走多了遇上鬼,可是想到自己经济上的窘境,确实又有点动心。 健美教练继续游说她:“在夜店跳舞的时间和这里的瑜伽课也不矛盾,你八点这里下班,那边九点正好上班,一个晚上赚两份钱,合算啊。” 梅宝低头盘算自己每个月的药钱、前几天在商场看上的裙子和化妆品,是有点入不敷出了,权衡了下,她叹气说:“那我回去考虑下吧。” 健美教练说:“你啊……那你快点,就这两三天定下来,那边等信呢。” 她到更衣室打开自己的橱柜,看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医生让她今晚去取药。她上次拿回来的药还没吃完,所以她想应该是额外有生意要做了。 换上便装,梅宝打车到了老城区一处繁华路段,这里的夜生活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街头到处闪烁着俗气的霓虹,看板上醒目地写着“烟、酒、性”等等能够满足人民群众业余生活基本需要的重要内容。 梅宝每次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总会惹起身前身后一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据医生说是因为附近一条巷子就是红灯区,许多失足妇女在里面待价而沽,偶尔她们也扩大下活动范围,主动出来寻找客源。这条街上但凡路过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男人们都乐意往那方面想。 梅宝她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归藏”的小诊所,藏在鳞次栉比的店铺中间,不仔细找很容易漏掉。它连牌匾都做的十分简单乏味,白底黑字的木板钉在二楼窗下,一楼是一家性保健品店,生意暗暗地红火着。 梅宝有点无奈地走进挂着大大闪着荧光的“性”字的牌匾下的黑黝黝的门洞,循着狭窄逼仄的楼梯上去,这个楼梯窄到两人无法并行,如果上下对向错身而过的时候必须双双侧身拂面而过。 二楼一个铁皮包门外用红漆写着“中医”两个字是诊所的所在,此时门口上挂着“歇业”的牌子。 梅宝敲了几下门,里面起先并没人应门。这时候从三楼下来一个男人,因为楼梯间狭小,梅宝特意往门的方向让了让。结果那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一路看过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竟然突然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然后快速地跑下楼梯。 梅宝目瞪口呆,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被吃了豆腐了。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她又不能追上去打那臭男人一顿,只得衔恨作罢。 心里带了气,她更加大力地敲门,咚咚咚地。 里面才迟缓了做出反应,有人靠近,旋即门打开,第一时间却不是医生那张欠扁的脸,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闪身出来。不顾梅宝的错愕,热情地和医生道别:“大夫谢谢你了,你人真好,经过这次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去找我我给你打折。”说着飞了个媚眼,蹬蹬下楼走了。 梅宝眯着眼看女人扭着腰肢款款的背影,又用另一种眼神看门里面的医生。 “她就是你歇业的理由?” 医生摊手,“我因为等你来取药所以才歇业的。不过她来拍门,说要出人命了,我就不好不管了。谁知道……” 梅宝没耐烦听他啰嗦,抬手制止说:“好了。我没兴趣知道你刚刚在里面做了什么。” 她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长腿并拢,微微倾斜,一个标准的淑女姿态。 医生指指桌上一碟曲奇说:“吃点宵夜吗?我下午做的。” 梅宝道了声谢,却一点要吃的意思都没有。 医生执意拿起碟子让她,“偶尔吃一点甜食无所谓的,你身材够好了,节食应该适可而止。” 梅宝皱眉,态度冷淡。 医生耸肩,“那你就没有口福了哟。”说着自己拿起一块咔嚓咬碎。 梅宝叹气说:“你快点吃,吃完了给我拿药,然后我就不叨扰了。” 梅宝忍无可忍地点起一支烟,默默地抽起来。 医生一边嚼饼干,一边探身把窗子打开一扇,街头的喧闹一拥而进,烟雾从窗口溢出。 医生又转身去办公桌,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没有标签的药瓶,隔空丢过来。 梅宝伸手稳稳捉住,看也没看地放进随身的铆钉坤包。 医生嘟囔着:“最近药品也涨价了。特别是这种国外进来的货,涨了有百分之十。” 梅宝叹息似的吐了口眼圈,悠然说:“我最近手头没钱。” 医生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所以下单生意你应该有兴趣接,这次的佣金数目可观。” 梅宝说:“这么好的事情你会便宜我?” 医生冲她眨眨眼,“我当然是心里向着你的。你看你过去曾经是我的客人,现在是我手边最有能力的一个员工。有什么好事我当然是要给你留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梅宝溜号地想今晚上有两个人给自己介绍工作,看来自己很穷这种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医生又打开下层抽屉,一伸手从里面拿过一个牛皮纸袋,又唰一下丢过去,被梅宝妥当地截住,“喏,这次的生意。” 梅宝抽出,一沓A4打印纸钉成的文件,最上面用曲别针夹着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 她仔细看了一眼,便开始快速翻看文件。 老板在一边画外音一样啰嗦着他搜集来的资料内容—— “目标人物是某机关办公室副主任,多次被评为优秀D务工作者。这畜生几年来多次猥亵□幼女,最小的只有十一岁,现在案发,正在接受公安机关的调查。这次的委托人是其中一个受害女童的家长。他女儿从事发后就患上忧郁症,多次企图自杀,家人轮番看守怕出意外,但是小姑娘还是找了个机会自己从十八层的楼上跳了小去。咻——砰!”老板手做了个抛物线的动作,顺势又拿起一块曲奇咔嚓一口咬下去。 梅宝面无表情地看着资料,抬眼问:“既然他的兽行已经败露,法律会制裁他,有必要非取他性命?” 医生小心地处理着衣襟上细微的点心渣滓,“如果法律能制裁他我们当然就没用了?——实际上这位副主任能量很大,上下打点为自己脱罪。受害人家庭最近都受到了不明人士的威胁,让他们噤声,揭发事件的媒体也突然间有默契地绝口不提,警方最近甚至公布了一个作为他不在场证明的一个几秒钟视频,作假痕迹明显。这意味着官方很可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近公安机关已经以证据不明为由撤销了连。委托人正是意识到法律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们的冤情也许会永远不能昭雪,所以才找上我们。” 梅宝心里大大不舒服起来,她觉得自己今晚真是见够听够了这种事情,腻歪得很,“可是你确信委托人说的是事实吗?会不会这位真的是无辜的?” 医生笑说:“这就是我当初吸纳你进‘侠’的理由——你心里有基本的善恶是非观念,不滥杀无辜,就凭这一点我们是一路人——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你手里既然已经拿到他的资料,就说明我们前期的调查工作已经落实了,这位副主任正是罪恶累累的禽兽无疑。怎么样,这个活儿你能接么?” 梅宝想医生给自己的任务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况这次佣金不菲,还是小心点为妙,她犹豫了下,“委托人有什么特殊要求?” 老板说:“爆菊、阉割、尽可能地折磨他,最后当然还要他的命。” 梅宝皱眉,“有必要那么麻烦吗?一刀割断他的喉咙就好了。” 老板笑说:“委托人的心情你也要理解,毕竟那种人渣不是简单地死能够让人解恨的。” 梅宝把烟蒂捻在空出来的点心碟子里,抽出最上面的照片,把材料袋又丢回给医生。 医生松了口气,知道这意味着梅宝接下这个任务,他语气轻快地说:“相比其他的委托,这案子的收入还真是不错。你也知道的,我们多少算是半社会义工的性质,有钱人也不会找上我们——他们直接就用钱解决了。这家委托人的条件实在一般,家里是开小面馆的,一碗面六块钱,物价涨面前也不敢轻易涨,怕流失客源。一个月夫妻俩就赚个三五千的,平时省吃俭就是为了给女儿攒教育费,已经攒了三万,现在这笔钱用不上了,就拿来买畜生的命。” 他从医师白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里面一沓毛爷爷。 不过他并没有把钱给梅宝,而是扬了扬,笑说:“这个我会给你记在账上——加上这笔钱你手术的费用总算是还清了,药钱就先欠着,以后再算。” 梅宝有点不满地说:“你这里的生意都不怎么好做,而且收入也不是很高。我已经做了这么久才只够平以前的帐,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第二次手术的钱?” 医师安抚地附和说:“是是,知道你不容易。二次手术的费用会很高,凭你这样的身手受雇于别的组织很快会大红的,财源滚滚。不过为了钱滥杀无辜,那样有意思么?我们这里因为种种原因生意不好做,审查严格,收入也不稳定,不过我说实话你在别处再也找不到‘侠’这样的机构了,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一点回报,还有正义感。从这一点上讲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梅宝沉默了,不知觉间又掏出一支烟点上。 医生决定今晚就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和这个新员工谈谈精神层面的问题,毕竟梅宝道行尚浅,技术是没话说,不过思想上还很迷惘。他不清楚梅宝的过去,只觉得人才难得,是组织的新生血液,是‘侠’的精神传承人,不做点思想工作是不行的。 他摆出一副做政工工作的口吻,亲切和蔼循循善诱地说:“你要知道我们最开始完全都是免费的项目……” 梅宝起身打断他,“今晚就到这吧,你等我消息。” 医生刚开始转入政委模式就突然被切断了电源,有点意犹未尽地想说点啥,可是梅宝已经挥挥手,大步走出房间。 医生只好遗憾地追到门口道别,“等你好消息——下次再聊……”他嘟囔着,“女人真是喜怒无常,搞不懂她们。”搓手,回去搞定身下的曲奇。 回去的路上梅宝一时达不到车就步行了一段距离,偶尔看到街边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着一件十分漂亮的绿色连衣裙,她走近了看,越发觉得十分心动,塑料模特的脚下放着价码牌,她略看了一眼,赶紧移开了目光。 电话响起,梅宝看了眼号码,是同事小夏,大概又是追问夜店领舞的事。接起来,果真语速很快的小夏劈头就说:“姐妹我跟你说的这个活有不少人盯着呢,你要是干的话赶紧过来,在官邸酒吧,现在我已经看见两个来面试的了,说不定老板这就拍板了。” “官邸酒吧”过耳,梅宝心里一动,她想起正是刚刚在目标人物的调查报告里出现过,是他常混的一家店。 梅宝看了眼橱窗里过千的美丽衣服,缓缓地说:“那——好吧。” “官邸”是颇有点来历的一处宅子,原主人是前朝的财政总长,几十年沧海桑田,主人早就弃家外逃,客死海外,只有这不大不小闹中取静的别墅流传了下来,现在产权不明。酒吧的老板可见也是有点办法的人,租下这个场子,开辟成酒吧夜店,生意做的很好。 梅宝对这一带不熟,出租车司机把她放下就走了,她看着一溜围墙和参天绿树有点不知所措。 沿着墙根走了几步,才发现有个疑似入口的地方,如果不是门口两个穿黑衣的夜店保安也很难辨认。 她不想贸然进去,打电话让小夏出来接她。 不一会穿着性感的小夏跑出来,看到她就皱了下眉,直摇头,“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梅宝想自己穿成哪样了?低头看,上身白亚麻长衫,下面一条露草色薄棉七分裤,脚蹬一双橙色平底布鞋,挎着一个细带子铆钉坤。她高个子不矮,把这套兴头穿出舒服又惬意的味道,不过确实看着有点像个瑜伽教练了。 梅宝有点歉意了,她想人家好心好意给介绍个工作,自己这样好像态度随便了,解释说:“不好意思,我没想那么多,刚才你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外面,没来得及回家准备什么。” 小夏一边领她进去一边说:“算了,今天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夜店里你懂的,薄露透瘦就是我们的工作服,不穿的sexy一点就是不敬业。老板也喜欢外表OPEN一点的女孩,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梅宝说:“我尽量试试,没做过这种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小夏说:“等等,你这样还是不行,见光死。我得给你弄弄。”说着把梅宝留在园中,自己跑去什么地方了。 梅宝不动声色地留意周围的环境。 这园子有两个独栋洋楼,都不特别宽大,一个大概是主人日常起居的地方,现在是酒吧餐厅,灯光柔和,气氛宁静;另一个应该是从前举办舞会酒会的社交场所,音乐听到里面有低音炮的鼓点声,想必是喧闹的舞池;此外露天更开设了许多茶座,满员的客人大半竟是老外——一个穿着结婚小礼服的姑娘在同伴的陪伴和取笑下度过自己最后一个单身派对,一桌人在吸水烟聊天,一些人在吧台比比划划地交谈。 小夏回来的时候带着她的化妆包,按着梅宝的肩膀让她坐下,“闭上眼睛。”她命令,然后上手不由分说给她画了个彩妆。 妆成,梅宝照镜子,担心地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小夏说:“身份女人连这点妆面都没信心撑起来怎么行?再说这不是生活妆,就像是演员,你得扮上啊,这是工作。” 梅宝又左右照了两下,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她平时艳丽许多的妆容其实并不难看。 小夏没带她去舞池,反而向安静的餐厅走去,“经理在二楼,他人还行,你一会好好表现。” 梅宝有对面试的内容一点底都没有,脸上露出几分惴惴的模样。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精明的男人,穿着西服头发打着锃亮的发蜡,很有派头。 听完小夏介绍梅宝是来见工的,就点点头,上下打量起人来。 “个子么够标准,我们这里外国佬很多,你这个身高可以为国争光了。”他开玩笑地说,“三围怎么样?对不起,你这衣服有点松,看不清你里面的料。” 梅宝想了想,两手把肥大的衣襟从后面捏起来,勾勒出她的腰身来,默默地展示着。 小夏哀叹地想其实梅宝应该顺势把上衣脱下露出内衣的,这样比较能够搏出位。 经理没什么表示,又问:“以前有过类似的工作经验么?” 小夏抢着替梅宝说:“她是我健身会馆的同事,瑜伽教练,身体的柔韧性很好。” 经理看了看梅宝,见她没有补充,就点点,“就是说没在夜店做过咯——那么你跳两下给我看看。” 梅宝说我试试,她把包递给小夏,然后抬起腿,稳稳地做了个树式,姿态舒展。 经理噗地乐了。 小夏拉拉梅宝,低声说:“是让你跳夜店领舞,不是做瑜伽。” 梅宝恍然大悟,可是她确实没学过领舞的动作,只能硬着头皮,略有点僵硬地扭动了几下。 经理抬手挥了挥,制止她,“行了行了,知道了。” 小夏替她辩解,“经理,梅宝的素质真的很好的,学习能力也强,那些舞蹈动作她很快就能学会的。” 经理就敷衍了几句,好言劝走了她们。 下楼的时候小夏一脸沮丧,梅宝反过来要安慰她,“没什么的,可能这里真的不适合我。不管怎么都要谢谢你。” 小夏说:“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让你手头宽裕点,你不知道有个和我关系很糟糕的贱人,她带了好几个女的来试工,要是让她的人进来,她们的声势就壮大了,我本来想咱们姐妹儿做个伴……算了,大不了做的不开心就不做咯。” 梅宝离开官邸回家,这一夜就这样过去。 三天后,男人从官邸酒吧出来,一边打电话敷衍老婆一边上车,嘴里说着:“好了好了,我已经出来了,马上就回家。” 电话里的老婆大声说:“你最近的官司刚平,你还出去得瑟个P!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是不是?!不要又出了事情让我给做伪证!” 男人态度恭顺地连连说好,然后狠狠关掉电话,丢在副驾驶的位置,嘴wωw奇Qìsuu書com网仍旧骂骂咧咧的直说晦气。 车子启动,缓缓上路。街上路灯和霓虹交替照进车内,显出些变幻的光影。 男人随手打开音乐,车厢里充满了“农业重金属”热闹喧嚣的节奏。 过了一会他的情绪也稳定下来,跟着哼起旋律。 突然之间后视镜里如鬼魅般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孔,冷冷地盯着他。 男人啊地大叫一声,猛踩刹车。 然而他来不及有接下来的举动,一个冰冷的刀锋横在他的脖子上,后面的人低声说:“继续开车,否则的话你的脑袋马上搬家。” 车子再次无声开动,路边的监视器里不见异常。 车子一直开出市区,到了一片废旧工厂区。 男人被劫匪从车里拖出,他总是找不到反抗的时机和勇气,只能没出息地大喊好汉饶命。 某废弃的建筑工地,月光正好。 巨大空荡荡的建筑物里传来人呜咽的声音。 梅宝穿着一件带戴帽兜的宽大黑色外罩,黑色休闲裤,正调整着手里绳子的位置,争取把捆得严严实实的某人吊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被捆的人很显然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拼命地扭动挣扎,可惜无济于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拉高,悬空,脚尖离地大概五厘米,绳子绕过二楼栏杆。 梅宝系好绳子,拍拍手。 她出了点汗,于是拂下帽子,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孔来。 被捆的人本来以为匪徒是个男人,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可是这个时候说实话什么性别都不重要了,在他眼里这个黑衣人就只是魔鬼而已。 梅宝从背在身后的工具袋里抽出一把刀来,在月光下这武器闪着寒光。她还唰唰挥舞砍了两下,好像是在试刀。 一边这样做她一边想这样太不专业了,不过没办法,鉴于这个案子的特殊性,客户提的要求包括“折磨目标人物”这一项,今晚她的任务太过繁重。 这么想着,那三万块根本也没不是很多。 不过工作就是工作,她又继续心理活动,既然接下来就没有半途而废或者草草了事的道理。 第一句开口要用什么震慑性的台词?——她一时又有点犹豫。 “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 “你注定看不到明早升起的太阳?” 最后她决定还是简单点。 “今天晚上你会死。”她淡定地说。 目标人物挣扎得更加惨烈了,从腔子里发出求生的呐喊什么的。 梅宝说:“具体点,你的生命大概还有一小时时间。”她看了下表,似乎很认真,“我平时是喜欢干脆利落的手法的,不过这次你不走运——委托人要求不能一刀结果你,所以会把这个过程放慢。” 目标人物已经开始虚脱了,同时有点失禁。 梅宝皱了皱眉,有几分不解,“你不是对那些女孩做了很残忍的事情么?难道这点承受报复的自觉都没有?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逍遥法外?——想想那些年幼的女孩终其一生遭受心灵上的痛苦和折磨,我就觉得——突然很有干劲了呢。” 她提刀向目标人物走去…… 第二天清晨。 警车停在工厂外的空地上。 法医刑警各司其职,刑警小方叨咕着:“变态杀人?还是X教份子?要不要搞得这么血腥啊。” 四中队副队长景彰说:“我觉地都不是。” 小方肃然起劲说:“彰哥你的直觉在队里是头子,我信你。” 景彰说:“这次不全是直觉,是有根据的推测。” 小方说:“连被害人的身份都没证实呢,你就推测出来了?到底是怎么样的?” 景彰说:“你看这人的脸难道不觉得眼熟?” 小方快速地看了一眼,摇头,“挺惨的。无法直视。” 景彰说:“你这胆量和记忆力都得练练——这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前一阵子奸、淫幼女案的嫌疑人,后来因为证据不足给放了的那个。” 小方想了想,突然豁然,“你是说这是仇杀案!所以现场才会这么血腥,凶手是在有意识地折磨被人害!” 景彰点头,“这个凶手作案手法感觉很老练,这个地方选的也很专业,现场机会没留下什么线索。也许是专业杀手。” 小方又看了眼尸体,摇头,“所以说要想长命百岁还是不能作恶多端啊。” 景彰正色批评他:“你这是什么话?不管被害人是不是作恶多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凌驾于法律之上擅用私刑!我们做刑侦工作的就是要维护正义和司法的秩序。怎么能在这种老百姓迷信的因果面前动摇!” 小方摸摸鼻子,“景队,我觉得吧,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就是因果,佛说任何事情都是因缘际会……” 景彰说:“行了行了,干活吧,别扯那些没用的。这个凶手狡猾凶残,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这个时候梅宝正在家里补觉,电话响了,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小夏的声音传过来,“姐妹儿,你猜怎么的?!经理让我通知你去上班!你被录用了!!” 2、第2章(1) 雨夜,细雨在昏黄的路灯照映下仿佛空中无端扯出的一些淡黄的丝。 行人稀少,一个女人披着雨衣驾驶电动车缓缓前行。 当她行驶到路口的时候,一辆跑车突然疯狂地窜出,女人的电动车电光火石间就被刮倒,在湿滑的路面上拖行十数米,之后女人翻滚路旁。 跑车停下,顿了一会然后倒车,却不是打算对受伤的女人施以援手,而是在挣扎爬行的女子身上碾压过去。女子彻底无法动弹,口吐鲜血。车子复又前行,再次碾压,最终在确认女人一动不动后扬长而去。 冷雨一直在下,女人的身下大滩的血迹逐渐蔓延开来。 梅宝这天一直睡到下午,起床后她吃了药,给自己简单弄了点吃的——一份煎蛋汉堡,然后照例是体能训练。 她打工的健身会馆固然有免费的器械可以用,可是她从来不在那里碰那些东西,因为照例一个女人可以热心瑜伽,却不必要有太多力量。她不想做惹人议论的事。 她租住的屋子是两室一厨,一间她用作卧室,另一件就是健身房,她在里面放了架跑步机、自己动手安了一个单杠、又做了一个简易的沙袋吊起来,她每天要在这里消磨半天时间。 不过今天她决定调整下健身内容——除了跑了五公里又做了一百个引体向上、打了半小时沙包外,她从网上下载了一些夜店舞蹈的教学视频,她开始自学热舞。 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就对着镜子试着跳了一遍,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然后就去冲澡。 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在响。 她走过去接起来,是小夏,提醒她今天晚上要去“官邸”上工,别忘了穿点“合适的工作服”。 梅宝说:“之前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过了这么几天又被录用了?那天我还看经理的意思还以为没戏了。” 小夏说:“嘿嘿,这事你猜怎么的?——本来你就是没戏的,按经理的话说你不够‘野’,所以他通知另一个面试的女的来上班了,不过那女的就是太野了,才两天就和客人跑了。估计经理吸取了经验决定找一个老实点的。” 梅宝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笑,轻吐一口烟圈,“你们经理看人的眼光倒是老道。” 梅宝打开衣柜,里面简简单单挂着几件素色衣服,翻检之后果真没有特别“野”的衣服,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橱窗里看到的那件茵绿色连衣裙,心里痒痒的。 女人爱美是天性,当一个女人在逛街的时候邂逅一条裙子,并且在今后的几天内魂绕梦牵无法往坏的是会后,就说明——你该出手买回家。 梅宝从衣柜最深处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有薄薄一沓钱——这是她目前全部的财产。 她又数了数,心里左右衡量了很久——买裙子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臭美,还因为工作需要嘛,有了新工作就又有一份收入,这样可以赚多一点钱,所以用几乎全部的积蓄去买一条裙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天人交战的结果是,她懊恼地想:要是被医生扣下的委托费能拿出一点来留作生活费就好了。 既然她之前的手术费已经还清,下次生意她决定跟医生谈谈钱的问题。 做女人不容易,做一个贫穷而自立的女人更是不容易。 梅宝套上一条牛仔裤,一件粉色T恤,把所有的钱都揣上,然后下定决心地冲出去买那条折磨她的裙子——如果买回来了,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她想。 梅宝有一点随性,觉得做过了后悔,比后悔没做过要好。 在试衣间套上这件质地精良的合身短裙之后梅宝就更加脱不下去了。茵绿色是他心爱的颜色,当初有人问他要不要参军,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觉得军装好看才入伍。 旁边的导购员一个劲地夸她——“小姐你皮肤真好,和这个颜色很搭。不是所有人都能穿出你这样的气质。这裙子真的很适合你。” 梅宝在试衣镜前左转右转,试图找到一些不买的理由,“这个肩膀是不是露出来太大了?” 导购说:“不会啊,恰到好处。这样正好可以露出你漂亮的锁骨,不是说锁骨是女人最性感迷人的地方,小姐你身材这么好多露一点没关系的。” 梅宝又说:“裙摆的长度也有点短啊。” 导购几乎要生气的语气说:“这件的设计就是不过膝的,这样不是更多地衬托出你修长的美腿嘛!小姐我觉得您是不是有点太过保守了?现在是流行齐X小短裙的时代,我向你保证你身上这件简直就是淑女装了。” 梅宝无奈地说:“真的好看么?” 导购诚恳地连连点头,“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能这么好地撑起这件裙子的客人,这简直就是给您量身定做的。穿上这条裙子去见男朋友或者老公,他一定会重新被你迷上一次。” 梅宝说:“……我单身。” 导购一点都不内疚,马上说:“那就更应该买这条裙子了,穿得漂漂亮亮的邂逅命中的那个他多好!” 梅宝一点都没有被导购的巧舌如簧打动,不过她用手轻轻抚摩那如肌肤平滑柔顺的面料上,心情也仿佛跟着柔顺起来,最后说:“那麻烦你给我开票吧。” 导购用压抑喜悦的声音说:“您是用现金还是用卡?” 梅宝说:“现金。” 她大概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用上信用卡。 梅宝舍不得脱下来裙子,她让导购把商标剪下来,直接就穿着裙子走了。 可是这还不算完,她马上就觉得随身背的包和这裙子完全不配,于是她直奔包包专区,尽量节省地买了一个小坤包,又花去五百多。然后她又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可是这个时候她身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了,已经无力再为自己购置这商场里除了袜子之外任何一件像样的服饰了。 带着点遗憾的心情她离开商店,然后总体来说,她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过的十分愉快。 穿着心爱的裙子的感觉太过美好,高回头率也印证了她的魅力,她越发舒展长腿,步履轻快自信,长发轻舞飞扬,嘴角也挂着一点自信迷人的微笑什么的。 梅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高雅的女性,徜徉在满是闪着光芒的美丽的事物中间,空气也小清新起来,生活零压力,样样美好。 一件裙子带给她的快乐比想象的要大,她晚上去上瑜伽课的时候早到的学员看到她,纷纷夸她:“梅宝老师你好漂亮!” 梅宝略微笑着道谢,做女人被同性赞一声靓是如此单纯地快乐。 一位大妈学员开玩笑说:“梅宝老师今天是不是有约会啊?老漂亮的!” 梅宝想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但是转念想接下来大概是“我给你介绍啊”之类的对话,于是含笑不语当做默认了。 上完课她和小夏一起去“官邸”上工,出了健身会馆的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幸而一个学员开了车来,主动送他们一程。 经理见到梅宝露出一点惊艳的神色来,啧啧摇头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换了身衣裳立刻就很带感了么!” 不过他对于梅宝的舞技还是表示了下怀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本来我是不想用没有经验的新人的,但是我看你是块好料子,而且人么也老实。你到台上先看着别人怎么跳的,跟上节奏,配合下气氛,很简单的,如果你能适应这里的工作,那么我这里的待遇在同类的夜店里还算是可以的。” 小夏插嘴说:“经理你放心啦,我会关照她的。梅宝的舞蹈天分是很好的。” 结果这天晚上梅宝的表现果真印证了“天分”这两个词——如果不是她之前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的话,就只能这么理解了。 夜色渐浓,小雨淅淅沥沥下得缠绵,露天茶座无人问津,舞池里加倍地喧嚣拥挤。震耳欲聋的音乐、光怪陆离的氛围、人和人突破了社交距离之后暧昧的亲近、还有香水和酒精的味道,各色俊男靓女兴奋投入的劲头就好像即便下一秒世界末日也不在乎。 梅宝被小夏强行拉上一个仿佛吧台一样的领舞台,在稍微矜持了一下下之后,她很快就自然融入到这氛围中,舞姿自然随意又不失性感激情。 小夏和在一旁督战的经理暗自奇怪,觉得她简直不像是没有夜场工作经验的人。 不过这个不重要,经理喜笑颜开,觉得自己也许见到一块宝。 只是在这晚接近尾声的时候梅宝还是给他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一个喝得半醉的美国醉汉趁机摸上梅宝的大腿。 这个事情在夜店实在是稀松平常,只是像小夏她们知道如何巧妙地化解,又有见非礼的人英俊帅气情投意合顺水推舟的。可是梅宝的反应就比较激烈——她一抬腿用高跟鞋把人给踹得鼻子飙血,血溅当场。 美国人大叫着“bitch!”,梅宝不知悔改,毫无惧色地回敬他“sonofbitch!”。 最后还是在骚动进一步扩大前保安把那人请出舞池。 小夏也把梅宝拉走,那外国佬酒醒了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夏对梅宝传授经验,教她以后如何应对这种色鬼。 梅宝说:“我很讨厌这个。” 小夏说:“大家都讨厌被揩油,不过这也是难免的,想开点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有底线,他们过过瘾,不过分,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工作中必要的损耗。什么工作都有风险和牺牲啊,比如当老师会吃粉笔灰,得咽炎;白领要加班,会过劳死;做夜场而不被吃豆腐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梅宝说:“我就是受不了被不喜欢的人摸——如果必须这样的话我也许不能胜任。” 小夏说:“服了你了——” 经理闻讯赶过来,用人之际他不想太挑剔了,只当是新人一时别扭的应激反应而原谅梅宝了,反而安慰她说:“有自己一点原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想被人摸的话——顶多你就躲开咯,踢客人的脸总归不大好么!” 梅宝垂下眼,想到自己因为这身裙子而几近破产的经济状况,心情沉重下来,说:“好的,我尽量控制下。” 她想为今之计只有坚持做满一个月,至少拿到薪水后,然后就不做了。 然而时候证明,她今晚的一切打算后来都没有得到有效地实行,因为穷,她在夜店不止工作了一个月,并且她所谓的“尽量控制”的承诺也约等于无,在“官邸”期间梅宝曾经用几国语言和各国色鬼互相谩骂,把不止一个毛手毛脚的贱男人弄得飙血。 晚上淋了一些雨,梅宝新买的裙子被打湿,她舍不得糟蹋东西,小心地洗了,晾起来——这样她就又没有漂亮衣服穿了。而且她身上只剩下一点点钱,连吃饭都成问题。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然后是吃药、吃饭、体能训练,当看到挂在阳台上那件花枝招展的裙子,她就想起自己穷得快揭不开锅这件事来。 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想,“只能去找那个人借钱了吧……” 她穿上绿裙子,去中医馆打秋风。 医生对于她的到访感到意外,但是热烈欢迎,他把这个看成是私人友谊的伟大进展什么的,但是他的谈话仍旧以工作入手,“你这次干的漂亮!有前辈评价说对这种性质的案子就是要用非常手段,既要办了事,也兼顾社会效应,对那些渣滓也产生震慑作用,他们以后作奸犯科也要掂量下贼心贼胆。” 梅宝说开始怀疑医生的专业素质——按理说没有哪个杀手组织希望犯下的案子成为社会头条,又不是需要打广告的行业。 她不咸不淡地说:“我只是按照委托人的意愿行事,不是出于我个人的爱好。如果你这么欣赏我,下次可不要委派这么脏累的活儿给我就好了。” 医生笑说:“知道你喜欢低调——不过这次确实后续有点麻烦,因为此事媒体有报道,小哈那边可能会受到舆论压力,近期他们可能会开很多会商量对策。”小哈是他们之间用来称呼警察的暗语。 梅宝说:“哦。你不是告诉我,连善后也要我来吧——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医生笑说:“当然不是,你放心好了。侠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梅宝忍不住切入正题了,她咳了咳,有点尴尬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钱的事。” 医生笑说:“你的裙子很漂亮。” 梅宝顿了下,和医生目光对视,缓声说:“昨天买的。” 医生从碟子里挑拣点心,笑说:“我知道,女人花费就是要大一些——缺钱了吧?” 梅宝说?(: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2 部分阅读 医生从碟子里挑拣点心,笑说:“我知道,女人花费就是要大一些——缺钱了吧?” 梅宝说:“我又找了一份打工,不过薪水要等月底才能拿到手……我想从你这里支点钱。” 医生就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大方地递给梅宝,“这里有五千块,你先拿去用。漂亮女人值得给自己买几件好衣服。不必委屈自己。” 梅宝见他说的仗义,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说:“你要记到我的账上,我会慢慢还。” 医生说:“那当然。” 梅宝说:“……”看来她想多了。 医生递给她一份报纸,“你可以看看,这上面有这案子的报道。” 梅宝想说她对自己做过的案子从来不想复习,很想不给面子地推开就走,但是刚刚借完钱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勉为其难地接下来,意思意思地翻看起来。 头版是一个车祸案件,上面有个被剃光了所有头发,嘴上插着呼吸管的女人,青肿的脸上几乎看不清长相,旁边配的题目是“肇事司机自首,受害人仍未脱离危险”。 梅宝想,医生真是个浮夸的人,听他话似乎自己昨天干的那个活必定被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报道,结果还不如一起车祸的话题引人眼球。 她继续向法治社会版面翻去,想这样更好,在丛林里生存就要学会隐藏自己。 社会版上果真对那个案件有所报道,但是篇幅极其有限,只是简单地说本市昨晚某工地发现一具尸体,死状奇怪恐怖,疑为变态杀人狂手笔云云。 不知道是刑侦机构谨慎不肯对外界透露更多,还是这份报纸恰巧对此不感兴趣,梅宝觉得这种信息一点价值都没有,她不用在这里找存在感。 她把报纸翻回第一版整理好,放在手边的小桌上,决定是时候告辞。 可是这时候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骚动。 梅宝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有一次在沙漠里搞野外实战对抗,她在的沙尘暴里遭遇敌军,没有护目镜,睁不开眼睛,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人的动静,就是靠着感觉盲打。最后风暴平息,她赢了。 她靠着特有的天赋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是最近她几乎没有遭遇什么让她动用这种本能的情景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所退化,她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出让她深感焦躁不安的根源,这反过来就加剧了她的不安。 有那么一小会她身体高度紧张,神色也冷峻起来。 医生正背对着她倒茶,似乎感觉到什么,也略僵硬了下身体,却没有回头,只是如常动作,问她:“怎么了?” 梅宝确认那不安并非是对杀气的条件反射,事实上她确信这屋子里除了她和医生外并无别的喘气生物。 而医生……她认真看了眼这笑眯眯的男人……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不至于到这个时候突然把她给卖了。 那么到底她在怕什么? 梅宝也不解了,她过了几年的逃亡生涯,时刻警惕追兵从天而降,她担心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她略定了定神,努力忽略心中的越发鼓动的焦躁,说:“没什么……我该走了。” 医生送她到门口,殷殷嘱托,让她以后缺钱的话尽管来拿,大家共事一场不分彼此如何云云。 梅宝突然顿住脚步,向医生提了个不情之请,“能把刚才那份报纸送我吗?我回去的路上无聊想看。” 医生绅士地取过来递给她,“一份报纸而已你客气什么,其实我可以给的还有更多。”他冲梅宝挤挤眼睛,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馈。 梅宝抓过报纸就走。 医生一边喝茶一边打开窗子向下看,梅宝刚下楼就展开报纸,随便翻了翻,便又收起报纸,继续走路。 他一边喝茶一边琢磨梅宝可能是因为什么而突然变得神经质。 3、第2章(2) 景彰这两天觉得压力略大。 先是废工厂虐杀案进展不顺利,他主张沿着仇杀的方向追查,可是他们队长并不绝对认同,认为也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尚不能定论,所以最后几条线索齐头并进。 景彰知道他们队长的决定无可厚非,但是心里还是郁闷,主要是觉得这样分散了办案力量,凶手很可能有足够的时候湮灭证据或者多方布置,白白错失破案的黄金时间。 可是副队长永远要听正队长的,景彰不幸就只是个刑警中队的副队长。 第二件让他感到不顺心的事是紧接着发生的“雨夜碾杀”事件。 这个案件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监控里面也把整个过程清楚地记录下来,可是真相却错综复杂——因为监控并没有显示但是驾驶位上的司机是谁。 事发后十小时,一位自称肇事司机的人即来公安机关自首,称自己酒驾,当时并不是故意要碾压受害人,只是喝了酒神志有些不清醒,加上雨夜视线不好,他觉得刮蹭到什么东西之后不放心就倒回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就又开车走了。 这份供词听起来漏洞百出,解释也十分牵强,经不起技术科现场试验的推敲,可是问题是这个司机的身份——他出身并非富贵,而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司机。只是他的老板不并非等闲,而是一方巨贾。 他老板姓荣,家赀万贯,去年曾经做出带领本地商会组织资金远赴欧洲买海岛的大手笔,钱多到通天的人物。 按说老板有权势是老板的事,未必肯惠及司机。可是问题是坊间早有消息称——当时架势肇事车辆的不是司机,而是荣老板的儿子荣少爷,司机只是他们拉来顶包的。 景彰被队长抽调到这个交通案件,他怀疑队长是不认同自己关于“虐杀案”仇杀的推断,不过也可能是他多心——毕竟这个交通案也是难啃的骨头。 治安恶化的结果就是人手紧张,他们队一下子接了这么两个性质恶劣的案件。而且这第二个案件更加具有广大的社会效应。调他来说不定是组织上的信任。 不容多想他投入到这个案件的侦查工作中。 自首的司机一口咬定车是他开的与别人无关,此外就不肯多说。 景彰让人继续审他,自己带上小方去荣老板家做调查。 荣老板一家都在,他本人对于警察的到访也有礼有节。 荣少爷却架着二郎腿一副典型二世祖跩上天的样子。 景彰略微客套之后就直奔主题,询问荣少爷昨晚的行踪,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荣少爷乜斜着眼,不正经地抖着腿,“你算老几?管的着吗?!” 荣太太在儿子身边紧张地拽拽儿子的衣角。 荣老板低声怒斥他没规矩,然后转头抱歉地对景彰说:“这孩子不懂事,警察同志你别见怪——其实他昨晚一直呆在家里陪他妈妈。这一点家里人都可以作证。” 景彰说:“除了家人之外是否还有别人可以证明?” 荣少爷从鼻孔里哼出声来,嘲讽说:“你SB啊!听不懂话?都说没外出了,别人当然是在别的地方怎么能看到我?” 荣老板瞪了儿子一眼,让他住嘴。 景彰却不以为意,笑着点头说:“荣先生你的公子头脑还是很聪明的,他说的有道理。”他又向小荣说,“我们这次来只是例行公事,不是要找你的麻烦,希望你能理解配合。” 荣太太接过话头,积极诚恳地说:“配合配合,只要能证明我儿子清白警察同志你随便问。” 景彰又随便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个儿子从头到尾都一副瞧不起警察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老子在说不定会指着景彰他们的鼻子骂“扒了你这身皮”。 景彰和小方对视一眼,很有涵养地收下这态度,然后起身礼貌告辞。 警察刚转身,小荣就冲他们的背影比中指,骂了声“SB二百五”。 荣老板待客人彻底离开,只剩自家人,回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打得是分外响亮。 荣太太护子心切一把推开荣老板,激动地喊:“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荣老板无法,只得痛心地说:“你儿子都已经让你惯成杀人犯了!你还护着他!慈母多败儿!他就是毁在你这样的妈手里!” 荣太太说:“我毁他?!是我毁他还是你毁他!要不是你在外面养小三还要和我离婚,儿子会难受到跑去吸毒?!会无缘无故把那个女人给压死?!是你做的孽!要坐牢也是你!我儿子是无辜的!!” 荣老板气得走来走去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不可理喻!就是因为你不讲理我才要和你离婚的!和你这种泼妇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夫妻俩就要大吵起来,荣少爷大喊一声:“行了!不就是死了一个女的!她活该!大晚上的自己送到我车轮下面,我还没嫌她脏了我的车!贱命一条把她卖了都不值我一个轮胎的钱!我就把她弄死了怎么了!我爱弄死谁就是谁!警察管不着!你们也管不着!” 他这番“自由宣言”非但令他父亲震惊,连疼爱他的母亲也倒吸一口冷气,简直像不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荣老板冷静下来,心情沉重地想自己竟然养了一个冷血杀人犯出来,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他甚至想把这逆子交出去法办为民除害了。可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而已——他商海沉浮半生,情妇也保养了二位数的,可是唯一可以确定为他亲生骨肉的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 让警察把这儿子毙了,他就要断子绝孙,逆子也是儿子,总比没有的强。 男人就是比女人冷静也冷血些,当荣太太开始小声啜泣的时候,做丈夫的已经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重新接管了局面,招呼妻儿坐下,一家人慢谈。 他心平气和地问儿子:“你老实同我讲,你当时的思维是清晰的吗?还是你吸毒产生了幻觉?” 小荣脸上浮出一点不耐烦和懊恼,“我不知道。” 荣老板叹了口气,“那么如果你没有吸毒,只是单纯地撞倒人,你会——会回去把人杀掉吗?” 小荣说:“我不知道!——也许会。反正我最近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看那些穷鬼每天瞎JB忙我就觉得特搞笑。” 荣老板想教育下儿子,告诉他自己也是白手起家的,原先也是他口中瞎JB忙的穷鬼,后来忙着忙着就富起来了。 可是他也意识到现在才想起来教育儿子是有点晚了。在他忙着赚钱扩大生意在情妇那里寻求放松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性情古怪冷血吸毒的败家富二代。 荣老板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甚至已经有点怀疑人生——我到底是为什么才赚这么多钱的? 他想扭转这个局面,想弥补从前犯下的过错了。 第一步,就是要把眼前孩子的官司平掉。 他说:“关于你的想法问题我们以后再谈。这个案子的事,我们一家要抱团,共度难关。” 荣太太也知道这个时候能依靠的就只有丈夫,点头说:“就是,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儿子你爸还是疼你的,不会不管你的。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荣老板说:“现在小李替你顶罪了,可是还不知道他一个人顶不顶得住,看刚才那个小警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荣太太说:“你给他多塞点钱么!” 荣老板摇头,“妇人之见。这个时候塞钱不是说明做贼心虚嘛!——再等等,看看是不是这一路的人。能用钱解决的当然就简单了。不过为了防备万一,我们还是要再留一手……” 小荣少爷很少听到父母当面表达她们的关爱——只可惜这关爱是在这个时候迸发出来,他脸上露出一点不习惯又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模模糊糊地想——也许我早该撞死个人,这样他们就会都围过来了,他的家就不会散…… 从荣家别墅出来,小方忿忿不平地说:“真想揍那个富二代一顿!瞧他那副嘴脸!” 景彰也想揍人,不过作为前辈兼领导是不好那样说的,他沉稳大气地说:“那我们就化气愤为力量,专心办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肇事者。你怎么看?” 小方说:“我看八成差不多,我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出了这事他小子不出去避风头,反而留在家里等我们上门盘问。” 景彰说:“这个多半是他老子的主意,荣老板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故作镇定显示清白。” 小方摇头说:“这些有钱人!……可是我还是不理解刚才那货,他干嘛非把人杀了呢?!很多这种肇事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弄个死透的案子都是因为司机觉得经济利益上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怕担负一个残废后半辈子的康复和生活费用。可是姓荣的不缺钱啊,他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就够普通人家赚一辈子的了,还是说他把杀人做消遣?” 景彰不置可否,反问:“如果你也有这么多钱,你会怎么做?” 小方说:“……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想想……买套别墅给父母、出门周游世界、买下一块山头办个农场……哈哈!”他乐出声来。 景彰说:“你的想法和大多数人一样,这也说明了你不够有钱,或者不是生来就有钱——如果你生来就有这么多钱,你不用辛苦赚钱,花起来都觉得辛苦,想买什么都能买,你会怎么办?” 小方认真地想了下,也有点没辙了,叹气,“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一旦有钱,就不把自己当人了。彰哥你要是有足够的钱你做什么?” 景彰认真地说:“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答案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做出贡献。” 小方噗地笑出来,“你这也太……高尚了吧!” 景彰说:“真的!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胡作非为了,现在不少富豪搞慈善,比尔盖茨不是还把大半身家都捐出来,自己退休了专门和老婆搞慈善。真正物质富足精神也富足的人就会想着回馈社会,为全人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你有二百万闲置的钱,买套别墅,放在那,百年之后房倒屋塌,你也早化成灰了;可是如果你用这钱办个希望小学,那么就可以改变二百个孩子的人生,他们的行为又会影响别的人的人生,以此类推,百年之后你这二百万的投入影响还在延续,并且永远在社会上留下痕迹。难道这不应该是钱真正的花法吗?” 小方笑说“嘿嘿!没想到神探景彰竟然……还挺幼稚的么!” 景彰瞪了他一眼,说:“谢谢。你可以把我叫做理想主义者。” 小方说:“嘿嘿,理想主义者都没钱,因为没钱所以才能有理想。” 景彰说:“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小方打趣他一番,又说:“不过确实荣少爷做出这种败类的行径只能说明他仍旧是暴发户家庭出身,骨子里高贵不起来。三代才培养出贵族,贵族不仅仅是血统的高贵,更重要的是精神上高贵。现阶段社会上大量涌现出来的’富二代、官二代‘们,思想上百无聊赖、生活上穷奢极侈、正经事情不会做、仗着老子发的横财鱼肉乡里,这样的人很难再生出富三代了。” 景彰他们回到队里,对司机是审讯仍在继续,这家伙仍旧不改口,还叹气说:“警察同志,我都认罪了还要我怎么样呢?是我就是我,我也不能随便冤枉别的好人吧。” 小方严肃地说:“随便认罪也是纵容罪恶,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司机低头不语。 景彰说:“我们以前也遇到一些顶包案,下场都很惨,好的是关到里面十年八载,出来和社会已经完全脱节。时间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你尽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要想清楚后果,能不能兜得住。” 司机还是不说话。 景彰冷笑了一声,说:“我们技术科的人会做现场试验,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当时看不清人。如果证明你是撒谎,那么这场事故就会被定性成谋杀。量刑的标准你应该清楚。” 司机略抖了下,不过仍旧不语。 景彰说:“你好好想想,为了那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值不值得丧命。” 审完嫌疑人,已经傍晚,在食堂吃过饭景彰他们就和技术科的人一起去昨晚事发现场,搞个模拟实验。 夜幕降临,街灯亮起,唯一缺的就是蒙蒙细雨。他们从消防队借了台消防车来,用大水管搁了一定距离朝天喷射,落到街口差不多就是那个效果。 小方驾驶一辆同型号的车,以同样的时速和方向来了个案情重放——当然受害人换成了个充气娃娃——技术科的道具,看款式是仿苍井空的。 小方看着娃娃都有点不舍得撞了,特别是微微打开车门模仿司机向后看的时候,就看到苍井空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他心里就更加觉得肇事者不是人。 景彰问他:“怎么样?这个角度和能见度没问题吧?” 小方说:“一清二楚!那个司机说谎也不好好打下草稿。” 景彰说:“这种谎话得多高智商的人才能圆过去?何况条件还得是我们的智商都很低下,何况他也有苦衷——最新的消息,这个司机当年母亲病重是荣老板给拿钱做的手术,老太太体面得多活了三年。这是个孝子,遇到事了他不顶缸谁顶缸。” 小方说:“那现在实验结果出来了,证明当时开车的人是蓄意谋杀,现在我们是不是回队里连夜再突击审一下?” 景彰说:“别忙,再去个地方看看情况。” 景彰说的地方是人民医院,受害者在这里住院,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未脱离危险期。 八点多钟,医院已经禁止探视了,可是景彰他们设法得到通融,换上灭菌服戴上鞋套去重症室看人。 这是景彰办案的风格,就算受害者现在仍未清醒,可是他仍旧亲自来探望虚实,也算是出于对病患的尊重。 出了电梯间,他远远地看到从那间病房出来一个护士,同样穿着淡蓝色的无菌服,戴着帽子口罩。 陪同景彰他们上来的是值班主任医生,朝那个方向说:“什么情况?” 那女护士就如同所有见到领导的小下属一样低眉顺眼地说:“一切正常,例行换药。”然后端着手里的托盘离开。 景彰在和她错身而过的时候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女人的背影两眼。 小方说:“有什么不对劲么?” 景彰说:“没什么。” 如果小方知道他们副队此刻的心理活动,怕是要惊得下巴脱臼。 景彰想——这女人一双眼睛很漂亮,是他喜欢的那种狭长内双睫毛长的类型。可惜口罩遮住了脸上其他五官,不知道是不是位美女。 不过很快他把这点私心掐灭,回到当前的公事当中。 受害人名叫何雅山,是商场里买化妆品的售货员,事发的时候刚下了晚班往家里走,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怜。她似乎没别的亲人,家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出了事也没有人为她奔走料理,如果遇到德行差一点的办案警察,为了结交权贵随便把她的命当草芥也不会怎样。 景彰和小方没有进病房,从门窗往里看,见这可怜的女人成植物人状躺在病床上,心中也十分可怜她。 小方低声说:“看到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个美人,现在这么惨,真是天妒红颜。” 景彰回头批评他:“她现在年纪也不大,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再好看的美人也看不出来……” 小方突然指着里面说:“快看快看,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嘴角在笑!” 景彰大惊,想难道受害人要醒,回头看,结果却失望地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病人一点苏醒的痕迹都没有。 小方摸摸脑袋说:“嘿嘿,也许是错觉……不过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以为她在笑什么的。” 景彰他们离开医院,小方问:“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可以先回家睡一觉养好精神再……” 景彰说:“回队里突击审讯。” 小方无奈。 就是在同时已经换下医院护士服的梅宝人离开医院,在夜色下的街头踽踽独行。 她正要去的地方是“官邸”酒吧,人活着是要向前看的,要moveon,要赚钱养活自己的。可是她现在不禁回想起刚刚在医院化妆成护士去见何雅山的情景。 她已经和雅山近七年未见,她第一眼甚至没有从报纸上认出这个多年前的“故友”。 印象里何雅山浪漫而富于热情,和梅宝内敛的性格正好互补,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惜当梅宝越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她的人生也陷入了低谷,她向雅山坦承一切,祈求她的原谅。 雅山似乎没怎么纠缠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或者说梅宝当时的工作性质本就来去自由无踪,不容得感情纠葛。 梅宝离开当时的单位之后就隐迹市井,这几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从没想过在哪里扎下跟来。也没想过去找雅山。 她或许想过有一天会和雅山见面,也许她能认出自己,也许认不出,可是无论怎样的情景,似乎雅山似乎永远都好像野草一样充满生命力,很好地生活在某处——从孤儿院出身的人都有这样的本领。 梅宝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当她第一眼掠过报纸的时候甚至没有认出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只是潜意识拼命搅起一些不安焦躁和悲哀。 同时梅宝也惊讶于自己能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她有点怀疑自己的感受是否符合这几个字通俗意义上的涵义——毕竟人和人的情感体验是不一样的,而且一个人无法真实地感受别人的感受,只能通过语言来比较猜想寻求情感的共鸣。 “那么我真的为雅山的事感到难过吗?”她严肃地思考着,“应该是难过吧?”她进一步的反应是茫然。 她有茫然的理由——她曾经杀了很多人,甚至到现在仍旧是她重要的谋生手段,从来没有为人的死亡感到难过。 也许是为了验证自己这难得的情感体验,梅宝决定犯险去医院探视雅山。 她进病房的第一眼就知道雅山活不久了,她熟悉死亡的味道。当她站在雅山的病床前,看到如野草般顽强生存的女人被车轮压得一片狼藉,梅宝叩问自己的心灵,突触所到之处仍旧一片木然。 她还是她,冷血的她,没有正常人类情感的她,对和人的关系没有持久的热情,可以在任何时候斩断任何关系。 可是一边这样自我评价着,梅宝的身体却擅自拉起昏迷的雅山的手。 身体接触之后,她的心里开始泛起一点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她说不清楚。 他回想起和雅山在一起快乐的时光,那时候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子,总是对她畅谈对未来生活的蓝图,里面总有大海、有碧空、有春暖花开的别墅、有他们在一起携手走出一串串脚印…… 梅宝记得那时候自己忍不住问她:“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你的一切愿望得到满足,可是满足之后就是毁灭的开始——最后的最后,人都会死的,你怎么理解死亡?” 雅山想了想,拉住他的手臂,幸福地笑着说:“就算是死,我也一定会幸福地死在爱人的怀里!” ——那个时候的雅山想不到几年之后自己会孤苦地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想让雅山知道自己曾经在她临终的病床前驻足……这样的想法浮现出来,至于这背后有何意义她无法追究,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她弯下腰,摘下口罩,露出口唇,对着雅山附耳轻声说:“不要害怕,不要难过,很快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你正去的远方,在眼里所不及的彼岸,那里有海、有天、有可以刻下名字的沙滩……”她缓慢地为正在一点点消失的生灵描绘天堂,或者她只是把祷辞念出来,为故友求彼岸灵魂的安息之所。 雅山本来平静的眼珠转动起来,似乎在用尽生命的力量挣扎,看上去痛苦万分。 梅宝把她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抚她:“嘘嘘——我在这里看着你,我一直在看着你。” 雅山的情绪平静下来,眼角淌下一行泪。 梅宝想,为什么会哭泣?为什么不是解脱?她心里一定有留恋、不舍、不甘……可是她无能为力。 这种姿势持续到梅宝感到有人乘坐电梯上来,她不得不放下怀里的女人,走出房间,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便是死别。 从房间里出来便看见医生带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走过来,梅宝暗自皱眉——她现在是绝对的黑乎,经不起盘问,更糟的是其中一个气质精明的警察似乎目光一直盯着她。 好在最后没引起什么麻烦,否则的话还要费一番拳脚,虽然最后多半还是能够全身以退,不过怕的是引起一些不必要人物的不必要追查,那可就大大地糟糕了。 一直到走出医院周围的危险区域,确信自己绝对安全,雅山的事重又在她脑子里翻腾搅扰。 她带点自虐似的品咂自己情绪中一点一滴难以捉摸的伤感,放到真我的放大镜下拷问。 “也许我终究还是个人……或者不是?”——接下来整个晚上她一直左右摇摆难以定论。 现场模拟实验的结果给了司机很大的压力。景彰看出司机本质上行是个老实人,为了报恩答应顶缸,可是当他知道荣少爷是如此残忍地故意碾杀一个陌生人,这种无差别杀人的疯狂劲头与杀人狂魔无异。他的心理防线出现了第一道裂痕,可是他仍旧不能下定决心出卖他一直以来是为恩人的荣老板。 就在景彰看准时机继续做他的工作的时候,医院方面打来电话,说受害人何雅山刚刚脏器功能衰竭,停止了呼吸。 景彰放下电话,心情沉重地对司机宣告了何雅山的死亡。 然后他突然大拍了下桌子,对已经震惊到六神无主的司机说:“你如果不是蓄意谋杀就是对谋杀的无耻纵容!因为你的江湖义气就要牺牲一条无辜的生命!她才二十八岁!一个人抚养只有六岁的儿子!她的儿子从此成为孤儿,再也无法对母亲尽孝!” 说到母子亲情,司机终于崩溃痛哭,最后承认自己顶罪一事,并供述当时的司机确是荣少爷。 景彰松了口气,让人给司机做进一步的笔录,他带着小方几个人立刻驱车前往荣家连夜捉人,在车上他给认识的报社记者打了电话,通知案件这一最新进展。 小方侧目,说:“景副队,你就不怕走漏了风声?” 景彰说:“要说走漏风声也不大可能从我这里,你信不信荣老板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咱们这边的情况,钱多的人手眼通天——这个案子如果不借住媒体的宣传、公众的监督,很难不受到来自“上面”的关照。”他的话点到为止,就不再深说。 这是一场情与法、钱与权的博弈,他们各有攻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车上的办案人员都陷入沉默。 当他们到达荣家的时候果真扑了个空,只是荣少爷并非临时跑路避难,而是——去投案自首了。 小方觉得景彰不愧是前辈,对案情走向的把握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荣家肯定是得到内部风声了。 “不过总算是真凶投案,沉冤昭雪了。” 景彰皱眉,“未必——我们回队里再说。”他没有亲眼间到荣少爷投案,心里不落底,觉得荣老板不会这么轻易把他儿子交出来。 他们的车子进了刑警大队就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让他们就地解散,这个案子已经告破,另一对人接手后期的处理,犯人也已经转移到看守所了。 景彰他们面面相觑,小方说:“这也太快了吧,我们连人都见到呢——我还真想看看那个少爷落入法网的德行。”语气遗憾。 第二天一早,早报上大篇幅地报道了这个案子的最新进展,景彰他们看到记者拍的荣少爷的wωw奇Qìsuu書com网照片,大吃一惊——照片上那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并不是昨天他们在荣家见到的嚣张的荣少爷! 想到荣家会有对策,只是没想到这对策会是如此地……指鹿为马。 景彰拿着报纸冲进刑警大队队长的办公室,摔在他上司的办公桌上,说:“老大,这也太开玩笑了吧!” 队长叹气,和颜悦色地说:“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急躁,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 半个小时后,景彰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和小方他们的目光对视,只能无奈地苦笑,“可能是我们眼花,投案的就是荣少爷本人——至少,这次算我们破了案子,年底业绩考评的时候会机上一笔的。” 小方猜想景副队也许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驯服。 果真,接下来就有个别媒体透露出荣家第二轮上替身的新闻,网上更有传闻说荣少爷本人已经远赴日本整容。 可是另有媒体又开始造势,说这个说法纯属子虚乌有。 人们很快对这个案件失去了兴趣,让大众在坚守正义感的时候还要兼职鉴别真伪实在是件很吃力的事情。 最后进入公众视野的是“荣少”所在大学的师生组织起来去探监。 镜头下面目驯良的“荣少”向母校师长同学表示自己会洗心革面好好改造。 这浪子回头的和谐一幕为为这个案件盖棺定论,画上圆满句号。 何雅山下葬的那天,梅宝也去了。 她一身缁衣,戴着遮人耳目的黑超眼镜,混杂在一些对她抱有同情的市民中,在殡仪馆门口领了一只白色康乃馨,走进去把花轻轻放在何雅山的棺木旁,她注意一个披麻戴孝的小男孩呆着一张脸站在旁边,同时也看到那天医院偶遇的精干警察也到场了。 她低调地走到人群的后排,给遗体鞠躬之后就偷偷地离开了。 她有想过去找医生,以委托人的身份让真正的荣少爷变成下一个委托对象。 如果荣少爷仍在国内,她甚至不用通过侠,可是现在出入境对她来说风险太大。 可是借住侠的力量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凭医生的老奸巨猾,他很可能从何雅山入手顺手查到她真正的身份。 梅宝在为故友报仇和隐匿身份之间思忖良久,最后决定还是让荣少爷暂时享受下身为人的痛苦和快乐,只要他回国,终有一天她会为何雅山讨回公道。 又一个雨夜。 官邸纸醉金迷的生活依旧,梅宝从热汗淋漓的工作中解脱出来,望着外面的细雨,一筹莫展。 她决定接受陌生客人的邀请,在即将打烊的茶餐厅喝一杯。 彼时已过午夜,萧条的餐厅里有客人弹着可有可无的钢琴,和旁边依琴而立的女伴调笑,嘻嘻哈哈的声音不适飘过来。 梅宝心不在焉地听着微醺的陌生老外用英语吐槽自己的生活如何成为一场灾难。 “你怎样?快乐吗?”客人突然转头问她。 梅宝点点头,说:“不算太糟……”她捂住眼睛,突然被“真真切切”的难过击倒,“除了我的初恋情人被人杀害了。” “真替你难过,”客人摸着下表情似同情似困惑,“这对你来说一定很艰难。” 他心里微微抱怨——看来她今晚不会和我做了…… 4、第3章(1) 入夜,日本新宿街头。 街道两边的小店里摆满了充满趣味的小东西,灯光的布置也很迷人。行人多是衣着时尚光鲜的青年男女,少宽敞的地方有地下乐队在练摊,主唱的嗓子不怎么好,嘶哑的声音却唱出热情和得意。明亮的橱窗外另有些少年,半长的头发嚣张地竖起,修了眉毛,化了流行的妆,戴着耳机自顾自地挺音乐。 荣少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保镖的四只手都占满了,拎着大包小裹的购物袋。他倒是悠闲得很,得空还和保镖交流,“我最喜欢来日本买鞋,就爱看日本娘们给我下跪那贱样。” 保镖意思着附和了下,不过小心地提议说:“荣少,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现在不比从前,你爸爸交代……” 荣少不耐烦地挥挥手,“闭嘴吧!你还真是我爸派来的一条狗,让你往东不敢往西!——现在我爸在中国,你就得听我的!不就是怕我被发现吗?我这不戴着黑超墨镜吗?!谁能认出来?——你能认出来吗?!” 保镖连忙点说称是。 荣少说:“今天是我顶着这张脸出门的最后的日子了,明天就要手术了,要在屋子里闷着不知道多久,不趁现在出来放放风憋都要憋死。” 他满心地盘算想转战歌舞伎町去逛红灯区。 可是这时候他开始频频打哈欠,流眼泪,他知道自己的毒瘾是要犯了,什么也玩不成,怕是要打道回府打一针才行。 归途,他们在东京狭窄的小巷里穿行。为了隐蔽行藏,荣少没有如往常那样住进高级宾馆,而是借住在黑道整形医生的地下诊所里——这也是让荣少不顺心的事情之一。 不过很快,这些顺心也就无所谓了。 东京的夜晚并非处处灯火辉煌,有一截路只能借住路边人家的灯光才能视物。 路的另一边晃过来一个醉汉。 保镖们暗暗戒备,很想伸手去摸枪,可是手里拿着荣少的购物袋,不得闲。 荣少本人则一点都不在乎。 他不相信不幸有一天会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即便有丁点什么不妥,旁边还有两个专业的保镖。他甚至都没怎么在意这醉汉——直到对方趔趔趄趄地撞到他身上。 他立刻推开对方,冲他喊了句:“你特么瞎啊!” 对方用日语说了句什么,荣少听不懂,保镖里有一个是受过语言训练的,听出来是地道的东京腔,也是不客气的语气。 保镖连忙上前劝解,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荣少还不怕事大地咋呼:“你跟这个小日本说,这就要是在国内我特么现在就废了他!告诉他,我杀个把人跟杀鸡一样!我杀你就当爱国了!中日睦邻友好救了你了!” 保镖自然不可能这么翻译,只是劝解说一场误会什么的。 结果对方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棒球棍,把那个保镖一下子敲晕,动作迅疾的好像日本某个流派的剑客。 另一个保镖反应已是不满,可惜他要先撒手放开购物袋,再探入怀中取枪,对方显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再一出手,这个保镖也挨着当头一棒,软倒当地。 荣少爷愣了,他连毒瘾犯了这回事都有点忘记了。这时候他还觉得是一场口角引起的横祸,刚才流畅的语言嚣张的口才已经找不到了,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想起来撒腿就跑。 身后的醉汉随即拎着棒子追上。 荣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否则的话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在东京幽暗的街头,被一个陌生的日本人追打。 他还未及跑出巷子就被追上,棒球杆杵在他眼前截住去路。 荣少爷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用日语结结巴巴地说:“私密马森……我……我不敢了!” 接下来对方做了一件再次令他意外的事——这陌生的日本人开口所汉语,并且绝对不带一点日本腔。 他说:“你父亲应该后悔把你送到这里来。” 荣少爷困惑之余想,难道他认识我爸? 可是醉汉接下来的话吓得他魂飞魄散,“如果你肯乖乖在中国坐牢,就不会死在日本的街头。” 话音刚落他就挥舞着棒球棍,一下子打在荣少的太阳穴上。 力道刚刚好,让这少爷不至于一下次死掉,可是也丧失了呼救的能力,软躺在地上,挣扎着蠕动。 “醉汉”冷静地看着他,棒球杆抵住他的嘴巴,求饶的话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显然,对方也没有听的打算。 “何必花钱整容。我帮你整个让你老爸都认不出的容貌。” “醉汉”把手里的棒球杆轻轻往下一杵,荣少顿时感到似乎嘴里的门牙一个不剩都被敲掉,血流满面。 棒球杆再次挥起,又落下,没有迟疑,没有解释。 片刻后,“醉汉”丢下手脚微微神经性痉挛的荣少,隐身东京的暗巷。 十多分钟后,两名保镖悠悠醒转,摸着酸软的肩颈,恍然四顾,慢慢才想起来似乎出了大事。 他们在不远处的巷子发现了已经被活活打死的荣少,尸体惨不忍睹。 正是阳光喧嚣时,一个身材颀长的女人来到被高楼大厦包围的一处陈旧小区。她长长的头发披下来,又戴了墨镜,整张白皙的脸被遮的只剩下轮廓叫好的下巴和一张涂了口红的嘴巴。 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们默然又有几分警惕地盯着她,她则抬头看这几栋破旧砖木混合结构的建筑,很难想象这些已经有将近六十年的历史。 去年市政府的面子工程惠及此处,将外墙刷成砖红色,看起来倒是焕然一新,终于不像整个城市地表上一块破布补丁了——现在它像块新补丁。 只有推开新安装的单元门走进黝黑的楼道里,才可以看到砖红色的壳子下是一个多么苍老破败的里子——扑面是一年四季的阴冷凉气,夹杂着陈年腐朽的气味;这里的房客约定成俗地把垃圾装袋丢在楼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3 部分阅读 钠叮徽饫锏姆靠驮级ǔ伤椎匕牙按诼ヌ莨战谴Γ抢锬遄啪甑奈圩眨蝗题Ф茫凰嗟牡孛嬉丫床怀霰旧涌油萃荩刂识喜阋谎冻霾煌甏薏沟暮奂#宦ヌ莸挪腥辈蝗绕湫紫眨冉挪焕鞯睦夏耆俗钆乱唤挪瓤眨逝佬枰裢庑⌒囊硪恚豢墒欠鍪钟旨负醪荒芙枇Γ灰吹侥巧厦婧窈竦囊徊慊页揪椭烙Ω糜邢嗟背さ乃暝吕锩挥腥丝习咽址旁谏厦娓慰盏睦父顺闪私谥锏募以埃缃癫衅频闹胪易呕遥瓷先ゾ椭参镆谎岢纱孀判┪⒌钠鞅涠“凇?br /> 墙壁的情况更糟糕,好像一场盛大的肮脏颜色的展览,到处掉皮露出里面水泥的渣滓,深一点的直接看到老砖坯,仿佛一不小心露出丑恶的灵魂给人看;此外到处写着各种办证、开锁、通下水的电话。 高处沿着楼梯的走向是一些纠缠不清的管线,杂乱得让人忍不住像掏出一把剪刀把他们都剪断了事,角落里的灰网沉重黑暗得像是从未被修缮过的破庙里原封不动搬过来的,附着人间烟火和无穷尽的俗世烦恼。 整个墙面简直像是从几百年泥泞的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苍白、肮脏、死气沉沉、行动间从身体上掉下渣来。 梅宝小心地向上走,心想雅山原来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应该找处更好的房子——当然是在有钱的情况下。 她在三楼二门停下,敲了敲门。 半晌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两三次,门里面才悉悉索索地有了动静,一个齐眼高的小铁窗打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铁栏杆里面看着她,说:“你有事情吗?” 梅宝在雅山的葬礼上见过这孩子一面,听说她有个儿子,想必就是这个孩子……这就是雅山的孩子,大概是故人之子的缘故,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梅宝摘下眼镜,露出整张面孔来,“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小男孩快速地打断她:“妈妈不在家!” 梅宝说:“……我知道,知道你妈妈的事情,我来看看你。” 小男孩说:“谢谢你,我很好。” 梅宝说:“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小男孩说:“不可以。妈妈不在家,我要看好家。如果你是坏人怎么办?我是小孩子,不能让陌生人进来。” 梅宝语塞,问:“那你怎样才能让我进去?” 小男孩说:“你去找社区的王阿姨吧,她现在帮我看家,她说你是好人我才能给你开门。” 梅宝道了谢,转身下楼,小男孩在小铁窗的里面巴望着她,见她回头又啪地关上铁窗。 梅宝依言去社区找孩子临时的监护人,一位长着一张□脸的中年妇女出面应对他,看来就是那个什么王阿姨。 “你是何雅山的朋友?什么朋友?” 梅宝说:“很多年前曾经每天在一起的好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失去联系。我是在报纸上看到她的事情,想来看看她的孩子。” 王阿姨还是很警惕,皱眉说:“孩子现在暂时归社区管,我们就要负起监护的责任,不能随便什么人说是何雅山的朋友就让她接近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毕竟现在社会上坏人还是挺多的。” 梅宝说:“您说的有道理。”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放在王阿姨的桌子上,说:“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不过那么小的孩子给他钱他也不会花,就请你多照顾些。” 王阿姨略看了一眼钱,又才抬头看了眼梅宝,表情立刻温婉了许多,点了下头,说:“搁这吧,我替孩子谢谢你。” 梅宝不知道这钱有多少会被用在孩子身上,但是到这种也算小衙门的地方空嘴白牙是办不了任何事情的。 她趁气氛和缓提出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到他们家亲自去看看孩子。” 王阿姨说:“孩子挺好的,我们每天派人去送吃的。” 梅宝说:“不是不放心他的生活,是想安慰下孩子。” 王阿姨说:“哎呀,现在像你这种朋友也不多见了——身份证带了吗?我做个登记。” 梅宝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儿带身份证来,这是她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假证,还真帮她解决了不少问题。 王阿姨记下来号码,就带她去何雅山家。 一边上楼王阿姨一边抱怨说:“这楼也太旧点,总说要动迁,雷声大雨点小。环境这么差,居民流动性强,我们管理起来难度也大。” 到了地方她梆梆梆很大力地敲门,喊着:“小辰开门!” 那孩子的脸闪很快在小铁窗后闪现了下,然后就是喀拉喀拉门锁打开的声音。 孩子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门后,身边是一只板凳,想来他身高原本够不到小铁窗,每次都爬上板凳和外面的人对话。 王阿姨说:“这个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来看看你。”她一边用脚把那板凳拨到旁边,然后长驱直入地进了屋子,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地打开电视换了自己比较中意的台。 梅宝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那种源自直觉的不安又缠了上来,就好像上次他从报纸上看到何雅山受伤的新闻一样,一定有什么危机正在靠近——这次也许跟这孩子有关。 梅宝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可是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转头就走。 那孩子仰头近似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看。 梅宝想了一个打招呼的开始,她挤出一个笑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我叫夜辰。” 梅宝愣住了,强烈的不安一下子化成现实撞上来,他明白了问题所在——这孩子说自己叫“夜辰”!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进一步确认,“夜辰是你的名字?那么你姓什么?” 小孩说:“我姓夜。” “树叶的叶?” 小孩说:“夜晚的夜。” 梅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和夜辰对峙起来。 王阿姨在屋子里招呼说:“夜辰,倒杯水来。” 小孩子就蹬蹬跑去厨房,梅宝站在门口探头可以看到他站在小板凳上,探身去水龙头接水。 梅宝走过去要帮忙,小孩子已经接完了。 王阿姨在客厅里听到水龙头声音,高声说:“你们家没有白开水吗?那就算了吧。” 小孩子捧着泼泼洒洒的水,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露出点可怜相来,好像在为家里没有任何东西招待客人而感到羞愧。 梅宝打量厨房,发现锅碗瓢盆都搬了家,处处都落着灰尘,垃圾桶里是一些外卖盒子,散发着垃圾的味道。 可以想象这孩子在母亲不在的日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许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可是并不得法。 王阿姨在屋子里坐着无聊就走过来看,“啊”地叫了一声,指责说:“小辰你是不是又动灶台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动的吗!你一个小孩玩火多危险!” 小辰说:“我、我想煮方便面吃……” 王阿姨说:“你这孩子,说的好像吃不饱饭一样,不是每天都送饭给你吗?方便面那种东西不健康,里面都是防腐剂,吃多了要肠穿肚烂的。” 小辰就难过的低下头。 王阿姨看着脏乱的厨房啧啧摇头,“要说没有妈的孩子真不能一个人生活——”她又转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梅宝,“不是我们社区工作不细致,也商量好了轮班带这孩子,一家一晚上住着,是这孩子恋家不愿意走。不过这种情况也是暂时的,过一阵子社保福利部门就来接人了。” 小辰突然就哒哒地扭头跑开,跑进卧室去了。 王阿姨撇撇嘴,有点无奈地说:“这是不想走——可是哪成呢?家里没个大人,六岁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我们社区每天工作也是一大堆,能力有限,再说这也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之内,有社保局出面呢……” 梅宝截住她的话头说:“你费心了。” 她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这房子。 格局是最老派的样式,进门是一个走廊,连着南北厢,正对着是厨房,旁边是卫生间。因为举架高阔,不到四十平的面积显得倒还不是那么逼仄。 小辰跑进的卧室在左手边,右手边是客厅,王阿姨邀她去里面坐。 客厅里家俬陈设朴素,橱柜旁是一个带书桌的小书架,看起来这里也兼做书房;书架上都是少儿读物——梅宝记得雅山不爱读书看报,她的孩子却不一样;桌上摆着三个实木相框,镶着的是几张六寸照片——第一张是孩子抱着玩具枪的艺术照;第二张是母子搂抱着的合影,看起来感情非常好。 而当梅宝的目光落在第三张照片上,瞳孔蓦地一缩——那上面赫然正是一对正在交谈的年轻男女的合影,女的穿着白色连衣裙,腰肢窈窕,青春靓丽,正是八年前的何雅山;而男的穿的是野战部队的戎装,侧着的半张脸上本就涂着迷彩,又几乎都遮在帽檐的阴影下,五官辨识度很低。 梅宝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张照片,她对照相这种事情一向不热衷。小时候是因为条件有限,孤儿院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有人安排照相,比如某某领导视察、比如过年过节领导视察、比如捐赠仪式领导视察,照相的时候领导在正中间慈眉善目地坐着,他和其他的孩子挤在后面,有时候只能露出半张脸,就算这样照片最后也不会落在他们手里,听说会用在报纸上;后来入伍的时候他倒是照过一次相,以后的各种证件都靠这张照片了,以至于后来他长大了都不怎么像了还是这张;后来因为任务的关系他们有纪律,不能随便被拍照,他就更没有刻意想要留下自己的样子——何况她从来不喜欢那样子的自己;再后来她离开部队就更加避免留下太过痕迹。 梅宝手边甚至没有一张自己的照片。 她伸手拿起第三个相框,凝眉看去——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也许是偷拍?那么也够不小心的了。 小辰突然又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哒哒地跑过来,盯着她手里的相框看,不知道是担心她不小心打碎还是偷走,他就像个看家护院的小狗一样警惕。 在他的监视下梅宝把相框小心地放回去。 小辰突然小声说了句:“那是我爸爸和妈妈。” 梅宝身体僵硬了下。 王阿姨不耐烦地说:“这屋子里太热太闷了,西向房下午就是这样,连个空调也没有怎么活——你还要再待一会吗?” 梅宝说:“我……也有点事情,不多麻烦了。” 王阿姨感到可以从这无聊的监护任务中解脱出来,心情愉悦地向小辰道别,又叮嘱他不可以自己开关煤气,一边快言快语地说着一边麻利走出屋子。 小辰突然说:“王阿姨,我听话不自己做饭吃……我都乖乖的,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去福利院?” 王阿姨说:“你这孩子!这是法律上的事,你不懂。再说福利院可好了,里面有吃有穿有和你一样的小朋友陪你玩,一点都不寂寞。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小辰就难过地低下头。 王阿姨也不是觉得他不可怜,可是再可怜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一心软领养回去,她现在连养只小猫小狗的条件都没有,何况是一个会逐渐长大花费甚巨的孩子。 她摸摸小辰的头,走了。 梅宝跟在王阿姨身后匆匆走出去,几步下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向上看,那孩子扒在门口看她们的背影,像关在笼子里等待被吃掉的小狗的眼神。 梅宝掉头一气走下去。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梅宝过的有点心不在焉,晚上瑜伽课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想何雅山和那孩子的事。 和雅山在一起一年多,最后分手的时候梅宝没听她说过怀孕的事情……或者没有确切地说,可是从这孩子的年龄上看确实很可疑……雅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她一边轻车熟路地做着瑜伽的教学姿势,抬起腿双手合什做了个标准的树式,脚下稳稳当当,真的像扎根土壤的树一样,身体凝固,思维却飞快地向回转,一直回到七年前—— “我们分手吧。” 何雅山哭了吗?——也许哭了,也许没有。她脸上的悲伤、坚强和自尊作用下的隐忍倒是真切。 “你有了别的女人?” “……我不想骗你,我确实有个更加在意的人——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是谁?” “这不重要,不是我非和你分手不可的理由。” “那你给我那个必须分手的理由!” “很难和你解释清楚……如果非要说的话……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可是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不是真正的我。” 何雅山点起一支烟,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设法挤出一个笑,“你是说离开我是为了寻找真正的自己过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也许。” “……我不行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我不会妨碍你,我对你……” “对不起。”何雅山软弱了声音,如泣如诉,“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你要相信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点!别和我拐弯抹角地说话!”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一个不存在的孩子更不行。” 何雅山深深地吸了口烟,“如果我恨你呢?” “我会遗憾。” “你会遗憾?真是笑话!”何雅山绝望了,眼神里爆发出悲愤和怨毒,“你这种没有血没有肉像空壳一样的人,你所有的感情不过都是在表演而已!指望你会像个正常人一样爱人真是瞎了眼!我看透了你!”她伸手捉过对方的手,将剩下的半截烟按在那手心里,“分手就分手!分手了就不要来找我!一辈子也不许来找我!你死了不要来找我!我死了也不要来找我!不要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我要让你后悔!!”大吼一番之后,她就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 时间刚刚好做完一个体式,梅宝放下手臂,不经意看了自己手心一眼,那里肌肤光滑如新,除了一点纵横交错的掌纹什么都没有。她就是这种不落疤痕的体质,不管多么严重的刀伤枪伤情伤,几个寒暑过去就什么都不见了。 5、第3章(2) 打开更衣室属于她的柜子,柜门上有一方小镜子,梅宝立刻就和镜子里自己的脸面对面了。 她看上去已经和从前那个兵营里出身的特工已经不一样了,加上雌性激素的作用让她的线条越发柔和流畅,女人味十足。 医生虽然嘴碎一点,人也未必完全可靠,可是他是真正的艺术家。像米开朗基罗把大卫从一块扁平的石头里雕刻解放出来一样,医生把她从男人的身体里解放出来——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不完美的半成品,还有待最后一点“收尾工程”,但穿着衣服无碍观瞻。 梅宝一直觉得这个才是自己本来应该的样子。从她决定做变性手术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动摇过,就算亡命天涯也不曾后悔……直到多年后见到何雅山留下的这个孤儿。 那孩子容貌浮现在她的眼前……梅宝无法忽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面对的是小时候的自己的感觉。 雅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话,为什么在分手的情况下生下他?难道是为了所说的“要让你后悔”这个诅咒?或者是为了真爱?——头脑中第一次明确地跳出“我有亲生儿子”这个念头让梅宝不寒而栗,几乎失去进一步思考的能力。 她是“女人”,却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个已经六岁多的孩子——这让她心里不知该作何想法。 她一方面乱了手脚,另一方面却冷冷地面对这场灾难般的局面,一一检省自己的情绪——吃惊?厌恶?恐惧?自责?后悔?……后悔吗?后悔和何雅山分手?后悔亲手放弃了接受自己是男人的现实过普通踏实人生的机会? 不,不是后悔——应该不是。 梅宝不能确定,对答案也没有执着心。 何雅山有一点说的对——梅宝的感情表现近似于表演,就连她对生活的激烈追求和隐忍的热爱也无法脱离虚伪的嫌疑。 她始终觉得自己和世界中间有一层薄膜,互相无法渗透。 而那个孩子……不过是“她”向外部世界不小心渗透的一颗精子而已。 镜子里的女人线条看上去似乎冷硬极了,有点像一个神情紧张的男人了,她啪地关上柜门。 今晚梅宝不用去官邸上班,医生约了她去“取药”。 夜里去诊所的路上像往常一样偶尔可见流莺和嫖客。医生的诊所这次没有挂歇业的牌子,门也没有关,推开进去,可以看见屏风遮住病床的位置,听见一个女人嗲嗲的呻吟声,“嗯~嗯~就是那里~大夫你轻点~讨厌~” 医生略带点假正经的声音传出来,“讨厌么?……我看明明挺舒服的……那谁,来了?你外面稍微坐回,我把手里的活弄完再招呼你。” 梅宝倚门抱肩说:“你慢慢弄,男人太快,不是好事。” 她自己走进去坐在沙发上,给点了支烟,凝神继续思考关于那个叫夜辰的孩子的事。 医生事毕,拉开屏风,一位半老徐娘扶着腰从床上下来,姿态丰腴、妆容妖娆接近于吓人,媚眼含春地斜睨着梅宝,示威似的跟医生继续说笑,医生很耐心地应对。 梅宝抽空想,“能够横下心来和这样的女人**的医生还是挺善良的,无差别尊重一切女性才是真正的男人作为吧……或者他只是不挑嘴?” 好容易送走女人,医生擦擦额角的汗,不知道是刚刚的劳作太过透支体力还是什么,他长松了口气,顺嘴跟梅宝解释,“她是附近店里的妈妈桑,偶尔也亲自下海,昨天工作的时候抻着腰,来这里按摩……”他见梅宝兴趣缺缺的样子,便住了嘴,也觉得这个解释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他拿出准备好的药给梅宝,“最近身体怎么样?药的副作用不明显吧?” “还好。” “……” “……” 医生看了梅宝一会,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又像是男人看女人。 “其实你原本的样子挺好看的……不过现在更加有魅力……也许这只能说明我是直的。”他乱七八糟地说。 梅宝的目光在烟雾中氤氲起来,她有点感慨地想,“这个算是变性后的不便之一——不得不忍受某些男人有侵略性的目光和语言。不过如果把这个当做变相的恭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有一点她和天生的女人不一样——她不怕他们真正的侵略行为。 “你有孩子吗?”梅宝突然说。 医生顿了下,“没有。”他随即坦然,挤挤眼,“我还没有和任何人结过婚。” 梅宝说:“亲戚家的小孩?” 医生想了下,“我有个侄子,我哥家的孩子。他小时候每次看到我就哭。” “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我哭?这个我也不知道。”医生为难地挠挠鬓角,“也许因为我的脸只适合讨女人喜欢?哈哈!——你怎么了?怀上了吗?” 梅宝瞪了他一眼,默默抽烟。 医生讪笑,“开玩笑的。” “……” “还是说说这次任务的事吧——喏,这次难度比较大。” 他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 梅宝抽出来,一沓A4纸上曲别针夹着一张近身照,上面一个高颧骨阔嘴巴的干瘦汉子,面相不善。 医生依旧画外音一样唠叨着—— “目标人物是他们城市西南郊区沿海岛上的村长余某,原本是当地一霸,几年前通过威胁村民、强拉选票等方式黑道漂白摇身一变当选村长。当选后他在当地的气焰更加嚣张,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强行征用村民土地,卖完耕地卖岛屿,把土地和岛屿卖给污染严重的企业建工业园区,而剩下的无污染海域则被他本人及其同伙霸占,变成个人承包的养殖场。村民既靠不上山也靠不上海,失去了经济来源沦为赤贫,只能靠青壮年进城打工维持生活。孤寡老人则只能沦为乞丐,老无所依。” 梅宝皱眉,“这种人上面就没人管吗?” 医生耸肩,“这种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瞒上欺下。他们村子所在的乡镇领导未必不知道他的种种恶行,可是一则卖地卖岛是某些地方财政收入的支柱,经手之人都逃不了染指、中饱私囊的嫌疑,对于能给自己带来实惠的下属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二则、乡长镇长为了政绩粉饰太平,在向上级政府部门汇报的时候也充当了地方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第三、即便有人越级上访告状,依现在层层防守的截访制度,村民代表甚至没办法走出当地一步。事实上,这个村长指使人打死上访者不止一人,村民多年来在他的淫威之下已经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梅宝心里厌烦,“就是说这种人只能由我们来收拾,这是‘侠’自己承担的公益型案子?” 医生笑说:“那倒不是。侠里的前辈们每年都会做这类型的公益案,不过一般我给你的都是有报酬的,毕竟要考虑你的经济条件。” “我应该说谢谢吗?” “不客气。这个案子的委托人说起来也有点意思——是另一个村的村长。” “……难道我们卷入了村长之间的战争?” “噗!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依照我国的行政级别,村长和国家主席之间就隔着乡长、镇长、省长三个人。” “说说委托人村长和目标村长之间的恩怨。” 医生笑了笑,“你从前做任务的时候也会关心案子背后的来龙去脉吗?” 梅宝听出这话里很明显刺探的意味,她淡淡地说“……我是为了满足你的话痨才问的,其实没有好奇心。” 医生耸肩,“好吧,就当是我想说好了——据我所知,除了我们之外的绝大多数的同类型组织培养干部的时候都是秉承着‘任务就是任务’这种理念。我是说你虽然加入侠不久,可是好像很快就能适应我们的风格了。” “……对于你的废话我还是没办法适应。” 医生笑眯眯地说:“会适应的——好吧,言归正传。隔壁村的村长身价多少也有些不干净,不过相比之下他简直就是个廉政清明的好干部了——让自己先富起来,然后努力带动村民共同致富。虽然免不了任人唯亲收受贿赂这种事情,不过基本上可以看做体制性**,无伤大雅。隔壁村村长和余某的最大差别就是,前者属于掠夺性**,而后者属于发展型**,给当地经济和生活带来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梅宝不耐烦地说:“谈正题!” 医生说:“呃……好吧。委托人他们村和余某的大湾村素来不合,从前是因为余某把化工园引进海岛造成大面积海域的长期污染,影响到了隔壁村的养殖场。因余某势力大,周边村岛一直忍气吞声,矛盾并没有激化。不过最近两年他们之间的积怨加深。事件起因是余某开发了一个新的赚钱买卖——绑架渔民,勒索赎金。开始的时候周边渔村的渔民出海经常遇上一些身穿制服的执法者,以各种借口罚款,甚至把船员驱赶到救生艇上强行抢走渔船。后来发展到扣留船员,向家属及所在村子索要赎金才放人的程度。渐渐有人发现这些事情是余某在背后策划指使。委托人所在的村子有人被绑架,村长抱着‘总不至于真的杀人‘的心理拒付罚金,结果人质真的被撕票,尸体几天后在附近的海岸上被发现,已经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这件事给委托人打击很大,觉得欠了自己村民的人命,才决定要向我们寻求支持。” “支持?你说的很好听……这次的活不需要那么脏吧?” “不用。一枪毙命就可以……不过难度还是有的。这个余某自知作恶多端,平时就窝在自己建在岛上的老巢里不出来。行踪诡异,对他手下的人都保密。你需要设法上岛,然后找到目标,之后再全身而退。” 梅宝的第一支烟已经熄灭,烟灰缸里袅袅的升着轻烟,“我就知道简单的任务你是不会轮到我头上的——佣金有多少?” 医生笑言,“这次真的不少,运气好的话够你下次的手术费了。”他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五十万——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做成这个任务。” 梅宝抽出照片,塞进包里,这次没有没第一时间起身告辞,而是向医生申请活动经费。 医生答应的也干脆,但是说让她先用自己的钱垫上,记得要发票,回来他给报销。 梅宝说:“我没钱。” 医生笑说:“别这么说嘛,上次我不是还借给你一小笔?只要你圆满完成任务,回来立刻给你补上。这可是五十万的大买卖,白不了你的。” 梅宝心想侠看来也是个穷鬼组织啊,她从前给公家干的时候上面人从来没在钱的方面和一线人员计较过,民营的物资和资金方面就是不行。 她尽力争取说:“你上次只借给我五千而已,这次的活用钱的地方多。” 医生说:“你这样我这边也难办啊,毕竟我也要向财务申请,要走一些程序,就不能稍微省着点花凑合下吗?——这样吧,这次的武器和车我都无条件支援你。” 梅宝白了他一眼说:“给我搞一支巴特雷。” 医生说:“你要用狙击枪干掉村长?” 梅宝说:“或者你有更好的方案?” 医生就泄气了,愁眉苦脸地答应了。 看来这个穷鬼组织再也无法榨取出一点油水了,梅宝有几分不满,但是也只能妥协告辞。 医生在她身后啰嗦着,“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是还是提醒你一下,侠有一条纪律和其他组织是没有差别的——被捉住就不要期望一定会有救援,背叛则一定被组织抹杀。” 梅宝说:“你大可放心,如果我被捉住能够出卖的资源也有限,毕竟侠里面我就只认识你而已。” 医生说:“你这样说是要和我共同赴死的意思吗?嘿嘿!我很感激你的邀请,不过还是希望你还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不要失手……” 梅宝已经咣地关上门蹬蹬下楼走了。 医生轻声嘀咕,“我可不想亲手打烂这张漂亮的脸蛋。” 离午夜还早,最近已经习惯了夜场工作的梅宝还不想回家,脚步踟蹰。她虽然心绪烦乱,但是那男人跟上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她盘算着跟踪者的身份,在这夜晚行人寂寥的街上,跟踪单身女性的可疑男子很可能目的只是劫财劫色而已——这是梅宝所希望的答案。 可是很快她就感觉到盯上自己的不止这一波,在不远处一辆蛰伏在暗中的车子也虎视眈眈,情况大大不妙起来! 梅宝的心沉下去,难道是“他们”在多年后终于追踪到了自己?又或者现在仍在试探阶段所以没有贸然动手,只是找了一个人试探?——毕竟自己的容貌变了很多,即便是那个人也应该无法一眼认出。 梅宝飞快地对情况作出判断之后和预测之后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她略略回头,装作“无意”间发现身后的跟踪者,随即加快了步伐,十足一个落单走夜路的女性反应。 跟踪者见她察觉,四顾无人,很快跟上,大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梅宝的步伐越发紧凑,最后小跑起来,惹得跟踪者大步追上,一把掐住她的手臂,扯住拖到一边。 跟踪者的手法放梅宝的心放下一半——很显然这不是“他们”的人,没有受过任何专业的擒拿训练,如果真的是奉命来追杀她,应该知道和自己这样近身的接触是何等危险,如果梅宝出手的话这个人已经死了十次。 可是她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如果这个人只是普通的劫匪欺凌单身女性,那么后面车里的那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梅宝本着做足全本的态度尽力扮演一个弱女子的戏份,挣扎了几下,“惊惶”地看着拉着她的手纠缠的人。 “你要干什么?!”她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音不够,如果仔细听应该能够窥破这其中的表演成分,如果是她当年的教官一定会给她不及格的分数。 那男人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猥琐险恶,一张嘴露出黑黄的牙,“嘿嘿,小姐你身材真好……多少钱一个晚上?” 该死的□狂!梅宝很有冲动现在就物理阉割了他,她有把握可以一瞬间让他蛋破鸡亡。 她忍耐着微微的恶心感,意思着努力挣扎,“对不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放开我!” 男人非但不放手,反而进一步凑了上来,急色地说:“别装了!你不是卖的会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乱逛?你难道嫌我没钱吗?——来!让哥亲个嘴先——” 梅宝嘴里说着:“你滚开!放开我!”看似手忙脚乱地抵抗,浑身上下破绽百出差点“失防”,然而实际上却滴水不露,那色鬼的咸湿手爪一点便宜也不曾讨到。 她现在对这个不开眼的下贱货色一点都不感兴趣,心思都在那不动声色的车上,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快那边果真有了反应,车上下来两个男人,朝这边跑过来。 梅宝紧张起来,仍旧要装出像狼爪下的羔羊一样软弱的角色。 “住手!放开那姑娘!”领头的男人厉声喊,梅宝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从头脑中脸谱库里把人识别出来,同时心里吁了口气——这人也算旧识,是在何雅山的病房外和葬礼上见过两面的刑警,不可能是“他们”的人。 色鬼愣了下,随即叫嚣:“滚开!老子的家务事,外人不要管!” 梅宝高喊:“救命!这个人要非礼我!” 色鬼抬手作势要扇她巴掌,梅宝压下本能反击的念头,缩起头打算挨上这一巴掌。 然而这刑警竟然英武非常,箭步上前一个Highkick,色鬼嗷地一声飞出画面。 梅宝“被”牵连,甩倒在地上。 色鬼见不是对手,爬起来就跑,小方追了上去。 景彰作为领导留下来做安慰受惊女性的工作。 他走到梅宝身边,殷切问她有没有受伤。 梅宝装作惊恐万状地摇摇头,报以不信任的目光什么的。 景彰这时候亮出证件,潇洒地说:“小姐你不要怕,我是警察。”伸出援手拉她。 梅宝迟疑着把手递过去,她心里想,真是麻烦!警察这个时候非要跑出来充英雄,如果不是你们那个人早就昏死在路上不到天亮醒不了。 景彰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心里升起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进一步安慰说:“也怪我们,刚刚我在车里路过的时候就发现那个人鬼鬼祟祟,不过鉴于这一带……开始我们还不能确定你的身份,直到他开始拉拉扯扯对你动粗——欺负你的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你现在是安全的。” 梅宝抬头看着景彰,挤出一个笑容说:“谢谢你,警察同志。” 目光对视,景彰稍微愣了下:“……小姐,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说完他就后悔孟浪,听上去像是厚着脸皮搭讪的毛头小子一样。 梅宝露出茫然的表情,实际上暗自戒备——难道是识破了我那天乔装成护士的事?或者他在葬礼上实际上也注意到了我?……虽然只不过是个刑警,但是说不定第六感很灵敏…… 然而她的疑心还未来不及凝成,小方跑回来,喊着:“景副队!人跑了!这老小子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转个弯就不见了!” 景彰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在意,随口说:“跑了算他运气好——小姐,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太危险。” 梅宝思忖着,如果是普通的女性这个时候大概会在惊魂未定之下接受警察的一派好意——虽然这对她来说正是想摆脱的麻烦。 景彰和小方他们不过是办案归来路过此地,偶然见义勇为,发挥下警察本色。最后好人做到底亲自开车把人送到目的地。 梅宝当然不会给对方指到自己家的路,说的是何雅山家的小区。 景彰看了她一眼,笑说:“真巧。我刚办的一个案子,受害人的家也在那里。” 说完他又开始自责,对这刚刚遭遇一场惊吓的若女子说什么受害人不是雪上加霜嘛。 梅宝为日后留余地,轻声说:“我去朋友家。” 到了那地方,景彰甚至想亲自送梅宝上楼,但被婉拒。 景彰最后从口袋里掏出笔纸来写了个号码给梅宝,“这个上面有我的电话,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他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像个假公济私的半吊子警察,可是仍旧不免觉得自己还是个腆着脸搭讪的,仗着光线暗,硬挺着。 梅宝开始觉得头疼了,麻烦透顶,居然遇到这么个犯傻的警察,被缠上可是后患无穷。 她立刻礼貌地道谢、道别,一气呵成地离开。 景彰在车里看着她的身影直到隐没在暗处,目光还久久不肯收回。 被他长久遗忘的小方从后座上凑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彰哥,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要么是因为有隐疾、要么是因为你性向成谜,没想到你还是个直的。” 景彰说:“我是笔直的!” 小方捏着下巴咂嘴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确实挺有女人味的,不过我不和你抢,我喜欢娇小爱撒娇的那种。嘿嘿!” 景彰说:“你懂什么!——这种才是女人中的女人。”他不小心说出心里旖旎的感慨。 “既然你都一见钟情了,就这么让人走了?” “……我不是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了嘛。” “不是,哥你哪来的自信啊?要是人家不给你打呢?” “……剩下的就只能拼缘分了。”他发动车子,其实心里也开始后悔了。 梅宝隐身在何雅山家的楼下那莫名其妙犯傻的警察看不到的地方, 引擎的声音由近及远,那警察应该是走了,可是她无意离开,无聊间从包里抽出根烟点上。 暗红色的光不足以照亮人的脸膛,梅宝抬头仰望属于何雅山家的窗口,那里的灯光一直执着地亮着。 一般的孩子到这个时间应该入睡了,独居的六岁孩子在干什么? 想了想,梅宝就了然了,她曾经作为孤儿长大,明白那份害怕黑暗又困倦的的心情。 那孩子此刻多半已经睡着,不过因为怕黑而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着罢了。 只是人造的光明真的足以驱散他心中的孤独和恐惧吗? 6、第3章(3) 梅宝从医生那里领了枪支和潜水设备,却没有要车。既然距离也不是很远来回开车也是麻烦,最重要的是来回的有钱和过路费要自己掏腰包垫付——她最后决定乘轻轨去海边,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她乘早班车,到终点站下车,用GPS定位确定自己的位置,步行三十分钟到达事先选定的下海地点凭海临风地眺望这片黑石海岸。她穿了件出任务时常穿的带帽兜运动衫、同款运动裤、马克鞋、戴着墨镜,看上去雌雄莫辩。 在一处隐蔽的巨大罅隙间,梅宝找到一艘漆色脱落斑驳的破烂船只,这就是她下海登岛的工具,说起来还是因为经费紧张所以特地向委托人申请的赞助。 之所以破到这种程度大概是因为委托人不想事情败露牵涉其中,所以从不知道哪个废铁厂东拼西凑地现弄出来的——这船烂的好像铁壳子都酥了,里面还有块竟然是用木板补上去的,令人很担心它能否安全把自己送到岛上而不在中途沉没。 不过事到如今梅宝也没有多少选择——她如果不能完成这单生意的话就收不到那五十万的花红,生活就继续困顿下去。 梅宝早有这样的觉悟……实在不行就只要游泳回来了。 她认命地试着发动引擎。还好,听引擎的声音性能还算不太差。 破铁壳子分开水面,载着黑衣的杀手向未知的海域挺进。 隔壁村副村长躲在遥远的礁石后拿高倍望远镜偷偷张望,问同样埋伏的村长,“怎么就一个人?能行吗?咱们可是出了五十万。” 村长心里也没底,但是他得表现镇定点,“这事你不懂。他们搞这个专业的都是单干,人多了反倒碍事。” 副村长说:“那五十万可是村里人集资的,不能白搭了。” 村长说:“瞎操心!咱都商量好的,那边灵棚搭出来咱亲眼看到姓余的在棺材里才给打款,要是不成咱就不给钱。” 村长和副村长算着经济账,梅宝状似无意地向他们隐身的方位看了一眼,一路乘风破浪地去了。 这小破壳子汽艇是不能靠近余某盘踞的黑蛟岛的,噪音太大,那岛上戒备森严,四周都有岗哨,这些人都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耳朵尖着呢。 梅宝把船停靠在离黑蛟岛三海里的一处露出海面的礁石小岛上,此处暗礁环绕,很少有大型船只路过,小艇隐蔽其间不易被发现。 她脱下黑色运动外罩,露?(: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4 部分阅读 梅宝把船停靠在离黑蛟岛三海里的一处露出海面的礁石小岛上,此处暗礁环绕,很少有大型船只路过,小艇隐蔽其间不易被发现。 她脱下黑色运动外罩,露出里面的潜水服,背上防水布裹好的武器和必要物资,带上呼吸面罩,一翻身沉入海中,凫水靠近黑蛟岛。 三海里听上去好像不算太远,可是按照1海里=1。852公里来换算,就是5公里半的距离,一路游泳来回着实不易。要是在当年也许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可是今日不同往时,她的体力不可避免地受到手术和药物的影响,已经从巅峰时期的状态下来,三海里是她谨慎考量之后的选择。 她需要一边游一边想着五十万才觉得不那么难熬。 跋山涉水地杀人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以前给公家干的时候他们组都是被派出去拔硬钉子。曾经也想过哪次失手马革裹屍的下场都落不下,顶多算是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一个“无名的英灵”吧,多少次死里逃生下来渐渐地都麻木了。 她一边潜泳一边想,至少现在她知道自己杀的人是什么路数,为什么该死,比起从前一句“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笼统的解释来讲实在是明白许多。 虽然民营组织又小气又危险,生后上经济上都没什么太大的保障,有时候还画大饼给人吃。但是她还是觉得现在的工作比从前要好上很多—— “我不是杀人机器。”她想。 一想到她几次更换交通工具,水路两行,费劲辛苦去啥的人是个人渣败类,她就觉得自己的血不是彻底的冷。 何况还有那五十万等着她……值了。 梅宝有点虚脱地爬上礁石林立的海岛岸边,暗想自己是不是还未绽放就老了,区区五公里而已就喘成这样,如果被“他们”追杀的话自己现在真就未必是对手了,亏从前她还是单位里的业务标兵来着。 待到体力稍有恢复之后,她继续向岛内潜行。 这个岛不大,可也不算小,中部是一座海拔百十多米的山,树木繁茂,靠山是几栋别墅,挂着“蛟岛村村委会”的牌子,可是看样子简直像八十年代港台片黑老大的巢穴一样,外面布置着悍匪一样的打手。村委会前面就是码头,岛上人从此处进出。 她设法摸上山,找了个既隐蔽视野又好的树杈做狙击点,设计好事成之后的撤退的路线,然后把一直背着的防水包解下来,利落地组装好枪支,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伟大的狙击手必备的终极装备——尿不湿。 说实话梅宝最不喜欢的狙击的杀人方式,这个方式最是考研人的耐力体力,她最长的时间曾经七十二小时不换班一直保持匍匐的姿势瞄准着几百米外一扇门,只等目标人物出现的瞬间打碎他的脑袋。 一个狙击手可以在执行任务的期间不吃不喝不睡,可是没办法不排泄,忍是能忍的,可是会影响手感和准头,所以标准的狙击手配备都必须包含一个成人尿不湿,解决这方面的后顾之忧。 梅宝觉得这件事情可不怎么优雅,可是没办法,她也想不到一个优雅的解决方案。 她费了番周折脱下一身潜水服,把尿不湿穿上去,又费了更大的劲把潜水服穿上,心想那个村长最好乖乖地不要让她等得时间足够长以至于不得不用上这玩意,否则的话,他会很惨——她既可以让一个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干脆往生,也有办法让这个人在受尽痛苦地挣扎着死去。 她放好枪,把长头发好好拢在后面,扶起枪托,脸贴上准镜,调整呼吸,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狙击状态。 在她的镜头里码头上偶有人进出,这些人都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她耐心地等待,犹如一只挑嘴的螳螂,只捕捉自己爱吃的那一只禅。 半天后当夜幕降临时,一艘船登靠码头,从船上下来几个干粗活的人,扛着一些生活物资往村委会走,余某的手下在旁边督导指挥他们把东西放在何处何处。 梅宝不安的预感突然不期而至,她直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仍旧不得而知。 这个时候余某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从旁边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并且迅速向村委会走去。 梅宝知道这是绝佳的狙击机会,她的准星实际上一直如影随形地瞄着余某的头颅,只消一勾手指,这个人从此就没有可能生还。 然而强烈的不安阻止梅宝这样做,她本能地觉得一枪下去一定会将自己暴露在巨大的危险之后,那可不是五十万能够赔得起的代价。 她眼睁睁地看着余某走进村委会,太阳坠入西边海平线,一片火烧云将海天照得红彤彤,梅宝开始在视野里大大搜索起那个干扰自己的不安因素来。 到底是什么给自己造成了如此大的压力?不可能是余某手下的这些海盗打手,他们虽然看似凶悍有组织有纪律,但是在梅宝看来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她之所以选择狙击并不是觉得单兵作战无法取胜,而是不想找麻烦把场面搞得太大,如果屠岛的话又是一笔脏活。那么她到底在怕什么? 不久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外来船工身上时,她的瞳孔瞬间紧缩,立刻知道了答案。 不再迟疑,梅宝便决定放弃这次任务,马上撤离这是非之地。同时祈祷“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她依照事先想好的路线一路回到来时的海岸,又一气原路游回三海里外的破船——回程她甚至游的更快,好像拼命从核爆现场逃离的速度。 爬上船之后她匆匆套上外衣,发动引擎,一鼓作气地跑了。 等到她上岸之后才想起给医生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医生那边声音还很欢快,“Hello,美女!这么快就完事了?你简直是大师级别的……” 梅宝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任务失败,你不要再和委托人有任何接触。”说吧关掉手机,匆匆逃离这个海。 梅宝回家的时候医生难得的上门来找她询问情况。 梅宝没有把他往里让的意思,俩人就在医生的车里交谈。 “我也是刚刚得到上面的消息——原来官方已经开始插手黑蛟岛的事。幸好你没有按原计划执行任务要了姓余的命,否则的话‘侠’很可能就暴露在那帮人的眼皮底下。”医生坦言自己的信息不足。 梅宝说:“余某这种货色上面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为什么这次会出手?” 医生说:“怪只怪姓余的狗胆包天,又愚蠢之极——嫌让渔民勒索不过瘾,让人伪装成邻国的执法队,在边界一带作案,捉住人就说他们越界捕捞,直接向政府勒索赎金。外交部照会了邻国大使馆,人家矢口否认这回事,一对质姓余的就直接冒出来了。” 梅宝对于不要脸不要命的傻B见的多了,可是这么傻的还是不多见,都不知道怎么评价好了。 医生笑了笑,说:“不过,我有件更好奇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没有通过省厅方面,而是直接上面派人,是两个系统的,所以我们省厅的消息网很晚才收到传口信出来。你怎么会在我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梅宝脸上的线条又冷硬起来,她从后视镜冷冷地看着医生,她现在还能会想起发现船工中一人憨厚的脸竟和从前她的某个后辈同事有七八分的相似时那种震惊的心情。 如果“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姓余的已经进入了上面的视野,他的死期到了。 梅宝的沉默以对让医生有点无奈,“好吧,每个人橱柜里都有一架骷髅,我也不问了。这次的任务就按你说的取消吧。不过相应的你要知道,那五十万也成了泡影了。” “……连来回的差旅补助也没有吗?”梅宝有点恼怒地说,“我连健身会馆和夜店的打工都推了,误工费又怎么算?” 医生挠挠鬓角,“你知道咱们这个活是没有底薪的,就只有佣金而已,这次真是颗粒无收啊……算了,看你也不容易,我出于个人感情资助你点也行……你看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钱,三百够吗?” 梅宝本来想很有骨气地走,可是一想到那样意气用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黑着脸接下来,打算就这么走掉。 可是医生突然嘿嘿笑着说:“还记得前几天的雨夜车祸案吗?” 梅宝一愣,随即敛去素有的表情。 医生笑说:“最新消息,撞死人后找替身坐牢、本人却跑去日本整容的那位荣少爷,被活活打死在东京街头。死的时候脸都让人打烂了。” 梅宝说:“谁做的?” 医生耸肩,“据说是偶然冲撞上的流氓,一口东京腔的醉汉。” 这么说凶手留下了证人……那个姓荣的如果不是横死异国也迟早会落到自己手上,可是杀他的难道真的是个无冤无仇的日本黑帮?口音完全可以模仿,根本不能作为可靠证据,只是做给外行看的。 梅宝心下一沉,平静地问医生:“你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个案子?” 医生笑呵呵地说:“没什么,觉得你似乎会关心。” 梅宝敛眉,语气轻柔下来,但是生意却冷得完全没了温度,“你虽然不是个靠谱的工作伙伴,却是个不错的医生,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宰了你,我会很遗憾。” 医生垮下脸,“就只是遗憾吗?——不会心碎?” 与此同时,一场注定不会被官方报道的激战在黑蛟岛展开,隶属于省级公安厅的执法部门突袭此处,致使更上一级别的战斗队伍的作战部署提前暴露,岛上绝大部分黑恶势力团伙成员落网,但是匪首余某却狡兔三窟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可是主犯没有归案这案子办的就是不干不净不好看。 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人正是之前被梅宝认出来的那个扮成送货船夫的特工,此刻他正在黑蛟岛清剿现场,对着一个视频传送器紧张又丧气地立正站定,等待上峰问责。 “小王,你也是老特工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让主犯逃了,抓住那几个小虾米又有什么用?!”音频里是这样批评他的。 小王站得笔直,自觉实话实说地汇报,“报告首长!其实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谁想到省厅那帮家伙会不打招呼搞突袭。我强烈建议对省厅相关负责人展开内部廉政调查,不排除警匪勾结的可能性。即便不是,也可能是听到风声想赶在我们动手之前行动,将功赎罪……”他解释了一堆客观的不利因素。 这时候黑暗的海域上由远及近驶来一艘快速汽艇,靠近后一个人影一跃而下。 小王对于这种绝密的时刻还会有人闯进来感到大吃一惊,但是当他看清这个人的容貌时更是吓得连无血色。 来者无视他,直接向音频的方向敬了了军礼,“报告。” 音频很高兴地说,“你终于到了——小王,这位我就不介绍了,从现在起,他就接替你承担指挥任务,你做他的副手。这一次听教官的话,不要搞砸了!” 小王知道自己已经搞砸了——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 他低下头,向来人敬了个军礼,“廖教官,欢迎你来指导工作。” 廖忠平万年冰山似的脸没有表情,“言不由衷的话就不要说了。” 音频语重心长地对廖忠平说:“要不是你上一个任务完成回国的时候路过日本竟然请假跑去办私事,说不定就会赶上这次行动,局面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么尴尬,你看如何收场吧?” 廖忠平沉稳地说:“请组织上放心,任务会完成。” 音频宽慰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你的私事办的怎么样了?用不用组织上给你解决什么困难?” 廖忠平说:“谢谢组织关心,一点小事,已经解决。” 小王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和身边这个男人共事给他压力很大。 7、第4章(1) 孤岛周围是夜色中暗潮汹涌的海面,仿佛酝酿着极大的不幸。 对主犯村长的搜索还在进行。 廖忠平全面接管了现场的指挥,他第一个指令并不是部署搜索力量,而是让各部门原地待命;第二个命令是把抓已经抓获的匪类集中进行现场审讯。 这些海上横行多时的海盗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虽然被缴械制服,仍旧目露凶光,意思好像是要杀要剐随便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小王见惯了这种不知深浅好歹的眼神,仍旧难免为他们感到遗憾。只能说这些人命不好,如果今晚是自己主持工作的话,他们多半还可以活着上岸,可是现在偏偏廖忠平来了。 廖忠平的凶狠当然没有摆在脸上,实际上他的脸和名字差不多,很端正又平凡,属于丢在人群里一眼认不出的那种,简直可以上特工教科书的大众脸。 这世界上偏偏绝大多数的人是以貌取人的,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说是有眼无珠。 比如说在廖忠平仿佛例行公事地问及这群匪类中谁可以做个代表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很硬气地挺身而出,说:“有啥事跟我说!” 廖忠平说:“我没有任何事情要跟你说。”然后抬手一枪把他的脑袋打了一个洞,脑浆溅到其他匪族身上。 除了小王等几个对廖忠平有所了解的人外,现场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了。 省厅的特警队长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可是没见过这样严重违规操作的事情,觉得自己作为参与任务的一个部门负责人有必要提出一些抗议。 “廖忠平同志!请你注意你的工作态度和方法!他们虽然是嫌犯,可是也有权利经过司法机关的审判得到公平合法的处置!你这是滥杀无辜!” 廖忠平用眼神示意了下小王,后者低声向他介绍了特警队长的身份。 廖忠平说:“这里并没有无辜的人。队长同志,我受上级委任全面指挥现场工作。如果你对我处理问题的方法和手段有所质疑的话,可以以后投诉,但是现在不要妨碍我执行任务。” 特警队长还要再争辩什么,然而他甫一张嘴,廖忠平就抬起握枪的手,吓得他差点拔枪自卫。所幸廖忠平只是把手放在队长的肩膀上,低声说:“在战场上非友既敌,你是敌是友?” 特警队长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威胁,是威胁,□裸的威胁。 他铁青着脸色说:“虽然你是上级单位的领导,但是我们也是有正式编制的!你总不能说毙就毙了我!” 廖忠平说:“你放心,我是有原则的人,对待自己人像春风一样。所以你最好确认是自己人。” 特警队长被他质疑的目光看着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强撑说:“我当然能分得清自己的立场,但是你真的不怕我在报告上写上一笔吗!” 廖忠平说:“你报告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方面我无意干涉。你现在可以选择全面撤离,退出任务,也可以留下来旁观,就只有一点——不要碍手碍脚。” 特警队长最后退缩,为了所谓的职业尊严他应该选择留下,然而经过考虑他觉得还是从这个丧心病狂的上级领导身边走开比较明智。 省厅的特警有序地撤退。 廖忠平转身继续自己未完的事业,对于已经被吓得噤若寒蝉的被俘人员说:“好了,现在我有话问你们——你们村长在哪?” …… 特警队长乘坐最后一艘冲锋舟殿后离开,夜色里回望孤岛,枪声和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他有几分惶恐地想——是否做这种工作到最后都会沦落成变态杀人狂魔? 半个多小时后,蛟岛村村长余某在海岸边一处极为隐蔽的罅隙中被捉获。 廖忠平在血流成河的工作现场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 小王绷着脸指挥手下收拾狼藉残局。 廖忠平结束了和上级的汇报工作,有闲心来照顾下这个多年未见的后辈的情绪了。 他摘下染血的手套丢尽黑色垃圾袋里,问小王,“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对越反击战的案例?” 小王略一思忖,立正说:“记得。一个狙击手第一次出任务立下30枪29死1重伤的战功,那个被他重伤的敌人就是第一个被他击中的人,以为第一次杀人所以有所犹豫,没有打要害,他的战友因此被杀,后来他就再无失手。” 廖忠平点点头,“你是个出色的学生,理论课总是能靠第一,不过看来实践上还不能做到得心应手。还是说你心里上仍有障碍要克服?” 小王大着胆子说:“报告教官……”他咬咬牙,豁了出去,“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特工,有些障碍是永远无法克服的,而教官你是超越了普通的存在,境界不是我能够企及的。” 廖忠平看定他五秒,冷声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滥杀无辜的变态?”说着,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上竟然挤出一点笑来,看得小王毛骨悚然。不过想起这个男人的履历上尚无诛杀同志的劣行,小王赌自己还不至于被当场毙掉。 廖忠平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堪称和蔼了,像一个爱护后辈的前辈那样感慨,“如果你像我一样在咱们做下去,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变成一个变态的。” 小王有几分不服,“报告教官,我认为人某种程度上是必须要屈从于外部力量,但是真正能让自己改变的只能是本身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我的座右铭是‘群聚守口,独居守心’。” 廖忠平说:“哦。那等过几年我们再看吧——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小王敬了个军礼说:“谢谢教官!” 廖忠平说:“有件事情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跟你打招呼。我申请常驻此地,分管地区事务,担任办事处主任。” 小王十分震惊,“您、您不是常年在国外执行任务?……就算回来也一定是到总局高就,怎么……” 廖忠平说:“因为一点私事——一个牺牲的老战友的孩子最近死了母亲,要被送到孤儿院了,我想收养那孩子。” 小王身体一僵,他隐约猜到那个老战友的身份,并且知道这个人是廖忠平心里的一根刺,不敢乱说乱想。 廖忠平倒没什么异样情绪的流露,稀松平常地说:“我刚到这里千头万绪事情很多,而且上面又派了一个大案下来。关于领养那孩子的事如果你方便就帮我问问跑跑。” 小王又一哆嗦,“报告教官,我很想帮忙,但是我……” 廖忠平截住他的话头,“忘了跟你说——我点了你的兵做我的副手。以后相处的机会有的是,不要一口一个教官地叫了,叫我‘廖主任’就好。” 小王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藏匿在繁华市面背后的这个破败的小区治安倒还不是很差,不过这要归功于此地居民太过穷酸,乃至入不了贼人的眼。去年这里的木板单元门才换成防盗门,然而因为租户嫌来回开关麻烦,索性故意弄坏门锁,于是仍旧不分四季黑白地这么四敞大开着。 这天临近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平时遛弯的人都消停地守在屋子里,雨幕中一个撑伞的女人走进黑黝黝的楼道。她稍稍抖落身上沾着的细碎水滴,上了三楼,却没有敲响任何一户人家的门扉,而是长久地停驻在楼梯间,偶尔点起一支烟抽起来。 梅宝对于徘徊在故人遗孤门前的理由不能十分清楚,笼统地说终归还是放不下吧,可是也不能说明她多么地放在心上。 这好像阿西莫夫写过的一个故事,在机器人三法则作用下的机器人想遵从人类的指令后退又想拯救人类的生命,共同作用的结果就是他只能围着受伤的人一圈圈地绕,不能离开,无法靠近。 梅宝大概正处在放下与放不下之间。 她对于那孩子是否和她有血缘关系并没有好奇……只有一点点介意。 即便如此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负担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至于无法收养的理由随便就可以举出很多,比如——她很穷、她的工作性质、她身体的秘密、无法向好奇心慎重的孩子解释的过去以及现在…… 而收养的理由就只有一条——这孩子有可能在孤儿院渡过十八岁前的每一天。 梅宝吸了口烟,眯眼缓缓吐气,连黑暗都在眼前扭曲飘荡起来,“孤儿院也没什么不好。”她想,“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孩子的妈妈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没什么不能去的理由……Likefather;likeson……院长也许会教给他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还有那些兄弟姐妹义工妈妈……” 梅宝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那扇门里面的孩子在做着怎样的事情并不重要了,她打算抽完这支烟就走,还要去医生那里“取药”。 就在她把烟蒂丢在地上碾碎后转身下楼的时候,那房子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冲出来,梅宝吓了一跳,连忙接住,那孩子大声说:“火!火!着火了!” 梅宝冲进屋子,直奔厨房,灶台上一只煎锅正燃着熊熊的火焰,火苗舔舐着上面的油烟机。 梅宝反应敏捷地先是关掉煤气灶,然后拿起一旁的锅盖,准确地盖到煎锅上,冲天的火焰顿时消弭,只剩余火在锅灶附近小范围地跳跃,渐渐终于彻底平息。 梅宝再次检查了下炉灶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了,才略松了口气,回头看那孩子正扒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梅宝打开煎锅的锅盖,看里面已经被烧焦的一团锅底,不知道是什么。 “你在做菜?” 小孩怯怯地点点头,虽然是在自己家里被外人问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刚刚差点闯下大祸,理亏得很,他低声说:“我、我饿了。” 梅宝又四处看了看厨房,一堆碗碟堆在水槽里,地上还有一些破碎的瓷器渣子,也许是这孩子想洗碗却不小心打碎的;小餐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掉的面条,看上去没吃几口。 梅宝说:“面条不好吃?” 孩子低头说:“我已经吃了一个星期面条了……我想吃点米饭。” 煎锅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也许就是碳化了的米粒。 梅宝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来教育饥饿的孩子比较合适,最后只好说:“挑食是不好的。” 梅宝也不是多会做饭的人,她平时多靠外卖活下来,这个时候没有技术可以炫耀,可是想到wωw奇Qìsuu書com网也许明天或者什么时候这孩子就要被送到孤儿院,她稍稍生出一些疑似怜悯的感情,出于自己意料地竟然问了这孩子他家粮食存放的地方,然后用电饭锅焖了些米饭。 梅宝把米和水放进锅里的时候,那孩子着迷地看着,靠得很近,还虚心地问:“阿姨,要放多少水呢?” 梅宝说:“一人份的米,水没过米高出一个指节就好。” 那孩子就好奇地用自己的小手去量,努力记着什么的。 饭下锅后,梅宝才想起来还要有配米饭的菜,她打开冰箱,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想也知道,孩子妈妈已经去世这么久,没有人补充食材,这孩子刚刚饿的差点把房子烧掉,怎么可能还剩下可以吃的食物。 不过幸运的是她在冰箱的角落里发现一袋味增,这让她不禁回想起多年前某一次曾经随口称赞过何雅山的味增汤,没想到她的遗产里赫然竟有这物。 又仔细翻了翻,在一堆白塑料袋后面还藏着一个已经发芽长了茂盛叶子的白萝卜头,糠的不像样子,可是这对于几乎什么都吃过的梅宝来说好过没有。 梅宝拿出大勺添上水,然后放入味增和盐,又把萝卜头稍微处理下切块放进锅里。 那孩子很乖巧地从自家的橱柜里端出一个大汤碗,放在灶旁,口水滴答地看着锅。 这顿饭很简单,就只有米饭和糠萝卜味增汤,可是那孩子吃的狼吞虎咽,几乎把脸埋在碗里。 梅宝看着他吃,摸根烟出来抽,这时候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阿姨,你做的饭有我妈妈的味道——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吗?” 梅宝一边抽烟一边笑笑,不置可否。 小孩子等不到她的答案又脸埋在碗里呼噜噜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他突然又抬起头说:“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梅宝的烟灰掉下来,她连忙掸开,有几分狼狈。 小孩子吃了三碗饭,小肚子鼓起来,梅宝替他把剩下的米饭放进冰箱,告诉他用电饭煲热饭,不要动火。 吃饱了的孩子对她的信任大大增加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也充满感激和依恋,梅宝对这眼神感觉不妙,觉得这孩子未免软弱,何以对人的温暖渴望到如此地步?她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对大人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每个人都是靠自己长大的,这也不是什么太艰难的事情,几乎就是随便长长也就长大了。 是时候离开了,梅宝并没有成为任何人依靠的打算。这次的经历算是意外地闯入。 那孩子送她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他小声地问了句:“阿姨,你去过孤儿院吗?” 单凭语气就知道这孩子对未来有多么害怕,软弱的像浮萍一样的生物。 梅宝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善意的耐心,淡淡地说:“孤儿院是个很好玩的地方,院长和妈妈们会用自己的方式爱你,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关照。如果你在那里生活下去,等到你足够大从那里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的了。” 孩子太小,还不能理解全部,他依稀觉得这个阿姨是在鼓励自己,于是仰起头,努力露出一个勇敢的笑脸什么的。 梅宝脸上闪过犹豫,她弯下腰,认真地说:“最爱你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就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抬起手在这孩子的脑袋上揉一揉以示亲昵。 医生觉得梅宝很显然心情不好,可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神秘美人如果哪次来的时候表情开朗一眼可以看到底才叫奇怪。 “上次蛟龙岛的案子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这次我特意给你留意了一个很赚的生意。”医生递给梅宝一沓材料和照片。 梅宝挑挑眉,意外于这次的目标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医生给她泡了杯茶,有点献殷勤地说:“有人从台湾给我带了点茶回来,这个口味很独特,有股天然的奶香味,你试试看合不合口。” 梅宝没有表情地喝了一口,仍旧没有表情地说:“我不会品茶。” 医生有点失望地说:“你这个人啊……除了致力于把自己的老二切掉之外总该有点别的平易近人点的爱好吧?” 梅宝的眉毛微微皱起来,“我不记得和你熟到可以听你当面说这种话的地步。”她心理开始掂量手术之后干掉这个大嘴巴医生的可能性。 医生笑嘻嘻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还是说说这次的案子吧……”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位少年得志中年得势者的夫人,这位夫人也系出名门,夫唱妇随地做出了一番事业,是位风评颇好的贵妇。 然而上位者居之不易,一路走过来多少要踏着一些牺牲者的尸骨,这位夫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之前曾经让不止一个挡住她及家人前程的人人间蒸发,然而因此也引起了坊间的一些风传,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干净些,这次她特意找上专业人士来办事。 被她视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叫戴维德*库珀,根据医生详尽的调查,曾经是和夫人走得很近的“入幕之宾”,兼做夫人及其家族在海外的投资顾问。 在库珀手中转出的资金何止千万,他应该是了解夫人家族财产资金走向的知情人。 然而为他引来杀身之祸的并非单纯的经济问题,关键人物是夫人的独子某公子。 某公子本性聪颖,从小的时候就备受关注,小学时便五道杠加身,早十年就有人预测此子定非池中物。 某大人对于这个样貌秉性都十分肖似他的儿子宠爱有加寄予厚望,不待公子初中毕业便送到英国受世界上最好的贵族教育。 然而事实证明,再好的孩子也不易过早离开父母独居,某公子在哈罗公学的时候倒还好,然而到剑桥之后考试就再也没及格过。 某大人震怒,委派专人拜访了剑桥校长,想走个后门让儿子的履历好看些,可惜英国人又倔又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偏不答应。 说客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请考虑一位爱子心切的父亲的心情,在我们国家一个成绩不好的儿子不足以光耀门楣,会使他的父亲蒙羞。” 校长以白种人欠揍的骄傲抬着鼻子回答他:“那你该叫那儿子好好学习。” 总之某公子的光环不再,一些关于他不学无术混迹派对靡费无度的消息最终传回国内他父母的耳朵里。 某大人和某夫人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就是这个叫库珀的外国人。 原来库珀正是这几年全权负责照顾某公子在国外求学事宜的人,是这个家族的英国大管家。 正是在他的看顾下,某公子从一个五道杠十大杰出少年堕落成一个吃喝嫖赌的浪荡公子,几乎成了圈子里一个现成的笑话。 某夫人自然不甘心为了情人而输掉亲生儿子,痛定思痛对库珀做了调查,发现他之所以诱拐他的儿子堕落理由很简单——为了钱。 她手里有无数的钱,随便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就够这个外国乞丐过得像个国王,可是人心都是贪欲。他嫌她给的不够,为了一己私利毁掉了她一生最优秀的也是唯一的作品——她的宝贝儿子。 杀意在心中涌起。这个骗了她的人掌握了她家族太多秘密又以最不可原谅的方式背叛了她的人该死!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出‘豪门恩怨’。我们这次就是做清道夫。” 梅宝说:“你会接这种案子让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只做自认为‘正义’的案子,对权贵不屑一顾。” 医生喝茶,笑说:“我是为了你嘛。你再这么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都替你急。” 梅宝说:“我该说谢谢吗?” 医生说:“不用客气。心里有着就行了。”挤挤眼睛,“何况,单就这个案子的性质来说,除去复杂的背景和身份,一个为了赚钱带坏人家孩子的人自然要受到可怜母亲的怨恨,也谈不上无辜。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我们也要考虑到自身生存的压力,毕竟杀手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也要吃饭睡觉赚钱做变性手术什么的。” 梅宝说:“……偶尔听你不吹嘘代表正义消灭谁的论调还有点不习惯。” 医生说:“嘿嘿,瞧你说的好像我有多上纲上线似的——看在钱的份上做一票无所谓善恶的案子也没什么。这笔钱应该能解决你生活上的困难了。” 话已至此梅宝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赚钱的买卖,她是真的需要钱。 趁休息的当小夏靠过来,和她闲聊,“你最近手头宽裕了吗?需不需要赚外快?” 梅宝说:“又是私人派对的打工的话就算了,我不习惯那种场合。” 小夏之前曾经给梅宝介绍过权贵少爷派对舞者的工作,尽管报酬丰厚还是被她拒绝了,并非有意和钱过不去,而是梅宝从前当官差的时候见识过这种性质的派对。有的设在貌不惊人的四合院里,考证历史也许几百年前还是某个闲散王爷官邸的一角,有的甚至搬到古长城城墙下,拉上一圈警戒线,生人勿近。这些权贵很会玩,乃至于为所欲为之后穷极无聊,花钱买来一些舞蹈学院的女孩子随便塞一把钞票让她们在音乐的陪衬下自由舞,少爷们则戴着魔镜穿着沙滩服躺在露天里晒太阳喝鸡尾酒。这种场合当然也少不了偶然兴起的发情和媾和,对他们来说没有买不来的春,差别就只是价钱而已。 因为知道,所以梅宝犯不上为了钱而冒这个风险,万一被随便哪个衙内纠缠上一手指头,查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跑路,之前的努力化为乌有,还要从头来过。 所以这次她感触趁小夏开口之前表明立场,省了一番唇舌。 小夏摇头,“这个年代我都没见过你这样古板的人了。舞蹈这一行是青春饭,不趁年轻的时候多赚一点,难道要等年纪大了跳不动的时候才想办法?你看琳达那贱人,骚的可以吧,到处约野炮,可是人家绝对有正事,最后还不是被她泡上香港一个地产商。现在人家可好了,昨天已经跟老伴辞职,准备金盆洗手回去做二奶了。” 梅宝安慰小夏的嫉妒,说:“二奶而已,又不是少奶奶。” 小夏说:“二奶也是奶啊!如果有幸生下一儿半女的,将来就可以上遗嘱分家产了——我说真的你的思想也太保守了,人家想和你交个朋友你都拒绝。女人可以心高,但不能气傲,你这样得罪人不说,自己还失去很多机会,多认识几个青年才俊或者达官贵人有什么不好?” 梅宝说:“……你是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小夏嘻嘻一笑说:“猜对了。刚刚有个朋友的朋友来跟我说想和你认识下,一起吃个饭。你在这场子里出了名的冷,人家不敢直接跟你搭讪,所以拜托我来做个引荐——这样够诚意吧?人家还说了,如果能蒙你垂青成了好朋友,到时候他请你去欧洲周游列国,血拼巴黎,想想吧,LV、CHANEL、GUCCI、PRADA、TIFFANY、AlexanderMcQueen……” 小夏一个劲地游说,说对方如何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梅宝微微走神,想起自己经济上的窘境来——她当然很缺钱。 她也知道夜店有很多潜规则和私下的交易,虽然明文规定不许嫖宿□,来这里的人也不会直接谈价码开房滚床单,但是抛开一些文明的巧饰之后实质却相差无几——这里工作的舞女们认为和看对眼的客人发生点什么关系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工作的一部分。 就好比说做教师的虽然只规定了上课时间,可是课下总不能不跟学生谈心沟通,不能不给个别学生补习功课——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梅宝不由审视自己当下的生活,她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实现一个人生的理想,这个理想的实现需要一定数量金钱的支持,所以她要努力工作赚钱,她给家庭主妇教授瑜伽、在夜店跳舞、为医生杀人,若加上一条卖身好像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或者甚至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失足和不失足之间还是存在一个硬杠的,梅宝掂量下自己身体和思想的境界,尚不至于如此,与其用这幅身体换取嫖资还不如杀杀人赚点花红来得容易来得心安理得。 “不好意思,钱的方面多赚多花,少赚少花,我喜欢生活简单点,”她补了补口红,解释说,“太复杂的事情我处理不好,暂时没有交朋友的打算。”微笑。 小夏脸上有点过不去,说:“你这个人啊……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会!” 她还要再说点什么,梅宝的目光却显然失去了继续听的兴趣。 梅宝在这一晚失去了做失足妇女赚外快的机会,然而却在另一个方面得到了补偿,她居然在官邸见到了暗杀对象库珀。 老实说这让她颇感意外。根据医生提供的消息,库珀自知惹恼了东家怕被秋后算账,此时应该躲在美国老家避祸。然而梅宝确信那个在吧□酌的外国佬确是曾经见过的照片上的库珀本人无疑。 她打电话给医生核实信息。 医生说:“刚要通知你,最新消息:库珀两个小时前下的飞机,是应夫人的邀请——你看这就是最毒妇人心。不过这样也挺好,本来还想给你弄个护照跑一趟美国,现在机票钱也省了……” 梅宝打断他的啰嗦,“谢谢你的‘最新消息’,每次都能在事后帮上大忙。”说着就挂了。 梅宝一眼一眼地打量库珀,可怜的男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在他脖颈系了一个环。 这颇有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意思。梅宝唯一有所犹豫的是这个“邂逅”的地点并非理想——杀手的营生和舞女的兼职混为一谈毕竟不好。 可是她至少可以为任务的最终执行做点事先的铺垫,沾上点萍水相逢的关系。 她从反光的镜子里打量下自己的妆容衣着,意识自己是第一次利用“女人”的便利条件做那事,可是却丝毫没有不适感,“我本来就是女人。”她越发觉得自己可以。 库珀是受了夫人的召见犹豫再三才下了决心来此的。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言犹在耳,又或者男人总是对和自己有过肌肤相亲的女人不自觉地轻视,不相信她会要他的命。他竟然以为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只是下了飞机却被安排住进酒店,并被告知夫人今晚并?(: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5 部分阅读 以被原谅的。只是下了飞机却被安排住进酒店,并被告知夫人今晚并不不会第一时间来和他相见,一切等明天再说。 心情忐忑之下库珀来到这个从前曾经盘桓过的夜店喝上一杯消愁。说实话他现在没有心情和女人**,可是当一个身着蓝色亮片短旗袍身材不错的女人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心猿意马起来。 “一个人?”女人用英语和他搭讪,并略微笑了笑。 库珀报以点头示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梅宝说:“介意请我喝一杯?” 库珀招手叫来酒保,酒保含蓄而诧异地看了眼梅宝,第一次见她主动出击钓凯子,竟然是这种连腹肌都没有的商人。 梅宝端起酒杯轻轻和库珀碰了下,另只手顺便掖了下鬓角,红酒和发丝都漾了漾,她笑言:“所以,你是第一次来中国?” 库珀有点着迷地看着她,“不的,但是是最值得来的一次。” 她抓住了这话里面恭维的暗示,微微垂下眼睑,笑了笑。库珀的心里严重躁动起来,他承认自己有东方情节,最抵不过中国女人这一低头的温婉。 8、第4章(2) 与此同时,在官邸外不远处的街角,一辆看似平常的货车里廖忠平正在和手下小王盯着监视器里库珀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台国内最先进的监视车,从外面看只是个小型的冷库车厢,完全想象不到内力乾坤,操作员可以通过国家内部网络随时切换任何地点的监视器画面。 廖忠平刚接手调查外籍商人库珀在华活动的案子,本来不必亲自执行监事任务,但是小王揣测上意,大概廖主任的工作作风就是如此严谨,事事亲力亲为,不愧是多年来奋战在特工工作岗位的老前辈。虽然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确实有点……不同寻常的表现,但他的工作能力和效率也是出了名了高。 和库珀搭讪的女人一出现就引起了小王的重视,怀疑是否是夫人派来接头的人。 在廖忠平面前他不敢僭越,用眼神请示领导下一步行动。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人家领导压根就没有理会他那个高度紧张的职业神经,而是一直高度关注着女人的举动,只是那神情看上去并不像看待人物对象的警惕怀疑,而是——用一种男人看女人的近乎□的眼神盯着女人窈窕的背影,特别流连在女人的腰臀部,似乎在默默品评着什么。 小王也是个有过多年一线经验的老特工了,大风大浪面前也能保持基本的冷静沉着,此刻这份冷静却受到了严重挑战,几乎崩溃! 这不能怪小王心理素质不好,而是作为一个亲身受过廖忠平教导的人,眼前的一幕和他记忆里那个一身正气浑身是胆的英雄教官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了! 七年前,廖忠平教他们的是如何树立当代军人正确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何怀抱精忠报国的崇高革命理想、如何抵制腐化堕落黑暗思想的侵蚀、如何保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革命军人本色……教官,我知道你堕落了,可是我没想到你堕落得如此彻底!小王在心中惋惜遗憾地摇头。 当然那个高大全形象的廖忠平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人总是会变的,特别是当经历了足以毁灭人世界观的事件……廖忠平如今在整个系统已经是出了名的嗜血滥杀,再加上一条好色似乎也符合他殿堂级变态人物的身份。 小王不禁为自己的职业前途担心起来,不是没听说过,他们这一行的人,做到一定的年纪和程度,不是牺牲了就是变态了…… 但那已经是需要相当大尺度时间来考虑的深刻问题了,眼下,出于职业道德的考量,小王提醒那好不掩饰色相的领导,“廖主任,你看着这个女人需不需要……” 廖忠平做了个嘘的动作,随手拿起耳机放在耳边,库珀和那女人的调笑声清晰地传过来。 库珀很庆幸今晚没有枯坐在酒店,在忐忑中等待天明。他打算暂时忘掉和那位如今连面都见不上一面的贵妇情人的不快,从眼前这位触手可及的美人身上找点乐子。 他谈吐幽默妙语如珠,和女人相谈甚欢。 梅宝托腮凝眉看他,说:“如果男人都像你这般风趣,毋需皮鞭女人自会折服。” 库珀顺势说:“女人也会风趣,她们的风趣不同就在于:你给她一根蜡烛,有的女人会觉得差一个蛋糕,而有的女人会觉得还缺一条皮鞭。” 梅宝低声笑起来,眯起眼问:“你很了解女人?” 库珀觉得一只脚已经入巷,喝下最后一口酒,“你会知道的——要不要到我的房间品酒?我带了一支上好的红酒来。本来是要送给一位夫人,不过现在我觉得和你共品味道更佳。”他自信满满地发出邀请,并招来酒保打算结账离开。 梅宝笑说:“我从来不喝给别的女人准备的酒。” 库珀意外于她的回答,愣住。 梅宝也把见底的酒杯推放到桌子上,调侃地说:“午夜将近,我要赶在水晶鞋的魔法消失之前找到回家的路。” 库珀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努力分辨自己是否被耍了,“你难道不想……难忘今宵(haveagoodtime)?” 梅宝呵呵笑了两下,凑近一点在他耳边低声说:“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可以试一难忘今生的**体验。(haveagreattime)”她优雅起身,飘然而去。 库珀有几分失落,但是正因为如此反而被这个神秘的东方美人所吸引,眼神目送她直到消失。 他自诩是个有品位的男人,虽然偶尔也会屈服于下流的**单纯以□为目的和女人交往,可是大多数时候那只是因为她们不足以满足他那颗敏感精致充满古典哀伤的灵魂。 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初衷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蝴蝶夫人。 曾经他以为夫人是他独一无二的soulmate,她满足了他对东方宫廷式绮恋的所有幻想,用美貌、财富和特权牢牢握住了他的心。 只是后来渐渐地,他们的故事加了越来越多的人物和情节,更多类似冒险黑暗小说的元素,当夫人的丈夫、儿子牵涉进来,贪婪、背叛、阴谋让他的蝴蝶夫人变成一个令人憎畏的中年神经质女人,库珀心中的恶也被引出来。他和她就好像伊甸园中的蛇和女人,谁勾引了谁的**?谁又因为谁的过错受到了惩罚?…… 库珀努力淡忘和夫人之间的纠葛,让自己满脑子都想的刚才那位神秘美人的眼波和笑靥。 “如果下次见到她,我一定要和她发展一段毕生难忘的关系。”他让想要得到她的**占据自己空虚的心,这让他有种依然年轻的幻觉。那女人就像大麻,令人飘飘然。 监视车蛰伏在黑暗中。小王尽量收敛复杂的眼神,等待领导示下。 廖忠平摘下耳机,目光仍旧盯着屏幕上女人的身影,语气却是随意调侃的,“只不过是个想赚外汇的失足女……这么说没错吧?我常年在外面,对这些新出现的词汇不在行。” “没错……可是……”小王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疑惑,“她如果是做皮肉生意的,为什么今晚不跟库珀回酒店?” 廖忠平说:“她还会再出现的,到时候身价会翻几番。这女人懂得欲擒故纵,做这一行有前途。” 小王不敢在领导面前再提出异议,何况就算不认同廖忠平的人品,但是还是折服于他的职业经验和非凡能力的。 梅宝和库珀分手后就匆匆走出官邸,拦了辆车上去。 夜色下那满园的纸醉金迷觥筹交错远去,一同远去的还有刚刚那如影随形的熟悉的危机感。 每当自己某种程度上暴露在危险的边缘,第六感就会跳出来搅扰她心神不宁。 她确定那危险此刻就在官邸中,但是却无心回头一探究竟,只想远远逃开。 生活对她来说从来都不容易,从天而降的儿子、经费紧张的组织、暗藏玄机的暗杀任务、没有着落的手术费、不知何时突然袭来的不安……好在她已经习惯危机重重的生活。 不死,就要想办法活下去。 第二天廖忠平得到海外同事传来的消息,库珀案有重大进展,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他把监视工作留给小王负责,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去做早就想做的事情。 他敲了敲那张布满灰尘的旧门,开门的是个一脸不耐烦的中年妇女,里面传来孩子啜泣的声音。 “你找谁?”王阿姨不客气地问。 廖忠平说:“我是何雅山丈夫的战友,我找她儿子。” 王阿姨大大警惕起来,皱眉说:“她丈夫?她都当寡妇这么多年了,她哪来的丈夫?!”大有当面戳穿骗子的犀利。 廖忠平的态度一直很平和,说:“她既然有儿子,当然也曾经有过丈夫。这一点你不用怀疑,哦——这是我的身份证。”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这玩意他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一张是真的。 王阿姨敏锐的目光在证件和本人之间来回移动,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然而疑惑不减。她慢吞吞地把证件还给主人,“就算你是孩子爸爸的朋友,那孩子他爸爸怎么回事?” 廖忠平突然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猫一样藏在门后,露出半边脑袋看着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还含着泪。 廖忠平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僵了僵,这孩子还小,上次见他尚在襁褓,眉目皱在一起还不觉得,几年之后的今天这孩子眉宇间已经隐约有几分那个人的影子,血缘果真个强大的存在。 他尽量忽视那颗小脑袋对自己情绪的影响,对王阿姨说:“他爸爸已经牺牲很多年了。我是他的朋友。听说何雅山出事,这孩子成了孤儿没有照顾,我想要收养他。” 此言一出王阿姨和夜辰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房间里面又出现一男一女,他们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今天是跟王阿姨来看孩子的情况,最近两天就要来接人了。 王阿姨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和福利院的人低声商量起来。 小辰在此期间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廖忠平看,时不时在刚刚一场哭泣的惯性下吸吸鼻子小小地啜泣下。 廖忠平和他目光相遇,善意地笑笑。 孩子更加深入地躲进门板后面,只剩下一只眼睛紧张地观察。 王阿姨和那两人嘁嘁喳喳低声说了半天,然后转身说:“这位先生,你要收养朋友的孩子是件大好事,大善事,但是这事也不是你简单说一说我们就能让你把人带走的,我们社区和福利部门也是有很多程序要走的。再说,我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现在这社会上骗子多多啊,有的人领养了孩子回去说是要好好养,转身就能给卖了。更不要说还有些人贩子,丧天良的就更没法说了。”常年的基层社区工作让这位女干部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尖酸。 所幸廖忠平不介意,点头说:“您说的有道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请问这个程序是怎样的?需要多久?” 王阿姨说:“哎哟,这可不一定。我们社区其实已经把这孩子的监护权转到福利院了,这两天人就要去了,这孩子还不大愿意走……你跟福利院的同志了解下情况吧。” 福利院的那个男的接过话说:“收养的手续还是比较繁琐的,第一要无子女,”他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说,“ 第二要证明有抚养教育被收养人的能力,第三你要证明未患有在医学上认为不应当收养子女的疾病,比如精神疾病和传染病,第四年满30周岁。这是说你个人应具备的条件,如果你有配偶者,须夫妻同意共同收养……” 廖忠平打断说:“请问这个程序走下来需要多久?” 福利院的人说:“这个也说不好,手续全到手的话大概两到三个月吧,我们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对前来申请收养的人资格审查还是很严格的……” 廖忠平再次打断他,说:“抱歉,你不介意我打个电话吧?” 然后他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福利院的人因为自己的发言没有受到十分的尊重而略微不快,于是摆出公事公办的谱说:“针对你这种情况,我们今天是肯定不能让你把孩子带走的。” 廖忠平说:“可以再等等。” 他的话最初让其他人有几分不解,什么再等等?谁再等等?等谁?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这话的真实含义了。 几分钟后,福利院的人和王阿姨各自接到了他们主管上级的电话,中心思想就是责令他们尽可能地满足眼前这个同志的合理要求。 福利院的人有点不甘心地对院长说:“我看这个人有点可疑……” 电话里领导把他劈头盖脸一顿训,“你的正式编制还没下来呢,就不听上级领导的工作安排了?” 福利院的人收了电话,二话没说转身就下楼了。 王阿姨叫都叫不住,又有点为难尴尬加略微示好地对廖忠平笑说:“您看这——嗨,您有这么大本事跟我们绕什么弯啊。这么着,小辰就交给您了,您想怎么养就怎样养。不过手续还是办一办好,至少到我们社区签个字。” 廖忠平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说:“有时间我会去。” 王阿姨就客客气气地离开了。 剩下廖忠平和夜辰一大一小两个,廖忠平在这破旧肮脏的屋子里四处看看环境,然后他注意到书架上的相框,那张夜辰父母年轻时的合照。 他一惯的面具出现了裂纹,相框里的戎装的年轻男子明明面容模糊,廖忠平却似乎能看到他那标志性疏离的笑。 廖忠平的手抖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仍旧无法平静面对。如果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中他必定会用杀人的方式来舒缓压力,现在他身边就只有一个脖颈柔弱的幼童。 夜辰像一只看家的小狗面对着主人不在家时闯入的陌生人那样,紧张地远远跟着廖忠平,这时候突然在他身后说:“叔叔你真的认识我爸爸妈妈?” 廖忠平倏然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手指也停止颤抖,他转过头面对小孩子,露出善意的面孔,点点头。 夜辰眼睛眨了眨,眼里有了光,“那你也是真的认识我爸爸?” 廖忠平迟疑了下,又点点头。 夜辰立刻从门板后面彻底站出来,仰着头问他:“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廖忠平说:“你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夜辰有点难过地低头,“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 廖忠平摸摸孩子的头,“你爸爸——是个好战士。” 夜辰抬头看着他,希望听到更多。 廖忠平却说:“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关于他的事。” 夜辰眨眨眼,“可是等我长大了,你不会像妈妈那样死掉吗?” 廖忠平的嘴角略微抖了抖,“我争取活到那个时候。” 之后廖忠平设法取得了夜辰的信任,带着他出门去吃多天来第一顿像样的饭——肯德基。 就在他们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不远处树荫下一个戴着墨镜身材高挑的女人仿佛被雷劈一样震惊不已。 梅宝一瞬间有拔腿就跑的**,但是多年来应对危机和险境的本能最终让她留在原地。静止就是最好的伪装。 直到廖忠平领着夜辰拐过转角消失在视野里,梅宝的心仍在狂跳,她面无血色地靠在树干上,手不知道是该摘下墨镜还是确认它遮得更好又或者捂住颤抖的嘴巴——这是她所能体验的最真实的战栗感。 “他竟然会出现……”此外她根本无法思考,思绪一片混乱。 9、第4章(3) 梅宝失魂落魄紧张兮兮地在街上疾行,身后好像有无数的追兵要把她捉回去上军事法庭,她不怕上军事法庭,她只怕见到那个人。现在她只想回到住所收拾下赶紧跑路。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是医生,她迟疑是否该接起来,电话在不停地响,她的神经像被串在铁钳子上被炭火炙烤一样。 铃声执著地响一会终于停下来,然而没一会短信提示音就猛地响起。 梅宝已经逐渐从刚刚的惊吓中稍稍镇定下来,她打开短信,看里面的内容,并没什么特殊,无非的医生提醒她去“取药”,顺便邀功地说来了一批德国新药,临床效果特别好。 梅宝回到临时住所,很利落地收拾了一个单肩背的运动挎包——这就她所有需要带走的行李了,如果她这样走出门去,绝不会有人想到她是在搬家。 然而等到行李静静地放在门口,梅宝转身坐回床上抽了根烟,那点惊魂未定的恐慌也渐渐地随着烟雾消散了,她意识到自己像个惊弓之鸟,有点反应过度了。 其实一切早预兆,比如那突如其来的第六感不安,再比如在黑蛟岛看到从前单位老部下的时候,梅宝就有预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当时吓得落荒而逃,逃的不是小王、不是那一队特工,而只是后面的那个人。她彻底放弃了从前的一切亡命天涯,其实也不过为了彻底逃开那一个人而已。 可是世界这么大又这么小,偏偏让她兜兜转转又遇上。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廖忠平……也许永远也无法准备好面对。 刚刚回来的时候她确认身后并没有暗哨尾随,她走到窗前,从窗帘后面观察街面——天下太平。 一支烟抽完,她按灭烟蒂,搓了搓脸颊,强迫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只不过是一场偶遇,他没有发现我,也不知道我还活着,过去的我对他来说就是个死人,现在的我对他来说是个陌生女人……” 她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抬头从镜子里审视自己,“你已经改头换面,没有人能把你的过去和现在联系到一起,没有知道你来自哪里,”她一点点做着心理建设,“你是安全的,不会再从廖忠平那里吃到苦头。” 然而即便是只想起这个名字就让梅宝心痛得一缩。 她扶住洗手盆,几度深呼吸,再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已经敛气所有神经质的情绪,恢复静好的容貌。 梅宝这时候要感谢在部队上受过的专业的心理训练,她从前在单位做的心里测评成绩也是最好的。她有自信可以冷静面对一切,这一辈子大概就只在那个人身上失过准头犯过错。 刚刚她冲动之下只想着跑路,现在冷静下来,她不禁要重新评估这个决定——一走了之真的好吗? 她看了看手机,医生的短信还躺在里面。 并不是说她觉得有义务为医生履行什么承诺,而是如果她离开就意味着,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她要重新找藏身之所,寻找一个能给她提供变性手术和后期康复护理的地方,还有那些药怎么办?她需要那些药来维持体内雌性荷尔蒙,一旦断掉她的身体状况将十分狼狈。她从前为公家干的时候当然手底下也有一定的资源,但是那些都是和廖忠平共享的,她压根就不能用……真的要为一个偶遇的廖忠平放弃这一切? 梅宝背着一个轻巧的运动包造访了医生的小诊所。 医生正在用酒精给灸针仔细消毒,看了眼她的背包,说:“哟,你这是要出门旅行?” 梅宝心里嫌他眼尖,嘴上平淡地说:“不是,一会要去上瑜伽课。” 医生说:“你平常都是拎一只坤包,就是有铆钉那个。” 梅宝说:“女人比男人多准备几个不同用处的包是正常的。” 医生笑着说:“那倒是,男人无论是去学校、逛街、旅行、海边度假,就只要一个包就……” 梅宝说:“这次叫我来真的是为了取药?你该记得我刚刚才取过一次。” 医生嘿嘿笑,“被发现了。实际上这次来是令有好东西给你。不过在那之前,先说说某夫人委托的案子。” 梅宝说:“人不在昨晚才下的飞机,急什么。” 医生说:“我不急,是客户急——这女人要是急起来真是催命嘿嘿。总之你那边再加把劲,这个活没什么大难度,也没有是非,就是干活拿钱。” 梅宝说:“知道了。二十四小时内我给你消息。” 医生抬眼冲她诡异地笑了下,“接下来就是正题了,”他放下手里的活,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推过去,眼神和语气都是近乎邀功的得意,“喏,给你准备的惊喜。” 梅宝拿过来看,从里面抽出一沓纸,最上面夹着一小方东西,她开始还以为是新任务,上面附的是照片,结果仔细看竟然是一个二代身份证,上面的头像赫然竟是自己。 梅宝宠辱不惊地说:“你还真是有心了,谢谢。这个工还不错,跟真的似的,得五百吧?钱就从我的收入里扣。” 医生说:“等等!什么五百!你以为我给你办了个假证?!你看清楚,是真的!比珍珠还真的身份证!你拿上这个,随便去上网、住旅店、办贷款、买房子、买保险,想干什么都行!——哦,你手里那份材料是你的档案材料复印件,现在你户口已经落在市人才市场,你记得每年去交管理费。” 梅宝大致翻看了下,发现还真是份很标准的档案材料,里面有她的出生证明,个人履历,各派出所的证章,她从出生到受教育到工作都已经被编排妥当了,手法十分专业细致。 医生鼓气吞八荒地说:“从此从此以后你就是有身份证的人了!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光明和希望的么!” 这倒是让梅宝有些意外了。她知道“侠”这个组织虽然穷些,经费上不怎么大方,但是在公安甚至国安内部好像颇有些人脉,但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已经相当不一般了,需是一定级别以上的人员才可以在内部网络上在身份证系统上做手脚,且若要做得了无痕迹还要别样手段。 “……你确定我值得你们如此关照?”她自认不过是因为金钱利益关系为侠杀人的喽啰而已,这份礼物是在她要求之外的馈赠,她自认有几分受之有愧……又或者无事献殷勤难免令人生疑,“还是说你另有附加条件?” 医生说:“你这个人啊,太过聪明太过警惕,虽然从职业修养的角度来说是好事,但是工作之余生活中对朋友也有这么多提防和心眼,也太无趣点,我教你怎样做女人才会可爱——就是要傻一点无知一点哟。” 梅宝努力忽略医生有点贱的语气,说:“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样做女人——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礼物。” 医生说:“你该谢谢我,是我向上面给你申请来的——你还应当谢谢你自己,毕竟这一段时间来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业务上没的说;思想上虽然你觉悟还不够,没有达到咱组织提倡的‘忧国忧民’的标准,但是鉴于你个人生活上的困难以及这个行业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你能表现得如此自制,顺带还能对生活保持一定的热情和追求已经不容易;最重要的一点,你具备做一行很难得的直觉和天赋,是个人才,”他就像一个政委在给部下做点评一样侃侃而谈,“各方面考虑吧,我向上面正式推荐你往上再走一走,今后不排除让你承担更多更重要工作的可能性,也可能会和侠里其他人合作开展任务,这样的话就要先解决你的黑户问题——不管怎么说吧,与公与私这都是件好事。” 原来是这样,梅宝了然,自己这种大概属于过了试用期的临时工转正的待遇了吧……她本意不想和一个有着莫名其妙正义感的杀手组织有太过深刻的纠缠,然而现在的形势不容得她做孤胆英雄。有身份证总比没有的方便,至少以后遇到警察盘查她再也不用避让。 梅宝又背着那个轻巧的单肩运动包回到住所。 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细细看那张小小的身份证,好像突然有种自己生来就是一个叫“梅宝”的女人的错觉。 她决定不走了。为了成为那个想要的真正的自己,有些风险值得承担。 真正定下心来,另一个问题浮上心头——廖忠平怎么会找到夜辰?他是否知道那孩子和自己的血缘关系?又想对他做什么?……她努力绕开这些谜团,地自己说——那些事情属于一个已经死去的叫做“夜泊”的男人,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梅宝猜想库珀今晚还会去官邸,但是她不想把两份工作搅合到一起做,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把“重逢”的地点安排在库珀入住的酒店大堂。 晚上八点多,库珀果真从电梯里出来,准备外出,也许目的地正是官邸,可是令他意外的是他心心念念不忘的美人竟提前出线在眼前。 梅宝侧背对着库珀,手里拿着一方化妆镜,装作在补粉的样子,实际上正从镜中观察目标。 库珀认出那曼妙的背影露出惊喜的神色,大步走过来。 那种不安感又开始在梅宝的心里蔓延,肯定有什么不对,然而来不及细想,库珀已经走到她身后招呼说:“嗨,真巧。” 梅宝回眸,装作错愕的样子,旋即一笑,“真是缘分。” 库珀说:“你住这里?” “不,我约了朋友在这里喝咖啡,可惜她爽约。” 库珀说:“可是我感谢她的爽约。”他绅士风度地伸出自己的臂弯,做出邀请的姿态,“你不介意换个喝咖啡的伙伴?” 梅宝礼貌地把手放进他的臂弯,两人相携向酒店内的咖啡吧走去。 不安在慢慢扩大,已经从潜意识的汪洋里浮出水面,梅宝一边和库珀谈笑自如一边注意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酒店里竟然有三个监视镜头随着他们的走动而微微转动,镜头始终对准他们。 库珀正在受到监视!——梅宝猛然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监视的人是谁?她脑中迅速闪过廖忠平的脸,这让她沉重的心又慌乱起来。 在排除了医生和夫人安排的第二批人马的可能性之后,梅宝越发觉得镜头后面也许就是中央七处的人,甚至正是廖忠平本人! 当她想到自己正在被廖忠平观察的时候,她愈行愈缓,最终把手从库珀的臂弯里抽出来,停下脚步。 库珀投来询问的目光,她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突然想起另有要事,恐怕不能享有和一位真正的绅士喝咖啡的荣幸了。” 库珀虽然遗憾,但是不得不放行,在送她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问她:“我还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女士叫什么名字。” 梅宝垂下眼,露出一个淡笑,“下次见面你一定会知道。” 库珀再次目送这位神秘的蝴蝶夫人离去,心里也猜到她是故意和他保持神秘,然而他欣赏这种情调,热情更如猪油添灶一样熊熊燃起。 梅宝走出酒店,出了相关人等的视线就给医生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任务取消。 医生不解,梅宝说:“不必怀疑,最多再等上两天,库珀或者那位夫人,甚至那位大人,就会发生一些事情,多的我不方便说,但是请你相信我的直觉。” 说起她的直觉医生也不得不信服,只是遗憾地感慨,“难得给你留了个这么赚钱的生意……唉!这就是命啊……” 梅宝说:“如果命都没了赚钱有什么用!”说完挂断电话不再跟他罗嗦。 正如梅宝所想,监视器后面的人正是她从前工作单位的同事——七处的精英特工们。 小王作为一线副指挥,在一把手不在的时候坐镇。他现有点佩服领导的高瞻远瞩了,昨晚的神秘美女果真再次出现,而且那强调架势任何看过BBC古装英剧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正在用一种中西合璧的方式挑逗那老外,而那个老外未必不是心知肚明,可是周瑜打黄盖,他很乐意接受挑逗。 那女的很显然是有点名堂的,不是高级交际花,就是杀手……小王皱眉,让人去跟那女的行踪。 廖忠平错过了这一场“邂逅”,梅宝刚走,他就带着夜辰到工作现场,但是还没有罔顾纪律到让孩子上车,而是叫一个手下在外面陪着孩子玩。 小王看到夜辰非常吃惊,试探地问:“廖主任,这个孩子……?” 廖忠平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牺牲的战友的孩子,我要收养他做儿子。对了,上面我已经打好招呼,不过必要的手续要是要办的,等这个案子稍微见亮的时候麻烦你帮我跑一跑。” 小王说:“报告廖主任,没问题。” 他偷偷看那个安静地玩的小孩,觉得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像爸爸——过了许多年他仍旧记得夜教官的容貌,因为他之前从没想过会在特工总部见到样貌那样出色的人。可惜那人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张脸必然也早就化成一抔黄土下的骷髅。 廖忠平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略微交代了几句就上了流动监视车,询问小王他不在期间的情况。 小王如实汇报,包括刚刚库珀和那女人的“重逢”。 廖忠平略笑了笑,“那女人够聪明,线放的够长,只不过吊的是一条将死的鱼。” 小王略吃了一惊,然而廖忠平并没有给他解惑的打算。 监视器里显示库珀接了个电话,窃听器里传来他和一个女人通话的声音,“是的夫人,是的……我无比期待能够和你再会……是的夫人,我会等你。” 小王神色紧张起来,廖忠平却没有进一步表示,只丢下了一句,“我去安排下孩子的事,这边有事你全权负责就行。”然后就走了。 两个小时后,廖忠平在部队招待所的房间里给睡着的孩子盖上被子,悄然退出房间,又交代值班服务员特意关照下,然后离开招待所,却没有前往监视现场,而是——官邸酒吧。 在那里,他果然看到了在舞台上性感领舞的梅宝,他身体里男性原始的本能如活火山般蠢蠢欲动,他再次证实了自己对这女人产生**的事实。 他一边喝酒一边在暗处欣赏那女人的身材和忽明忽暗光线那女人柔了线条的脸蛋,越发觉得**的岩浆暗流涌动。 他很久没有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想来想去,这个手腕高超的失足女性身上唯一能令他在意的大概就只是那方面了。 他喝了口酒拎着酒瓶打算穿过人群去和那女人做下近距离的接触。 10、第4章(4) 职业习惯的关系,廖忠平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现场,在视野里一张略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改变初始路径,转而向那暗中窥伺的人走去。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一脸低调地等着上级指使。 廖忠平说:“你该在监视车上。” 那人低声说:“报告廖主任,是王队让我来监视那个女人的。她曾经和库珀有两次接触,已经可以被列为怀疑对象。” 廖忠平可不想让自己泡妞的事在部下的监视下完成,虽然他不在乎为自己变态的传奇添上一笔香艳的色彩,但是基本上被人越看越兴奋什么的暴露癖不是他的兴趣。 “你现在可以归队了,这女人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这部下领命而去。 打发了部下,廖忠平继续自己的寻欢之旅,结果转身的功夫女人那边就起了骚动。 一个毛手毛脚的黑人因为梅宝不给面儿抗拒他的骚扰而骂骂咧咧,特别是用一口饶舌的黑人口语骂出的话,咄咄逼人又粗俗不堪。这家伙又黑又壮面相凶恶,周围人退避三舍,留下梅宝一个冷眼对峙。 人们都在为这舞女的安危担心,她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被恶浪吞噬的小螃蟹一样无助。 经理已经听到动静带人过来了,嘴里喊着:“别动手!别动手!” 可是嘈杂的音乐把他的声音吞噬,再说就算他的声音能够被听到恐怕也会被无视—— 那黑人不知道是磕了药还是被激起了暴力因子,越说越激动,一个劲地用身体去冲撞梅宝,一双黑手推推搡搡的时候仍旧不忘袭胸揩油。 终于有几个外籍男子也看不下去了,打算出面制止这不文明的行为,可是还没等他们撸起袖子,那老黑已经嗷一声双手紧紧捂着□翻着白眼跪下去,以诡异的姿态撅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好容易带着安保人员挤过来的经理又急又气地对梅宝大吼,“你又对客人出手!!我不是让你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你就不能忍一忍吗?!”赶忙去看那客人的情况。 梅宝冷冷地说:“我已经忍了。” 经理跺脚说:“没忍住不算!——再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踢客人的下。。体?!你不是男人所以不懂有多痛!你出手有多狠毒你知道吗!!” 梅宝其实是知道的,可是踢下面是最经济实惠又不会暴露自己有功夫底子的招数,屡试不爽。 经理见她毫无反省之意,骂道:“你就等着这个月扣薪水吧!” 那老黑恶狠狠地推开扶住他的经理,大声咒骂着,说要让梅宝好看让她好看要强。。奸她。 梅宝用他的口语对骂说你再骂一句我就踢死你。 那黑人嘴贱还骂,梅宝踩着高跟鞋就走过去,吓得经理立刻让几个彪形大汉把她叉出去。 看来今晚是不用再工作了,薪水也没了。 梅宝在院子里僻静一隅的梧桐树下躲清静,一时觉得手头齿间空虚就掏出根烟,然而运乖时蹇地打火机无论如何也打不出火。她只得把那支烟在手指尖无聊捻转,眯起眼默默盘算自己的生计—— 瑜伽教练就只够最基本的生活费,真个是有吃的钱没穿的钱;本来是想在这里打份工赚点零花钱,没想到总被扣薪水,再这么扣下去也就不剩什么了;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医生那里的活又越来越不好做,连续两个任务被迫中断,一毛钱都没赚到……难道自己最近金钱运势不行? 她又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也许是时候离开这鱼龙混杂之地,换个正儿八经赚钱的工作…… 梅宝正为生计出神,一支打火机越过她的肩膀凑到面前,火苗噌地一下亮起。她心中冷笑,又不知道是哪个登徒子来撩闲,然而有火堪点直须点,反正她不怕那些痴汉,就当这人皮紧请自己来给松松骨。 把细长的香烟一端凑在火焰上,她略略倾身相就,低头吸了一口,手眼扬起的时候叹息地吐出一口烟,脱口而出一声腔调慵懒的“谢谢”,一手搭在腰间一手夹着香烟扭身和来人打个照面。 然而随着话音落定,她透过烟雾看清那“登徒子”的脸,一下子就懵了,骇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眼冒金星,条件反射地就想伸手把眼前这人打倒然后逃掉。 廖忠平熄了火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猛然石化的女人。 梅宝的烟几乎把持不住要掉落地上,她控制又控制的结果是仍旧不自觉地倒退了两小步直到背贴上后面的梧桐树干。 廖忠平说:“你怕我?” 梅宝没有作声。 廖忠平微笑说:“刚才你面对那个黑鬼的时候都不怕,现在你怕我?” 梅宝设法摇摇头。 廖忠平凑上前两步,把她困在梧桐树旁,“还是说你手段实在好,看人下菜碟,对白人、黑人、黄种人的策略都不同?” 梅宝努力让自己的手指不再发抖,抬手吸了口烟,烟雾缓缓吹出去,直吹到廖忠平的脸上,至少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深呼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尽量抽离自己的真实情绪,放进眼前的情境中——我是个叫梅宝的舞女——她对自己强调——我不认识眼前这个走上来搭讪的人。 廖忠平没有躲开那扑面而来的烟气,仍旧微笑以对,“你不必对我耍那些手段,我没有兴趣陪你玩情调,也没有时间。直说吧,你开价多少?” 梅宝怀疑自己难道因为是面对“这个人”所以智商为负了?怎么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换个别的任何男人她不至于听不出这话里□裸的嫖、、客姿态。可是因为对方是廖忠平,她开始怎么也不会把往那个方面想,反而紧张地疑心是否自己是杀手的事情被看穿。 “什、什么开价?” 廖忠平眼里笑意更浓,却也添了点看穿对方伎俩的鄙夷和对浪费时间的不耐烦,“还是说你担心我的价格达不到你的心理预期?——这样吧,你也知道行情,我给你按照荷兰红、灯区最高收费标准付给你怎样?转账还是现金随你,不要发票。” 梅宝她的头再次轰一下——她终于明白自己被廖忠平当成出来、卖的、在讨价还价了。 她有点艰难地说:“我、不是卖的。” 廖忠平哼笑了一声,手一下子搂住她丰腴柔嫩的屁股,身体随即贴上去,把她推挤在树干上来了一个恶狠狠的湿吻。 梅宝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对这变故毫无应变力和抵抗力,像看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恐怖片一样恐怖。 廖忠平肆意蹂。。躏了下那张颤抖不已的红唇,对女人的柔顺感到很满意,这稍微满足了点他的征服欲,恋恋不舍地离开后甚至好心情地帮她擦擦一塌糊涂的口红,“看来你喜欢玩粗鲁点的?” 梅宝像看外?(: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6 部分阅读 廖忠平肆意蹂。。躏了下那张颤抖不已的红唇,对女人的柔顺感到很满意,这稍微满足了点他的征服欲,恋恋不舍地离开后甚至好心情地帮她擦擦一塌糊涂的口红,“看来你喜欢玩粗鲁点的?” 梅宝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难以置信刚刚发生的事情——廖忠平这家伙对自己做了什么?!她觉得身体三分之一的血一下子都涌上脑袋,“啊—”地短促叫了一声,抬手一巴掌就把廖忠平扇到一边去—— “流、流氓!” 她的手捂住被羞辱了的嘴巴,颤抖不已。 廖忠平好歹也是直属中。。央的王牌特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和失足女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因为一时心急没等谈拢价钱就试货而被扇,而且还被扇成功了——他脑袋被打到一边,脸颊微疼,如果不是刚刚凭借超强的反应力及时躲开了一点恐怕情况要更狼狈。他不知道原来女人的爆发力可以这样强大。 牙齿磕破了嘴唇,他用舌尖舔了舔,啐了一点血沫,盯住女人,那眼神在□之外又wωw奇Qìsuu書com网多了点被暴力激发出来的嗜血兴奋。 梅宝的第六感又发出警报,她一退再退地把自己缩到树干后面。 忽然一声暴喝打破了这紧张诡异的场面——“住手!不许动那姑娘!” 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强力插入她和廖忠平之间。梅宝心里一松,得救了,几欲瘫倒。 来者先是用眼神严厉地警告“坏人”廖忠平,然后回身关切地问被欺凌的可怜女子梅宝,“小姐,你没事吧?——是你!” 梅宝惊魂未定下对着眼前这张正义的脸想了会才认出来,“你是……警察同志?” 景彰说:“你还记得我……”高兴之余又觉得眼前不是浪漫叙旧的好时机,“刚刚这个人是不是对你进行了骚扰?”他远远的似乎看到那男的在强吻这女子,当看清受害者居然是他这些天无法忘怀的心仪女子的时候,他不能淡定了! “你这个混蛋!”他转身向那个□狂挥出一拳。 然而坏人并没有如电影中演的那样应声落地牙齿脱落什么的,反而不知道怎么的景彰自己莫名其妙就天翻地覆地趴下了。 一群人紧随其后赶到,中间有两位着装的巡警,大喊:“住手!你敢袭警!!举起手来!不许动!!”边跑手边有点笨拙地掏着佩枪。 廖忠平看看梅宝无奈地笑了笑,乖乖举起手。 巡警赶到,问:“景副队,你怎么样?” 景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有点懊恼自己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了脸面,说:“没事!这家伙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我是一时没注意才着了道。把他带回去里去,好好做个笔录!”又转身去关心梅宝了,“小姐,如果你要指正这个人的兽行我可以做你的证人。” 梅宝低着的头摇摇,“不……我……” 一个黑大个突然跳出来,指着梅宝巴拉巴拉地说起来,景彰的英语不好,一头雾水,问巡警,“他说什么?” 巡警说:“这个老黑说被这位小姐袭击,要告她。” 他们正是接到了这位国际友人的报警才赶来这里处理这个事件的,景彰当时是路过正和他们随便聊了两句,听说这里有骚乱发生就顺路跟着过来看看,谁知道这么巧又让他遇到梦中情人。 “我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他驳斥那个黑人的控诉,“这位小姐看上去连只蚂蚁都不会踩,反倒是现在有些外国佬,到了中国好像自认为有外交豁免权似的,随意欺辱我们的女同胞,如果不能保护我们的同胞要警察有什么用?” 景彰是刑警队的副队长,对巡警来说属于上级部门的领导,说话自然有分量;可是国际友人却不依不饶,要为自己忧伤的蛋蛋报仇;老板又从中斡旋,力求低调处理。 一时间场面乱哄哄的。 电话铃突然响起,众人都四处找来源。 廖忠平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接起来。 电话里面小王的声音严肃紧张,“廖主任,出事情了。刚刚我们现场确认,库珀已经死亡。” 11、第4章(5) 廖忠平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你们撤出现场,事情让地方的人来做。我马上回去。”他没想到某夫人这么沉不住气,手脚还挺快。 他挂掉电话还未开口,那边的巡警就冷哼哼地说:“想走?你是不是先把自己的流氓行为交代清楚再走?!” 梅宝突然说:“我不想追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急于脱身的样子。 景彰却出于私心地不想让自己和这女孩再一次擦肩而过,至少他该知道她的名字,为此,他力劝梅宝还是追究一下,跟他回去做笔录。 另一个巡警义正言辞地对廖忠平放话:“除了耍流氓还有袭警!你知道你刚刚打的是谁?——是我们刑警大队的景副队长!袭警的罪可是很大的,我看你今晚就不要指望回去了,以后能不能回去也要再看!” 廖忠平平心静气地商量:“警官,能不能通融下。我有公务在身。” 然而这俩巡警在这酒吧林立的路段巡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自认为见多识广火眼金睛,一打眼就把一个人的身价看个□不离十。据目测,眼前这个流氓现行犯身上没有一件名牌,发型平平,品位平平,脸上皮肤没有经过细心打理过,精神面貌也不嚣张跋扈,丢到人堆里马上就找不到的德行,最关键的是到这个时候也没有说出“我爸是李刚”之类烘托身份的话,八成不会是红二代官二代富二代等等能量大的人物,正是他们可以放心大胆执法的对象。 于是他们当着众人把廖忠平一顿抢白,说他们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不会放过一个违法乱纪的坏人,特别是流氓现行犯。说话间就要把人全部带回附近的派出所好好审上一晚。 梅宝突然踉跄了下,景彰忙伸手扶住她,关切询问。 梅宝苍白地笑了下,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景彰对这陌生女人的脆弱竟微微地心疼起来,他网开一面让两个巡警找个地方把梅宝的证词录一下,然后剩下的人再带会去处理。 于是酒吧老板不得不腾出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对梅宝这个招惹是非的本事十分无奈。 景彰亲自来给梅宝做笔录;而那两个巡警努力面对那至今仍捂着蛋凶巴巴的黑人;至于廖忠平暂时没人理却是后期重点处理对象,被没收了手机,整个人被强行要求抱着头蹲在墙角里。 梅宝都替这几个警察感到胆战心惊了。被他们逼到墙角里如嫌犯般对待的人如果想的话,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会被撅吧撅吧当柴烧,她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比较好,背对着蹲在墙角的廖忠平,装作头疼眼花的样子,一眼不敢多看。 景彰亲自为她倒了杯热水,拿出笔纸,和善地说:“小姐,请问你的名字。” “……梅宝。” “梅宝……”景彰在唇齿间咀嚼这两个字,“好名字——请问是哪两个字?” 梅宝一一回答他对基本信息的询问,在被问及身份证号码的时候她稍稍庆幸医生的先见之明。 两个巡警在极力安抚暴躁老黑的时候还不忘抽空监督廖忠平,“蹲好!手抬高点!再不老实现在就给你拷上!” 笔录做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一位神情紧张戴墨镜的年轻人闯进来,一眼看到墙角里抱头蹲着的廖忠平立刻傻眼了,“廖、廖主任你怎么……” 廖忠平叹气,“我手机被警察同志给没收了,没办法和你们联系。” 两个巡警反应过来不乐意了,“你谁啊?!你这是妨碍公务……” 年轻人脸色一沉,上去一个飞脚把俩巡警都踹到在地,失去反抗能力,然后他绕过傻了眼的老黑又迅猛地朝景彰扑去——只一眼他已经迅速判断出敌我。 景彰在刑警大队是出了名的一把好手,特别在擒拿术上小有手感,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的时候也从来不退缩,当下心中暗道一声找死,正面迎敌,俩人就交起手来……说时迟那时快,五招之后,景彰被年轻人扳着手臂抵在地板上彻底制服。 梅宝暗暗评价,景彰已经算是不错了。 景彰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气势了,大喊:“你是谁?!你知道袭击人民警察是犯法的吗?!” 来人说:“去NMD警察!” 两个巡警昏头涨脑地好歹把枪从腰间□,还没抬起手,年轻人又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只枪,先一步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他用眼神请示廖忠平如何处理,廖忠平皱眉说:“忘了工作手册上第八条规定了?和地方上的人交手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 年轻人有点惭愧地活,“是,廖主任,我过分紧张了,是王队长派我回来看看,结果您却被这么几个人给控制了……”他正是刚刚被廖忠平打发的手下,就近又回来了。 廖忠平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和警察同志是一场误会。” 仍旧被按在地板上的景彰大喊:“你对女人耍流氓也叫误会?!——我警告你,现在趁这性质还不严重……” 廖忠平蹲下歪头看了看他,然后把自己的手机从他口袋里搜出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景彰冷笑,大声说:“我叫景彰!市刑警大队二分队副队长就是我!”他觉得自己行得正做的端,在这些不法份子面前就要理直气壮!怕他个□!“你又是谁!” 廖忠平没有理会他,而是给不知什么人打了个电话,简单低调地说自己有点麻烦,有位叫景彰的刑警对他有点小误会。 景彰冷哼说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找的是谁,今晚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一分钟后景彰的电话响起,廖忠平示意手下放人,并亲自伸出手拉他起来。 景彰拍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本来不想接电话,然而瞥到来电显,他犹豫了,电话是他们大队长打的。 一接起来大队长就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净干些狗拿耗子狗皮倒灶的事,说刚刚自己在被窝里被省国。。安。。局的大头给叫起来紧急处理这事,说事态严重,他动的是不该懂的人,如果景彰还拎不清的话就立刻扒了他这身皮什么的。 景彰被骂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而且他怀疑这电话音量太大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特别是被自己心仪的女人见到这么没面子的时刻,真是尴尬万分。 廖忠平似乎能体谅他的心情,也不想再做进一步的道别了,临行前他瞥了眼一直缩在角落里试图装晕而不成功的梅宝,略笑了笑,然后走了。 报警的黑人早已经在中国功夫的威慑下跑了个无影无踪。 景彰挨训还不许反驳一句,听得是又窝火又惶恐,隐约见明白了那个大流氓的身份似乎是密字口的特务,可是特务也不能随便耍流氓啊!又或者对方是带着任务耍流氓?…… 他撂下电话,对着梅宝抱歉又愧疚地说:“真对不起,梅小姐,出了点意外……刚刚那个人是有特殊使命的人,我们不便对他采取行动。” 梅宝揉着太阳穴,说:“已经很感谢你了警察同志……我真的有点不舒服,可以回家了吗?” 景彰说:“我送你!” 梅宝说:“不必。” 景彰还要坚持,电话又响了,还是大队长,这次责令他立刻去附近的国际大酒店处理一宗外国友人猝死事件。 有案件发生景彰不敢怠慢,只能把儿女情长暂时搁置,和梅宝道别驾车前往国际酒店。 先一步回到监视车上的廖忠平见到冷汗直流的小王,笑着安慰他:“紧张什么,库珀的死上面如果怪罪下来,责任我会一力承担。” 小王的心才稍微放下一点,硬着头皮说:“可是事情毕竟是在我负责监视的期间发生的。” 廖忠平让他汇报事发经过。 库珀在和梅宝手后就接到夫人的电话,相约今晚见面,时间未定,夫人让他在酒店房间随时待命。 库珀此后一直呆在房间没有出去,连晚饭也是叫的送餐服务。 然后就是十一点左右,库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喝了一口之后就突然倒地。 小王觉得不对当即带领人进了房间查看,发现人已经气绝。 “初步判断是毒杀。酒杯里的残余物我们已经提取,等待化验结果。” “酒店的监控录像?” “已经让技术员进行处理。” 监视屏幕上显示警察也到了现场,一马当先的正是刚刚跟廖忠平在官邸酒吧叫板的刑警景彰。 那个在官邸出手的特工忍不住问,“廖主任,你为什么特意点名让这个警察处理这宗案件?” 小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对领导的决策提太多问题。 然而廖忠平的态度倒还平易近人,说:“没什么,觉得他有能力。” 梅宝腾云驾雾一样回到住所,洗完澡之后湿着头发爬上床,也不开灯,她蛰伏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久久无法平静。 真是不平静的一晚,发生了太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她直觉也许这将是标志她人生际遇的分水岭之一,从此之后她的生活会更加不平静。 她尽量想一些严肃严重的事情,然而绕来绕去她的思绪总是躲不过廖忠平,她摸摸自己的嘴唇,触觉的记忆一下子复活,唇齿间仿佛还蕴藏着激吻的触感,像通了小幅电流一样麻酥酥。当时只顾得惊骇,来不及体位,现在她倒像反刍一样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在脑子里重放了无数遍,辗转反侧越想越无法平静。 她跳下床,满屋子地暴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试图冷静下来整理思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她在夜辰家楼下发现廖忠平开始——然后是她发现正在跟的库珀案可能有他在后面——再然后是她在官邸突然被廖忠平当成卖、□搭讪……等等,他把我当成了那种女人!! 梅宝顿住脚步愣在黑暗中。 她一千次一万次设想过两人的重逢,那极有可能发生在追捕自己的路上,或者生死时速,或者兵戈相见,或者他把她打得不成人形然后揪着领子晃着问“为什么?!!”——她的想象中总是这样不带丝毫浪漫的血腥场面,这样才符合她和他的人物关系。 可是她绝没有想到,真实的相遇居然是——自己被当成妓、女,而廖忠平居然一个熟练买、、春的嫖、、客!! 他说什么来着?是说要按照荷兰妓、、女的最高时价付费的吧……他怎么知道荷兰女人的价格?!他挺懂的么!……他、他、他怎么这样懂!!! 梅宝抱着头在房间里乱窜,被自己反刍消化出来的内容弄得几近崩溃。 那货不是廖忠平那货不是廖忠平!! 她跑到隔壁练功房,对着沙袋猛打了一个小时,然后气喘吁吁大字型瘫倒在地上,汗水从身上蒸发,她觉得皮肤冷起来,然后向下向里渗透到心脏和大脑。 她无法自欺欺人,那人就是她从前的好战友好搭档廖忠平……她不想去考虑他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理由……无论是什么那必然是和自己无关的……一定是这样! 她的情绪渐平。 然而,当再次想到廖忠平强吻自己的画面,身体由内而外地又热起来,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对着沙包又暴打了一个小时。 沙包今晚很忙,很痛苦,最后咻地一声,漏了,里面的细沙簌簌地落在地上。 梅宝瘫坐下去,灰头土脸的。 12、第4章(6) 与此同时小王他们已经证实了库珀的死因,确系毒杀。从他死前所饮红酒查出氰化物,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可见下毒之人一心要置人于死地。 专案组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很怕因渎职罪受到BJ方面的申斥,整个组的气氛都很压抑,唯独廖忠平仍旧和平常一样,淡然其他人都觉得这人喜怒不形于色,而且BJ方面特别器重他,如果他把职责推给下面的人最惨的还是他们。 在临时召开的特别小组会议上,BJ方面的领导小组果真就库珀被杀事件进行问责,首当其冲受到质询的就是廖忠平。 首长A说:“这个案子本来可以办得很漂亮,从库珀这里入手,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一鼓作气查到底,可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么关键的人物折在这里,怎么向上面交代?” 廖忠平说:“报告首长,我认为库珀已经不是此案的关键人物,他来华前留了一手,给自己的律师邮了一份材料,现在这份材料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关于某家族资金在海外的流向相信不久就可以差个水落石出。” 首长B说:“难道我们不知道这个情报吗?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你的问题!——听说你在案发当时并不在现场指挥。我不记得忠平你是个会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的人!” 小王和那个官邸出手的手下心里一顿,忍不住屏息。 廖忠平神色如常地回答:“报告首长,我不是在找借口。库珀的死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我认为他的死才真正对我们有利。他手里掌握的情报已经被我们掌握,作为证人的价值也十分有限。他最大的价值就剩下被谋杀。” 扬声器关闭,似乎首长们在商讨着什么,半晌音频再次开启,首长C说:“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 廖忠平说:“报告首长,只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这案子要怎么搞其实不取决于我们,还是要看上面的意思。” 首长A说:“那么你觉得上面是什么意思?” 廖忠平说:“上面忙着开会,应该急着要这案子的结果。所以我觉得适当地主动出击扩大战果就是上面的意思。” 首长B拍桌子训斥他:“廖忠平同志!注意你的态度!我们七处的行动是要和ZY保持高度一致的!你把任务看成了什么?!” 下面的人捏了把冷汗。 廖忠平立刻敬了个礼朗声说:“报告首长,在我心里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我无限忠诚于ZY首长的决定。” 首长C缓和了语气说:“好了好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库珀的案子你就跟下去,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能让他白死,就按你的路子做下去。” 廖忠平敬礼,“是!” 专案小组的其他成员站在他身后,终于松了口气,庆幸于他果真没有推卸责任,反而扭转了局势。 接下来专案组在廖忠平的主持下分工部署接下来的任务,自此小王等人对廖忠平的工作能力不得不佩服了,库珀活着有活着的打算,死了有死了的用途,不管对方怎么行动最后都会落到他的圈套里,而且越挣扎套子勒得越紧。 从某个角度上看,库珀简直就是死于廖忠平的计划里,他故意降低监视警戒级别,让对手有机可乘,再由库珀的死牵动全局,绕过了许多弯路,直指背后的大老板。 PPT上显出已经圈定了的几个直接毒杀库珀的嫌疑人,都是某夫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其中嫌疑最大的人是她的司机,沙某。 沙某原在某军区特种兵大队服役,在一次军演中小腿骨折,康复后不能再胜任特种兵的训练强度,不得不提前退役。这个人大概就只适合当兵,做别的都不开窍,退役后的生活陷入困顿。他做过保安、开过小吃店、摆过地摊,一次在被城管围殴中他奋起还击,打翻了一队城管,被路过的某夫人赏识,不仅替他解围,而且还特招到身边做司机和贴身保镖。 沙某为人颇为愚忠,对于夫人的知遇之恩十分感激,唯命是从。他很可能是之前与夫人有关的两起命案的直接执行者,也是这次毒杀库珀的最大嫌疑人。 而第二位需要特别关注的人出现在PPT上的时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乃是此地的公安局长郑某。郑某是公安战线上的明星,去年打击黄赌毒一案震惊寰宇,身上荣誉无数,而他身后的靠山正是权倾一时的某大人。 BJ的领导听到此处颇不能平静了,首长B提出异议说:“忠平,我不得不提醒你,郑某这条线有别人在跟,现在还不是时候收网,要等一等。” 廖忠平一改刚刚以服从为己任的作风,据理力争说:“首长,我已经有意让地方警察机关介入库珀案,就是为了引郑某这条蛇出洞,现在正是收网的好时机。我明白首长稳扎稳打的战略部署,但是现在的案件的节奏已经明显快起来,时不我待。” 首长们显然在犹豫,又商议了一会最后首战C说:“既然这样那么你们可以和A组人协同办案,他们已经跟了郑某半年,对这条线比较熟悉。” 廖忠平说:“首长,我欢迎A组加入,但是请求对并案的小组有绝对指挥权。” 首长A说:“你刚刚在国外带了那么多年,对国内的事情未必摸得准,还是……” 廖忠平斩钉截铁地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扬声器里又静默了半晌,最后才说:“这个事情,我们三个也做不了组,得整个班子召开会议集体讨论。在讨论结果出来之前,你暂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部署工作。” 廖忠平敬了个礼领命。 下面的人看得瞠目结舌——廖忠平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精悍能干和强硬态度还真是得领导欢心。 不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跟着一个能干又不轻易推卸责任的头儿干活也不是什么坏事。 会议进行到尾声,廖忠平宣布散会,小王他们有组织退场。然而首长却单独留下他开个小会。 等众人都退下,首长语气和蔼地说:“忠平,现在就算是私人时间,你不必拘束,我们随便谈谈。” 廖忠平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是领导在无私关怀他,他大概能猜到大概是有人在背后打了他的小报告,现在是统一思想加强认识的时间。 他表现出一惯受教的样子。 首长先是客套地询问他的生活各方面是否习惯,然后才切入正题,“我们接到省厅人的投诉,说你在黑蛟岛上的作为太过独断专行血腥暴力,让犯人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头,情况是否属实?” 廖忠平说:“报告首长,我当时只是做应该做的事情。如果认为我有违反纪律的地方,我愿意受罚。” 首长A说:“也没有那么严重,下级单位的有些人对我们的工作方法不太能理解接受,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我们也知道咱们的同志在地方工作的时候不容易。”他顿了顿,给廖忠平的解释留出空隙,然而这个下属就只是微笑地听着,没有辩解的打算。 首长B继续说:“可是这次不仅仅是省厅那些人对你有微词……你要注意工作方法,注意同事对你的看法,毕竟,我们是纪律单位,这个职业更是要讲团队合作,一个人是无法开展工作的。现在给你一个小组的人指挥,和你在外面一个人单干的情况不同了。你要注意在底下同志面前的言行。”他说的很委婉,暗示的却足够明白。 廖忠平终于说:“是,首长。我会注意。” 首长C知道他的固执,于是直接提要求说:“你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不要弄出太大的场面,对内对外影响都不好,时间长了人们就会以为我们做特工工作的都是刽子手。你那些下属,有的刚进单位一年,没见过你的手段,你当着他们的面这样搞,对他们的职业观来说是个打击,是要出心理阴影的。” 廖忠平终于开始为自己辩解了,他说:“首长,我认为,既然一个人迟早是要成功,那么最好是晚成功;如果一个人迟早都要受挫,那么最好是早受挫。如果仅仅是目睹我的所作所为就会毁灭一个年轻特工的职业前途,那么只能说明他也许不适合这个位置。” 首长B又拍桌子指责:“你看看你什么态度!简直是强词夺理!”然而他也就只能这样骂骂而已,不能处理这个桀骜的下属。 廖忠平就像一柄双刃剑,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但是难免这剑气偶尔伤到自己,真是让领导又爱又恨不得不用的一个人。 解决不了嗜杀的问题,领导C转而谈及第二个敏感话题,“你工作方法问题我们先搁到一边,可是工作态度是不是稍微注意下?我可是听说你在监视库珀的过程中抽空还做了不少私事,特别是因为调戏妇女和地方警察起了冲突,有这事吗?” 廖忠平摸摸鼻子说:“这事也不能说没有……” 首长B说:“你说你……这像话吗?在国内不比你在国外放羊,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特别是生活作风方面,给我稍微检点点儿!” 廖忠平略有点尴尬了,“这个确实是我离开国内时间长了,对国情不大了解了。首长说的是——我会注意。” 这个时候他想起来用国情当挡箭牌了。 首长A说:“我知道在一线工作的不容易,工作难度大,经常出差,常年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居,有些年轻人无法建立稳定的恋爱关系,也没法组建家庭,生活方面变得不怎么检点。我们当领导的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所以在这方面其实很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包括你在欧洲拿回来报销那些发票,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消费的吗?” 廖忠平有点冒汗了,低头说:“上面能够体恤民情就是我们下面人的福祉。” 首长B训斥说:“少在这个时候乱拍马屁!我们在谈的是你的问题!——你适当有点小爱好我们不反对,只要不影响工作和团结就行。可是你现在让同事觉得工作期间寻花问柳,特别是你还作为专案组的一把手。你给手下人树立一个什么榜样?!还有点现代军人的严谨正气吗?!” 廖忠平表现出微微惭愧的样子,“首长说的是,下次我在工作期间尽量注意。” 得到满意答复,首长C便转向最后一个问题,“我还听说,你决定收养夜泊的儿子了?” 廖忠平知道瞒不过,点头应是。 首长知道他不愿多提及夜泊,也不想刺激他,只是有些话不拿出来说不行,“我尊重你这个决定,可是你有没有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做好准备做父亲?” 廖忠平微笑说:“首长,你们也是做父亲的,你该知道,在孩子真正到来之前,一个男人是永远不可能准备好的。” 首长叹气,“也是我们工作做的不到位,让烈士遗孤没人抚养,如果你只是出于不想让那孩子成为孤儿的考虑才担当起这份责任,那么大可不必如此,我们会安排好人家来收养那孩子。” 廖忠平说:“首长,也不是因为那个理由——我也到了想安定下来的时候,收养那孩子以后,我想慢慢地减少出差,在这个地方做个小主任,再买个房子,也许再找个合适的女人,下半生就这么过了。” 首长C说:“你真是这么想的?” 廖忠平说:“是的,首长。”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 良久,首长C叹气说:“忠平,你曾经是我最看好的年轻人,你变成这个样……当然了,你现在也还是有大好前途的,”他顿了顿,“只要你好好去看心理医生。” 廖忠平说:“首长,我认为心理医生对我没有用,我会自我调节……” 首长B说:“你必须去!这是班子成员集体讨论通过的。” “……是!”一旦上升到组织纪律的问题,廖忠平只能服从。 首长A说:“忠平,这次其实组织上也是想让你好好调整下状态。你是个好同志,未来的路还很长,七处需要你,国家培养一个栋梁也不容易。你对自己的事情要上心。要积极配合心理医生的治疗。” 看来自己的变态程度已经惊动高层了,廖忠平无奈地想。 13、第4章(7) 景彰到达库珀死亡现场的时候就直觉这是一起谋杀案。 多么典型的场面——猝死的外国人、倒在地毯上的红酒、密室杀人什么的。 第二天就在他满心期待地等待技术科的化验结果的时候却被告知中间程序出了点问题,物证都已经没了。他大发雷霆说要去队长那告状技术科渎职,却被告知这个案子已经不归他管了,他现在属于越权。 景彰心急火燎地跑到刑侦科大队长办公室问个究竟。 大队长却又把他从头批到脚,从昨天的事骂到今天。 景彰说:“队长,你骂也没关系,但是你得给个说法吧?为什么库珀的案子转给一队了?当时可是你半夜三更地把他弄到现场的,怎么隔了一宿就变味了?” 队长严肃地说:“当时派你去是因为你离那酒店近,今天不用你了是因为这个案子太复杂,你处理不好。” 景彰不服气了,“队长,你这是对我专业能力的极大贬低!我要求负责这个案子!立军令状也行,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队长对他这个牛脾气很头疼,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劝他说:“你看你,跟我抬什么杠?说实话我这是为你好。这个案子牵涉面太广,水很深,查下去对你不利。” 景彰说:“那要你这么说就不查了?怎么对社会交代?怎么对死者家属交代?” 队长说:“一队已经初步分析了案情,就定性成心脏病突发。” 景彰说:“我反对!这明明有谋杀的嫌疑!这不是指鹿为马吗?!真相只有一个,我们要用事实说话!” 队长拍桌子骂他:“你以为你是柯南还是黑猫警长?!”还想再深刻地骂一骂,想想景彰那个德行骂也没用,还是要智取,就强压下心头火,对他勾勾手指头。 景彰疑惑加提防地凑过去,队长说:“我就给你交个实底。你知道昨天是谁钦点你上这个案子的?” “不知道。” “是国安那方面的——你认识国安的人?” 景彰摇头,“不认识。” 队长说:“那你知道今天又是谁发话不让你滚一边去的?” “队长你就一气说完吧,跟您说我啥都不知道!” 队长冷笑:“是咱们的老大,郑局长!你一个小小的刑警队员在这些人面前就是螳臂当车!听我的话不要闹,哪凉快哪呆着去。” 景彰听了之后无语,步履沉重地往外走,出门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昨天晚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的那个电话难道也是国安那边的人让你打的?” 队长反应也不慢,叹气说:“你小子……之前是不是得罪人了?” 景彰皱眉,“我就得罪一个对妇女耍流氓的来着。” 话说到这,景彰不至于看不出这个案子确实危机重重,可是身为刑警的使命感和天性中的执拗让他按捺不住揭发事情真相的**。 他是个把工作、破案看得高于一切的人,说好听点是有职业追求有正义感,说不好听点就是偏执,越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就越爱刨根问底一探究竟——这从他小时候不听父母的警告差点被电死、溺死、摔死等等经历中能够略窥一二。正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自己才是最虎的那个。 尽管被下了禁令,但是景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背人耳目地潜回案发现场,重新又仔细勘察,自己带着提取物偷偷找相熟的技术人员化验,最后果真在地碳纤维里找到了微量氰化物。 景彰的直觉终于得到了验证,库珀确是死于谋杀,另一个问题接踪而至——背后的真凶又是谁?他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大阴谋,并且由此生出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兴奋感。 就在他决定要追查下去的时候,却莫名遇袭。 当时他打算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刚下车,就警觉地感到身后有靠近,然而还没等他回头看个究竟就被一根绳索勒住脖颈。他立刻感觉整个脑袋的血液凝滞,青筋毕露。他极力挣扎,用力撞击身后歹徒的胸腹,对方虽然闷声不响一一受下,然而从身体的反应和景彰的经验来看对方怕是折了几根肋骨,然而勒在他脖颈上的绳索丝毫没有放松,窒息感让他有直面死亡的恐惧,求生**的驱使下他顾不了那么多,摸索着掏出枪,在气绝之前胡乱朝身后放了一枪。 身后人踉跄着退后,景彰终于得了新鲜空气,跪在地上拼命喘息,凶手捂着腰腹似乎不甘心放弃取他性命,踉跄挣扎着还要逞凶,突然远处有人循声质问,景彰看到人影攒动,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在医院,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凶手是否落网,被他大队长斥责说是拼命三郎,干活不要命。然而现场另有一位领导对他表示亲切慰问——市局郑局长说这是一起严重袭警事件,一定要对凶手追查到底严惩不贷。又问他最近在查什么案子,是不是得罪了人。 景彰心里对库珀案有所怀疑,但是对于是否该对领导们透露真相有所怀疑。想到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不测,那真是死的不明不白,趁着人多,他就大胆说出自己对库珀案的新发现。 刑警大队长再次忍不住骂他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以后要处理他,倒是郑局评价说他浑身是胆,还说组织上对于他的发现高度重视,不会姑息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等人走之后景彰对镜看自己的颈间的勒痕,一圈青紫,仿佛死神下的套,令人后怕。然而实际上他伤的倒不重,昏倒属于一时应激反应。 第二天他已被医生允许出院。面对不知名的强敌和凶险前途,做孤胆英雄的他也未免有几分踌躇是否要踏上这危途。这时候他竟意外地突然想见见那个令他牵挂的女人,那算是他在这黑白肃杀的世上所见为数不多的暖色。 他已经知道她叫梅宝以及在哪里可以知道她,晚上他去了官邸。 他来的早,园中萧索,客人还不多,工作人员也未全部上班。经理对于刑警队长的造访十分重视,亲自招呼。景彰闲来无事询问关于梅宝的事情。 经理一脸“她难道又闯祸了?”的紧张。 景彰不好意思让人看出自己是想泡妞,就支吾过去;只说自己有些事想找她核实。 经理不想那天的涉警事件再次上演,于是祸水东引对给他指点说梅宝在夜店领舞之外还有一份瑜伽教练的工作,他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景彰确实越发想见到梅宝的倩影,想起那曼妙的女子就可以宽慰他那份无处安置的情愫。于是他也不矜持,按照老板的指点,找到了那家健身俱乐部,并且利用自己警察的便利身份,很快就在通透的玻璃窗外见到他心中美丽的女郎修习瑜伽的轻灵姿态。 “真是怎么看漂亮,”他凝视着梅宝的身影想,“那叫什么来着……零死角美女?” 梅宝已经看到他,心中一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暂时无视了。她是十分不愿意被警察盯上,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廖忠平这么个隐患,事情会更复杂。 到了收工的时候,梅宝也没想到如何脱身,景彰则大大方方对出现在她面前打招呼。 学员大姐大婶大妈们用一种暧昧眼神看着他,互相耳语着,分明是触发了她们八卦的神经;一会就会有莫名其妙的流言出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就是越描越黑,于是她故作坦然的样子和景彰打交道。 “警察同志你找我有事?” 景彰说:“梅小姐,我们已经见过两面了,一回生二回熟,就不要一口一个警察同志对叫了,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哦对了,我叫景彰。” 梅宝说:“那我就和别人一样叫你景队长吧——请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劳你特地跑一趟?” 景彰当然说不出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脸听听你的声音这种肉麻的话,他脑子一转,找了个借口,“关于那天晚上在官邸调戏你的流氓份子的事,我想具体了解下。” 梅宝没想到这个警察居然就廖忠平的事情纠缠起来,心里觉得十分麻烦,然而也不便表达,只得说:“对不起景队长,我觉得帮不到你,我并不认识那个人,依我看他只是路过顺便来搭讪的,也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不过幸好那天你及时赶到给我解围,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 景彰听到女神道谢,心里温暖,就说:“是我该做的——你要去官邸赶场吧?我送你,我们边走边聊。” 梅宝心想还没完没了了,连忙推脱,可是如果态度太过坚持反而显得不自然,最后俩人并肩从健身会馆走出来。 景彰一方面是想和梅宝找个话题攀谈,另一方面他确实有点在意那个流氓疑似国安的身份,以及和正在调查的库珀的案子之间的隐性联系,于是他就细节问题频频发问。 梅宝答了几句之后叹气说:“景队长,我知道的很有限,能说的都说了,你再问下去也只能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了。” 景彰说:“对不起,梅小姐,我这确实有点职业病了,你别在意。我最近在办的一个案子和那天那个人似乎有点联系,而我有摸不到他的底,所以就跟你唠叨几句。” 梅宝表现谨慎对说:“看来是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7 部分阅读 梅宝表现谨慎对说:“看来是你们警方要保密的内容,我不便过多打听。” 景彰看她态度淡淡的,出于证明自己说话真实性的考虑,他反而主动透露说:“我只跟你说,那个人你别看貌不惊人,实际上很可能是国家机器的成员。” “……国家机器?” “就是那个——对不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习惯了,就是国家安全局的特工之类的。所以那天晚上他才那么嚣张,袭警之后大摇大摆对走出去。” 梅宝很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深入交谈下去,“景队长,你没有必要跟我讲这个事情,我这个人的生活很简单的,不想卷入那么复杂危险的事情当中。” 说话间他们走到后巷,景彰的车就停在那里,他打开车门有点讪讪地说:“是我多嘴了,这件事本来和你就没有关系……上车,我送你。” 梅宝借着这个机会故意冷淡地说:“还是不用了,我……” 然而话还未说完,路边突然停下一辆面包车,从里面窜出几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把景彰围起来一顿暴打,然后控制起来丢进车里,梅宝本来躲在一旁想避祸,岂料那几个大汉眼神几下一对,伸手把她也给抓进车里。 梅宝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大声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然而不由她分说车子已经开动,有人就给她嘴巴里塞了一条毛巾——已经算客气,景彰已经被活活打晕死过去,他还是有几分功夫底子的,可见这伙歹徒的手法是何等狠毒利落。 梅宝心里很厌烦,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她已经很低调做人不找麻烦了,可是麻烦总是找上她也没有办法。本来她随便打死这车里的人然后逃生也不是不可能,但一想到还有个廖忠平在方圆十几里之内就不敢轻举妄动。 她决定再等等看这些人什么来路,等到真的威胁到生命的时候再反击也不迟。 她放弃反抗,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驯服的女人样,瑟缩成一团,闭着眼战战兢兢。她感到有只手在偷偷吃她豆腐。 一个人低声质问:“上面交代就要这个男的,把这个女的带回去算怎么回事?” 另一个人说:“这女的当时就在一旁看着,我怕以后落下什么把柄。” 先前那人就说:“混蛋!你带她回来要怎么处理?事情不是更麻烦!这一票对我们很重要!干砸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人说:“顺手牵羊都带回来了,现在也不能把人放了,只好一起做了,不过在那之前我看这女的挺漂亮,不妨用一用嘿嘿。” 先前那人就说:“你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梅宝心想,是的,你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车疾行了半小时,最后在一处别墅区停下,那几个蒙面人脱下面罩,露出本来面目,看着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一个个正经危坐挺正经。他们把景彰装进一个袋子,抬下车进了一座别墅。梅宝则被一个人搂着腰,仿佛亲密的样子挟持进去。 一行人下了地下室,梅宝被绑在角落里。那个动手绑她的人还好心地对她吁了下,又摸摸她的脸蛋,笑说:“你乖乖的别出声,一会我们老板出来了别让她发现,要不然我可保不了你,说不定当场就能拔枪把你毙了。”他满意地看到梅宝害怕的眼神,又凑过去低声耳语,“之后你也要乖乖的,哥哥疼你。” 梅宝一边做出噤若寒蝉的害怕样子一边无奈地想,自己也不是没和男人相处过,想当年和全国体能智能最优秀的男人们朝夕相处称兄道弟,怎么没发现男人原来是这么低级的动物?是她变了所以视角变了?还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男人们变了?比如廖忠平原来不近女色到近乎禁欲的地步,怎么现在就……一声叹息。 一个好像他们头目的人冲这边低声喊:“别黏糊了,还能分出轻重缓急不!” 那好色之徒就恋恋不舍地对梅宝挤挤眼睛。 梅宝对那几个充满调□欲意味的媚眼感到恶心,她想自己是治不了廖忠平的,但是治个把这种货色还是可以的,她甚至对这个人略弯眼露出点笑意,就好像对一个死人安心的笑。 那人还以为自己手段了得已经征服女人,略有点急色相地微微喘息说:“**,等一会和你好好玩玩。”说着捏捏她的大腿,走了。 梅宝默默地想,是要好好琢磨下怎么折磨死这货……果真还是先砍掉他的脏手爪子吧…… 14、第4章(8) 不一会个略有眼袋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地下室,从歹徒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应是幕后老板无疑。他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景彰,皱眉问匪首:“死了吗?” 匪首说:“还没,听你的吩咐带回来问话之后再处理。” 中年人说:“把人弄醒,时间紧,快点办完事收工。” 匪首就让色鬼去提了一桶带冰碴的凉水一下泼在景彰身上。该说他们手法专业还是怎么的,几乎立刻景彰就呻吟着略略醒转,匪首又让人给他掐人中,直掐得他差点再次疼死过去。 景彰醒转之后立刻警惕敌意四顾,在看到中年人的时候彻底愣住了,“郑、郑局!你怎么……” 中年人正是市局一把手郑某,他对于景彰这种错愕的表现毫不意外,表情仍旧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四平八稳不怒自威,只是说的话不够光明正大,有几分反派台词的意思。 “景彰是吧?你这个人太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了,我已经明确下过指令让你不要管库珀案,你非要自作主张。事情到这一地步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只能说性格就是命运,你性格不好,所以命也不够好。” 景彰算是明白自己是被领导给出卖了,大声道:“你作为维护一方平安的重要人物,竟然做这种伤天害理缺德的事情!你就不怕报应?!” 郑局说:“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还是关心下自己。我问你,库珀案是有人指使你办的吗?我听说你跟国安的人有关系?” 景彰脖子很硬地说:“这是我的事情跟你也没有关系!” 郑局皱眉,对匪首一个眼神示下,匪首上前反反正正扇了景彰几个大巴掌,打得他口鼻流血,脸颊肿胀。可是他仍旧没屈服。 郑局叹气说:“如果你老实跟我合作,我就放你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以后还要提拔你。如果你非要和那些特务合作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何必包庇他们?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景彰才不知道什么国安特务,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傻,知道故弄玄虚才有一线生机,所以反倒承认,“不错!我查案是在国安的安排下进行的!你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国安的掌握之下!你就等着洗好屁股坐牢吧!” 郑局的嘴角抽搐,眉头皱了又皱,沉声问:“和你合作的国安具体是哪个部门的?” 景彰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嘲讽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能告诉你吗?” 郑局冷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要让匪首掂量着办。 这时在他身后一人突然走上前来,阴森地说:“让我来会会这个条子。” 景彰硬气不减,说:“你们一个个只管来!我眼睛眨一下就不是人!” 那人就掏出一把手枪对着他的脑袋说:“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子弹硬。” 景彰被冰冷生硬的枪口抵住头皮阵阵发麻,然而仍旧不改英雄本色,张嘴就说:“有种你就一枪崩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匪徒集团几个人就噗地笑了。 那人不再废话,消声器里闷声窜出一颗子弹,只是那枪口略略下沉,子弹没有打中脑袋,而是在胸腹穿过。景彰中弹,倒在地上抽搐。 那人说:“这一枪算我还给你的。” 景彰思维还清晰,瞪着他,“要勒死我的是你?!” 那人说:“算你运气不好,注定你这辈子要交代在我手里——兄弟,你也别硬撑着了,合作点,我给你个痛快。” 景彰咬牙不语,冷汗直流。 郑局在那人身后说:“老沙,气你也出了,别跟他墨迹了。你是夫人派来监督的,就在一边看吧,我的人会处理。” 这人赫然竟是某夫人的司机沙某。 匪首这时见久攻不下,对郑局说:“头儿,我们还有一招对付这小子。” 郑局示意他可以放手干。 匪首对色鬼指示,“是时候用一用你顺手牵羊拐来的娘们了。” 色鬼不敢有异议,然而心里未免可惜,去角落里抓梅宝的时候还低声说:“小**,不是哥不疼你,是你相好的不给面,你劝劝他……这小模样怪可人疼的。” 梅宝心里暗自翻白眼,心想非逼我卷进这么血腥的事情里么?她脑子里已经想出几种屠杀的方案,只是觉得未到赶尽杀绝的时机,暂时还耐着性子配合他们的玩法而已。表面上她仍旧表现得像个吓坏了的弱女子一样脆弱到几近崩溃什么的。 色鬼用刀逼着她直拖到景彰面前。 郑局质问匪首:“怎么会有这么个女人?!怎么办事的!” 匪首说:“头儿,她意外出现在现场,就顺便给带回来,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郑局跟他耳语说:“那快点吧!之后和这个警察一起都处理掉,不要留后患!” 景彰已经在剧痛中瞄到梅宝,震惊于她竟然也受牵连被歹徒抓来,他大声说:“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放了她!” 事情就是这样关己则乱,他越是这样说对方越是觉得捏到他的软肋。匪首说:“放了她也行,我们也不想伤害无辜,只要你肯合作。” 景彰挣扎着想要过去英雄救美,然而此刻已是自身难保,分不出来力量保护别人,此刻他真正痛恨自己的无能,咬牙说:“你们放了她,我就和你们合作。” 匪首说:“你这态度就很不老实,看来不来点实在的不行。”偏头对色鬼示意。 色鬼叹气,刀子在梅宝的脖颈上比划来比划去,想找个不怎么破相的地方下刀,梅宝很配合对颤抖着哭喊,“不要伤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景彰也目眦尽裂地喊:“畜生!你们有什么招就冲我来!: 匪首亲自上手,一脚踢过去,又强扯着他头发拉起来固定住脑袋,让他看梅宝被伤害的场面,冷声说:“兄弟,英雄难过美人关,让自己的女人受苦算什么英雄?你自己掂量着办。” 梅宝一边哭喊,一边在心里叹气,想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没有动手,到底是在等什么机会呢?难道真的象征性的让人在自己脖子上划开一个口子? 场面一触即发,这时候突然灯火俱灭,充当刑场的地下室陷入漆黑,众人愣神之下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咻咻的微声。 郑局大喊一声:“是催泪弹!” 匪首随即喊:“操家伙!” 黑暗中一片骚乱。 刺鼻的烟雾渐渐弥漫了房间,这些人凭借对地理的熟悉试图向门口摸去,然而门口必然布置了重兵,这时候突围显然损失惨重,他们显然是让人给瓮中捉鳖了。因为意识到没有出路,郑局的人马已经无心恋战斗志全无,何况很快他们就被催泪弹弄得十分狼狈,眼泪鼻涕一起下,咳嗽声不绝于耳。 梅宝尽量减少吸入气体量,然而也还是中招,心想谁他妈这么缺德!这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真特么没安好心! 匪徒们不敢出去,很快地下室就出现了一些可疑的红色光束,梅宝太熟悉这东西,乃是枪械在黑暗中校准用的红外线瞄准。 砰的一声,不知道是哪方面先开的枪,整个场面混乱起来。梅宝矮身匍匐在地,色鬼此刻还搂着他,然而只是出于一种慌乱手足无措的表现罢了。 梅宝可以感觉到他浑身发抖僵硬的反应,心想这怂货看来也就跟女人那点本事。 红线越来越多,战斗很快进入了尾声,胆敢反抗的都被击毙了,比如匪首。而郑局老奸巨猾早早举手投降。这一行人被从地下室拖出来,状如俘虏地抱头蹲在墙角。再看来袭的人都是身穿反恐的正规装备,黑衣黑帽面罩。 一个特种兵来到梅宝面前,矮身将她从满是烟雾的地下室抱出来。靠在那个坚实胸膛上的时候梅宝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 她努力睁开酸辛的眼睛,然而抬眼只能看到对方的防毒面罩。她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这让她吸入更多毒气,眼泪控制不住扑簌簌掉下来。 特种兵把她放在通风良好的地方,看了看她,用手给她擦擦眼泪。梅宝想躲也躲不开,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难看死了。 一边又特种兵跑步过来,敬礼报告,“廖主任,战斗结束,已经点名人数。” 廖忠平恢复到公事公办的状态,起身摘下面具赶去收拾战场。 有人在给负伤的景彰进行急救,初步清理伤口止血之类。廖忠平到他跟前对小王说:“这位警官同志是重要的证人,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景彰神智清醒,见到廖忠平愣了愣,反应过来,指着他大喊:“是你!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是不是!” 廖忠平不语,略挑起一边眉毛,笑得像个无赖。 在一旁的小王都有点替廖忠平愧疚,他想起之前请教自己领导是否安排景彰插手这个案子是看出他有这种追查到底的勇气。 廖忠平笑说:“按你之前的理解应该是我争风吃醋的陷害。” 小王汗颜说:“廖主任你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没过多久小王就被自己的话打脸了——当从监控中看到景彰被抓被虐被打甚至挨枪子的时候,廖忠平就坚持按兵不动,似乎要等那刑警为国捐躯了才冲进去抓个现行。他为景彰捏把汗。最后还是等那女人被胁迫有性命之虞的时候,廖忠平才指挥若定地开始收网……果真还是争风吃醋吧你这色魔! 15第5章(1) 明明是号称国际化都市的地方;一场数小时的大雨过后竟然沦为泽国,街道上到处是抛锚的汽车、无奈涉水的路人和偶尔漂浮而过的不明物体;大狗索性狗刨式前行。 一个本该坐在宝马车里哭泣的妖娆女人手里拎着高跟鞋在齐膝的水中跋涉;嘴里诅咒这天气。有再好的车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也不得不赤脚渡劫;老天爷让这个社会看上去更加公平些。 走出低洼地带,眼前一栋高尚住宅,住所在望,女人大喜;加紧步伐。 在她路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闪出,从身后钳住她的脖颈;亮出一把刺刀。女人大呼救命;歹徒惊慌失措地在她腹部捅了两刀。 女人捂着腹部滑落;跌在雨中,歹徒弃刀逃离现场……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主流及非主流媒体的头版头条都被一个惊天大案占据——某市GA局长全国GA战线上的明星人物因涉嫌谋杀未遂等罪名被捕,ZY介入调查,不久后,某夫人和某大人相继落马,由此揭发了一系列违法乱纪事实,并牵涉出早前的几宗悬案,包括外商库珀猝死案。事件如滚雪球般越发惊悚,□迭起,每有续集,频频挑战国民的想象力。 然而对于市井百姓来说,这些高高在上大人物的命运和电视剧里名角饰演的帝王将相没什么区别,遥远诡谲而且都是按照事先编排的剧本走,最后到普通人的嘴里沦为谈资而已,还不如本地晚报上法制版例行公事似的一则——“市刑警队副队长景彰在□行动中英勇负伤表现突出被记大功”——这样的新闻有现实感。 景彰活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下面插着导尿管。 刑警大队长穿着正儿八经的警服带领一队人马在他病床前做亲切慰问,配合着记者的要求从各种方便的角度拉着英雄的手对着镜头微笑。 等到人潮退去,刑警队长换下假笑,大笑说:“你小子无法无天不听组织调遣!不过这次歪打正着这次还真让你立了一功!” 景彰奄奄一息地说:“换你让人抓小黑屋里用枪顶着脑袋逼供,你也能立功,说不定还能追加烈士。” 大队长呵斥他没大没小,语气仍旧是愉快的,又说:“你小子运气好!要不是国安的人及时赶到我现在就得到太平间见你一面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景彰气得头晕眼花,忿忿说:“那帮家伙!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把我救出去,非等到我身上被人打个洞才跑出来充英雄!我这是、这是被人报复加利用了!” 大队长笑说:“别不知足了,人家没等你死透才去收尸就算够意思了。” 景彰说:“你……是来气我的吧!我现在受伤不能生气。” 大队长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就算你心里知道国安有人整你也不能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人家不是没把你往死里整嘛!身上多个窟窿就当是个奖章了,男人嘛!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景彰闭上眼睛,恨不能把耳朵也闭上,然而他只能挺尸一样躺着,他连个蚂蚁都碾不死。 大队长又安慰了他几句,最后说:“你就安心养伤,我知道你家里在这边没什么人,就让小方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和要求你跟他说。”他把小方叫进来,然后离开。 小方说:“景队,你想吃啥喝啥就跟我说哈……不过医生说你现在还没排气,不能吃喝。”然后他就从给景彰的慰问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削皮自己吃了。 景彰乜斜他一眼,叹气:“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说好了一起来气我的?” 小方咬着苹果摇头说:“没有没有,你想要啥就说,我去给你办。” 景彰闭目养神一会,突然说:“和我一起被抓去的梅小姐……” 小方把核丢掉说:“她没事。” 景彰说:“我就在现场,当然知道她没事……不过我怕她吓坏了。” 他这话说的太含蓄,小方想了半天,才豁然开朗地说:“景队,你是想让她来看看你吧?” 景彰失了太多血,脸色太苍白,实在不够脸红用的,就虚弱地辩解,“我没说,是你自己想的……不过既然你提起来,我觉得可行。” 这时候护士进来换药,小方就嘿嘿笑说:“景队,你这个要求好办!我给你找人去。” 景彰说:“不着急,她要傍晚才到健身会所上班。” 护士离开,小方拉个椅子坐在床边说:“景队,你听过那个笑话没有——说一个老头病的快不行了,他朋友问他要吃点啥他说不吃,问他要喝点啥他说不喝,问他要不要弄个女的来玩一下,那个人挣扎着说:‘扶我起来试试’哈哈哈——” 景彰气得想要起身去揍他,一抬胳膊全身就疼,恨得抓住床单说:“等我好了收拾你!” 小方说笑归说笑还是很办事的,不等到晚上就到健身会所要了梅宝的电话,直接打过去提出让她来医院探望景彰。 冷淡的女声却回答他:“对不起,我现在身体和精神的状况还不能够亲自去看望景队长,麻烦你帮转达我的问候。”言毕挂掉。 小方难以置信地盯着嘟嘟响的电话——刚刚他这是被拒绝了?一个据说是夜店舞娘的女人居然不给刑警队长的面子?!正常情况应该是巴结都来不及吧! 他自认为手到擒来的事没办成,感觉在景彰那里没有面儿,于是决定亲自去健身会所把人带回来不可。 梅宝挂了电话,医生嘿嘿笑说:“听说你是和一个刑警一起被抓走的,难道是新交的男朋友?”他明知道梅宝对警察敬谢不敏,也没有男友记录,偏偏故意说些话来揶揄她。 梅宝冷笑,“还不如猜你是我男朋友比较靠谱。” 医生笑摊手说:“你这是告白吗?——我没问题。” 梅宝点上一支烟,说:“滚!” 医生没有滚,继续说:“不过说真的,你如果真和那警察谈恋爱最好先和组织上打个招呼。侠并没有说不允许成员恋爱,但是吧,这事有风险,特别是和一个当官差的,你们之间有着无法弥补的矛盾,将来各种相爱相杀……” 梅宝冷声说:“我没那个打算。麻烦你闭嘴好吗?——我来找你,不是听你啰嗦的,而是正式投诉一下——拜托你下次不要再和国家正规部门抢生意,如果非凑这个热闹不可,请不要让我牵涉进去。已经两次了,如果不是我及时终止任务,恐怕早就暴露身份,然后连你也一锅端了。” 医生笑说:“瞧你说的,这不都是意外么!” 梅宝说:“你不是号称有完整的情报网络?怎么每次都马后炮?!” 医生说:“哈哈这个么,系统延迟听说过吧……再说都挺不容易的。你平心而论,我是不是还挺关照你的,这两次的案子我也是因为觉得报酬不错才特意留给你的,谁料到那个村长作恶多端触动国家利益;这次库珀案本来属于家庭内部矛盾,结果谁承想某大人犯了路线性错误,高层早想收拾他。人算不如天算,我也只是个人而已,尽人事听天命么……” 梅宝说:“只有习惯失败的人才会找很多借口脱罪。总之如果下个案子还是撞上那些人,我就要考虑和侠的合作关系了。” 医生说:“你看你!说话这么外道!——那不能够!怎么也不会倒霉到三次都和国安的人碰上——” 梅宝没心情听他胡扯,打算拿了药就走了。 医生厚着脸皮说:“实际上,我手里正有一个案子,觉得挺安全的,你看要不要……” 梅宝皱眉说:“你确定国安不会插手?” 医生信誓旦旦:“绝对不会!边儿都挨不上。是这么回事——一个国企老总包养情妇,大老婆气不过,雇小流氓把那情妇给捅了两刀。老总不能拿大老婆怎样,为了给情妇出气就买通法院把小流氓给枪毙了。理由是给情妇造成了重大人身伤害,致其失去生育能力。可是两年后情妇生了个儿子。那小流氓就算白死了。现在小流氓的娘要几年来拾荒攒的钱给儿子报仇——你说这个案子总不至于惊动ZF吧?” 梅宝思忖了下,“不一定,国企老总是国安档案的常客,他们中很多人涉嫌巨大国家利益,有些重点企业负责人本身肩负保密任务,级别也高,可以配枪,出行的安全警戒级别很高。如果是这样的人,我劝你就不要去招惹。” 医生说:“你还挺在行,这个案子里的国企老总确实有些来头,红三代出身,爷爷革命、老子当官、到他就经商。听说手段很好,这两年做的风生水起。不过这次目标人物不是他,而是那个情妇。” 梅宝挑眉,“这是什么道理?那个拾荒的大娘报个仇也要舍本逐末?” 医生说:“是我觉得那个老总不好动,招惹他对整个侠组织是个威胁。” 梅宝说:“那大娘肯体谅你的苦衷?” 医生说:“工作么,要讲究方法,会做的不如会说的——我就给她说,她那点钱不够买两条命的,只够杀一个人,而老总身娇肉贵价钱更高些,她买不起。最后那大娘就退步说那就买情妇的命,至少要让儿子死的不那么冤枉——你看这样你没什么顾虑了吧?老总虽然本事通天,但是总不至于为了个情妇上天入地搅合。这人任务虽然钱不是很多,但是聊胜于无。你也开个张冲冲晦气。” 梅宝踌躇说:“我觉得这一阵子运气不是很好,也许需要避一避冲。” 医生说:“有道理,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像屠宰场的屠夫,得有点讲究——那这么着吧,你去庙里拜拜,扔两个香火钱,去去晦气。” 梅宝说:“……我还是不要接这个活了,你给别人吧。” 医生忙说:“别介!你得接,你得正视自己内心的恐惧啊!——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是有点小小的心理障碍了。可是总不能因噎废食吧?现实点说,你算算有两个多月没开工了吧?我国现阶段仍旧实行‘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分配制度,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别说攒手术的钱,连你这次拿的药钱还得是我赊给你。美女啊,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除非是有人养你,我也不拦着。” 梅宝是烦死他这张破嘴,然而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话他糙理不糙。做杀手到这个地步可不是要穷死! 她叹气,“把资料给我。” 医生高兴地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袋。 梅宝看到最上面的照片,果真是个烟行媚视祸国殃民的样子,男人垂涎女人讨厌的类型。 她检省内心——莫非自己已经进化出对美貌的同性产生嫉妒之情的女性本能? 按下这个念头,她问医生,“按照你的说法,这个女人最大的罪名就是唆使情夫替她wωw奇Qìsuu書com网报复杀人。还有什么是侠这种喜欢占领道德制高点的组织看不惯的?” 医生咳了咳,语重心长地说:“小梅啊——” 梅宝冷声说:“不要叫的这么恶心!” 医生说:“那你希望我叫你‘小宝’?” 梅宝说:“……不用叫名字。” 16、第五章(2) 医生摸摸鼻子低声嘀咕:“越漂亮的女人越矫情;名字也不让叫……”调高了音量说,“那就你吧!你!你可不能这么当面批评组织;影响多不好!——我们为接下一个杀二奶的任务是因为:这个女人除了挟私报复干预司法公正外——她还开兰博基尼;有一架子爱马仕包;爱上微薄炫富。” 梅宝说:“我第一次听说女人用名牌包该死。” 医生说:“当然不是,如果这个女人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出社会价值,她值得享受与之匹配的一切物质,但是她没有任何工作;唯一的价值就是在KINGSIZE的大床上为固定客户提供X服务——我这样说并不是否定X工作者的价值,实际上我还是挺支持这方面的合法化的。但是这个女人理所当然甚至恬不知耻得享用本来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的财富,而这巨额财富本身就有来源不明的嫌疑。她是寄生虫的寄生虫。” 梅宝微忖;“按你说这社会的二奶都该死?这种说法本身可是有点反社、会倾向;” 医生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她一个包就够普通家庭两三年的收入,光是惹出来的怨恨就足以致人死地了。何况,那伤害她的小流氓实在死的有点冤,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娘也很可怜。” 梅宝说,“我对能够用抚恤金买仇家命的老人总是心存钦佩——但还是认为这有些偏执暴躁。” 医生说:“这大娘是个寡妇,独力抚养儿子长大。谁知道儿子不学好混黑道给人家当小弟。但是不管怎么在外面怎么样对老娘还是有孝心的,当年去行刺也是因为他妈病重需要钱治,才收了大老婆的钱铤而走险,事发后大老婆自身难保管不了他,他就成了替罪羊。他倒霉在犯案的时候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连最后一个可以减刑的借口都没有。本来罪不至死的案子,却硬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造成无法生育的重大伤害’罪给。人家夫妻内讧闹小三,他成了出气筒搭上性命——估计他妈最不能解开的心结就是这个。相依为命的儿子没了,老太太一辈子的念想也就到此为止了。” 梅宝听了这样亲子之间阴阳两隔的故事,突然想到何雅山和夜辰,心里生出几分唏嘘惆怅。 医生见他动心,笑说:“怎么样,做不做?” 梅宝挑眉对他笑了笑,抽出照片塞进包里。 医生嘿嘿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看上去更加……怎么说好……有女人味了?” 梅宝乜斜他一眼,冷声说:“我就是女人。” 医生说:“是倒是……你真的没和那个警察在一起?还是说你有了别的什么情人?你身上有股恋爱中女人的甜味嘿嘿~我这方面的嗅觉可灵着哩。” 廖忠平在她脑海中跳出来,这让她恼羞成怒,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嘴贱的医生。 说时迟那时快,医生坐在老板椅上灵活对向旁边一闪,伸手潇洒地接住烟灰缸,圆满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想耍酷地说点啥,突然感到手上一阵灼痛,抬头看去,梅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把燃着的烟蒂按在他的手背上不住地捻。 “啊——”医生嚎叫着。 伤害了他的梅宝眯眼说,“我一般情况下不在没钱拿的时候出手,不过有种情况例外——就是遇到贱人的时候。” 然后她把烟蒂轻巧放到医生手中的烟灰缸上,转身离开。 医生颤抖着手爪在她身后大声控诉,“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蛇蝎妇人!……我要在你的佣金里扣掉今天的医药费!”眼睁睁看她走出去了。 医生无奈地看自己被烫起疱的手背,吹吹,抱怨地自语:“MD,这娘们不是看上谁了就算被甩了!敢烫我!……下次我还给她安排和国安的对手戏擦边球!我要报复!!” 梅宝一路上心烦意乱,如果面前有沙包的话一定打得沙包喘不过气!刚刚被医生的乌鸦嘴撩拨,她现在脑子一直在忍不住对回放被廖忠平从地下室抱出来的镜头。也许是错觉,隔着厚重的反恐服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体传递来的体温、心跳、肌肉的力量,这念头让她很不自在。 曾经,廖忠平不止一次对把她从危难中拯救出来,反过来她也如此,但是开始的时候纯粹作为战友、搭档,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感情变了质——也许是因为太过默契的配合,也许是因为无数次生死相依的信任,也许是她生来就注定如此…… 虽然从前受伤的时候也依靠过那个胸膛,然而大概男人和女人的感觉仍有微妙不同——在地下室被公主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忍不住觉得身为女人依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是件幸福的事情……好淫、荡——她冷静下来批评自己。 梅宝刚到健身会所就听一旁有人冷言冷语地说:“还说什么‘身体和精神状况糟糕到没办法去医院看病人’,现在不是跑出来上班?真是够可以的!” 梅宝看他眼熟,在脑中搜索一番,想起第一次见景彰的时候就他跟在后面做小弟,听这话就是给自己打电话那位无疑。她觉得着小警察很是无聊,就想装聋作哑过去。 然而很显然对方有心和她过不去,干脆上前拦住去路,“喂喂说你呢!” 梅宝见躲不过去,只得摘下眼镜,“请问你是哪位?” 小方说:“我是刑警队的,姓方。上午给你打过电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梅宝抱臂用眼镜腿点着衣领,状似思考,半晌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说去医院探望景队长的事?” 小方说:“你明知故问。怎么样,和我走一趟吧。” 梅宝心想这孩子是抗战片看多了还是怎么的,说话一股日伪翻译官的腔调。 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今天不方便过去,改天。” 小方说:“改天是什么时间?” 梅宝叹气说:“方警官,非要说实话的话,我其实不是很想去看你的领导。” 小方生气地说:“景队长九死一生,好容易才从坏人手里捡条命,你倒是没磕着没碰着!你连连探病都推三阻四的,简直是忘恩负义!” 梅宝也不生气,“那我倒要问问,景队长对我有什么恩义?——我还没怪受他牵连被卷到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差点丢了命……”她略微做出点伤感的表情,叹气,“我这两天每晚都做噩梦,现在去见你领导我怕又想起当时的情景。” 小方语塞,“可是景副队他对你……” 梅宝重又戴上墨镜,“我真的不想再和任何暴力事件扯上关系了。抱歉,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恕不奉陪。”说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匆匆走开。 小方想打想骂一肚子的本事施展不出来,悻悻而归。 回到医院,看着仰面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景副队长,突然开始深深同情起他来,看来警察不好找媳妇的传言不假。 梅宝瑜伽课结束赶去官邸上班,经理却把她请进办公室,拿出一个信封,难掩不满地说:“梅宝,你来我这里也有两个月了,今天我们就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算一下,你点点看看少不少。” 梅宝错愕,她虽然嫌这里工作环境有些复杂,也动过不做了的念头,但因为经济方面的考虑她打算找到别的工作之后再请辞,现在这样突然被人炒掉,时间上很被动,她手里就更没什么钱了。” 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寥寥几张可怜的毛爷爷。 经理说:“别嫌少哈,这样我还偷偷多给你算了些——你也知道自己闯的那些祸。本来我觉得你盘亮条顺外语顶呱呱,想把你当做台柱培养的,结果你个性太强,摸不得碰不得,动不动就打客人,你——远的不说,就前几天你踹了那个黑人,又招惹了警察,最后又出来两个神秘大哥把警察打了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你知道后来我这里被巡警找了多少麻烦?” 梅宝说:“我只是来你这里跳舞的,不是来卖肉的,对于骚扰当然要还击。” 经理气得指指点点地说:“你你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碰一碰能怎么样?你以为光跳舞就值那么多钱了?我给你的薪水里包含了被客人适当摸一摸的钱!不给摸我就扣你的钱!不想被人摸当年就好好念书做规矩人!就算你念书好了做白领也要在办公室被老板摸!你以为自己是良家妇女还是千金小姐?!总之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请别处高就!”经理大概是一段时间来承受了很多压力,现在爆发出来说话很难听。 梅宝抱胸眯眼看他,身上隐隐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老板知道她的暴力指数,略略后退侧身,手也尽量不着痕迹地挡住裆部,说“干、干什么?!你还想揍我?!” 梅宝冷笑,“当经理的想不被揍是不是太天真了。” 经理想喊救命,然而又觉得有损职场形象,不禁后悔自己刚刚多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化干戈为玉帛,软了语气说:“有话好好说么,我一向不主张用暴力解决问题——说起来跳舞还不想被摸的工作也不是没有,虽然对艺术的要求高一点,但是我觉得你的能力来说是没问题的——你如果有这个追求的话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那里的老板和我关系很好的!哦哦!薪水也比我这里高多了!” 半小时后,梅宝拿着一封推荐信站在一个钢管舞主题夜店里,震天的音乐背景下,叼着雪茄的秃头老板上下打量她之后说:“上过杆没有?” 梅宝说:“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转身就走。 老板在她身后喊:“我这里月薪过万。” 梅宝就站住了。 老板继续蛊惑她,把雪茄夹在手里挥着,“我们这里是全市,不,全国最好的钢管舞会所,有本事的小妞在我这里不愁赚钱。” 梅宝犹豫了下回头面对他,说:“我试试。” 老板把她带到管前,旁边一个衣着清凉性感的舞女正搂着一支杆子又贴又蹭,仿佛那是她最□的情人。 老板说:“跳过?” 梅宝说:“没有。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我可以学。” 那舞女就很挑衅轻视地看着她,大炫舞技,爬上爬下倒挂金钟什么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老板用欣赏的语气说:“这位是我们场子里的台柱莎莎,你可以跟她好好学。”说着跟莎莎眉来眼去一番。 梅宝默默看了一阵后果断朝另一支钢管走去,握住,先来了几个火热的杆下动作——这个不难,有夜店伴舞的经验足以应付。 莎莎下杆,抱肩一脸不屑的样子,走到老板边吹风说:“从哪找来的花架子,一看就只能卖弄几下风骚,真正上了杆爬不了几下就摔的货色。” 老板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在她屁股上捏了捏,“让她试试嘛,反正也爬不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莎莎说:“切!她也要有那个本事,我可是在国际大赛上露过脸的……”话音戛然而止。 老板也对眼前发生的叹为观止—— 梅保攀住钢管,身手敏捷地盘旋而上,到顶端仅凭双腿的力量夹住杆子,利落倒挂,又做了几个堪比体操运动员的高难度动作,然后双手双脚向后勾住,无比绚丽地如落叶般旋转落地,双膝跪地收场。 老板和莎莎看的瞠目结舌,不单因为这些动作出自一个口称没有学过钢管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一套舞正是一点不差对复制了莎莎刚刚的动作,甚至明眼人还可以看出梅宝在力量和轻盈度上更胜一筹。 老板把雪茄塞进嘴里,厚重的手掌毫不吝惜对拍在一起,热情地赞美,“新星!一颗钢管舞届的新型冉冉升起了!” 梅宝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举重若轻,至少她刚刚下杆的时候缺乏经验没掌握好力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8 部分阅读 老板把雪茄塞进嘴里,厚重的手掌毫不吝惜对拍在一起,热情地赞美,“新星!一颗钢管舞届的新型冉冉升起了!” 梅宝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举重若轻,至少她刚刚下杆的时候缺乏经验没掌握好力度,膝盖稍稍硬着陆,想必会被磕得青肿。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对老板说:“看来我可以在你这里试试?” 老板无视莎莎扯他衣角的行为,说:“当然欢迎!” 梅宝说:“那好,我想按天领报酬,每天你给多少?” 老板说:“爽快,三百。” 梅宝说:“五百。” 老板说:“嘿嘿,五百倒不是问题,但是我听说你这妞有点个性,不爱让客人摸。在我这里的规矩是做清客不给摸的就只有三百,摸一下一百,你想赚小费就稍微忍忍,这个来钱快。” 梅宝想走,但是干瘪的钱包和即将到期的房租让她无法迈动步伐,最后只好退一步说:“三百就三百。” 从这家主题夜店出来之后梅宝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成了钢管舞娘了……听上去比夜店领舞更加堕落的感觉……好吧,至少赚的钱也更多一点。 她摸摸果真青肿起来的膝盖,决定今晚回去上网下一些钢管舞视频好好观摩下——没办法,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没有人提供免费午餐。 17、第5章(3) 梅宝在目标人物所居住的高层公寓对面大厦的楼顶找好了狙击位置;全套装备到位,深呼吸;平稳心跳;眼睛对准瞄准器;视野调整之后可以清楚对看见目标人物所在的房间,不拉窗帘的时候屋内一览无余。 在预定时间目标人物出现,然而并非一个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相伴;正是那位金主国企老总。俩人进入房间后调了会情,然后青天白日就开始互相撕扯对方衣服。 梅宝的枪一直瞄准女人的心脏位置,稍稍扣动扳机就大功告成。然而那对男女酣战正浓;体位的关系一枪过去恐怕误伤。做杀手这行的讲究就是按合同办事;过犹不及;买一送一的情况并不讨巧。拾荒大娘当然会喜出望外,然而梅宝平白就瞎了手艺。所以尽管角度良好,但是她只能眼睁睁从镜头里看着目标人物和情夫干柴烈火。 女人的身体渐渐矮下去,最后跪在男人两腿之间,从镜头里只看到她一头秀发不断因改变角度而微微荡漾,梅宝意识到她此刻是在前后左右努力到讨好地卖弄口舌。梅宝的嘴角略动了动,她想起了一些……很特殊的回忆。 这姿势太邪恶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做一些稍微轻松点的联想,比如说假设此刻她对准女人的后脑开一枪的话,这颗子弹一定会起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或者那个男的至少下面是废了。 靠着这样那样无聊的想象打发时间,梅宝再耐心等待时机。 大概六七分钟后,男人缴械,女人蜿蜒而上求欢,遭到已经满足了的男人的果断拒绝。他起身开始穿衣服,女人似乎脸上明显露出不满的情绪,一个人赌气站在窗前看风景。 “我想去巴黎玩两天。” “想去就去吧——不是给你一张金卡?钱该够用了。” “那就看怎么用呗——你非回家陪老婆吃饭?” “我陪什么老婆!是我女儿今天生日。” “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在这里。” 男人看着女人生完孩子后仍旧窈窕的背影一时柔情说:“宝贝,你别吃醋了,我老婆有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唯独离婚我不能……“ 砰——一声爆裂之声破空而来。 “什么碎了?花瓶还是玻璃?”男人四顾自问。 女人毫无反应,直到几秒钟后,她直挺挺倒地,额头上一个血色的洞。她面前的窗玻璃上一个呈现放射性裂纹的洞。 梅宝已经从天台利落离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等到她走到两个路口外,看到110和120逆向呼啸而过。 梅宝给医生打电话确认任务成功。 医生也替她高兴,“恭喜你!诅咒终于打破了,你终于又恢复了皇牌女杀手的神威!我为你感到骄傲!” 梅宝说:“我什么时候有了‘黄牌女杀手’的头衔?” 医生说:“咦?我没跟你说过么?侠的其他成员之间都是这么赞美你的。梅宝啊梅宝,你就是一台行走的人间杀器!有无与伦比的技术……” 梅宝打断他冷声说:“废话少说。这次的佣金够支付这两个月的药钱了吧?” 医生愉快地说:“够了够了——不过你手术的钱要抓紧了。我真是替你开心。这次任务这么顺利,也没有国安的人半路出来搅局,也许你的霉运已经走到头……” 梅宝挂了电话,把武器送回住所,然后去钢管舞俱乐部练习。 因为事关大型国企董事长的姨太,刑警队高度重视这个案件,大队长亲自驱车前来指挥勘察工作,并对孟董做了安慰。 孟董很显然没有心情应付这些人来人往,他呆坐在床边,眼看殡仪馆的人直接用担架把尸体抬了出去。他把脸埋在手里使劲搓了搓,然后起身离开。 一路上他把车开的飞快,闯了无数红灯,回到已经很少回来的家中。 女儿的生日派对已经开始,十几岁的女孩看到他跑过来喊“爸爸陪我吹蜡烛”。他连一点笑容就没办法挤出来,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珠圆玉润的妻子。 他红着眼走过去,对她说:“到书房,我有话说。” 妻子有点错愕和不自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丈夫单独交流过,“等吹过生日蜡烛后再……” 他低吼:“现在!马上!给我上去!” 场面静下来,捧场的亲朋好友各自散去,仿佛没有注意到这对传说中貌合神离的夫妇又生了什么龌龊。 他大步上楼走进书房,妻子虽然觉得颜面上有点过不去,然而内心里对于久未归家的丈夫又爱又恨,爱总大过恨。即便他当着众人给她难堪,为了家庭,为了女儿的生日,她有勇气做点牺牲。 在故作大方地招呼客人几句后,她随即上楼进入书房。 三分钟后,客厅里的人们听到书房传来打斗和吵骂的声音。女儿蹬蹬跑上楼,着急地拍着书房的门,喊:“爸爸妈妈!你们别吵别打了!!” 客人中和这个家庭关系密切的也纷纷上楼试图劝解。 然而只能听到里面男人的怒吼和之后传来女人的告饶痛哭,门始终没有开,直到管家找来钥匙,急急打开,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冲上去拉着拽着妻子头发往墙上咚咚撞的爸爸。 众人见连忙上前好歹拉开。妻子已经被揍得满脸是血,口眼鼻舌没一处在位置上,几乎不成人形。 就算这样,男人被人拉开的时候仍旧奋力踢打妻子,口中大骂:“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后悔娶了你!你什么东西!贱人!我非跟你离婚不可!!” 他今天眼见情人惨死当前,受了很多刺激,惊怒中再想不起谁非要她的命,除了自己的黄脸婆,她既有前科又有动机。他迅速把帐算在妻子身上,才有这一场暴打。 妻子满脸是血被人救下来,冲着丈夫撕心裂肺地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此刻她的眼神已经再没有半点柔情蜜意,只有反目之后的仇恨。 丈夫见了她这样如夜叉般的面目,更加笃定她是幕后黑手,也心寒不已,稍微冷静下来想自己总不能当众活活打死她,但是也不能再和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继续同床异梦的婚姻了。 他指着妻子说:“你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我不可能再和你过下去了,咱们法庭上见。”转身离开家,全不顾女儿在他身后喊爸爸的凄厉声音。 家庭医生来的时候客人已经早就走光,只剩下一个哭泣的女儿,忙着打扫狼藉的仆人和一个没来得及切的蛋糕。 妻子借助医生的镇定针才能入睡。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她走到客厅和书房查看,一切秩序井然,如果不是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如猪头一样的脑袋她简直不能相信昨天她受了丈夫非人的暴力对待。 在被打的那一刻,那个人已经不是她因相爱而结下婚约的丈夫,而是一个对自己抱有绝对恶意的畜生。她对他残留的爱意在那一刻就彻底死去。 她坐在梳妆台前,脑子里回忆起昨天狂风暴雨般的一幕幕,再往前外面那个女人给自己的家庭和女儿带来的伤害,就算她死也无法原谅!她的恨意蔓延开来。 丈夫的律师打电话来,约谈离婚协议事宜。 女人摔了电话,抬起头来,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以玉石俱焚的决心把她受到的所有伤害和屈辱都报复在伤害她的人身上。 廖忠平现在已经被正式任命为ZY办公厅七处在某地区办事处主任,省厅的人盛情邀请他入驻公安厅办公楼,连房间都准备好了,据说是个朝阳的好屋子,某副厅干部特意让出来的。然而廖忠平却拒绝了,反而在远离政府机关的商业区写字楼里租了个办公室,门口挂个某省某县办事处的牌子,只要不是无聊到摊开中国地图去查找这个子虚乌有的某县,还挺像那么回事,只不过办事处这种单位混在某某贸易公司、某某英语培训机构、某某移民中介之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是这点小违和可以忽略不计。 在人员编制上,廖忠平这个正主任外,手下还有两个兵,副主任小王和办事员小丁,三个人在办公室里各占一隅。廖忠平每天端坐在办公桌前,喝茶水看报纸,到点下班,简直像上世纪八十年代县委机关里的闲职干部。有他在的时候另外两个大气不敢出,也一本正经甚至一脸肃杀地在座位上待命,好像廖忠平随时一声令下他们俩就立刻能跳起来出生入死。然而几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廖忠平某天迟到,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两人聊天。小丁和小王说,“你说首长们为什么把咱们派到这个风平浪静的地方?你我这样的人闲着也就闲着了,可是廖主任上面也舍得不用?还是说最近天下太平了?” 小王皱眉正色说:“不管首长们怎么安排,我们要服从组织决定!” 小丁听领导这样说,顿时羞愧起来,觉得自己政治觉悟还不够。 他就是那天在官邸揍警察的年轻人,在同期进入七处的人里面也算出类拔萃,现在这样感觉像是被发配边疆一样,难免落寞,坐不住板凳。 过了一会小王又悠悠地说:“不过,你要相信首长们的战略眼光和苦心安排,把我们安排在廖主任这样的人身边是别有深意的。” 小丁想了想,说:“廖主任算是七处的传奇人物了。我从进入七处就是听着他的传说成长的,好几个经典案例据说都是他的手笔。这确实是个跟前辈高人学习的好机会。” 小王不置可否。 实际上在被派驻到这里之前,首长们秘密下达了另一个秘密的使命——监视评估廖忠平在此地的活动。 他揣测廖忠平在首长们的眼中已经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对于是否继续用他以及如何用产生了动摇。而他小王就是帮助处理这个棘手问题的——这让他有种自己才是这个办公室里真正大权在握的人的隐秘优越感。 放下人民日报,又翻开参考消息,他淡淡地说了句:“首长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就只要完美地执行任务就好。” 小丁点头称是。 不一会,廖忠平拎着机关干部常用的那种黑皮公文包到了。 包一放在桌子上,小丁就很有眼色地站起来,用早上新烧的开水给领导泡上茶。 廖忠平道谢,打开电脑,开始上网看新闻斗、地主。 小丁有点犯愁了,他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英雄身边工作的,可是英雄每天都像在度假,自己什么也学不到,就是打扫卫生和泡茶的功夫有提高。 突然廖忠平发话了,“小王,你过来下。” 小王立刻起身小跑过去,廖忠平说:“今天我家孩子小学招生报名,我这里忙,你帮我去排个队,交个钱。” 小王说:“这事可以让小丁去。” 廖忠平喝了口茶水说:“小丁一会另有任务。” 小王不得不去了。 小丁耳朵都竖起来了,跃跃欲试,然而小王走了半天,廖忠平也没传唤他,他忍不住凑过去说:“主任,你有什么任务派给我?” 廖忠平说:“嗯?……哦,你去帮我买点小孩上学用的书包文具,我也不太懂这个。” 小丁心想,我一个小伙子,没结婚没孩子,我也不懂啊! 然而对于一个好的特工人员来说世界上没有懂不懂的区别,只有成败。这样想着,他抖擞精神,领命而去。 小丁以最大的效率通过多种渠道搜集信息、比对价格之后,买了书包和一堆文具,自认为比较圆满地完成任务,回到办公室。 廖忠平正一脸严肃地认真研读某本类似内参的东西,他坐在那里的架势仿佛七处大首长那样有高度有气度,让小丁肃然起敬。 廖忠平只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成果,就又埋首内参,说:“辛苦了,你去吧。” 小丁回到自己办公桌前。 十分钟后,廖忠平看看手表,似乎擅自决定开始午休了,就把内参放到办公桌里锁起来,然后夹着包离开。 小丁犹豫了十分钟,决定还是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相比那个不算是什么绝密文件,自己看一下应该不会受到处分,于是他蹑手蹑脚走到主任办公桌前,戴上白手套,用专业的工具,手段利落到开锁,然后看到了那本令他在意的内参,只见花花绿绿肉乎乎的封皮上写着一些字母——PlayBoy 小丁无语了。 18、第5章(4) 下午廖忠平吃午饭回来一直在座位上研读“花花公子”;小丁一看到他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就觉得挫败,连带着对自己的前途也产生了质疑。 两点多天最热的时候;小王一头汗地从外面回来;说那所小学是名校;名额已经报满,入学无望,然后还忍不住提醒说:“主任,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事必躬亲;这点事你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廖忠平说:“工作上的事就罢了,这种私事能自己办成的就不要去麻烦地方上的人。” 小丁灰败地想:人性果真是复杂的,一个热衷看情、色期刊的人居然也说出这种厚道的话…… 电话铃响;廖忠平接起来;听了之后简单答了句“是”就放下。 小王和小丁神经绷起来;这语气应该是上级领导来电,说不定是任务。 廖忠平说:“小王,你去楼下大堂接个人。” 小王说:“什么样的人?” 廖忠平说:“一个女人。” 小王看看小丁,小丁说:“我去吧!” 廖忠平看了他一眼说:“你另有任务。” 小王就去了。 小丁等着,廖忠平说:“……哦,任务是吧……啊,你有时间的话帮我查查那天官邸夜店里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小丁垂头丧气地走开。 半小时后,小王带着一个包着头巾带着墨镜脂粉很厚的中年女人进来。她有点不安,手紧紧捏着随身的包。廖忠平把她让坐到面沙发上。 “你的事上面的人刚刚给我打了招呼。” 女人四下打量屋子,质疑地说:“你们真的是……ZY的人?” 廖忠平说:“女士,你既然能和上面的人通上话也应该能够求证我们的身份。” 女人想了想,说:“好。我信你们,凉你们也没有冒充的胆子——不要怪我谨慎,我娘家是有点门路,不过和我夫家比就不算什么,如果他知道我做这件事非杀了我不可。所以我就要一击毙命,不能给他喘息机会。” 廖忠平说:“有什么能帮到你?” 女人说:“我要检举揭发我丈夫以非法手段侵占国有资产的罪行。证据和材料我都带来了。” 女人拍拍她手里的包。 廖忠平说:“这种事情应该找纪委。” 女人露出一个肌肉不平衡的冷笑,“你如果知道我夫家是谁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找到你们了。” 她从包里拿出文件袋递过去。 廖忠平抽出来看到之后,挑了挑眉毛。 女人有点紧张地说:“怎么样?你们敢不敢动他?” 廖忠平说:“太太,既然上面的人要到我这里来就证明已经引起高层的关注了,至于做不做敢不敢不是由你我决定的。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做这事?很多你们这样的夫妻不管在怎么貌合神离为了各自家族或者集团的利益都会选择相安无事地共存下去。” 女人冷声说:“要不是他这么对我,我也不会走这条路……”她摘下硕大的黑超墨镜,露出一张再厚的脂粉也无法掩盖的变形扭曲的脸,很显然被揍得不轻。 女人重又低头戴上墨镜,“我也不是冒冒失失找来,最近上面受某大人和某夫人案波及牵连的人很多,我夫家和他们家盘根错节颇有点交情,我手里的东西够上面人动一动脑筋了。” 廖忠平微笑说:“太太,你这么聪明,当年一定帮了丈夫不少。” 女人警觉地说:“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有帐可查的,跟我没有关系!” 廖忠平说:“你别紧张,我没有那么说。我是说这么好的夫人他不知道珍惜,还因为别的女人家暴老婆。真是太不应该了。” 女人说:“你怎么知道是因为别的女人?” 廖忠平微笑说:“凑巧知道罢了。” 女人说:“希望你在对付我老公的时候也这么精明。” 廖忠平草草翻了翻她的文件,啧啧摇头说:“太太,你丈夫的事怎么处理都不过分。” 女人略有点伤感地说:“我也想开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廖忠平说:“哦,对了,有件事像麻烦下太太你。” 女人苦笑,“这个时候了,我就是和你们一条船上的,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廖忠平说:“不是什么大事,对于太太来说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我刚到这个地方没什么人脉,小孩上小学报不上名,请问能帮忙打个招呼?” 女人愣住了,小王和小丁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面无表情。 廖忠平又加了句:“这件事如可能的话请抓紧,因为不久后太太你在此地的人际关系网就会崩溃,这种小事办起来也不方便了。” 女人咬咬牙,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张市长,我有个朋友家的孩子要上小学,能跟教育局那边打个招呼吗?” 半个月后外,媒开始大肆报道某高干子弟的财富传奇:某老总还是某公子的时候,先是利用其父的关系从银行贷款7千万,在某地买了一座煤矿,然后通过一家有关系的评估公司,评估后价值翻了十倍不止,再由另一大型国企出资收购。几年内,他通过几次这样反复的操作,没有一分本钱地累积了三十多个亿。然后他竟然以这三十多亿买下了净值七百多亿,实际价值一千多亿的某大型国企百分之九十多的股权,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把巨额国有资产占为己有。 报道中还指出,目前某公子的资产运作手段已经被揭穿,其背后的ZZ势力集团也受到围剿,一个庞大的跨政经两届的家族就此偃旗息鼓。再内部的消息就没有流传出来。然而ZY内参里已经把此事列为党政要员干部的反面教材,组织大规模反思学习。 半个月来忙得不可开交的小丁精神十分振奋,觉得果真首长们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把廖主任放在这个位置上举重若轻,这么大个案这么短时间梳理得条理清晰事实明确滴水不漏,又一个经典案例诞生了,而自己是此案的直接参与者与有荣焉。 在协同ZY来人带走某老总的那天,小丁在现场也见到了某夫人,她仍旧戴着墨镜,一身缟素像是参加葬礼。 老总此刻落难,失去爱妾的痛苦早已淡去,倒是见到发妻忽生同林鸟的悲怆。 俩人因身份的关系,不同于一般的经济要犯,被允许做简短交谈。 老总叹气说:“我们把婚彻底离了吧。女人你好好抚养……我那个儿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不愿意也没什么,就交给他姑姑养着。” 太太说:“我不会替养那个女人的孽种的。” 老总说:“……是我糊涂了,他妈妈是因为你丢的命。” 女人说:“我从没有派人杀她。” 老总不语。 女人说:“到这个时候了,我不会骗你,不管你信不信都好,人不是我杀的。” 老总脸色变幻几次,低下头,闷声说:“对不起……” 女人冷笑,“不必说对不起,虽然杀那个贱人的不是我,不过举报你的是我。” 老总愕然抬头,愣住。 女人脸上露出似喜似悲的神色,“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痛苦。如果要下地狱的话,你一定比我坠得更深!” 老总的脸色平静下来,什么也没说,再也不看她,转身跟BJ来的人走了。 女人一直忍着的眼泪落下来,模糊地看着丈夫的背影,也许此生不再相见,尘归尘,土归土。 梅宝放下报纸,就着咖啡喝香烟琢磨了下这个案子,最后的结论是——尘归尘,土归土,当归权贵的归权贵,当归人民的归人民……最重要的是,这次和那帮人擦肩而过真是侥幸……廖忠平也许就是路过此地,现在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执行任务……他和她就是尘埃和泥土…… 梅宝在佛前三拜,虔诚祈祷,然后上了香,添了香火钱,夹在一众善男信女中从庙里走出来,心里轻松些许,才放眼看周围街景。 这一带是本地一处文娱圣地,有两座佛寺、一座文庙、旁边还有一个儿童游乐园。周末里人头攒动,来上香的信徒和玩游乐场的亲子把这条街搞得热热闹闹。 梅宝路过游乐园门口的时候驻足向里面看,她是没有童年的。在孤儿院的日子贫瘠到不能称作童年,只是度过一段时光而已。她看着里面牵着父母的手吃冰激凌的孩童,暗自琢磨这种事情里面到底有什么乐趣? 又想起她也有一个生理意义上的孩子,那孩子被廖忠平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是否也在某处吃冰激凌坐摩天轮…… 她到零食售卖处给自己买了一份冰激凌,拿在手里有点笨拙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旁边有个小孩突然叫了声:“阿姨!” 梅宝看过去,一下子愣住——站在她腿边的赫然竟是有段日子没见的夜辰! 梅宝紧张地四下看看,不见大人,就问他:“你记得我?” 孩子点头,“你去过我家里给我煮面吃。” 梅宝心里软了软,说:“你……现在还好吗?” 孩子又点头,“廖叔叔照顾我——阿姨,我上小学了!” 梅宝僵硬地掀了掀嘴角,说:“你廖叔叔没来吗?” 孩子说:“来了,他让我在这里等,去上卫生间了。” 梅宝吓得当场就想跑,坚持着和孩子交代一句:“不要和廖叔叔提起见过我的事好吗?” 孩子犹豫了下点点头,又问:“那你去给我做饭吃的事能说吗?” 她摆摆手,“也不能——要遵守约定。” 孩子用力点头。 梅宝再不恋战,转身就走,然而刚过拐角就一眼看到廖忠平,吓得呼吸一窒。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眼里立刻显出些许趣味来。 梅宝努力稳住心神,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错身而过——可惜她想的太美,廖忠平走到她面前笑说:“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梅宝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廖忠平说:“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有点交情。”状似无意地搓搓自己的嘴巴。 梅宝羞愤非常,然而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息事宁人地说:“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我现在很忙……” 廖忠平说:“我最近也忙,不过看到你我倒想起来那天的事了——我当时说的话现在仍旧有效,你开个价?” 梅宝生气于他的流氓行径,反而稍微平静下来,皱眉说:“我都说过我不是卖的!你、你这么想要女人的话去找想卖给你的谈好了!” 廖忠平上下打量她,笑了笑,“你放轻松,我今天是带着孩子来游乐园的,也没有时间和你开房。我对你是有诚意的,可以改天再谈。” 梅宝说:“你、你有病!”就要借故跑开。 廖忠平捉住她的手腕,梅宝惊惶回头,他略凑过去在她耳畔笑着低语:“夏天席子硬,当心膝盖。” 梅宝挣脱他逃开,廖忠平赏析着她姣好的臀部,预感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和她睡一下,不过眼下……他回过头换上一副好叔叔的脸去找夜辰。 梅宝一气走出很远,确定后无追兵,才扶着路边的墙掐腰歇一歇。 该死的廖忠平怎么还没走!还带着孩子出来招摇!……他是打算在此地长住了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梅宝就想挠墙。 另外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膝盖,上面因为前一阵子钢管舞练习不当被磕出来的青肿未消,仍有瘀伤——什么夏天席子硬,当心膝盖,莫名其妙的!和席子有什么关系!根本就不是在席子上硌出来的……硌出来的……硌出啦的! 梅宝突然明白廖忠平把这个瘀伤误认为是在床上做某种运动的时候造成的,那种揶揄的语气、自以为看穿一切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她气得死劲捶打路边的墙壁,饮恨! 臭流氓!下次再把我当成卖的调戏我……我踢你下面! 19、第6章(1) 淫雨菲菲;又是个夜晚,路上行人寥寥。因为近来媒体对大雨中深陷积水溺毙的事件打量报道;街上连车辆也稀少起来。 医生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条阴暗的巷子口的时候;被什么吸引,他停住脚步。 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俯卧着一个乞丐,他身上毫无遮蔽,身下凌乱地铺着几张报纸也已经被雨水泡得稀烂;看上去他整个人仿佛活活淹死在这雨天里… 医生见过很多乞丐,露宿街头是常态,但是连避雨都放弃的乞丐他不曾见过;深以为奇怪。 他临时改变了方向;向巷口走过;在那人的上方站定,伞无法替他遮蔽什么。 医生又蹲下来仔细研究乞丐的脸,那双眼睛半合着,已经失去过光彩。医生又捏起那人瘦弱肮脏的手腕,摸了摸冰冷的脖颈,叹气。 “老兄,你快死了。”医生这样宣告着,“需要我为你挪个稍微干一点的地方吗?” 乞丐没有回答。 医生替这乞丐想了下;觉得确实现在对于这临死的人来说,一个“稍微干点的地方”已经无法让他感觉更好,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而已。 他耸耸肩,决定放弃自己的良心,继续赶路,毕竟这个雨夜已经不易。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那乞丐的眼皮动了动,眼睛微微张开一些,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死灰的脸上也浮现出一层红光,医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回家步伐再次犹豫——他决定送佛到西,给这不幸的人一点临终关怀。 他收了伞,撸起袖子,把乞丐拖到不远处的一个商场橱窗下,上面有雨棚,这里地面稍干,虽然仍有雨随风飘进来。 橱窗里摆着当即的时尚服装和手表等商品,亮丽的光线不吝啬地倾泻出来,照亮一方街面,但愿也照亮上天堂的通途。医生把乞丐摆放妥当,让他仰躺在窗下,握着他的手,说:“一会就好,再一会,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寒冷和饥饿……有很多人在很多时候会羡慕你即将获得的解脱……放缓呼吸,把这一辈子的念头放下,等你进入下一个轮回,所有这些都不是事……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乞丐的呼吸渐渐弱下去,脸上露出恬静相来。医生悲悯地注视着他,直到感觉他差不过已经走了,松口气,他松开那人肮脏的手。 “啊——!”那乞丐突然诈尸一样直挺挺坐起来嚎叫。 医生吓得以极快的速度跳起来窜了很远。 乞丐艰难地挪动着身体,靠着橱窗,歪着脖子做最后的苟延残喘,明明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他却迟迟不肯死去,揪动着旁观者的神经。 “啊——啊啊——”乞丐如老狗一般低声哀嚎着,仿佛对命运最后的控诉。 医生确定不是诈尸,重新靠近,蹲下,耐心劝着,“兄弟,你快要死了——你就接受这个现实,死吧。” 乞丐听了他的话停止了哀嚎,咻咻地喘着,僵尸一样灰败的脸上居然还能浮现出恐惧来,“你是……带我走的……无常鬼?” 医生说:“不是,你一会别跟我走,我就是个路人而已,看你要死了,陪你最后一程。”他看看表,“十分钟内如果你能把这事办完的话,我还是可以再陪一陪的。” 乞丐无神的眼睛虚望着雨夜气若游丝地说:“你……你是我……活了三十……多年……见过……最……无聊的……人。” 医生索性跟他一起并排靠着玻璃橱窗坐下,说:“想开点,人生不过是一场浮云……不过我是个爱看云的人。” “……” “你走之后的事情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应该会有民政部民的人来处理你的后事了。虽然你老无所养,但是……你刚说活了三十多岁,也还不老嘛……不过棺材是装死人的,不是装老人的,人的寿命天注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就当我没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耽误正事。” “……”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我是说在成为乞丐之前。” “……体操。”乞丐一边在努力拖延死亡一边痛苦地回答。 “运动员?——了不起啊!想想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想必是在赛场上风光无限的日子——多想想那些快乐的事情,你现在的念头很重要,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等你上了天堂,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享受一世荣华富贵,多好!”他说的好像恨不能替乞丐死去,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一样蛊惑人心,然而并没有真正走进乞丐的内心,他仍旧在顽强地拒绝死亡—— “我……我不甘心……我恨……”他连哭泣的劲都没有剩下,就只有虚弱地随着喘息呢喃出来而已。 医生叹气,目光也投掷在远处,细雨拉出银丝坠落黑暗的深渊,没有力量的愤怒毫无意义。 过了几分钟,医生再次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那犹自垂死,久久不肯咽气的乞丐,下了个决定,说:“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现在的想法,觉得自己窝囊吧?一事无成就死了吧?有些事情没有做有些话没有说有些人没有揍吧?——这样,我再做点好事,帮你个忙——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比如说替你向家里人撒个善意的谎言,就说你到西边去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什么的。” 乞丐说:“……我没有……家人。” “老婆?女朋友?对象?” “………未婚。”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总不能让我给你找个失足女来吧?也不是不能找,但是你这身体怕是来不及了。” “……我好恨……” “人真是感情的动物,到最后放不下的居然是仇恨——那好吧,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我就再提高点临终关怀的档次——你把你恨的人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原本死鱼一样的眼睛稍微了点亮度,乞丐挪动目光,盲人复明一样热望着医生,又渐渐暗下去,“……你无聊到……要耍……一个要、要死的……” 医生说:“因为你要死了,我才跟你说——我其实是个杀手组织的联络员。我们组织叫‘侠’,你也许没听说过——你肯定没听过,不过这个没关系,反正你也要死了,相信一下我也无妨。想来想去,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事情了,帮你解决下仇恨。这样也许你能死的安心点。” 乞丐微微翕动着嘴唇,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最后大概觉得也是徒劳,质疑、愤怒、嘲讽……这些语言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都是多余的,他选择相信,接受医生的提议。 “我恨……恨很多……教练……领导……邻居……管教……开发商……狗肉馆老板……” 医生打断他说:“抱歉,我只是组织里的一员,杀人也是要开小组会讨论决定的,程序复杂,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委托的先例还没有。直接说——我只能帮你杀一个人,你捡最恨的那个说一下好了。” 乞丐孱弱的胸膛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仿佛地狱的催促,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会,突然说:“……教练……我最恨他……要不是他……不是他……我……” 医生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教练叫什么?在哪?” “他叫……”乞丐喘息着说出了一个名字 医生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体操教练……难道是有名气的那个?” 乞丐微弱点头。 医生啧啧摇头,“你还真是不幸,被那么出名一个教练□过,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你确定要恨那个人到要杀了他的程度?” 乞丐点头。 医生叹气说:“好吧,我会试着帮你。但是有两点我不得不说,第一、我刚也说了,我们组织杀人是要经过审核,如果觉得罪不至死就会取消委托。你和他的事我会去查,如果结果是他人还不错,就不会被杀掉;第二、侠杀人是要收费的,不做白工——不过鉴于你现在赤贫的状态,想来也没什么财产,那就随便什么吧,意思意思就行,比如你讨来的钢镚什么的就行,一毛五毛的无所谓。主要是规矩不能破……” 乞丐用尽力气抬手伸进衣领,从里面逃出来的东西却让医生吃了一惊——竟是一块金牌! 乞丐努力想要摘下来却不得力气,医生帮助他。 乞丐说:“够、够吗?” 医生看了看,掂了掂,又咬了咬,说:“够了——不管这是不是真正的金牌,都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了吧?这就够了。你放心,你的案子我会认真做的。如果李占元应该为你今天的下场负责人,那么他会付的。” 乞丐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他的生命就终止在这个笑容上。 医生把他放平在地上,阖上他微睁的眼。 他打了个报警电话,然后揣起金牌,继续未完的夜路。 梅宝有点微微走神,她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医生停下来叫她:“喂!小宝!” 梅宝自顾自地吞云吐雾,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有节奏地轻微晃着,没有理会。 医生拍桌唤起她的注意,“喂喂!你能不能专心点!我在代表组织跟你谈任务!” 梅宝回神,应付地说:“我在听——你刚刚说到在一个雨夜接了一个垂死乞丐的生意。这么说你后来认真调查了委托人和教练之间的故事咯,是怎样?” 医生开始介绍起他的调查结果。 乞丐出身贫寒,上小学的时候被当做好苗子吸收进体操队,他家里很穷,父母不赞成他走体育这条路,觉得如果出成绩固然好,不出成绩的话学习也给耽误了,不想冒险。可是当时的教练李占元多次上门游说,说孩子是个好苗子,一定会出成绩,否则的话找他负责之类的话。父母对教练描摹的美好前景心动,把孩子送进体操队。 这孩子在体操队一直待到成长为少年,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教练和他都进了上级体操队,看似前程似锦,却在一次练习中因为教练的疏忽少年扭伤,正是出成绩的岁数却不能出赛。渐渐被后来的队员赶超,没了他的位置。他坐了两年冷板凳,终于有了个机会,却因为年纪卡在线上不符合资格。教练就又代表组织出面费了很多功夫把他的户口和身份证都改小了三岁。 那次已经是青年却冒充少年的运动员参加的是国家级团体项目的竞赛,得了个团体第一名。他的实力被看好,前途又光明起来。队里对他委以重任,派他出赛个人项目。在万众瞩目下,他心态没有调整好,从杠上重重摔下来,得了个零分。 原本拍着他的肩膀说器重的人扭头就走,镁光灯散去,他成了队里的耻辱。教练骂他辜负了所有人。 那次赛场事故不仅仅摧毁了他的信心,还有健康——他的新伤旧伤加陈年的训练强度过大,医生宣布说他的肌肉年龄已经到了中年,不合适做稍有强度的运动,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进行训练。 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他原本有个谈了一年的女朋友,这时候倒没有提出分手,而是说家里催着要结婚。 可是等到去民政局的时候才被告知他不到法定结婚年纪。他回体操队找教练改身份证和户口的年纪,可是教练说改一次成本太大,他做不了主,让去找领导,可是领导一个个都躲了,他根本找不到人。 伤心的运动员一怒之下只好把唯一能找到而且态度仍旧很不屑的教练给揍了。为了这件事情体操队没有安排他正常退役,而?(: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9 部分阅读 伤心的运动员一怒之下只好把唯一能找到而且态度仍旧很不屑的教练给揍了。为了这件事情体操队没有安排他正常退役,而是相当于把他赶了出去,没有给任何安置费。 女朋友说不可能等他三年,以这个理由彻底分手了。 失意的前运动员回到了阔别的家,见到愁容满面的双亲,家里的条件和十几年前一样穷苦,而原本落在他身上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本来想重新开始,但是从小没正经念过什么书,也没有劳动的体力,只有一身伤病,做什么都不成功,这让他越发自卑窝囊,少言寡语。这种性格在周围人中也吃不开,受到邻里嘲笑,他怒而伤人,被捕入狱。父母对他失望,相继去世。 几年后等他刑满释放,出来后家里的房子已经被推平,老社区被改建,他无法提供房产证,没有拿到一分钱的拆迁款。从此成了无家可归的赤贫流浪汉,不得不靠乞讨维持生活。 在他生命最后一年曾经收养过一只流浪土狗作伴。那是他不幸生活中唯一一点温暖。可惜就在前几天,他的狗被一群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给捉走,他一瘸一拐地追着车跑了很远,最后跟丢。但是他不放弃,一路摸索着找去,最后在一家韩餐狗肉馆后门看到了一张毛色熟悉的狗皮。他发疯地冲过去打砸狗肉馆里的人,被人一顿踢打,给丢了出去。 在这之后不久他就在一个雨夜惨死街头——正是医生偶然发现他的那个夜晚。 听完医生的这段介绍,梅宝也忍不住为他的悲惨命运微微摇头。 医生摊手:“所以你看,他已经这么惨了,我不能答应他的事不办。” 梅宝说:“可是我不认为那个教练有多该死。” 医生说:“严格地说在可死可不死之间。” 梅宝挑眉,“还有这么一个中间档么?” 医生说:“教练的恶,当然不全然出于他个人的品行问题,很大一部分是体制问题。客观地讲,不能把运动员的悲剧全算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可是怎么说呢——就拿咱们从前打土豪分劣绅来说吧,土豪劣绅不管人品好坏都在打击之列,理由就是他们所处阶级的原罪。一个体制内的得利益者自然会成为农民翻身闹革命的时候直接而具体的处理对象。同理,在这个案子中,那个像野狗一样死去的运动员一腔仇恨总要落实到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才不那么苍白,这个人就是当初把他拉进这个体制,又无情踢出体制那个人——他的教练。” 梅宝说:“你从前说过,区分人性的善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总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就算这个案子通过了你们的审核,我也没有执行的兴趣。” 医生说:“你是不是认为委托人是个乞丐,所以担心没有委托费?” 梅宝耸肩,“部分原因。” 医生从抽屉里拎出那个硕大的奖牌,丢过去,“是金牌。”他得意地说,“变卖之后会值不少钱,也许你的手术费都够了!这个乞丐也许想留住最后一点光荣的回忆,所以即使穷困潦倒至死也没有拿去变卖。” 梅宝掂了掂,又摸了摸,医生说:“别怀疑了,我都咬过了,是黄金的。” 梅宝说:“是镀金。” 医生吃惊地说:“是……吗?……不可能的吧,我他确实得过金牌,没理由临死的人拿假东西骗人。” 梅宝说:“你以为运动会上的金牌就是纯金打造的?”摇头,又丢回去,“我说了没兴趣了,现在就更加没兴趣。如果你非坚持不可的话,就自己动手吧。让我也见识下你的身手。”说着浮出一点冷笑,起身起来。 医生说:“等等!” 梅宝回头挑眉看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何意见。 医生说:“小宝!你不能这样没有组织性、见钱眼开什么的……” 梅宝扭头就走。 医生拍桌,“等等!——你不想知道那个廖忠平的事情了吗?!” 梅宝一下子定住,缓缓转身,看定他,“你查到了什么?” 医生得意地说:“我查的可多了。自从你上次让我帮忙留意这么个人,我就让国安内部的人稍微搞了下情报,结果还挺有趣的。” 梅宝走回沙发上坐下,她想医生应该不会知道很多,七处在保密级别上比国安在此地的部门要强大,可是也说不定他有什么野路子,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若无其事地说:“少废话,说说你的情报。” 医生说:“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教练的案子。” 梅宝爽快地说:“我做。交换条件就是你特么的少给我啰嗦。” 医生啧啧摇头,“一个女人,顶着这么漂亮的脸蛋——不过你骂起人来也挺性感的。” 梅宝皱眉,“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医生摸摸还有一块烫伤疤的手背,老实了些,把他查到关于廖赴任七处在此地办事处的事说了,又一本正经地警告:“这个姓廖的据说很不简单,这里还有点问题,”他点点脑子,“虽然做这一行的多少都有些问题,不过他是很危险的那一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个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劝你,真的真的,最好是离他远一点。” 梅宝心里一片冰凉,好的不灵坏的灵——廖忠平还真的长驻此地了,她预感到自己有麻烦了。 20、第6章(2) 上飞机睡觉;下飞机就满城都洋溢着一种傻玩傻乐的气息。医生交代她说如果有人问题就说是来采访赛事的C某TV的记者。反正现在活动在此地的我国记者有2000人,而有正事采访证的才200人;其余都是跑去凑热闹的。 梅宝把头发喷成黄色扎起来;穿便装T恤;戴上美瞳,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就这样她的随身包里仍旧装着一件带帽子的外套和口罩。 医生也进行了伪装——戴了发套,粘了胡子,脸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 俩人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直奔体操比赛场地;在外围逡巡。 医生有点担心,不时看表,问梅宝:“今天能干完活吧?我买的往返机票;今晚上十点的那班回程。” 梅宝说:“你也知道时间紧吗?怕干不完的话为什么要买当天回的票?” 医生说:“因为酒店的钱太贵了;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折扣啊!” 梅宝就说:“……那我们就去蹭酒店好了。” 教练走进酒店房间的时候心情仍旧难掩激动;今天运动员们表现出色,有望进军决赛,他把钥匙丢在桌子上,偶尔从镜子里看到背后出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他大惊失色想怎么回事?这种紧张的赛事酒店也准备了特殊服务么?然而随即他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可惜他反应太过迟钝,下一秒就觉得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运动员们想找教练谈谈明天的比赛,可是他房间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孩子们都当他一天下来已经疲累,因此也就转身各自回去。 房间里面灯光熄灭,窗帘拉上,教练被绑在木质椅子上,嘴巴里塞着一块酒店的毛巾,因为塞不下拖在外面很大一部分。 他睁开眼,浑浑噩噩,搞不清楚状况,等适应了黑暗,看到前面离他不远的床上边站着两个人,具体的面容看不清,依稀可见其中一个女性的轮廓。 梅宝低声说:“你确定要走审讯的过程?——如果赶时间的话,我建议直接做掉比较好。” 医生说:“审完再杀也费不了什么时间,还来得及。” 梅宝说:“我提醒过你这个人不是非死不可,可是既然你决定要做了,就最好不要犹豫,优柔寡断是出任务时的大忌。” 医生说:“……我知道。” 在黑暗中他看不到,但是感觉梅宝此刻正投以看不起的眼神。 教练彻底惊醒,发出呜咽的声音。 梅宝走进卫生间,拿了只一次性牙刷折断走回来。 她到教练面前,低声说:“听好,有人买你的命,但是我同事似乎对你还有些妇人之仁,要给你死前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为了让你说话我会让你发出声音,但是如果你敢呼救一声,我就刺你一下,如果你引来什么麻烦,我就直接宰了你。”她把尖锐的牙刷折扣划过他的脖颈,如此威胁。 教练紧张粗喘着,肾上腺素急剧上升,脑子开始飞速地转,身体却一动不能动,一点办法也没有。 梅宝拔出他嘴里的毛巾,教练随即敞开喉咙准备大叫一番,然而在第一个气音破喉而出之前,那毛巾又早有准备地狠狠塞回去,同时他胸口一阵刺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去了,似乎直捅到心脏。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并没有。牙刷柄又被拔了出去,他觉得又死了第二次。 女人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是第二次机会,你准备好挨第二道的话就尽管喊。” 医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虽然你避开了致命部位,但是也还是有点不人道。我带了肌肉松弛的药,给他打一针,保管他说话就像蚊子哼哼一样没力气。” 梅宝说:“……你是故意现在才说的吗?” 医生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不过是忘了嘿嘿。” 梅宝无语,有点理解为什么医生没自信单独出任务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医生在黑暗中熟练地完成了注射,不一会教练的肌肉果真松弛下去,瘫软在椅子上,如一摊猪肉。 梅宝抽出毛巾,口水顺着嘴边淌下来。 教练气若游丝地小声喊:“救命……救……命……”不要说门外的人,就算是隔上两米远就听不太清了。 梅宝说:“这药不错。” 医生叹气,“钱也好啊。” 梅宝想:“……果真最开始没舍得拿出来用还是为了省点钱。” 医生在床边坐下,开始了现场审讯。梅宝觉得无聊透顶,到卫生间修指甲。 医生对哼哼唧唧的教练说:“你知道是什么人要你的命?” 教练艰难地摇动头,“我问心无愧。” 医生说:“你再仔细想想,还是说你毁过太多孩子的人生,所以想不出来。” 教练有点震惊,但是没有力气表现出来,“……你说我手下教出来的运动员?……不可能……我对他们问心无愧……” “好个问心无愧。”医生冷笑,“因为你的问心无愧,一个人流落街头,像野狗一样随随便便就死了——这就是你带给他的人生。他到临死都忘不了对你的憎恨——这就算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我劝你还是想想到底做错了什么,到那边去好好忏悔。” 教练动了动,可惜无济于事,他知道这两个人不是演戏不是玩笑,自己可能被自己的运动员给买命了,一旦接受了这个现实简直比接受自己即将死去还要令他震惊,并由此而生出了巨大的愤怒和委屈。 “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我也没什么好忏悔的……”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吼出来,实际的效果虽然不理wωw奇Qìsuu書com网想,但是人之将死的悲怆还是很好地传达出来,“我倒听你说说,我有什么错。” 医生就说他给乞丐本人及他的家庭造成的毁灭打击,“如果不是你,他也许不用过那样一文不名的人生。” 教练低声说:“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我,他也许连三十岁都活不到就死在工地上了……注定成功的人经历什么挫折都会成功,注定失败的人不管有什么机会都没办法抓住……我到底有什么错!” 医生说:“你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反思?!” 梅宝在卫生间一边修指甲一边提醒,“小点声,不要以为星级酒店的隔音足够好。” 医生压低声说:“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逼他日复一日做艰苦的训练,没书读,没娱乐活动,把他当做笼子里的种狗一样,喂养长大就是为了将来给你赚钱。这和挨千刀的狗贩子有什么差别?!” 教练说:“你才是狗贩子!我们是为了国家荣誉在战斗!你以为我愿意逼那些孩子吗?可是不逼不出成绩,不出成绩就被全国人民骂。你小时候学习不好父母打你,难道你长大了也会杀掉他们?我没错!” 医生说:“你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的功利心找借口而已——这个且不说,运动员成绩好的时候你就当块宝,没有用了就当累赘丢掉,他们退役后的生活你有没有关心过?” 教练说:“我怎么不关心!——可是这不是我关心能解决的事情!我不能给安排工作,我不能给提供上学、就业、住房,这些都是组织上应该过问的问题,我只是一个教练,应该我管吗?” 医生说:“嗬哟!你还挺有理的!推的一干二净!就因为有你这种人,一路上踩在无数运动员的身上才爬上来,结果成全的只是你们少数几个台面上的人,下面千千万万失败者的辛苦全都成了炮灰!你拿什么陪人家的青春幸福?!” 教练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就是这个道理,站在台上的永远就只是那几个幸运的人。率队比赛就好像上战场,如果每个人的利益诉求都要兼顾,怎么打仗?我是搞竞技体育的,不是搞工会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比赛也是!连这个觉悟都没有就不是体育人!” 医生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你嘴真硬!” 梅宝从卫生间走出来,冷笑抱肩:“你要审一个常年做运动员思想工作的教练毕竟不容易——过把瘾就让他死吧。” 教练的呼吸重又急促起来,刚刚的豪迈之气消散不少,又想到还没有结束的比赛,更加难过,哀求说:“你们两位,就算要杀我……能不能看在国家荣誉的份上……暂时让我比完这两天?……如果我死在这里一定会成为这里最大的新闻,到时候我们整个队的名誉也会受损……求求你们了,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就算我有什么错……回去清算还不行吗?别让外国人捡个笑话……” 梅宝把那截牙刷柄在指捡绕了几绕,完全不为所动,就要动手。 医生突然大声说:“等等!” 梅宝看他,黑暗里看不清细微的表情,只听到他短促的呼吸,听起来心虚缭乱。 梅宝冷声说:“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他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医生说:“你让我想想。” 梅宝冷硬地说:“你让我飞了半个地球过来就是为了看你自掘坟墓的?” 医生说:“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可是我就是这样子,就是没办法像这个混蛋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没有错……如果我杀了他又后悔了怎么办?我没办法改变这个错误……每当我亲手杀人都会有这样的犹豫,就没办法……再说你得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 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来,所有的人神经都绷起来,看着电话的方向,听它久久地响着。 梅宝说:“给你三秒钟,快点决定!” 医生快疯了,抱着头说:“三秒钟根本不够思考的!” 梅宝气得说:“那就不要杀了,快点撤!” 医生说:“可是现在等于打草惊蛇了,如果不杀他的话以后想杀是不是就不方便了?我已经答应乞丐了……” 梅宝也快被他气疯了,吼他:“那你在这慢慢想,我走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走廊里有不只一人的脚步声传来,神色一凛。 敲门声响起,总领队在门外喊:“X教练!老X!睡这么早干什么?你忘了还要开会么?!怎么回事?!” 又听他在外面说:“小O,你去找前台要钥匙,我们进去叫醒他,这个老X,睡起脚来比猪还死,现在可还不是时候安睡。” 正说着,门打开了,黑黝黝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突然从两面冲出两个人,闪过他们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领队他们目瞪口呆,来回地看着,不知道是追上去还是进去看,最后两个人向电梯追去,领队进门打开灯,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教练被人绑在椅子上,胸前一摊血嘴巴被堵着,看不出死活。 场面混乱起来,幸而领队镇定下来组织人手有序工作起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先想到的也是把影响降到最低,顾全大局。 把教练嘴巴里的毛巾抽出来发现他人还没有死,只是一激动——昏过去了。 梅宝她们顺利冲上电梯,身后追上来的两个人因为是运动员速度很快,也随即冲进来,电梯门在打斗中关上。等到再打开的时候,梅宝和医生踩着瘫倒在地的两个运动员走了出来,一路走到大门,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大吼一声,梅宝拉着医生如风一样直窜了出去。 追兵在他们身后聚集起来。 梅宝一边狂跑一边怒骂医生:“被你害死了!” 医生一边狂跑一边说:“……能和你同死做鬼也风流哈哈。” 梅宝很想现在就把他丢给追兵,自己脱身,但是一想自己的手术还要用这个贱人,就忍下了。 廖忠平在上班时间组织办事处的同志一起看电视直播的国际大赛,体操赛场上中国健儿的英姿博得阵阵掌声。 廖忠平也看的津津有味,时而点评一下,另外两名同志不时附和。 电话铃响,小丁同志去接。 他接电话的时候神色紧张,身体立正,恭敬地叫廖主任来接。 廖忠平摇着大蒲扇就走过来,接过电话,“首长,有什么指示?”语气也是随便的,还带着点看大赛的悠闲的兴奋感。 “忠平,你马上到某国首都去一下。那里有紧急任务。” 廖忠平说:“首长,我现在已经是驻某地办事处主任了,还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外事任务能不能让处里的其他同志去?或者欧洲科的人处理下不行吗?” 首长C严肃地说:“让你去是因为非你去不可。” 廖忠平稍微正经了点,放下蒲扇,正色说:“出了什么事?” 首长C顿了下,然后说:“我们在某国的绿色通道被人用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用的。” 廖忠平神色一变。 首长C说:“这个绿色通道是当年派你和夜泊建立起来的,现在夜泊不在了,只有你出马去查一下情况。” 廖忠平立正,“是!我接受任务,马上出发。” 撂下电话,廖忠平拧着眉,显出一副不轻易显露忧心忡忡到杀气重重的表情。 小王和小丁整齐地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如钢铁战士,等候调遣。 廖忠平路过他们的时候交代任务:“我要出差,你们留守,小丁主抓办公室这一摊,小王你去照顾夜辰。” “是!” “……是。” 廖忠平走出办公室就这么一路到了欧洲某国,从盘旋的飞机舷窗向下看这块异国土地的时候他的心说不出是揪起来还是沉下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动用了那条隐蔽的绿色通道,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真相在等着他 21第6章(3) 辗转逃回国内后;梅宝把医生狠狠揍了一顿,揍得他鬼哭狼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来是为医生的愚蠢行为;这要是搁梅宝从前的单位,出了这事肯定上军事法庭坐牢的;二是因为医生嘴贱的毛病不改。 梅宝边揍边骂他:“你这种也叫男人?!” 医生边挨揍边还嘴:“反正想切了子孙根的不是我!” 梅宝完全把他当沙包来揍,医生就只有防守的份。他没下都挨到,但是实际上懂行的人;比如梅宝心里清楚,医生没下都巧妙地避开了重要部位受力点,因此表面上看皮开肉绽;但他没受到任何内伤;回头自己在诊所里随便吃点药过几天就没事人了。 碰上这样的同伴;梅宝完全无可奈何,因为日后还有重大用途又不能认真打死。只能教训了事。 虽然打不死,但是挨打也疼,医生最后受不了了大声求饶,“我错了!是我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怎样?!——嗷——好吧好吧,我给你经济补偿好吧!求你别揍了!” 梅宝又踢了两下,停下来,说:“你给多少?” 医生说:“五、五千。” 梅宝重新又踢打起来。 医生说:“一万!” 还打。 医生仿佛割肉一般说:“三万!三万总行了吧!嫌少的话你就直接打死我吧!再多也没有了。” 梅宝踩着他的脑袋碾着,火大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担了多大风险?!要不是你——你!”咬牙碾动。 有件事她一想起来就无比心慌——在被追杀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她不得已动用了多年前曾经一手建立的绿色通道,逃离某国后,医生才又想办法和侠取得联系,从别的渠道回来的。 都是脚底下这个蠢猪让她暴露自己到这个地步,七处肯定会有所察觉,差不多也会派廖忠平追查,如果他真的找到自己怎么办?一想到这个她真有点动了杀气了。 “这件事没有五万你平不了。”生气归生气,她仍旧掂量着医生的经济能力说出了一个他应该能承担的数目。 医生疼得落泪,最后忍不得痛,答应了。 从地上爬起来医生就被逼坐在电脑前进行了网上银行转账。 “这一票是彻底干砸了,”他沮丧地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做一线干部了——每次我都没办法成功。” 梅宝唾弃地说:“每次?——那你还真是命大。你在第一次就该去死了。” 医生哼哼两声,意味不明,“……对了,咱们最开始逃亡的时候那套路线好像挺玄的,是什么玩意儿?” 梅宝说:“你这个人贱得要死——是想再挨揍还是你钱多不在乎?” 医生立刻做了一个把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锁的表情,表示自己绝对会守口如瓶了。 这件事的后遗症绝对不只如此,梅宝想,不单是七处,连侠也会对自己从前的身份有所察觉。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静观事变。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这个世界上能真正杀死自己的就只有廖忠平。 国际赛事顺利完成,体操队获得了团体第一的殊荣,受到国家和全体国民的爱戴,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然而胜利的喜悦中也有一点不同寻常——某教练虽然一直坚守岗位,在比赛期间不容如山地坐镇台下,但是少言寡语,和他平时大吵大嚷情绪化的风格十分不同,赛后也拒绝一切采访。 队员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及教练十□体不舒服,他们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惶恐,纷纷摆手,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或者“没有听说过他健康出现问题”这样稍显用力的回答。 然而媒体很快也就在有关方面的关照下放过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焦点很快头投注到别的光鲜细节上。 在这次赛事结束归国后,教练便因病提前退休,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对运动员和领导的来访也闭门不见。家人担心他的精神和身体健康,但是最后仍旧出了问题——他开始夜夜失眠,闭上眼就梦见有人来杀他,从前他训练过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弟子都怨恨他、捏住他的脖子,他惶惶终日,神经衰弱,安眠药也无法帮助他从噩梦的泥淖中抽身。终于有一天他出现了幻听幻觉,对着前来安慰他的家人挥舞起菜刀。 一代名教练最后被安置在西山精神病院,在这里他的情况有所好转,神志清醒的时候还组织病人中的青少年进行体育锻炼,在草地上折跟头打把势练倒立。 对于年纪小根骨起家的少年也十分爱护,还劝人家:“你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不练体操可惜了,你跟我练吧,十年八年我把你培养成世界冠军!” 小病人就哈哈笑着说:“我不想成为世界冠军,我只想要快乐!我跟你练习是因为我快乐~~” 其实教练是安全的,医生任务失败之后就没想过要再做第二把,特别是他知道教练被吓疯的事情,更觉得这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毋需画蛇添足。 只一件事他有点犯嘀咕,就是手里这块金牌不知道如何处理,卖了不值当,再说他知道这个案子动静太大,GA部已经介入调查,如果从金牌这个线索入手还真不好会不会查到他头上。但是留在手里吧,看着他总能想起乞丐那张在失败命运尽头的脸孔,心里生出酸涩。 他想把金牌还回去,可是斯人已逝,何处寻踪? 又一个雨夜,他装作路过和乞丐相逢的巷口,悄悄把金牌放在那里,起身离开,口中念念有词,“仇我算给你报了。你心眼也不要太小,过去的就过去了,投胎去吧,去吧……不要跟着我,千万不要跟着我……” 廖忠平从欧洲归来,回七处复命,在首长办公室汇报调查结果。 他到最后并没有查到那个路过者的真实身份,当他追到某国时一切线索都断得干干净净。他由此推断这个应该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有组织的预谋。但是鉴于绿色通道的保密级别之高,从前也从未有别过特工破解的迹象,他的另一个结论是——可能问题来自于内部。 首长们对这个结论当然早有心里准备,A说:“你是说七处出了内鬼?那你有没有排查过最近几年内叛逃的那些人?知道是谁做的?” 廖忠平说:“不知道。” 首长B点头说:“这条路线在七处内部也是不公开的,叛逃者也很少能摸上来,这就是这条路线仍旧保持至今的意义。忠平,你再扩大调查安慰,把现役人员也包括进调查范围,如果我们内部真的有双面间谍存在的话,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首长A冷哼说:“还有那个神秘的组织,很神通广大么!不容小觑!” 首长C说:“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开几个会讨论下。我倒是觉得忠平这一趟辛苦,本来他已经下派地方,却被我们几个老家伙急召回来上阵。现在他既然初步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也该让他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了。至于这个案子,我们还是走正常程序,让欧周科和内部监察科去办。” 其他两位领导也表示认可。 廖忠平对这个结果有心理准备。 首长们又对他的生活略关心了几句,C说:“趁这个机会,忠平,我给你介绍个人。” 廖忠平心理警觉起来,果真,C继续说:“上次跟你提的心理医生,今天凑巧也在,我叫她进来你们见个面,彼此也好有个熟悉的过程。” 在七处就没有“凑巧”这回事,廖忠平起身,稍微整理下袖口,算是做个郑重其事的姿体暗示,但是他心理实在很不把这素未谋面的心理医生当回事,是男是女是扁是圆都无所谓,他会想办法打发,只做好眼下领导面前的表面功夫即可。 然而他的这份好整以暇自以为掌握绝对主动的态度在见到敲门进来的女人之后宣告终结——眼前这位并不是什么陌生人,正相反,七年之前曾经是无比亲密熟悉的关系。 廖忠平愣在当场。 领导A有点得意地介绍说:“怎么了忠平?你们也算是老战友老朋友了,多年未见难道不认识了?——那就重新认识下,这位是我们七处培养出来的优秀心理医生,刘莲子,刘医生。” 刘莲子伸手说:“廖主任,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也很荣幸组织上安排我做你的专属心理医生。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廖忠平目光转向首长C,C没说话。 首长B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刘医生虽然是C首长的侄女,但同时也是我们七处久经考验的同志。这几年她的动向你不太清楚,实际上她从一线下来转学心理学,现在是学有所成报效国家的时候。忠平,你看曾经的战友这么有上进心,你不加油可要被落下了。” 廖忠平最终伸手握了下刘医生细白修长的手指,“久违。” 刘莲子笑了笑,“有件事廖主任不知道听说没有,因为我要担任你的专属心理医师,所以也会随你去某市落脚,开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心理医生也是我对外的职业身份。到时候希望你按时复诊,不要想着偷懒,我会定期向首长们汇报你的病情。” 廖忠平也笑了下,有点无奈地说:“且不说我有没有病——为了给我治病,专门成了一个工作室,还有专属医师,首长们,你们太客气了。” 首长A敲桌,“注意语气!” 首长B沉吟地说:“你应该体谅我们对你栽培的一片苦心。” 首长C叹气,“当着你们俩人的面我也不怕告诉你——忠平,这个安排是刘医生主动申请的。再多的话我不想多讲,忠平,你替那么多人收拾人生,你自己的人生也要好好把握。我们部门允许适度变态,过度就不妥了。” 廖忠平立正说:“谢谢组织的关心,首长的信任。” 廖忠平出了一趟差回到某市之后被绿色通道和刘莲子的事弄得有点心浮气躁,想放松下找点乐子,脑子里就想到梅宝性感的背影。他让小丁查出梅宝的地址行踪。 小丁初步了解了这个领导的特殊爱好,在报告上把梅宝在脱衣服俱乐部的事情突出了下。 廖忠平那微妙而略猥琐的笑让小丁松口气,他心里又想:“算了,好乐无荒,良士休休。廖主任总体来说还是个能干的好特工。我要向他学习!” 晚上廖忠平去脱衣舞俱乐部捧场。 斑斓暧昧的光填充了公共观赏区,此外还有一些被用水晶珠帘隔出来的小小的半封闭的空间,里面是付费近距离观赏钢管舞的地方,根据付费标准来决定你可怖可以动手,以及可以在什么部位动手。 梅宝一直在公共区域跳,每天两场,中间间隔半小时,现在她有医生那五万块的补偿金垫底,并不是很着急赚钱,安于每晚三百的劳务费,属于不能摸的那种。 所幸这里身材妖娆、姿容姣好的女人有的是,并没有死皮赖脸执着于她的那种,她乐得清闲。 看似宽衣解带性感到有几分猥/亵的舞蹈,反而比在其他夜店的工作还要安全些——这里对于“摸”这种行为有着严格科学的界定,是要付出不菲的代价的。 梅宝在这里还一次未踢过谁的下、体,也不希望有这么个人出现——直到廖忠平喝着酒坐在她的杆子下,用色迷迷的眼睛看。 梅宝当然预感到迟早会被他找上来纠缠,但是看到了仍旧心情难以平静,虽然眼神尽量不和他做接触但是余光里总有他——啊、啊,知道你是男人,你有种,你前列腺没问题,那种眼神麻烦你收一收好吗? 廖忠平叫来经理,要点梅宝的钟,到包厢里“单独会会”。 然而经理抱歉地摆手,说这位舞娘是只卖艺不给摸的,只在公共观赏区表演。 梅宝稍微放下点心来,目光不小心就与廖忠平的狼眼对视了,她不知道是适应之后变得大胆,还是受了这性感挑逗的音乐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竟然没有避开目光,又想自己何必心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总不能总是露出担惊受怕的兔子样,反而惹人怀疑。 目光就这样黏着了一会,梅宝越发大胆,一只手执杆,身体绕着杆子快速飞旋,翻身上杆,目光居高临下有几分挑衅。 廖忠平眼睛里的意味更浓,把杯里的酒干掉,放在桌子上,一个指响又叫来经理。 梅宝甚至开始有几分得意了,叫经理也没用,她要用行动告诉这个色鬼自己不是卖的,给他看看已经不错的待遇了。 廖忠平叫来经理之后手指一点:“点那位小姐的钟。” 指尖的方向略一偏,错过梅宝,落在了旁边舞娘的身上。 经理喜笑颜开地说:“先生,您眼光真好,这位是我们的台柱莎莎。”连忙叫莎莎过来服务。 梅宝意外得差点从杆上摔下来。 廖忠平冲她笑笑,然后带着莎莎钻进了水晶珠帘隔着的小包厢。 梅宝不想仔细梳理内心的复杂情绪,她只抓住一个念头,狠狠地想——廖忠平,你的节操在哪里?! 22、第7章(1) 在送走男后;莎莎原本烟行媚视的做派立刻松懈下来,她锤锤后腰;揉揉手腕上的勒痕;心里暗骂金主变态;然而因为有求于人,她还要傍着男人,甚至对他大半夜仍旧不辞辛劳地临幸感到庆幸——这说明她还有魅力和价值。 身体虽然极度疲惫,但却带着些微餍足的心情;莎莎到浴室把花洒的水开得大大的,任由激射的水箭敲在身上,皮肤上星星点点微麻的触感;很过瘾。 她从喉咙里呜呜发出满足的轻吟;脑子里愉悦地畅想今后成名立万光芒万丈的生活;真是做梦也要笑醒。 浴室的滑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女人闭着眼哼着歌,心情愉悦。等到她微微察觉近在咫尺的危机猛地睁眼,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已经伸出,大力地捏着她的喉咙把她死死按在墙上。 莎莎睁大了眼,看到袭击者是一个身穿黑色套头帽衫脸在阴影中的人,她被这陌生凶猛的杀气震慑得完全不能思考,缺氧的大脑一片空白。 袭击者的力气很大,一只手牢牢地控制着她,另一只手封锁了她的所有反抗,在挣扎的过程中,帽子脱落下去。 在看到袭击者真容的瞬间,一道雷击中莎莎,她瞳孔一缩,恐惧极了。下一刻,她被粗暴地捏着脖子揪到卧室,按在床上绑起来。 她竭尽全力的挣扎在那人的面前如螳臂当车,嘴巴也始终没有机会发出呼救声,她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袭击者,里面是卑微的对生的渴求。 一番折腾之后,莎莎被一根绳子绑得死死,嘴巴里塞了枕巾。 袭击者的目光和平时全然不同,深似寒潭,没有一点温度,居高临下地落在莎莎身上,她颤抖着,感受到自己生命似乎要终结在这毫无人性的目光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一路向上拂过她曲线毕露的身体,不顾她的啜泣悲鸣,最后落在她的咽喉上,虚捏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声音也是冷的。 莎莎摇头,泪水跟着散落。 那人在说:“不要误会我恨你,你身上不值得放仇恨,或许我有点讨厌你,不过基本上无感。” 莎莎的眼里迸发出一点希望,既然没有仇恨,就没有杀戮,是不是可以放自己一条生路。 叹气声响起,那人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无奈,“可是我必须杀你。因为我和你此刻的心情一样——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莎莎想说你让我活下去,我们都活下去好了!——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张嘴说出一个字——脖子上的手指突然收紧,渐渐地夺走了她身体里最后一点空气。 她被捆绑成一个夸张姿势的身体大大扭曲起来,绳子勒进皮肤,好像下一刻要崩裂一样,然后突然间她丧失了所有力气,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急剧坠落,软瘫在床上,只剩一点点植物神经反射的抽搐。 最后丧失的是听力,她听到那人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说:“至少你会登上头版头条,再次成为娱乐焦点。” 莎莎那正在飞散已然残缺的魂魄昏然想:“这么说我能成为明星了……我是明星……” 一天后,全国各大娱乐报纸的头条便是——选秀舞者裸死家中,警方十六小时破案,死因系与娱乐公司高层玩□窒息游戏。 一个半月前。 莎莎一眼看见梅宝走进更衣室,抱肩一拧一拧地走过去,身后跟着两个姐妹淘跟班。她得意地说:“你不想知道我和昨天那位客人最后发生了什么?” 梅宝垂下眼,自顾自打开衣橱,把包放进去,不理。 莎莎皱眉,她最见不得梅宝这副冷淡的态度,好似姿态清高,实际上还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被超越的危机感,故而处处针对。 用说的行不通干脆用做的,莎莎直接上手重重扒拉一下梅宝的身体,“好大的架子!你耳朵聋的?!” 梅宝被推到柜子上,周围的舞女识趣地四下推开,她们不敢惹莎莎。 梅宝无奈地抬眼看她,“你想干什么?” 莎莎凑过去,咄咄逼人地笑说:“我想看你倒霉的样子咯——你在客人面前那骚、样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可惜就凭你这副死人脸和没看头的身材,人家才不屌你!昨天你一定各种羡慕嫉妒恨吧?” 梅宝冷淡地说:“我没有。” 莎莎啪地给了她一巴掌,“骚、货!我说你有你就是有,敢顶嘴!”杀气腾腾地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梅宝用舌头舔了舔口腔里被磕伤的地方,她对于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并不陌生,不过那些都发生在她十岁前的陈年往事了,十岁之后那些曾经欺凌她的孩子王在她面前都战战兢兢绕着走。而眼前这女人怎么看也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在玩她十岁就玩剩的幼稚游戏。 梅宝轻轻笑了下,像是遇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莎莎有点恼怒了,但是同时也有点心虚,不知道梅宝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葫芦里另有药,在她犹豫的时候,身边的跟班却迅速果断出手,啪地又扇了梅宝一个巴掌,骂说:“莎莎姐训话你还敢笑?!笑P!”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0 部分阅读 笑P!” 梅宝摸摸脸颊,收了笑容,有点无奈,“好吧,我昨天是羡慕莎莎姐被……那位客人点名。我长的不如你美,舞跳的不如你好,甘拜下风。” 莎莎其实心里非常不甘的是,昨天那位客人在她跳舞的过程中,一边给她关键部位塞钱,一边用闲庭信步的语气向她打听梅宝的信息。 她称霸舞场多时,从来都是是众星拱月,何时做任何人的陪衬!因此才有这一腔邪火。现在听梅宝这样说,听在她耳朵里更加不像好话,反而透着嘲讽,更使她不悦。 然而人家这话又没有明摆着跟她顶,出手的话又师出无名,莎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又装作得意地显摆:“你知道自己的斤两就好。昨天的客人可是位豪客,出手阔绰,又知情识趣,他已经被我迷住了,下次还会来捧我的场。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对我的客人挤眉弄眼勾勾搭搭,我要你好看!” 梅宝低下头说:“我不敢。” 莎莎看她那略有点窝囊的样子,心里才稍稍解了点恨,又狠狠推搡了她一把,恐吓:“给我小心点!”趾高气扬地离开。 她的两个跟班也各自狠狠拍了拍梅宝的脸颊威胁,然后跟着嘻嘻哈哈走开。 梅宝摸摸脸,若无其事地更衣,准备上场。 若说她心里毫无想法也不对,此刻她心里默默鄙视的乃是廖忠平那个色鬼,他淫、荡就去淫、荡好了,好、色就好、色好了,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就好……他会看上莎莎这种女人口味也真是差了好多,还不如当年和刘莲子好的时候…… 想到刘莲子,梅宝的心里一沉,说起他们应该结婚了……还是说结了又离了?……又或者没离,只是廖忠平这个家伙没有被喂饱,所以整个人跟大恶狼似的到处乱窜?啧啧,瞧他那副饥渴的德行!……想着想着,她觉得脸有点红。不过她坚信是因为刚才被莎莎她们给打的,才不是因为想东想西闹的。 到了梅宝该上场的时候,她注意到今天老板带了几个人在下面边喝酒边交头接耳地似乎在品评。 一场结束后,老板带着那几个人直接到了更衣室,幸亏舞女们穿BRA和演出服没有太大区别,因此也不格外害羞。 老板用夹着雪茄的手豪气地一挥,向他引以为豪的舞女们介绍:“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舞蹈专业的大师们,今天专门来指导你们舞技的。” 舞娘们不知真假,也不见多热情。 专业大师们就散发名片,上面写着“平民舞王执行导演某某”的字样。 舞娘们便热议纷纷—— “啊!这个节目很火的!我知道!” “我和我男朋友每周都看的!” “里面的舞蹈很火爆啊!” 她们难得有机会和真正做名牌舞蹈选秀节目组的圈内人接触,因此格外兴奋,围拢过去,好像遇到人撒钞票一样热情。 老板挥手让她们镇定下来,接着宣布说他请节目组的人来就是想给她们机会,在这里来一场海选,也是对俱乐部的宣传。 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之前,老板又宣布说刚刚在台下导演们已经经过观察默默地进行了第一轮初步的筛选,选出几个素质顶尖的人上节目。 大部分人都后悔刚刚没有使劲全力,乱哄哄地要求加赛什么的,然而老板已经不顾一切地开始点名了。 台柱莎莎不用说首当其冲,她面有得色地走过去和导演们寒暄。 然而令梅宝意外的是她赫然也在入选名单之列。 见她迟迟不肯动作,老板还冲她招手,大声喊她:“还愣着干什么!” 梅宝无奈走过去,老板把一行人带到VIP房,相当于进一步考察之类的。 被看中的有五个人,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搔首弄姿,尽量显示自己身上最美的一部分。只有梅宝提出说自己只是刚入门,而且她对上节目也没有想法,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每一天赚到钱就很满足。 一位执行导演似乎很看好她,劝她说:“现在像你这样安于现状的人可不多了。我看你的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出名要趁早是赶不上了,要再这样下去连晚出名也轮不到你了。我看你的舞感很不错,力量和节奏都可圈可点,要抓住机会,不白活一回。” 然而他这番话对于梅宝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反倒是老板知道她的弱点,把雪茄夹在手里说:“你上这个节目嘛,可以赚大钱!” 一听到钱,梅宝的耳朵竖起来,表现出点兴趣来。执行导演就顺着这个话题介绍下去,“上我们节目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不单可以在电视上露脸,冠军还有50万奖金可以拿,最重要的是可以获得进军娱乐圈的机会。” 这番话说的舞娘们雀跃不已。 梅宝却为那个“50万奖金”动心不已。那不是5万、10万,是50万啊!够她一半的手术费了。 可是她这样的身份参加电视选秀节目也太冒险些,低调还来不及。 梅宝衡量了下风险和收益之间的关系后,毅然决定不能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事。 然而就在她面露豫色,想着怎么拒绝比较不突兀的时候,有人反倒帮了她一个忙——莎莎公然表态,说如果梅宝上节目的话,她和其他几人就集体退出。 其他几个舞娘无故被代表,心生不满,然而受到莎莎的瞪视都不敢表达异议,反而转过来一齐逼梅宝退出。 老板也没想到梅宝会受到如此排挤,出声维护了几句,更加受到莎莎的反弹,闹得很凶。 看气氛差不多,梅宝露出委屈隐忍的样子,表示自己本来跟各位前辈没法比,上了也拿不到奖金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参加。 导演们直呼可惜,然而也只好如此。 她退出去的时候,路过莎莎,听她得意地小声说:“跟我斗,你还嫩!” 梅宝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莎莎鱼跃龙门去参舞蹈选秀节目的彩排,俱乐部这边花的时间就少了,梅宝少了个人碍手碍脚,乐得清闲,然而,也有不好的地方——廖忠平再来没了莎莎飞蛾扑火做挡箭牌,他牢牢锁住梅宝,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恶狼相。 廖忠平从包里抽出一沓人民币,拍在桌前,直接问梅宝:“点你的钟?” 梅宝看看钱,看看他,又想到了刘莲子,鬼使神差的,她点了头。 在跟着廖忠平进水晶帘子围起来的单独小秀场的时候,梅宝后悔不迭,然而冥冥中似乎有一根命运的细线牵着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走向眼前的男人。 23第7章(2) 水晶珠帘后面是个光影交错的小世界;一切都被涂上淡粉淡蓝的颜色,连空气也如此。廖忠平显然是这小世界里的常客;大咧咧地坐在粉红的沙发上;一手酒一手烟地摆好了架势。 有好一会梅宝别扭地不知道如何开始;她比从前多了很多心理建设,现在不至于面对廖忠平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然而要若无其事地像面对路人一样展示自己的身体还是让人为难。 廖忠平把手上刚燃起来吸了两口的烟递过去,梅宝踌躇下还是接过来;指尖相触的一瞬间让她想起从前他们也曾这样亲密地分享过一支香烟……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他们挤在临时工事后面,等待和敌人正面对决时的空档里。 梅宝不是个爱回忆的人;可是她得承认偶尔回忆会让她放松下来。吸了口烟;唇齿间仿佛吸进了廖忠平的味道;她终于抬手捉住钢管,开始绕着慢慢旋转。 廖忠平从一沓钱里抽出一张毛爷爷,两根指头夹住冲她摇了摇,示意她过去接赏。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再退缩也实在说不过去,何况……怕他个屌!廖忠平的钱也是钱,凭什么就不能赚?! 把心一横,梅宝弯腰凑过去,廖忠平嘴角挑起一个猥琐的弧度,把钞票塞进梅宝低胸衣的时候手法熟练地在那丰满紧凑的部位顺势摸了一把。梅宝一哆嗦,被摸的地简直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热到刺痛的地步,她呼吸一窒,迅速地退回到钢管上。 然而廖忠平已经唰地又抽出一张毛爷爷耀武扬威地小幅挥动着,像用猫绳逗弄咪的可恶主人,梅宝后悔自己一步错步步错,让自己到这任人摆布的地步。 然而不管她眼下多么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却只能再次暂时离开杆子屈身相就,廖忠平这次把钱塞进她的小内内边沿上,咸湿的手爪又趁机在她腰际捏了一把,然后唰地又抽出第三张钞票。 梅宝瞪了他一眼,抬起腿踏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廖忠平很上道地把钱夹在她大腿黑丝袜尽头,不出意料地手爪又在丝袜上滑动起来,最后竟顺势抓住她的小腿,抬眼问梅宝:“出个价?” 梅宝毫不客气地收回腿,从身上各个部位拿回小费,悉数塞进胸前,有点傲慢地说:“这位贵客,又是老一套,你不腻我都腻了。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卖的。请你放尊重。” 廖忠平笑说:“我从来没有像尊重你一样尊重一个J女——说个数吧,我会满足你。” 梅宝讪笑了下,“我怕你买不起。”她把抽完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扭身回到钢管前继续自己的工作。 廖忠平起身靠过去,企图把人搂在怀里。然而一时无法得逞,梅宝滑得象蛇,绕着钢管滑不溜丢无法入手,最后还是廖忠平使出点手段才把人从后面一把揽进。 梅宝稍稍偏过头来提醒他:“贵客,你小心自己的举止,俱乐部里对客人违背舞女意志的肢体接触看做是下流的骚扰——你若不守规矩,我可要喊人了。你如果不想被保镖从后面丢出去的话,最好放开我,退到一米意外的地方。” 廖忠平充耳不闻,手上丝毫也没有放人的意思,虽然一时没有胡乱造次,然而却把鼻子凑近她的发丝里深深地嗅着,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沓钱全是你的了,让我抱一下不算过分。” 梅宝知道自己应该奋力挣扎、高声呼救、勇敢转身给他十个八个大巴掌然后啐他一脸义正言辞地声明:都告诉你我不是卖的了,你眼睛瞎么?!——可惜,她只是想想过瘾而已。 不知道是出于对廖忠平这个人的忌惮,还是对那沓钱的感情,抑或是被人如此近距离地在耳畔低声细语所蛊惑,她只是意思意思着挣扎了几下便放弃地说:“你、不要太过分……” 廖忠平善于攻城略地,知道这一局自己小胜,他对贞洁烈女没有兴趣,反而是能用钱买来的女人比较方便安全。怀里这个女人很有点意思,欲迎还拒也用的可爱。 当然他也知道见好就收,得寸进尺反而会让这小小的生理化为乌有,反正不指望今晚就带着人去开房,既然她要的只是这种程度的尊重,给她一点甜头也无妨。 廖忠平因为有这样的计较打算,把梅宝当做猎物来获取,因此也颇能沉下性子来周旋,此时只是抱着人絮语—— “我不会做过分的事,你要尊重我也会给你——不过你迟早会跟我上床的,这一点你没办法拒绝,你能决定的就只是迟或早的时间问题。” 梅宝现在全身心都在抵抗被廖忠平拥进怀里的战栗和身后传来稳定强大的属于那个人的气息,还要躲避敏感的耳部被热气吹拂的酥软感,她能感觉到廖忠平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全不似自己砰砰砰,心乱跳不已。 她脑子缺氧,过了一点时间才能反应廖忠平这几分性别歧视意味的霸道话,反驳说:“我很奇怪——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一口咬定我是卖的?你一打听就会知道我到底是哪种人,我从来不卖的,更不会跟你。” 廖忠平呵呵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不是卖的,可是怎么办?你遇到了我。”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不安于室地骚动起来,在她的腰际轻微流连拂动,充满了性的暗示。 梅宝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微微扭头不服气地还击,“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最有钱有势的,你长的也也不英俊,我为什么要跟你做那种事情?——你是不是有点盲目自信了。” 廖忠平却趁机无耻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耳际,梅宝被突袭差点啊地叫出来,她捂住嘴巴缩起肩膀躲闪,却听到那人恶质的低笑,“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和你迟早会把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发生一遍,只要我想。” 梅宝狼狈地挣扎,低声怒斥,“放开我,你这个臭流氓!混蛋!你那么想要的话就和自己的左右手发生关系吧!” 廖忠平却一反刚才温柔诱哄的作风,强势地转过她的身体,这下两人直面彼此,鼻对鼻眼对眼,梅宝一时意外愣住忘了错开目光。 廖忠平盯着她,一字一字笑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勾引我,我不过是配合你的喜好和你调情而已。” 梅宝别开目光,矢口否认,“我没有!” 廖忠平捏住她的下巴正过脸,逼问:“你扪心自问真的生气吗?讨厌吗?还是——已经开始在想着和我□做的事情?” 梅宝忍无可忍伸手掌掴,却不想被先一步洞悉意图,手未到位便被捏住手腕。若对付其他人,梅宝自然有办法扇成这一巴掌,然而对方是廖忠平的话……她不能冒险被看出自己的身手。 就在她一犹豫的当,电光火石间廖忠平却企图再次使出贱招偷袭——就在梅宝有再次被强吻的危险之时,她终于决定不再忍气吞声做弱势群体! 一声闷哼,廖忠平捂着下、体,以别扭的姿态夹着腿倒退数步,跌坐在沙发上,有点吃惊地看着梅宝。 梅宝已经逃到离他距离最远的地方,有点喘息地冲他大喊:“我很生气!很讨厌你!从来没想过和你做、做什么事!” 廖忠平这一下挨得结识,太阳穴上青筋都跳出来了,冷汗直流,如果不是他这种受过高强度打击训练的人怕早就给踢死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又是扇巴掌又是踢□的,不过想起来都是在自己色欲熏心的时候,未必是这女人身手有什么了得之处。 他蜷缩了身体之后,随即像个被臭鼬的屁熏晕了的刺猬一样缓慢摊开四肢晾在沙发上,一边忍受剧痛一遍琢磨怎么回事,像被踢废了一样呆滞。 看到他这样的梅宝忍不住又有点后悔,心想他也不容易……不过是亲个嘴,给他亲一下也不会怎样……不会真的坏掉吧?刚刚激情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 然而当廖忠平的目光迟缓地落到她身上时,后悔和同情又瞬间转化成恐惧,她哆嗦了下,从沙发上拿起那沓钱,随便抽了大概一半左右拿走,剩下的丢给他,慌乱地说:“你、你拿去看看医生吧!以后不要来找我!”说着就跑了。 廖忠平看着女人窈窕的身影隐没在水晶珠帘之后,又坐直了身体,低头看自己两腿之间,暗想——疼吗?疼啊……疼也要忍耐!等到上手以后就可以为兄弟你今天的痛苦报仇了……不把那个女人做得欲仙欲死就对不起此刻肿起来的兄弟你啊。 梅宝匆忙逃走之后脸红心跳无法工作,顺势就早退,一直到她回到住处,打了半宿沙袋之后洗了个澡冷静下来,坐在床上抱着烟灰缸抽烟的时候,她才能够眯起眼总结今天的得失。 “我被他摸了,”吐口烟圈,“可是我毕竟赚了他几千块钱,”烟头在烟灰缸里磕磕,“……然后我踢了他……我踢了廖忠平那个家伙!”她心头同时升起窃喜和悲怆,“奇怪,这两种情绪怎么可以一起出现?”——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里又窜出廖忠平那句“是否想和我□做的事情”。 “没有!”她摇头,“我才没有想那么下流的事!没有想……什么都没有想!”她气得把烟灰缸砸到墙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吓了她自己一跳。 人,最无法约束的就是自己的心。 24第7章(3) 廖忠平第二天一早醒来;第一时间查看弟弟,发现还似乎更肿了;穿内裤的时候他不得不小心摆正位置;力图把伤痛减到最低。就算如此;他走路步子稍大也会扯得蛋疼。 好在他平时走路也是四平八稳的,一时半会的在两个手下面前也露不了馅。 小王和小丁早一步到办公室,把卫生打扫干净、饮水机换好睡什么的,然而此外便实在无事可做;于是在廖忠平的以身作则下,他们办公室在上班时间摸鱼看杂志、打DOTA、上网看小黄片一时流行起来,几乎成为企业文化。 小王还好点;他顶多是在网上看看新闻;报纸也只看人民日报之类的主流媒体;小丁因为对廖忠平的崇拜;不管好的坏的都学,没多久就堕落了,不过他毕竟年轻,对女色方面只有好奇没有钻营,看小黄片也看不出来来,不久就转向综艺节目了。 廖忠平到办公室的时候小丁正在对着电脑流口水,看到主任架到,他连忙起身立正恭候。 廖忠平无意间看了眼小丁的电脑屏幕,然后停住了步伐,“这是什么节目?” 小丁连忙受宠若惊地介绍:“是一档娱乐选秀节目,叫‘平民舞王’,从业余热爱舞蹈的人中选跳的最好的,一轮轮晋级比赛,老好看了!——主任你喜欢看的话我给你下个全集?” 廖忠平说:“不必——这个选手叫什么?” 小丁说:“你也觉得她漂亮吧?嘿嘿——她叫杜莎莎,我是她的粉!她不光长的好,舞跳的好,身世也很可怜。在参加比赛之前她……” 小丁的描述中杜莎莎的身世是这样的——三岁丧父、七岁丧母、寄人篱下、以舞蹈寄托自己的理想、却因车祸梦碎,之后她一度罹患自闭症,最后通过过人的毅力和对舞蹈的无限热爱战胜病魔,她认识到自己正是为舞蹈而生的!于是重新振作,破茧成蝶一飞冲天,站在这舞台! 屏幕上正演到杜莎莎一场PK之后顺利晋级,她与对手拥抱之后却先于失败者而撒下热泪。 主持人问她:“莎莎,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你赢了诶!” 杜莎莎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实在是……”她捂着胸口,梨花带雨的样子赢得了全场同情安慰的掌声。 小丁给廖忠平旁白介绍说:“莎莎就是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孩。”说着他的眼睛里隐隐也有泪花在闪烁。 廖忠平看了看他,很想告诉这年轻人自己不久前还在钢管舞俱乐部摸遍这女人全身,而她也极力逢迎卖弄风骚。 然而又想谁还没有个青春年少不懂事的时代,算了,何必戳破孩子心爱的气球,反正只要是气球迟早都会有破灭或干瘪的一天。 杜莎莎在节目里终于止住泪腺,口齿伶俐地说:“我只想说,‘平民舞王’这个节目太棒了!我在这里可以重拾信心,找回自己的梦想。我是在用生命在跳舞,跳舞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让天堂的父母看到我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全场掌声雷动。 小丁偷偷擦了擦眼角。 在不远处端坐研究人民日报社论的小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廖忠平抽动了下嘴角,不做评价,走开了。 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略微有点蛋疼。 然而一个女人的到来加剧了这种蛋疼的感觉—— 当有敲门声的时候,廖忠平并没在意,以为是收垃圾的保洁大妈,结果推门而入的是刘莲子。 她冲另外两个办事员小王和小丁略笑着点了点头说:“自我介绍下,我是从总部下来的心理医生,叫我刘医生就好,以后也许我们还会见面,请多关照。” 两个人一时愣住,他们还不知道总部给廖忠平的医疗方案,用眼睛请示领导。 廖忠平黑着脸说:“你们俩去下面开封菜随便吃点什么吧,算我帐上。” 小丁连忙关上电脑,小王收起报纸,俩人结队走了。 刘莲子笑说:“你的部下调教的很好。” 廖忠平说:“我不是给你发过短信解释过今天不能去你那的理由了。” 刘莲子说:“所以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现在看来你果真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么第一次就诊我们就在你办公室里进行吧。反正对我来说地点不是问题。”她不请自座,在廖忠平办公桌对面搬了把椅子坐下,脸上摆出一个心理医生认真聆听的可靠表情。 “好吧,我们可以开始了。” 廖忠平说:“莲子,我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其实我没有任何心理问题。” 刘莲子打开随身带着的记录本,“我不是仅仅站在个人的立场对你表示关心,我是代表组织对你进行治疗。你有没有心理问题不是你决定的。” 廖忠平无奈地咋舌,“这就是组织生活的不便——好吧,刘医生,我下次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按时去你那里赴诊,今天可以请你先回去吗?” 刘莲子说:“我相信你今后不会爽约,反正我总会找到你——不过今天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妨开始。” 在强势空降的心理医生面前,廖忠平不得不退步,叹气,“那么抓紧时间吧。我那两个办事员不该在开封菜呆太久。” 刘莲子点头,放缓了语气说:“你不要对心理治疗有太大抵触——你在工作的时候也会运用到心理战,但是我和你的关系完全是不同的,我是你的医生,不是来逼供的,你可以信任我。” 廖忠平无动于衷地点点头,“我对你的信任就像对领导的信任一样。” 刘莲子说:“听你的话,我觉得你对领导似乎有意见?” 廖忠平说:“我没那么说。” 刘莲子说:“忠平,你真的可以信任我,就算你在我面前说首长们的坏话,我保证这些话也不会出了这个办公室。”她信誓旦旦。 廖忠平似乎在思考,然后说:“那好吧,既然你非要问不可——我认为首长们对我的评价在不断下降。认为我越来越不好控制,他们也许对我的去留处置的意见上产生了分歧。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自请出京过过清净半退休的生活,可是首长们似乎还是不放心——刚才那两个人你也看到了,其实那是我的镇魂兽,其中至少有一个人直接对上面首长汇报我的行踪动向。最近欧洲绿色通道泄密的事件让我的信任度再度降低,我其实是头号被怀疑对象,所以到后来他们不敢让我再继续碰那个案子。”他娓娓道来,“所以你看,我正在逐渐失去上面对我的信任,被边缘化,成为弃子。” 刘莲子看着他,过了一分钟,“这是你的想法——那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首长们也许对你的某些方面感到不满和惋惜,但是没想过要抛弃你,否则不会让我来帮助处理你的问题。” 廖忠平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在首长面前我听到的说法是:刘医生你自请为我医治。你是C首长的侄女,在他面前颇有点影响力。至于你的想法,”他顿了下,“或者你想研究一个疑难课题,又或者——你还对我有感情,不管怎么样我大概会让你失望,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会得到。” 刘莲子气得站起来,然而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该被几句话激怒,于是镇定一番说:“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也说下我的来意——我确实对你的事情十分在意。当初——” 廖忠平扬手打住她的话头,“没什么当初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我不想提那么久的事。” 刘莲子略笑了笑,“你有病——这件事首长们知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你也知道。大家甚至都知道你的病根在哪里,但是这么多年来你固执地逃避。事实上从案件事情后你就成了逃兵,虽然身体上你还在这里,但是精神上你早已经逃走了——忠平,你曾经是我认为最坚强勇敢的战士,没想到你脆弱到几乎崩溃。你让很多人失望……包括我。本来我们已经有了婚约的……” 廖忠平说:“没能娶你我很抱歉。不过过去的真的过去了,现在的我更加不适合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配不上你。你还是放下吧。” 刘莲子冷笑一声,“不要自作多情了。现在的你只是我的病人而已,我帮你,也只是在帮自己而已——你以为受到当年那件事冲击而深受其苦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就是因为想彻底放下,所以才会想要解开你的心结,然后是我自己的——忠平,请你帮帮你自己……也帮帮我。” 廖忠平不得不动容了,他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过了半晌,才慢慢说:“时间是不可逆的。我们无法回到过去纠正错误,只能永远生活在无数错误的影响里……所以我认为你做的事情没有必要。” 刘莲子苦笑摇头,“那如果夜泊没有死你又会怎样?” 廖忠平猛地盯住她,“不要说这种话。” 刘莲子说:“你难道就一点想法没有?毕竟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廖忠平提高音调大声说:“可是他在我们——你、我面前掉下去了!那种高度没可能生还!” 刘莲子反倒更加沉稳,自顾自地设问:“当你听说欧洲那边绿色通道被动用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你心里希望他死还是活?” 廖忠平火了,拍桌大吼:“他早就死了!七年前死了!你现在要干什么?!” 刘莲子说:“你很奇怪——你希望他死?明明他的死让你一蹶不振,但是为什么你不希望他活下来?” 廖忠平的手微微发抖,动了杀意,他办公桌下就有超过三把枪,即便不用枪他也可以在三秒钟内让这个女人彻底收声……当然,这是行不通的,并且他为自己的念头而吃惊,猛地惊醒,冷静下来。 他瞬间泄了气,意识到自己中了她的圈套,干脆不语。 刘莲子得寸进尺,继续说:“听说你收养了夜泊的遗腹子。说说那孩子的事吧。” 廖忠平疲倦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苦笑,“你就饶了我吧。” 刘莲子咄咄逼人,直接说:“难道你收养孩子的动机没有一星半点是出于内心对夜泊死亡的怀疑?你是不是想着,只要他没有死,只要他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总有一天会找来,到时候你们也许会再见。” 廖忠平平静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收养那孩子只是出于对战死沙场同袍的愧疚——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承认对夜泊有愧疚。难道你就没有吗?——毕竟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掉下去。” 刘莲子脸色苍白僵在那里,半晌,缓过来,面色悲哀,“你终于亲口承认了——所以你从那以来一直恨着我。” 廖忠平说:“你既然是专业人士就该好好听人说话,我说,我和你一样对他有愧疚,如果当时是你死,我同样会愧疚,如果你有这样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我也会领养。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刘莲子体会到他情绪的波动已经过去,现在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再没什么能进入他的内心,他甚至不惜用刺痛她的方式来小小反击。今天似乎确实只能到此为止。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和她心意相通亲密无间,现在两个人的物理距离明明仍旧这么 25第7章(4) 梅宝没想到“平民舞王”节目组会再次找上自己;那天她刚下班,从夜总会出来后面就悄然跟上一辆车。她警觉起来;还以为被不明人士盯上。谁知道车缓缓开上来;车窗滑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执行导演冲她喊:“梅小姐,我们想请你上节目,聊聊?” 他们这个节目据说有个选手受伤退出,现在需要有实力者顶上;所以才会找上她。 梅宝本来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的,可是对方似乎知道了她的软肋,一个劲以丰厚的奖金为诱饵;啰嗦个不停。梅宝也动了心,想可以琢磨有没有既不暴露自己身份又可以拿奖金的方法。如果真可以夺冠拿到百万大奖的话就可以马上做手术了,比杀十个八个人的要省事多了。 这么想着;她最终还是上了对方的车。 执行导演热情地介绍赛制;梅宝根本就不感兴趣,她直接问:“我最大的顾虑实际上是曝光率的问题。我这个人很低调的,不想自己的私生活被影响到。” 执行导演眼神一亮,说:“这个一点问题没有!我们会为你量身定制一个感人肺腑的身世。你看你们店里发掘出来的杜莎莎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原来是什么啊,现在你看看公众形象多好!身世坎坷、坚持梦想、乖乖女!”导演摆着手头给算计,“你要是参加了我们的节目,以后你就是道德的楷模、人类的典范!真实生活中的你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梅宝说:“哦?” 执行导演就打开自己的电脑,当场建了了文档,说:“你大概说说简历,我给你建个文档,发掘下你的闪光点。” 梅宝说:“我没有任何闪光点,是最普通的人。” 执行导演打下一行字,念叨着:“谦虚低调——”他稍微想了想,认真说,“那这样,关于这一点我有了个故事——你是一个只爱跳舞给自己看的女孩,每天拉着窗帘偷偷练习舞蹈。对于你来说舞蹈是孤独者前行的旋律,你就是你自己,不为人而跳。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你的想法——什么事呢?……对了,你的家庭情况如何?父母还健在?” 梅宝说:“不在。” 导演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父母去世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的舞蹈可以被别人欣赏,认可。丧亲之痛使你的正能量觉醒!于是你从一个孤独的舞者走到人前……我觉得你这个冷艳的形象也比较符合这个故事的核心,太棒了!”他低头啪啪在键盘上敲起来。 梅宝忍不住说:“你不觉得这样消费父母不太好吗?” 导演说:“嗨!你太放不开了,你看看现在选秀节目的选手,谁要是缺父少母就是占了大便宜了——所以你看,你简直就是为选秀节目而生的,这么好的条件不上多可惜!” 梅宝说:“那么父母双全的人岂不是吃亏了。” 导演说:“所以啊,文案要多样化,如果父母都在,那兄弟姐妹是否活的好好的?如果家人都没问题,那好朋友能不能死一个半个的,如果不愿意出人命,那家养的狗出没出事?” 梅宝说:“如果人和狗都平安又怎么办?” 导演一边打字一边摇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那你就遭遇一个重大疾病,或者婚姻不幸、事业失败、男友劈腿、高考失利、自闭扭曲、出门被人扔臭鸡蛋、游泳差点被淹死、吃饼把后脖子烫了……世界上有这么多事,随便搜罗搜罗只要有人听有人信,你就是人生的赢家——你看看刚才我说的这几样里面你比较中意哪个惨法?当然你要是有现成的惨事就更好了。” 梅宝于是眯起眼思考自己的故事到底够不够惨—— 孤儿的身世是真的,然后在孤儿院被虐待,出来后参军交女朋友,却发现自己内心其实是个女人,还对一个不该动心的有了心动的感觉……脱离那个环境之后就是漫长的变性之路,为了攒钱做了杀手和兼职钢管舞女……到底够不够惨呢? 梅宝也没有自信。 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情很扯蛋,曾经做过保密工作的她最清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wωw奇Qìsuu書com网高手在民间,只要有人想,选手的身份背景不几日就会出现在互联网上被暴晒。 这节目如此藐视观众的智商终归是要穿帮的,不知道是谁赋予他们这样行公然行骗且毫无羞耻心和危机感的权利,还是说那个圈子里的潜规则正是如此——恬不知耻地说漏洞百出的谎言。 她可是一点淌水的想法都没有了,再多钱也惹不起那个麻烦。 “对不起,我觉得我的生活还是太平凡了,无法承担起那么复杂有内容的人生。”她拒绝。 导演停下打字的手,抬头欲劝。 梅宝直接打开车门下车走人。 车子一直跟在她后面磨叨,最后导演下车直接动手拉她。 梅宝不悦,刚要教训下这个牛皮糖,旁边停下一辆车,下来一个人大声喝止:“干什么的?!大晚上的放尊重点!” 导演有点不服,“你谁啊?管这么宽?” 车上又下来一个人说:“我们是警察,专治各种不服!” 导演立刻就萎了,笑说:“误会,我是跟这位小姐谈公事,谈不成就算了。”然后上车走了。 梅宝有点无奈,说:“又见面了,景队长。还是要谢谢你。” 景彰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见面都是你有危险的时候。” 梅宝说:“……还有和你见面之后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是说上次受到牵连被公安局长差点撕票事件,“你的伤没事了?” 景彰说:“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小王在一旁嘀咕,“关心个P,连一次病都没探过。”然而他也不敢擅自打扰这个队长和心上人叙旧的温馨场面,只敢低声吐槽而已。 梅宝略尴尬地笑了下,“那么,没事的话,再见了。” 景彰说:“我送你?” 梅宝已经抬手招下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人。 景彰望洋兴叹。 小王叫他,“别看了,那女的很显然对你没有意思。” 景彰上车,情绪沮丧。 小王揶揄他:“景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大情圣啊!为了见那女的一面,三更半夜的在人家工作的地方转悠,就是不敢直接去找她。” 景彰说:“你懂什么!——有一种爱,叫放手。” 小王快吐了。 莎莎不知听谁说了这么一句,导演去找梅宝来参加节目,不知道结果,她找到那位执行导演求证。那导演既然已经被拒绝,自然乐得卖个人情,何况他对梅宝的不识抬举还是有点意见的。 “那个叫梅宝的女的啊,是她主动联系我们,说想上节目,还说她跳的比你好,上来的话成绩肯定也比你强。” 莎莎气得手抖,“那你让她上节目了?” 导演笑着看似无意地把手搂在她肩膀上,暧昧地拍了拍,“怎么可能。我最不喜欢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何况她这是在背后整你,我也不能答应啊。” 莎莎跟他飞了个媚眼,嗲声说:“还是你对我好。” 导演听说莎莎最大方,把自己身体当成红包到处派送,没道理全组人都有份独没他那一份,于是接下来就是各种蹭好处吃豆腐。 莎莎少不得还要为艺术献身什么的——她觉得现在还在娱乐圈的打拼期,连小小的灯光舞美也要好好利用,现在她没什么过硬的后台靠山,能给的就只有自己的身体而已——这个她还是舍得拿出来用的。 不过她对梅宝可是彻底动怒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也敢和自己叫板! 她现在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拦着自己的明星路谁就去死! 幸运的,她在晋级16强之后被某影视公司的老总相中,打算签约到他公司,据说是要重点培养的。攀上这样的高枝她自然心生欢喜,然而却有一个小小的顾虑——理论上她上节目是在俱乐部的老板的推荐下,也曾经签过一份经纪人约。 可是莎莎自然觉得如果以后要进军娱乐圈的话,当然不能带着一个脱衣舞俱乐部的幕后团队,老板只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本来影视公司的老总听说她身上有经纪约的时候颇为犹豫,可是莎莎抓紧机会半夜上门送“红包”以表诚意。老总试过之后觉得吃人嘴短,他一次签的人也不止这一个人,所以多一个不多,于是还是决定把她签下来。 俱乐部老板也想到有这一天,毕竟莎莎毫不掩饰对娱乐圈的向往和对成为明星的渴望。只是他没想到她翅膀硬的这么快,还没有大红就找了下家。而且对方的娱乐公司财大气粗又有点黑白两道的背景,他一个俱乐部的老板也没法跟人家谈太多条件,于是只要表面笑着要了点钱把约给毁了。 莎莎最后一天去俱乐部取东西的时候摆的谱完全是个大明星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个雇佣的保镖。 她大摇大摆走进更衣室,进行了清场,看到梅宝想偷偷溜走就让保镖把人架住拖到自己面前。 梅宝当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麻烦,心想自己一点都没有跟这女人过不去的意思,她为什么就抓着自己不放?难道说柿子就是挑软的捏?自己真的看上去很好捏? 莎莎轻蔑地拍着她的脸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本事很大?” 梅宝垂下眼,说:“没有。” 莎莎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舞跳得好?” 梅宝说:“谋生而已,我不爱跳舞。” 莎莎扇了她一巴掌,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的很漂亮?!” 梅宝说:“……” 莎莎更生气了,又给了她一巴掌,“你这是什么态度?默认了?!——瞧你这丑样子!看了就让人火大!不如我给你画个妆!”说着她从挎包里竟然掏出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1 部分阅读 梅宝说:“……” 莎莎更生气了,又给了她一巴掌,“你这是什么态度?默认了?!——瞧你这丑样子!看了就让人火大!不如我给你画个妆!”说着她从挎包里竟然掏出一支小弹簧刀来,在梅宝面前耀武扬威地比划来比划去。 梅宝向后稍微躲了下,皱眉——这女人是要来真的? 莎莎说:“你说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是脸蛋?还是割下你的鼻子?或者剜掉你这双贼不溜丢的眼睛?丑八怪,丑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改了嘻嘻。” 梅宝沉默了下,想:“还是稍微配合下吧。” 于是她勉强做了个有点害怕的表情,说:“求求你,莎莎姐,我知道错了,不要啊——” 莎莎就啐了她一口,刀又在她脖子上摆来摆去的,“你不是一直很神奇么?还到节目组去整我,就凭你?!——给我打她!”她指挥保镖。 两个保镖互相看了眼,他们毕竟不经常打女人,打起来有点手软,然而端谁的晚服谁的管,只得听莎莎的话,一个从后面拉住梅宝,另一个扇巴掌。 梅宝有挨打的技巧,巧妙地侧脸,让自己不至于受很大的苦。 她想,算了,不跟这臭女人计较了,如果这个时候反抗闹翻的话这个地方的工作也不好做了,难得收入还不错的。为了生计忍一下也没什么,不过是挨巴掌,以前挨枪子的事不也都忍下了。 她为求效果逼真嘴里啊啊地哀叫着,还要抽空求莎莎饶了她,正一出苦情大戏。 莎莎得意旁观,过足了瘾。 老板匆忙赶来,喝止这暴行,责问莎莎为什么来闹场。 莎莎现在已经不把老板放在眼里,懒洋洋地答复:“走的时候自然要一架泯恩仇咯——不过是打几下你的宝贝让她长个记性,又没有要她的命,急什么?” 梅宝捂着脸,蜷缩在角落里装哭,肩膀一抖一抖的,我见犹怜。 老板沉着脸对莎莎下逐客令。 莎莎说:“走就走!我早就不想待了!——你们真应该到外面去看看!”她对其他舞女说,“在这里跳这种舞是没前途的。”言罢,她不顾面色铁青的老板,挤开人群趾高气扬地走出去。 梅宝一边抖肩膀,一边暗叹,人可以心高不可气傲,她这样不掩饰自己的嚣张气焰,可不是要离倒霉不远了么。 果真几天后,网络上一段莎莎跳钢管舞的视频就在网络上疯传,尺度之大令人咋舌。 但是梅宝可一点不高兴,因为出来爆料的人声称是莎莎的舞女同事,看不惯她这样欺骗大众挺身而出——梅宝担心莎莎那傻女人会直接把事情摊到自己头上。 果真,她接到莎莎的电话,里面只简单一句:“你要玩是吧?!我陪你玩到底!” 梅宝想说等等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能不能去怀疑下被你得罪了的老板啊?——但是那边已经摔了电话。 26第7章(5) 小丁一上班就唉声叹气的。当他叹了第十八次的时候;廖忠平暂时把目光从龙泽萝拉的脸上移开,带着点居上位者体恤的姿态问他为什么发愁。 小丁摇头叹气地说:“为了杜莎莎。她最近出了那么多绯闻;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小王忍不住呵斥他:“你是走火入魔了。这种事情也要拿来影响工作么?!” 小丁低声回嘴说:“也没有影响工作……反正咱们现在不就是闲着。” 廖忠平说:“你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小丁说:“如果我不相信那些绯闻的话;今天下午平民舞王在市中心有一个节目推广会;我本来打算去支持她的……可是现在一想到她在那种场所跳那种舞,我就……心情很复杂。” 廖忠平说:“你不能接受她跳艳舞咯。” 小丁愁眉苦脸地说:“如果她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就表明自己曾经是那个出身,也没什么咯。毕竟她舞跳的不错,拉丁舞、现代舞都很好看;可是她一直声称自己是多么纯洁多么为艺术献身——这前后反差太大了,我……有点受伤害。” 廖忠平说:“除了她的舞蹈你还有没有觉得她哪里可爱?” 小丁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领导承认;“她身材不错嘿嘿。” 廖忠平点头表示可以认可;“她屁股的形状是挺不错;手感也很好。” 小丁就有点跟不上领导的境界了,廖忠平接着说:“所以我认为,你根本没有必要纠结。换个角度喜欢她就好了——每个女人都有不同的可爱之处。有的女人清纯,固然可爱;另有一种女人风尘,也别有味道——小王你说是不是?”他拉一直装作严肃认真地看D报的小王下水。 小王放下报纸,一脸正色地说:“主任,既然你问我意见,我就直言不讳了——我认为,不分好坏不问因果地支持某个根本不了解真面目的人——这种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的,对于我们这种纪律部队的人来说也是种思想上的堕落。这种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叫做——脑残粉。不已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如果我们连这点清醒的认识都没有,以后很难保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保持理智和克制的态度。” 小王比小丁级别要高,听了这话立刻警觉起来,反思自己近阶段来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廖主任毕竟是廖主任,他的成功不可复制,而自己不过是个新入行的新兵蛋子,竟然也跟着人家有样学样,这话要是传到上面领导耳朵里,自己的前途什么的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他冷汗都有点下来了。 廖忠平被部下抢白,倒也不急躁,呵呵笑着说:“我说你的问题比脑残粉还要严重。虽然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要面对国内外很多问题,但是毕竟是和平年代,国家大的方向还是稳定和谐。上纲上线的政治斗争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现在还拿落后的政治理念来约束同志,和ZY提倡的与时俱进科学发展是背道而驰么!”轻轻地用两根手指敲敲桌面,然而话锋却罕见地犀利,小王也不敢造次了。 他知道廖忠平上刀山下火海,这些年大大小小开的会比他两个加起来还要多很多,要讲起政治理论和政治实践,他根本不是对手,刚刚那一番不客气地批判在廖主任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小王于是汗颜说:“还是……廖主任比较具有国际视野和前瞻意识……我短视了——小丁,你想支持谁就支持谁吧。” 廖忠平对小丁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吧,下午我给你放假,你去看杜莎莎的现场推广会。” 小丁不小心夹在两个领导的炮火地带,低头装空气,谁说啥就是啥了。 “平民舞王”的现场推广会设在一家大型商场的活动区,几层楼的栏杆旁都围了人向下围观。 这次活动的主题就叫“真实的舞步”,主要活动嘉宾就是近期的话题女王杜莎莎。这既是一次节目的推广,更是一次危机公关,节目组并不认为艳舞视频的泄露是绝对的坏事,打太极的功夫在这里被运用的很好,先是云山雾罩地往旁边引焦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感觉到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在观众的好奇心被损耗殆尽之前,再出来给自己正个名,这样知名度也有了,还挽回了一点形象分。 毕竟这个圈子就是要靠积累知名度,不管以什么方式出名,不管是好的名声还是恶名,只要能被人知道都无所谓。反正之后这些名气都会被转化成金钱和地位。所以才会有范BB、FR姐姐、L玉凤、G露露等等不胜枚举的人物前赴后继地靠各种丑态骗局上位捞钱。 杜莎莎幸而签了一个熟悉圈内游戏规则的专业公司,出事之后公司第一时间对次做出反应,力图扭转乾坤,来个否极泰来的发展。 杜莎莎也回过味来,觉得趁机给自己造势确实是个好事,反正只要在节目上抛洒一下热泪,在公众面前扮演下乖乖女,她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信心的,于是披挂上阵,各种酝酿情绪。 推广活动开始,几朵小花先暖场,然后杜莎莎才作为主角千呼万唤万众瞩目中走到台前,观众报以极大的热情和关注,听她怎么说。 她今天的妆容和扮相也是经过精心打造的,一袭黑裙,看着就有几分哀伤了,配上裸妆,嘴唇和眼部稍微修饰下,露出点憔悴可怜的意思来,说不出的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小丁挤在人群里,举着手机录制她的举动,新潮又澎湃起来,想起领导的话,觉得不管这女人是清纯还是妖冶,反正……看着挺美好。 主持人问杜莎莎:“莎莎,最近网上有许多关于你的流言,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支持你的观众说?” 杜莎莎用手稍微掩了下嘴唇,随即颤抖着声音说:“首先我想说……”恰到好处地停顿和哽咽,“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鞠躬。 人群爆发出掌声。 主持人说:“莎莎你看大家都很支持你。” 杜莎莎说:“我真的……没想到我的事情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令我特别感动的是我有你们这么好的观众。我唯一可以向大家保证的是——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不过我也要向大家坦承,我确实曾经有很短的一段时间,真的是很短的时间,为了实现自己的舞蹈梦攒学费,不得已在夜店跳过舞。不过我绝对是洁身自好,一直坚持自己的道德底线。因为我知道我的舞台不在那里,那里只是暂时滋养我的淤泥,而我要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我的舞台要在阳光下!” 再次掌声雷动。 主持人说:“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你确实做到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是一个真实的女孩,不管到什么时候记住有这么多人都相信你支持你!谣言止于智者!” 至此,在场的很多人差不多已经相信这姑娘是个纯洁的CN了,莲花都上来了还能不纯洁么?——国人是很吃这一套的。 小丁也激动地接受了她的“黑历史”,并且比从前觉得更加了解她喜爱她了。从墙头派又转成了死忠粉。 跟着观众一起鼓掌叫杜莎莎的名字。 接下来本该是杜莎莎独舞的节目,然而现场却突发一件意外——几个靠近舞台比较近的男子突然闯过封锁线,其中一人更是大步跳上舞台,冲正准备表演的杜莎莎兜头就泼了一瓶子不明液体,然后又转身冲观众喊:“这女的撒谎!她根本就是个卖身的表子!大家不要被她骗了!” 杜莎莎捂着脸啊啊地大声尖叫,保安上台要捉拿那个袭击的男人,台下却又上来两个大汉同保安对抗,几个捣乱分子趁乱冲进人群,保安紧随其后,现场顿时大乱。 小丁担心杜莎莎受到严重伤害,拼命挤向舞台,靠近了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原来那不明液体不是硫酸,而是粪汁。 小丁放心下来,随即又有点可惜地想:“现在算不上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吧……” 来不及想别的他就意识到另一个可怕的问题——现场秩序大乱,人群拥挤,其中还有很多老人和孩子,现在更是疏散不及,已经有惨叫声响起——似乎发生了踩踏事件。 小丁这时才从一个粉丝的心态中恢复过来,想起自己身上肩负着维护社会稳定的巨大历史使命,顾不得安慰女神,转身投入到维持秩序和救护伤员的行动中。 这时在现场有责任感的人并非小丁一个,还有两位医生因为偶然也卷入事件并且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刘莲子是为新居采购床单窗帘而来;而紧邻花街的小诊所“归藏”里那位中医师则是听说阿曼尼打到三折来血拼的。 这么巧,这种群体性踩踏事件就被他们赶上。 27第7章(6) 所幸现场有多名保安以及公共安全专家小丁同志的大力协调指挥;骚动和混乱很快得到了控制,群众情绪稳定下来。清点伤亡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小孩和三个老人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其中一个孩子被推倒踩踏;肋骨肯定是折了;昏死过去。 救护车没有到,有人大喊:“有没有医生?!这里需要医生!” 医生左右两手拎着阿曼尼的购物袋向那边跑去,但是到地方的时候刚要表明身份急救,却被人抢了先机——一位短发漂亮的女子二话不说用很专业的手法对孩子施以急救。 医生转而查看另外几名伤者的情况。 救护车到来之后;两人又协同其他人把孩子送上担架,好歹那孩子的命暂时无忧。刘莲子松了口气,才发现;手里的床单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刚刚就想着救人;东西乱放也不记得,连背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医生一直关注着她,猜到她大概是随身带的物品不见。他眼睛帮忙四处查看,却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超商场出口处快速开溜,他拔腿追过去,一把薅住那人的脖领,“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那人当即识时务地说:“啊?……啊,好像是拿错了。”把东西塞给医生开溜。 医生摇头,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人!人家在好心救人做好事,他在旁边趁机偷人家东西,这样寒的心跟直接害人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坏! 医生把提包和床单拿回去送到那好心救人的女子面前,“你在找这个吧。” 刘莲子道谢。 医生对她大有好感,搭讪说:“你是医生?” 刘莲子说:“算是。”其实她是心理医生,这些急救的知识到不是在医学院学到,而是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就受到专业的训练。 医生说:“真巧,我也是医生——我搞中医的。真是奇怪,我们是同行,按说像你这样又漂亮医术又高明的同行我应该早就留意到,怎么今天才让我遇到?” 刘莲子对于油嘴滑舌的男人并无好感,然而想到他刚才也热心救人,想必不是坏人,于是稍微有点耐心周旋下,礼貌地说:“我刚到这里不久。遇到你很高兴。” 医生得寸进尺地搭讪,“这可真是缘分了!说不定下次医师协会开会的时候我们还会再遇上,到时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所以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刘莲子的态度冷淡下来,“我一般只和病人打交道。如果您心理正常的话,我认为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医生厚着脸皮说:“那正好!我觉得我心理是有点问题——我总感到有一种说不清楚又控制不住的心里冲动,正好想找个名医帮我舒缓下。” 刘莲子说:“普通的心里问题靠自己调节就可以了。你既然是医生我想可以……” 医生连忙说:“不行不行,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心里憋的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我这心呢——”他按着胸口,故意愁眉苦脸的。 刘莲子没办法了,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这是我工作室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那里找我,非诚勿扰。”说完转身走了。 “那改天见!” 他嘀咕着“有个性——我喜欢!”,欣喜若狂。 医生达成目的也不打算再黏上去了,他也知道自己开始的有点烦人,但是怎么办呢?伟大爱情的开始,总归得有一个先耍流氓。 白娘子故意下雨骗许仙的伞,祝英台十八相送时装疯卖傻调戏梁兄,七仙女挡住了董永的去路,牛郎趁织女洗澡拿走她的衣裳莫不如此。 懂爱情就要从懂耍流氓开始——他是这样想的。 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女人了——上次还是梅宝手术后拆下绷带露出真颜的瞬间。 梅宝他是不敢肖想了,真要是想了,有几条命也不够被杀的。他也顶多就是平常耍耍嘴皮子过瘾而已,这已经是要有大智慧大勇气的了。 不过这个刚刚邂逅的女人不一样,这个女人又美又善良又清爽又怡人……最重要的是她是个纯女人。 闻着名片上淡淡的香味,看着上面印着字:静怡心理咨询室——哦哦,连名字都这么雅致!——他心猿意马地想。 杜莎莎在浴室里待了两个钟头,把身上搓了又泡泡了又搓,始终觉得皮肤上头发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屎味。 她心里恨极,从浴室出来后接到老板的电话,老板遗憾地告诉她这次算是公关失败了。人的心里就是这么奇怪,看到你的□不会真心嫌恶,但是听说你被泼粪了就觉得大概你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才被人如此整治,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总归受害者也是脱不了干系。 何况这次还出现了踩踏事件,实在不光彩不吉利。 杜莎莎软语求了这位情夫半天,对方才勉强答应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这次事件也给你提个醒,娱乐圈不好混,不要随便得罪人。” 杜莎莎撒娇委屈地说:“我哪有~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实际上她心里马上列出可能的黑手,其中一个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她放下电话咬着指甲盘算,越想就越觉得肯定是她无疑——梅宝! 梅宝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这天气还不至于感冒。”她不在意地用手扇了扇想象中的细菌,懒洋洋地想。 28第7章(7) 晚上在夜店跳舞的时候来了两个不怀好意的客人;梅宝跳舞的时候就发现他们交头接耳用淫、邪的目光瞄着她。 他们还叫来值班经理,要点梅宝到小包间个别服务。经理抱歉地说这个舞女一般是不提供个别服务的;除非她个人愿意。 梅宝冷脸不予理睬;那两个客人不肯善罢甘休;叫嚣着“当表子还要立牌坊,你以为你是谁啊J货!”,就要冲上去揪人。 经理要叫保安,梅宝已经长腿一伸下了杆;沉着脸走过来,就要教训这两个不开眼的杂种,然而眼神习惯性地向四周一瞥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廖忠平不知何时到来;正在一旁角落里酌酒;竟被他看了个现成的热闹。 梅宝原本动武的打算立刻落花流水淅沥哗啦地不见了。 她甚至庆幸还没来得及出手教训这两个流氓;否则的话被廖忠平这大流氓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被理解成什么——“这个女人只给我跳专场”这样的误会? 糟糕就糟糕在前几天她鬼使神差地给他开了小灶,今天当着他的面就拒绝别的客人显得好像聊某人在她心里地位特殊一样——这是梅宝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于是此刻别无他法,她决定硬着头皮……要一视同仁。 明知道那两人来者不善,但是对于梅宝来说,比起廖忠平来他们就像两只癞蛤蟆,烦人是烦了点,但是随时不高兴可以一觉踩死,顶多是个肝脑涂地肠鼓肚破的脏而已。 于是她从她沉着脸开始向两人逼近,到她人走到流氓面前,精神面貌已经彻底改变,变得柔顺婉转,息事宁人地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包间个演。 两个流氓相视一笑,像看一块掉进嘴里的肉。 廖忠平目送梅宝和两个流氓进了包间,水晶帘子外面可以看到人影绰绰。 他一边喝酒一边想,这女人到底看不上自己什么?——还是说世道如此,一张大侠似的堂堂正正样貌不招女人喜欢,反倒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总之就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可见那女人果真是卖的,并非什么冰清玉洁的人物,只要她肯卖,今天卖给别人,改天也就可以卖自己。 过了一会,他余光瞄到那女人跟随两个男人离场。 他有心上前提醒她小心人身安全。 但是终究只是目送她背影消失,而没有出手多管这个闲事——毕竟他的立场尴尬,对那女人来说顶多算是个一直没谈拢的潜在的恩客。何况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时刻充满着危机弱肉强食的丛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一些血肉模糊的代价。 他转身就把目光投放在别个舞女身上。 梅宝岂会不知道这两个人心怀鬼胎,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做给廖忠平看,她只得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的羔羊交给这两个臭流氓。 出了夜店,梅宝的表情不耐烦起来,然而此刻就变脸脱身的话怕引起什么骚动被廖忠平看到,总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出了这危险范围再说。 停车场一辆车等在那里,里面一个鬼鬼祟祟的司机看到他们就很快把车开到他们面前,那两个男人以为得手,也不再装文明,推着梅宝把她掳上车。 “果真是这样”梅宝无奈地想,“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来头——只要不是原单位的人马,都不足挂齿,就是麻烦——明明已经这么小心低调地生活了。难道我招惹麻烦的体质?”她有点无奈地想。 因为还有一半心思在廖忠平身上,再加上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她的表现有点不够专业了,被强行带上车也没有露出惊慌失措呼救挣扎的场面。 反倒是那两个准备好好控制她的男人有点不适应了,用准备好的台词空虚地恐吓她,然她老实点如何云云。 梅宝叹气,说:“我还不够老实吗?” 流氓被噎了下,还是按原计划扇了她一个巴掌,指着说:“算你识相!” 梅宝的手被绑上,因为她安静,所以嘴巴没有被封上。另外两个人倒是挺兴奋的,不住地拿下流的眼神瞅着她,还互相挤眉弄眼的,对司机说:“一会你也好好乐乐,刚刚她跳钢管舞,可风S了!” 这一车就欢歌笑语地向前狂飙着!速度也反映出了流氓份子们猴急的心情。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停工的工地上。 这里到处是拆迁到一半的破旧房子,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一个挖好的深坑看来是预备好的地基。再一边是空荡荡的工人房。 这里的工程刚开个头,但是开放商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四处筹钱去了,干活的工人多时拿不到工资,就把工期搁置下来,整队人马搬去别的工地。 而这个地方当初动迁的时候,这三个流氓参与过组织殴打恐吓动迁户,是他们的地盘。现在工程停工,他们就更方便在这里开展一些不法活动,比如轮J女性。 他们挑了一处相对完整的民房,里面竟然还扯了一根电线过来,白炽灯明晃晃地照亮四周斑驳污秽的墙壁。 梅宝被推进屋子,三个男人围着她。 “你们想干什么?”梅宝才勉强装出害怕的样子,心里却在暗叹——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她变成女人了看上去就更好扑倒了?所以说人不可貌相么,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可怎么办…… 她带点悲悯的眼神看他们。 然而后者臭不要脸的还以为那是恐惧,流氓甲嘿嘿YIN笑着动手动脚地说:“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吗?” 流氓乙说:“我们劫个色”东北口音。 小流氓丙就是刚才的司机,看上去是三人中地位比较低的喽啰角色,难掩激动地卑微求证说:“大哥你刚才说我也能玩玩的?” 流氓甲说:“玩行,但是得我和你俩玩过之后才轮到你。” 流氓丙猴急地说:“那行,我等着,不急。” 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当着未来的受害人的面讨论如何分配利益的问题,十分无耻。 梅宝大喊起来:“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我从来没做过坏事。”设法弄出点眼泪。 流氓乙说:“不伤害你是不行的。我们就是来伤害你的!——实话告诉你,你得罪人了,我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专门来办你的!你就认命吧!” 梅宝退缩到角落里哭诉:“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有得罪任何人。” 流氓甲说:“你也不是什么好饼!你想想有没有雇人往一女的身上泼粪?人家现在就是要报复你!” 梅宝也听更衣室八卦里说到推广会上那个事故的,可是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看来幕后黑手就是杜莎莎了,她对自己还是积怨颇深。 她试图化解这一场暴行,说:“不是我做的……让我跟莎莎说话,我来解释给她听。” 流氓甲就说:“你看你都心知肚明的——对了,给老板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人咱给办了。” 流氓乙就拨了个号码,跟里面交代说人已经抓起来马上要□了。 流氓甲就踢了梅宝两脚,让她呼痛,证明所言不虚。 梅宝带着哭腔喊:“莎莎姐,你放过我吧!事情不是我做的!!求求你饶了我!” 对方好像对流氓乙说了点什么,流氓乙拍胸脯保证说:“你放心吧,她就算知道是你也没用,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保证让她人间蒸发,彻底从你眼前消失。这事就我们哥儿几个知道,谁都没告诉,连媳妇都不知道。” 对方似乎很满意,让他把电话放到梅宝耳边。 莎莎的声音传过来,恶毒地说:“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你就好好享受下这几个兄弟的招呼吧。”之后是一串得意的大笑。 梅宝是彻底对她无语了。 电话结束之后,她试图激发几个流氓的良心,但是根本没用。 流氓甲开始脱衣服了,说:“少TM废话,兄弟们开工吧——早点搞完早点回家陪媳妇。” 流氓丙忍不住摸梅宝的小腿,怜香惜玉地说:“大哥,你看你跟嫂子感情还挺好的,这种粗活就不要勉强自己上了,我替你办了。” 流氓乙就削了下他的脑袋,说:“你办个P!出钱的金主指明要轮J,你一个人再出力也办不了这事!” 流氓甲上身赤□出猪一样的肚皮,指挥说:“你俩别待着了,到外屋去等着,我先爽,爽完了换你们,都爽完了就把她卖到鸡姐的鸡院里去,那里面前天死了个小姑娘,正缺货。” 流氓乙说:“大哥,不好吧。咱答应人家弄完就整死,你又要给卖鸡院去,万一将来出事了怎么办?” 流氓甲说:“能出什么事?鸡姐的姐夫是G安处长,进了她那里就跟死人有什么差别!干一次活不多赚钱,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他一边脱裤子一边唠唠叨叨地把自己的算盘倒出来,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 流氓丙想不走在一边看着,被流氓乙给揪出来,“老大办事不喜欢有人看,和你不一样!” 俩人就耐着性子到了另一个房间,听里面女人呼救求饶,他们老大和女人肉搏的声音。 流氓丙屏息听着,鼻子上冒出汗来,很专注。 流氓乙点上根烟也在酝酿情绪,等一会大干一场。 岂料这次他们大哥竟然超级快结束战斗,不消一分钟,流氓甲哦哦叫了两声,突然就无声无息了。 流氓丙偷笑,低声说:“大哥这是想嫂子咋的?也太快了。” 流氓乙把烟头在墙上捻了捻,起身说:“你小子别得意,我让你开开眼,见识下什么叫耐力!”然后他就从容走进隔壁。 流氓丙再次屏息听声,以为流氓乙有什么不传的绝技要展示,岂料他比甲哥还快! 只听里面那女人哀切地叫了声:“不要啊!” 十几秒钟后,乙哥就嗷地短促叫了声,没了下文。 流氓丙偷笑不已,心想这俩大哥太没用,糟蹋两家父女的艰巨任务终究是要落到自己的肩上。 他腾地站起来向那销魂乡走去,隐隐地也觉得有点不对,但是此刻J虫上脑智商严重下降,顾不得那么多了,兴冲冲就进去了。 一进门他就被等在门口的女人吓住了,这是他见过最杀气毕露的脸,没有之一! 然而已经来不及跑他就被捏着脖子抓过去。 他大力挣扎,然而才发现这女人竟力大无穷,余光所到之处,发现甲乙二人目光圆瞪着横尸当场,心中大骇,他惊觉自己似乎马上要成为第三具尸体,然而思维刚刚到那就听到喉间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他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捂着脖颈软躺在地。 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反映出一个倒错的世界,那女人一截洁白的小腿美得让人战栗。 29第7章(8) 医生大惊失色地说:“你、你你……你竟然背着组织接私活?!——你还想拉我下水吗!告诉你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梅宝用看白痴的眼睛白了他一眼说:“这几个不是收钱的活。” 医生松了口气,说:“不收钱你也杀人?你有瘾啊?!” “闭嘴!”梅宝深呼吸说;“是有人派他们来杀我。我是出于自卫。” 医生笑了;“你和谁结下梁子了?” 梅宝说:“职场的前同事。是她自己蠢。” 医生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你们女人的事情我是搞不懂啦。” 他走过去验看三个倒霉鬼的死状,摇头啧啧称赞,“都是被扭断脖子死的,手法干净利落;技术真是好。” 梅宝皱眉,心说这种程度根本就不算什么好么。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又说:“我说你可真是个怪力女啊。看着也不是很壮,力气这么大;还叫女人么?” 梅宝说:“你可以亲身试试我的力道;反正三个和四个没有差别。” 医生护住脖子向后退了退;说:“你看你,总是这么开不起玩笑,我逗你玩呢——内个,对了,你大晚上的叫我来不会是让我观摩你的技术吧?” 梅宝说:“叫你来是帮忙善后的。” 医生慢慢露出一个你也有今天的奸笑,得意地说:“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的。何况从组织关系上讲,我是你的联络人,没有义务帮你料理私事哟。” 梅宝说:“那好,你就等着案发受牵连吧。” 医生想都不想地说:“那好,我可以帮忙,但是情谊归情谊,我可不能白给你干活。” 梅宝说:“你要什么?”她打算如果医生提出什么身体上的要求就狠狠揍他一顿,这一次一定到打到他满地找牙。 可是医生居然很出息地没有往下三路走,而是提了一个比较高端的要求——“我要钱。你得出点劳务费什么的吧。” 梅宝看着他,皱眉,除了身体之外,钱也是她的弱点之一,攒起来那么不容易的钱,花起来似乎格外快。她有点舍不得,“你要多少?” 医生说:“五万。” 这不是要把上次在欧洲的帐给算会去么?!梅宝把烟蒂往地上一摔,就要翻脸。 医生害怕地跳到角落里说:“你别冲动啊!这事不是得商量嘛,我给个价,然后你再还个价,有来有往的才是买卖啊……再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么。” 梅宝压下一口气说:“我不爱跟你那么多废话,不二价——壹万,干不干?” 医生干脆地说:“干!”不敢不干。 梅宝说:“我没现金给你,钱从下次任务的佣金里扣。现在你帮我查那个雇凶我的女人的资料。” 医生觉得仅仅是查资料就可以赚到一万块,性价比如此之高,很高兴地答应下来,就要走。 梅宝说:“等等。还有一件事就是——帮我把这三个搬出去。” 医生苦着脸说:“不要吧。我觉得你力气够大,一个人肯定就能解决了。” 梅宝说:“我是能挪动他们,不过既然你拿了我一万块,就要干对得起这笔钱的活。” 医生于是没办法,只好撸起袖子,委委屈屈地干起拖尸的工作。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先说,碎尸的活我干不了,斧子砍起骨头和肉特别费事,还有内脏……三天吃不下饭啊!” 梅宝说:“让你搬货你听不懂么?” 医生略微放下心来,“搬到哪?太远的地方我可不行,我没开车来,总不能大半夜地带着他们去打车吧。” 梅宝抬起略微颤抖的手,看着,有点沮丧地说:“好想凑成四个。” 医生就乖乖地弯腰拖动最上面的流氓丙,说:“不用了,我和他们不熟,凑成四个也打不成麻将。” 梅宝让医生把尸体拖到混凝土槽里。 当挪动最后流氓甲的时候,医生很显然拖不动了,呼哧带喘地。 梅宝抱肩看了一会,不耐烦地推开他,“走开!少给我耽误时间。” 然后她轻松地拖起尸甲,大步流星地向大坑走去,轻松得好像手里拎着一根树枝。 医生惊恐地摇头,“她……这是要逆天啊!” 三个人终于被码放停当,梅宝设法把水泥车开过来,轰隆隆操作了一会,把混着碎石和水泥的半流体物质倾倒在水泥槽里,瞬间填满。 这堆东西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之后就会变成巨大的混凝土块,被砌进楼房的地基。而旁边已经有十几个同样形制巨大的混凝土块晾晒了一段时间,想必多了这么一个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怀疑。 医生站在一旁叹为观止,但同时也想着——我得记得这是个哪个楼盘,将来千万不能买这里的房子。 高层华宇的巨大阴影下,梅宝小心翼翼地戴上黑色手套,稍微活动了下关节。为了躲过监控,她决定从外墙攀爬到十四层,在那里莎莎家的灯仍旧未灭。 十分钟后梅宝像蜘蛛人一样贴在莎莎家的窗外,从纱帘隐约窥见里面的情景,皱了皱眉——那女人正和情夫玩□游戏。 真好兴致,她怎知已高枕无忧? 梅宝耐心等待时机。她隐去自己的气息,坐在窗边,蜷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就悬在十几米的空中,抬头看一轮清丽的月亮照耀着参差起伏的城市建筑,想象如果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被砌在混凝土的墙里……人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会让你庆幸——活着毕竟值得,至少可以欣赏这长风皓月坦荡夜色。 然而对于梅宝来说,似乎总是不得不剥夺他人欣赏风景的机会才能活下去——如果有所谓宿命那种东西的话,大抵如此。 房间里男女结束了变态的游戏,女人送男人出门,心情愉悦地进了浴室,梅宝叹气,紧了紧黑色手套…… 第二天,警方接到报案进入案发现场。 景彰仔细勘察分析现场。 刑警小方怂恿他说:“景队,说说你的直觉呗,我特服你这方面的判断。” 景彰沉稳地说:“不要搞个人崇拜嘛。” 小方就恰到好处地恭维,景彰正色说:“听好——从现场看,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这从作案手法上可以初步判断。” 小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景队,你知道现在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都流行玩‘窒息游戏’。就是说人享受窒息接近毙命边缘的时候那种X兴奋的玩法。你说会不会是她在玩这个的时候失手了?” 景彰说:“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我们办案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真相只有一个人,我们要追查到底。” 小方肃然起敬。 梅宝当然有心理准备警方会来调查,但是对于负责人是景彰稍感意外。 景彰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状似随意地说:“听说莎莎和你的关系紧张,能说说吗?” 梅宝说:“其实没什么,我对她没有任何恶意,是莎莎对我有误会。我还想着有机会当面跟她解释,没想到她遇到这种事情。” 景彰合上笔录本,没有再就案情说什么,却突然谈起了别个话题,“上次连累你被绑架遇险,一直没机会认真说声对不起,希望你没有因此落下心里阴影。” 梅宝说:“没什么,再严重的阴影都会随着时间淡去,要活着就不能背太重的包袱。” 景彰说:“你性格真是坚强……也可以说是潇洒。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换了工作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影响。” 梅宝说:“你多虑了,我从夜店换到这间俱乐部,只是因为赚的多一点。” 景彰说:“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这样好的女孩,为什么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份更体面的工作。” 梅宝略笑了笑,拿出一支烟,询问,“介意吗?” 景彰说:“请便。” 梅宝点上烟,吸了一口,轻吐烟圈,然后坦言,“谢谢你的好意。工作当然是为了赚钱。如果你能给我介绍一份月入过万的工作,我会考虑。” 景彰没有那个门路,表情略尴尬,“那么,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梅宝说:“景队长你对每个女人都会这样关心吗?” 景彰顿了顿说:“不是。我想帮助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梅宝挑眉,“可是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景彰更尴尬了,勉强笑说:“那是我托大了,让你困扰很抱歉……” 梅宝说:“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多点机会了解彼此,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她抛出橄榄枝。 景彰错愕之后是惊喜,“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当然当然!” 梅宝说:“不耽误你办案了,有机会再聊。”略笑了笑,倾身捻灭了烟,起身离开。 被严重忽视了的小方背后灵一样在景彰身后说:“她为什么要勾引你?” 景彰说:“什么勾引!……只是示好而已……说明我有机会吧?” 小方还记得被梅宝拒绝探病邀请的事,悠悠地说:“我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景队你要小心。” 景彰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模仿我吗?——还直觉!你?(: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2 部分阅读 小方还记得被梅宝拒绝探病邀请的事,悠悠地说:“我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景队你要小心。” 景彰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模仿我吗?——还直觉!你谈直觉还早着哩!” 梅宝当然不是突然对景彰看顺眼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不想和这个警察搭上什么关系,这不啻与虎谋皮。但是刚刚在被景彰献殷勤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灵感——如果拿他当挡箭牌的话,是不是可以挡住廖忠平的骚扰? 没什么比廖忠平对她的威胁更大了,为了能和他错开人生的轨迹,就算是杀三个流氓、和警察周旋假意交往都不算什么。 30、第8章(1) 廖忠平在候诊的时候无聊地摊开一张报纸;目光被一则新闻吸引,是说最近临近省份某地发生了一起重大银行劫案。 劫匪单枪匹马手持枪械;对刚从银行提出重金的大客户先爆头后抢钱;然后在闹市区逃之夭夭。三省多地公安联合布控围剿;一度将犯人包围在某个深山之中。然而奇怪的是,经过几天几夜的搜山犯人竟从包围圈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犯罪嫌疑人有有相当强的反侦察能力,野外生存能力,枪法准;其具体身份正在进一步核实当中。 而新闻最吸引眼球的一部分体现在悬赏金额上——竟是前所未有的五百多万。 廖忠平想,好家伙,此人看来犯的案子并不止这一桩;恶贯满盈才会有这么高的赏金。 刘莲子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刘莲子不住地往外请一位病人。 那位病人似乎不大舍得走;墨迹地说:“医生,时间这么快就到了么?再唠十分钟吧,我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刘莲子挂着职业的微笑说:“不好意思,预约的时间确实到了。我下一位客人已经在等。” 那位病人、也就是中医诊所的医生,看了眼正收起报纸站起来准备进房间的廖忠平,无奈地说:“那好,刘医生,不耽误你接下来的工作……你觉得我真的不用吃点药吗?我觉得心有千千结……” 刘莲子隐忍地说:“你的心态很正常了,实际上比大部分人的心理都健康。有些烦恼是人所难免的,用不着吃药。” “专家说好就是真的好——那咱们下次预约的时间再见。” 医生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了门他突然顿住脚,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下一位心理咨询的人似乎有点面熟,略想了想,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廖忠平。 真看不出来原来是那个危险的家伙,医生摸了摸下巴,回头要跟梅宝那家伙说一声,她关注的这个特工原来在看心理医生。 刘莲子按按鼻梁,刚刚听那个超级话痨的人唠叨了一个小时,很郁闷。 廖忠平说:“已经有病人这么信赖,可见你在这一行做的不错。” 刘莲子冲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是偶然遇到的,他自己找上门来……算了,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做你的工作。“ 两人走进房间,刘莲子关好办公室的门,泡了茶,光线、味道无一不好。这简直就像是回到多年前,那时候没到周末两人约会,偶尔会在刘莲子的家里,她家里布置的整洁舒适温馨,一个女人的内在很多时候更多地体现在她对周围环境的改造能力上,而不仅仅是一张皮相。 刘莲子先是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有一点感染力的,有助于在咨询过程中打开对方的心扉,这和坦然的眼神是同样重要的姿体语言。 但是廖忠平很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也在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仿佛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谈的很好,什么也都无所谓的从容态度。 刘莲子知道上一次自己过于急躁,然而要抚平多年之前的伤疤必然要先揭起伤疤,痛在所难免。接下来,她打算要借助时间的力量,用女性的柔韧体贴浸润对方那刀枪不入的心。所谓上善若水。 于是这一次和之前紧张激烈的氛围不同,刘莲子没有说一切戳人心窝的话,而是和廖忠平闲话家常,谈及彼此的近况。 “听过你给孩子办到了最好的小学。看来你想当一个好爸爸。”刘莲子把话题拉向家庭。 廖忠平说:“既然养了就要好好养。” 刘莲子说:“那孩子可还适应和你的生活。” 廖忠平笑说:“和他爸爸一样,是个对生存环境适应能力十分强的小家伙。” 刘莲子点头说:“基因的能力本来就是很强大的。据说那孩子长的也有像夜泊。” 廖忠平说:“看久了不觉得。” 刘莲子说:“下次有机会我去看看孩子。” 廖忠平笑说:“夜辰那小子基本上还是正常的小孩。没有偷偷玩火和碾蚂蚁的举动。” 刘莲子说:“我是作为一个阿姨的身份而不是心理医生去看他也不行吗?” 廖忠平说:“那成。那小子基本上对女的还是挺亲近的,这一点和他爸爸不一样。” 刘莲子不动声色地说:“这么说你觉得夜泊对女人的态度冷淡?” 廖忠平笑说:“不,他基本上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热情。这可能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 刘莲子在他的神情和反应上看不出什么漏洞,“可是他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 廖忠平说:“这有偶然性。我们不过是偶然在新兵受训的时候分配在一组,然后又顺理成章地成了搭档,经过一些生死洗礼,关系自然而然密切了。但是始终,他心里有一块地方谁也没办法靠近,我也不行——这些话,我多年前就对你说过,不是什么秘密。” 刘莲子说:“是吗?时间久,我竟然忘了——好了,不说他,还是谈现在——你有女朋友了吗?” 廖忠平看了看她,用一种略微猥琐的语气说:“我有很多女朋友。” 刘莲子当然已经知道他的斑斑劣迹就包括到处猎艳,“我是说不用花钱买的那种正常意义上的女朋友。” 廖忠平说:“没有——不过最近到是有个女人我有点兴趣,她是我想花钱却不肯卖给我的类型。” 刘莲子喝了口茶,咳了咳,继续话题,“那聊聊她吧,是个怎样的女人让你有雅兴?” 廖忠平说:“是个跳艳舞的舞女,很性感,腰线和屁股的形状很完美。”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似乎要形象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从看到她的时候起就觉得迟早是要和她上床的。” 刘莲子又喝了一口茶,“那么她对你的感觉怎么样?你刚刚说过她好像还没有……接受你?” 廖忠平说:“也许她想把这个调情的过程拉长。” 刘莲子说:“你觉得她喜欢你?” 廖忠平说:“她看我的眼神里面有内容,是个很有勾引人的女人。至于她喜欢与否,这个我不关心。我能给的就只是金钱。” 刘莲子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廖忠平轻笑,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单位里离婚率有多高。这个工作有今天没明天,今天我和她睡一晚,半夜接到任务穿上裤子就得走。谈感情太奢侈,只有金钱关系最简单明了,钱货两讫,不赊不欠。” 刘莲子说:“……你当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么看待感情的。” 廖忠平说:“那是因为第一你也是体制里的同志,可以理解这个行业的辛苦;第二、浪漫主义者都活不到三十岁,活到三十岁之后的都变成了现实主义者。” 刘莲子笑了,“你现在已经被单位里的年轻人神话了,以为你肯定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同志,其实了解你的人就会知道——其实你挺会表达的。” 廖忠平说:“不会表达当年也不会追到你这个白富美了。” 刘莲子笑说:“可惜后来被你甩了。” 廖忠平说:“……听说你结婚了。” 刘莲子说:“最新的消息是——我离婚了。” 廖忠平说:“……我不知道是该安慰你还是恭喜你。” 刘莲子说:“都不用。他是我的心理医生兼导师,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帮助了我。” 廖忠平说:“不是每个人都会爱上自己的心理医生。” 刘莲子说:“我不是在暗示什么,你想多了。” 廖忠平说:“呵呵——那后来是因为什么离的。” 刘莲子转了转椅子,“你懂的——咱们工作的保密性质,我不能对他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最后无话可说。” 廖忠平也无话可说了。 刘莲子说:“能够和你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我很高兴。” 廖忠平说:“你高兴就好,对于我来说,这是政治任务。” 刘莲子说:“我知道。你一直忠实于任务。我认为你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变质的唯一原因就是你还有信念——这也是领导们对你无法放弃的理由。” 因为谈到了梅宝,廖忠平就觉得很想见这个女人。 稍晚些时候,他去俱乐部往桌前一坐,梅宝摆出一副“又来了”的表情。 廖忠平说:“我那天看到你和两个人出台了。你不是标榜只卖艺不卖身?” 梅宝说:“那要看卖给谁。我看你不顺眼可以吗?” 廖忠平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专业。做你这一行的要做到只认钱不看人才合格。你跟钱有仇吗?” 梅宝知道自己的口才从以前就说不过这个男人,经常被教训,索性不理,专心跳舞。 她下场的时间到了,就踩着高跟鞋走下台子。 廖忠平也喝了最后一点酒上去拦住她的去路,有点纠缠的意思,“我是真的有诚意。价钱好商量。而且——”他凑近低声说,“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会让你很快乐。” 梅宝瞪他一眼,“我没看到什么诚意,只看到一个越得不到越心痒难耐的人。” 廖忠平说:“那也是因为你吊足我胃口——既然你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如就满足我的好奇心一次,这样的话,对你我都有好处。” 梅宝没办法了,说:“我有男朋友了!” 廖忠平说:“这和我没有关系。” 梅宝气得不行了,“这和我有关系!我跟你说我有男朋友了!我男友是警察,你不要找麻烦。” 廖忠平说:“你男朋友知道你和那天那两个男的出台吗?” 梅宝语塞,气得咬牙,“电话借我。”伸手要。 廖忠平把电话放到她手上。 梅宝拨了个号码,接通之后说:“喂,现在到我店里来好吗?……我这边有点小麻烦,到了再和你说。”说完挂掉丢给廖忠平,走开去更衣室。 廖忠平等她出来之后笑说:“你想玩3P?——没问题,不过我比较习惯一王两后的双飞……” 梅宝说:“你想多了,我只是要我男朋友当面跟你说清楚。” 俩人就等了会,廖忠平频频看表。 梅宝说:“你有事?” 廖忠平说:“也没什么,不过一会有一场美职篮的球赛。” “那你就走好了,回去看球也比在这里坚持着骚扰我要好吧。” 廖忠平犹豫了下,说:“我还是在这里等等吧,球赛可以明天上网看重播。” 梅宝说随便你。 俩人就这么耗着。 景彰迟迟不来,梅宝打电话他接起来就说抱歉实在忙,让再等等。 梅宝低声捂着话筒背过身说:“如果你实在不能来的话就不要来了,我可以找别人。” 景彰又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去的,让她不要麻烦别人。 如果有别的替补的话,梅宝当然不想找这个警察顶缸,日后处理起来还怕麻烦。然而她的人际关系现在非常简单,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只剩一个医生,但是医生那张嘴那副德行……算了,还是等等迟到的景彰吧。 廖忠平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这附近有没有能看球赛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边看一边等。” 梅宝知道他是铁杆球迷,这么多年这个爱好还是没变,她还是在廖忠平的带动下才对篮球有了点兴趣。这让她想起曾经在欧洲结束任务后一起到酒吧看球的经历。 叹气,梅宝说:“你跟我来。” 她带领廖忠平到隔壁一间酒吧,这个酒吧有个不错的电视,每到有赛事的时候就有三五成群的球迷喝啤酒看球。 比赛已经开始,没有好位置,他们坐到角落里,…元!元…廖忠平要了一扎啤酒和一些小吃,津津有味地看起比赛。 他似乎心情不错,抽空和梅宝聊天,“你也爱看篮球?” 梅宝说:“一般……我从前有个很好的朋友他爱看,原来就是陪着他看。” 廖忠平说:“看球就是要朋友一起才不寂寞。” 梅宝偷偷看了他几眼,廖忠平兴致勃勃地盯着屏幕,跟着比赛的节奏时不时地发出赞叹或惋惜地摇头。 31、第8章(2) 就这样坐在他旁边;梅宝的心情竟渐渐地平和下来。 像现在这样如朋友一般并肩坐在一起消磨时光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他们曾经度过一段令人怀念的岁月…… “你;这样夜夜笙歌;家里的太太不会介意吗?”梅宝问出来之后倒吓了自己一跳;她心里到底介意着他的生活,□裸地刺探。 廖忠平盯着屏幕的眼睛暂时挪到她身上,笑说:“我没结婚。” 梅宝掩饰地喝酒,把目光移到别处;不想继续话题,仿佛后悔。 廖忠平说:“我这样回答会不会减少一点你和我上床的障碍?” 梅宝咳了咳,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你结婚与否跟我没有关系。我是不会和你……一起的。” 廖忠平说:“你认为哪个队会赢?” 梅宝说:“你……我不会和你赌球的!”她知道廖忠平的习性。 廖忠平说:“别那么古板;这样吧;我们来点彩头。” 梅宝说:“我没有钱。” 廖忠平说:“不用钱也行;我们可以互相提要求,赢方可以让对方做一件事情。” 梅宝说:“……这很明显是个圈套!我知道你要提什么条件,你以为我会那么傻答应吗?” 廖忠平说:“你可以先选押在哪个队上,这样胜算比较大。赌博的时候不要预设自己是输家,你要想想如果你赢了就有了指挥我的权利。” 这么一说梅宝确实动心了,如果她赢的话,要求当然就是让廖忠平从她的生活里走开。如此兵不血刃的办法很诱人。 她认真看了眼比赛,发现东部队伍优势还是挺明显的,更加动摇起来。 廖忠平说:“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梅宝说:“如果我赢了就想让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你能做到?” 廖忠平说:“我很遵守游戏规则。” 梅宝知道他确实不做无赖的事情。 她点了根烟,眯眼吸了几口,突然下了决心说:“那好,我就和你赌一下——我赌东部队赢。” 廖忠平皱眉,“虽然胜算很小,但是没办法,既然让你先选,我就只好赌西部队赢。” 彼时球赛刚进行了一半,梅宝把这个视为生死之战地关注,一改之前冷眼旁观的态度,更加投入到这场比赛中,心情也随着一记记进球跌宕起伏。廖忠平也很认真,和平时稳重狡黠的样子相反,更加大力地拍着桌子,甚至引来酒保的提醒警告。俩人看球看得激情四射,引起旁人侧目。 尽管梅宝是怀抱着很大的希望下了重注的,然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下半场之后,赛况渐渐逆转,原本怎么看都会大赢的东部队因一位主力队员脚伤发作退场而放缓了攻势,倒是西部队连中了几分三分球,气势如虹乘胜猛追,临到终场前三十秒的时候两队居然打成平局! 梅宝按捺不住了,捶打着桌子死死盯着赛场大喊:“上啊!XX!给我上!!” 廖忠平则吼着:“OO直接上篮板吧!” 两队僵持不下忽悠攻防,球眼花缭乱地传着,不知怎么的就传到西部队中锋手中,只见他有如神助绕过重重防守,腾空而起直接把球轰到篮筐里!这时终场的哨声响起。 全场沸腾了,几家欢喜几家忧。 梅宝傻眼了,懊恼地捶着桌子,无法抬头。 廖忠平拍手说:“我就猜XO的脚伤支撑不了全场。” 梅宝仇恨地瞪他:“你!早就知道!是故意的!” 廖忠平无辜地说:“是你自己同意的。我没有逼你赌球。现在是不是该拿出点愿赌服输的精神。” 梅宝慌了,故意装做很生气的样子,说:“这种信息不对称的赌局才没有效力,你是个骗子!”说完就气冲冲地背起挎包要走。 廖忠平轻笑了下,叫来酒保结账,随后也离开。 梅宝发现廖忠平居然在她身后尾随之后十分惊慌,怎么办?输了呢……输不起的啊! 她加快了步伐,然而廖忠平也加快了脚步,很显然就是不打算放过她,是来收赌注的。 梅宝不顾脚上穿着高跟鞋,撒腿便跑。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不跑还好,一跑动起来廖忠平就控制不好速度,没几步就追上来把她按在路边墙上。 梅宝喘息地挣扎说:“你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强迫我不成!” 廖忠平带点玩弄小老鼠的老猫一样的悠闲残忍态度说:“我从来不会强迫女同志,不过我对于自己该得的东西也从不手软。” 他凑过去,梅宝倒吸一口冷气,紧闭着嘴唇不敢动。 廖忠平呵呵笑了笑,稍微离开点距离。 梅宝舒了口气,以为他改变主意。 岂料廖忠平趁她松懈,一口亲上来,梅宝蓦地睁大眼睛,全身紧绷起来,舌头被控制住,嘴巴也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呜呜地哀鸣。 不仅如此,廖忠平一双手也不老实,一手紧拦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其这段,另一只手更过分地抬起她的大腿,上下其手。 梅宝当然有反抗,当然知道绝对不能被得逞,然而…… “不能太认真地反抗吧……否则的话会暴露身手的……”她胡乱地想着,要努力对抗那在她大腿上放肆的手爪,“不要蹭了!混蛋!……” 束手束脚地被动抵抗的后果就是,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梅宝竟然发现自己在享受被侵犯似的亲吻。 廖忠平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得逞地结束这场小规模的蹂躏,笑说:“看来你没有说的那么讨厌我。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的很好。” 他的手仍旧在不老实地滑动,眼看就要滑入梅宝的禁区边缘。 梅宝惊醒地死死按住,脸也羞愤地别到一边,因为即将被发现的秘密而战栗不已。 她被逼到不行,急中生智地说:“你放开我……我们还没谈好价钱!” 廖忠平的手果真稍微停下攻势,仍旧在她柔软丰腴的臀部流连,表示可以认可,“终于到这一步了,虽然你是我赢来的,但是我很乐意付钱。” 梅宝还在努力推据他,“你能不能不在大街上做这种事情……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 廖忠平恋恋不舍地在她臀部捏了一把,终于放开,给她一点自由。 梅宝整理了衣装,抱着肩膀极度别扭地转头坚持不看他,“为什么是我?” 廖忠平说:“没什么为什么……非要说的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梢,“我喜欢你长头发的质感,”又凑过去闻了闻她的颈间,“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最后在她耳畔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耍花招是没用的,要钱可以,但是你想跑是跑不掉的。” 梅宝听了这话,心沉下去又浮起来,上上下下地难受,曾几何时,她是如此希望能够听到这男人亲口说出类似这样的爱语,却在这时过境迁不合时宜的情况之下被强势宣示占有…… 廖忠平抬起她的下巴,叹息,“我要的不是你的心,就只有身体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纠结什么呢?” 梅宝勉强抬起眼睛,未及对视,对方就开始了第二个亲吻,这次温柔缠绵。 梅宝自暴自弃地顺从他的意思,闭上眼睛,唇、舌交缠间,渐渐情动。 廖忠平的手也再次沿着她的腿向上滑去,已经探到腰际的内裤的蕾丝边。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廖忠平却突然悬崖勒马了。 梅宝昏头涨脑地睁开眼,发现刚刚还在无耻索求的男人居然大步地朝一边走去,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路灯下一张路人脸,定定地看着这个方向不知多久。 廖忠平刚刚从眼角余光发现这个人的影子,心中一惊,就丢下唾手可得的猎物来看个究竟。 等走近了看,他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好久不见。”男人伸出手。 廖忠平皱眉,随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伸出拳头和对方的撞了下,“果真是你这个家伙!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男人说:“只是路过而已——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廖忠平说:“是打扰了。不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什么女人都不如你有魅力。” 他回头冲惊魂未定的梅宝挥挥手,简单说了声:“我再找你。”然后就和那路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宝虚脱地跌坐在地上,刚刚好险!……当然让她感到脱力的不仅仅是因为差点被发现秘密的惊险,最重要的是她再次验证了自己在廖忠平面前战斗力为零的残酷事实。 “我就是拿他没办法……”她沮丧地蜷起身体,把脸埋在手臂里,“就只能这样任他玩弄捉弄……”爱恨交加刻骨铭心。 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廖忠平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什么要这样这折磨我? 手臂上突然有冰凉的液体的触觉,她开始还以为天开始下雨,然而马上就意识到原来竟然是——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呆愣愣地看着陌生的眼泪。 她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上一次,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吗? 32、第8章(3) 景彰从俱乐部里跑出来;跑进旁边的酒吧,不一会又跑出来;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街边发现了无助地瘫坐在街头的梅宝。 他的心一下子紧起来;跑过去蹲下急切地说:“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他在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时候才跑出来,本来就心力交瘁的梅宝已经失去了应付他的耐心。 她稍微振作下精神,扶墙站起来,冷淡地说:“没事了。” 景彰看她神情淡淡的;眼角却有点可疑的粉色,担心地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哭了?” 梅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景队长;这么晚麻烦你是我强人所难;以后想必不会麻烦你了。” 景彰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连道歉,解释说单位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而且所有事情都凑到一起爆发——前面杜莎莎的案子还是收尾,那边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大劫案,银行门口多次发生恶性杀人抢劫事件,造成极严重的社会影响,一时间人心惶惶,上面这次的决心很大,三省的警力都被集结起来,层层布控抓人;这还没完,今天又有人报案说三个本地黑道流氓失踪了,派出所立案了家属还不满意,闹到刑警大队来,说人肯定是出事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逼着这边出警去找,闹了一天。 梅宝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对不起景队长,本来我找你是有点事的。实话说是想让你假装我男朋友,打发另一个人的纠缠。” 景彰说:“这个忙我一定帮!他人在哪?我去警告他不要骚扰你!” 梅宝说:“你觉得我当着他的面约男友,男友却迟迟不来,他还会把这关系当回事?” 景彰说:“……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迟到了!”他心里说不出的懊恼,想着人家好容易给他个机会,却这样阴差阳错地白白给浪费了!可是这也确实不能怨他,难道要抗命不遵,丢下三千警力自己偷跑出来谈恋爱……爱情和事业真是一对矛盾体!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梅宝冷笑了下,“不用了。我已经想开,不如就接受他的追求,没什么不好。” 在景彰错愕的功夫,梅宝已经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景彰路灯下孤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廖忠平和曹运清随便找了个路边大排档,叫了两个菜和两瓶二锅头开始叙旧。 曹运清说起来是七处出身,早年和廖忠平还有夜泊同期进的单位,只是十几年下来,人生际遇各有不同。 俩人喝了点白酒之后,曹运清青白的脸色也稍微有了点血色,气氛略略活络。 他抹了把下巴上的酒渍,“我不知道和你谈什么算是不触犯纪律了,很多规矩都忘了。” 廖忠平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如果我不方便答就不答。” 曹运清说:“夜泊那家伙咋样了?你还和他搭档出任务?” 廖忠平无语,吃了口花生米,默默喝酒。 曹运清说:“也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俩的衔早上上去了,肯定都各自挑起一摊了。你和我不一样,我记得当时C处长就特别赏识你……对了,你当时不是和她侄女谈搞暧昧,后来有没有结果?” 廖忠平无言地摇摇头,喝酒。 曹运清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啊,多少事情都得烂在肚子里——要不咱不谈现在了,谈过去,过去咱们在一起多快活。”举杯邀酒,俩人碰了一杯。 廖忠平微笑,说:“是,我记得那年在缅甸丛林里执行任务,你脱光了去河里洗澡,我们丢下你开车先跑,你慌里慌张追上来趴到汽车盖上,后来开到路上遇到一个当地的姑娘,看到你就吓得误伤眼睛。” 曹运清想起来有这么回事,笑骂说:“你和夜泊做的好事!你们那时候总是一伙的捉弄人。” 廖忠平笑的勉强了,换了话题,“你离开单位后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曹运清丢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嚼着,慢吞吞地说:“我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最擅长的就是摆弄枪和杀人。” 廖忠平给他斟酒,笑说:“你能干的可多了,七处出去的都是人尖子,总要做点正经事,人间正道是沧桑。” 曹运清捏着酒杯在手间转,“我做的都是正经事——出了七处之后用你给弄的新身找了份城管的工作,干的还不错,后来当了城管队长。再后来自己开公司,干大买卖。这次来这儿是考察项目,最近我会有大手笔。” 廖忠平说:“嚯!这么能干,现在是大老板,我替你高兴——看来当初你是因祸得福,为这个干一杯。” 曹运清手按在廖忠平的杯子上,眯起眼睛,逼视地问:“我就是好奇,忠平,你从前就是我们这群人里心理素质最强大的,一边是杀人不眨眼,一边是满口的忠君报国,到底你是怎么办到的?你一直在体制内,恐怕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了吧,你到现在还相信他们那一套?你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干下去?!” 廖忠平笑说:“你从以前开始就是酒量最不好的,一喝酒就上头上脸地红,连头皮都是红的,这么多年变了么?” 曹运清一怔,手松开,笑着摇头:“也是。我们这样的人……” 廖忠平叹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嗨,算了,我也没资格开导你。” 曹运清笑说:“都不容易,也许你这些年也没少遭罪,只是话都烂在狗肚子里不能对人说。谁难受谁自己知道!” 廖忠平跟着重复了句:“谁难受谁知道!” 俩个人又干了一杯无比寂寥的午夜酒。 客人差不多走光,摊主手脚麻利地把旁边桌子的蓝色塑料凳子倒扣在桌面上。 廖忠平喝下最后一口小酒,突然说:“夜泊死了。” 曹运清略顿了下,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这也是难免的,七处出来的有几个能善终。早晚都是要死的。” 廖忠平说:“他是在我面前活活摔下去的。” 曹运清这才认真看着他,叹气,“你现在才多少像个正常人——跟我说这个没关系吗?跟纪律不冲突?” 廖忠平说:“咱们这一批进七处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实际上没有几个了,即使是活着的人一年也未必见上一面,天各一方,生死未卜。我就是想和一个还记得夜泊的人聊聊他。” 曹运清说:“你很怕忘了他?” 廖忠平说:“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他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留下。” 曹运清说:“……他长的很漂亮。” 老板强行打烊,两个多年后如浮萍般漂泊意外偶遇的战友不得不就此作别,各自踏上旅途。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络方式,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又或者今生无缘,就是生离。 廖忠平第二天是被手机震醒的,领导指示他立刻到办公室登陆内部网站,有任务。 他匆忙到办公室的时候,小王和小丁已经整装待发,把他的防弹衣和枪械都准备好。 首长通过视频下达了指令,协助当地公安机关追捕特大银行劫案的嫌疑人,此人现在身份已经查明,被列为公安部A级通缉犯,名叫周永吉。 廖忠平说:“我们很少插手地方这种等级的捉捕行动,难道这次有什么特殊情况?” 首长说:“这个周永吉,你认得。” 廖忠平说:“我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话音刚落他就陷入犹豫当中,久远的回忆里似乎有什么细小的泥尘被搅动起来。 首长把公安内部通缉的照片发过来,当一看到那张寸照的头像时,廖忠平就什么都明白了——照片上那个人正是几个小时前还和自己在街头大排档喝酒聊着往事的故友。 33、第8章(4) 首长说:“你应该还记得曹运清;周永吉他专业到地方的化名。因为他之前的档案加密的,所以公安部的人费了很多功夫才查到我们这里;最终确定了身份。人七处走出去的,犯下这样的大案;事情还要由我们来收拾。” 廖忠平说:“他除了抢银行爆头之外还做了什么?” 首长于简单介绍了下他所知道的情报——因沉迷赌博被七处开除之后;曹运清转业到地方,进入某地城管大队,期间他拉帮结伙;纠集了一批城管在当地市场收保护费;为争地盘和本地黑帮火拼;形成一股势力后他更参与贩毒、走私军火、组织卖Y等等传统的不法勾当;曾亲自远赴缅甸等东南亚地区和当地非法武装势力接洽。在此过程中他与当地老牌的几个帮派积怨日深,有证据表明他五年前某个黑帮大佬一家七口被灭门的真凶。案发后他被手下出卖后他遭到公安部通缉,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从去年开始,陆续发生了几起在银行门头以抢钱为目的的枪击案,共造成五死三伤,造成了很严重的社会影响,案子甚至惊动了ZY。公安部把他列为极端危险份子,找到七处也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廖忠平听了之后一言不发。 首长说:“这一次清理门户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忠平,你有没有把握?” 廖忠平面无表情地说:“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首长的声音很明显放松下来,“你办事,我放心。” 领命之后廖忠平领导的三人行动小组立刻与当地公安部取得联系,以省级单位的名义加入捉捕行动指挥部。 指挥部根据曹运清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断他想逃窜到附近郊区的一座大山中,理由现在他的头像到处都,已经陷入人民战争的往往,而曹运清的野外求生能力很强,故而他躲到人迹罕至的深山可能性比较大。 廖忠平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曹运清大隐于市,应该还在市区之内。 指挥部的领导不知道廖忠平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中央特派人员,负责捉捕,对于他的异议颇为不以为然。 廖忠平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兵分两路。”cy%MO|hX5 指挥部领导说:“行动要有重点,警力有限,客观情况也不允许在市区内动静过大。” 廖忠平说:“你误会我的意思。我赞同你按照既定的方案把重点放在大山,必要的时候搜山也可以,尽可能高调。而我会负责盯住市区这一块,如果有任何关于曹运清行踪的线索我会第一时间处理。” 指挥部的领导说:“看来你在搞声东击西的战术,我们这么多干警都成了你的烟雾弹。你就这么确定他不在山上?” 廖忠平说:“我们看结果。”他没说的昨天半夜他还和嫌犯在吃大排档,那个时候警察和警犬已经把大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刑警大队作为基层单位承担重的任务,从组织到协调到走访,简直像承办一届三省四市运动大会一样琐事繁杂。全体警员取消休假进入警备状态,分成若干工作小组,各司其职。 景彰来不及品位失恋的痛苦就一头扎进工作中,开车满城巡查。虽然满城戒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然而面对一个反侦察能力如此高超的巨匪,谁心里都没有底一定可以让他落网。 期间景彰接到指挥部的几次指令,说接到群众举报某处有某人形迹可疑像似嫌疑人,景彰和小方毫不懈怠四处奔走,然而说不出让人失望还让人放心,结果证明都只虚惊一场。 三番五次下来小方多有抱怨,景彰正色说:“这个时候群众人心惶惶,难免草木皆兵。我们的态度宁可接到误报一千,不能错过犯人一个,抓犯人不正我们的天职!” 小方说:“景队,你说的对,不过……你这脸怎么苦大仇深的?你隐形眼镜掉了还咋的,怎么看着跟哈士奇似的。” 景彰说:“想到那家伙怀里揣着并枪,随时会危及社会安全,难道你笑得出来?我笑不出来。” 小方说:“虽然景队你平时就一身正气浑身胆,但今天格外一本正经……我知道了,你失恋了!”他就贫嘴开玩笑,然而玩笑开在马蹄子上,被景彰一顿臭批,说他工作不严肃紧张什么的。 小方说:“……景队,你不会真的失恋了吧?!” 景彰再次批评他。 小方表示伏法,然而过了一会嘀咕说:“这个罪犯还祈祷不要被你遇上,否则的话他可就惨了。” 正说话间,指挥部那边又打过电话,说他们负责巡查的辖区内有群众举报见到疑似周永吉的人物出现。景彰和小方两人不敢懈怠,前往一探究竟。 远远看到那个疑似嫌犯的时候小方第一反应还被耍了,那个人从头型到面部特征都和通缉照片上的人不一致——留了把络腮胡子。 然而景彰却仍旧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看,并决定下车近距离仔细辨认。 小方对于景彰的直觉和洞察力一直信服的,这时候也打起精神一起下车尾随那人而去。 两人跟了那人几十米,距离在缩小,这时冷不妨他突然转身和景彰他们相向而行,嘴里念叨着:“大概找错地方了。” 小方眼睛盯着那人,觉得和通缉照片似而非,不敢确认。 而景彰则目光如炬,在双方错身而过之际出手拍住那人的肩膀说:“等等。” 那人表情错愕,“干啥?”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 景彰说:“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那人说:“你们什么人?” 景彰来不及阻拦,小方就用影视剧里标准的潇洒姿态出示了警官证,说:“我们警察,现在例行检查,请配合。” 那人嘀咕着“做啥子么……”唠唠叨叨地抱怨,手伸向怀里的口袋。 景彰的眼里这个人的姿势好似放缓,时间也放缓了十倍,千钧一发之际,他条件反射地反手拔枪,几乎同时两声枪响在这平和的小巷传出…… 廖忠平接到有警察和曹运清在市区某地发生巷战的情报第一时间带着手下赶赴现场,鉴于本地的交通情况,直升飞机被派上用场。 景彰中弹数分钟后直升飞机已经在最近的广场上空盘旋,三个身着标准反恐装备戴黑色面罩的特种兵缘绳而下,引起围观群众的无数惊呼。 救护车还没有来,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人廖忠平恰巧认得——好像叫景彰的警察,上一次库珀案的时候被他当诱饵调出大鱼的那个小虾米,当时似乎受伤不轻,这么想来应该刚出院不久——还真个倒霉蛋。 另一个小警察抱着他的头哭咧咧的,好像被吓得不轻,腿部似乎被流弹擦伤,并无大碍。 廖忠平问了小方曹运清的逃跑方向,命小王和小丁留下护理伤员维护现场秩序。 小王不服从,坚持跟他一起追踪。 +7%?p〃gEY 五百米开外一条荒废的铁路线,两旁破旧不堪的库房和潦倒民房,掩映在疯长的荒草后,生锈的铁轨向两边无限延伸出去。 廖忠平和手下追踪至此,向左右两边看,离曹运清逃离现场已经过去十多分钟,早已不见身影。g5#LoGc 小王焦虑地请示长官:“左还右?——我们分头行动?” 廖忠平让他噤声,俯身把耳朵贴在铁轨上,屏息听了几秒钟,之后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小王也随后跟上。 大概跑了四十分钟后,前方隐隐地传来枪响,他们加紧步伐,又数分钟后风中传来血腥?(: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3 部分阅读 小王也随后跟上。 大概跑了四十分钟后,前方隐隐地传来枪响,他们加紧步伐,又数分钟后风中传来血腥味道,随后他们在路边的荒草中发现一具新鲜尸体,对方身着铁警制服,眉头中间只一个红点,一枪毙命。 在确认此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后两人重新上路,并且加快了行军的节奏。 又二十分钟后,他们路过铁路旁一个废弃的仓库,廖忠平放慢步伐,最终停下深吸了一口气,他隐隐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硝烟味道,跨下铁轨,站在仓库前,环顾四周。 小王知道他这锁定目标了,打算跟随他进入战区。 然而廖忠平则要求他留在外面,跟支援部队做好联系,再找个隐蔽的地点做狙击准备。 小王却不同意这个安排,想要跟着一起进入打配合,把握大一些。 廖忠平瞥了他一眼说:“当初在一切训练的时候我的成绩比他好一点。这种场合不需要你插手。” 小王暗自冷笑,坚持己见。 廖忠平冷声说:“上面怕我心软放了他?——可惜现在我你的指挥官,想挑战我等到你爬到我头上再说。” 小王说:“可主任我认为……” 廖忠平揪起他的衣领就毫不留情的一拳又把他扯回来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在上面人那里得了什么密令,如果你再跟我指手画脚我保证让你在七处的地下室看一辈子库房。” 小王闭嘴,服了。 廖忠平把他丢在一边,重新拎起枪,最后交代说:“找个隐蔽的狙击点,如果从这里走出来的不我你可以补一枪——当然,如果我的话,你想开枪也欢迎。”他随意而冷淡的一瞥分明看懦夫一般。 小王握紧了拳头,眼睁睁看着廖主任在单枪匹马走进阴冷仓库的阴影中。 34、第8章(5) 廖忠平站在巨大厂房的中间;这里大概太久的岁月没有人光顾,到处是灰尘;因此一串新鲜脚印看起来格外显眼;通向一处可供遮蔽的木箱;然而廖忠平却不急着找去,而是四顾地形环境,选定一处相对安全的地点悄然靠近。 灰尘的另一个好处大概是可以吸收脚步的声音,廖忠平却在万籁俱寂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给枪上膛的动作;坷垃——一声格外刺耳。 然而之后并无回应,连呼吸声似乎也隐藏起来。 廖忠平大声说:“老曹,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出来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吗?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半晌;仓库的另一端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没想到是你来杀我——不过我应该想到;你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廖忠平说:“昨天确实是偶遇,我们是今天才最终核实了你的身份。”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曹运清慢吞吞地说:“……也好。起码我们还来得及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喝一次酒。” 廖忠平靠在掩体后面,暂时放下手里的枪,“你为什么做那些事情。” 曹运清冷哼,“还能为了什么,为了钱。” 廖忠平说:“你可以用正当途径赚钱。” 曹运清说:“该说你是幼稚还是大智若愚,不要告诉我看到那么多黑暗面的你还相信这个社会可以让有本事的人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成功!那些给资本家们加班到半夜的穷鬼,住在出租屋里,老家的房子被强拆,女人被领导白艹,做着成为中产阶级的白日梦——让我过那样的生活,我宁可去抢银行。” 廖忠平说:“你看不惯这个社会可以去行侠仗义,暗杀几个奸商、搞强拆的开发商、潜规则女下属的老流氓,可是你没有,你不过是为了私利滥杀。” 曹运清哈哈笑说:“我特么早就想说了,廖忠平你张伪善的嘴脸叫人恶心!我如果是滥杀也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为了谁?为了维护谁的利益在滥杀?!” 廖忠平的语气丝毫不见动摇,冷静地说:“我明白你当年为什么会被体制驱逐了——你缺少基本的信念。我允许自己在坚守某些底线的前提下适度降低道德标准,但是尽量保持不堕落在水准以下,因为——我从刚一开始发誓效忠的就是我的国家和这个国家里的人民,而不是某些达官显贵。”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曹运清低笑:“我说不过你,干就未必干不过你。咱们别废话了,一局定生死吧!” 廖忠平悄然握住枪,说:“你如果自己走出来,我不会杀你。” 曹运清低笑,“如果你走出来,我一定会爆你的头。” 廖忠平说:“好,那么我们看谁先爆了谁的头。”话音未落他就跃出掩体,暴露在曹运清的射程内,同时用火力压制他的反击,向那边靠近…… 已经做好狙击准备的小王在草丛中听到仓库里传出的激烈枪战声,重又动了动位置,手指重新小心翼翼放在准星上。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那里走出,如果有走出的又会是谁。 激烈而短暂的枪战之后仓库又归于平静。 廖忠平重又找了个掩体靠住,高声说:“老曹,你现在已经没有子弹了。我从你刚刚杀伤人的现场看出了你的武器型号,推测出弹夹中还有几颗子弹,刚刚最后我故意给你反击的空挡,可是你却没有表示,被我压着打。你肯定是没有子弹了,出来投降吧。” 曹运清没有回答,廖忠平意识到对手已经开始行动,就在此时旁边出人意料地闪出一个身影扑向他。 廖忠平的角度十分被动,堪堪躲过,却被利器割伤了颈部,伤口不深,渗出一点血珠。 曹运清突袭得手,连连出招,这种近身肉搏笨重的枪械反而是个累赘。廖忠平不得不弃械从大腿上抽出军刀,两人开始拼刀法。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廖忠平仿佛回到了几乎是少年时代的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们是那样年轻稚嫩,在七处的训练场一对一捉对厮杀,虽然也是很认真的,但是输你知道那里么?答:者只要大喊一声“认输”,双方就会瞬间结束一场游戏,重新来过。 时间无情碾过,如此他们彼此手中的尖刀锋利狠毒,拼命想插进老友的心脏,只有一方的彻底倒下才是这场厮杀的终点。 高手过招到某种程度上拼的不是技巧,而是气势,曹运清没有退路,杀机全开,用的是夺命的打发;而廖忠平出手则还未下定最后的决心,鲜见地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掺杂了个人性感。因为这样微妙的差别,廖忠平在肉搏战中处于下风,一直被动挨打。 俩人战作一团之后短暂分开,彼此虎视眈眈,曹运清经过刚才试水他对自己的功夫更有信心,他猫着腰,手里一把刀旋来旋去,脚下步伐灵活,冷笑说“老廖,记得当初在野战训练的时候咱们的分工不同,你负责制定战术,我的刀法能派上用场;你是小队长,我是队员。其实我一直不服你,今天咱们就看是你的脑袋瓜厉害,还是我的刀子顶用!” 廖忠平没有他这么积极的架势,平静地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不管做什么事情用脑子总比没脑子用要好。” 曹运清说:“去NM的!”迅疾如雷地突然发动袭击。 廖忠平连忙闪躲,然而躲避不及手上又添心伤,刀也失手落地。 曹运清眼神狠毒,不肯给他喘息的机会,持刀又扑了上去。 然而廖忠平这次没有退让反而挺身迎上,赤手空拳和他缠斗起来。目光再次相遇曹运清吃了一惊,廖忠平的眼神却已经变了,这眼神让他发麻。一错神间廖忠平主动出招,抢了先机,空手夺白刃将曹运清的刀也缴了械。 曹运清想依廖忠平的行事作风,应该会点到为止,既然自己已经处于下风,他可能会丢下刀刃,两人继续公平决斗。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廖忠平手持尖刀,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一气呵成把刀插进他肩膀,牢牢钉在骨头上。 啊—— 仓库里传出惨叫,匍匐在草丛中等待狙击的小王更加紧张起来,汗水留下眉骨,他不得不快速地擦一下以免刺眼。 惨叫声让廖忠平稍稍平息了下杀气,他停下接下来已经预想出的一系列折磨这个对手的手段,低头看着生生吞下呼痛的声音,疼得青筋毕露的曹运清。 廖忠平没什么表情,“当年我是你的队长,现在你更不是我的对手。你说的很多,我这些年杀了多少人自己都数不清,和你这种为了点钱偶尔冒风险开杀戒的人不一样。你投降吧,我不想亲手杀了你。”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曹运清粗喘着,下巴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时候外面发生了一些变故,警笛由远及近,如影视剧中一样永远只在最激烈战斗场面接近结束时才出场的警方似乎已经赶到。 曹运清呵呵笑出来,“我在你眼里一定像场笑话,做什么都失败,连做坏人也是死路一条……算了,这就是我的命。” 廖忠平没有说什么。 警察在外面已经支起喇叭喊话,“周永吉你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今天一定逃不掉的,乖乖出来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前妻和孩子正在赶来这里和你见面,你难道想让他们看到你行凶的样子?!” 廖忠平说:“……你结婚有孩子了?” 曹运清低头看肩膀上的刀,“逃亡那几年遇到一个傻女人,女儿三岁了,我女儿身体不好,都是我做的孽……老廖,跟你说实话,我抢的那些钱是为了准备以后跟孩子手术用的,我藏好了不打算交出去。” 廖忠平说:“我只负责捉捕,审讯的事地方警察负责。” 曹运清说:“他们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肯定挺不过去,而且就算是我把钱交出去也是个死刑——老廖,今天我不想走出这个仓库了。” 廖忠平冲外面正在偷偷摸摸靠近的特警大吼:“退出去!” 跟着警察赶到现场的小丁自觉担负起执行长官命令的责任,把警察挡在外面一定距离。 曹运清露出一个苦笑,“谢谢你这时候还肯帮我——老曹,我一辈子活的窝囊,起码死的时候得像个汉子。你让我自己了断吧!” 廖忠平说:“你想要刀还是枪?” 曹运清说:“给我一把枪,我从前爆别人的头,今天轮到自己也是报应。” 廖忠平从肋下抽出身上最后一把枪,上膛,调转枪口冲着自己,递过去。 曹运清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廖忠平,露出一个好似感激的微笑,伸手去接,“谢谢你,能交到你这样够意思的朋友我这辈子值了。” 他的手已经摸到抢,廖忠平松口,彻底交给他。 曹运清拿着枪的手收回来,慢慢地把枪口凑近自己的脑袋,最后塞进嘴里,只消他微微勾动扳机,一切都将结束。 廖忠平微微别开目光,不忍猝睹。 35、第8章(6) 然而突然间变故徒生;曹运清背信弃义,快速抽出枪对着廖忠平;近距离砰地开枪。 他脸上来不及露出得逞的笑容便永远地定格在一个惊惶的表情——刚才的电光火石间廖忠平并没有应声倒下;而是以更快的速度闪到他身后;并且拔出钉在他骨头上的刀,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惨叫出声,因为接下来那刀刃就顺势割开了他的喉咙。 大量的血喷射出来,曹运清唯一的好手拼命捂着自己的脖子;然而无济于事。他想大喊,然而无法出声,只能在求生意志仍旧很强的情况下清楚地感觉自己死去。 廖忠平看着从前的战友在苦苦挣扎;死到临头仍旧不放弃生的希望;那滚热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看着曹运清的死亡过程,就像看着自己临死之前的丑态。 这不是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七处人,也不大可能是最后一个,将来他自己也可能死在另一个七处人手里——天道轮回,一切皆有可能。 警察喇叭还在不知疲倦地喊话,下午的阳光越发肆虐,无数的枪口对着仓库的出入口,阴影里发生的事情外界一无所知。 最终仓库的阴影里溶出一个人,廖忠平浑身是血出现了,他仍旧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双眼和口鼻,看得见斑斑血迹。 他略扫了一眼,目光扫过仍旧藏在高处草丛中的小王。 小王的手不听使唤地抖了,他想象着自己利落地扳动扳机,这个一直强势压制他的上司脑袋迸出漂亮的血花…… 然而想象终归只能是想象,他默默收起枪支,结束狙击状态。 廖忠平高声说:“周永吉已死,你们进去收拾吧。” 警方收起枪械,进入现场。 不久,曹运清的前妻带着三岁的小女孩赶到现场,她看上去只是个木讷的普通女人,被人家安排去认尸。 一般情况下拂尸恸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她睁着茫然的眼睛看了眼就赶紧闭上眼背过去,说这不是她男人,长的不一样。 警方向她解释人被割喉死后皮肤紧缩,五官会有略微变化,何况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周永吉进行了易容。 然而无论怎样解释,女人就只是否认眼前的现实,要求带着孩子离去。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可是警方还要追查巨额钱款的下落,一时半会的并不打算放人。 廖忠平只在现场呆了一会,看着验尸官把尸体装进黑色裹尸袋抬走,他就没有逗留,悄然离开。 指挥部的领导本来还担心因为之前在大山还是市区重点围捕的分歧而受到他的奚落,至此松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案件的最新进展开始出现在各大微薄上,被竞相转发,几小时后的晚新闻也进行了实时播报。 本地晚间新闻上端庄的女主播一本正经地读着新闻稿—— “据某市公安局的通报,A级通缉犯周永吉下午被公安干警勘破行踪,随后与两名刑警发生了激烈枪战,周逃窜至某仓库后被击毙。两名干警不同程度受伤,其中受伤比较严重的景彰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的英勇受到公安部领导的高度赞扬,有望被授予特别奖章,而本市全体干警荣获集体一等功……” 画面切换事发后现场的一段视频,然后又是周永吉的近照。 脱衣舞俱乐部的更衣室的墙壁上有一个LED电视,舞娘们也纷纷关心起时事来,围着看议论纷纷,讨论这悍匪是否来是她们这里的客人。 梅宝本来对新闻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偶然间看了新闻上周永吉的照片她就放弃了穿外套的打算,上身只着黑丝蕾丝边文胸走近了看新闻。 有舞娘留意到她的不寻常,撞她肩膀问说:“难道你见过?那你可冤了,到手的五百万啷个飞了。” 梅宝淡淡地说:“没有,不过长的像从前一个人认识的人。” 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廖忠平坐在刘莲子办公室的椅子上,坦然面对自己的心理医生。 刘莲子小心地说:“我听到这个案子之后今晚想突然约你见面,希望你不会觉得唐突。” 廖忠平表示可以理解,“你的工作内容就是关注我的心理健康——不过我不认为自己的神经脆弱到需要接受心理援助。” 刘莲子说:“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是身经百战,但是这个案子很特殊,坦白地讲曹运清是否让你想起别的什么人?” 廖忠平说:“没有。” 刘莲子叹气,“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聊,懊悔、沮丧、压力、悲愤、兔死狗烹或者兴奋都可以谈。” 廖忠平笑说:“你想太多了。这是工作。” 刘莲子说:“就算是工作,做的时候也有会不同的心境。你难道就没有产生职业倦怠?” 廖忠平说:“我今天对曹运清说过——我发誓效忠的是这个国家和他的人民。到今天为国为民仍旧是我的理想,还有什么能够比我的工作更能够实现这个人生理想?——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刘莲子不禁想眼前这个男人意志和修辞都很强大,这么看来他的某些瑕疵可算作瑕不掩瑜,到底自己对于他来说有没有存在的价值?他是否需要医治?——产生质疑的反而是她。 廖忠平顺利离开刘莲子的办公室才觉得这一天可以称为结束了。 他回到入住的招待所,养子夜辰早已经在保姆的照顾下上床睡觉了,他坐在床边默默地看了看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就起身再次出门。 梅宝下班是在午夜,出了俱乐部不意外地看到那男人的身影挨着一辆车站着。 梅宝想起今天的新闻,格外留意他的脸,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觉得那是张有点悲伤的脸——她从以前似乎就能轻易看穿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下面的表情。 叹气,她认命地走过去,廖忠平说:“你今天没有看到就跑,有进步。”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梅宝说:“逃跑有用的话我会逃的。” 廖忠平说:“无所谓你是因为什么留下,今晚只要你陪我就好。” 他给梅宝打开车门,邀她上车。 梅宝看看他,最后抬起长腿上了车。 廖忠平说:“你可以选择地点。” 梅宝说:“何必那么麻烦,这里就可以。” 廖忠平说:“一旦接受了,你还是个爽快人——我没什么问题,偶尔车震也别有滋味。” 他把车稍微开了段距离,停到一处光线黯淡的僻静小巷,解开安全带就要开动。 梅宝制止他,“你不觉得这样太粗鲁?——这种事需要一点浪漫的前戏。” 廖忠平说:“……要求搞车真的女人还要求同时有浪漫的前戏,感觉有点不对劲。” 梅宝说:“我不习惯太猴急的方式,你不能只顾自己爽吧。” 廖忠平觉得可以认可,他今晚绝无让她再次逃走的打算,意志十分坚定,因此不差再等一等。从女人那里得到满足之前让女人稍微满足下也算礼貌。你知道那里么?答:元。元~。 他决定先礼后兵,“我们就先按照你的方式来。” 梅宝侧过身,一手支颐,看住他,说:“首先我们应该对彼此有个初步的了解,来聊聊这一天的内容如何?我先说——上午我睡觉,中午起床,下午去医生那里取药……”她把一天的行程娓娓道来,“你今天做了什么?” 廖忠平侧过脸头去看她那张漂亮脸蛋,不知怎么的略有所动,在刘莲子面前隐藏起来的倾诉欲望悄然而生。 他探过手抚弄梅宝的发丝,“我今天因为工作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闹翻了。” 梅宝的声音低沉下去,缓声说:“这可真是个坏消息。你很难过?” 廖忠平摸着他的脸,“只有一点点。这是工作,没有办法。” 梅宝细长的手指敷在他的手上,“不管你做什么,我相信你都是在做你该做的事情。” 廖忠平笑了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到头来知我者是个陌生的舞女。” 他忍不住探过身去把脸埋在那女人温柔的发丝里,闭上眼深吸了口女人的体香,心里放松下来。 梅宝没有推开他,过了一会,手迟疑地放到男人的背上,轻柔地抚慰。 “好可怜。”她心里难免这样想,“男人再强大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有那么一会,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互相依偎而已。 然而这温情的一刻却被廖忠平打破,他亲着梅宝的耳朵,问:“前戏时间够了吗?” 梅宝翻了个白眼,稍微拉开点距离,却嫣然一笑,什么也没说,这次主动亲吻上去。 廖忠平稍微愣了下,随即抢回主动权,把梅宝压在椅子上狠狠疼爱,手顺着梅宝的美腿一路攻城略地向上探入裙子…… 36、第8章(7) 廖忠平的动作越来越有攻击性;他的手在梅宝的臀部肆虐,特别对底裤的蕾丝花边爱不释手。梅宝被那双手撩拨得有几分心荡神怡;然而理智尚存。她一手稍稍推开廖忠平的亲吻;一手勉强按住那意欲往更深处探索的手指;用不知是抱歉还是悲悯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想扫你的兴,但是事情有点复杂……我不想让你这一天更艰难。” 廖忠平说:“你就是我糟糕一天最后的补偿。”他靠近了想继续刚刚的缠绵。 梅宝不死心地说:“当你以为生活已经很糟糕的时候,其实永远可以变得更糟糕。” 廖忠平已经不想和她继续这样充满玄机的对话;打算用身体语言做更为深刻的沟通。他的手段和语气一样坚定,坚如磐石,不由分说地行动起来。 “来了来了;”梅宝一边应付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深吻;一边无奈地想;“既然你这家伙如此坚持……索性一决胜负吧!”她此时心情五味陈杂,“你总是逼我,逼我伤害你……亲手杀掉从前的战友算什么?我要让你为不断骚扰我而付出代价……你自找的!……反正已经让你难过了一次,再一次也无妨……这次也许不会那么难受吧,毕竟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混蛋……” 下定决心的梅宝反而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她甚至开始主动起来,抓起廖忠平的手向裙子下禁区地带缓缓引导…… 廖忠平很久没有试过对一个女人如此执着,他甚至有点享受这个捕猎的过程,现在即将得偿所愿,他自觉比从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要愉悦,这个女人有时候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态度闪躲,但是基本上她算是个性感尤物,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的手在那磨砂质感的丝袜上逡巡良久,又挑逗了蕾丝边的诱惑,现在更像那深不可测的温柔乡摸去,可喜可贺。 然而就在他终于碰触到了那神秘花园之后,陷入官能漩涡的廖忠平却本能地恢复了点理智……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又摸了摸,原本以为的马里亚纳海沟怎么不见了?……为什么反而放了一座落基山脉?……这不科学! 廖忠平大大质疑起造物主的安排,甚至自己的触感。 可是将军百战的他不至于连那个地方的触感也搞错,那里明明就是夹着一个柱状物的感觉,而且随着他手的动作还越发膨胀起来。梅宝忍不住发出嗯嗯的呻吟。 廖忠平僵住了。 梅宝摒弃了一惯矜持躲闪的态度,反而叉开点腿方便他动作,催促说:“怎么停了?不是说要我做你糟糕一点最后的补偿,来让我补偿你吧……”手搂住廖忠平的肩膀。 廖忠平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不能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也差不过了吧。单位每年的抗压测试中他的成绩一直优秀而稳定,然而在这一刻,他寒了。 “这是什么?”他尽量表现得冷静而睿智,质问。 梅宝咬咬牙,直言:“正在充血的海绵体。” 廖忠平猛地推开她,坐正自己的位置,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和怪兽同笼一样浮躁起来。 “你是什么?” 即便有心理准备,梅宝还是被他这样露骨的态度刺伤了,她快速地压下裙子,像坏女孩藏起□器一样无地自容。 “我在变性手术的阶段恢复期,还有最后一个手术没有做。” 廖忠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说不出的恶心。 “下车!”他下逐客令。 梅宝偷偷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对不起……” 廖忠平大吼:“滚下去!!” 她的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梅宝完全不在乎,大不了杀了泄愤,唯独面对廖忠平的厌恶和鄙视,她本能地自卑,不禁后悔将自己最丑陋的部分暴露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她慌忙逃也似地打开车门下了车,抱着臂缩着肩膀匆匆离开这个男人和关于他的一切。 廖忠平看着那个曾经勾引起自己莫名□的性感女人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街道上渐行渐远,心情糟透顶,果真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生活也太他妈能开玩笑! 他玩了半天的原来是个……是个人妖!回想起刚刚那个触感,他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只得懊恼地重重拍打方向盘出气。 怒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他把车开的飞快,到了本地一家享誉盛名的会所“七月流火”,点了两个好像在同一家韩国整形医院手术台上下来的女人,开了一间KINGSIZE大床房,玩了一宿双飞。 亲手杀死战友的无奈、花了大把时间调戏人妖的窝囊,让他翻江倒海地愤怒。 天亮的时候他彻底消停下来,一床白花花的肉体并没有让他感觉更好,实际上身体的疲倦加剧了精神的倦怠,他陷入了仿佛被诅咒的自我厌恶中。 很多的时候他能收拾起这情绪,但偶尔无法控制的情况也会出现。 他赤身裸体坐在床边上,一声不响地站起来,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的捡出配枪,回到床边,看了看两个昏死过去的□,抬手朝比较瘦的那个开了一枪。 那女人只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血迹从她的身体下面晕开。 另一个略丰腴的女人被惊醒,他揪起她的头发从床上拖到地上,拎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一条冤屈的血迹在印着金色合欢花的壁纸上蜿蜒流下…… 廖忠平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身后是现实中昏睡的两个□,而她们两个在他的嗜血的臆想中早已经被虐杀。 廖忠平从那晦暗黑色的想象中清醒过来,不由得有几分恐慌——到目前为止他杀的仅限于任务需要的战场上,可是他怕自己越来越分不清任务和现实的差别,怕在一个类似的清晨他醒过来,身边是两具无辜的尸体。 他如同这世上许多人一样,对自己深感恐惧,又因为这恐惧深感压力。 他想自己大概需要一个涉及目标人物众多的任务来缓解压力。 37第9章(1) 最后一次回到大学取毕业证的郑茗和李振建在停车场相遇;互相寒暄起来。 郑茗说:“你买新车了?” 李振建说:“别提了,就一GTR;我家老头还说今年就给买这一辆了;让我省着点用;撞坏了出事了他都不管,什么人!” 郑茗指指自己的车说:“你比我幸运多了,我爸就只给我买英菲尼迪。” 李振建说:“你都顺利大学毕业了,也不给你换辆好车?” 郑茗说:“我爸说我刚进公司要低调;有什么法子,钱在他手里,他不舍得给我花;我又不能抢。” 李振建和他勾肩搭背地走;说:“你家的实力那么雄厚;等你掌权的时候买一排法拉利气气你老子。” 俩人在去校办的路上就感觉到校园里弥漫着一些异样的愤怒和兴奋,等到他们取证出来就听到似乎每个路过的有痣青年都在谈论着东南西北某个海域上发生的事情,从他们的口中常能听到各种时髦而敏感的词汇。 郑茗和李振建觉得这个事情很值得凑个热闹,就跟着三两成群的学生盲目流动到了小操场,那里已经自发聚集起一批热血青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要组团去参加游行。郑李二人也有两颗鲜红的心,此刻血气翻腾,骚动不已,跟着部队浩浩荡荡就奔游行的大街而去,路过校团委他们还扯了一红一黄两杆大旗彩旗招展地挥舞着。 一路上但见无数如他们一样的人从大街小巷汇往城市的主干道,渐渐汇成一个声势浩大的队伍,以年轻人居多,路的两边早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警察站岗。 郑茗和李振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游行,这和有多少钱没关系,就是没玩过,瞅着什么都新鲜,把手里的大旗如冲锋一样挥得虎虎生辉,偶尔还要嘶吼一嗓子意义不明的口号。 游行队伍中除了旗帜更多是用打印机打在纸上的口号,比较保守的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我养鳖岛”,激情一点的如“养鳖岛是我们的,苍井满是世界的”、“娶个J国媳妇,天天吊房梁上打”,大家斗志昂扬,然而情绪基本稳定。 走了一会李振建觉得有点累了,就把旗扛在肩上,和郑茗聊天,“你说这养鳖岛是个什么地方?为啥和J国争?” 郑茗说:“你不知道我就能知道了吗?咱俩是同学!知识水平是一样一样的。” 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青年斜眼看他们仿佛说“我看不起你们”,看到郑李二人怒视他,就扶了扶眼睛,正色说:“养鳖岛是个渔场,盛产各种海鱼,石斑、鲣鱼、马面鱼,还有龙虾,据说有鸭子那么多大……” 不等他说完李振建就挥舞着大旗吼:“我们的!必须是我们的!!杀啊!!” 俩人又跟着玩了会,无奈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毕竟毒辣,他们这种过惯夜生活的人早上都是不吃饭的,能勉强起床就很不容易了,出来玩了一上午就觉得又累又渴体力不支,于是路过一个酒店,他们就扛着旗进去吃东西歇脚。 呆了半天出来游行队伍早就不知道走哪里去了,他们俩犹如掉队的散兵游勇逞着余威逛荡了一会,深感无聊就又打车回学校开自己车回家。 回到学校,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俩人偶遇一个穿着长袖长裙好似古装衣服的姑娘。 李振建对郑茗说:“她穿的是不是和服?” 郑茗说:“我看差不多。” 俩人爱G情绪又上来了,拦住姑娘的去路,义正言辞地说:“你怎么回事?!当我们是瞎的啊?!” 姑娘莫名其妙,“你们说什么?” 李振建说:“少装傻!你这个H奸卖G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还敢穿和服出来逛?!” 姑娘辩解说:“这不是和服,是我自己做的汉服。” 李振建说:“懵谁呢?当我们眼睛瞎的?!我说是和服就是和服!我特么揍你!”举拳头吓唬。 姑娘吓得扭头就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路遇恶犬是不能跑的,越跑就越容易引起追咬。 果真,李振建和郑茗两个拔腿就追,追上之后俩人把她拖到停车场附近进一步羞辱。 本来临近学期末大四学生毕业,校园里人就不不多,而又很大一批人出去游行,这里又僻静并没有什么人,两个恶少对姑娘恶语相向为所欲为。 姑娘吓哭了,一个劲地解释说她穿的不是和服是汉服,她是要去参加一个汉服社团的活动。可是两人就是不听不信。即便是信了也装做不懂。真相无所谓,他们要找的就是个乐子,假借爱G的名义达到羞辱人娱乐自己的目的。 他们把姑娘堵在两辆车之间推搡辱骂。 姑娘最后蹲在地上哭着求他们放过自己。 李振建说:“放个P!对于你这种崇洋媚外的J国走狗就要给点颜色看看!今天我就要扒了你这身皮!”说着就上去动手动脚地扯姑娘的衣服。 姑娘大声呼救反抗。 李振建给郑茗使眼色,郑茗就嘻嘻笑着旁观说:“连个女的都不能制服你能力真是不行。” 李振建是个爱面子的,当即就捏着姑娘的脖子下死手把衣服撕下来,撕完广袖大襦又撕里面的裙裾和抹胸,他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很多乐趣。 等到把汉服都撕下来之后姑娘身上就只剩下内衣裤,她屈辱惊恐地蜷身抱着只剩下哭毫无办法。 李振建把衣服丢到地上使劲地踩,嘴里越骂越难听,中心思想就是这些东西是卖G不要脸的。 这样仍旧不过瘾,他掏出打火机把这身汉服点着,火焰起来的时候他哦哦地鬼叫着兴奋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他回头看到郑茗在那半裸的姑娘身边蹲着,动手动脚的好像起了一定的兴趣,于是走过去踢了郑茗一脚说:“想办就把她办了,上了这H奸婆也算是为国争光。” 姑娘想跑被他们拦住。 郑茗还是有所犹豫的,“我爸要是知道了非打断我腿。” 李振建哈哈大笑说:“那就别让你爸知道呗!——你爸也真是的,他自己就是道上的,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管你这么严?难道将来还想让你做正人君子!——你这家伙今天要是不做我就看不起你!” 郑茗也是个好面子的,脸有点挂不住,说:“你爸就不管你在外面玩?” 李振建一手死死地捂住姑娘呼救的嘴往他车上拖一边说:“你怕啥!你和我一样都是独生子,野老婆生的不算,家里就咱老哥一个,你以为他真能为了外人那点破事整自己亲生儿子?!我反正是想玩玩了,你来不来?不来我自己来了。” 郑茗觉得这话有道理,何况他这个时候掉链子传出去以后也不用混了,于是义不容辞地跟着上了车。 车子晃动了好一会,然后一个□的女人被撵下去,车子扬长而去。 郑茗没有去开自己的车,一方面他想赶快离开此地,另一方面他也想趁机开一开李振建的新车,还有就是——他怕那姑娘记下自己的车牌号码。现在这样顶多出来事让李振建一个人顶一顶。 李振建在后面开始品评刚刚那姑娘的表现,得出结论就是她装纯,肯定是个Y娃。 郑茗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回味一番,觉得今天很快活,又爱了G又玩到了女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快意的事情呢? 然而当车行直某路段的时候,速度缓慢下来,陆陆续续地有一些青年反方向而行,青年近卫军一样神色肃穆而兴奋,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十几亿人上下五千年的苦难荣辱,他们无视寻常交通法则,在路上肆无忌惮地走。 郑李二人坐在车上,因为隔了一层玻璃和铁壳,所以不能很紧密地融入外面那群青年里,反倒觉得他们阻人去路,十分不耐烦。 郑茗说:“这么好的车,速度飙起来不知道多快,偏偏赶上这群人,倒霉!” 李振建脾气更急,直接探手去按方向盘上的喇叭,一个劲地按,让前后左右的人速速闪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事与愿违,非但他们没有因此而获得一条通途,反而引起了一小部分激进青年的注意。 这些人脸上跟打了鸡血一样,其中一个人发现他们的车,高喊一声:“开J国车还这么横冲直撞的!过去看看!” 一群人就围过去,有的人直接开始踹车。 郑茗停下车,有点茫然地看着李振建,而李振建则一下子打开车门窜出去,大骂:“刚才谁踹的我车?!”态度嚣张狂狷,好像谁承认他当场就能给人毙了一样。 一时震慑住众人,然而有人勇敢地指出:“你开J国车就是犯贱!是J国奴!我们有血性的人看了都受不了!”人群骚动纷纷表示确实如此。 李振建并不服软大吼:“麻痹的你算老几?!看别人开好车你开不上各种羡慕嫉妒恨吧!鸡掰穷鬼还在这腆着脸说车的事,你认识车吗?会开车吗?!你倒是想买买得起吗?!暂住证办了吗?!吃饱了撑的!” 他这番话激起众怒,在这样一个声势浩大的日子里,群众的某种情绪一旦被点燃轻易是无法被浇灭的,何况是被一个开着百万J国跑车的富二代浇灭——事实上这更激起了他们在之前平常的生活中被压抑的某种仇富的心理。 人群开始向他聚拢,摩拳擦掌地要揍他,他大喊:“我看谁敢动我!我爸是XX,我舅舅是OO,你们谁敢跟我撒野我弄死你们都不用偿命!” 若是在平时他大概会因为他爸爸他舅舅等等亲戚而获得额外的原谅和尊重,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群情更加激昂。 不止一个人开始对着车踢踹,有的人还跳到车上,李振建扑上去扯着那人的脚把他拽下来,拽了个跟头,但是随即更多的人扑上来一起揍他,围着他踢踹,嘴里骂他汉J卖国贼,有几个B钱买J车不买国产的,J国奴,为富不仁。 更有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砖头,一下子砸过去,玻璃碎得像失恋的心一样。 躲在车里装聋作哑的郑茗吓得连滚带爬爬出来,随即也被围殴,但是他抱住头,一声不吭,不敢反抗,不像李振建一边挨揍一边还反抗,嘴里还骂:“我记住你们了!过了今天我一个个弄死你们!”他一个劲地威胁施暴者。 越来越多的游行者发现这里有骚动,后面的人也许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打人的事,就听说有人在砸J国车,搞行为艺术了,于是都很赞同,想到前面来帮把手。 人越聚越多,郑茗从无数人的□好容易爬了出来,鼻青脸肿的也顾不上自己的同伴撒腿就跑,躲到一个远离主干道的无人角落才敢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打电话,却不是报警而是打给自己爹:“爸爸,我在路上遇到坏人围攻,你派人来救我!” 本来布控在街道两边的警察发现状况开始向上级汇报增援,出于安全的考虑在场的几位却只是袖手在一定距离外看着,并没有出手制止的打算。 几分钟后陆续有警察到达,半小时后警察的数目相当可观了,事件得到控制,人群才渐渐散去。混乱的现场一地狼藉,周围百米内的J国牌子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然而最严重的还是那辆原本很扎眼的崭新GTR,整个车身被掀翻,如翻了盖的王八一样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4 部分阅读 如翻了盖的王八一样失去了一切行动能力,而不远处的地方躺着一个□着上身伤痕累累的青年。 警察上去检查发现他已经断了气,可是也就只是觉得他只是意外倒霉而已——直到他们知道这个死去的年轻人的父亲和舅舅的身份,阿SIR们才惶恐了…… 38、第9章(2) 梅宝有点不想在夜店做了;她怕再见到廖忠平,虽然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 可是不做的事情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她却无法下定决心;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钱。 她过了很久颠沛流离的生活;手头一直很紧,现在好容易收入稍微稳定下来,一个月好一好差不多一万的进账,攒上一段时间就会相当可观;如果再从医生那里接到什么挣钱的活,说不定手术的费用就够了,到那时……只要手术一结束;她一定要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 所以现在仍旧不是时候;她沮丧地想。 但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好事发生——俱乐部的老板在正好和B市某个娱乐公司搞了个交流演出的活动,从店里抽调几个人去B做为期一个月的表演,工钱加倍,还有差旅费。老板的意思是想让梅宝参加这个交流活动。 他对梅宝还是很赏识的,觉得她钢管舞进步神速,技术上有无限可挖掘的潜力,如果可能打算捧的;私下里也因为从前莎莎的事他利用过她,暗自愧疚,故而提了她的名。 梅宝听到出差地是B市,略微犹豫,然而转念想想即使不能彻底离开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何况还是个美差,于是欣然接受。 火车到达B市,梅宝举目四望,觉得这真是座陌生的城市的,谁能相信她竟是在此地出生并一直待到十多岁的呢? 其实说起来,她到底是否在此地出生不可考,她印象里就没有父母的概念,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孤儿院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那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她对这个城市没有感情,也没有避忌,既来之则安之。 B市最近发生了些骚动,市面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阿SIR们差的严,然而却没有影响到本地最大一间夜店的生意,这里仍旧是愈夜愈疯狂,梅宝她们就在这里表演。 所谓原来的和尚好念经,原来的舞女也引起了一些肉食动物新的猎艳之旅,梅宝的同事纷纷下海捞金,今天下来就赚了个钵满盆满。就只一个梅宝只卖艺不卖身,简直成了异类。 也不是没有人对梅宝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实际上她在众舞女中也算是翘楚,不管是自己条件还是舞技水准都很高,但是接触下来就知道她为人冷艳,对于调情不苟言笑,很难亲近。 也不是这些客人多么有素质涵养才忍住不出手,而是在B市赫赫有名的郑爷地面上他们不敢造次。何况种种迹象表明郑爷似乎对这个舞女有点意思,说不定想留下这一个做禁脔,谁好同他老人家嘴里抢肉吃? 郑爷正是这家娱乐公司的名誉董事,他年纪上六旬,看上去很有几分老做派,举手投足沉稳儒雅,手腕上挂一串佛珠,同下面的人倒还客客气气,但是没人觉得他因此就是个良善之辈。 这家店不过是他众多产业中的一处,自有专业经理人打理,他平时是不怎么来这里坐的,然而偶尔的一次见到梅宝她们几个新来跑场子的之后就连续几晚过来捧场。 经理揣摩他的心思试着和梅宝她们的经纪人商量,可不可以做做梅宝的工作陪陪郑爷,难得他老人家有这个雅兴。 带梅宝过来的经纪人是老板的得力干将,这个事立刻又打电话请示了老板。老板自然是听说过郑爷在B市的江湖地位的,觉得这个事有点棘手,就指使经纪人态度婉转点问问梅宝的意思,如果她同意就帮着吆喝一个好价钱,如果她不同意……看情况也许就要他亲自跑一趟B市周旋。 梅宝早就有非卖品的名声,经纪人好话说尽赔了很多笑脸,梅宝冷着脸就是不屌他,只丢给他两个字:“不行。” 于是所有人就提心吊胆等着郑爷的态度,怕他哪天真的要翻牌子而被梅宝拒绝,这可是在人家的地面上,到时候他们能否顺利离开都成问题。 终于,郑爷在几天后梅宝表演完的时候派人请她过去坐坐。 梅宝叹气,无奈地想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麻烦体质?到哪里都有这些狂蜂浪蝶的破事……也罢,去看看这个郑爷到底是何许人也。 经纪人在一旁陪着小心,怕她连见都不见就把人撅回去,那样就太不给面儿了。 所幸,梅宝答应去见人。 进了一处特别的小包房,梅宝暗自留心这个房间的装潢,想大概是给某个特殊人物单独留出来的包房——不同于其他或金碧辉煌或后现代派的手笔,这里环境素雅,关上隔音很好的门,外面的嘈杂皆不入耳,里面自称一个小天地。 郑爷坐在明清式样的椅子上,面前八仙桌上摆着茶具,他正在泡茶。 梅宝在表演的时候注意到这个爱在角落里前呼后拥地看她表演的老先生,看得出他年轻的时候定是位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即便是老了,气质做派沉淀下来更有气场。 梅宝心想果真不是等闲货色,据说此人纵横称霸B市二十多年,自己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他就在B市呼风唤雨了,可惜她那时太小,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事,没怎么听说过过有个这么个郑爷。 郑爷见她到来十分和善地亲自起身招呼,“梅小姐,谢谢你肯赏脸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请她坐下,又客气地递上刚泡的茶。 梅宝是不敢乱喝东西的,只是态度疏离地表示了下基本的礼貌。 她坐在八仙桌的另一端,俩人距离既远自然不方便某人不轨,梅宝觉得这似乎不大像是无良大叔的调戏事件,听郑爷谈话似乎确实是聊天而无其他。 郑爷先是赞她舞技人品,又渐次问她出身籍贯,梅宝按照医生给的资料捡概要略微说了说,反问:“请问郑爷查我户口是什么意思?” 郑爷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笑说:“梅小姐误会了,不瞒你说,我对你一见如故,是因为你和我从前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我想确认下你们是否有亲缘关系。” 梅宝说:“那现在结论如何?” 郑爷摇头:“巧又不巧。不巧的是你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巧的是没关系的两人竟然如此相像,连身份也一样,她也是搞舞蹈的……这也是缘分。” 其实梅宝刚刚心理十分戒备,因为自己整容而心虚,虽然确认和这位郑爷之前绝无交往也不该有被识破的以往身份的可能,然而被人当面说像故人还是稍微咯噔了下。 好在现在看来更可能是虚惊一场。 梅宝说:“确实是巧又不巧的事,让郑爷失望了,对不起。” 郑爷说:“梅小姐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几十年的事,人上了年纪就爱念旧,胡思乱想,让你见笑了。” 梅宝对于刺探隐私和别人深谈一概没有兴趣,因此也没有接下去。 郑爷果真就略微感慨了几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谈了会话,他就让人客客气气送梅宝回去,没有任何非分之举。 此后每晚梅宝演出结束郑爷必然请她过去喝茶聊天,梅宝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下去,然而奇怪的是郑爷每次都能把谈话进行下去,直到他想结束为止。 梅宝觉得他是个奇怪的老先生——虽然她已经见过不少奇怪的人,可是这一位似乎格外不同,虽然不同在哪里她尚无明确定论。 39、第9章(3) 终于几天后郑爷耐不住寂寞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那位和你有几分像的故人的事?” 梅宝说:“你说;我会听。” 郑爷愣了下,摇头笑说:“连个性方面也很像——她外表也是冷淡的性子;实际上我后来才了解有一种叫外冷内热。” 梅宝知道这是老先生要讲古了;果真接下来郑爷就开始讲起往事来。 将近四十年前;郑爷那时候很年轻,想必样貌也是一顶一的好,就一样——他出身不好,祖上是豪族;到他这一辈已经翻天覆地蜗居在小弄堂里,但凡求学、工作什么好事都没有他的份,只能混迹牛鬼蛇神一族;做个小流氓。 但是小流氓也有谈恋爱的机会;他上初中的时候就对自己同伴的一个女孩有好感。等到初中毕业他去工厂工作;而女孩则进入市舞蹈团成为舞蹈演员,前途无量。 按说这两个人社会地位天壤之别,在那个年代不是一路人不该走到一起,然而年轻人谈起恋爱没轻没重又是没有准的事。 那女孩家庭出身是极好的,父亲是公职人员,母亲是舞蹈教师,到了及笄年纪追求者无数,可是她偏偏对姓郑的小混混青眼相待。 这当然也算不上什么无缘无故的爱,郑某人出身的不好都在他的样貌上找回来了,身上有祖上几辈子荣华富贵攒下来风流俊俏,又有当过大家闺秀的母亲言传身教,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和一般的小混混毕竟不一样。 他追求人的手段也有那个时代人想不出来的浪漫——人家谈革命理想,他谈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人家谈仕途前程,他就畅谈精神世界的啊大自在;人家秋天送菠菜,他就在春天送一把不花钱的野花。 反正是如此种种打动了姑娘的芳心,就给暗许了。 这段姻缘自然遭到了姑娘娘家的极力反对,紧接着就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抗争和生死相许之类常见的戏码。 女孩的父母眼看独生女的前途尽毁心里自然恨极,然而还算比较理智,提出让郑小混混在工厂好好工作,争取保送个工农兵大学,等他脱胎换骨的时候风光来娶,他们家必然是嫁的。 郑某虽然是混混,可是文化水平并不低,他想这就是忽悠人啊,凭他的出身想要上大学在当时的情况下比登天还要难,这不是吐口,根本就是刁难。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女孩拐走私奔了。 事情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女孩的父母想不到一个乖乖女养到十八岁竟然做出这样离经叛道有辱门楣的事情,悲愤之下报警说女人被流氓拐走。 当时正是严打,郑某被GA机关抓了个典型,定了个流氓罪要枪毙。 被关在家里的姑娘绝食明志,说自己已经是郑家的人了,要死就一起死。 父母又气又恨,最后伤心欲绝下把她赶出家门,断绝关系,让她想怎么样随便,将来好赖也不要再回这个家。 姑娘就搬到郑家住,照顾郑妈妈,为营救郑某而积极奔走,跑到GA机关说自己是自愿的,不存在拐卖一说云云,费了很大一番周折,在郑被羁押一年后终于把人救出来。 郑某出狱后俩人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俩人都丢了工作成了待业青年,生活无着落。 当时的社会氛围已经有所松动,小商小贩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大,为了生计郑某开始做倒爷,倒买倒卖,这在当时还是属于钻法律的空子打政策的擦边球,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抓进去罚一大笔钱。 因为罚款他们家的生活入不敷出,为了补贴家用妻子也想出去谋份工作,然而她舞蹈出身,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找到的职业就是当时新兴起来的一个行当——舞厅。 郑太太最后就栖身舞厅做起了第一批舞女,陪一些最先富起来的老板大款跳舞。 那时候跳的还算是比较讲究的交际舞,两个人搂得很近边跳便谈,偶尔的小动作比如贴面已经算是大尺度奉陪。 郑某当然觉得没面子,让妻子陪别的男人跳舞,渐渐也就想通了,自己是个混混,配个舞女,就当是门当户对了。 适逢几次严打把当地一些老牌的流氓团伙打了个七零八散,地盘无人管,郑某思前想后,把心一横,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胆色只能一辈子让老婆在舞厅让别的男人摸,于是铤而走险利用之前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招兵买马组织了一伙人,开始干大买卖,此后胆量越来越大,什么赚钱做什么,几年下来他在此地竟然成了些气候,B市开始有人知道“郑哥”的名头。 郑太太此时当然已经不做舞女了,她丈夫出资开了家歌舞厅她去做经理领班。 她回去娘家找父母,被父母撵出来,说已经断绝关系就不要再来往,以后怕受她连累。又过了一阵子再去,二老已经移居海外投奔亲友,再也没有联络。 郑太太伤心之余开始打算要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然而事情竟然不顺利起来。 这时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七八年,这么多年来他们先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允许、后又因为生活动荡、工作繁忙等等原因而没有要孩子,郑太太为此不止一次堕胎。 现在这个时候想要反而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夫妻两个埋头苦干了三个月没有动静,忍不住去看医生,医生说女的那方面受到了损害需要调养,开了一大堆中药回来。 郑夫人每天谨遵医嘱熬药服药,喝了近一年也没什么好转,背地里哭了不知道多少场。 郑某人劝她说这么多年不要孩子也过下来了,不要就不要算了。 可是郑夫人不能认同,她说不要和不能要、没有和没有能力有是不同的,一个女人要是不能为丈夫生孩子就失去了一大部分价值。 郑某人说不在乎是假的,他心理是认同妻子的话的,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又过了一两年,郑某人在外面的事业越来越大,社会风气已经彻底改变,他幸运起赶上了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时代,有太多可以占领的地盘和市场,有太多可以发展的空间,时势造英雄,他觉得自己就是应运而生的那个人。 可是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一个被不孕症折磨得有几分心理扭曲的妻子,她甚至逼他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药“配合治疗”。 两人为此吵了几次,收效甚微,郑太太一如既往地沉迷在要孩子的执念中。 这种情况下郑某遇到了一位貌美的电视台女主持人,开始了人生的又一春。 当然,他自诩眼界高,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行的。这个女主持人具体好在哪里很容易就能说清楚——她非但年轻,而且颇有几分郑太太十年前少女时代的风情,一颦一笑有几分温婉坚韧的气质。 郑某人觉得这个就是自己的类型,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对得起妻子的,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远的不说,他周围的朋友,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至妻妾成群的,他直到现在才和另外一个女人谈情说爱已经算是难得的钟情了。 然而他是没有抛妻打算的,毕竟他们识于微时,这些年没有爱情也还是有亲情的。他和女主持人郑重地谈过这样的想法,她表示可以理解,并说对他是有真感情,不需要一纸保证,只要他的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就好。 是男人就无法不为这样纯粹的真爱而动容,他把当如夫人一样养着,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外室,除了正牌的郑夫人——她一心都在钻研如何生孩子上。 然而人算毕竟不如天算,一个是辗转求之而不得,一个是无心插柳竟成荫。女主持人身怀有云,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孩,一下子母凭子贵,在郑某人这里地位有所提升。 而这个时候郑夫人才察觉丈夫的心思已经不放在自己身上,略一留意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经成了旧人。 她脆弱的神经崩溃了,跑到女主持人的家里歇斯底里地大闹,女主持人此刻已经没有身为小三的谦卑,对郑夫太太的年龄容貌到无法生育的死穴一一拍打一番,结论就是她还没有被休掉已经该偷笑。 郑太太彻底发狂,把那在襁褓中的女孩当场摔死。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就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悲剧,女主持人肝肠寸断,郑太太被警察带走,郑某人回来看孩子惨死,一妻一妾两败俱伤不禁恼火,把错全推在大老婆身上,觉得娶了这么一个疯婆娘真是倒霉。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矛盾仍需解决。此事毕竟是他隐瞒婚外情在先,他也不是不念从前她为自己做的牺牲。他思来想去,觉得趁此做个了断,事情不必做绝,于是不提起诉讼,仍派人把太太从看守所里接回来,然后给她一纸离婚协议,说缘分尽了。 郑太太什么也没说,木着脸签了字,他问她到哪里去,她说要去找父母,然后就离开家。 此后郑某人注意力全在饱受丧女之痛的女主持人身上,给了她名分,安排住进家里,正式做起夫妻。 过了很久,他偶尔听人说起曾经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大着肚子的捡垃圾的疯女人似乎很像他前妻,他这才想起来去打听下前妻的具体去向小@说~网&。 结果出人意料,当初说要去找父母的前妻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找不到人,也许是因为她的神经已经坏掉了。她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虽然离婚的时候得了笔赡养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有领取,邻居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从哪一天开始她从租住的房子里消失了,不过他们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说明似乎是怀了孕。 郑某人算算如果她真的怀孕那该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 他派人去找前妻,然而只在民政部门找到一张火化单,说这个女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自己丢了儿子,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水而亡。 郑某人追悔莫及,正当他想进一步追查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的时候,新婚妻子听到风声,在他面前哭闹,说自己的女儿如何死的冤枉。 为了安抚新人,他只得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想等过一阵子再说。 谁知道过了一阵子又一阵子,似乎总是有事情拖住他的后退,何况托人找了两次也没有下文,于是这么多年的心就淡了。 直到最近,他才又兴起了寻找那个失落在外的孩子的心。 “这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梅宝说,“你说我像的那个故人是你的……前妻?” 郑爷缓缓点头,“她曾经是个漂亮女人……平生无憾事,但负心上人。” 梅宝忍住打哈欠的欲望,这种人这种事听过见多,已经无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就是因为我和她有几分相像?” 郑爷自己斟茶喝,“也许吧。年纪大了爱唠叨几句,朋友故旧零落,能聊天的人没有几个,太熟了有些话又没法说,遇到投缘的就有倾诉的想法——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梅小姐你很多时间。” 梅宝说:“没关系。”她觉得应该适当表演出一点好奇心来表示礼貌,“那么你现在的太太就是当年的主持人?” 郑爷说:“是她。经过上一次婚姻,我也不想再折腾了,何况折腾来折腾去未必如意。我一生在其他事情上倒还好,活到这个年纪也乐天知命,就只有一样——子息单薄,现在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天性幼稚顽劣,孺子不可教!”想起什么长吁短叹。 梅宝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想起找儿子的原因吧——那么你找到了吗?” 郑爷叹气,“那孩子据说十分聪明,样貌也好。”他从随身带着的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你还有几分相似。”他递过去。 梅宝并不是多想看不想干人的照片,仍旧礼貌地接了,随意地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她却立刻怔住。 郑爷说:“怎么?” 梅宝缓声说:“……我看不出来像,而且这是个男孩。”她把照片还给郑爷。 郑爷说:“我觉得眼睛还有哪里很像……可惜了这个好孩子。” 梅宝说:“他怎么了?” 郑爷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他死了。” 梅宝当然知道照片上这个男孩的下场,他在官方的记载是死于少管所。 40第9章(4) 那一晚和郑爷聊完散去已经凌晨;梅宝冲了个澡就一头倒在床上睡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接近中午。 梅宝抻了个懒腰,赤身裸体地从床边摸索出香烟来点上;支着脑袋默默抽烟;抽完一根;她决定去孤儿院走走。 节气已经过了立秋,风有几分凉意,一个穿了件猩红色风衣的女人在社会福利院的栅栏外一边吸烟一边静静地看。她的嘴巴也涂成同色的红,带着墨镜;一头浓密长发被风一吹荡起自然的弧度,是个大美女的范儿。 福利院的院长在办公室注意到门外的不速之客,猜她或者是要把父母送到这里养老或者想要捐赠的大户;还在犹豫;就让工作人员去招呼延揽。 工作人员出来礼貌地问梅宝有什么事可以帮忙。 梅宝说:“路过;随便看看。” 工作人员说:“如果您想进去看的话我们也欢迎。”把人往里让。 梅宝跟着她进了福利院。 她有十几年没有回来,实际上自从十三岁那年被警察带走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想着一定要回来或者不回来。 工作人员很热情地给他介绍各种设施,把这里形容的人间天堂一样便利舒服。 梅宝手指缝间夹着烟跟着四处走走看看,觉得虽然物是人非,但是基本的格局未变——小操场的秋千还在,木架子换成了铁架子,她曾经在那里被门卫爷爷抚摸头发;墙边石头垒的花坛不见了变成草坪,当年他们那一拨里的孩子头每天以那里为据点发号司令;一溜平方也早被三层楼房代替,梅宝仔细辨认下,仍旧能找到哪一间的位置当年曾经是院长的办公室,他曾经被叫去单独给糖吃。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无论如何无法追回的? 时间、青春、纯真,和童真。 她打断工作人员热情的介绍,说:“不好意思,我想单独待会。”然后自顾自走到秋千上坐下。 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院长听工作人员汇报接待情况,主要是想知道是不是暗访或者想要捐款的,可是工作人员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院长闲来无事,决定亲自出马探探虚实。 她拢了拢头发,面容和善地走出办公楼像坐在秋千上微微荡着身体的女子走去。 院长得体地问:“请问您到我们这里来是有有什么事?” 梅宝抬头看了看她,说:“没事,我顺便坐坐就走。” 院长略皱了皱眉,失望地说:“这样啊……我们这里不对外开放,您看您是不是……” 梅宝说:“那么如果我捐一笔钱是不是算有事?” 院长一时拿不准这是玩笑还是什么,有点为难,梅宝笑了下,“小玲阿姨,你爱钱这一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院长愣了下,多年前福利院还是个纯粹的孤儿院的时候她在这里坐会计,每天为孩子一日三餐四季衣物精打细算,现在她是为数不多见证了这所福利院变迁的人之一,而叫她小玲阿姨的人却不多了,“你认识我?——你是?” 秋千的铁索发出摩擦后吱嘎的声音,梅宝说:“我只是个路人,坐坐就走。” 院长琢磨会不会是从前从这福利院出去的孩子,长大了回来念旧?看她穿的还不错,没道理回来一次还不捐个几千,于是热络起来,说:“你看我这记性也不是多好,年纪大了,老了……你是从咱们这出去的?现在在哪里工作?……瞧我,只顾着说话,走,去我办公室聊吧,我给你说说咱们院里这几年的变化,你们这些孩子对这里就是有感情……” 梅宝无奈地起身,摘下墨镜,露出眉眼来,看着院长慢声说:“小玲阿姨,我的事不值一提。我说了只是路过随便走走,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谁。” 院长从看到梅宝一双眼睛的时候就僵住不出声了,本能地害怕起来。 梅宝冷笑了下,手抄着口袋从她面前错身离开,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不知道来这里意义何在。她心理是没有故乡概念的。 院长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把门关紧起来,又拉上窗帘,从帘子后面窥视,确定那个红衣如血的女人已经离开,才哆嗦着瘫坐到椅子上。 刚刚被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盯住的时候她骇得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多年前就是类似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给这个孤儿院的带来一场腥风血雨,门卫、老院长、孩子头接连丧命,孤儿院里人心惶惶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 渐渐地开始有人传那孩子就是凶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些死去的人都曾经对那孩子有所觊觎。这种事情在孤儿院里是难免的,长的太过美丽就是罪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在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别的受害的孩子,他们弱小无依,忍气吞声地活着,一旦离开孤儿院就杳无音信。前一个美丽的玩物逃离此地,而这个十三岁的美丽少年就进入了那些邪恶人的眼里。又或许他们一直在盯着他长大。 做会计的小玲故意装作不知道那些罪恶的勾当,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她甚至想如果把这种事情捅出去,整个孤儿院都会受到牵连,她私心里以为多个人的痛苦由一个人承担,虽然抱歉,但是确是以自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仍旧是件合算的事。 至于那孩子是否确实被染指小玲不得而知,她猜想也许老院长他们仍未得手就被杀害。那样有一双狼一样眼睛的孩子又岂能如羔羊一般乖乖献祭? 自从出了这样的猜想,那本来就性格孤僻的孩子就越发孤家寡人一个,所到之处如死神过境,没人敢和他说话,没人敢看他的眼睛。有人向警方告密,警方虽然不相信那几起设计精巧又大度的谋杀案竟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手笔,然而还是照例进行询问。没想到那孩子很简单就承认了。在诉说作案过程的时候细节说的丝毫不差,口气像是碾死几只蚂蚁一样无所谓。 小玲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那孩子是他被警察带上警车带走,他少年的身体在成年人的警察之间显得柔弱无辜。无意间的对视令她再也无法忘记那眼神,非爱非恨只有冷漠。 再后来她听说那孩子死在少管所,所有的罪恶似乎也都随着他的离世而被掩埋。 蔓延整个孤儿院的恐怖事件已经尘封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的人知道当年内幕,她也有意遗忘。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一眼看到寒毛倒竖冷到心底。 她冷静下来,想自己似乎反应过度了,又仔细想摘下墨镜后那女人的容貌,那是一张漂亮女人的脸蛋没错……她安慰自己说是神经质而已。 那孩子早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十几年后变成个女人阴魂不散再来纠缠 ☆、41第9章(5) 梅宝回去后扪心自问是否有杀人的冲动;答案是——没有。 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也许真的死在少管所,阴魂被留在原地;而她从被七处的特殊培训计划选中后到了部队;遇到廖忠平不知不觉对周围的世界有了感知;知道了什么是光,什么是山川河流大地,慢慢有了味觉,用来品尝人生百味……但是那也是属于一个叫夜泊男人的生命。她早下了决心割舍一切;脱胎换骨,成为一个新的不同的人。现在这个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梅宝”。 她是梅宝,不是夜泊;更不是孤儿院伺机杀人自保的孩子;没有父母兄弟家族羁绊;没有多余的心气爱恨,总归都是些不想关的人事,无所谓放下放不下。 回了趟孤儿院只是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晚上郑爷又来捧场,只谈了几句便有事离开。没多久,却有一位意外的访客约谈梅宝,地点仍旧是郑爷的老地方。 来请人的想必是有相当身份的,梅宝大概猜到她是谁。推门进去,果真看到坐在上位的正主,乃是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 那妇人年轻人姿容应当不错,皮肤还是白,只是腮边的肉松弛得没了轮廓,卧蚕眼现在更适合被叫做肿眼泡,细纹和臃肿没有放过她。美人迟暮别的人看的是唏嘘,老美人自己却是要多不甘有多不甘。 她从各种奢侈品中寻找失落的美貌和青春,然而那些东西有时候越发让她显得心虚——特别是在另外一个美貌的年轻女人面前,这个女人还有着不需要奢侈品就能扮就的气质,一张令人震动的脸蛋——在看清梅宝长相的时候这位夫人脸色顿了下,然而很快地她就换了一副高高在上把握全局的面孔,甚至带着几分和蔼的笑请梅宝坐下。 这夫人笑眯眯地盯着人看,半晌不语,只等梅宝心虚露怯,让她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在心理上恐吓她折磨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梅宝在她这样密切的关注下泰然自若,也不言不语。 夫人大惊,心想这次的小贱人看来不简单,不仅长了一张酷似之前那死女人的脸,而且脸皮还很厚,正常情况下被金主的大太太找上门来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她居然没事人一样,简直是挑衅。 她心理恨极,脸上笑得越发慈祥和蔼,有大妇风范。 其实梅宝没她想的那么复杂,或者说她很简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都是身不由己的事,人家专门跑来看她,她能做什么呢?就由人看吧。 夫人等了半天,不见梅宝来开启话题,于是只好主动开口说:“我来看看你,看你到底好在哪里,让我先生每晚来捧你的场。” 梅宝本来想说你可以去问你先生,然而话到嘴边最像有自己意志一样,变了样,“据说我长的像郑先生的前妻,他找我来叙旧。” 郑夫人闻言变色,眼神不受控制地怨毒起来,然而她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不好自降身份和这种低层次的人正面冲突。她若想要她消失,只要转身吩咐人小心处理就好。当然,不到那一步她也不想这么大手笔,毕竟让她先生知道的话又是一番是非。 想到这里,她又隐忍下这口恶气,居然仍旧笑意盈盈,“梅小姐,你还年轻,见识还少,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怪你。不过你要知道,我先生这个年纪看年轻女人的角度已经不同,他会欣赏你赞美你,甚至说你像他从前的女人,可是你对他来说也并没有那么特殊。到最后也不过和从前那些女人一样被抛到脑后。” 梅宝说:“你好像对你老公很有把握,那么你特地来看我岂不多余。”她突然没有了耐心,想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满足这个老女人的兴趣?“对不起,我那边还有工作,失陪了。”她不留情面地起身离开。 郑夫人没想到这小贱人居然这么嚣张!从来就只有她不甩人摆架子,却不料晚节不保遇到一个如此冷硬骄横的! 她当下笑容也无法维持,冷声说:“等等!” 梅宝最后卖她个面子,等她还有什么妙论。 郑夫人冷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以为趁着年轻能从我先生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你以为我是靠什么牢牢抓住他的?——儿子!我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而你们这些女人就这配卖身给他,一个蛋都下不出来。我的儿子最后会继承他的一切,而你们什么也不会得到的,就算暂时从他那里拿走,我早晚也有一样杨拿回来——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我儿子的。” 梅宝说:“哦。”然后就走了。 “你!”郑夫人气得心里暗自发了会狠,决定等她老公过了这阵新鲜劲,她一定找个机会安排人弄死这个如此嚣张的小贱人,把她的尸体卖到医学院解剖室或者人体塑化公司去! 梅宝下班后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医生的电话好像约定好一样打过来。 “哈喽,美女,有没有想我?” 梅宝擦头发说:“想揍你。” 医生嘿嘿贱笑几声说:“我也有点想你的粉拳打在身上那种痛并快乐着的爽快感了。” 梅宝淡淡地说:“好,那下次我打死你。” 医生说:“你好坏~” 梅宝干脆地关掉电话,不跟这个贱人说没营养的话。 医生又执着地打过来,笑嘻嘻地说:“跟你开玩笑么!——我跟你说,我现在另有所爱了,是个女医生,人可漂亮了,和你是完全不同型的……” 梅宝又给他按灭了。 医生又打过来,说:“好吧,我们说正题——有任务你接不接?” 梅宝说:“你明知道我在B市出差。” 医生说:“就因为你在B市,所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B市最近不是多事之秋么,所以咱单位在那的分部人手明显就不够了,向上面请求增援,我就说你正好在那能搭把手,而且也不白干,劳务费不会少的。” 钱永远是说服梅宝最有效的理由,她犹豫了下,医生就自作主张地说:“就这么说好了哟!我让B市站点的联络人明天跟你联系,他会给你关于案子的具体信息——我给你说,我可是跟人吹嘘了你多能干了,别给我们家乡父老丢脸哟!加油!!”然后就主动挂断电话了。 梅宝看着电话,想:这个神经病!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侠看似可能不是医生那个神经病患者虚构出来的机构,居然在不同的城市有分部,那么应该还存在一个总部,自己应该属于金字塔最下端的一线工作人员……不过这些也无所谓,她不打算和这个机构牵涉太深,目前她只是暂时寄寓而已。 第二天中午她起床,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就发现一个有点眼熟的牛皮纸袋躺在门口的地上。 她拿起来看,打开看里面,一沓材料,最上面附着一张照片——很熟悉的形式么。 看来那个侠在B市的负责人已经来踩过点了…… 该怎么说?……这位负责人和医生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就是话痨得不行,另一个就是极简主义到家了,连一个多余的字一个多余的面都不见。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麻烦。 梅宝把牛皮纸袋丢到床上,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才坐在床上抽出文件细看起来。 那照片上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看着几分眼熟。然而梅宝暂且忽略了这份眼熟——记性好的人常为这种似曾相识所苦。 可是,当她翻开目标人物的身份简介部分的时候就立刻明白这份眼熟源自何处了——这年轻人名字叫“郑茗”,是郑爷独子。 她愣了下,有点觉得是否是有人在开一个很大很拙劣的玩笑。 她抱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往下看去,看郑茗到底是犯了怎样的罪行被人买命——她毕竟在侠里工作有一段时间,知道这不是一个纯粹以营利为目的的杀手组织。既然这个案子通过了初期的审核,那么就说明这个叫郑茗的人至少从某个角度讲是该死的。 果真,她匆匆看完就知道这必杀的理由是什么—— 郑茗以黑二代的身份来说平时的所作所为也不算是有多出格,他父亲对其管教也算比较严格,然而他平时交往的朋友都是各种二代,难免有些骄奢淫逸的劣迹。他最近一次的恶行便直接为招来杀身之祸。 他和一个官二代子弟李振建在学校停车场轮J了一位大一女学生,然后把女孩光溜溜丢下车,两人扬长而去。李振建在随后发生的骚乱中意外被人打死,郑茗则躲过一劫。 然而他躲不过的是自己恶行带来的道德的审判。 女孩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全身□昏迷在道旁草坪上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就有点神志不清了,时而哭时而笑,多次自残。 警方实际上通过路边的监控器早就确定凶嫌了,但是因为两位衙内背景深厚,且一位已经“不幸罹难”,不好对死者家属再进行“骚扰”,于是警方建议受害者家属不要再纠缠了,回去好好过日子算了。 然而女孩的父母又岂能罢休,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严格遵守独生子女政策,一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希望也都放在她身上,好容易有女初长成,每天看在眼里爱在心里,觉得女儿比全世界加起来都重要,结果在某一天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而且还有冤无处申,这叫什么?!难道权贵的孩子叫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草芥?! 女孩的父母坚持要给女儿给自己家庭申张正义,他们向法院提出控告,然而法院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立案。 他们做好了上访的准备,然而在这之前郑爷约谈他们,向他们诚恳道歉,并且当着他们的面让人把儿子痛打一顿,最后承诺给女孩治病,办理转学,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女孩的父母知道郑爷是谁,如果自己家也像他们家一样有势力就把那些钱都丢回到他脸上,然后表示什么都不要就要他儿子的脑袋;然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可怜的女儿还有以后的生活,他们还需要这些钱来重新开始……他们没有选择,默默地拿起钱回到家里。 第二天,那女孩试图在家里浴室用丝袜上吊自杀,被父母发?(: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5 部分阅读 驴肌敲挥醒≡瘢啬闷鹎氐郊依铩?br /> 第二天,那女孩试图在家里浴室用丝袜上吊自杀,被父母发现救下来,她爸爸抱着女儿痛哭,说女儿你到底要怎样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算是死也会去做,只要你活下去。 那女孩也哭了,说她恨死那两个伤害她的人,恨不能阉了他们,让他们再也无法给别的女孩带来痛苦。 女孩的父亲说只要她不要再伤害自己,他什么都会去做。 于是侠接到了这样一个任务——对郑茗实行阉割之刑。 梅宝点了一支烟慢慢地吸,她想基因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它的存在从目的到意义到一切的一切就只为了满足两个字“自私”,为了把自我的基因一代代传递下去所有的生物都是自私的,有的甚至进化出残忍,靠着吞噬别的生物吸收它们的养分来滋养下一代。对亲生骨肉的护犊之情本质不就是自私?父爱母爱伟大这种说法就是个笑话,她们不过是顺从本能想方设法地想在保护继承了他/她一半基因的载体,就算这个孩子是个窝囊废、杀人犯、瘾君子。 父母为了孩子而伤害别人,并且把这种伤害当成保护,自私的基因就是原罪。 梅宝突然觉得不想参与这些自私的人之间没有道理的事,这本来也不应该跟自己有任何关系——除金钱关系外。 她想给医生打个电话拒绝这笔生意,然而捏着手机她却有犹豫起来。 她不禁审视自己的动机——如果不是因为郑爷的那个故事,如果不是因为对孤儿院的回访,不是因为昨晚郑太太的警告,她是否会拒绝郑茗的这个任务? 答案似乎不确定,世界上没有如果的事情。 可是唯一明确的是——此前她一次不曾因为类似的理由拒绝过医生的任务。 如果她打了这个电话,医生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到她烦不胜烦。 该怎么回答? 梅宝暗叹自己无端找些烦恼——基因可以自私,但是他们的基因和自己没有关系。 Businessisbusiness。这就是工作。 她决定接下这个任务,心中不再有犹豫迟疑,重又找回平衡。 穿衣,出门觅食。 42、第九章(6) 李振建下葬的日子可谓风光至极;出席者的平均职位不低,市委常委班子成员要么本人亲自前往吊唁;要么是派人送了豪华花圈以表心意;处级以下干部表示要到场的都被劝退了;殡仪馆空间有限,搁不下那么多人。 殡仪馆里哀乐大作,每个人看上去都沉痛哀悼,似乎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一个为富不仁的二代;而是某位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令人扼腕! 做父母的倒是真的伤心,李太太拂棺恸哭;昏死过去好几次。 郑茗站在人群中比较靠后的位置;手臂上还吊着石膏;只好用唯一能用的手抹眼泪。 他旁边一个朋友碰碰他,“茗少,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和贱少把一女大学生给办了,然后你让你爸给打断了手,是不是真的?” 郑茗瞪了他一眼,“少胡说!我这手是……是那天让游行的暴徒给打的。” 他朋友显然不信,但是似乎对这个场合也有点忌惮,没有像往常那样大肆取笑,“你这阵子也太消停了,都没人看到你,是不是你爸爸把你关起来了?” 郑茗被人点破境遇,脸都有点红了,然而他是好面子的人,要是承认这么大的人被禁足的丑事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矢口否认,只说自己在养伤不想出来玩。 朋友说:“今天好容易看到你了,一会葬礼结束后咱们一起去玩玩?” 郑茗说,“你这个场合说玩的事,不太好吧。”实际上他被他爸爸关起来半月有余,如果今天不是李振建葬礼的话他还出不了家门,他是闲的心里长草了,巴不得借这个机会疯玩一场,然而想想前面棺材里冷冰冰躺着的那个,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朋友就说:“有什么不好的,贱少是咱们一帮里最爱玩的,他是不能爬起来跟咱们走了,否则的话他最爱跑趴沟女……其实他也不错了,临了之前还来了一发。人生得意须尽欢,茗少,你别这么想不开——怎么样?到底去不去?” 郑茗彻底擦干眼角的泪痕,说:“行。” 他其实只需要有人稍微推他一把,就撒开欢地向前滑行了,因此不等葬礼结束就和朋友几人从殡仪馆后门溜出来,分别上了几辆豪车奔赴欢乐乡。 为了防止被他爸爸电话锁魂,他一开始就把手机关机,然后一头扎进音乐红酒美女池性和毒品的沼泽里。 郑茗久旱逢甘雨,可着性子玩了个够本,喝了酒、K了粉、滚了床单之后他累极,找了个带床的空房间进去到头就睡。 梅宝站在窗前俯视这个虽然年轻但被酒色侵蚀虚弱的男子,他几乎还是个男孩。她随身带了麻醉剂,随时可以做那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可是她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摸上了郑茗的脸。 不得不说郑茗长的像父亲,眉眼轮廓都像,少了他父亲的儒雅果决,多了点细腻柔和,他长的确实好。她的手不知不觉滑到郑茗的脖颈,虚虚握住,没待进一步动作她自己却先呆住了。 她想要做什么?——难道干脆杀了这个年轻人? 这时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郑茗醒了过来,不悦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梅宝的脸态度又发生了变化,他笑嘻嘻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揉捏,“这位姐姐,你想对我做什么呀?” 听到郑茗叫“姐姐”,梅宝心里一顿,她想抽回手,却反而被郑茗一拽,整个人倒在床上。 郑茗熟门熟路地爬上来压住她,“你刚刚是不是想趁我睡着对我做点什么?好可怕的女人……不过我喜欢,嘿嘿!” 梅宝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介意年纪比你大的女人?” 郑茗说:“年纪大小不是问题——你长的很对我的胃口。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你是后来的吧!你来玩了哟,要是早一阵子我就不和那个排骨女的玩了。现在子弹都用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玩起来。” 他一边胡乱啃着梅宝的脸和脖颈,一边摸索着去脱自己的裤子,掏出武器来确认状态。摸到微硬,他心中大喜,觉得年轻真好。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反应的女人反倒热情起来,一翻身不知怎么的就把他压在下面。 郑茗一惊,然后放松身体,打算好好享受一番,笑嘻嘻说:“你在上面也行,正好我可以省点力气。” 说着把好的那只手臂枕在脑袋下面,敞开身体,一副“借给你使用”的态度。 梅宝冷冷地看着下面这位小弟弟,突然柔和了脸色,沉声说:“也许我是该为你做点什么。” 她低下头亲吻了下郑茗了额头,第二个吻落在脸颊,然后是颈间,胸膛,一路向下。 郑茗眼睛睁开一点抬头看下面,只看到女人浓烈的黑发在动作,那些温柔的发丝有些拂过他的腰腹,痒痒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他甚至怀疑这就是爱情。 都这样美好了,他甚至来不及等到梅宝到达核心区域采取终极手段,就哼哼唧唧地把最后一点点武器也给缴了械了,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享受余韵。 梅宝起身,四肢跪着从他脚边猫科动物一样爬上去,边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郑茗舔舔嘴唇,喘息着说:“姐姐你真好……我不会忘了你的……一会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下次等我养好身体……”余下的话都湮没在一片呜咽中。 梅宝把床上那只漂亮的枕头死死压在郑茗的脸上,密不透气。 窒息的郑茗大大地挣扎起来,床因此而发出吱嘎吱嘎的震动声。 三分钟后,床停止了晃动,又三分钟后,梅宝拿开枕头,探了下他的生命体征,确认他的死亡。 这身体的温度还未彻底消散,然而呼吸和心跳都已经结束,生和死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不远,其实很近,呼吸之间。 她最后看了眼今晚才初遇的青年,心想——可惜了这张好面孔,难得集合了父母基因的优点,只可惜,他身上的基因从刚刚开始就失去了活性,到此为止了。 她原本没打算杀死他的,造成这一后果的原因……只能归为无常的命运了。 她从窗口跳出,留意避开寥寥有数的摄像头,消失在这山间别墅周围的竹林。 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时间上拿捏的也如计划的好,够她赶上晚班夜店的工作。 郑爷今晚仍旧来捧她的场,大概还他儿子的尸体仍旧未被发现。 郑爷给她倒茶说:“听说我太太前两天来找过你,失礼的地方你多包涵。她这个人就是善妒。” 梅宝说:“其实你不必来我这里找故人的影子,死去的人,过去的事,都是注定的。何况你的故事是你的,我们之间不必要有交集。” 郑爷叹说:“色即是空,可是我们的眼睛看到的色就是色……我这个老先生又跟你唠叨些没用的。”他摇头,“梅小姐,你不必为难,我知道这是你在B市最后一晚的演出,今天只是来跟你道个别,谢谢你最近陪我聊天。” 他让人奉上一个礼盒,里面是一只几十万的表。 梅宝淡淡看了眼,推了回去,说:“谢谢郑先生,但是我没有理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每次聊天我都拿了你的小费。” 郑爷点头赞赏说,“我这一阵子观察你,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不见钱眼开,不自轻自贱,对我这样的老先生又有耐心倾听——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止如此。” 梅宝说:“谢谢你的谬赞。不过我明天就会离开,我想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 郑爷笑说:“只要想见还是能见到的——梅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确实对你有点想法,不过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恕我冒昧,有个不情之请,我能否有这个荣幸,收你做个干女儿?” 梅宝放下茶杯,冷声说:“没有兴趣。” 郑爷一怔,没想到被如此干脆拒绝,而且理由也是如此地不留情面。 他身边的贴身秘书看不过去说:“梅小姐,郑爷不是随便收干女儿的人,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你……” 郑爷摆手让他住嘴,又对梅宝和颜悦色地说:“你做我干女儿,就是真是干女儿,不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这辈子没有女儿,也不知道有女儿是什么感觉。可是见到你不知怎么的我就心生欢喜,觉得如果当年我和前妻要是生下个孩子,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梅小姐,你考虑下我的建议?” 梅宝说:“抱歉,我不需要父亲。” 郑爷脸上露出微微的失望来,然而叹气,说:“既然如此也不强求。祝你有个好的前程……如果你将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梅宝露出一个微笑,说:“谢谢,不过我不觉得会有这么一天。”起身告辞。 梅宝出了包房门不久,就看到郑爷神色惊慌地离开,似乎听了一个天塌地陷的坏消息。 梅宝仿佛看透了他的楚楚衣冠、松弛的皮肤、老化的肌肉、堵塞的血管、一直看到他身体里垂垂老矣的基因、失去了自我复制能力的基因、自私的基因,它们一齐在发出绝望的悲鸣。 梅宝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因为自己没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所以这次的劳务费他不打算要了。 医生还要再说点什么,梅宝已经挂断电话。 离开B市的火车启动了,留在原地的是梅宝永远也不想再探究和回味的过去,能带走的就只有一具身体而已。 她琢磨着自己的基因,想必也是自私透顶的,而且还在关键位置上十分不完美,她过去、现在、并且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为纠正这个基因的误差而奋斗。 即便她最终去势成为女体,也永远无法以女人的身体生下传递自己罪恶基因的后代——当然,对这一点她反倒觉得这件幸事。 然而,说到基因传承的载体,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个被她刻意忽略遗忘的小小身影来…… 夜辰……无论她是否愿意,那孩子的身体里都流着她的血。 而思维不受控制地又联想到了夜辰的抚养者,那个想起来仍旧心痛不已的名字……廖忠平,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收养夜辰的?……如果我是真正的女人,能够和你生下一个共同的孩子,他的基因……该是多么地罪恶! 43第10章(1) 夕阳如火如荼;西天翻卷的云巅色彩瑰丽,仿佛失火天堂的一角。 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流人流交织的城市处在昏明交接之处;高耸的楼宇、雄伟的高架桥、默默东流的大河;一切皆涂上颜色。有人的一天即将结束,有的刚刚开始。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突然,一声如闷雷般的轰响震动了城市,随即二环桥的某处扬起漫天灰尘;如往常一样行走在桥上的车辆突然陷落,从六七米的高空掉下,和桥身一起砸向地面。车里的人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转眼已身处地狱。 桥;塌了。 突然间。 幸运躲过一劫的人们惊呆了;眼前的一幕好像战争片里被轰炸过的山头一样,硝烟弥漫、变了形的车辆、从残桥上□出来的钢筋如被折断的骨骼一样触目惊心。 反应过来的人们自发地冲上来救援,一个个或死或活的人被从车里面挖出来,污血沾上鞋底…… 梅宝上班前去了趟小诊所,找医生拿药。 医生絮叨了半天,说她在B市的那个活做的外行了,让内行前辈们看了笑话。 “你是知道规矩的,”他痛心疾首,“指哪打哪,要啥给啥,人家就很简单地要根胡萝卜,你做了桌满汉全席出来也是不对。” 梅宝说:“我已经放弃劳务费了,所以你少给我啰嗦!” 医生说:“这不是钱的事,是职业修养的问题!——梅宝同志,”他很少连名带姓再加上尊称,“我觉得你真的应该认真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这直接关系着你的职业前途。” 梅宝说:“嫌我做的不专业,你们可以开除我。” 医生说:“呃……组织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 梅宝把烟掐掉,说:“那就闭嘴!”站起来要走。 医生说:“怎么就要走了?这不是说的好好的……内个,我送你。” 梅宝感到奇怪,她来诊所这么多次,第一次听医生如此积极送客,而且一直出了门,医生也跟了出来,还把门锁上,颠吧颠吧下了楼。 梅宝止步,说:“不需要送,你留步。” 医生坚持,“你是要去夜店上班吧,我送你,反正也不是没有车。” 梅宝恍然大悟,这家伙买了车了,这是□裸的炫耀! 果真,楼下小巷子里停了一辆新车,医生潇洒地打开车门,一甩脑袋,示意她上车。 梅宝虽然不是很想满足他的虚荣心,可是好巧不巧赶上下班高峰,打车不容易,有个免费车夫总比站在路边等半小时一小时的要好一点。 尽管代价就是要忍受他的唠叨。 果然,之后一路上医生继续说教,夹杂着地自己爱车的介绍和自豪之类的内容。 梅宝尽量把思想放空,扭头看着车外。 行到某一路段,医生突然闭嘴不说话了,但是路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梅宝扭头看他,只见他盯着前方车辆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知道到我工作的店怎么走?”她不确定地问,实则提醒。 医生双目炯炯有神地目视前方,“知道知道,你放心……不过我看前面车上坐的好像是个我认识的人,想跟上去打个招呼。” 梅宝说:“麻烦你下次方便的时候再打招呼,我现在要赶去上班。” 医生说:“不会耽误你的,我们改走二环桥,下了桥稍微一拐就到你们店了。只不过比平常的路线多走个三五分钟。” 梅宝看了眼前车,看不很清楚,只能认出司机是个女的,她鄙视地看了眼医生,又想起某此医生跟他说过有了喜欢的女人,没准就此人。 所以医生才会做出半路遇上就改变路线跟踪人家的脑残事情来。 他的打算大概是跟上去之后装做偶遇,然后惊喜地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没完没了地哈拉起他的新车…… 还没等梅宝确认,不甘寂寞的医生就主动袒露心声了,“我给你讲,前车那个女的是我最近在追求的女朋友。那真是个内外兼修的美女,和我还是同行哩。今天这么巧我开着新车就遇上了,你说我能不上去打个招呼么!——你体谅体谅,等我这事成了,我请你吃饭。” 梅宝冷淡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没兴趣,不过你最好祈求不会耽误我上班的时间,否则的话,自求多福。” 医生说:“你别这样。虽然我从前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咱们现在至少还是同志关系吧?我遇到了挚爱你得祝福我。” 梅宝说:“……如果不是看在你正开车的份上,我现在就打死你。” 医生嘿嘿笑着,“你不是在吃醋吧?我给你讲,我这个人可是很专情的,我现在心里就只有刘医生一个,你是挺漂亮的,但是你吧,脾气不是太好,没耐心,动不动就急眼,最重要的是我还打不过你,动不动就让你给收拾一通……” 梅宝忍无可忍,照着他的脑袋就来了一圈。 医生嗷一下,方向盘没握稳偏了过去,差点蹭上旁边的车。 医生大叫起来:“你这个女人!你你你疯了!” 梅宝说:“我警告过你。别逼我动手。” 医生眼圈都有点红了,然而敢怒不敢言,所幸,不一会他逮到个机会换了车道,并且把车开到刘莲子车的旁边,并排走着。走着走着,到了路口红灯处,车停下来。 他忘了挨打的事,兴冲冲地降下车窗,一个劲地朝旁边挥手,大叫:“刘医生!刘医生!看我看我!!” 突然她的车副驾驶车窗上突然出现一个小脑袋,一个小孩露出两个大眼睛看着医生。刘莲子注意到孩子的举止才偏过头看过来,医生把脑袋伸出车窗大力地挥手。 她降下车窗,医生大声说:“刘医生,好巧啊!” 刘莲子点点头,并没有多余言语。 医生说:“这是我买的新车,以后出门玩方便。” 刘莲子仍旧笑笑应付。 医生说:“这小孩是你家亲戚吗?长的真好看——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说:“我是男孩。” 梅宝听到童音心里一颤,扭过头看,竟然是前不久还偷偷惦念过的夜辰。 夜辰也眼尖发现了她,高兴地冲她挥手,大喊:“阿姨!” 刘莲子对于夜辰的发现很好奇,她也看过来,于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梅宝也看到了刘莲子,她脑子轰的一下。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点头,然后冷淡沉默,但是梅宝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她不怕见刘莲子,但是刘莲子和夜辰和廖忠平的搭档出现就会让她不是滋味。 医生突然对刘莲子大声介绍梅宝说:“这位是我的病人,我顺路送她一程,你可别误会我们的关系啊!” 话音未落,红灯变成绿灯,刘莲子拉下手闸,开车走了。 医生连忙也跟上。 梅宝冷声说:“你靠边停车,我要下车。” 医生说:“下什么车啊,马上就要上桥了,等下了桥就快到地方了。” 梅宝说:“别让我再说一次——给我停车!” 医生有点贱地说:“别闹啊。” 梅宝按着他的脑袋往车窗上撞,咚的一声。 医生头晕眼花的差点昏过去,连忙靠边停车,伸手摸脑袋,虽然没出血,但是起了好大一个包,他哭咧咧地说:“你有病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刘莲子的车已经顺着车流上了新建好的桥,渐渐远去。 梅宝不理他,下车,走人。 没走几步,突然一声闷雷响起,大地猛颤,前方尘土暴扬,烟尘的冲击波以很快的速度席卷周围一里地之内的一切。 梅宝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脸上身上头发上衣服上蒙了一层灰,她整个人像从灰堆里爬出来一样。 医生愣了一下,嗖地从驾驶室里窜出来,和梅宝并排站着看尘烟弥漫的前方不远处。 半晌,不知道谁喊了句:“桥塌了!”人们才纷纷反应过来,冲过去救人。 医生喊着:“刘医生!” 梅宝心里却慌了神地跳出另一个名字——夜辰! 44第10章(2) 附近幸免于难的人第一时间跑来救援;人们从尘土暴扬的废墟里寻找车辆,从里面把伤员和尸体抠出来。掉下来这一段桥面上当时正在行驶的有十几辆车;都摔得变了形;有的程度非常严重;从驾驶室的形状可以初步断定里面的人没有活路。 梅宝见过太多的死亡,自己也多次从鬼门关上走过,可是这时候竟有了点不一样的心慌。 她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里荷尔蒙在作祟,还是说人在知道自己有了后代之后思想就有所变化……那个孩子;不知道他存在的时候无所谓,知道了,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就是另外一回事。 她和医生也在救援队伍中;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找刚刚刘莲子的那辆丰田SUV,现在只能祈祷那车质量稍好,扛摔打…… “在这里!”医生高喊,“刘医生!你怎样了?!我马上救你出来!” 梅宝很利落地跳过去,用手拂开车窗上厚厚的灰尘,看到里面刘莲子歪在一边头破血流昏过去了,夜辰在呜呜地哭,拍打车门。 梅宝和医生一起合力撬开开那半埋在混凝土碎块下的车门。梅宝抱起夜辰,医生则把刘莲子拖出来抱到路边急救。 梅宝也初步查看了下孩子,似乎没什么问题,就是受了惊吓瑟缩在她怀里发抖。 “阿姨,我害怕!”他哭诉。 梅宝长大之后没有和这么大孩子相处的经验了,回想自己小时候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似乎也没有怎么办,一个人挺着,挺不住就要想办法解决,比如干掉那些坏人之类。她从来不曾想过向人求助,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样的人。 她笨拙地摸着怀里孩子的脑袋试图安慰他,效果还不错,被女性长辈抚慰让这孩子情绪稳定了不少,搂住她的脖子不放。 梅宝想,毕竟是从小有妈妈带大的小孩,竟然有胆量和人如此亲近。 她心情复杂,就好像看到一条和人亲的流浪小狗,既觉得可爱,又替他感到危险——如果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她问了医生刘莲子的情况,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便把孩子放到地上,拉开,说:“我要去看看有没有别的需要帮助的人,你已经安全了,在这里和叔叔一起陪着这位阿姨。”站起身走。 一回头,那孩子拉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看到她询问的目光,那孩子就说:“阿姨我害怕,我跟你一起,不要丢下我。” 他似乎对梅宝有天生的好感,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更加本能地依赖起她来。 梅宝没办法和那被弃幼犬一样的眼神对视,只好拉起他的手一起重又走进废墟,帮助救援。 路边刘莲子在医生的怀里渐渐醒转,她睁开眼第一句话是问:“孩子呢?夜辰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没事,你把他保护的很好,我朋友正带着他。”指给她看。 刘莲子脑震荡后不甚稳定的视野里出现了幼小的夜辰依傍在一个女人身边的场景。 她皱着眉扶着脑袋问,“她是谁?” 医生有点心疼地帮她撩起沾在脸上的乱发,“她是我的朋友,叫梅宝,孩子跟着她没事,一会救护车就到了,你闭上眼休息一会,不会有事的。” 头疼和恶心开始一阵阵袭来,刘莲子不得不闭上眼,受了伤的身体和嘈杂忙乱的事故现场让她思维不如平时缜密,然而她仍旧试着捋顺思路,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刚刚在车上问夜辰,“你认得刚刚那位阿姨?” 夜辰点点头,“嗯,妈妈不在之后她来看过我,还做饭给我吃。” 就在她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事情就突然发生了。 救护车由远及近,她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 廖忠平刚结束在B市的任务,登上返航的飞机,身边是他的两个部下小王和小丁。 他们这次是受命协助调查游行□的真相,看看事件背后是否有人在做小动作。今年是大会年,事关重大,上面布置任务,要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仗! 他们在B市可谓是挖地三尺地查,在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前提下确实没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这并不能让人心情更加放松——什么力量使这些散兵游勇一样的社会中低人群如此盲动?是什么让国人如此充满戾气? 恐怕这些就不是廖忠平一个部门能够解决和改变的,他最多只能把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写进报告的最后。 因为任务繁重他们整个小组三个人全部出动,没留一个人看家,家里面夜辰只好交给保姆全天候带着,不过今天他正常下午就能到家,正好赶上去接孩子,因此提前跟保姆打了招呼,给她放假。 有一阵子没见,廖忠平竟然还有点想那孩子了。孤儿的身份让他有份格外的敏感和早熟,可是那孩子表现出来的就是乖巧聪慧,加上他又长得漂亮,不是廖忠平护犊子,那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廖忠平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前方发生了些小小争执骚动。 最开始廖忠平并没有在意,然而那骚动并没有平歇,反而事态扩大,整个飞机的人都被吸引过去。 在前排过道位置,一家三口正在围着一个空少大吵大闹。 那女的大喊:“让你把那个破玩意给我挪开放行李,你听不懂话吗?!” 空少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个是挤在录像设备,是不可能挪动的,您的行李请往旁边放一放,让后面的乘客先进,之后我会帮助您安置行李。” 那女的就又大喊:“你哪那么多废话?!你想不想干了?!什么玩意?!没有我们你连饭都吃不上!” 他们家的小孩子也在一旁骂骂咧咧。 空少并不想和他们纠缠,就把那个行李挪到一百年座椅里,让后面的乘客通行。 可是他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那家人,男主人突然出手抓住他肩膀摇晃,“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我让你把那个地方给我腾出来!一个服务员还敢跟我们叫板?!” 空少没想到他能直接动手,又近距离闻到满嘴的酒气,挣扎着说:“我只是想为乘客服务而已,你们为什么这样?!” 其他的空乘人员闻讯赶过来拉架劝阻。 那男的情绪十分激动,并不肯作罢,上去又给空少两杵,嘴里大声自报家门,说他是市委常委!WZ部长!叫嚣着等下了飞机一个电话叫来军车要搞死空少。 机组人员面面相觑,若打起来真论武力值的话,人多势众不至于让这一个人给灭了,然而如果他的身份无误的话,这里面还真没有能搂住他的人,他的背后可是有强大的WZ力量做支撑的,他们都不敢得罪。 整个飞机的人都在围观这件事,然而没有人敢出头。 部长继续对空少进行辱骂和推搡,并对周围人指点说:“看什么看?!今天谁敢跟我过不去,我就让谁不好过!” 他老婆在一旁助阵说:“这帮人都是惯出来的毛病,不就是个服务员,没素质!” 部长继续撕扯空少的衣服,来回晃,“让你放个行李唧唧歪歪的,能不能放?!我就问你能不能放?!” 那个空少一直没还手,然而此刻倔强地回视他,“对不起,这是违反规定的,不能放。” 部长大怒,抬手就要殴打空少。不期然地,他扬起的手臂突然被人牢牢攥住。 他回头怒视来者,心想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他放出自己身份的时候还出来坏事! 出来拦着胡闹的不是别个,正是看不下去的廖忠平。 他笑笑说:“这位老哥,差不多就行了,一场误会,让他们把你的行李放个合适的地方就好了,何必把事情闹大。” 部长说:“你是干什么的?” 如果是个有身份的人,这时候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冲突应该道出自己的管制头衔,行政级别,体制里面的人比较好沟通。这就好比老电影里的场面,大战时期互相见面的两人要先问“你是哪个部分的?”一个道理。 然而廖忠平并没有亮身份的打算,他真实的身份自然是机密不能透露,而表面上的身份——某县驻某市办事处主任的身份似乎也不够响亮,不足以平事。他就想着能化干戈为玉帛,说和下算了。 可是,他忘了自己报告里最后的那句话——何以国人行事暴戾? 当有点权力的人都想凌驾于规矩法律之上的时候,只有更高的权力才能阻止这一切。 所以没有标明权力的廖忠平说话跟放屁差不多,没有被部长重视,反而受到了连带的打击。 他一下子推开廖忠平指着他大骂:“你算老几?!敢管我的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搞死!” 小丁受不了,要过去教训下部长,小王拦着他,“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是出来工作的,工作以外的事情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廖主任他……” 小王说:“廖主任敢出手就证明他心里有谱,用不着你。” 话音刚落,那边有谱的廖忠平就和部长打起来了。 先动手的是部长,他长着行伍出身想先下手为强,不想今天碰到的是个硬茬子,廖忠平两下子就把他揍倒在地,踢得他肋骨断了两根。他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暴戾的可不仅仅是群众。 部长的老婆和孩子嗷地冲上来要打群架,廖忠平一拳一个给打昏过去。 小丁、小王、空少、机组人员和一飞机的乘客都沉默了,不久,不知道谁带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直到机场警察来把廖忠平他们带走,飞机上的人仍旧赞口不绝,然而当被问道谁愿意跟着去做笔录的时候,就没有人做声了,他们仍旧顾忌着部长的权势,更何况还要耽误航班,这个仗义助人的成本太高了。 最后是一个来自非洲某国长的特别黑的两个大学生,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表示他们愿意作证,证明整个事件的经过。 廖忠平只得下了飞机,配合机场方面做了初步的调查,然后给“有关部门”打了电话,说在飞机上遇到袭击,身份可疑,此人还是某地的WZ部长,在关键部位上出了这样危险的人物决不能掉以轻心如何云云。 B市安全部门不一会就派人来到现场,把部长一家控制起来,交给相关部门接受严苛调查,包括他们家的财产名表都在被调查之列。 到这个时候部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遇到了不得的人物了,他紧急和自己领导联系,要他们出面保自己,结果领导严厉地把他训斥了一顿,让他要丢脸就丢自己的脸,不要连累别人。 大难临头他被领导和单位抛弃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身份和地位并没有使他免于惩罚,反而因为他是体制内的特殊身份而受到了更严苛的反噬。 这种就叫自作自受。 回头看他的老婆孩子,也老实了,一家人只有抱头痛哭的份。 廖忠平本来当然不想和他计较这么多,搞到现在耽误了飞机,他们三个只好等两小时后的下一班,并且照例飞机又晚点了。 他看看表,过一会就要放学,夜辰那孩子等在学校门口没人接就可怜了,给保姆打电话,保姆说人在郊区赶不及去接孩子。 廖忠平没办法,想到了一个可以临时帮忙的人——刘莲子。 他犹豫了下,还是打了电话过去。接到这个求助电话的刘莲子虽然有点意外,然而一口就答应会去接孩子放学,她甚至听上去还有点开心。 廖忠平的归程可谓多舛,因为飞机晚点问题,乘客和航空公司又闹了不愉快,曾经一度有乘客冲上停机坪占领了机场。 小王和小丁也浮躁了,请示廖忠平是不是要出手干预下。廖忠平没答应,决定这次以普通乘客的身份踏上回家挨之旅。 这么折腾下来,等到他终于到家已经过了午夜。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心想不要吵醒了孩子。然而进了门他才发现家里并没有人,保姆和夜辰都不在。 45第10章(3) 医生招呼说:“还没告诉你具体地址怎么走了?!——你还要不要你家孩子了?……” 刘莲子无限失落地看着廖忠平的背影;叹气,“你不用喊了;还看不出么;他和你那个朋友应该是旧相识——你刚刚说她在夜店跳舞?” 医生说:“啊?——啊哈哈;我有说过吗?哈哈——这么说起来,你这个朋友应该光顾过那家夜店哈。不像我,我都不知道那店的门朝哪开的哈。” 刘莲子回想起梅宝的容貌,心里渐渐开始起疑——总觉得有点面善。 廖忠平一起把车开到夜店门口就跳下车;黑着脸走进去。 店里还是老样子,光线暗淡,音乐暧昧;淫邪的目光从阴暗或者明亮处盯着台上衣着清凉的性感女人。 廖忠平大踏步走上台;把梅宝从钢管前扯下来;质问她:“你把夜辰放哪了?!” 梅宝愣了。廖忠平突然间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要人让她一时错愕,最后一次被摸到□然后恼羞成怒把她赶下车的记忆犹新,现在算不算是新仇旧恨? 她恨自己笨,在他面前无端就怂了,如果能像对待旁的人,比如说医生那样干净利落不高兴打一顿就好了…… 然后廖忠平没给她机会纠结失语,认真地逼问她:“我问你我家的孩子在哪?——你最好把他安置的很好。” 梅宝甩开他的禁锢,一指后台更衣室,“你自己去找!” 廖忠平警告地看她一眼,仿佛是说如果孩子有什么不妥就一定找她算账。 他推开凑上来的保安,长驱直入进了更衣室,无视里面惊慌逃窜的半裸舞娘们,终于在更衣室角落的一个长凳子上看到了舒舒服服睡在一堆衣服上的夜辰。 廖忠平稍稍放下心来,他弯腰确认孩子无碍,轻轻摇醒他,“小辰,起床了,寥叔带你回家睡去。” 那孩子嘟起嘴,吮了吮,更加蜷起小小身体,睡得很沉。 廖忠平无奈地笑笑,摸摸他的头,把孩子抱起来往外走。 梅宝抱肩在门口,她看着这男人对孩子那股温柔劲的时候心里五味陈杂——他们俩看上去倒像是一对亲父子。 廖忠平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面色深沉,本来是直接无视地走过去,可是两步之外又转身对上她,用警告的语气说:“我不在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就算是巧合好了——下次我不希望由你来照顾我家的孩子。你离他远一点。” 梅宝忍无可忍了,“你以为我犯贱要照顾他的?——是他自己……请你立刻带他走,我根本不想看到他,麻烦你看好‘你家的孩子’!下次不要把他托付给你的女人,在错误的时间经过错误的地方!” 廖忠平皱眉,“你这种身份的人也知道什么叫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我看就你是最错误的那个。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就算没有孩子也该知道点教育的常识吧,你以为小孩子什么地方都能进?——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也忍心带到这种地方来?” 梅宝火了,简直像挠他,“小孩子才没你想的那么肮脏!这里本来没什么,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下流的人才变脏的!”她动手去推廖忠平,把他往外驱赶,“带上你的孩子给我滚!” 廖忠平抱着孩子不和他恋战,就走了。 梅宝擦掉倔强的眼泪,恨恨地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咒骂了几句。 随即赶来却没派上什么用场的老板若有所思地站在梅宝身后看着廖忠平消失的方向,说:“那个是你的老客人吧?好像有段时间没来捧你的场了——你们这是好上了?还是闹掰了?” 梅宝隐忍而悲愤地喊:“我不认识那个人!别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老板安慰她地拍拍肩膀,“好好好,是是是——你别难过了,两口子因为孩子吵架是常有的事,我和我老婆也这样。” 梅宝一拳砸向旁边的镜子,整个镜面冰裂,然后哗啦掉在地上碎成百千块。 她目光清冷,垂着的手指关节微微滴血,一言不发地走了。 老板在原地石化。 第二天早上夜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平常睡的小床上,他光脚下了床跑到外面去看,他寥叔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饭。 他高兴地扑过去抱住廖忠平的腿说寥叔你回来了。 廖忠平端着粥的手不敢乱动怕烫着孩子,说:“你小子睡的叫一个死,我半夜把你扛回来的你都不知道——快回去穿上袜子和鞋,光脚成什么样!” 夜辰就回自己卧室吭哧吭哧穿戴利索,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6 部分阅读 廖忠平端着粥的手不敢乱动怕烫着孩子,说:“你小子睡的叫一个死,我半夜把你扛回来的你都不知道——快回去穿上袜子和鞋,光脚成什么样!” 夜辰就回自己卧室吭哧吭哧穿戴利索,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跑到外面各个房间看,廖忠平说:“找什么呢?快洗洗手脸开饭了。” 夜辰说:“昨天那个阿姨呢?我睡觉的时候她还和我在一起的。” 廖忠平摘下围裙,不动声色地说:“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夜辰说:“什么是怎么样?” 廖忠平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不出具体问题了,何况看起来也没有怎样,就轻轻带过,“没什么,不要管她了,洗手吃饭。” 夜辰情绪有点低落。 廖忠平拿给他看从B市带回来的礼物也没让他开心多大一会。 吸溜地喝了会粥,夜辰突然说:“寥叔,今天放学你带我去看看那个阿姨呗?” 廖忠平给他夹了根青菜,说:“去看她干什么?你妈妈该教过你不要相信陌生人。” 夜辰说:“可是那个阿姨又不是陌生人……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廖忠平记得自己好像也对梅宝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在调情的时候。 “不行,她工作的地方不适合小朋友去。”他试图转移话题,“你好好吃饭,好好上学,今天下班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夜辰很喜欢游乐园,但是对于那个阿姨仍旧难以释怀,就建议说:“那能不能请阿姨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啊?” 廖忠平说:“你小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见她?见了她要说什么?难道说你味道很好闻?” 夜辰张嘴就说:“我要谢谢她把我从车里救出来,后来她还一直带着我,哄我睡觉……她让我想起妈妈。”最后一句话,他低声嘀咕着说出来,像自言自语。 廖忠平没招了,他没想到梅宝这个人妖,非但没有孩子怎么样,反而像个真正充满母性的女人一样善待了孩子。 他又想起昨晚情绪激动地和自己吵的梅宝,那确实是一张怎么看都是女人的脸……不摸怎么能想到她竟然带着那个呢? 可惜了。 46第10章(4) 廖忠平这天上午去探望刘莲子;她受的伤不重,已经从医院回到家里修养。 廖忠平抱歉地说:“连累你受伤;不好意思。” 刘莲子说:“不怪你;只是倒霉罢了——不过那个桥据说刚建成没多久;说塌就塌了说不过去。” 廖忠平说:“这事已经有人在查。” 刘莲子说:“也许不久又有差事派到你头上。” 廖忠平说:“如果上面真的把任务派下来,与公与私,我责无旁贷。” 刘莲子笑言:“那你可要为我和小辰报仇——对了,你昨晚去夜店接的他?” 廖忠平点头不语。 刘莲子说:“夜辰对那个梅宝的女人好像熟悉?” 廖忠平说:“谈不上熟悉;有好感吧——他说那女人像他妈妈。” 刘莲子笑问:“那你呢?你也见过夜辰的妈妈,你觉得她们俩像吗?” 廖忠平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开始绕自己;果真心理医生都是有职业病的;和她们说话要时时小心。 他也略笑着反问;“这也算是心理治疗疗程的一部分?” 刘莲子说:“不是,这只是一场非正是的朋友之间的谈话。我只是对梅宝和你的家庭之间的关系有那么点好奇。夜辰对她有好感,而你很显然也认识她,而她又有份夜店的动作……你懂的,我的担心。” 廖忠平说:“担心?——我知道你的担心,这今年我在男女关系上确实让组织不放心。不过对于我和她,你不用担心。” 刘莲子有点讪讪的,“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生活,我只是觉得她……有一张漂亮的脸。我猜她是你喜欢的这一款。” 廖忠平笑说:“瞎猜的吧。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喜欢哪一款?人是会变的,我曾经还对你这一型的动心……抱歉,我无意冒犯。”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却承认她观察敏锐判断无误……难道自己已经变得这么好猜了? 刘莲子话到嘴边却吞下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对有过一面之缘的梅宝念念不忘,心里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她有几分肖似某个故人。然而昨天昏昏沉沉,今早醒来,一个名字跃然脑中,她惊讶得不行——梅宝竟和已经亡故的夜泊有几分相似。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先不说夜泊确实在她面前坠入汪洋大海,尸骨无存,即便是他从当年的劫难中活下来,那么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女人?仔细回想,刘莲子又觉得两人又不十分像,男人和女人的轮廓完全不同,气质神韵也有出入……大概就只是简单相似的不同性别两人而已。 暂时压下疑惑,她想到另一个问题——廖忠平既然遇到和夜泊有几分肖似的梅宝,她这样性感和他的养子关系这样好,他和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廖忠平没有提夜泊什么事,刘莲子也故意不提,她是不想点破梅宝像夜泊这件事她不想做他们之间关系的催化剂。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廖忠平都在想梅宝的事。他也有点纳闷为什么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有这样深的执念,他多少也算见过些世面的。 他心烦意乱地翻看杂志,最后忍不住登陆GA内部网查了梅宝的档案,那上面梅宝的证件照仍旧很好看,按刘莲子的说法,就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他心里又活泛起来,被刻意清洗掉的梅宝的动态镜头一幕幕又回放起来,初见的惊艳,再见的调情,她的身材舞姿……直到差点入巷那晚的失望尴尬。 廖忠平叹气,遗憾极了。 小丁凑过来,说:“廖主任,上面给你下了什么任务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愁,需要我给你分担点什么吗?” 廖忠平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说:“你觉得我会布置你什么任务?” 小丁一听很振奋,说:“昨天不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嘛,我都听说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上面不可能没动静。也许就派得上咱们办事处的用场了。” 廖忠平由衷地夸赞:“你倒是有上进心,已经惦记上了” 小丁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廖忠平说:“倒是有个活要你去做,不过这个任务的保密级别很高,你不要对别人透露。” 小丁立刻严肃认真起来,立正大声说:“请主任放心!” 廖忠平就让他看电脑上掉出来的梅宝的资料说:“你帮我查查她现在住哪,越快越好。” 小丁的一腔热血嘎一下就泄了,他认得这个女人,因为他曾经亲眼所见廖主任调戏这个女的,还让警察给抓起来了! 然而工作就是工作,对他来说领导布置的就是工作,于是也只得领命而去。 他效率还算可以,两个小时候就带着梅宝的地址和社区办公室的操行报告进来了。 “据说她昼伏夜出,深居简出,和周围邻居几乎没什么交往,也没有什么男人出入她家。”他报告说。 廖忠平点头表示满意,让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玩电脑。 几分钟后廖忠平就收拾收拾给自己提前下班了。 他一边觉得不可理解自己的行动,一边又鬼使神差地直接开车去了梅宝家。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去道谢,谢她昨天救了夜辰,此外他什么都不会做……对一个人妖又能做什么呢? 他到的时候中午,按了一会门铃,也没人开门,他又咚咚咚不耐烦地敲门,还是没人开门。 梅宝紧张地靠在门边,听见没有动静了,从猫眼里观察外面,却看到廖忠平并没有走,而是在看墙上贴的开锁公司的小广告,并且按照那上面的电话号码打电话。 她吃了一惊,又生气,这给堵在门口欺负是怎么回事? 她咬了咬牙,一狠心打开门锁,露出一条缝,防盗链仍旧很好地连着。 廖忠平看到她终于露面,收起电话,说:“我知道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 梅宝穿着她的黑色丝绸短睡衣,露出两条又长又白的腿,抱肩站在门缝那边,语气不善地说:“你来干什么?” 廖忠平说:“来谢谢你,我听小辰说你救了他,我昨天因为担心孩子,对你态度不好,我道歉。” 梅宝敛眉,又抬眼说:“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廖忠平说:“我既然登门道谢,也算尽到礼数,你连门都不让我进不太礼貌吧。” 梅宝说:“……不请自来的人何谈礼貌。请你走开,我不方便见你。” 廖忠平略笑了下,“你没有化妆的脸也可以放心见人,我没看到有什么不方便。” 梅宝气节,她从门缝里用有点羞恼的眼神盯着廖忠平看,渐渐地有哀恸浮现,“你到底想要怎样?” 廖忠平愣了下,自己到底要怎样?进了梅宝的房间,然后呢?难道他还有进一步的企图? 他收敛了些刚刚的轻浮态度,只说:“我没想怎么样,来的时候只是想见见你……和你道谢。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 梅宝很想求他不要再来骚扰自己了。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对变态人妖无聊之下的撩拨,可是对自己,就是天大的折磨。 然而她想到的是,这一天还未结束,当天晚上,就在夜店里又看到了廖忠平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梅宝气急败坏,把他拉到一边的角落里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记得你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廖忠平说:“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他抬手用手背摸了下她的脸。 梅宝拍开他,乜斜着眼,冷笑,“不要告诉我你口味重的连我这种人也吃的下。” 廖忠平说:“我承认刚开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我一时接受不了,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我觉得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梅宝有点傻眼了,“你、你什么意思?” 廖忠平说:“虽然我性向正常,也没有猎奇的打算,但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梅宝心中警铃大作,连退了好几步。廖忠平对同志行为的憎恶历历在目,那声厌恶至极的“变态”言犹在耳,他插在她心尖上的刀子仍旧刺痛,岂料,廖忠平本人已经变成这般百无禁忌。 “你你你……”她慌乱得不行,“你开什么玩笑!” 47第10章(5) 看廖忠平那副炯炯有神的样子;好像如果不是时机不凑巧他很可能直接就对她怎么样了,梅宝感谢自己有个工作可以趁机躲开。 她这晚上跳的很不在状态;频频出错;廖忠平很坏心眼地就在台下面看着;而且似乎那眼神总是往她下面瞥,想看出形状的破绽来。她被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发软,觉得自己很没用,只是眼神就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怕他个屌! 她鼓起勇气;走下台去,直走到廖忠平面前,硬梆梆不自然地说:“我考虑了你的提议……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你去找别的猎物好了。” 廖忠平好整以暇地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适不适合至少要试试才知道。” 梅宝的脸红了;“你这个人……我和你不会有什么实践的……凭什么你说试试我就要和你试!” 廖忠平说:“你上次在车里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那时候可是热情温柔。” 梅宝说:“谢谢你提醒我上次在车里的情形,看来你也没有忘,该记得你当时是怎么侮辱我的。我虽然……但是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廖忠平叹气说:“如果你是因为那时候感到受伤害了,我道歉——对不起,我毕竟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我向你保证,我之前的口味一致是很大众化的。” 梅宝沉声说:“那就更没必要改变口味了。”转身就要走。 廖忠平抓住她手腕纠缠说:“你多少也要体谅下一个正常直男遇到突发事件时候的心情,我的第一反应已经不算很过分了——我现在的态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提议。” 梅宝尽力挣脱,说:“我也是深思熟虑的,不想和你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保镖此时靠过来询问梅宝是否有麻烦需要帮忙。 廖忠平松开手,对保镖人畜无害地笑笑,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她商量事情而已。”又对梅宝简短地说,“今天就谈到这,我得回家看孩子——对了,我明天中午去你家接你,你最好早点准备。” 梅宝惊讶地说:“什、什么准备?你为什么要接我?” 廖忠平说:“我没告诉你吗?我家那小子一直吵着要见你,我已经替你答应他明天去游乐园玩——明天中午,不见不散。”说完他摆了下手道别,起身就走。 梅宝要扯住他说个清楚,自己是不会跟他还有夜辰去游乐园的。 廖忠平却突然止住了步伐,回头补充说:“要记得准时,我们去的时候你最好穿戴整齐,虽然你那身睡衣挺好看的,但是在小孩子面前还是要庄重点。还有就是要记得及时开门,否则影响别人。” 梅宝大声说:“我明天有事不在家!你去也是白去!不要去我家!” 廖忠平皱眉说:“这样就有点麻烦了,失信于小朋友是不可取的——你还是把其他事先放一放,如果有任何损失的话我给你补偿。” 梅宝说:“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吗?!” 廖忠平说:“不差钱,那就是差事了。你说什么事情,我也可以为你办。” 梅宝扭头生气说:“谁用你!” 廖忠平点头说:“就是说你没什么大事,那好,明天中午就这么定了。”说完他就真的走了,留下来不及反驳的梅宝气得不行。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以前还觉得他会替别人考虑、善解人意什么的,现在看来完全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控制狂! 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谁要理这种人的差遣!明天中午他就带着孩子去等西北风吧,她会躲得远远的,边都不着!把门敲烂也不会出现的! 她如此下定了决心,在夜店里接下来的表现就变得有点杀气腾腾的,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这样坚定的想法在她回到家后冲了个澡坐在床上抽烟的时候开始动摇了——不理廖忠平很简单,但是接下来面对他的进一步纠缠就不那么简单了。廖忠平从之前就对既定目标有执着,无论如何都会办成自己想办的事情。他如此笃定地通知自己明天中午的安排,那么一旦自己不赴约的话,廖忠平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梅宝自问是否有办法应付他的升级攻势? 答案是否定。 她从以前就拿这个男人没办法,现在更是有点被吃的死死的……到底上辈子欠他多少才要遭受他这样的摧残? 她叹气,敞开四肢躺在床上,又蜷起来让自己成个安全的圈。 明天,既然他说要带着夜辰那孩子来,就说明起码当着孩子的面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至少明天是安全的……再说见一见夜辰还是没问题的。 上次那孩子的额头有点擦伤,应该没问题了吧……明天……明天就是另外一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廖忠平做了早饭,夜辰听话地自己洗漱吃饭,饭桌上又提起来梅宝,说:“寥叔,今天也不能去看那位阿姨吗?我想她了。” 廖忠平说:“你听话就可以见她。” 夜辰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听话!” 廖忠平说:“你作业写了吗?” 夜辰说:“我是因为受伤了在家放假,老师没给留作业。” 廖忠平说:“奥数题做完了吗?” 夜辰说:“奥数班现在都关了,不需要做了。” 廖忠平说:“……你小子运气好,现在居然没有什么然给你做的。” 夜辰小心翼翼充满期盼地说:“可以去看梅宝阿姨了吗?” 廖忠平说:“我们中午去找她,下午一去游乐园玩。” 夜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去,举起双手在地上蹦,表示自己很兴奋。 廖忠平说:“好好吃饭。” 夜辰一下子又坐回椅子上,生怕自己惹得寥叔不开心被取消资格。 上午,他花了点时间给自己挑了件比较整洁好看点的衣服,像过节一样打扮了下,然后一心期盼着中午早点到来。 廖忠平到了梅宝家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 梅宝接起来,低沉的女生响起,“哪位。” 廖忠平说:“是我,我在你家楼下,和孩子一起等你。” 梅宝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廖忠平摇摇头轻笑,大概五分钟后,夜辰有点不安了,巴望着四周,不知道他梅宝阿姨会从哪个方向出现,问廖忠平:“寥叔,阿姨什么时候来啊?” 廖忠平说:“她会来的。年轻人,有点耐心。” 又过了几分钟,梅宝终于从楼里走出来,她一身牛仔裤加个字衬衫的打扮,长发在后面简单束起,随性自然,一出现,就抓住了廖忠平爷俩的目光。 48第10章(6) 梅宝其实躲在单元门后面有一阵子了;天人交战中,最后点着一支烟;把心一横;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怕他个□!决绝然现身。 夜辰打开车门;溜下去,高兴地喊着“阿姨!”扑过去要抱大腿。 梅宝皱皱眉,眼睛觊觎着随后下车走过来的廖忠平,尽量不着痕迹地躲了躲;一根手指头点在孩子额头,把他和自己隔开那么点距离。孩子开始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小腿往前跑啊跑但就是跑不到地方;然后才发现自己的额头被点住了;就有点委屈地眨眼看梅宝。 梅宝说:“我身上有烟味;你不要靠太近。” 廖忠平走过来,一把摘下梅宝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用脚捻灭,说:“你也知道在小孩子面前最好不要吸烟。” 梅宝僵着脸,她在廖忠平面前就本能地戴上面具自保,不知道该扮演怎样的角色,脸部肌肉群接近于瘫痪状态。 她最后决定赴约除了怕廖忠平执拗的性子发作起来不放过自己外,还有就是要在日光下素颜亮相,打破廖忠平的幻想。 她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邂逅他会对自己态度如此轻佻又执着,想来想去,大概就只有这张经过整容和化妆看上去还不错的脸,还有就是舞女的身份“加了分”。 既然这样,就穿的随便一点,她也不化妆,恨不能脸都不洗就跑出来吓人。 可是她这样处心积虑地自毁形象似乎没有起什么效果,她不知道的是廖忠平甚至对她这略显中性的样子性趣更大。 她冷冰冰地说:“我来并不是因为想和你们见面……” 廖忠平截住她的话,说:“也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么冷酷的话,他们都很敏感。” 夜辰看上去一副不管她穿什么都觉得挺好看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往车上拉,说:“阿姨,我们一起去玩吧,到游乐园让寥叔给咱俩买好吃的。” 三人上了车,梅宝坐副驾驶,夜辰在后面,廖忠平开车。 梅宝觉得空气好像凝滞似的,让人胸闷,她降下车窗,把手臂搭在窗边,微风迎面吹过,把鬓角的头发吹得毛毛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廖忠平轻飘飘瓢了她一眼,她想起不许抽烟,于是更加烦躁地在手指间绕来绕去,心里一阵烦躁。 廖忠平说:“先吃个饭吧。你也还没吃呢吧?” 梅宝说:“我不饿。” 廖忠平说:“为了等你,我们俩都饿着呢,一起吃点什么吧——小辰,你想吃什么?” 夜辰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吃点垃圾食品。” 廖忠平说:“汉堡和薯条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你都没问问你梅宝阿姨爱吃什么。” 夜辰立刻现学现卖地巴着梅宝说:“阿姨,你喜欢吃什么啊?是不是也喜欢吃垃圾食品啊?”他目的性很强地诱导着。 梅宝说:“……不爱吃。” 夜辰继续不折不挠地问:“那你喜欢吃汉堡吗?” “不爱吃。” “汉堡可好吃了。” 廖忠平笑说:“臭小子,只有不懂事的小孩才爱吃汉堡,今天主要是请你梅宝阿姨吃饭,你属于蹭饭的,我们吃什么你就跟着吃点什么吧。” 夜辰有点失望,但是很快表示接受了。 廖忠平对梅宝笑说:“这小子拿你很当回事了,连食物相关的事情都可以让步——你别客气了,选个吃饭的地儿。” …… 最后,三个人还是在游乐场旁边的快餐店吃了一顿,叫了个全家桶,夜辰很快乐地努力往嘴巴里塞食物,微微翘着稚嫩的手指头拿薯条蘸番茄酱。 吃过饭“一家人”就开始主题——游乐场半日游。 廖忠平买票的时候梅宝和夜辰在一旁等。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梅宝本来不想理这个小孩,夜辰也看出她不想说话,就只是拉着她的衣角老老实实地傍在她身边呆着。 梅宝想起什么,瞟了眼在远处排队的廖忠平,低声说:“你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吧?” 夜辰说:“阿姨……啥啊?” 梅宝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告诉你廖叔叔以前见过我的事。” 夜辰想了想,用地地点头说:“我没说过!” 梅宝放心了,“很好,继续不告诉他,如果你能保守这个秘密,我给你买汉堡吃。” 夜辰很高兴,手攥着她的衣角更紧了,用孺慕的目光仰视着她。 买到票进了游乐园,夜辰撒欢地在前面跑,廖忠平和梅宝稍后跟着。 “你今天的衣服,”廖忠平缓声开腔。 梅宝支着耳朵听,希望得到一个差评。 “很好看。”——廖忠平没有满足她那点点愿望,无情地说。 什么什么?清水挂面也叫好看吗?梅宝质疑瞪了眼廖忠平,“我越来越不懂你的口味了。”什么眼光! 廖忠平说:“我口味很平常,只要是美的东西都欣赏。” 梅宝忍不住和他辩驳,“我在夜店工作的时候化浓妆你动手动脚,光天化日下下不化妆你还说好,请问你能有个统一的标准吗?还是说你就是和我过不去而已!” 廖忠平说:“女人就已经很难懂了,看来人妖的心我更不懂——难道我称赞你漂亮也是和过不去?” 梅宝顿了下,硬邦邦地说:“你的称赞就是和我过不去。” 廖忠平说:“……你是在和我闹别扭撒娇?” 梅宝大怒,“没有!” 廖忠平却好似不在乎她的回答,已经认定了事实,若有所思地下了断言——“还是有点可爱的。” 梅宝气坏了,快步离开他去跟夜辰并排走着。 廖忠平笑着摇摇头,嘀咕着:“我是说实话。” 夜辰去乘旋转木马,两个大人又不得不独处了。 他们靠在栅栏上看里面快乐的小马和快乐的孩子上下颠簸转圈,撒播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梅宝想,这就是快乐童年的样子吗?可以肆无忌惮地玩,没心没肺地笑,她自己没有经历过,所以看着有些新奇——不得不承认,夜辰比她要幸运,廖忠平不管是不是个好男人,至少对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为什么对夜辰好? 她用余光投瞄廖忠平,心里琢磨这个问题,答案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就好像这个人他想接近又不敢接近,怕受到伤害。 她是疼怕了。 廖忠平笑着向孩子挥了挥手,转头对梅宝说:“你人来都来了,能不能对孩子多点笑容,你看他多喜欢你。 梅宝立刻还击,“是你逼我来的,难道还要逼我笑给你看?” 廖忠平说:“当然不能让白占用你一个下午。”拿出一张卡,“我替孩子谢谢你。” 梅宝脸色本来就凉薄,现在更冰冷,“反正你就是想用钱买我。” 廖忠平塞进她手里,笑说,“不然我还能用感情诱骗你?那样太不道德。” 这钱在梅宝的手里如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自己会被牵着鼻子一步步地走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单方面有感情的纠葛,可是廖忠平并不知情,他给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难道还奢望其他? 如果她拒绝这笔钱反倒像是怎么回事似的,动机不明,解释不清。 ……卖,卖就卖吧! 她情绪黯下去,如果非要发生什么关系的话,也只能是买卖关系了……钱货两讫,没有后患。 见她终于默默收了钱,廖忠平安心之余略得意——这算是入巷了吧。 他此刻倒不急着上下其手了,显得太过猴急。她跟他欲擒故纵,他就得跟她七擒七纵,反正肯拿钱就意味着肯办事,叼进嘴里的鸭子哪还需要舔啊,直接等着拆吃入腹就好了。 这天下午夜辰玩的最开心,廖忠平则最满意,梅宝其实也比之前多了点认命的踏实。三个人走在路上,夜辰在中间,两只小手牵大手,蹦蹦跳跳的,十个人路过得有五队猜这是一家三口,爸爸干练朴实、妈妈率性漂亮、孩子……孩子长的像妈妈哩! 接下来又到了晚饭时间,按照廖忠平的计划,吃过饭,把孩子送回家,然后就直接去到酒店开房。不管味道和方式怎样,试总是要试的。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却在吃火锅的时候被一通电话打扰。 打电话的是BJ方面领导,通知他有紧急任务,要求他立刻收拾行李去C国出差。具体工作内容在电话里不好说,只说和大桥事故有关。 廖忠平看了眼涮青菜给夜辰夹到碟子里的梅宝,说:“不能明天早上再去吗?我这里有点事需要处理。” 那边一点余地都不给留,“你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任务。” 廖忠平就没办法了,挂了电话,对夜辰说:“快吃,吃完了我带你回家,接下来我要出差,你在家里乖乖的,我给保姆打电话来照顾你。” 夜辰听了之后很不开心,“寥叔,你怎么总出差啊……我不想让保姆照顾我。” 廖忠平说:“她对你不好?” 夜辰摇头,“她给我做饭洗衣服,但是不能陪我玩……她总想着她家的小孩,我不是她家的小孩。” 保姆总是保姆,又不是家里人——他想表达的大概是这个意思。 廖忠平说:“那也没办法。我必须工作,不工作就没法养活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所有剩下的东西都丢到锅里煮,速战速决。 夜辰不开心地咬着碟子边。 梅宝却和那爷俩心情正好相反,终于松口气——她本来也预感到今晚自己的贞操大概会受到严重挑战,现在看来幸亏廖忠平又不知道去哪杀人越货了,这表示自己暂时安全了。 火锅咕咚咕咚地沸腾着配和了她的小心情。 夜辰突然抬起头说:“阿姨,你来我家照顾我好吗?” 梅宝正在喝水,差点噗出来。 熊孩子!有这么坑爹的吗?!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怎么可以!我每天要工作到很晚,作息时间不一样,工作性质也不是很适合,教坏小孩子怎么办?” 小孩子的意见不重要,还要看廖忠平是什么态度,她说这话的时候瞄着的却是廖忠平。 而廖忠平本来也不觉得这个提议多成熟,但是看到梅宝极力推辞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就说:“我没意见,只要你俩商量好,孩子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到时候我会再放两个人帮忙照顾。” 夜辰就各种央求梅宝,梅宝百般不同意。 廖忠平去柜台结账,夜辰趁机出大招了,他跪在凳子上趴在梅宝耳边说:“阿姨,你陪我玩,我就不告诉寥叔你去看过我的事。” 梅宝脸色僵硬,心里怒吼,熊孩子你威胁我?!跟谁学的心眼这么坏?!……一定是廖忠平那家伙把你教坏了! 可是虽然是来自熊孩子的威胁,杀伤力也不容小觊。 等到廖忠平回来,她只得勉强说,“看你家孩子挺不容易的,那我就每天下午他放学的时候去学校接他回家,晚上我要去上班。” 夜辰高兴地跳:“太好了!阿姨要陪我写作业了!” 廖忠平笑说:“你们之间难道有什么秘密?” 夜辰笑呵呵地说:“哟,这么快夜辰就说服你了?——行啊小子,对待女同志很有一手嘛!比我还厉害,有前途。” 梅宝额头爆青筋地想:“果真是你把孩子带坏了!” 49第10章(7) 此后的几天;廖忠平杳无音讯了,果如他所说出差去了。梅宝是知道他工作性质的;保密性质很高;忙起来六亲不认;现在就算是她把夜辰拉出去卖了他也顾不上。 梅宝每天被迫下午三四点钟到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 她在一堆妈妈里很抢眼,除了身材高挑衣着个性外,她戴着墨镜,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也相当特立独行。 年轻妈妈们都猜她的身份;有说是大官二奶的领着私生子生活的,有说是黑老大情妇的,有说是二流小明星的;也有说是搞艺术的如何云云。 这些流言都入不了梅宝的耳朵;她每天只负责在校门口等一会;然后铃声大作,她丢下烟蒂,用脚尖碾碎,不一会夜辰如子弹头一样从里里跑出来,一把抱住她大腿蹭什么的。 她胡乱地摸摸孩子的脑袋,然后从自己腿上扯下来,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夜辰迈开小短腿在她后面努力地小跑跟着,很狗腿地说今天在学校怎样怎样了,连老师批评他的事情都说。 梅宝通常是没有什么评价和意见的,她上学的时候也有点孤僻,孤儿院出神的很容易成为学校恶霸欺凌的对象,虽然她有效地保护了自己,但是也因此更没人敢和她玩到一块,她想不起来和所谓“朋友”相处的经历……说起来她漫长人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就是到七处之后才邂逅的廖忠平…… 夜辰今天情绪有点利落,而且额头上多了个包。他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一路踢着脚边遇到的小石子。 梅宝眼尖早就发现,但是没有发声询问,如往常一样默默地走。 她想无非是小孩子打架,打输了,一副孬种相。孩子虽然小,但是也是个独立的人,好赖该自己担着。 夜辰走着走着,后来就时不时拿眼睛瞟梅宝,最后忍不住说:“班级里有个同学可讨厌了。” 梅宝装没听到。 夜辰又说:“他抢我的橡皮,不还给我,我告诉老师,他还打我。” 梅宝瞥了他一眼,“老师也不能给你撑腰吧。” 夜辰说:“老师批评他,他就不承认,说是我自己跌倒的。他是个坏人!” 梅宝冷冷看他一眼,“这种程度就叫坏人的话,你以后会活的很痛苦。” 夜辰说:“等寥叔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找老师,让老师批评他!” 梅宝看不下去了,停下来,正色说:“你打算躲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当一辈子孬种吗?” 夜辰说:“……啥是孬种啊?” 梅宝说:“孬种就是比坏人更坏的人,没用的家伙,死不了活不起的可怜虫,你想当那样的人吗?” 夜辰害怕了,摇摇头,“我不要当孬种……”他快哭了,“可是肖大鹏打我……” 梅宝说:“他怎么打你,你就更凶狠地打回去。” 夜辰眨眨眼,“老师说打架不是好孩子。” 梅宝说:“听你们老师的,你就等着当孬种吧!” 说完又继续赶路。 夜辰连忙跟上,他抬头看梅宝,说:“阿姨,你要是遇到坏人也会打他们吗?” 梅宝冷笑,心想我会打死他们,“你要记得活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了这个你要时刻准备战斗。” 夜辰还不能理解这么高深的问题,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可是我打不过肖大鹏,他长的这么大!”他双手比划着,形容对方如何胖大。 梅宝说:“打人不一定要高大,而是靠技巧,你先这样缩起自己的手臂,把腰腿手臂的力量都灌注到拳面上,然后快速地出拳,对准对方柔软的部位,比如说眼睛和鼻子,一击必中。”她一边走一边示范如何出拳。 夜辰跟着有样学样地挥拳头。 第二天放学,夜辰高兴地飞奔而出抱住梅宝的大腿,仰头大喊:“阿姨!” 另一个有点胖大的男孩哭咧咧地跑出来,跑到一个同样很庞大的妇女身边,指着夜辰控诉:“妈,他欺负我!” 妇女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了自己儿子两杵子,喝骂:“你还有脸哭!让一个比你小那么多的给揍哭了,你可真长脸啊!” 肖大鹏哭着说:“他拳头可硬了……妈,他打我!” 妇女一边骂儿子一边扯着他拦住梅宝和夜辰的去路,叉腰掳袖子地说:“看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打的!咋回事啊?!有没有家教?!你要是不能教我替你教也行!” 指望梅宝给她赔礼道歉打自己家孩子什么的。 梅宝看看来着不善的娘俩,低头问夜辰,“你昨天是被他打了?” 夜辰瑟缩了下,低头说:“是。” 梅宝说:“今天有没有打回来?” 夜辰说:“有。” 肖大鹏因为有一个如老虎般彪悍的妈妈,自觉有了靠山,这个时候腰杆又硬了,十分嚣张,冲上来就照夜辰的脑袋来了一拳头,说:“我削死你!” 夜辰眼圈都红了,可见很疼,但是他眨眨眼看着梅宝,要哭不哭的,没吱声。 梅宝皱眉,脑袋微微偏了偏,说:“上去,揍他!” 夜辰又眨眨眼,梅宝低喝一声:“揍他!” 夜辰得了明确的指令,但是他有点惧怕地看看四周,都是家长和学生,还有一些下班的老师,他还是没有动。 梅宝啐了一声,说:“孬种!” 肖大鹏妈眉毛衡起来,对梅宝的态度十分不满。她自诩在妇女界的巷战中素有名望,身经百战,左邻右舍的老娘们没有是的她对手的,出门都要横着走,今天却被人当面指使孩子打她家孩子,这还了得!此例不可开,要叫她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她撸袖子咋呼着“咋的不服啊!”虎吼一声就扑上去,出手要教训这不开眼的小娘们。 夜辰吓坏了,觉得这下子梅宝阿姨肯定要挨揍了,他跑故去要保护她。 可是让他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发生了,肖大鹏妈妈只来得及挨到梅宝身边,就被一个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住,然后双手被反剪按在学校外围的栅栏上,胖饼脸深深地嵌在铁栏杆上勒成三部分。 她嗷嗷地叫着谩骂着威胁着,然而都不好使。 梅宝举重若轻,扭头对夜辰一甩下巴,凶狠地说:“你去揍他!” 夜辰看了吓呆了的肖大鹏,小小的身体也赶到热血沸腾,提着拳头大步过去,一拳把肖同学打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左一圈右一圈的打。 放学后的校门口飘荡着肖氏母子的惨叫。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擦黑。 梅宝有点心疼刚刚赔给对方那两千块钱的医药费,其实她出手还是很人道的,只让他们受点皮肉苦,那基本上属于讹诈。但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打人我骄傲的假象,她还是很帅气地把钱拍在桌子上。 旁边夜辰更加紧密地拉着梅宝的手,傍在她身边走,似乎对她更依赖也更崇拜。 分享共同价值观的人总是比较亲近些,暴力让夜辰黏她更紧,问她如果比肖大鹏更胖更大的人来打他怎么办。 梅宝就不藏私地把自己小时候揍人的心得体会拿出来传授给夜辰,告诉他如何更加有效地打击敌手。 当然她还是有所保留的,有些必杀技暂无必要告知,毕竟,这孩子今天的生存环境比自己当年强上不少,她突然间有点能理解那些骄纵孩子的父母的心情——不想让孩子吃自己吃过的苦,走自己走过的老路,杀自己杀过的人渣…… 电话响起,她以为是夜店老板,结果是医生的电话率先打过来。 她皱眉,难道他消息这么灵通。 结果当然医生也不是神,不知道她刚从局子里出来,朗声说起:“你抽空来下诊所,有个生意给你。” 梅宝说:“如果是出差的生意免谈,我最近不方便外出。” 医生奇道:“你没家没业没男人的,有什么不方便?……难道你连每个月那几天不方便的日子都有了?那恭喜你,就不用手术了。” 梅宝已经习惯了他的贱嘴,只是冷声说:“我早晚拔了你的舌头。” 医生哈哈笑说:“开玩笑嘛。这个任务就是本市的,你来就知道了,可好做了这个活。我电话里只跟你说一个字——桥。你快来,等你。” 50、第10章(8) 梅宝把孩子送回去交给保姆;到店里上了个班——她今晚上损失不少,必须再赚点回来才能安心;自己单干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保障;和给公家干不同——不过话说回来,她给公家干的时候也是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让干啥就干啥,让咋干就咋干;现在廖忠平不还是这样,让出差P都不能放一个起身就得走。 从夜店下班后她又去了医生的诊所看看生意,如果合算的话;她还想再赚点贴补下赤字什么的。 医生看来刚刚已经睡下了;顶着鸟窝头;最难看的是上身□□只穿了件印着机器猫图案的四角短裤,外面罩着半长不短的白大褂,前襟敞着。 梅宝皱眉,觉得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很恶俗猥琐。 医生在她挑剔的目光下悠然扣上白大褂的扣子,可是扣 (: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7 部分阅读 梅宝皱眉,觉得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很恶俗猥琐。 医生在她挑剔的目光下悠然扣上白大褂的扣子,可是扣上之后更没法看了——光胳膊光腿光着脖子,只穿着逛逛荡白大褂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偏僻街头伺机遛鸟的变态□狂了。 梅宝别过目光不看他,等他介绍案子。 医生抽出装材料的牛皮纸袋,递给她,打了个哈欠,开始介绍案情由来。 前几突然坍塌的大桥是由当地ZF出资建的,挪用了很多其他块的国家拨款,比如乡村教师补贴、企业工人工资补款之类的,可以说是在财政预算很紧张的情况下东拼西凑挤出来钱做的。 那么这么不容易为什么还是要坚持上工程呢?答案很简单——为了升官发财。 升官就要政绩,政绩最好是又能看又能夸,打着利民的牌子造桥修路是非常好看的一件事。 发财里面的门道就更多了,工程一层层外包,回扣一层层拿,倒个手,纳税人的钱就进了自己的口袋。有些领导还是很讲究作风的,给钱不要,叮嘱一定要把工程质量抓上去。但是一转身,项目却进了他们自己家人亲戚开的公司,很多事情人家在自己家里就定了。 最后的质监也形同虚设,还是大老板说的算,他说行就行,行政级别低的人怎么监督级别高的人,开玩笑么! 这个桥在开工之初就存在很多问题,本来按设计三年完工的项目硬是给缩短了一半工期。这个居然还成了先进事迹,完全一副□时期的吹牛皮拉大旗的架势。工作还未竣工就有项目参与人员私下预测这桥迟早出事,建议自己亲友朋友如无必要千万不要从此桥过——质量可见一斑。 桥塌之后,从里面□出来的断层看里面的建筑材料钢筋水泥标号等,完全不是按照国家相关标准执行,是个豆腐渣中的渣。就这,相关部门的领导还曾经骄傲地想给这个项目申报鲁班奖,鲁班泉下有知大概有找块豆腐撞成渣。 问责到项目承建单位,市建委,主任把一切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拒不承认施工质量有问题,反而组织了本地建筑大学的教授,出了份鉴定报告,说是因为当时桥上超载,加上近期天气不好云云,完全是扯淡的嘴脸。 在舆论造假的同时,建委主任也上下打点,挨个拜码头疏通关系。然而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不小,是很多网络媒体的头条,很多爱惜乌纱帽的官员纷纷避之不及,不想搅这趟浑水,真正敢于出面保他的人几乎没有。 建委主任眼见要被推出来丢卒保车了,他把心一横,觉得钱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花的,凭什么罪要一个人担着?!就放话说如果自己有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别想干净。 可是他这样的威胁适得其反,招致了市委主要领导家属的不满,他们关上门开了家庭会议,就觉得建委主任是不想好好干了,活腻歪了,一定是得了抑郁症了,可以跳一跳楼了。 可问题是建委主任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家住在最好社区的最高层上,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那种,他每天从上面往下高瞻远瞩地看,觉得站在上面比跳下去要好多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破釜沉舟了,既然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他决定放手一搏! 在事发时就被他以给孩子陪读为名紧急送到国外的妻子是最后一招棋,他授意已经取得C国绿卡的妻子给本市各大领导打电话,威胁说如果建委主任被双规或者突发什么意外,那么她将向省里和中央告发他们行贿受贿的罪行,她有全面材料,到时候整个市的领导班子将会受到大清洗,要死大家一起死! 常委们震动了,他们没想到建委主任这个裸官居然留着这样阴狠一手,如果她在国内就让他们夫妻俩一起做“飞人”了,可惜鞭长莫及! 恨归恨,几天后,建委主任就真的起死回生,啥事没有了。 世界真是奇妙,建委主任觉得终于生命和财产都有了保障,放下心来,关于那座破桥的事,从此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什么事都让别人兜着去吧。 可是他想的未免太理想,官不究不代表民不怨。这座在夕阳下轰然倒塌的桥已经激起了民间的极大愤怒,人们都睁眼看到底如何处理,结果却如此地挑战人们的智商和心理底线,没有人出面担责,没人道歉,只有谴责超载的公告,类似于毁坏公共财产依法当惩治的声明。 这个很显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果激怒了许多人,包括侠的组织者,既然官方无法公允地处理这个严重事故,就由他们充当底下的法官,给那些无视公民人身中饱私囊违法乱纪的硕鼠们一记重击。老话说的好:代表人民枪毙你! 听医生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梅宝算是抓住了点重点,打断他说:“等等,你是说——这个活是上面派下来的公益事业?” 医生摆出一副党总支负责人的正义姿态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份子,都有义务为维护社会的公平和正义添砖加瓦。两千多年前,孔子就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果坏人坏事得不到应有的下场,那么好人好事又怎么能够彰显?那么,树立新时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成为一句空谈……” 梅宝说:“!@#,你是想让我白干?”她点上一支烟,“你觉得可能吗?” 医生就叹气说:“好像是不大可能……”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欲扬先抑之后的笑容,“嘿嘿,费用呢,我给你争取了点,虽然不多,但是总不能让你白干。”他说出一个数字。 梅宝表示太少,不感兴趣。 医生劝说无果,梅宝要走,他拍大腿,剜肉一样说:“那这样!我也给组织出分力——下次手术的人工费,我给你打个九折怎么样?!” 梅宝盘算了下,觉得可以议,就说:“最少也要八折。” 医生睁大了眼睛说:“什么?!你!我也要吃饭的啊!” 梅宝说:“你多吃一口少一口也饿不着,对于我来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医生时而仰天长叹,时而低首徘徊,终于痛下决心,说:“好!成交!相应的,建委主任的命,你一定要为侠拿下。” 梅宝说没问题。 她临走前,突然想到一层,难得地露出一个微妙的冷笑,说:“你如此热心这个案子,难道和你那位医生心上人有关?” 医生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她说,缓声说:“痛在她身,疼在我心。” 梅宝受不了地走了。 她不知道,与此同时,在C国某地,廖忠平也在做着和塌桥事故相关的调差,对象是建委主任的老婆。 上面人要查大桥案,但是地方遮遮掩掩,官官相护,势力盘根错节。连一个建委主任都不舍得拿出来交差,地方和中央的权力之争历来严重,这一次真是气道上面人,打算这个案子杀鸡儆猴。再说这个地方是某大人起家之地,而某大人和某某大人现在暗中较劲,夺嫡大战一触即发……且不管这些复杂严峻的斗争,虽然出发点不纯,但是结果还是惠民的。 廖忠平要做的就是找到建委主任夫人,拿到那些涉案人员的违规违法证据,还事实真相本来之面目。 C国地广人稀,廖忠平把车停在一栋独栋小楼前——这一区全是一模一样的房子,是个对C国中产阶级来说常见的社区。不过最近听说这里面住了不少中国人,相互看着都眼熟,但偏偏彼此还回避着,因为谁都不知道哪天谁会被带走,大家都知道彼此是怎么来,心照不宣,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谨慎点、少点社交是必要的。 廖忠平穿了身蓝色牛仔料工作服,他先是走进房子后面的灌木丛,剪掉了一根什么线,然后等了一会,到前面按响了门铃,过了半晌,里面有人问是谁,看来主人真是非常时期,很谨慎。 要是在国内,廖忠平大概会说是查电表查煤气,在C国要按国情来,就用英文说来查网络故障的。 又过了一会,门打开,一个年轻亚洲脸孔露出来,嘴里抱怨说网络从刚刚起就坏掉了,他的山口山玩到一半什么的。 廖忠平背着工具箱进门,青年身后是个一个保养很好的中年女士,她似乎有点紧张。 廖忠平关上门,摘下帽子,对她露齿一笑,说:“真巧,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 建委主任夫人和她儿子看着廖忠平,突然惊呼:“怎么是你?!” 廖忠平说:“我也没想到在机场一别,这么快就能再见,还是在这种时候。”他们都想起了上次在飞机上的风波,当时这个人就半路跳出来多管闲事,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又从天而降来给他们修网络…… 廖忠平放下工具箱,戴上手套,说:“叙旧到此为止,工作就是工作,开始吧。” 建委主任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儿子就被一下子打得撞到墙上丧失了意识…… 隔壁是个铁路总局干部家属,她从窗帘后面观察建委主任家,刚刚她确认自己听到一声高分贝短促的惊叫声,看了阵,并没有看出名堂,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自扫门前雪比较好。 半小时后廖忠平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身滴血不沾地走出房子,还体贴地关上门。 母子俩的尸体躺在地下室。 建委主任右眼皮直跳,他比较迷信,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转身到书房里打开橱柜,露出一个佛像来,他虔诚地上了三支香,许了个大愿,只要他能够平安度过此劫一定到寺院给做个金身。 寺院近年来产业不断壮大,和尚收入大好,和做亏心事的官员越来越多有直接关系。 他的祷辞还没有做完,突然听到另一个房间似乎有点动静,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精巧的手枪,悄悄走出去,大着胆子问:“是谁在那里?” 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并没有闯入者,他松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他决定给老婆打个电话压压惊。电话响了半天,但是一直没有接。 “怎么搞的?逛街听不到?”他有点失望地放下电话…… 两分钟后,建委主任从自家的阳台上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一路嚎叫着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嘭的一声砸到地面上之后他的身体还很有弹性地再度跳起来又摔下。 身着工作服的梅宝只简单瞥了眼,就消失在阳台上。 建委主任最后以“畏罪自杀”定性,而市委常委班子则一时人心惶惶,不几日果真上面大兵压境一时间掀起血雨腥风——当然这就是梅宝和廖忠平毋需过问的后来事了。 然而,这件事的结束,对他们来说确实标志着人生最大挑战的开始——梅宝不用再接夜辰放学,但是却被出差归来的廖忠平约炮了。 51、第10章(9) 酒店的房间格局没什么特别;是标准的大床房,高低全在一应用具细节的处理上;从床铺的舒适度和小摆件的材质上可以感觉出这家国际知名五星酒店的品质名不虚传。 梅宝猜廖忠平开房的钱走的是公家的账;她从前给公家干的时候也一水地拿票子回去报销;福利待遇虽然和其他兄弟单位相比不算特别突出,但是在报销这一块却十分大方,不像现在栖身的这个民办的小单位,经费方面捉襟见肘。 只不过当年他和廖忠平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住的还只是三星的标间;现在鸟枪换炮升级成五星大床房,可见一来国家发展了,三G支出的经费有所提高了;二来廖忠平的职务待遇也提高了。 事实因为确是如此;廖忠平手里有几乎全球各大国酒店的金卡;从青年旅社到香格里拉走哪睡哪随到随住。而且折扣也很可观,号称每晚2000+RMB的五星级房间,折后价大概就只有七百多。如果是长期包房的话一个月算下来也就万把的,账面上也好走。廖忠平一到本市就在此长包了一个房间,只不过后来收养了夜辰,从孩子成长和心理健康的角度不便在此久住,才先住招待所后来又租房,最近他正考虑买一个跃层的公寓,反正他这么多年没置业,公积金死躺在公家账面上一点用场派不上也是浪费。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有更感兴趣的事情等着他办。 他一边从酒柜里拿出酒倒在高脚杯里,透过镜子的反射看梅宝用手拂过桌子上水晶的小摆件。 她状似随意说:“还没问你是做什么的?看上去挺有钱的。” 她表现的好像有点好奇一样,实际上就是问着玩,听着玩。 廖忠平回答这样的问题多了思路特别顺畅,都不用打草稿的,一边端着酒杯走过一边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会和你做什么。”他递过酒杯。 梅宝看了看并不接过来,“我喝不好洋酒。” 廖忠平就略笑了下,喝了自己那一杯,又把给梅宝的那杯倒进嘴里,然后揽过梅宝的腰吻上去,唇齿间辛辣中带着馥郁香气在流转。 梅宝恨他作风霸道,然而此刻多少也有点认命的觉悟,半推半就地把这个突然的吻搞得有点跌沓起伏。 一吻终了,酒在这热烈的交流中消失或者蒸发。 廖忠平替她擦了下湿津津的嘴角,笑说:“酒好不好喝要看怎么喝,现在觉得洋酒的味道不赖了吧。” 梅宝脸红心跳,面上仍旧逞强地冷声说:“难喝死了!” 廖忠平说:“不喜欢喝酒我们就来点别的。” 他把梅宝拦腰抱起来往床边走,一边走一边掂了下重量,嘀咕说:“这重量和女人还是有所不同么,亏得抱你的是我……” 梅宝吓了一跳,她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传说中的公主抱了!而且还是被廖忠平抱! 她四肢挣扎着想要跳下去,结果就真的被廖忠平丢下去,然而不是跌在地毯上,而是更加柔软有弹性的床上。 梅宝用手臂支起身体有点惊骇地仰视着那在灯光下显得高大的身影,廖忠平扯了扯衣领跨上床欺压在梅宝身上,不客气地说:“开始试货吧。” 梅宝脸色变得苍白,她想反驳说谁是货你才是货,可是嘴唇轻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廖忠平捏着她的下巴戏谑地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是个雏,不要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梅宝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心情黯淡几分,出声说:“如果我说是第一次你信吗?” 廖忠平说:“不信。” 梅宝说:“……其实是第二次。” 廖忠平当她开玩笑,撩开她颈间的发丝,开始亲吻她耳际的性感带,磁性的声音低声说:“我的占位还算是早,不知道谁登拔了头筹成了你的第一个?” 梅宝此刻渐入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听了他的问题心里难过,答案深埋在心底成为不能说的秘密,而身体却被人操控有了异样的感觉。 廖忠平手法老道,JY妇女的功夫不逊于他杀人的娴熟技巧,四处煽风点火,不几下就干净利落地把梅宝上衣拨下来,露出一双好乳。 他摸了一把,略迟疑,喃喃自语:“手感还真看不出来是假货。” 他这样破坏气氛,梅宝也从刚刚的晕头转向中回过神来,有点生气羞辱地要掩上衣襟,然而却不被允许。廖忠平把玩几手,礼貌地问:“力道还行吗?如果再用点劲里面会不会坏掉?” 梅宝咬牙抑制喘息说:“会坏!你不要摸了!” 廖忠平说:“坏了我赔你一副。” 梅宝胸前一痛,使劲推开压在身上这个大流氓! “我不做了!”她发脾气反悔。 廖忠平从床上爬上来二话不说又扑了上去,两人缠斗成一团,这场XO的前戏几乎就是一场床上的摔跤。 廖忠平开始想像对付一般女人那样,稍微用点力气对方就雌伏身下,可惜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那个力道根本无法制服伸手矫健的梅宝,有几次梅宝差点逃脱,廖忠平不得不认真出招,加大镇压力度。 梅宝却不敢太过强烈反抗了,她总不能用擒拿术和对方死磕,否则的话逃脱了床笫之事,却挑起了廖忠平的疑窦,得不偿失。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能用肉体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一些已经想过无数遍的话,比如“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怕他个□”,或者“眼睛一闭,腿一张,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越这样想就越害怕。 经过几轮攻防,廖忠平把她死死压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我之前还担心也许还是不行,但是恭喜你,你已经成功把我的性趣挑起来。”他出声地狠狠亲了下她的脸,“今晚上说什么也要来和你来一炮——别浪费时间了。” 梅宝这时果真感觉到来自廖忠平身上某个部位的硬度——这个畜生……他不是人! 廖忠平的手在她的身体上肆虐,在几乎所有的重点部位流连挑逗,只除了——最核心的部分,被刻意地忽略。 他把梅宝的身体翻过去,从背后亲吻抚摸她的身体,肿胀的部位有意无意地顶着她丰腴柔软的臀部。 梅宝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想……这让她想起那黑暗中的第一次,现在留在印象里刻骨铭心的除了绝望就是痛、撕心裂肺的痛,也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贱。 然而廖忠平又玩弄了一会她的身体却停了下来,并没有进一步举动。 梅宝衣衫不整地侧躺着,没有勇气回头看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却又被拽起身来。 廖忠平什么也没说,他坐在床边,只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意图明显地把她往下按,一直低到跪在他面前。 廖忠平脱自己裤子的动作也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露出那狰狞之物,梅宝目瞪口呆地和它面对面,没想到曾经抹黑塞进去的竟是如此大器之物,她畏惧地偷偷口水。 廖忠平堪称温柔地摸弄着她的头发,用劝诱的姿态引导她开始服务。 最后梅宝认命地闭上眼凑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否爱着他,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让着他,否则的话,换个男人早不知道怎么死的……当然也有个原因使她不得不让着点——她打不过廖忠平,即便是裸裎相待的时候也未必。 至于上一次得手……那只是意外……就当是欠的,还了好吧。 半小时后,梅宝累到差点脱臼的下巴,到卫生间里拼命刷牙。 廖忠平则心满意足地穿戴妥帖,悠闲地说:“我给你办了张卡,每个月我会打一笔钱过去。数额如果你觉得少可以商量。” 他把卡放在台灯旁,离开前好心好意地从后面搂住梅宝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头发,又拍了拍说:“你今晚可以睡在这,祝你好梦。” 说完转身走了。 镜子里狼狈的女人衣衫凌乱眼圈微红,她呆愣愣地,过了半晌,才想起来——难道我这是被……包养了? 52第11章(1) 电话里刘莲子并没有对廖忠平说的那么具体;只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他谈。廖忠平态度有点犹豫,似乎并不想和她在约诊时间以外的场合见面。 刘莲子说她有必须见他的理由;要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和夜泊有关的事。 廖忠平随即答应;两人约好了见面地点。 刘莲子开车赴约的时候,那个大胆的猜测始终在心里萦绕;像一只庞答狰狞的UFO慢慢逼近降落,阴影压下来铺天盖日的都是它的。 如果她关于夜泊死亡真相的猜测就是事实真相的话,那多可怕!廖忠平这么多年的自我放逐放浪形骸算什么?她的蹉跎青春错失所爱算什么?如果那是真相……她和他是不是就可以抛弃过往;再续前缘了? 真相虽然具有颠覆性;也必然让廖忠平痛苦;但这不是世界末日,甚至应该是她一直心底祈祷的解脱和救赎——她不止一次地暗自设想:如果夜泊没有在救援行动中牺牲,她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廖忠平,以他的睿智和洞察力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到现在毫无察觉,也许这件事情落入他盲点的唯一理由就是——廖忠平陈年的心理伤痛落下的障碍。 夜泊是他的至痛,痛到需要深深遮盖,轻易不会给人碰到痛处,痛到他自己也总是刻意忽略。时间久了最重要的事反而变得最模糊。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遗忘,就像慢性病,一点点侵蚀着原本那个健康上进的大好青年的灵魂,最后他变得扭曲变态玩世不恭。 既然廖忠平无法自发地发现这个可能的真相,那么就由她来揭开这秘密的面纱,让这残酷的现实惊醒他混混噩噩的梦,那样,从前那个正直善良可亲可爱的廖忠平就又会回来了…… 她停好车,匆匆向约会地点走去,然而就在她转过街角眼见到那个咖啡馆大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她重重地撞飞到天上,在抛物线运动了十几米之后她摔到地面上,头部硬着陆直接撞到路边的道牙子,她眼前一黑,意识在暗昧中浮动,昏暗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影,站在亮处俯瞰着她。 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了?……我要去见忠平……我要告诉他关于那个女人……夜泊…… 她下意识地仍旧要挣扎着起来赴那个重要的约会,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岂可在这种地方倒下。然而她力不从心,只艰难地滑动了下手臂,便彻底丧失了思维的一切活动,沉甸甸的黑暗降临。 电话里刘莲子并没有对廖忠平说的那么具体;只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他谈。廖忠平态度有点犹豫,似乎并不想和她在约诊时间以外的场合见面。 刘莲子说她有必须见他的理由;要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和夜泊有关的事。 廖忠平随即答应;两人约好了见面地点。 刘莲子开车赴约的时候,那个大胆的猜测始终在心里萦绕;像一只庞答狰狞的UFO慢慢逼近降落,阴影压下来铺天盖日的都是它的。 如果她关于夜泊死亡真相的猜测就是事实真相的话,那多可怕!廖忠平这么多年的自我放逐放浪形骸算什么?她的蹉跎青春错失所爱算什么?如果那是真相……她和他是不是就可以抛弃过往;再续前缘了? 真相虽然具有颠覆性;也必然让廖忠平痛苦;但这不是世界末日,甚至应该是她一直心底祈祷的解脱和救赎——她不止一次地暗自设想:如果夜泊没有在救援行动中牺牲,她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廖忠平,以他的睿智和洞察力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到现在毫无察觉,也许这件事情落入他盲点的唯一理由就是——廖忠平陈年的心理伤痛落下的障碍。 夜泊是他的至痛,痛到需要深深遮盖,轻易不会给人碰到痛处,痛到他自己也总是刻意忽略。时间久了最重要的事反而变得最模糊。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遗忘,就像慢性病,一点点侵蚀着原本那个健康上进的大好青年的灵魂,最后他变得扭曲变态玩世不恭。 既然廖忠平无法自发地发现这个可能的真相,那么就由她来揭开这秘密的面纱,让这残酷的现实惊醒他混混噩噩的梦,那样,从前那个正直善良可亲可爱的廖忠平就又会回来了…… 她停好车,匆匆向约会地点走去,然而就在她转过街角眼见到那个咖啡馆大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她重重地撞飞到天上,在抛物线运动了十几米之后她摔到地面上,头部硬着陆直接撞到路边的道牙子,她眼前一黑,意识在暗昧中浮动,昏暗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影,站在亮处俯瞰着她。 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了?……我要去见忠平……我要告诉他关于那个女人……夜泊…… 她下意识地仍旧要挣扎着起来赴那个重要的约会,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岂可在这种地方倒下。然而她力不从心,只艰难地滑动了下手臂,便彻底丧失了思维的一切活动,沉甸甸的黑暗降临。 53第11章(2) 梅宝没有被包养的经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笼统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大概可以称为“以提供某种形式的X服务的方式来换取金钱”——廖忠平一语成谶;她终于成了他口中“出来卖的”了。 廖忠平看起来倒是四平八稳;按需索取,好像颇有点经验的样子;虽然他并不肯承认自己在包养方面有任何经验。据他自己说参加工作以来从未在一个城市待过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不能同某位异性建立这么一种常来常往的关系。 梅宝听他这样自诉的时候心理一栋,脱口说:“那么和同性也没有吗?” 廖忠平脸色很难看;沉声说:“我不是同志;没有那个爱好。如果不是你从外表上看起来完全是个女人;也不会出现你这个意外。以后不要对我谈这种话题。”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在床上,梅宝伺候他到了一半,然后发现他兴致突然全消,黑着脸把她推开,提起裤子走人了。 梅宝擦擦嘴角,心想他对同X恋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反感,不……应该说是变本加厉地反感,到了谈起来就萎的程度,不得不说是种赤果果的病态了。一个七处的大校,如此敏感脆弱真的好吗? 不过除了对这种话题的绝对排斥之外,廖忠平倒没有别的特别难伺候的地方了。他经常出差,回来约她亲热一番也不胡来,基本上就靠手和嘴,也许是对同志的那种行为有心理阴影,他决口不提用别的方式搞,反而对梅宝前戏做足,手段温柔敦厚。 梅宝对仿佛强行征地一样被廖忠平包养的事情与其说是觉得委屈,不如说是害怕担心,担心自己在他的面前露脸多了,有一天被看出破绽端倪,联想到本应该死去的某个人。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情况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糟糕——廖忠平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待她随便而狎昵,甚至还有一点点冷酷。 他该是不会认出她了,否则就不止是冷酷这么简单。** 梅宝渐渐放心,却难免暗暗失落——仅仅过了这几年,他就抛却过往轻装上阵了。没了刘医生,还有梅舞女,他的生活变得比从前更加香艳斑斓。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偷偷在意着那些年,那些事。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放下曾经,彻底融入梅宝这个身份,认真地做一个利用闲暇时间出卖身体赚取生活费用的女人?——命运把她再次送到廖忠平身边,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是玩笑,但也是宿命。 能再次留在他的身边,安然无恙,说实话,她甚至有点庆幸……她并不讨厌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如果他能从这具尚未改装完整的残破身体上找到快乐,那就没有吝惜的理由。 事态平稳心情沉淀之后,随着一次次约炮的有惊无险,梅宝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颇为坦然地接受被保养的既成事实了。 梅宝去查了廖忠平给的那张卡,显示金额有一万块,第二个月月初很暗示地又打进去一万。看来他擅自给定的价钱就是这个了。 关于这笔钱,梅宝的想法是——堂堂七处大校出手也没有多大方,勾引她的时候似乎还说过按照欧洲红灯区红牌的价码付费,她不信红牌包月就只值这个钱。 但是又一想,算了,反正也不是图钱……何况一万块不多,也不算太少,和自己夜店的月收入基本持平,这让她加快了攒钱的进度,也不算亏。 关于包养的副作用再有就是——她似乎更加频繁深入地进入廖忠平的家庭生活了。廖忠平不地道,把他俩之间的互动关系从床上延伸到床下,或者更全面地说是从床下延伸到床上又落到床下的。他越来越频繁地在自己出差的时候把夜辰拜托给她带。 夜辰虽然和梅宝有血缘关系,这孩子也不难带,但是他和廖忠平一样,是夜泊的遗产,每次看见都会提醒她感情和身体上的旧债。 她委婉加直接地拒绝过几次,说自己不会带孩子,让他另觅高人。 廖忠平一句话打发她:“你一直带的不错。” 梅宝又说:“一次两次的还可以,经常的话我没有耐性。何况我的工作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你不是很在意这个?” 廖忠平说:“好不好的,小孩不撒谎。我问过你带他时候的情况,他说喜欢你,听说你教她打拳。” 梅宝被噎住了,特别是打拳这个话题,她怕他追问。 她又试图转移目标,建议说:“你应该找个更加体面的人照顾小孩,比如说那次大桥事故的时候受伤的女人,我看她不错。现在她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你去找她好了。” 廖忠平叹气说:“夜辰很明显更喜欢跟你,而且我怕娶她。” 梅宝心想他摆明是在说让她接孩子不会承担娶她的风险,很合算的样子——混蛋!……不过她一点也没有嫁的意思……总觉得很别扭的说法。 于是廖忠平就心安理得继续指示她做这个事。不过每次归来他多多少少都会带些礼物给她,这是他的体贴之处——梅宝从前就知道他是个好男人的料子,虽然现在歪了,毕竟旧时的底子还在。 而且如果他碰上一个阶段出差的日子多,下个月梅宝的卡里就会多出五千块的补助——这是廖忠平的现实精明之处,把钱情关系理得清。 梅宝觉得如果忽略掉过去将来只剩下现在,日子突然变得不是那么艰难了——和一个自己仍有感觉的男人约约会,带带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偶尔三个人在一起吃顿饭,送孩子回去休息后她去上班,他等她到下班,午夜再去酒店厮混一个晚上,天亮了说再见,如此打发了一个又一个晨昏。 只是苦了在办公室做账的小丁,廖忠平每个月要都他向上面多申请一万到两万块钱的经费,又不提供具体去处明细,只简单说是活动经费。 小丁问说有没有发票之类的单据,廖忠平说没有。 小丁为难地说有财务程序组织纪律之类的障碍,不好走账,怕申请了上面不批,还建议说让廖主任买点假发票报账。 廖忠平沉稳地说你就照我说的报,批不批上面的人会看着办的。 在一旁低头研究“参考消息”的小王冷眼旁观,心中冷笑,心想廖主任你还真是厚脸皮,你这是什么钱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我就是组织秘密派来你身边承担监视任务的!我会如实地向首长们报告——你在此地频繁出入欢场,包养舞女,更过分的是包养的费用居然还企图伸手向组织要!有我在是不会然让你的无耻行径给七处蒙羞的! 他捏紧了正义的拳头,砸在报纸上分析中倭关系的版面。 他的内心活动立刻落实在书面材料上,他用冷静客观的笔调写了一份详细的关于“廖忠平违反组织纪律保养情妇巧立名目企图让组织替他承担玩女人费用”的报告,他最后指出,廖忠平虽然有才能,但是德行堪忧,以干部必须具备德才兼备的标准来看,这样的人才实际上已经成为隐患。 他的报告很快就批复下来,首长肯定了他的工作,说他认真尽职,很好地履行了秘密使命,是个好同志。又说他的意见组织已经过目,将予以认真考虑。最后命他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密切关注廖忠平同志的思想动向及活动,如有情况立刻报告。 小王十分感动得意,觉得自己已经打响了和廖忠平决裂斗争的枪声,廖忠平在明他在暗,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自己,他将亲手终结这个进入七处培训手册案例的男人的职业生涯,甚至将他送上七处内部的审查科,接受历史和首长们的拷问! 然而,第二天上班,他就听小丁最快地跟他说廖主任申请的特殊经费已经拨下来了,而且是二话不说。 小王震动不已——到底是自己被敷衍了、还是组织上早已经默认了廖忠平的操行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抑或是首长们在一盘很大的棋? 54第11章(3) 刘莲子发现最近廖忠平的心情不错,他虽然态度无大变化,然而她关注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试图洞悉他的一丝一毫变化,可以说他几乎是她后半生唯一的课题,所以她敏感地察觉了他那微妙不可言喻的变化。 她向BJ方面她叔叔那里了解情况,首长C于是偷偷告诉她说廖忠平最近包养了个舞女。 刘莲子错愕,她为了能够再次靠近他而一直在努力,却没想到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那个位置……虽然“包养”听上去只是肉体关系而无精神的涵义,然而男女之间的事情谁又能说的那么绝对?她是学心理的,很知道肉体对精神的影响,“爱都是做出来的”这句话不是全无道理。 首长C却略为欣慰地说忠平这些年胡闹得厉害,现在好容易有点进步,起码从打短线转型到中长期了,这也是对她这阶段来工作的初步肯定。 刘莲子心里苦涩,她才不想要这种肯定。 首长C又说,知道你心里还有他,不让你近距离地观察他你还是不死心,现在你该知道忠平已经不是那个忠平了,感情问题上你别太执拗。 刘莲子仍旧不肯承认自己是以公谋私想近水楼台来着,反而说既然上级已经认定这是廖忠平同志的进步,那就是进步吧,但是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满足于此。 首长C于是爆料说,知道你对他始终有种拯救的情怀,但是你知道拯救一个堕落的灵魂需要多么大的胸襟?值得指出的是——忠平同志这么多年嫖C的钱都是组织给报的,数目不小,包括他现在包养的费用也是特事特办专项资金。你有信心能改造这样一个阅尽人间□的人,和他携手人生吗? 刘莲子暗想,能不能不重要,我不想放弃他。 在例行的心理诊疗时间,刘莲子把话题引向他的私生活,询问他最近生活上是否有重要调整,廖忠平想了想,决定坦言相告。 “我和一个女人建立了一种短时间比较稳定的关系。” 刘莲子心里一颤,面上装作很专业的样子,低头记录,“是那个叫梅宝的女人?” 廖忠平说:“我要佩服你的敏锐。” 刘莲子说:“你觉得所谓的‘短时间内比较稳定的关系’的实质是什么?——交往?还是包养?” 廖忠平心里的答案是包养,但是他对面前这位一本正经的女人有想法,更想借这个机会更加清晰地划定彼此的界限,于是含混地说:“这两者对我来说差别不大。” 刘莲子仿佛很认真地唰唰记录了半天,又问:“你觉得她身上吸引你的是什么?” 廖忠平想了想,“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身材也不错。” 刘莲子几乎脱口而出你不就是因为她长的像夜泊么! 可是她没做声,有些时候点醒某个人的点要控制的很好,关键时刻可以起到醍醐灌顶的效果,而现在还不是时候提夜泊。 她认真地和廖忠平讨论说:“除了外表,她还有其他令人着迷之处?比如个性。” 廖忠平说:“她面对我的时候有点小别扭,但是最后基本上会顺从我的意思,这一点有点意思——不过她个性如何其实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又不是找老婆,我没那么多讲究。” 刘莲子说:“这么说她有意或者无意地挠到了你的小心脏?” 这是十年前他们之间关系最蜜里调油的时候情人间的一个笑谈,他说她挠到了自己的小心脏,看到她心尖就颤。 廖忠平也许不记得这一段,对此不置评,“最重要的是——夜辰和她处得来。” 刘莲子略皱眉,夜泊、夜辰和梅宝的脸在眼前一一闪过,她的头脑中一个念头也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尾巴,危险得让她不敢继续追寻。 她现在对梅宝这个情敌充满了好奇,决心要探她的底。 她不会像廖忠平那样仅仅满足于调出公安内部网络上的个人信息,还要和梅宝近距离接触,观察她,坚定她,从专业的角度解析这个不简单的女人——能把廖忠平迷得晕头转向岂不是十分不简单! 医生把梅宝约来,难得郑重其事地以组织的身份同她谈私生活。 “梅宝同志,自从你加入侠这个非官方正义组织以来,通过了组织考核,各方面成绩可圈可点,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同志。但是你最近做了一件颇让人担心的事情——听说你和一个秘密警察姘居了。” 梅宝说:“这是谣言。” 医生用一种洞悉一切的包容态度向后仰着身体耙着头发说:“那么你有男朋友的事情总没有错吧。” 梅宝说;“没有。” 医生就皱眉,用手指敲着桌面说:“你这是对组织不坦诚!实话告诉你,这件事?(: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8 部分阅读 梅宝说;“没有。” 医生就皱眉,用手指敲着桌面说:“你这是对组织不坦诚!实话告诉你,这件事不仅仅是我们从你这方面考察得来的结论,更是从你男朋友单位来的情报也显示了这个事情!” 梅宝说:“你用词十分不准确,恕我无法承认——首先,他不是男友,只算是金主;其次,更没为所谓姘居,只不过是偶尔会开房。我会这样做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侠的福利待遇比较低,不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不行。” 医生叹气说:“组织上并不反对你开第二产业,但是,你能不能找个普通的高富帅?——这种人市面上多的很么!凭你的个人条件我不信你找不到。何必招惹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你这样做不但让你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也殃及整个组织,让侠可能暴露在官方那些人的眼前。梅宝同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梅宝说:“我在涉及安全的问题上从不开玩笑。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实际上我正是不想引起廖忠平的过分注意才接受他的照顾。你如果有本事让他舍我而去,我谢谢你。” 医生说:“这种事情也不要只怪男同志纠缠,你自己也有责任么,比如说你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香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 梅宝捏拳头说:“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医生正色说:“我什么都没说。” 梅宝哼了一声冷笑:“你口口声声为了组织考虑,难道你谈恋爱就安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其心可诛。” 医生说:“说你的问题,扯我干什么?严肃点么!” 梅宝说:“我原来没有提醒你,是因为不想打破你的幻想,也是因为凭你很显然无法得到刘莲子的青睐。可是现在既然你拿我的事情做文章,我们就讲清楚——不要告诉我你追求了半天的美女医生,你还没有查过底。” 医生不自在地说:“刘医生会有什么问题……”说完这话他就自信全无了,因为想起曾经在刘莲子的诊室外见到过廖忠平,而且她还给他接送过孩子……两个人肯定是有私交了,那么公事上……所以说爱情使人盲目,他之前竟然全然没往这方面想。 梅宝说:“刘莲子和廖忠平曾经是同事关系,至于现在是否还多了什么关系我不得而知,但是她也应该是你说的那类对于侠很危险的人物。在告诫我之前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后院扫干净。” 医生厚着脸皮义正言辞地说:“你反应的情况我会查实……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官方秘密机构的事情?” 梅宝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大家各有各的渠道——如果刘莲子确实是秘密部队的成员,你又怎么处理?” 医生说:“呃……嗯……”他想了下刘莲子的倩影,说不出口就此罢休的话,只好囫囵吞个地说,“我会在确保组织安全的情况下处理好个人问题的……我们今天主要还是说你的事……” 梅宝说:“我的答案和你一样,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被廖忠平识破,也不会吐露关于侠的情报——何况我除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自己一个人跑掉就完全没有问题。” 医生只好感慨:“时代变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55第11章(4) 中秋和国庆长假将近,今年因为两节并放,很多单位搞出来八天的假期,赋闲在家显得就有点可惜了,于是很多家庭都策划外出游玩,可预见到时神州大地是何等的人山人海。 廖忠平一年四季在外面跑,这还是做了地区主任之后减少了外派之后的结果,放了假他倒宁愿呆着哪也不去,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是小孩夜辰很显然不这么想,他每天上学放学,基本上没离开过这个城市,很期待能在假期出去玩一玩。 在名校上学就是这个特点,同学虽然都是小朋友,但是攀比炫富风严重,每天孩子们的主要业余活动之一就是吹牛,有的没的,把自己家里形容的金币辉煌、爸爸妈妈无所不能,这次假期之前各位小朋友就纷纷报菜名一样通报自己将前往哪个地方游玩。 小胖子萧大鹏用胳膊肘推了推夜辰,财大气粗地说:“我妈说放假要带我去海南岛玩,你妈带你去哪?” 夜辰想自己妈妈已经上天堂了,自己也无法天堂一日游什么的,而且同学们都误会偶尔来接他放学的梅宝阿姨是他妈妈,为了面子他也一直没有纠正,这个时候他小小的虚荣心发作,就说:“我妈妈说要去的地方太多,和我爸爸商量再决定。” 夜辰入乡随俗地学会了吹牛,但是这个牛吹得他有点心理负担。 这天是廖忠平亲自来接他回家,回去的路上夜辰就鼓起勇气说:“廖叔叔,咱们放假去哪玩啊?” 廖忠平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呆着。” 夜辰就闷闷不乐地低下头,琢磨放假回来该如何向同学交代。 廖忠平拿眼睛斜睨着他,慢悠悠说:“你想去哪玩?” 夜辰眼睛一下亮了,可是他有限的知识储备里并不包含太多这方面的知识——他妈妈从前忙于生计也没有很多时间带他旅游。 但是他转念一想提出了一个建设性意见:“嗯……我们请梅宝阿姨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廖忠平说:“这个不太好吧。” 夜辰就有有点闷闷不乐的。 廖忠平过了一会说:“那你去请她,我不会替你说的。” 夜辰就又开心了。 由此可见,廖忠平是个惯孩子的人。 夜辰提议,廖忠平首肯,其事这事基本上就等于定下来了,至于梅宝同不同意根本就不重要,有一个惯孩子的廖忠平站在那里,夜辰的游说很有分量,于是又变成了“一家三口”模式。 廖忠平特意在节前某一天约梅宝接孩子,然后回家吃了饭,又让她留下来,摆出一张世界地图在客厅的地板上,共商大事。 夜辰很高兴地光着脚在地图上跑,指这指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于是廖忠平就给他从“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开始讲解,四大洋七大洲,再到中国,最后到他们所在的城市。 夜辰不相信他每天生活其中的城市在地图上居然就只是一个点。 廖忠平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世界有多大。” 夜辰趴在地上用手支着脑袋,抬头问:“廖叔叔,这么大一个地球,你没个地方都去过么?” 廖忠平说:“去过很多地方。” 夜辰又问梅宝,梅宝说哪都没去过。 夜辰高兴地说:“那这次就让廖叔叔带咱们去你喜欢的地方吧。” 他又缠着廖忠平问:“寥叔,你最喜欢哪个地方啊?” 廖忠平随便用手指了个地方,说:“就是在这的一片沙漠里,那里没有任何人造灯光,我和你爸爸夜里躺在沙丘上看星星,好像整个银河系要落下来一样,真是好看。” 夜辰听说他爸爸的事情,眼睛既很亮,跳起来说:“我们去那里!” 廖忠平说:“现在不大方便,那里五年前开始内战,已经死了几百万人,这正变成不毛之地,属于5A级危险区。” 夜辰说:“哦……那寥叔你一定和我爸爸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吧,给我说说呗。” 廖忠平不怎么提起夜泊的事,何况是在“外人”面前,但今天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记忆的开关,那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里面仿佛雪舞狂砂,思维已经回到久远的过去。 他开始信手拈来地为夜辰说一些陈年的典故,说出来都是血迹斑斑,比如“在这里我把你爸爸从血泊里背出来”,“在那里爸爸救了我一命”,换个地方“一起被人追杀二百里九死一生”什么的。 夜辰眨着大眼睛听着,难以想象。 渐渐地,那双闪着童真的大眼睛就含着两坨泪包,夜辰憋着嘴说:“廖叔叔,你和我爸爸为什么都那么可怜啊?”抹眼泪什么的。 廖忠平摸摸他脑袋说:“傻小子,那不是可怜,是我们俩的工作,为国为民为事业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受的就是这样的爱国教育。” 夜辰擦眼泪说:“那我爸爸就是这样死掉的吧?……我都没见过他。”低下头。 廖忠平的脸色沉下来,他不会提及夜泊的死,看着孩子一副可怜相也想安慰他,于是重重地摸摸他的脑袋说:“我和你爸爸可不是这么认为工作有多苦,那时候年轻,现在想起来还都是不错的回忆。” 夜辰就呜咽着扑进梅宝的大腿上哭。 梅宝木着脸想——嗯……美好回忆什么的……原来那些往事不止留驻在她一个人的心间,她曾经还以为,经过了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只好随着“夜泊”一起葬身东海,友谊清零,她想不到有一天会在自己亲生孩子的面前淡然听廖忠平追忆往昔。 廖忠平指着地图上某个角落说:“有一次,我把你爸爸从有一次我和你爸爸在海上遇上暴风雨,船翻了,漂到附近的岛上,那里就是一片汪洋中不小心露出的一个小岛,环境不是很好,和外面也失去联络。幸亏食物和淡水还有一点,我们每天吃鱼吃腻了就打两只海鸟改善口味,那时候就想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就和你爸两个人呆在上面,直到死。我们还约好了,谁先死活的长的那个就挖个坑把对方埋了,然后另一个就也躺进坑里等死。” 夜辰的眼泪还没干就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了,泪忽忽地说:“为什么啊?” 廖忠平略笑了下,用一种你虽然不懂我也可以勉强给你解释下的语气说:“因为一个人活着太寂寞。” 不料夜辰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我知道的!妈妈离开之后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就会感到寂寞。” 廖忠平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理解力到这种程度。不过随即他笑了笑,想起这个小孩毕竟是那个人的儿子,聪明是应该的。 夜辰拉他的衣角问:“寥叔,后来你们回来了吗?” 廖忠平说:“没回来怎么有的你?” 夜辰有点迷惑:“我当时还不认识你和爸爸呀。” 廖忠平就想,小P孩还是小P孩,再早熟也有限,不过这样才好,才是正常的童年。 在一旁的梅宝也被拉进回忆,那段属于夜泊的回忆——似乎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夜泊才意识到自己对最亲密的搭档战友抱有别样的情怀,因为那番死便同穴的话并非玩笑,他是真心暗自期望和廖忠平从此呆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再没有别人。 当一周后路过来补充淡水的船只出现在海平线上的时候,廖忠平兴奋地跳起来,在沙滩上奔跑,他却难掩心中失落,哀伤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想告别伊甸园,不想回到纷繁芜杂充满血腥的世界。可是她只离开,因为那是廖忠平一心要回去的地方。 一个人,终究太寂寞。 56、第11章(5) 目的地最后的选定是由夜辰提出构想——想去看大海,由廖忠平敲定——到民丹岛,由梅宝提出申诉——时间有限,签证手续不容易办。 可是这点小事情廖忠平自然可以解决,他隔了一天就把一家三口的出国手续和酒店等等事宜办好——当然这件事情在办公室又引起了一点风波。小丁不必说,是很多具体事项的执行者,负责定酒店缴费是很么的,而小王则马不停蹄地些报告给上级,建议无比派观察员监视。 不管怎么样长假一开始,三人就乘坐飞机经停新加坡转机民丹岛,住进了沙滩旁边的酒店。 这个小岛属于印尼,离新加坡很近,被看做新加坡的后花园,在国内还未进入各大旅游公司开发的视野,只是双节长假,同胞面孔仍旧多。 夜辰第一次看到大海而且蓝蓝绿绿一片热带风情高兴得不行,在沙滩上打滚。廖忠平带他下海,教他游泳。 梅宝穿了件白色的泳衣,因为下面形状不是很方便,于是围了一条海蓝色纱巾,她躺在阳伞下眺望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海水里嬉戏。 夜辰冲她挥手,让她过去一起玩,她摆手表示没兴趣。 廖忠平这次是支持她的,毕竟让好奇的小孩子看到什么乱问的话不好解释。 酒店组织小孩子去参加少儿俱乐部,各国的小朋友聚到一起聊天做游戏之类的活动,廖忠平送夜辰去参加。 独自在沙滩上等的梅宝却遭遇了意外搭讪。一个身材不错的白种男人邀请梅宝加入一场沙滩排球赛,她婉拒。 过了一会,那男人也从赛场上下来,手里端着鸡尾酒走过来,递给梅宝一杯。这里的酒是酒店免费提供,这种小恩惠不费锱铢信手拈来很好用,拒绝倒显得小气无礼。 陌生男子问:“一个人?” 梅宝犹豫了下,“我和男友还有孩子一起来。” 男子显然有点心理准备,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打退堂鼓,反而说:“你男朋友怎么放心把这么漂亮的你一个人丢在海滩上?” 梅宝说:“他在陪孩子。” 男子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妻子放在首位,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深情款款的目光。 梅宝说:“你的妻子很幸运。” 男子说:“是的她很幸运,我正在寻找这个幸运女孩。”继续深情。 梅宝心想:尼玛,这和我有关系么? “蜜糖,这是你朋友?”廖忠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宣誓主权似的把手揽在梅宝的肩头,等梅宝介绍。 梅宝没说很么好介绍的,用汉语说:“我可没招惹他。” 廖忠平脸上笑着,嘴里的话却是质问:“就这么大点功夫不见,你就像给我身上来点绿?” 梅宝就要翻脸,那陌生的男子却突然开口了,用带有异国情调的汉语说:“你好,我叫马修,你女朋友很漂亮,hot!交个朋友。”伸出手主动向碍眼的男友示好,带点挑衅,好像是说“我不仅懂中国话,还懂中国女人”。 廖忠平心想,艹!我会十八国语言我跟你装了么?!帝国主义染指我中华女同胞的心不灭,其心可诛! 他不理马修伸出的手,反而拉起梅宝的手亲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要把我的女人带走。”言毕拉着梅宝就走。 梅宝的脸有点红,她意思意思想要抽出手,但是不被放行,也就顺从了,一只手臂被扯着,低头走在廖忠平身后。 她心想难道他是吃醋?……还是仅仅出于一个金主被人动了私人财产的愤怒?……反正有点不自在,在人前亲热什么的…… 马修在他们身后大喊:“沙排玩一玩吗?” 廖忠平挥挥手:“没兴趣,我们有更好的运动。”暗示自己艳福无边。 马修大声说:“我知道,中国人玩,不好。” 廖忠平停下了步伐,梅宝也停下来,他俩一齐回头看那个白种男人。 对方纠结的六块腹肌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他的牙也白得反光,笑得欠揍。 廖忠平就松开梅宝的手,走回去,接受挑战。 梅宝先也是觉得对方提中国人什么的没礼貌,但是又觉得没必要跟他计较,这很显然是个闲着没事撩闲的主,犯不上置气,她劝廖忠平:“算了,我们去那边晒日光浴。” 廖忠平说:“他当着我的面调戏你也就算了,但是提中国人怎么怎么就不能算,兹事体大。” 梅宝心想你多大年纪了?热血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工作性质就是维护国家利益,职业病入骨。 没奈何只得跟着走过去参合。 沙排的规则是两人一组,廖忠平和梅宝一组,是为中国队;而那个先调戏后挑衅的马修和另外一个身材健美的白妞一组。 廖忠平上场前只简单问了句梅宝:“会玩吗?” 梅宝说:“凑合。” 廖忠平说:“不会的话就站在那里别乱动,等我救球就可以。” 梅宝心想:“谁要你救!”她对于廖忠平这种先把人看扁的高傲姿态有点意见,因此反而更加认真起来。 马修先发球,他冲梅宝眨眨眼,球高高抛起,大力被抽打过去。 廖忠平轻松还击,并且一击得分。 马修预想中的以X:0高胜的局面没有得到第一部的验证,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摇摇头,心想这中国人一定是运气好,下个球要让他难堪! 于是他稍微认真起来。轮到梅宝发球。 马修心思全放在戒备廖忠平身上,却没想到梅宝一出手就来了角度刁钻的球,马修和队友拼命扑救,勉强救起,结果被廖忠平轻松拍在网下。 马修震怒了,觉得这两个中国人要么走狗屎运,要么就是作弊!他要振作,然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实力差距! 然而,他的雄心壮志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被打成渣渣,碎了一地。 这场比赛基本上就是单方面的屠杀,马修他们左突右奔顾此失彼,要么就接不到球、要么击球出界。但廖忠平杀意浓烈,就连梅宝也不逞多让,修长的身体轻盈跃起,蓝色的沙滩裙在海风中飘扬,曼妙中出尽杀招,两人配合起来更是只能用中国话来形容叫做——双剑合并,天下无敌。 马修坚持不住,叫来外援——他们一群中公认球技最出众的一对。 马修也某种意义上的爱国人士,脑子里有国粹主义的思想成分,就是只能居高临下地嘲讽别国的一切,但是自己国家的东西受到挑战就接受不了,特别是在他认为是传统强项的地方受挫,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站在场边如足球流氓一样满嘴脏话地为同为白人的一队加油,喝中国队的倒彩。 但是他越是这样他们的队输得越狼狈,最后最强组合也落花流水一败涂地了。 其他人还好,马修大声用国语喊:“我艹!你马勒戈壁!” 梅宝怕廖忠平发作起来出手太重,于是抢先回骂马修:“youfuckingloser!” 马修鼻孔立刻扩张气得像头牛,他把手里的排球狠狠砸向梅宝,梅宝闪身躲过去,因为离得近她反手一挠,马修的脸上瞬时出现三条精彩的红痕,他嗷地惨叫一声,然后挥起拳头。廖忠平这时候不能忍了,出手揍他,更多人参合进来拉架,场面混乱起来。 这时突然一个高亢的女生尖叫出来震住了全场,循着她震惊的目光,他家保持着凝固的姿态看过去,赫然发现——梅宝系在腰际的蓝色沙滩裙在混战中被撕扯下来,那激凸的形状显示了某种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存在,和她上面圆润饱满的两个球体行程了强烈的违和感!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停下了手头的冲突,如葬礼一样沉默围观者。 梅宝大惊失色,然后迅速找到被人踩在脚下的沙滩裙系回去遮住那令自己痛恨的部位,无地自容。 开始有嘘声,然后是“freak”、”weird”之类的低声咒骂,马修用中文大喊“SJB变态!”,更指出他们是两个男人的组,是作弊。 廖忠平也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看到比较全景的东西,从前他都故意忽略不计那个,视觉的冲击还是有一点的,但是比心里的预期还是要小一点。 他扒开人群走过去,拉起梅宝的手说这个是他的女朋友,叫他们小心自己的言行,如果他感觉受到了不合理的对待会向他们讨回公道,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拉起梅宝走了。 梅宝有点要哭的感觉,是担心之后稍微有点安心的想哭,从以前就是这样,廖忠平把她从冰冷充满负能量的世界里拯救出来,那个背影光芒万丈——又有点想不顾一切爱上他的感觉了。 廖忠平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你平常跳舞的时候穿的不像别人那么薄露透瘦——不过你那个也不是很大,看起来不是特别接受不了。” 梅宝找回声音,转入纯技术性地沟通说:“本来比这个要大的,后来吃激素的药物变小了。” 廖忠平说:“你最后是要割吗?” 梅宝说:“……我在攒钱。” 晚上他们到餐厅吃饭的时候有人指指点点,梅宝倒没什么她习惯了各种刁难指责甚至恐惧的目光,但是她有点担心夜辰,小孩子总是敏感的。 第二天,廖忠平就不知道从哪搞了辆车,一家三口背上行李,去搞环岛自由行了。 57第11章(6) 民丹岛之行给夜辰留下了很美好的童年回忆。他回到学校之后主动和同学交流假期是如何度过的,对那个遥远印度洋上的小岛,他给形容的像个儿童乐园。 可惜的是小孩子的地理知识十分有限,肖大鹏非说他妈带他去的海南岛是“世界上最贵的地方”,因为他长大像个小大款,是班级里公认剽悍又有钱的人,所以很多同学相信他。 夜辰苦恼地和廖忠平抱怨,说明明寥叔带我去的岛还是最好玩的岛。 廖忠平就问他:“你玩的开心吗?” 夜辰说:“开心!” 廖忠平说:“那就够了。开心是自己的事情,和贵贱没关系。不用别人相信。” 夜辰就继续开心了。 对于梅宝来说,假期也像是做梦一样不现实——夕阳下篝火,炉旁不小心的依偎,帐篷里束手束脚的亲热,车子抛锚时一起给钻在车底下的男人递板子和毛巾的温馨——她有种带着孩子跟着廖忠平浪迹天涯的错觉,她不得不告诫自己不要深陷其中,否则等到梦醒时分加倍痛苦。 然而假期的影响也并非到此为止,一个很重要却自然而然的变化是——她开始在廖忠平家里留宿——既然假期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已经有共同生活的经验,作为延续,回到国内继续如此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变化,但是都没有刻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梅宝惴惴地想——现在算不算医生说的那种情况?和秘密警察姘居什么的……算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廖忠平像团火焰,她自觉天生体寒总是纵容自己靠近。 第二个影响则是具体而微的——几天后的某个夜里,廖忠平丢给她一个礼品盒,说:“给你的礼物。 梅宝有点好奇,拆开看,竟是一个特制的黑色内裤,特殊的形状直观地显示了它的用途——穿上后前面想必看起来和割的差不多少,而后面……是镂空的。 看到如此邪恶的小内,梅宝揣测了下廖忠平的用心,突然觉得他居心有点险恶。 廖忠平这时候还带点诚恳的态度说:“我觉得这个装备挺适合你的,也许穿好了就用不着割了。” 梅宝在浴室里换上这个小内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果体觉得挺好看,但难为情。她转过身去看后面露出来的白白的屁股,懊恼地想:“臭流氓!” 她最终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在浴室,出来的时候廖忠平看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比从前更加热情的拥抱说明了他的肯定赞许,梅宝也浑身热起来…… 第二天廖忠平精神饱满地走进办公室,平易近人地和自己的下属们打招呼,然后丢给小丁一张发票,说:“这个你给过下账报了。” 小丁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办公用品,一千五百元。” 小丁说:“主任,是什么办公用品啊?有点小贵。” 廖忠平说:“是意大利进口的。” 小丁用眼睛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呢?” 然后廖忠平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看也不看他,兀自翻开了重要文件——新一期《花花公子》的封面,细细品咂起来。 小王则在一边偷偷忿忿地想:“什么办公用品!明明就是床上用品!” 这条情报后来被他图文并茂地写进报告,虽然他再次因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受到上级的口头褒扬,但是和之前的许多次报告一样迟迟不见处理意见,最终石沉大海了。 梅宝并非在疑似幸福的生活中彻底失去理智还要归功于医生时不时的撩闲。 他找到梅宝,先是以沉痛的语气说经过查证刘莲子医生确实是国家大机关的秘密情报人员,初步检讨了自己的意乱情迷导致的意志薄弱。 但是他也惆怅地说起爱如覆水难收的矛盾心情,说自己对刘医生一见倾心再见倾情,虽然理智上提醒自己不能够泥足深陷,但是思想和**上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她的专业素养、高雅气质、明眸皓齿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他折磨着他。 梅宝一边吸烟一边听他这些恶心的台词,暗想:刘莲子是不错,但是她是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可爱之处,除了天生是女的外乏善可陈,就连夜辰的妈妈也比她要更富于个性魅力……但是看医生这样捶足顿胸,也许他有点夸张,但不像是开玩笑……恋爱中的人看上去都这么丑态百出么? 果真,直抒胸臆之后医生又转入了对梅宝个人生活的组织式关怀,语重心长地说:“小梅啊,你哥我是栽了,但是我时刻提醒自己要在今后和刘医生的交往中有礼有节,心中警钟长鸣,时刻记住自己是个特殊工作者、是侠的一员!我相信这种心情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们在这方面遭遇相似,有共同的感情危机,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评价鉴定的信念和聪明机智度过这样的难关。只有这样,我们侠才会保持纯洁的血液,更好地为国家社会和人民服务!以此和你共勉。” 梅宝吹了口烟气,说:“你,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有功夫你不如去超市捏方便面用针扎杜蕾斯。” 医生变色,气愤地说:“捏方便面也就罢了,针扎杜蕾斯什么的,也太缺德了!这种人就应该被拘留!判刑!” 梅宝又不禁想,难道他曾经因此而中过招?……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从民丹岛度过假之后廖忠平去刘莲子处进行了一次诊疗,结束之后刘莲子的心情跌到低谷。 廖忠平虽然没有多谈,但是敏感如她可以洞悉他情绪的变化,如果之前似一潭死水,现在则是死水微澜,也许不久便是风生水起。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廖忠平曾说过他终生背负心债,感觉累了,再也不会爱了——以这样的理由解除了婚约,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用七年的时间试图忘却,但却最终发现他始终占据她心里的一席之地,朱砂痣、明月光,兜兜转转她割舍不得。 然而,到现在她千方百计到他身边,以为经过时间的侵润他心头的戾气可以消散——事实证明他现在确实又不累了,又有点爱的能力和打算了,但是……对象不再是自己。 刘莲子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惨况——在最终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却也最终被一个人孤零零抛下,看廖忠平渐行渐远。 不甘、委屈、还有浓浓的眷恋让她心碎得几乎落下泪来,她想把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砸碎,但是却顾忌那个监督着自己言行的“理智”,怕崩溃的懦弱,她忍得几乎胃疼,脸色惨白。 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却在晚上洗澡的时候任水流拍打在脸庞,眼眶微痛。 收拾好如丧家犬般的灰败心情,第二天早上出门,她仍旧是那个顶着精致裸妆的女心理医生了。 刘莲子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情无限制地发展下去了,她要看看那个叫梅宝的舞女到底有何种魅力。 58第11章(7) 刘莲子决定先从常规手段入手,她想了想和梅宝的交集,结果落在两个男人身上——廖忠平和那个中医师。 廖忠平不要想,她不想惊动他,只想从侧面迂回接近目标,那么就只有利用下那个中医师。 医生接到女神的电话受宠若惊,和刘莲子热络寒暄,并且连说了两个俏皮话博好感。 刘莲子笑意吟吟地说:“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是否赏光?” 医生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肾上腺素一下就上去了,脸红心跳的,连忙磕磕巴巴地说:“怎么能让刘医生你、你请呢,我请你,咱们、嘿嘿、咱们吃完饭后还可以顺便看个电影什么的……” 刘莲子打断他说:“我是为了前一阵子大桥车祸时受到你的帮助,现在想郑重地道谢——对了,那天和你同行的不是还有一位姓梅的女士,我也想请你帮忙约他一道。” 医生心里就有点失落,并且他也不傻,并不想让侠的同事和医生多接触,于是就百般推脱,说不方便。 刘莲子的态度就冷淡许多,说既然这样就算了,那就等哪天梅小姐方便的时候再请,谢恩公还是要一道。 医生眼馋这个拉近和刘莲子距离的机会,又改口说试着去约梅宝看看。 刘莲子笑说:“那就拜托了。” 医生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受不了了。 他想厚着脸皮去求梅宝,但是琢磨了下就算是脸皮再厚梅宝不答应的话还是不会惯着他,必要的时候还会胖揍他一顿。 他如阴谋家一样在心中推演了几种可能的举措和结局,最后选择了一个成功率稍微大一点的——把梅宝诱骗来,不事先通知梅宝刘莲子的意图,先斩后奏。 就算这样时候会招致梅宝的打击报复,但是起码刘莲子那里他能招待了,为红颜,吃点苦算什么? 医生给梅宝打电话约见面,但是地点难得地竟然不在诊所,而是在一个酒楼,他解释说是因为有人送了张快过期的代金券必须在这个时间前花掉,所以要去那里吃顿饭,顺便谈工作。 “你看,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请你吹过饭,怪不好意思的,你来,我请你吃海鲜。” 梅宝不稀罕那顿饭,但是架不住医生软磨硬泡,又说“同事一场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还怎么处”之类的话。 梅宝不疑有他,觉得医生没头脑无逻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实际上她怀疑他是在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就让侠给录取了。 她决定现身敷衍下就走,那天下午欣然赴约。 然而当他走进酒楼包房却一眼看到刘莲子含笑而立招呼的时候,她就知道情况不妙,再看医生,他眼神闪烁,还透着点讨好,好像是说“你算要打我也请给我个面子吃完这顿鸿门宴先”。 依梅宝的本心,当然是想转身就走,但是如果是“梅宝”的话,她应该和刘莲子无冤无仇无爱无恨,也不知道她曾经是廖忠平未婚妻的身份,没有任何理由规避。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对医生说:“不是说今天是你请我,怎么又招了刘医生作陪?” 刘莲子接过话头,笑说:“错了,是我请你们两位恩公。前一阵子我身体一直没有大好,又有些事情耽搁了,到现在才有机会答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梅宝笑容有点冷,但是基本的礼数还在,说:“你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做的是每个当时在现场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她来之前已经点过菜,现在开始走菜,摆了一桌子。 刘莲子说:“梅小姐风格高,你这么漂亮本来可以不必这样善解人意,这样善解人意本来可以不必这么漂亮,可见你是个难得一见秀外慧中的人,我乐意和你交个朋友。”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大概会觉得虚伪,但是她说态度里就透着真诚,好像她真是这样认为。 梅宝原本就知道刘莲子舌灿莲花,很会说话,当年她在七处里也是明星,联欢晚会主持人的角色。只是听她这样奉承心里警钟大作,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嘴里敷衍着:“不敢当,我只是夜场谋生的一个舞女,和刘医生你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做朋友也讲顺其自然。” 医生怕刘莲子不高兴就插话说:“这世上什么都要讲究个资格,当医生有医生的资格,当舞蹈演员都舞蹈演员的条件,但是我以为,唯独朋友是没有任何条件限制的,要不怎么会有贫贱之交忘年之交的说法?——咱们现在能再一个桌上吃饭,就说明已经是朋友了嘛哈哈。” 刘莲子赞许地点头说:“这话说的好。都是缘分,你们救我是缘分,我们相识相知也是缘分——说到缘分还有更巧的,我才知道梅小姐和夜辰的爸爸居然是在职场上有业务往来的人。” 医生说:“夜辰爸爸是谁?” 刘莲子说:“是到我那里就诊的一个朋友,夜辰是他的养子,就是那天在车里受到梅小姐照顾的小男孩。” 梅宝慢声说:“你说廖忠平?” 刘莲子笑说:“我替忠平谢谢你。” 她这以代替,席间的另两位心情都颇为不平静了。 这一方代替另一方非至亲至爱而不能,刘莲子是凭的什么待人道谢? 医生就不说话了,除了微醋之外他也意识到自己闯祸,用眼睛觊觎着梅宝看她的反应。 梅宝想起曾经夜泊面对刘莲子的时候,对于这个正大光明吸引他最好朋友爱慕的女人,他羡慕嫉妒恨,但是每每遇事总是让她三分,好像她觊觎了她的宝物,心虚莫名。 现在梅宝时代了,情况是否会不同? 梅宝强迫自己沉着下来,她想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廖忠平是自己的情人……至少是金主吧,今天早上还一张床上爬起来的关系,刘莲子想在她这里装正牌大妇,未免不够了解情况。 她笑笑说:“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谢过了,不必借他人之口。刘医生,你客气了。” 刘莲子面色一窒,没想来梅宝一个舞女居然态度这样磊落不肯屈居人下。 “这么说来梅小姐和忠平关系匪浅?” 梅宝抬起一杯果汁,啜了一口,举重若轻地说:“可以这么说。” “忠平这个人啊,”刘莲子以一种知根知底热络又有点遗憾的语气说起,并微微笑着轻摇头,“我看到梅小姐你就知道他会对你有好感。” 梅宝并不上套,反嘴问缘由,只是淡定说:“人和人之间是要讲缘分。” 刘莲子耐不住,主动说:“我说忠平会对你有好感,并不是因为梅小姐你有多漂亮——当然你是很漂亮,但是你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和我们共同的一位朋友长的有几分相似,而那个朋友曾经是忠平的刎颈之交,就是夜辰的爸爸。” 医生在一旁听的迷迷糊糊,去端详梅宝,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夜辰爸该有多男生女相啊。” 刘莲子说:“也不能这样说,夜泊身上还是有男子的英气的。”她端详梅宝的脸,想从她那细微的表情上看出破绽来。 梅宝浅笑,说;“忠平可没跟我提过什么朋友,可见他也许不这么认为。是不是刘医生你想多了。”开玩笑,她当年可是曾经接受过专业反测谎训练的,就是现在上机器也没什么好怕的。 刘莲子说:“我相信世界上有缘分这种事,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是有的——这就是你和忠平的缘分。” 梅宝说:“如果真如刘医生所说,那这种缘分还真是肤浅。” 刘莲子给她夹菜,笑说:“已经不肤浅了,肤浅的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之上的关系。” 医生再不敏感也嗅到了两个女人之间的火药味,觉得自己是这场饭局的组织者,也有义务充当消防员,于是举杯说:“来来,不要净说些玄虚的东西了,今天的相聚是实在的,今宵的美好是真实的,为了我们今天的相聚,为了友谊地久天长,我提一杯酒。” 随即他把话题引向那场才过不久就已经淡出舆论视线的塌桥事故,这事情的□他和梅宝是最知道的,因为正是他们联手把建委主任从自家阳台上丢下去以谢天下的,但是他这次谈的是官方的结论——经过几个月的鉴定和忙活,官方成功地宣布:大桥质量不存在任何问题,而是当时经过的车辆超载才导致事故发生,官方保留追究超载者的事故责任,甚至是让赔桥的责任,但是鉴于违法违纪的司机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件事基本上就可以这么算了——顶多是大家都吃点亏咯。 医生于是就批评了下这事的结尾,刘莲子说:“我也是事故受害者之一,这种事情天灾**,**的成分要多。但是其实中央对这件事还是重视的,当时就有质监部门发表了重要意见,只是和地方势力博弈的过程中事情变得复杂了。我想为了平息事态,妥善安置伤亡人员家属,政府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医生想,多么充满正能量的言论啊,果真是个好女人。 梅宝想,你是公务员,当然这样说。 梅宝又略坐了会,意思着吃了点东西,就借口上班早早离场。 医生心想还是挺上道的是么,知道给我们留下点独处的空间。 可是梅宝离开后刘莲子也意兴阑珊,只礼貌地敷衍了他一阵就宣布解散,直接而坦荡地拒绝了医生求看电影的邀请。 在医生没留意的地方刘莲子偷偷把梅宝喝过果汁的杯子装进熟料带,藏进包里。 夜辰中午并不回家吃午饭,而带饭在学校和同学吃,吃完饭他还有点时间在操场上玩。 这天中午阳光灿烂还有点小风,他在操场上对着一个被风吹起来的空塑料袋先是当球踢,后又当沙袋打,连环挥舞着小拳头,很凶猛的样子。 他体育老师路过操场?(: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19 部分阅读 难印?br /> 他体育老师路过操场,看到他那样子停下脚步看了会,心想着孩子是个练拳击的好苗子……至少是跆拳道什么的,看不出一个像小姑娘样的孩子居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一会小胖子萧大鹏来撩闲,丢石头打夜辰。他就丢下那个素不相识的塑料袋,追打萧大鹏。萧大鹏用一种“来追我啊汝来追我啊”的欠揍语气哈哈大笑疯跑着逗引着。 这时候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跑过来声音清脆响亮地叫夜辰的名字,“一个漂亮阿姨叫你过去。”她白嫩的小手一翘,指着操场边的栅栏方向。 夜辰看过去,看到刘莲子阿姨站在栅栏外面冲他招手。 夜辰就丢下萧大鹏跑到刘莲子那边。 “刘阿姨好!” 刘莲子蹲下来和他说话,态度很亲切,说:“阿姨没什么事,只是路过学校来看看看你。” 夜辰说:“谢谢阿姨。” 刘莲子说:“你吃过饭了吗?” 夜辰两手把着栅栏,把脑袋伸进中间的空档,直到无法过去,就这么夹着说:“吃过了,我带的饭,今天吃的排骨豆角,可好吃了。” 刘莲子伸出手,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那阿姨就不带你出去吃饭了,我给你买点喝的吧——正好我包里有一瓶可乐,给你。” 夜辰最爱喝可乐,结果来道谢就打开高兴地喝起来。刚喝了两口,刘莲子就把那饮料要了回去,说:“阿姨想起来小孩子喝可乐对身体不好,容易胃寒缺钙——阿姨再给你买别的吧。” 于是走到一边的小店给夜辰买了点水和糖果,然后叮嘱夜辰好好学习听老实话便走了。 夜辰的脑袋还夹在栅栏里,有点拔不出来了,最后还是呼叫出来,引来萧大鹏帮他□的,太阳穴都夹红了。 他把糖果和萧大鹏分享了,俩人相逢一笑泯恩仇,手拉手做好朋友。 刘莲子把梅宝和夜辰喝过东西的样本送到省厅刑事鉴定科,等待鉴定结果。 在近距离和梅宝照面之后,她头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并且为这个想法着迷。 当然,她不是一开始就抱着百分百的期待,梅宝也许只是夜辰血缘上的远亲,或者干脆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是万一的万一,那个看似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出现,她的狂想成为现实,那么……她不知是恐惧还是害怕,忍不住浑身发抖。 59第11章(8) 梅宝有点心神不宁;这从她被医生诓骗赴了刘莲子的鸿门宴之后就一直如此。 虽然她当天晚上下班之后就到医生的诊所,把他堵在屋子里面揍得鸡飞狗跳喊爹骂娘,也没有让心里的不安感较少。 医生抱着她的大腿告饶,说自己被爱情的橄榄枝冲昏了头脑,没想到那么温柔可人的刘莲子刘医生居然拿他当枪使,他哭诉说自己也是受害者;他是看出来了,刘医生喜欢的是廖忠平;她知道廖忠平和你的关系所以吃醋了,来探底了。他说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廖忠平不高不富不帅;凭啥姑娘们都爱他;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梅宝抖腿摔开他,鄙视地说:“你要恨也要恨你自己笨!” 医生就更哭了,说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廖忠平怎么都顺眼,时间上他就是特务,顶多算个特务头子,很讨厌,不上档次! 梅宝说:“你上档次?!你不过是一个民办的莫名其妙组织的情报员,兼职给一些流莺看妇科病,你的档次在哪里?” 医生就站起来正色说:“梅宝同志,你可以侮辱我的组织,也可以侮辱我的职业,但不能即侮辱我的组织也侮辱我的职业!” 梅宝挑衅地偏过头昂首傲慢地挺身对峙,说:“我已经侮辱了,你要怎样?” 医生就缩了,说:“反正你就是瞧得上廖忠平那个特务头子,看不上我……还有刘医生也是这样!”他委顿地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我知情识趣,体贴幽默,卖得了萌耍得了宝。都是干秘密工作的,这方面谁也不必谁差,说起妇科医生也没什么不好啊、再说我除了妇科我还会好多,我是全科医生,我不是还可以给你做手术么……你们对我的优点认识明显不够全面彻底。” 梅宝推开他,冷冷地说:“扯你的蛋去!” 医生这种拎不清的人,她是不指望能搞清楚这个问题了——刘莲子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她只是来试探下就好了,可是…… 第二天和廖忠平约会的时候她难掩心中不安,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拢长发一边从镜子里看廖忠平只围着一袭浴巾,□着精干的上身从浴室走出来,脑袋上还盖着白毛巾,眉眼仿佛还氤氲在浴室的水雾里看不真切。 廖忠平走过来揉揉她的肩膀,亲亲头发。 梅宝自然地站起来,把他拉到椅子上,然后用白毛巾给他胡撸着擦脑袋,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昨天刘医生请我吃饭。” 廖忠平顺嘴应她:“哪个医生?” 梅宝说:“刘莲子,那个心理医生,说要谢我在塌桥事故的时候帮助她。” 廖忠平表情看不出变化,只说:“那她是该谢你。” 梅宝说:“她还替你谢谢我在那时候照顾了夜辰。” 廖忠平从镜子里看她,笑说:“你吃醋了?” 梅宝说:“你觉得我有吃醋的立场?”直指他们之间的钱色交易关系实质。 廖忠平把毛巾拿下来丢到梳妆台上,起身拥抱她,耳鬓厮磨地说:“那你管她怎么说干什么?” 气氛徒然暧昧,温度升上去,廖忠平像劝诱似的把她往床的方向拥推,同时也把关于刘莲子的话题轻轻带过。 梅宝心想,好险,用sex掩盖自己脚踏两只船的行径么? 虽然心里知道,但是梅宝完全没办法抗拒廖忠平的索取,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走向□之途。 然而这一晚稍有不同,廖忠平在情绪高涨之后没有如往常那样让她用手或者嘴解决问题,反而不停地摸着她那高档情趣内裤后面□的臀部。 梅宝紧张起来,惴惴地想他不是在打那个的主意吧? 她想主动往他身下滑去,廖忠平按住她的身体,不让轻举妄动,反手把她翻过身去,不住亲吻她的背脊和肩膀还有耳畔发迹的敏感带。 梅宝喘息地略略侧头问:“你、你要干什么?” 廖忠平抚摸着她那圆润无骨形状美好的部位,迟迟无语,梅宝觉得他在犹豫。 最后他下了决心,对她命令说:“把腿并紧。” 梅宝一怔,随即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微妙地失落,然后顺从地拢紧那修长的双腿,随即感受到腿、间挤进粗长一物,不断摩擦。 梅宝一边被摇晃身体一边偷偷想——这算是形式上的进步么? 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方式对梅宝的刺激更大一点,她好像真正的女人一样被使用,只是这样被磨蹭着,不久她就因前面的□而眩晕失神了。 廖忠平笑她,真yd。 第二天早上廖忠平如往常时间起床,他每天负责给夜辰做早饭,送他上学,因此晚不得。如果梅宝留宿的话她可以睡到自然醒,中午起床还可以吃到廖忠平早上做好放在桌子上的饭菜,方便的很。 梅宝喜欢廖忠平的手艺,应该说最先被征服的是她的胃,然后才是心。她觉得如果廖忠平不是被七处挑中做了特工的话,完全有能在部队进炊事班,然后学好这个技术,转业后找个厨师学校进修下就可以直接进星级酒店做大厨了。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当然他在很多方面都有天赋,是个能力十分出色的人。 可是这天早上趴在床上犯迷糊的梅宝没有想着厨师学校炊事班或者星级饭店后厨之类的事,而是想廖忠平到底是否知道刘莲子的意图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无法从他这里搞到任何情报了。 那么刘莲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想起久远之前三人间的一段故事来。 那年冬天在大兴安岭搞野外生存训练,三人一组,廖忠平出去找食物,仗着自己火力壮跳进冰窟窿里捉鱼,钻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冻紫了,回到用作临时避难所的雪窠子里他就倒下了,然后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夜泊在此期间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他,还用体温给他物理降温。 后来他实在累极,就在廖忠平身边昏睡过去。 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已经冷冰冰的,雪窠子外面廖忠平一个劲地向刘莲子道谢,说谢谢她照顾自己,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给自己敷冰袋,感觉并一下子就好了什么的。 刘莲子也没说别的,只说只是想快点医好他的病好再吃到鱼。 夜泊有点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美人鱼的窝囊——最艰难的事情是自己做的,可是最大的功劳被旁人领取了。但是又觉得这样想的自己有点小心眼,平静的心情起了小纠结,甚至他非但没有对廖忠平好脸色,而且之后还因为一个已经记不住的理由和廖忠平大打了一架。刘莲子坚定地站在廖忠平这一边,谴责他:“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生病的战友的?!你还是人吗?!” 夜泊被彻底打败了,他什么也没解释,更没向廖忠平邀过功。 在三人的关系中,夜泊从来没有在涉及到刘莲子的事情上占过伤风,延续到梅宝,她未免担心。 她起了床,决定不能忽视心中的不安——她要看看对方到底在策划什么? 最坏的可能就是——刘莲子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如果真是那样……那只能说刘莲子在找死。 梅宝觉得自己总是这样——要活下去就只能无选择地踩在旁人的尸体上艰难前行。 她也不想如此,可是他们难道给过他选择? 60第11章(9) 廖忠平又紧急出差去了;晚上梅宝去学校接夜辰。 小孩子牵着他梅姨的手很欢乐地走着,嘴里说着在学校的见闻。 梅宝心不在焉听着,偶尔唔唔地虚应。 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摇着梅宝的手引起她注意。 梅宝低头,他仰头说:“中午有一件好玩的事。” 梅宝说:“嗯。” 夜辰大声说:“我脑袋让栏杆给夹住了。” 梅宝说:“哦。” 夜辰说:“你猜后来谁帮我拔出来的?” 梅宝说:“谁?” 夜辰蹦了一下说:“肖大鹏!” 梅宝说:“嗯。” 夜辰说:“我就原谅他之前拿石头打我的事了。” 过了一会,这个话题几乎过去了;梅宝才慢悠悠说:“以后不要把脑袋伸到栏杆里,会变笨。” 夜辰说:“我不小心嘛;我跟刘阿姨说话,说完就夹进去了——真的会变笨么?” 梅宝停下来;低头认真看着他;“你谁和谁说话?” 夜辰说:“就是刘阿姨啊;来过寥叔家里,还来接过我放学的刘阿姨。” 梅宝说:“她来找你干什么?” 夜辰想了想说:“没干什么……嗯,她给水喝。” 梅宝就十分详细地询问了整个过程,听完之后她的心凉下来。 那个把夜辰喝过水的瓶子又要回去的细节并没有逃过她的视线,以她多年的从业经验可以猜测——刘莲子一定是打起夜辰的主意了,可是她的目标绝对不在夜辰本身,一个小孩子又不会挡她的路。 只要简单联想下就不难循着喝水瓶子这条线索推算她想要搞什么名堂,又针对的是谁。 梅宝脸黑心硬,周身寒气蒸腾。她想刘莲子你逼人太甚。 夜辰不做声了,缩回自己的小手,悄悄和梅宝拉开点距离,有点害怕地低下头。 梅宝意识到这个孩子的敏感,稍稍又放软了点心,叹气,心想吓唬孩子干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 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抚下受惊炸毛的小孩,夜辰突然抬手战战兢兢地说:“梅姨,你别生气,我不和寥叔说刘阿姨来学校的事。” 梅宝觉得他不说当然是好事,但是没想明白他主动提出来是什么道理。 夜辰觊觎着她的脸色,看她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才又把小手伸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刘阿姨长的是挺漂亮的,但是她没有你好看,廖叔喜欢你,我也更喜欢你嘿嘿。” 这个臭小子!梅宝有点哭笑不得。 梅宝回到那天刘莲子请她和医生赴宴的酒楼,对领班说前两天和朋友在这里某包房吃的饭,自己喝多了不知道怎么的把酒杯揣到包里带了回去,她今天路过这里来赔杯子钱。 领班查了当天的记录后对梅宝说确实那天那个包房里丢了一个杯子,领班还以为是服务员打算了瞒报,不过一个杯子也不值什么钱就算了,哪值得还特地来还。 说到这,梅宝就彻底验证了自己的担心——刘莲子看来确实在搞亲子鉴定这一套。 坚持付过钱,她走出酒楼,感觉外面空气徒然冷起来,瑟瑟秋风扑面而来,她立起风衣领子,眯起眼,却丝毫没有瑟缩的意思。 她决定要改变以往对刘莲子消极防御的策略。 不是不顾念那点稀薄的同袍情,何况还有廖忠平在中间,就算是给他一个面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动刘莲子。 但是怎么办?刘莲子要的多,而梅宝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梅宝知道想要动刘莲子仅凭一腔杀意是不够的,毕竟她是七处的工作人员,而且还有个当特工首长的叔叔c,她若死的不明不白,不会没有人过问。 但梅宝同样不会因噎废食,missionimpossible什么的一直是她的工作,如果她能把这次行动伪装成一次天衣无缝的事故也不是不可能。所需的不过是更加利落干净的手法、一个更精确的计划、一次天时地利人和的执行而已。 梅宝决定用车祸的方式结束刘莲子的生命,她向医生借车——以前执行任务需要车的时候都是向医生申请,医生问她什么用途,梅宝说要在周末去郊区山麓自驾游。 医生说你怎么不用廖忠平的车? 梅宝说他出差了,单位是公车不外借。 医生嘱咐她小心驾驶,就把钥匙给她了。 梅宝压根就没有事先知会医生她对刘莲子灭口计划的打算——他一面对刘莲子的时候就犯花痴,执行力为零,而且说不定、不——百分百会拖后腿。 还是做了之后等他发现之后再说,反正人已经死了,顶多被他怨恨而已,再顶多换个主治医,在得罪医生和任由被刘莲子追查挤兑致死之间,梅宝选择前者。 借车杀人的另一个用意是如果事发,医生就算再怨恨,为了不被牵涉进去,为了保护侠不暴露,也会帮助做善后。不知道侠对七处有多大的狙击能力,不过从之前的蛛丝马迹来看,不至于一点用处没有。 车辆到手梅宝把车弄到安全地方,做了点手脚——换了车牌号码,又稍做伪装,准备就绪把车开到离刘莲子住所不远处蹲守。 她凌晨时分到来,至晨曦微露已经进入了工作模式,她穿着黑色男士帽衫,头发盘起,戴了帽子,远看像个男人,冷血的男人。 这时她已经不去想和廖忠平、刘莲子之间的复杂三角关系,心里没有迷惑犹豫,只有执行任务前仿佛入定的专注。 街头渐渐有了人迹,偶尔有早餐车路过,还有清洁工、洒水车,这个城市在逐渐苏醒,直至天光大亮,一切按照正常的轨迹在发展。 梅宝看了看表,大概三分钟后刘莲子就会从走出家门,步行至地铁站,然后乘坐地铁去上班地点。她每天的作息很准时,七处的人多半都有这个习惯,或者说是职业病。 梅宝打算在五分钟后实施作案,地点在一个丁字路口,之后她可以按照既定的路线撤退,她选的路线在这个时间并不会轻易堵车,而且某个路段并没有监控。 她沉着地操控车子悄然向前滑去,仿佛赴一次准时的约会,此外别无他想。 隔着一定的距离她已经看到了刘莲子的背影,再过一分钟,她就会走到预定的路口,她的车也将准时到达,然后…… 就在一切按照预先的计划如期发展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跳出来拦在梅宝的车前,车停下来的时候保险杠离那人的膝盖只有两厘米。 梅宝仍旧很沉着,冷眼看这跳出来的人,看清楚却皱了眉头——那个把手按在车前盖上和她对视的不是别人,正是车主本人。 医生看了她半分钟,直到梅宝把头伸出车窗外冲他说:“走开!” 医生走开了,却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梅宝知道今天的计划被迫取消了。 她把车停到路边,刘莲子早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把帽子摘下来,从杀手的状态中恢复成常态,问医生:“你怎么在这?” 医生说:“我要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在这干什么?” 梅宝说:“我是路过。难得你也路过?” 医生说:“我不是。我是因为对刘医生的感情难以自拔,所以一大早就到她家外面,想在她出门时看看她。” 梅宝有点受不了地说:“你这种不就是变态跟踪狂?” 医生的表情一直很严肃,没有平时的2b样,语气丝毫不放松地说:“随便你怎么说,我很喜欢她,没想过要伤害她。现在我再问你——你在这是要干什么?” 梅宝说:“同样的问题我不回答两遍。” 医生看了她一会,说:“你刚刚是要动手杀刘医生吧。” 梅宝冷笑,“我为什么要杀她?又拿不到钱。” 医生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争风吃醋。” 梅宝不承认,“你想象力未免太好。争风吃醋,亏你想的出。廖忠平不过是金主,我为了他去杀一个七处的女干部,不是我疯了就是你疯了。” 医生说:“我没疯,我也确定你没疯。你杀人的动机我暂时不清楚,不是为情就是为了别的更重要的理由,这个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更进一步挖掘你的**。但是有一点是我的事——有我看着刘医生,你不要想伤害到她。” 梅宝侧目看他,目光森冷,“如果我就是要除掉她,你要怎样?” 医生说:“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在杀人方面没有才能,做不了杀手,所以我才做了情报员协调员。但是有一点你也许不知道——我在保护人的方面还是有点能力的,对下决心要守护的人我自信可以护她周全。我说你杀不了刘医生,你一定杀不了她。不管你是多么高明的杀手。” 梅宝侧过头,正式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从未有过的认真,对视一阵之后先挪开目光的是梅宝。 她轻嘟囔里一句:“神经病!”然后下车,大力摔上车门,弃车走了。 医生也下车,在她身后唠唠叨叨地说好话,替刘莲子求情,“我不知道你们女人之间的战争到底有多严重,动不动就上升到生命的高度,但是你再想想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多大的仇啊就到这个地步?……同事一场你给个面子呗!放弃吧!”他终于又从刚才正义的护花使者恢复成那个有点贱贱的状态,苦苦地哀求,“你回来商量商量,有什么不能通过商量解决呢?我给手术打个七折怎么样?……六五折……五折!”差点就跪求了。 梅宝送给他一根竖立的中指。 因为他的车还是在原地,医生无法纠缠到底,只好无比失落地看着梅宝的背影决绝而去,嘴里不甘地喊:“咱们走着瞧!……你会后悔的!” 这时一个路过的上班族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看开些,当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你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她要自杀也没用。你的痛,我懂的。坚强些。” 医生说:“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上班族也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继续赶着上班的路了。 61第11章(10) 梅宝整理了下思路——她确定刘莲子在测她和夜辰的DNA,鉴定结果不久就会出来,那时候她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到时候再做打算就晚了——实际上现在做也不够早,亡羊补牢罢了。 她现在最怕刘莲子对廖忠平乱说话,但是廖忠平在出差期间每天会给她打个电话,主要是确认夜辰的情况,顺便说两句**的话,此外再无他言。梅宝分析了下廖忠平和刘莲子的性格行为,觉得刘莲子多半在结果出来之前什么都不会透露,而他如果已经听到片言只语,多半会连夜搭专机回来抓捕自己。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当然不想杀刘莲子,但是情非得以,医生什么都不知道就会袒护她。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和想法,既然这样的话,那梅宝只得调整计划,刘莲子她是除定了,医生有本事的话就来挡自己!凭他的身手梅宝还未必放在眼里。 然而,事实证明她似乎再一次错估了医生的实力,而他自己所为的“杀人的本事没有,保人的能力一流”也并非一句虚言。 梅宝执行到D计划投毒了,每次都被守护灵一样的医生发现、挫败,这次两人在刘莲子看不到的暗处直接动手了,目标是抢夺梅宝手里的氰化物。 因为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两人在争夺的同时还要保证毒药不泄露,否则的话刘莲子没事他俩至少就得咽气一个。 这场仗梅宝打得艰难,因为她发现医生的武力值居然不像从前表现得那样弱,虽然一直以防守为主,但是从脚下还有手上的动作看还是受过相当的训练有点根基的——他至少灵敏地躲过了梅宝的三次出拳四次踢踹,仍旧未露败象。 梅宝眯起眼看他,“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从前是在扮猪吃老虎?” 医生脚下颠着迷踪步,两只拳头挡在脸前,不时小幅挥舞着,居然还有功夫露齿一笑,嘿嘿说:“现在才发现我的好,打算抛弃廖忠平投入我的怀抱了?可以,不过条件是你别打刘医生的主意,我和你好,让他俩好,你看……” 梅宝反身一个侧旋踢擦过他的脸颊,趁他吃痛站不稳又借势一冲,肩膀撞上他的胸腹,医生被整个人撞得跌出三米,在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 楼下就是刘莲子的办公室,她抬头看了似乎也微微颤了下的天花板,心想不知道楼上是在搬家具还是怎么。 医生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梅宝沉声说:“刘莲子和我只能活一个下来,如果你诚心想挡着我,就和她一起去死。” 医生本来龇牙咧嘴表示痛苦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梅宝动容,反应过来查看自己身上的氰化物,果真已经不见了。医生扬了扬手里的小瓶,得意地露出白牙,“不好意思,暂时她死不了,我也还活着。” 然后梅宝眼睁睁看他把毒物冲进水槽里,不见了。 她脸色变幻,最后沉声说:“我不知道刘莲子有什么魔力让你对她这样着迷,你们应该还未交往,搞不好你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你确定要为了守护一个没有给你任何承诺的女人搭上性命?” 医生笑嘻嘻地说:“我不知道值不值,我只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打算,如果我放着不管任由你杀掉她的话,我办不到。你要说她有什么魅力,这个我可说不好——你看上廖忠平什么了?” 梅宝反嘴就说:“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打住。 有什么不一样呢?因为两世羁绊认识的时间比较久,所有就不同么? 其实都一样的,所有的感情都有开始的那一刻,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是细想起来,所有的感情又都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爱,凭什么爱,都经不起推敲……她似乎没有立场嘲讽医生的爱情观。 梅宝走到一边默默穿上戴帽兜的外套,拉上拉锁,背上背包,对医生简单地说:“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会是个了断。” 医生有点愁苦,不是因为对梅宝的威胁感到害怕,正相反——对他说过这种话的人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死了。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运势,命硬,克敌,而他目前还不想把梅宝列进敌人单子里,克死她。她虽然是个暴力女,但是是难得这几年来在侠做的最久的业务员了,人才难得。 算了,他转眼就心情好起来,既然是命的事,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趴到地板上把一个木塞子拿出来,露出一个小孔,小孔的下面直通刘莲子的办公室天花板,正对着她的办公桌,这是梅宝为投毒做的准备,做的十分隐蔽和巧妙。 医生趴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刘莲子的头顶,心想美丽而可爱的刘医生此刻生命仍旧完好无损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幸福了。 他不知不觉看的入迷了,却不防缩着的某公司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一批白领精英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吃惊地看着一个陌生男人趴在地板上嘿嘿□着。 医生一脸惊慌地抬起头,又看了看正对着脸的洞,连忙把塞子塞进去,试图掩饰说:“我、我没有在偷窥!” 派出所的人在向刘莲子核实了情况之后想把医生给抓起来拘留,医生死活不干,对着刘莲子哭诉说自己现在不放心刘莲子一个人,很危险。他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她不要让警察抓自己。 警察训他说:“你都钻了那么大一个洞偷窥了,还敢说不是故意的!” 医生说:“那个洞是先于我存在的,不是我钻的。” 警察说:“你还狡辩!你看看残留的木屑,明明就是新钻的洞。” 医生说:“反正不是我干的。” 警察说:“不是说你是谁?!还有谁这么变态!“ 医生说:“是……反正不是我!刘医生你说我认识这么久有伤害过你吗?!” 刘莲子叹气,对警察说:“谢谢你们工作尽职,这位先生虽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确实从未过分骚扰过我。我不打算对他提出控诉。” 警察对待漂亮女医生是充分尊重的,但是爱憎分明地一看到偷窥犯医生就狠狠瞪他,问刘莲子:“他是怎么缠上你的?” 刘莲子说:“他是我的一个客人,我们是在处理一次突发性**时认识的。他还在随后我遭遇的一次事故中救助过我。” 警察脸色稍微好了点,就摇头说:“原来是有心理疾病的啊,难怪。”随即也准备原谅这个变态了。 但是他临行前对医生说:“这次的出警记录我是留下了,你要感谢这位女士的善良,我就不把你带到所里去了。但是我警告你,要是你对这位女士做了什么变态的事情,你就完了你!” 医生知道自己变态的罪名是落下了,解释也没用,就低头装孙子。 警察走之后,刘莲子把医生带进办公室,虽然她的助理表示说这样有点危险,但是刘莲子说没关系,她应付得来。 医生心想真是个好女人啊。 刘莲子请他坐下,又泡了茶给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和他谈,主题是如何和异性建立正常而美好的关系,而不能只躲在在一个人的城堡里做撸男。 医生想,我听明白了,这还是把我当变态劝解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刘医生,我不是变态,真的。我就是……欣赏你而已。另外放心不下你的安全,义务保护你而已。” 医生笑说:“我谢谢你的欣赏,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其他的感情。至于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负责,也请你不要担心。” 医生心想,我的宝贝哟,你还真是不清楚状况,你以为你七处出身的就能应付目前的危机么?刀架在脖子上了你还不知道哟……不过这种天然呆的地方也很可爱。 刘莲子看他那眼神就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眼前这个人脑子说不定真有点问题。 她不再浪费口水,转了话题,“梅小姐怎么样了?” 医生表情严肃起来,斟酌了半晌,说:“很好。” 刘莲子笑说:“替我向她带好。” 事情就发生在廖忠平出差归来的那天。 那天,刘莲子也拿到了期盼已久的DNA鉴定结果。 她深呼吸,从袋子里抽出那份鉴定书,快速翻动了几页,跳过一系列数据,最终看到了结果:鉴定双方可能为血缘父子关系。 刘莲子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仿佛被一只大象直接踢中面部,她受不了刺激地跌坐在办公室沙发上。 想到是一回事,亲手证实是另一回事,就好像人只是通过看照片是无法想象风暴潮的威力,只有亲临其境才可以感受那种身处气流漩涡仿佛被绞碎的扭曲力。 刘莲子的脑子一片混乱,情感上也在经历一次风暴潮。 她试图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其他方面也算是顺风顺水了——出身军人世家,从小成绩优异,按照自己的意愿上了军校,因为向往保密工作而进了叔叔所在的中央七处,被全中国最优秀的特工包围着,她有幸遇到了自己爱也爱自己的那个人。 然而她顺畅的前半生结束于夜泊的意外死亡,他是在救了自己之后从他们眼前掉下去的。 所以廖忠平悔婚,她苦苦挽留,说那是意外,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意外,做这种工作总是有这样的意外,死者已矣,活下来的人总要继续向前。 她说了一堆,廖忠平只简单地说累了感觉不会再爱了。 她咬咬牙说:“难道你觉得当时死的我会比较好吗?” 廖忠平说:“我觉得,死的是我最好。” 她倒吸一口冷气,同袍之情何至于此?她一直就知道这两人是莫逆之交,也暗地因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关系而介意,但是几次试探下来感觉在廖忠平心里女友是女友、兄弟是兄弟,不分伯仲,但泾渭分明,既然如此,也算是有她的地位,合理的该有的地位,夫复何求?她体谅他们是是出生入死的搭档,在工作中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向叔叔提过婚后希望廖忠平更换搭档,也少做些危险性质的工作,有家有业的人不适合出生入死拼前途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最终没有结成连理,她不理解,夜泊活着尚不足以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死了反而成了生生插足。 她诧异地问廖忠平:“难道……你爱他?” 廖忠平暴怒,气得手发抖,好像随时会扬手给她一巴掌,然而他什么都没什么,铁青着脸,转身离去,这一走就彻底走出她的生活。 廖忠平请调赴中东、然后北非,整个阿拉伯之春革命浪潮的时候他一直待在北非,战功彪炳,但是刘莲子知道这是他的自我放逐,有点死便埋我的放浪形骸。 她对自己说要死心,于是嫁了人,但是午夜梦回泪沾青衫,她的心未死情未灭。她甚至转了专业专攻心理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帮助清除廖忠平的魔障,也医好自己的心病。 就这样小十年过去了,她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爱与悔,记忆与遗忘之间饱受煎熬。 突然间真相降临面前——造成她生活悲剧的根源竟是场骗局,夜泊居然是诈死,而且现在竟然正以一个新的身份,女人的身份成了廖忠平的情妇…… 刘莲子整理之后的心情愈发无法平静,她知道自己犯了贪嗔痴念,但是……总要有人为诈死破坏别人的人生付出代价,不是吗? 她强抑心中的情感,给廖忠平打电话,约他出来详谈。 廖忠平开始还有几分犹豫,但是果真一提到夜泊,他就一口答应。 过了这么多年,夜泊仍旧是他心头的疤,刘莲子想,自己一会就要亲手剜掉他这块心头肉瘤,剧痛是难免的,但是随即就是可能的痊愈。 她拿起那份文件,起身匆匆下楼开车。 刘莲子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再次从生死线上来回——在她所在办公楼的楼顶,梅宝的狙击枪已经架起,在她看到文件的时候已经瞄准她的头,然而在扣动扳机之前医生就半路杀出来,然后俩人打了起来。 在两人在楼上酣战的时候,刘莲子已经开车走了。 医生把着大楼的边沿,身体悬空,差一点就掉下去了,他冲梅宝喊暂停,说:“你看刘医生都走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咱们这一局算平吧。” 梅宝也急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没时间跟着个无赖人闲扯,丢下他,收拾了狙击枪,背上包匆匆下楼,继续追杀,务必要在她把消息扩散之前干掉她。 医生也急了,他徒手攀上来,一站定就追上去。 一场生死时速即将上演。 62第11章(11) 蝉对于自己的危机毫不知情,而螳螂和黄雀在一旁斗得难解难分。 刘莲子一心赶路,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当着廖忠平的面揭露梅宝就是夜泊的真相,她自然没有发现死神一路相随。 终于到了约定的茶楼,她停下车,拿上那份鉴定报告,走出停车场,上了人行道,只要再拐过街角,廖忠平就在那里等他。 梅宝把医生按在墙上,眼睛余光还衔着刘莲子——决不能让她带着那个鉴定书走到廖忠平面前。眼前的医生是如此碍事,梅宝一狠心,就要捏碎他的喉咙,然而刚要下死手,眼角人影却一闪——刘莲子不见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眨眼见人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梅宝愣了下,以为是错觉,扭头去看,医生趁机挣脱她的禁锢,在一旁弯腰咳。 然后梅宝在刘莲子消失的地方发现些微异样,隔了一点距离,她还是看到了——路边上一个小小的窟窿,不大,却正好够一个女人掉下去的窟窿。 啊!——短促的尖叫之后,离那个洞最近的报摊旁买杂志的女人丢下书跑过去,往洞里看了一眼,大叫:“来人啊!有人掉下去了!!” 医生愣了下,一下子如旋风般冲过去。 梅宝犹豫了下,也跑了过去——至少要确定下刘莲子的状况,还有她手里的东西不能落到廖忠平手里。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就从平坦的人行横道上掉下进一个前一秒还不存在的坑里。事后知道这里是地下供暖管道出现漏水点,使路基液化,渐渐形成地下涵洞,虽然上面看不出来,但是下面早已经千疮百孔。量变到质变,刘莲子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早不晚好巧不巧在它崩塌的一刻踩到那块地砖上,然后猝不及防就跌进那个幽深黑暗湿漉漉的大坑里,头撞在下面的石头上,受了重创。 等到她被救上来,早已经不省人事,手上空空如也,那份文件不知散落在何处,看样子是掉进那个被水掏蚀的坑里没被带上来。梅宝看了下那个黑黝黝的洞,下面隐隐有水流声,看来空洞已经通向地下排水系统,那东西大概已经随着水不知被冲刷到什么地方。 刘莲子浑身是泥,身体露出来的部分很多擦伤,后脑一直在流血,生死不明。 医生一直在她身旁做急救,梅宝在一旁看,犹豫了下是否要出手。 奇怪的是刘莲子好好的时候梅宝无论如何也想要她死,她现在半死不活了,她反而下不了手——何况现在人多眼杂,不是下手的好时机——她给自己找个借口。 因为出了这件稀罕事,附近的人都来围观,连店铺里听到风闻的人也走出来,廖忠平本来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他等刘莲子不来,便打电话,没人接。这时候门外骚动,进出的人说外面有个女的掉坑里摔着了,他就出去看,远远地也看不到什么,给刘莲子打电话仍旧没人接,于是就他挤过人群走进去,看到浑身是伤的刘莲子躺在医生怀里。 梅宝头上罩着套头衫的帽子,脸掩藏在阴影中,于人群的缝隙中看廖忠平对刘莲子的受伤大为紧张,尽一切能力帮助她脱险。 有人拨打了120,但是那边似乎说没车,让等。围观的路人好心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廖忠平直接给武警部队打电话,调来派直升机直赴现场接伤员。 六七分钟后轰鸣声渐近,直升机盘旋在街区上空,因为附近没有理想降落场所,而且人群也不肯散去,救援人员降下救生绳和担架,廖忠平和医生一起把刘莲子固定在担架上,然后廖忠平也随着爬上直升机,跟着飞走了。 医生哭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 所有围观群众都像看大片拍摄现场一样看着,脑袋随着直升机的盘旋飞离而统一转动着,头发风中凌乱——除了梅宝。 她低着头,不忍心看,匆匆离开了现场。 刚刚那一刻,她看到廖忠平脸上的关切和怜惜,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心里多半对她还有情,无论这情是情谊、□还是愧疚……应该是爱吧,人人都爱刘莲子。看医生为她死为她狂的样子就知道她对男人的影响力有多大,更何是况差一点娶了她的廖忠平。 梅宝不知道他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夜泊是抱着彻底成全他们的心情才慨然赴死,就算最后阴差阳错留下一条命,但是该传递的已经传递了,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即便是现在,不成眷属也没关系,他们还有机会。 看刘莲子在她面前的姿态就可以知道她对他旧情难了,而谁又能说他没有点旧情复燃的心意? 虽然廖忠平现在?(: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20 部分阅读 看刘莲子在她面前的姿态就可以知道她对他旧情难了,而谁又能说他没有点旧情复燃的心意? 虽然廖忠平现在和梅宝睡一张床,但是现在这个世道睡觉不值什么钱,或者说只值几个钱,别的什么都不能说明。这残破的身体能带来的欢愉有限而空虚。 廖忠平不碰刘莲子也许只是出于尊重——人对于重视的格外舍不得玷污,反之不在乎的怎样作践都无所谓…… 梅宝手抄在兜里,垂着头走在路上,像一团黑白色的低气压团。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还没有女人的形先有了女人一颗小肚鸡肠的心,她理智地知道所思所想未必就是事实,廖忠平也许和刘莲子只剩下战友情同志谊,但是情绪上她就是没办法不朝着那个灰暗的方向而去——刘莲子非但是个美丽知性的女人,最重要的她是个纯女人,天生丽质无需雕琢,她拥有梅宝此生此世也无法企及的东西。 最后她受不了这快把自己逼疯的执念,把心一横,也不打算继续追杀刘莲子了,她自暴自弃地想:管他们!如果刘莲子醒了向廖忠平告状……大不了再次死遁。跑不掉就真死给你们看好了……我祝你们梅开二度白头偕老! 但是豁出去之后,心情并未更轻松,反而更郁闷了。 刘莲子被送到军区医院,经过各种救治,各种检查,人始终未醒。各科大主任会诊,下的诊断是脑损伤造成的深度昏迷,能不能醒要看情况,如果不能醒的话,就是所谓的植物人了。 刘莲子的家人已经从帝都赶来,她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哭起来。 C首长也来了,问廖忠平怎么发生的这种事。 廖忠平说刘莲子约他谈事情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C首长说:“她想找你说的是什么事?” 廖忠平说:“她没明说,只说见了面聊——也许没什么,只是我出差回来例行见个面而已。” C首长盯着他的眼睛看,缓声说:“那你确定这是个意外?” 廖忠平说:“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应该只是意外。从监控录像和证人证词看,她确实是走在路上突然掉下去的。如果有人要害她,应该不会用这种办法。” 确实,就算用这种在地下默默挖坑的方式来杀人,也该在她常走的路线上做手脚,而不是随便挖个坑等她跳下去。刘莲子会遇到这样的事,怎么样理由只有一个——倒霉。 刘莲子的哥哥悲痛地说:“这个路段是哪个单位负责的?!我一定要给我妹妹讨一个说法!——我不能接受!我们全家都不能接受!好好的人走在路上怎么就突然掉下去了!这是什么?!这是步步惊心!是谋杀!!”这位在XX院工作的精英分子情绪激动地抒发着心中的悲愤。 廖忠平离开哭泣的刘妈妈和激越大闹的刘哥哥,他想回到病房去看刘莲子。她会遇到这种事情,最自责的是他。 他这辈子亏欠她太多,跟着自己没有享过什么福,净是糟心事,只是没想到这次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落到植物人的下场。如果不是来赴他的约她也不会横遭祸事……她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要说?关于夜泊……他不能再多想下去。 走到病房门外,房门开着,他站在门口,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刘莲子身边握着她的手默默流眼泪。 医生说:“不就是摔了一跤怎么这么严重……我就说很危险……你怎么一眼看不住都不好好保护自己……”眼泪鼻涕一起下。 他好容易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你会好起来的,我想好了,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给你读书读报陪你说话,时间长了你一定会醒的。”他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本书,真的就读起来。 “我或许能与其他许多人相爱,无论身体或灵魂的,但我无法像渴望身心属于你般地渴望于别人,我也没有像渴望你的身心般去渴望另一个人。没有的,是程度的问题,程度都及不上你之于我。这些你都知道吗?” 医生颤抖着嘴唇,读到这里就放生大哭。 廖忠平默默离开。 63第11章(12) 过了一会刘家人回到病房,看到医生一边读书一边擦眼泪,大吃一惊,质问他:“你是谁?” 医生说:“我、我是爱慕刘医生的人……我爱她。 刘哥哥沉着脸,刘妈妈细细看了他一眼,说:“难道你是她在这里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从没听莲子提过?” 医生说:“还不是……我还没等到她接受我,她就……”说着又哭了。 刘哥哥说:“那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接受你了。” 医生说:“可是我对刘医生是真心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想照顾她。” 刘哥哥冷淡地说:“好意心领了,但是还轮不到你。” 医生后来被礼貌而冷淡地请了出去,第二天他再去医院的时候被告知,刘莲子已经被家人转院,据说是直接拉到机场,然后转机飞往帝都请名医治疗了。 医生为此大哭了一场,觉得这是自己无数次恋爱经验中结局最凄婉的一个,始信天妒红颜。刘莲子病中脆弱却异常美好的容颜很久没有从他心头放下。 同样为刘莲子牵挂的还有廖忠平,他跟着飞去帝都帮忙安排医院诸多事宜,又到国外遍访名医,寻找偏方特效药。 经过一个阶段的治疗,刘莲子的病情已经稳定。刘家人经过最初的震动之后也颇能接受事实,一切都按步就班地进行。这时候廖忠平的帮助已经不大,他然略有点本事,但是刘莲子的家族在京中也不是一点人脉根基都没有,她被父母兄弟无微不至地照顾,没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然而廖忠平迟迟不肯销假回单位上班,每天去医院陪床,在刘莲子身边一坐坐半天。 他给她读一些她从前喜欢的文哲类书籍,此外谈些天气花鸟鱼虫之类的闲话,很少聊往事。 刘家人感念他自刘莲子出事后的表现,说不好一直麻烦他,让他差不多可以放心回去上班了,接下来就是刘家人自己的责任,他们照顾得来。顶多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再向他求助。 廖忠平也知道自己此刻无用,不过是在还心债而已。 刘妈妈拉着他的手愁叹说:“你是个好孩子,就是莲子没有这个福气。当年你们好成那样,说分就分了。现在好容易你们工作调动在一起,没想到好好的竟然出了这种事……”说着擦眼泪。 廖忠平面露窘态,他当年没少吃她做的糖醋排骨,差点管她叫妈,现在见她老景这样凄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说出原本的打算:“阿姨,如果她永远都醒不过来,您不用担心百年后没人照顾她,只要我活着,她就是我的责任。 听了这话,刘妈妈直慨叹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当年没有名正言顺成为她女婿,“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现在去了也能闭上眼了。这些年我瞧着莲子过的不好,心里始终有你。” 廖忠平说:“当年的事错全在我,我和莲子有缘无分。” 话已至此,刘妈妈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劝人家把植物人女儿娶回去。廖忠平一言九鼎,既然许下诺言,也就有实现诺言的决心,算仁至义尽了。 梅宝是从医生那里听到刘莲子的伤情——没想到那一跤跌得后果如此严重,竟然给直接磕成植物人。她心中不知喜悲,也许就是无所谓悲喜,惆怅唏嘘的同时不得不否认她有点微微松口气——至少暂时刘莲子是无法亲口对廖忠平揭露她的秘密了。 然而随即,梅宝就发现自己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得到廖忠平的任何音信。 她忍不住琢磨——廖忠平是从刘莲子留下的痕迹中发现了什么?还是在为受伤的旧情人奔走为伊消得人憔悴?自己这是成了弃妇?还是留守情妇? 她照例在他不在的时候每天去学校接夜辰放学,照顾孩子写作业吃饭睡觉事宜之后去夜店上班,周而复始每一天。她也想明白一件事情——男人是不是自己的先不论,孩子总是自己的,不管一下是不行的。 直到每月发饷日她卡上又多了一万五千块钱,她才勉强感觉似乎自己仍未被抛弃——他们之间毕竟还有这一点金钱的关系在维系。 一个月后,廖忠平回来了。 他到家的时候是个午后,梅宝刚从床上爬起来,蓬头乱发睡眼惺忪地看到他放下简单的行囊。 梅宝揉揉头发,说:“回来了。” 廖忠平说:“回来了。” 此后俩人都没有聊天的兴致。梅宝去洗漱,躲在卫生间里花了很多时间把自己收拾得丽整一些。她出来后想换掉身上那身家常黑绸子段睡袍,但是翻来翻去也没觉得哪件衣服够好,索性不换。 她察看廖忠平的踪迹,发现他在厨房做饭。 她靠在门边看他的背影——单看他在灶间忙碌的背影是个多么好的男人。 她突然很想拥抱他,从他的背后伸出两只手臂去,靠在那坚实可靠的背上,她想念他的体温和味道。 “抱我抱我抱我”梅宝每个细胞都在喊着。 可惜廖忠平听不到,而梅宝最终也没有走过去实现她的愿望。 廖忠平把菜从微波炉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摘下手套,目光和梅宝对视了。 沉默了下,梅宝说:“我去换衣服。”转身走开。 没走几步,突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然后她整个人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廖忠平从后面给了她一个密实的拥抱。 梅宝有点脸红,她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表情或者眼神太露骨,让廖忠平看穿。 “这是怎么?”她想表现得意外点,掩饰窃喜。 廖忠平说:“没怎么,就是想抱抱你。” 梅宝的耳垂都红了,默默地想:“其事你可以抱正面。” 刚有这样的念头,廖忠平就把她翻过身来,从正面很好地抱住。 梅宝犹豫了下,但是禁受不住这样甜蜜的诱惑,抬起手来反手搂住对方的背。 她想:“你是会读心术吗?接下来会亲我吗?” 廖忠平把她推开一点,捧住脸,凑过来。 梅宝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想:“不会吧!” 廖忠平的这个亲吻最终友好地落在她的额头上,“不用换衣服了,吃饭吧。” 梅宝跟着他到餐厅,心想:“你果真还是没有读心术的,否则的话……”她瞥了眼卧室的床。 廖忠平这次回来,态度友善,不像是从刘莲子那里得到了什么关键情报的样子,但是又一点让梅宝不得不在意——他的兴致一直不高,对她简直到了发乎情止乎礼的程度,晚上也只有一个晚安吻,然后就是盖两床被子睡觉。 梅宝自认不是个□的人,但是她谨记自己的本分——一个情妇,如果不能提供一定频率的x服务,那么她的价值就所剩无几了。 她都对不起那一万块钱。 更重要的是——她不忍心看廖忠平这么低落。 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郁郁寡欢的,她猜就只有刘莲子这么一个心上人,但是刘莲子现在的情况就是大罗神仙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她到哪里去找一个完好无损的刘莲子赔给他? 上一次搅黄了他的婚事,这一次送一个植物美人给他……她鲜少有愧疚感,唯独对廖忠平,想让他好,但偏偏他的不好总和自己有关。 她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能给似乎进入人生低谷的廖忠平打打气,然而想来想去,她能力有限,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那个了。 这天晚上,梅宝下班归来,廖忠平回来后就没有去夜店给她捧过场,她回去的时候廖忠平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还没睡,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星星发呆。 她到浴室去洗澡,磨了半天才走出来,心跳如雷。 廖忠平本想和她道过晚安就各自睡觉,然后抬眼看去人就呆住了——梅宝穿了身改良版的军服,看上去性感极了。 梅宝有点不自在地咳了咳说:“店里定制的新制服……我穿上给你看看……如果不好看的话……”她瞥到廖忠平的表情,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接近生动愤怒的样子,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 梅宝只有一次见过他这幅样子,关于尘封的那个夜晚的种种在她脑中闪回。 她后悔了,想自己为什么要弄这个什么制服诱惑?简直是自作孽! “我、我去脱掉。”她想要退回到浴室去更衣。 廖忠平大步过来抓住她,说:“我帮你脱。”然后把她整个人甩到床上去,人随即欺身而上,把那精心穿好的军服粗暴撕扯开,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想自己又不会反抗,为什么要弄得这么暴力,搞得好像强j现场一样? 微微反抗的结果更像是一场欲迎还拒,激起廖忠平的无限征服欲,比吃什么spring药都有效。 梅宝的上装被弄得凌乱,军服下露出内衣,内衣下露出软白的部位,有种格外□不洁的美,□一步裙被推上去,露出腿上的黑丝和袜带,廖忠平送的“办公用品”很好地穿在那里。 廖忠平看了眼她想□装备,这一次没有过多犹豫,只是在她那浑圆肉感的屁股上揉了揉,便分开她的腿欲行**。 梅宝连忙合上腿,捂住,“干、干什么?” 廖忠平涨红着脸,气喘如牛地说:“干你。” 然后他不再多话,不由分说地强行掰开,一头捅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笑了下,嘀咕说:“原来你已经做好润滑了。” 梅宝用手臂盖在脸上,别过脑袋,兜头兜脸地不好意思,咬住嘴唇不肯做声。 …… 廖忠平在第二次的时候稍微温柔了些,他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面对面交合,梅宝也从单纯的痛苦里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欢愉,因为这欢愉是廖忠平带给她的,所以又格外令人心荡神移,她颤抖着□了。 她浑身湿汗瘫软地伏在廖忠平的肩头,努力平息凌乱的气息。他的手抚弄着她的背,嘴唇亲吻她的鬓角耳畔,低声叹气,“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你这样一个人也说不定。” 梅宝闭着的眼睛突然有点痒痒的。 她已经不奢望有那么一天,只是这样已经她不配消受的幸福。 64第12章(1) 艳红慵懒又有风情地回到店里,昨晚她可累坏了,陪动迁办那个王主任吹了一宿枕头风。一会儿她打算和妈妈桑显摆一番,她可是为店里做了很大贡献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早,店里静悄悄的,出台的姐妹未见得回来,妈妈桑王姐也还没出来走动。 艳红去敲王姐的门,没有回应,她就熟门熟路推门进去,嘴上说着:“王姐,还睡懒觉……”一抬眼皮,她瞧见屋子里的场景,被吓住,然后一声尖叫夺门而逃。 房间里,王姐歪着脑袋挂在灯上,脚下空荡荡地,身体随着空气的些微流动而晃动。 医生从刘莲子事件中恢复过来是因为因为他那个小诊所做在的社区到动迁,生活一下子忙碌动荡起来。开发商和动迁办组团来谈过几次,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医生其事还好,他是租的房子,要谈也轮不到他,还得人家房东。医生就负责看热闹就好了。 每天他没事就在楼下面溜达走,和附近的老邻居闲聊家常,东加长李家短打听,觉得像看电视剧一样是种别样的乐趣。 偶尔的他也会想起远在帝都的刘医生是否安好,还是如娇花一样躺在白色床单铺就的病床上,脆弱美好什么的……秋风起时他四十五度迎风流泪,不能自已。 梅宝来取药的时候他就和梅宝分享了自己的情丝,眼睛也微微地湿润了。 梅宝受不了地说:“你要是实在喜欢她,就算是植物人也喜欢的话,你就娶了她。” 医生说:“他们家人不会同意的。” 梅宝说:“会同意的才有病吧——所以你看你就别再这哭哭啼啼的了,看着就烦。” 医生说:“你当然不会理解我的感受!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和那个廖忠平现在可乐了!” 梅宝点起一直烟眯眼悠悠想,你怎么知道我的难处? 原本以为他对自己性趣大减,所以才搞了那个什么军服诱惑,结果现在搞得过犹不及——廖忠平现在买了一堆军服元素的衣服让她穿,然后看她的眼神都让人有点害怕……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和医生一比……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医生看她不言语的态度,以为是被自己言中了,所以心里就分外嫉妒,也不想多说了,就把话题扯开。 “你最近应该攒了不少钱吧?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 梅宝说:“还差得远。如果有什么赚钱的生意你帮我留意下。” 医生就找回点自信,说:“我还以为廖忠平出手很大方,你跟他是不是太客气点了?也该让他出点油水。” 梅宝说:“他只不过是个公务员,没你想的那么有钱。” 医生说:“没钱?没钱还包养情妇?——公务员待遇多好啊,比我们这种民间社会团体待遇好不知道多少。你是不是对他太心慈手软了?小梅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对他还是应该保持基本的警惕的。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的话他能饶了你?所以你……” 梅宝说:“行了,我知道了。” 医生就闭嘴不说了,怕说多了挨揍。 他又换了话题,“对了,过一阵子,我这里要动迁,诊所大概要搬,你也帮我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梅宝说:“哦。” 医生叹气说:“在这里干也有好几年了,我还挺喜欢这里的,说走就走,真是有点舍不得。” 梅宝冷哼,“特别舍不得的是后街那些姐妹吧。” 医生说:“是她们舍不得我,纷纷表示让我留下新店地址,去看我什么的。都是些好女人啊。不过她们那里动迁好像出了点问题。” 梅宝懒得听这些坊间八卦,掐烟走人。 医生说的后街花巷是本地比较有名的一个不挂牌的红灯区,有几家洗头房、洗脚店、按摩店、小旅馆。出问题的是一个按摩店,妈妈桑王姐就是房东,手下有十几个姑娘,店经营的不功不过,比较出名的是王姐的泼辣。据说是她站在街头开骂,结尾的人都要关门闭户躲煞气,可以说在这条街上无忧出其右者。 然而王姐厉害归厉害,却十分敬业,早起洒扫,晚睡查房,勤勤恳恳在自己这一付三分地上耕作。她自己也说,干这个就和种地一样,人勤地不懒,出一天工就挣一天钱,不干活还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这种人还不如去死!浪费粮食! 她是个职业道德感很强大的女人,在她手底下的女孩一怕她泼、二敬她能主事,都挺乖顺的。 可以说王姐在这条街上叱咤风云了十几年,有一定的江湖地位了,有什么事大家都爱找她出个头,如果有失足女行会会长的话,王姐大概至少也能捞个副会长什么的干干。 然而等到动迁一开展,王姐的地位受到了严重撼动。人心惶惶的时候她站出来号召大家要团结,团结力量大,开放商和动迁办才不会欺负他们这些弱势群体。 开始好好的,大家都想在动迁的时候多拿点利益,愿意跟着她走。但是开放商极富斗争经验,这些年干的就是这个事,很简单地用各个击破的办法分化革命群众。对意志不坚定的人多加游说,很快就有人顶不住压力和诱惑,偷偷签了动迁协议。而一旦破冰,事态就不好控制了,仍在观望中的人陆续墙头草随风倒,星星之火逐渐燎原很快就签了一片,大事将成,然而事情仍未结束,或者正相反,刚刚进入攻坚阶段。 这个时候还挺着不肯签的人都有各自的理由,或者想趁机多捞一笔,或者觉得不公平,或者觉得动迁之后无法维持原来的生活水准,总之共同的一点就是敢于直面动迁压力的都是意志坚定态度果敢的人。 王姐就是这样的人,她面无惧色,大骂老邻居背信弃义,和上门来谈签约的动迁办主任和开发商代表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把扫帚把人扫地出门不算,还从街头追打到街尾,跳骂了两个小时,说不给到位了就谁都别想过好日子,她就是要做钉子户! 她骂街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看,医生也闻声而动跑出去津津有味地听,心想这娘们够动迁那些人喝一壶的。 然而动迁的人也有一肚子的不乐意,他们觉得给王姐家的已经够可以了,她还不知足,非要比别人都多,这是占便宜。 但是王姐说我不动迁的话还能做个生意,动迁了就只给几套楼,再开生意本钱都不够,这是断人财路。她要的不多。何况她听说还有人房子比她的破拿的比她还多。 动迁办的人就没好意思说,你和人家能比吗?人家是市ga局的小姨子的场子,不打点好能行吗?你就一个泼妇,靠勤劳肯干和泼辣苟活于世的,也好意思这么狮子大开口,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然而动迁办的人是不会跟她说那么明白的,就只简单地告诉她:我们愿意给别人高价,就不给你,爱咋咋地! 就这样,王姐就操起扫帚追杀一行人半条街骂了两个小时,然后表示就这个价钱也不会给他们了,再来就要死他们! 动迁办的赵主任是个很硬气的人,说这种泼妇漫天要价的风气不可姑息,她一个小小的老鸨也敢和政府这么大的事叫板,可着她来还没有王法天理了! 开会的时候他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啊!动迁的速度就是我们城市发展的速度,动迁的决心就是市委领导保发展促民生的决心!不是个别贪婪粗鲁的小市民就可以撼动的!当然了,要指望那些人又大局意识全局观念是不可能的,那么怎么办呢?就只有靠我们在座的各位来推进这个事情。市里领导信任我们,把这个工作交给我们来做,我们拿着政府的工资,怎么能不把这个事干好?所以关键问题上要有原则,关键时刻要挺住,对那些搅乱大局的蝼蚁之辈决不能姑息!该打打该抓抓!你们放手不干,出事了算我的!” 就这样,王姐的事就被搁置起来了,此后一个阶段内没有人找她谈判,她本来鼓起一腔的热忱打算再把人打出去骂街的,结果人家臭着她,把她周围的房子都扒了个稀巴烂,独独她们家的房子像被狗啃过的骨头上还留着一星半点的肉渣一样难看。 推土机轰隆隆地干活,她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有几个姑娘就跳槽了,剩下的生意也不是很好。 推土机每天轰隆隆地在她房子周围转,她搬出凳子坐在房门口骂:“谁敢碰掉我房子上一块砖我就砸了你的车!” 结果还真有个司机不信邪——虽然很可能是受开放商指使——扒邻居山墙的时候把她家屋顶的一溜瓦也给掘了。 王姐不顾有点微胖的身躯和四十多岁的老寒腰,爬上房顶勇敢地保卫自己的房产,以血肉之躯和重型机械对抗,骂了半天。 机械臂最后退缩了,但是王姐越战越勇,从房子上下来就用石头砸那个车,把司机室的玻璃砸碎,又和司机斗在一起,把司机脑袋也打出血。 这司机还手,于是王姐也鼻青脸肿的。派出所来把俩人带去做笔录,俩人都表示要住院。 警察说住院也行,因为双方都有过错,自己负担药费。俩人就简单包扎下回家了。 王姐这一站互有折损,算不上大胜,也没有败绩,但是心里却更加怒焰高涨,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更坚定了。 拆迁队从此倒是不敢对她的房子动手了,但是麻烦并未从此结束。开始有人半夜往她家窗户扔玻璃,第二天天亮两个小姐又辞职走了。 王姐觉得这样坐以待毙不行了,于是也开始想办法找人。有人给她指点让她在动迁办的赵主任那打点下,他说的算。 王姐就直接去了赵主任的办公室,关上门说关于动迁的事她可以谈。 赵主任绷着脸说你想谈我们欢迎,但是就那么多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姐就用怀柔的策略好言说那是公家账面上的事,私底下还有个帐可以算,如果赵主任能多点,她给提成。 赵主任不差钱,家里光手表就几十个,两个手臂都戴满也不够用,不差王姐那几个小钱。何况他在大会上已经拿她做了个案例,就是要杀鸡儆猴,这时候钱也不好使了。 他就严厉批评了王姐,说自己不是那种贪官,她找错了人。 王姐觉得既然不差钱,那就是差人了。 于是她又笑说不要钱也行,她是做买卖的,以后动迁了还要重操旧业,到时候赵主任到那随便玩不收任何费用。 赵主任倒是有一点点动心,然而心想她那种店里的失足女不够档次。于是心里更加愤怒了,直叫人把她轰出去,说她不是正经人。 王姐贿赂不成被反咬一口,赵主任把她的事例到处宣讲,说她企图用金钱和美色腐蚀自己,但是自己是个清廉爱家的好干部,不会受到她这种钻营份子的腐蚀。 王姐很郁闷,同时也窝火,她不相信赵主任是个不嫖的干部——她以几十年的从业经验判断,他就是个嫖、客。 这条路是不通了,王姐决定去找别的门路。 她想到了张老三,张老三是本地地头蛇,曾经和她店里的一个姑娘是老相好。后来那姑娘回乡结婚去了,老三也换了人。他们之间的交情本就不多。 这块动迁本来没张老三什么事,但是有好处谁都想分杯羹,何况动迁是块很大的肥肉,谁不馋? 王姐找到他,他一口答应,但是说现在世道艰难兄弟不好带,没钱到哪都玩不转。 王姐就先拿钱打点,并许诺说如果要出钱来一定给老三提成。 老三就把这个事包下了,说我就给你你要的那个钱,剩下多要出来的部分就是我的行不? 王姐心想,要多少是多啊,答应下来。 她有了势力依靠,心里更加有底气,不那么上火了。 张老三有了插手的地方,就开始行动起来。 医生搬家那天看到一伙人手持木棒铁器在工地上和施工队对峙。 65第12章(2) 在跑趴的时候她也顺带着长了些见识,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权贵的糜烂生活,但是视角不同感受不同。 在这些权贵的摩登堂会上不乏一些大佬级别的人物,白天还在新闻中见到他们坐在主席台前一本正经地说着大道为公之类的施政纲领,晚上就看到同一个人满脸酒色财气地在派对上左拥右抱,据说在梅宝下班后更深的夜里大佬们溜冰吸毒怎么YL怎么来。 梅宝为他们感到恐惧——这些人位高而德薄,迟早会成为七处的处理目标,各种死于非命吧。 几天后老板接到一个重要的活,紧急把梅宝和另外几个店里的业务骨干叫到办公室,说在西山别墅有个大派对,需要舞女和伴游女助兴。此次派对乃是是本省出身最高贵的豪门公子假期归国探亲办的招待会——以飨他带回来的那帮在哈佛的同学。 因为是大公子的手笔,所以本地的豪门士族都纷纷捧场,派出了足以代表家族的二代目。虽然只是年轻小姐少爷们的聚会,但是基本上是个未来官场的雏形,因此是个重要的社交场,冠盖云集,受到各方面的重视。 承办单位是S委办公厅,可见规格之高。为了高质量完成上级的任务,办一次令人满意的派对,办公厅主任直接给辖区内的夜店下文件,选派业务尖子做好服务接待工作。 老板很重视这个任务,选了梅宝和另外两个人色艺双绝的人。为了表示重视他还开了动员大会。 他讲了这次派对的重要性,特别提到这也是向国际友人展示祖国发展和强大的机会,不能为国丢脸。 另外两位都很兴奋,觉得有机会结识青年才俊,是个好机会。 只有梅宝提出异议,说S委办公厅这种属于摊派抽丁的活动好像佣金并不高,没有钱的工作她没有兴趣。 老板就说你不要把钱看的这么重,还要有点集体荣誉感,但是还是表示不够的部分他会自掏腰包补贴。 其实如果只是要会跳舞长的好的人老板并不缺,但是加上外语也要好这个条件,入围的就凤毛麟角了,这个时候梅宝并不是托大而是真的被需要。 有钱好办事,梅宝欣然跑趴。 不愧是官办派对,处处都是大手笔。别墅据说是国际大师的作品,融合了中西元素,梅宝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然而亲临其境,仍觉得这府邸在夜色光影营造下活色生香,人好似进了狐狸窝幻化出来的华宅,有妖气! 不单场地氛围妖,连活动内容也煞费苦心地妖——穿梭在人中间的服务人员然都是清朝旗人装扮,在泳池反射出来的粼粼水波映衬下,这些清宫嬷嬷和公公们宛如上个世纪流行的僵尸片里的人物。 梅宝这些舞娘也未能躲过一劫,为配合这浑然天成的复古氛围,主办方要求她们穿京剧戏服跳脱衣舞。。' 好在还有一个小时的彩排,虽然抱怨多多,但是大家都是专业人士,敢于接受挑战。 于是等到灯光布景就位,贵宾云集,音乐响起,是传统的西皮快板,梅宝她们扮做花旦甩着水袖从幕后走到台前,一番故作婉约姿态之后,音乐一变变成现代的K…POP,花旦舞娘们也集体宽衣解带,翻身脱下绣罗襦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衣衫半袒,里面的蕾丝边内衣若隐若现,性感得一塌糊涂。 围观的各路青年,不分中外男女,莫问出处,都哇哦哇哦地发出惊叹,鼓掌赞叹。 表演收获一片惊艳,大公子本人一脸略尽地主之谊的谦逊张扬微笑。 他和办公厅的胡耿低声交谈,大概是表示对效果很满意之类。 胡耿虽然在年资和辈分上高出大公子一截,然而从身份血统上他却不敢以长辈自,奉他为少主,态度颇为恭谨。 梅宝她们跳到后来头上贴着铜片头、身上披着一袭纯白色里衣,在钢管上上下翻飞,又弄出点飞天的飘逸跳脱意境,把看官特别是哈佛学子们看得热血沸腾。 一曲罢了梅宝她们被邀请下台加入欢乐派对人群。 伴游也是工作的重要内容,不得推辞,梅宝只得接受这群年轻鬼佬们的观摩赞赏。她少言寡语,不若其他舞女那样媚眼横飞笑靥如花,受人追捧。旁人只当她英语四六级没过有口无言。她乐得清静,做壁上观。 然而也有正喜欢她这种东方娴静调调的人,一位白金色头发的大男孩在他耳边嗡嗡说个不停,什么原本他们不怎么喜欢他啦,嫌弃他为人不够正派啦,特别是在夜店里喝多了就爱talksomethingreallybig,说没想到乔治在中国的生活真的像天方夜谭里的王子,要不怎么人家都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世纪呢。 梅宝一边抽烟一边听他哈喇,装聋作哑,只负责微笑。 过了一会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厮混了,梅宝在水池旁的廊柱后面躲懒。由远及近走来一人,梅宝扭头看,有点眼熟,略一想知道这人是GA明星王首阳——媒体的宠儿、报纸电视追逐报道的对象、大公子父亲的心腹爱将,出现在这个场合也是合情合理。 王首阳身着便服,人到中年却有几分翩翩风度,人看着比电视上还要好看一些,只是这个时候的神情不大轻松,'奇‘书‘网‘整。理'提。供'隐隐有落寞惆怅之意。 梅宝有点犹豫是该走个过场寒暄走开还是装作没看到无视,王首阳倒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随口说:“那边太吵,我出来透口气,不用在意我。” 于是月色下两人相安无事待了一会。 王首阳在水池旁皱眉踱步,几分钟后他焦躁地掏出烟。 梅宝忍不住说:“请问可以借支烟吗?” 同为烟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天地良心,她没有搭讪的意思。 王首阳这才抬眼看了下一边这个被他背景化了的女人——铜钱头、烟熏妆、白戏服里衣披身、露出性感内衣和皮肉来,看上去和里面那些供人消遣的欢场女子一副模样。 他既不需要格外尊重也毋需刻薄对待这种女人,她有所求,他力所能及。 一支烟被丢到梅宝怀里,梅宝看了眼,果然是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领导才能受用的好烟,有价无市,不在世面上流通的特权烟,今天算是偏得。 她抱胸,手指夹着烟厚颜向王首阳借火。 王首阳把打火机点亮递过去,梅宝俯身相就,深吸了口烟,只觉得扑鼻的香气令人沉醉,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道谢。 王首阳不假颜色,走到一旁默默吸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梅宝闲来无事观察评估这人,只觉得至少从眼下来看这算是个不错的官僚,最起码没有见到女人就昏头涨脑地失态。 王首阳的仕途崛起是这几年的事,梅宝已经脱离七处太久,很多内部消息已经跟不上世道发展,因此也无法看透这高官背后的内幕。仅就坊间风评来说,他一直还不错,归根到底是因为他跟对了BOSS,才有今天的造化。 正无聊乱想的时候,从喧嚣处跑来一个“公公”,对王首阳毕恭毕敬地说:“王厅,BOSS来了,您看是不是去接一下。” 王首阳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更拧了下,然后换脸似的眉目舒展,他把烟蒂丢在垃圾箱上,稍微整理了下衣扣,打算去接驾。 梅宝又没忍住出声说:“内个……” 王首阳顿足侧目,梅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支烟?——我想让我朋友也尝尝高档烟的滋味。” 王首阳略微不耐烦地把剩下的大半盒烟丢过去,转身走了。 梅宝高兴地接下,心想回去给廖忠平,他有本事也未必能抽上这种好烟。 大BOSS到的时候所有人员都去中庭夹道相迎,如帝王驾临行宫。 梅宝夹在人群里,近距离地看到了BOSS的模样。 不是初见,当年梅宝在七处还是个低等级的小职员时曾经负责过BOSS他父亲老首长的外出安保工作,远远地也见过时任某地市长的BOSS,那时他正是日中天的年纪,因英俊精干在H二代里闻名,被长辈看好,夸成前途不可限量。 十多年里他变的不多,也不少。五官看着还是原来的底子,但是仿佛一个被滴水冲刷了多年的石头,细节模糊变化,气质有所变化。 当年他因官阶尚低,在七处的档案里最主要的标签还是某某儿子这一点,作为不大。然而经过这十几年迅速的崛起,历经宦海沉浮,BOSS同志已经为自己营建了一个健康有为大刀阔斧的形象,在政坛取得了重要地位,如今厚积薄发,正是更上一层楼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他在七处的真正档案里会是怎样的内容,那才是评价一个官僚真正的材料,也因此都是绝密文件。 BOSS身边站着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他儿子,父子俩相得益彰的笑容照亮这个聚会。BOSS对哈佛暑期蹭饭团给予了长辈的关怀招呼,对出席的各个后生晚辈也尽量关照,让替他给他们家人带好。 但是梅宝敏锐地注意到在他在对上王首阳的时候竟然直接无视跳了过去,王首阳落寞紧张狼狈甚至恐惧一闪而过,又迅速被收拾起来,他面无表情地跟在主公身后,像一只得不到奖赏饼干也无所谓的忠犬。 派对因为大人物的驾临而进入了一个有声有色的新□,梅宝她们被赶回舞台重新再演一遍专门给大人看。 BOSS一边和人很正气地聊着精神文明建设的宏大主题,一边用艺术品鉴赏者的目光欣赏着梅宝她们的舞蹈,并在曲终不吝惜给予掌声。 他并没有在聚会上待很久,此来似乎只是为了和儿子的同学朋友打个招呼,关怀一下他们的生活和学习,尽一尽家长的道义。他的时间很宝贵,忙里偷闲之后就要立刻回到工作中回到为人民服务的大业中区。 多么正直的人物,多么慈爱的长者,他走后留下了一大片赞誉之词。 然而于梅宝,谁谁都不过是路人而已,他们甚至眼神都没有交换一个。 那个派对给梅宝带来的除了一笔演出费之外就算那半包香烟,她回去跟廖忠平在阳台上分享。分享曾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除了女人,他们几乎什么都可以共用。 在知道馈赠者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王首阳之后,廖忠平若有所思,一会之后才斟酌着说:“希望他不是你的人。” 梅宝说:“哪能。那毕竟是GA之星,洁身自好得很。” 廖忠平一笑了之。 但梅宝心里猜那位GA战线上的大明星大英雄也许要有麻烦了 。 他们在烟头明灭烟气缭绕中相伴欣赏了这城市的夜景。 这让她想起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一些个无名的夜晚和最好的兄弟分享一支烟的岁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而流水东去,有些却固执未变。 她侧头看身边?(: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21 部分阅读 这让她想起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一些个无名的夜晚和最好的兄弟分享一支烟的岁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而流水东去,有些却固执未变。 她侧头看身边这个男人,她的男人。不知道他心里是否也在怀旧?想念的又是谁? 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靠过去,廖忠平却迟迟没有搂住她。 66、第12章(3) 第二天晚上,老板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为BOSS办事,BOSS对昨晚派对上左边第二个舞女“有点兴趣”,让他把人准备好。 老板再三询问细节,最后确认居然是梅宝,他当时就懵了。 他知道梅宝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人家大BOSS发话了,个把人的他好意思说不行吗? 硬着头皮他委婉地表示说他店里还有很多个美女,环肥燕瘦清纯妖冶什么类型的都不缺,素质都比那个舞女好。 可是对方并没有和他罗嗦的耐心,只是表示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执行命令而已,让老板配合工作。 老板有点头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以发放演出费为名把梅宝直接从舞台上叫下来到了办公室。老板钱给的大方,甚至又多甩了几张做“奖金”,把她昨晚的表现夸了一番。 这足以引起梅宝的警惕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奖金。 果真,老板赞美之后似乎意犹未尽,吸着雪茄摸着光头聊起了家常。 “我听说了,你现在有男朋友,是个经常来捧场的客人——说实话有点意外。你平时不跟客人打情骂俏,不进包厢,看上去有那么点傲气。我还以为你不会在客人里找男朋友。” 梅宝冷声说:“怎么?违反了店规?” 老板摸摸光头笑说:“店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恋爱自由嘛,外面养小白脸的就好几个,我没闲心挨个管教。我是觉得你人还算老实,怕你吃亏,真心教你——你条件这么好,找个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做靠山很容易,这个行当现在看来赚钱比别人稍微容易点,但就是吃个青春饭,最好的时候就这么几年,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投资上。” 梅宝心想自己和廖忠平在一起怎么一个个都好像代表组织替她操心。 她不想和别人认真讨论自己的私生活,于是只简单说:“谢谢你的意见。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把握。” 老板又情深意长地劝她不要思想负担过重,这个时代赚钱要活泛,有的时候不必要的道德洁癖是阻碍人成功的最大障碍。寻找真爱那一套已经out了,也不用担心以后嫁不掉,事实证明往往是玩得开的女孩嫁的最好如何云云。 看老板这个想要给她洗脑的劲,梅宝冷眼看着,慢悠悠打断他说:“你是要给我介绍金主还是什么?” 老板被说中意图,也不窘迫,嘿嘿一笑索性挑明,“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就算是给你介绍男朋友好了。男朋友么,多准备几个也没关系。” 梅宝说:“老板你还兼职做皮条客,舞场难道赚不够?” 老板哂笑,“皮条客是要抽成的,我是无偿做媒,自己就赚个好人场。都是自己店里的人我不会害你。你可以去问问露西、琳达、美雪她们几个,我可曾把她们往火坑里推?我给你们介绍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几个钱就可以的,是要够一定级别的,里面不乏大佬级别的人物。如果你够幸运,也许就只要一票就能赚个别墅。你有个前辈几年下来就坐拥千万,名下别墅和名车不知道多少,从此上岸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悠哉过下半生——这也是人生捷径的一种。” 不知道是老板口才太好,还是梅宝太缺钱,说不动心是假。对于渴望金钱来成就人生目标的梅宝来说,别说一千万,只要一百万就齐活了。 她给自己点了支烟,没有说话。 老板趁热打铁说:“如果你肯下水的话,我现在手边就有一个绝对的大佬可以结交。” 梅宝不禁有点意外,看起来老板有备而来,不知道是替谁做说客。 老板故意压低声调说:“昨天的派对主人你是知道的。” 梅宝吃了一惊,想起那个年轻的大公子,没想到他居然人小鬼大,“昨天还看他身边有位国外辣妹女伴,不会这样欲求不满吧。” 老板嘿嘿笑说:“你误会了,”脸色又严肃起来,“是他爸。BOSS昨天见到你之后对你印象不错,今天通过秘书和我联系,想请你去交个朋友。” 梅宝再次吃惊,“……搞错了吧。我和他昨天连话都没说一句,我们几个都画着妆,也许认错人了。” 老板夹着雪茄的大手一挥,“不会错的,说的就是左边第二个,个子最高腿修长的那个,我再三确认过,是你没错。” 梅宝更加不解,不知BOSS那双有点松懈的牛眼到底看到了什么,然而她的态度不能不坚定了,“对不起老板,我想就只跳舞赚钱就好,暂时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老板焦躁了,再三请她考虑。 梅宝说:“没有考虑的必要。我还是不能做出对不起我男朋友的事。”算是找这么个说辞。 老板急了说:“你为他守身如玉,他真领你的情将来肯把你娶回家吗?” 梅宝不悦,起身欲走。 老板又软语求她,“你为店里考虑下——领导好容易看上个人,我说不行,这妥当吗?别说我有这么个人,就算是没有我挖地三尺也要给挖出来的。” 梅宝冷声说:“那你就施展自己大变活人的本领吧,恕不奉陪。” 她起身便走,一不留神又犯了冷血无情的毛病。 然而门开了,恰逢BOSS的人来接她,当场给拦下,姿态十分强硬,根本不是老板刚刚那种好说好商量的架势,也没有任何做思想工作的意思,梅宝心想堂堂一个封疆大吏玩强抢民女的把戏也好意思么?他若想,什么女人没有,何必和自己一个脸孔都遮在铅粉下的陌生女人过不去? 她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得没有边儿,这些人也不像是奉命调戏人来的,看上去倒更像是……秘密捉捕。 她心一沉,预感到自己似乎又要被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当中了,只是这一次如果和BOSS那样级别的人对上,不知道能否轻易脱身……有麻烦了。 便衣们个个表情严肃,完全没有欢场P客的好通融。 梅宝说要打个电话给自己男朋友也不被允许。 没办法,她只来得及偷偷对老板说了句:“如果我男朋友问起,你帮我转告下。” 旁边的便衣却随即威胁老板说:“不许对任何人透露消息,这是保密任务,敢透露就要负法律责任。” 老板看着便衣押着梅宝出门上车而去,一头雾水。 梅宝对危机的感知功能再次被证明很强大。 BOSS确实不是对她起了淫心,而是疑心。 不过这个疑心就稍微有点大——起因很小,就只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王首阳在水池畔给了她半包香烟。 BOSS同志不知道和王首阳之间起了什么龌龊,现在似乎是要彻查他的一切关系,近期内和他有过交往的所有人都在调查范围内。而梅宝虽然表面上看就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仅凭单独相处了近十分钟这一条来看就十分可疑了。 两个便衣把她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审讯室,用白炽灯烤着她,逼问她交代和王首阳交往的经过,并且不相信她所说的两人素不相识毫无交情的说法,理由是——他可是给了你整整大半包烟。 便衣要求她上缴赃物,那大半包烟,梅宝说已经和朋友一起抽光了。 便衣很不甘心地反复逼问,说那么好的烟怎么舍得一天就抽光了,一定是她有所保留,让她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梅宝心里倒没定点害怕,她从前有过很过类似的工作经验,只不过角色对调,所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道,她很轻松就能扮演一个受到一点惊吓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要佯装坚强的无辜女子形象。 心里却想难怪廖忠平昨晚听到王首阳是那个态度,看来他消息还是灵通,这背后有很大的事,只是自己被殃及池鱼,有点倒霉。 她和王首阳当然是没事的,犯上作乱也轮不到她,只是在BOSS“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的强力手腕之下,说不好她能否全须全羽地离开。 她看这两个便衣,大概是系统里比较低位的喽啰,只会就一些没有用的枝节翻来覆去地问,手法基本上还属于前苏联克格勃的路子。可见自己在这个案子中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所以只摊上这么两个低端的。 但是就怕万一他们一无所获,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却在办案过程中临时起意想染指点什么就糟糕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特别是秘密行动,因为羁押人员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便衣的权限十分之大,很容易发生一些和案件无关的伤害事件。 如果一旦这两人心术不正,开始动手脚的话……,梅宝无奈地想,那就算他们倒霉吧,也只好宰了他们逃出去。 两人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捏在魔鬼手中,仍旧在起劲地耀武扬威。 在久久没有突破之后,其中一个阴沉地说:“你不老实!态度不合作!要吃点苦头!”说着和另一个对视一眼。 另一个就起身走向梅宝,把她的手折向后铐在椅子上,他冷声说:“我劝你现在就交代问题,省得遭罪。” 梅宝装作害怕的样子,“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另一个就站起来活动身体,说:“行,我看你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意思着可能要动刑了。 梅宝心里一沉,想这俩人节奏还真是快,说打就要打起来啊,这才刚刚后半夜两点,这么急着投胎吗? 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有人在外面把两人叫出去,嘀咕了几句。 两人沉默着进来,把梅宝的手铐打开,然后什么也没说让她走了。 梅宝的疑惑在走出这个神秘单位的大门的时候得到了解答——夜色里廖忠平在门口等她。 见到她,他把手里拿着的风衣披在她身上,说:“回去吧。” 梅宝说:“他们说我和王首阳……” 廖忠平点头,不想多谈,安慰她:“我知道。一场误会而已。没事了。” 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梅宝体会到一点久违的安全感,一种只要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就一切安好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这次又是廖忠平帮她,让她省下了杀人逃亡的麻烦。 她有点觉得,他们在一起也许会好好的。 但是随即,她又为这种想法而羞愧。 67、第12章(4) 莫名其妙地卷入事件是大大的不幸,但是能够逃脱就是不幸中的万幸。牵着廖忠平的手走夜路的时候梅宝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那时她绝想不到不久之后她就更加深刻地牵涉进王首阳案。 医生紧急联络她安排任务,目标正是王首阳。 梅宝皱眉,“这个人不是什么随便弄死的也无所谓的目标。而且据我所知,他最近就和他老板关系成谜,最好不要动他。” 电视新闻里正播着关于王首阳的新闻,他出席某ZF会议,作为主要领导被给了几个大特写,那张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 医生在电话里说:“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但是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梅宝打断说:“既然这样你找别人处理吧,我不想惹麻烦。” 她在侠打工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惹事。 医生说:“我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就不找你了。而且他如果不死你就有麻烦了。” 梅宝说:“哦?” 医生说:“事情紧急,我也不瞒你了。王首阳是侠关系网中的一员,以前和我们有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他不是侠的成员,但是有些事情要假我们的手办,作为回报他也给我们办过一些事。这次他意外地栽了,上头怕他在交代自己问题的时候顺便把侠的信息也泄露出去。这种情况,你觉得够不够严重?他的命还能不能留?” 这样一说梅宝就明白了,原来那个身居要职的王首阳居然身跨黑白两道,现在犯了事,两道都要他的命。 医生说的不错,如果王首阳牵扯出侠,那么自己难免受到连累。所以说组织生活就是这点不好,族诛连坐一端就是一窝。 叹气,她问:“这么说他被BOSS正式下手了?” 医生说:“比那还糟糕。” 梅宝说:“有多糟?” 医生说:“他向ZY自首投诚了。” 梅宝挑眉,“他倒是有胆量——这次是跨省追杀?” 医生说:“现在他人还未出本地,消息是二十分钟前传出来的,他老板大概也已经知道消息了,他是最不希望王首阳活着离开此地的人。” 梅宝说:“那何不等BOSS同志下手,我们坐收渔人之利?” 医生叹气说:“王首阳也不是傻的,他自首的方式当然也有点讲究的——他知道自己在BOSS同志的天罗地网监视之下,随时可能被‘意外’,所以趁着开会的时候自己驾车跑到一个连BOSS也不敢轻易动的机构自首了。” 梅宝皱眉说:“不会是米国使馆?” 医生说:“不是……总之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我会遥控告诉你狙击的地点,时间紧迫,你快点准备吧。这次花红优渥,一定要成功!” 梅宝最后接下任务,以极专业的手法在最短时间内搞定装备,带上口罩和帽兜背上枪,上了医生准备好的车开始了追杀的征途。 医生一直在电话里指挥她的行进方向,看样子好像是往机场而去。 在出了市区几公里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了医生所说的白色SUV,据说里面就是正在逃亡的王首阳和他的护送者。 医生在电话里说:“这个地方车辆少,是下手的好地方,你自己保重。” 梅宝掏出准备好的穿甲枪,踩下油门,悄然跟上,缩短了两车之间的距离。 然而就在她打算再接近一点的时候,前车突然也加速,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怀好意。不愧是专业人士,反侦察能力很强。 梅宝试了几次都无法和那辆车并排,既然已经打草惊蛇,看来是没那么容易有进入理想的狙击位置了。 她定了定神,猛踩油门直接撞上车的尾部,然而因为对方速度也很快,几乎只是接吻似的擦了一下边又分开。即便是这样,在告诉行驶下也给对方造成了一定干扰,可是车仍旧在疾驰并没有停下。 梅宝咬咬牙,直接从车窗里伸出手臂往前车后窗的位置轰了一枪。 车窗果真没有被击穿,而是被压出一个小洞,周围出现一些龟裂,军车质量确实好。 她不指望能一枪打死王首阳,只要这辆SUV停下或者至少减速,这样她就多一分把握把车里的人都结果掉。 可惜前车似乎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在她打算再来一枪的时候,前车车窗里突然探出一个人的半身,然后几颗子弹呼啸着朝她迎面而来。 梅宝的肾上腺素飙升,一瞬间她似乎感到时间变慢,世界在她眼中的像素像是猛地高了十倍,那几颗子弹的形状和来势清晰可辨。 她大惊之下急忙扭转车头,车辆一片尖声刺耳的噪音中原地打转,在像陀螺一样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车子歪歪扭扭地冲下大路撞上路边灌木。 梅宝惊魂未定,恨恨地拍打了下方向盘,然而时间并不允许她磨蹭。 她迅速发动车子再次上路,这次去是往相反方向迅速撤退。 天空上直升飞机逆着方向盘旋追击,迎面几十辆警车呼啸而过。 耳机里再次响起医生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得手了吗?” 梅宝一边开车一边大骂:“CNM!你怎么不告诉我负责押送的是廖忠平?!” 不错,梅宝最生气的不是刚刚被前车狠狠甩掉,而是那一瞬间她看到伸出车身还击的英勇身姿正是廖忠平本人! 而她一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之一就是和廖忠平为敌。 医生又开始装疯卖傻,“咦?我没说吗?王首阳就是到ZY七处驻此地办事处自首的。你男人是那里的主任,负责押运也是情理之中吧,哈哈……这么说你失败了?”他有点低落地说。 梅宝咬牙切齿,失控地大喊:“你去死吧!你们这个倒霉组织都去死吧!” 医生劝她说:“不要这么激动嘛,这都是工作需要,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嘛。” 梅宝暗自决定这次不把医生打吐血,她就不姓梅!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王首阳居然会和廖忠平在一起,但是再仔细想似乎也算是一条活路。 早年间就知道BOSS乐于参加派系斗争,树敌无数,根据“敌人的敌人既是朋友”的定律来说,王首阳出走敌营确是唯一的活路了。 七处直接隶属最高层,拥有极大的权利,受BOSS势力影响有限,一般人还不知道这个渠道,亏了王首阳是本地GA系统的龙头才能知道有这么个任意门。 他会选择七处办事处,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亦是情理之中。 梅宝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两件事——第一希望刚刚廖忠平没有认出自己的形迹……幸亏戴着口罩之类的东西遮盖,应该还不至于。 还有就是希望廖忠平顺利到达机场。王首阳的死活她倒不在乎了,侠什么的暴露就暴露吧,区区暂时栖身之所而已,东边不亮西边亮,大不了再找一个整形医师、再打一份力所能及的攻。 但是廖忠平就不一样了,她无论是谁,在哪里始终是放不下,希望他好。虽然对他的能力有信心,但是仍旧觉得刚刚那个天罗地网的架势有点不乐观。 她握方向盘的手捏得苍白,终于在义无反顾地再次急转方向,U字型转弯,再次超廖忠平和那一大堆警车的方向而去。 医生在她耳边聒噪,“喂喂,你任务失败回来吧,这是要去哪?喂喂!你要干什么?” 梅宝直接摘掉耳机,丢到窗外。 她要去增援廖忠平。 69、第12章(5) 廖忠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群追杀者来势汹汹,暗骂一句麻烦。 小王负责开车,小丁平把王首阳按在车后座的下面,护着他的周全,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在远郊的空军某部基地,那里有一座空军机场,总部的命令是要他们到那里汇合,没想到BOSS的消息来得快,动作也快。 按常理讲BOSS同志是不想大张旗鼓地搞,灭王首阳的口更适合安排一场“车祸”或者其他恰到好处的事故,现在搞了一堆警察和武警,可见事发突然他就近调兵遣将,来不及动用自己的卫戍部队。 抬头可以看到天上那一路盘旋追踪的直升飞机,那是武警直升机大队的人,上面说不定还配有狙击手,是个麻烦的家伙。而地上那一路咬着廖忠平车不放的警察更是一路叫嚣鸣笛,势如疯狗。 这些办事的人大概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虎作伥,BOSS同志本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是就算此事已经惊动上方,远水却解不了近渴,眼下这一关还是要过。 前方出现路障,小王努力表情严肃地用眼神请示廖忠平,廖主任只说一个字:过。 小王一脚油门撞上障碍,破马张飞地过去。 军车质量是有保障啊,基本上行动依旧。倒是警车稍微费点功夫,绕路的绕路,撞树的撞树,有些技术好的设法闯了过去。 留下的众人连忙合力把乱七八糟的路障挪开,然而刚畅通还来不及上车继续追捕,突然一辆车一阵风一样刮过去,人民警察们目瞪口呆了两秒钟才想起来七手八脚地上车继续追捕。 离空军基地越来越近,警车什么的性能不如军车却被越落越远,直升飞机上的人开始按捺不住,持续降低高度,终于开火,上面的狙击手对着廖忠平他们的车射击。子弹打在车顶就是一个坑,小丁趴在王首阳身上挡住随时可能再次袭来的危险,他的职前培训课让他有如此条件反射的动作。 小王频频打着方向盘,车子如游龙般左右晃动躲避来自上方的追击。 直升机上的狙击手骂了一声,让驾驶员把飞机再降低高度更加接近目标。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对方完全进入他狙击范围,举枪瞄准并预计到一枪下去保准让逃犯人仰马翻的时候,从另一侧的车窗里却迅速地探出一人一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天轰了一枪。 狙击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击中,惊慌之下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一头栽了下去。几十米的高空啊,狙击手挥舞着手臂掉下来,正砸在紧随其后的警车上。 那警车本来正追得紧,注意力都在前车上,没注意上面,没想到从天而降一个大活人,砸在车前盖上,脑袋对着他们,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开车的刑警小方吓得一个急刹车,结果刹猛了,那具肉身顺从惯性从前车盖上滑出去滚落到地上。 小方紧张地和旁边他的领导景彰对视一眼,景彰勉强镇定了下,率先开门下车查看那个特警队员。 人不可能活下来,正在他们车前面几米的地方进行临终抽搐,血渐渐从脸上的孔洞里流出来,谈谈呼吸已经不行了。 小方在车里呼叫急救中心。 景彰眼见本来还咬得很紧的车扬长而去,连失去火力的直升飞机也突然拉起高度不敢太低,驾驶员怕下一个栽下去的是自己。 后面陆续有两辆警车超越这里跟进,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辆私家车也跟在后面瞎破跑,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他曾经心爱的姑娘梅宝。 景彰跑回车里用对讲机对其他同事通报说已经有人牺牲,让大家注意安全,嫌犯非常残暴,有里握有重型武器,关键时刻不要硬碰硬,让武警特警同志来,他们对待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比较有经验。 可是随即他接到了来自上方的命令,让他们无论死活务必把人截下,不惜任何代价! 景彰只好把小方留在原地照看尸体,自己一个人驾着车盖子被砸变形的警车再次踏上追凶之旅。他心里也在犯嘀咕,只说让抓人,这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小丁后后车窗看到狙击手摔下的那一幕,虽然危机没有解除,但是他却有了点类似“跟着主任走顿顿有啤酒”的豪迈感,扭头夸奖说:“廖主任你枪法真是稳准狠!” 廖忠平倒是很淡定,“是这些地方上的部队平时接任务少,实战经验不够,没什么了不得的。” 小丁看着他的眼神就更加崇拜了,觉得这才叫大将之风。 小王严肃地说:“上面的飞机还在跟着,后面的追兵也没散,越到后面越危险。” 小丁透过车窗向上看了看,请示说:“我也想试试地对空。” 廖忠平丢过去一把枪,稍微指点了些角度问题什么的。 小丁就也学着廖忠平刚才的样子从车窗里探出去迅速地朝天开枪,然后没打中。 他不服气,又觉得是个难得实战学习的机会,于是又接连进出打了几枪,那飞机倒是察觉到了火力,飞得更高躲得更远了。 跟在后面的警车却被他的举动激怒,或者是受了来自上级的命令,突然开火了。 小丁的肩头中枪血流不止。 子弹不停打在车尾部,有点枪林弹雨的感觉,终于车轮不幸中弹,车一歪扭开始大打颠簸起来。 廖忠平大声提醒小王手要稳住,“拐过这个山脚下面就是空军基地了,想办法坚持下!” 小王脸上冷汗直流,额角青筋暴露,他从余光中瞟了眼廖忠平,却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紧张的样子,这果真就是见惯大场面人的心里素质么…… 真是按照廖忠平的话说,他们的车堪堪到了弯道的地方,车子就因为爆胎而方向不准撞上山崖。此时虽然勉强可以看到空军基地,但是毕竟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空军那帮人是否得到消息,又能否及时赶来增援。现在不得不转头和BOSS的追兵直面交火,势单力薄下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 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是小丁一看到廖忠平精明强悍又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不顾肩上的伤跳下车用车门当掩护向后面的警车开火了。 小王也从车里爬出来和他并肩作战。双方在此地交火。 廖忠平把车座子掀开,里面满满的都是枪支弹药,王首阳已经来不及后怕自己刚刚一直坐在火药库上的危险了,他也被发了一支枪。 廖忠平问他:“你参过军应该还记得怎么开枪吧?” 这话其实问的就有点轻蔑了,他明知道王首阳同志是某省警察头目,枪也算是工作必需品。王首阳这个时候却顾不得尊严被挑战,接过枪,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而战——其实廖忠平的话也不算太差,王首阳也记不得上次拿枪毙人是什么时候了。 他抬眼正看到一个小警察想从灌木丛绕道包抄,抬手就是一枪,姿势还很标准。 小警察立刻中枪倒地,在树丛中嗷嗷惨叫,可是没人敢上前贸然救人。 只有景彰听不下去了,匍匐着过去要把人拖回来。 王首阳瞄准这个蠕动的人影,手指扣在扳机上。景彰终于到了受伤的小警察身边,拖起他的肩膀往回爬,一抬头正好看到瞄准他的王首阳。 双方都受了一定程度的震动,他们之前是认识的。 景彰自然认识本部门大领导那张脸,王首阳也曾经在表彰大会上亲手给他发过奖章,对这个骁勇的刑警有印象。 他们之间互相对视了足足三秒钟,谁都没有动。 王首阳缓缓放下瞄准的枪。 景彰错愕之后立刻加紧蠕动着拖着伤员爬了回去。 廖忠平在一旁哧地笑了一声。其实他本来可以补枪,但是也没有。 轰鸣声传来,直升飞机越过公路边的山头轰然驶过。廖忠平猛地把王首阳扑到防弹车里,紧接着爆炸在他们不愿的地方轰然发生。 爆炸的热浪连在稍远距离的警察们都感受到,他们有点目瞪口呆的,没想到这次抓捕的等级居然这么高,居然用上这种具有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 尘土暴涨,硝烟弥漫,人不知死活。 王首阳惊骇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廖忠平头上滴下血来,他很怕这个人就这么死了,那么他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 幸好廖忠平很快就抬起头,擦了把漫过眼睛的血渍,不顾伤势地咒骂了一句就摸起枪去还击了。 可惜现在视野和角度都不好,轻易无法得手,他们四个人火力被压制,情势急转直下,十分危险。 直升机第一轮轰炸得逞后再次盘旋着回来,打算来一次致命打击,结束战斗,因为来自上方最新的命令是——要死的不要活的。 四人躲在车后面,听着头上直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还要躲着警察们的冷枪,眼看要到山穷水尽。 廖忠平对两个手下下了命令:“一会我去吸引火力,你们两个带着目标跑。” 小丁喉咙滚动着,然而还是喊了声是。 小王紧张地握着枪。 廖忠平在心里默默估算着飞机什么时候丢下第二个炸弹,如果有幸存活届时将是跳出去吸引火力的最佳时机。 就在他十九八七地倒计时的时候,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旁边山头上突然有火力迸发,紧接着那原本神气的直升飞机便一头斜栽向地面,最后坠落在不远处的树丛,发生了爆炸。 廖忠平抓住机会跳出来向警察部队开火,山坡上的火力也配合他,两方面似有默契,而小王小丁他们护着王首阳已经逃远。 警察开始乱了阵脚,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么夸张似战争的场面,现在火力又被分散,同时对付廖忠平和山坡上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一时竟落了下风,被打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个个躲在警车后面不敢出头。 廖忠平好久不开杀戒,近来修心他也没想在今天搞警察过瘾,但是没想到行动级别升级,对方居然夸张到动用的地步。他枪法本来就好,越兴奋准头越好,从枪枪见血到枪枪毙命的界限本来手微微一抖就跨过去了。特别是山上那个不知名的友军又占领着有利地形,技术也过硬,像和他心意相通一样帮他定点清障,感觉上仿佛搭档多年的战友在并肩杀敌一样畅快心安。这种久违的快意让他心里蛰伏的心魔蠢蠢欲动,嗜杀的毛病又有点犯了。 他杀得过瘾,手里的枪械光了子弹,他回到车座随手又抽了一支MG42,然后端起来突突对面没有招架之力的警察们。他是管不了以后是否要上军事法庭,反正到时候可以把情况再夸张些,顶多就是压他一年工资…… 恶魔占了上风,他更加开了大无敌状态。可怜那些警察们并不知道廖忠平是那种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小规模遭遇战级别的魔王,他们已经唤醒了一头沉睡的野兽,只能在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中失去了生命。 王首阳在小丁和小王的护送下不久就遇到了前来增援的空军地面作战分队,知道这支部队是接到了ZY护送他进帝都的命令,是来奉旨保护他的,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几乎瘫倒在地。 回头望来路,更注意到那边交火猛烈,才想起廖忠平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知道要被打成多么惨烈的筛子状,心里为他默哀了下,心想他不是自己前行路上第一个牺牲的,只希望他是最后一个,以后自己很可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赎前半生的罪孽。 小王和小丁身上各有负伤,特别是小丁一只手臂已经不能动了,但是他们俩坚持“轻伤不下火线”,要回去增援廖主任。 他们伙同PLA部队折返回现场,分队领导在得知廖忠平的英雄主义决定后表情严肃,提前为失去一位好战士而沉痛哀悼了。 小丁也有点如丧考妣的难过,想着廖主任一条汉子就这么为了掩护他们而牺牲了的话…… 小王则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救那些倒霉的警察吧。希望到的时候廖主任还能给剩下几个活口。” 等他们最终到达交火区域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警察部队已经是哀鸿遍野的惨况,尸体横七竖八,那些负了伤的失去战斗力的侥幸躲过一劫的吓得躲在车后面呻吟颤抖哭泣。 而廖忠平则靠坐在车屁股的地方,一动不动,状如尸体。 PLA的人控制了现场,小丁看到他敬爱的廖主任崭新的尸首眼圈一红,扑上去摇晃着他的上半身扯着嗓子叫:“主任!廖主任!我们来晚——啊!” 廖忠平睁开眼睛看着他,那是如爬行动物一样的森冷目光,吓得小丁以为主任丧尸化了要咬他,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小王倒还镇定,打量了下说:“我就说主任死不了。” 廖忠平用手捂着眼睛缓缓晃了晃脑袋,像气功师傅最后运气收工一样弯腰支着膝盖咽下那犹自在胸中澎湃的杀气。 然后起身询问王首阳的状况。 小王如实报告。 小丁惨白着脸在发呆。脑子里还在一遍遍会想刚刚那个状如修罗的廖忠平那可怕的杀气,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那种“颤抖的凡人”什么的。看着不远处警察们的地狱——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廖忠平向旁边的山头上看去,那里现在了无人迹,那个神来一笔似的人物如突然出现一般又悄然消失了。 他向PLA小分队队长要求搜山。 分队长有点犯难,他的任务就是接应、增援,而廖忠平和他属于不同的体系,没道理听他的命令。 廖忠平当场用电话和分队长的上司沟通,得到了现场的指挥权。 PLA部队立刻开始了对这一带山头的扫荡。 廖忠平走向刚刚被他杀害或者杀害的那些人,像巴赫在二战结束的战场上视察。 有些人永远地失去了话语权,眼睛微微张着,空洞洞,里面因不出这个世界的颜色。 而有些仍旧能发生的人见到他特别则本能底害怕躲闪,就只有一个人突然从车后面窜出来,一拳揍过去,竟然真的打中廖忠平的脸。 景彰红着眼喊骂:“你这个刽子手!杀人如麻!不是人!” PLA的人把他控制住,廖忠平擦擦嘴角,走到仍旧骂咧咧的景彰面前,打量了下他,发现他也负伤了,在腹部。应该不是什么致命伤,或者就只是流弹擦到而已。 他面无表情地用手去按那个伤口,景彰惨嚎出来。 廖忠平微笑着说:“你记着——是我给你能活着骂我的机会。” 景彰想表现得更加有骨气一点,但是很快就疼得昏死过去。 廖忠平对他没有更大的兴趣了,只期望山上能传来好消息。 旁边就是那不高的野山坡,不知道那树丛中藏身的到底是怎样一位兄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施以援手,他等不及要见见那人的真面目。 70、第12章(6) 梅宝在枪战伊始就弃车上山找了处合适的狙击地点隐藏起来。在廖忠平拿轻机枪突突的时候她却没有冲昏头脑,看形势已经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就早早收枪退出战场,潜伏下山想摸回自己的座驾旁。 然而事情果真没有那么顺利,远远看到来路不断有警车集结,而前途又被廖忠平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并且在她下山的时候看到空军基地方面似乎也有人前来接应。似这般前后夹击,她几乎成为瓮中鳖。 这时候只能弃车逃亡了……让医生去哭好了。 她飞快地对形势作出判断,果断转身再度上山,从树丛中绕出包围圈。 这山上林子不大,但是都是野生次生林,荆棘密布人在其间行动不便。 不过这对于梅宝这样的伸手来说难度倒不大,只是身后背着枪,多少受些影响。她在密林中腾挪,不一会到了山脊,转身向下观察动向。 PLA部队到达现场增援,廖忠平应该平安无事了。但是紧接着最令她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PLA部队开始了搜山行动。 就知道廖忠平这个人是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的。 梅宝心里发狠,好奇害死猫,你就这么想早点把我们之间那一点缘分亲手掐断? 为今之计就只有跑路了,有多远跑多远,还得尽快。 梅宝不敢再耽搁,一气向山下逃窜而去。 然而下了这座小山是一片麦地,一览无余,不利于潜逃。而如果留在这里不逃的话又迟早会就被揪出来。 梅宝扭头看廖忠平的追兵,咬咬牙,深呼吸,拔腿便跑,向更远处的玉米地跑去。那里密集种植隐蔽性好,只要没有警犬追踪她脱身的可能性就很大。 风在耳边呼啸,麦浪在脚下翻滚,这段距离跑起来似乎比目测还要远,遥遥无期。 搜山的PLA部队前头兵在山脊上瞭望,远远就看到了大地里飞奔的人影,他们如发现猎物踪迹的鬃狗一样兴奋起来,特别是移动的目标勾起他们的兴奋,他们蜂拥而下。 随后赶来的廖忠平也看到了那在远处移动的身影,可惜那人全身罩在仿佛忍着一样的黑色衣裤里,从背影看不出细节,但是那矫捷的跑姿豹子一样的速度却让他眼睛一眯,想起那个禁忌的名字。 他的喉咙滚动着,几乎脱口而出。 一声枪响惊醒了他的混乱迷思,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王正端着枪瞄准,准备下一枪狙击。 廖忠平暴怒,冲过去一拳打到小王脸上,怒吼:“谁允许你开枪了!” 小王辩解说:“报告主任,我是按照教科书在 操作,目标人物即将进入玉米地,一旦他进入将会给接下来的追捕任务造成很大的难度……” 廖忠平眼睛瞄着那仍旧在飞奔的身影,确定他似乎没有受到致命打击,才觉得暂时放过这个处处给自己添堵的下属,他下了明确命令:“抓活的,不许伤到人。” 然后他身先士卒冲了下去。 梅宝终于进入了玉米地,这里的种植密度非常大,行动难度比刚刚在山林中只难不易。她脸上有冷汗流下来,四面八方仿佛都是她一个人的粗喘,体力消耗得厉害。身后的枪支成了负担,她不得不弃枪继续逃亡。 半小时后她出了这片玉米地,但是和身后追兵的距离缩短了。他们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多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最重要的是——她的肩膀剜肉一样剧痛,她中枪了。 横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大河,此时已是深秋,河水刺骨浑浊。 她跪在河边喘息,然而时不我待,身后的玉米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窜出一个PLA来把她抓获。 她捏着拳头捶了下泥土的地面,然后爬起来,毅然跳进水中。 一分钟后,廖忠平从玉米地里钻出来,他是嗅着血腥味追踪至此,然而滔滔黑水阻断了一切,到此为止了。 他凝望着貌似沉静实则静水深流的河面,久久不语。 王首阳在空军基地等待帝都特派来押送他的专机,在那之前他和廖忠平又见了一面。廖忠平有和特派大员交接的义务。 廖忠平沉着脸,不怎么说话。 王首阳不安地绞着?(: ) 女杀手的窘迫生活 第 22 部分阅读 廖忠平沉着脸,不怎么说话。 王首阳不安地绞着两只手,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回,算是劫后余生,而接下来面对的将是另一场空前的人生劫难,他不安到无法按捺,十分有倾诉的欲望。 “如果不是他做的太狠,我是不会走这条路的……我太了解他,他不会放过我。从我说让他交出他老婆那天,他就不打算放过我了……我没想到我在他心里非但不如他老婆,就连他身边一条狗都不如……假的!都是假的!”他的脸埋进手里,用力地搓着脸。 廖忠平阴沉着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我想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搞不伦……你觉得好吗?”口气十分不尊重。 王首阳在上位良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除BOSS之外的人说出这种不客气的话。 他愣了下,随即有点恼羞成怒,激动地说:“我如果有错误,也只是对ZY领导交代,你没资格质问我!” 廖忠平语气倒稍微平静些,“我现在不是代表上面审你。纯粹是出于好奇——两个男人……有意思吗?” 》他是七处的中层干部,曾经有缘翻阅过BOSS的内部档案,在“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妇女”后面的附录上,赫然有王首阳的名字,标注是“保持不正当关系的情夫”。 王首阳脸色几度变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像在回忆在缅怀或者在追悔,“我和他之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骗'奇‘书‘网‘整。理'提。供'人……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不想把他往死里整……”他脸上露出哀戚之色,“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们这种草根出身的人,不管向上爬多高,到头来也不过是上人嘴里的一块口香糖,等到嚼得没滋味了就一口吐到地上,不知道粘在谁的鞋底下。这就是下场。” 廖忠平觉得这话有些没有逻辑,不过职场上靠潜规则上位又企图挑战正宫地位的男三本身的思维逻辑确实就值得质疑了。 他对GAY的评价本来就低,这时候更加看轻。 可是王首阳继续喃喃自语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上面早就打算向他动手了,几次派人来做我的工作……既然我做不了选择,就让他自己选好了……大概我就是想看看他是选他老婆还是我……这样也好,我们都完蛋,要死一起死了……” 这职场情场双双惨败的中年男人颓丧地靠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形容枯槁,瞬间像老了十岁。 停机坪上专机落地,特派员风尘仆仆而来。 廖忠平本想交接完毕就离开,他还要继续追查那个在他眼前消失的神秘援手。 特派员却正色对他宣读了七处三巨头下达的进京调令,说他在刚刚和警方的对峙中滥杀无辜,要他当面陈情,接受调查。 军令如山,廖忠平不得违抗,同机离开。 飞机盘旋着上升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廖忠平从舷窗看着脚下大地,默默想:我会回来的。 医生在失去对梅宝的遥控和联系之后就陷入了恐慌中,提心吊胆地到了半夜,仍旧没有半点消息,新闻上也没有半点风声,可见事情非比寻常地严重。 凌晨三点,他在桌子上趴着睡,突然被敲门声惊醒,匆匆去看门,警惕地从猫眼里窥视,然后开门放行。 出现在他诊所门口赫然是梅宝本人,只是她面色苍白,浑身湿透,摇摇欲坠,并且她随即真的一头栽倒在他面前。 71、第12章(7) 梅宝并没有彻底昏过去,只是长时间的体力透支让她差点没hold住。 她坐在简陋狭窄的诊疗床上,袒露出肩膀后背的部分,雪白细腻的肌肤上伤口狰狞。医生难得地沉默着给她清理伤口。 镊子和沾着消毒水的棉花在伤口上抠弄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梅宝垂着头咬牙一声不吭。 过了一段时间,随着弹头从身体里剥离呛啷一声被丢进盘子里,酷刑才叫告一段落。 绑绷带的时候医生才叹气说:“你为了一个廖忠平把王首阳放了,又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梅宝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揍他个猪头狗脑的了,只简单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你们侠的麻烦也自己承担。” 医生说:“什么你的我的,你把界限划得太清了,怎么侠在这个阶段也收容了你,感情你就只是当我们是被利用的便宜机构而已?就算是从公私分明的角度讲,你这也算是做坏规矩了。” 梅宝说:“你的医疗费我会付,如果你要跑路我也可以送你一程,此外没什么好说的。” 医生说:“治疗费你是要付的,还有被你丢下的那辆车钱,你看着也赔了吧。” 说到钱,梅宝心里才又咯噔一下,“你要多少?” 医生说:“治疗费我收你便宜点,就算五千好了。车就贵一点,虽然是二手车,但是经过改装性能方面很强悍,是居家旅行必备的良品。再说这个算是侠的公共用品,也不是说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这样吧,我再给你折个旧,就十万吧。” 十万?! 梅宝与身体的疼痛之外就加上精神上的打击——她现在所有财产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奋斗这么久又成了负资产所有者,一切归零。 她冷冷地瞥着医生,略有点仇恨地。 医生有点摄于她的气势,转开目光,嘴里却没闲着,继续说:“钱的事先放这,但是你这个态度不对,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习惯性地叛逃组织啊?” 警戒等级却在升级,梅宝整理衣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停顿,然后她拉起衣衫,遮住伤口,瞪系上纽扣,声调平淡地说:“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医生挠挠脸,有点小无奈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廖忠平那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甘做睁眼瞎,我可是看过你整容前容貌的人,稍微查一查就能把你和那个因公殉职的前七处特工联系起来了。” 梅宝说:“……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出卖我?” 医生连连摆手,“开玩笑的,我还没找到我心爱的姑娘,传宗接代呢。我现在还不想死。我是提醒你——”他正色说,“你再在廖忠平身边待下去一定会倒大霉的,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了。你早就该离开他躲得远远的。” 梅宝瞥了他一眼,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医生说:“你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你是在玩火,总是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结果不小心就会过界。所谓当局者迷。” 一个总是不正经的人一旦正经起来开始讲道理是件令人很无话可说的事情,何况他的道理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 梅宝沉默地起身,整理衣着,起身向外走。她身上穿着医生借给她的男式牛仔裤和外衣,用运动包装着换下来的湿衣服,苍白的脸绷着表情。 医生试着挽留说:“何必急着走,我可以收留你到天亮,天亮再走不迟……我们还可以趁机商量下你的赔偿问题。” 梅宝说:“你再啰嗦,我杀了你平帐。” 医生就失语了,默默地看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侧。 深秋的街头一个女人在街头踽踽独行,身影在路灯下浓淡长短变幻。 梅宝现在每动下手指都牵动全身的痛,她虽然习惯了枪林弹雨刀口舐血的生活,但是从不习惯疼痛,针尖刺进皮肤也会觉得疼得受不了,何况剜肉之苦。她能为自己做的就是尽量自保,减少受伤的可能。实际上生活也教会了她自保,她从小到大不认为在谁手上遭过多大的罪受过什么了不起的伤,她不给他们机会——直到遇到廖忠平。 最开始被七处组织部安排和廖忠平搭档时,梅宝并没有把那个貌似憨厚的男人当回事,对那时的她来说这个人不过是能够让自己减少伤痛之苦的肉盾,利于生存的工具而已。 她记得第一次私下交谈,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本来不需要任何人靠在我背后,你在那个位置,给我小心点。” 廖忠平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也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笑置之。 然而在那之后的无数次任务中,廖忠平无数次地舍身相救死生挈阔执子之手不离不弃之后,她对他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她再坚强再无所畏惧,也曾经在年幼时于黑夜里暗自祈祷自己拥有一个守护天使,免除她的无限苦难。当老天爷真的派这样一个人道她身边,冰封的心不知不觉间被融化。 一开始也许没意识到情之所起,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情根深种,无药可救。 她因为安全感而对廖忠平动情,反过来却因为生情而让自己不断涉嫌,失去了那点安全的距离。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固然救她于水深火热,她何尝不为他赴刀山火海? 她用手指慢慢摩挲了下掌心,那个看似弥合的伤疤下面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血淋淋的洞。 她又缓缓抬手放在胸前,还有这里,背负着一生的疼。有生之年,情动之间。 现在她徜徉在凌晨的街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是就此撇下一切和好容易得来的新身份再次亡命天涯?还是寄希望于廖忠平仍旧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无所察觉,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个暂时的安乐窝?退后一步是冰冷负担,往前一步是飞蛾扑火,也许就此灰飞烟灭…… 在小区楼下徘徊良久,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决定赌一次——最起码也要回去收拾下行李,这是她给自己的理由。 开门的时候她故意放轻手脚悄无声息地潜进房间,房间里黑黑的,她屏息倾听,不放过一丝细小的声音——儿童房里有孩子浅浅的呼吸,此外别无一点动静。 但她仍旧时刻警惕,怕廖忠平从黑暗中的哪个角落向她扑来——他也是潜伏的高手,可以隐去自己的气息。 所幸,直到她彻底适应黑暗为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意味着廖忠平可能压根就没有回来。 她谨慎地在房间里走了个遍,确实如此。 略微放松的同时她意外地感到一丝失落——发生了这样事情之后廖忠平又去了哪? 她想起查看手机,那里面只有寥寥几个联系人,未读短信里有一条:出差。小辰拜托你。 短短七个字梅宝看了好几遍。 也许,说不定,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了。 一念至此,她竟然感觉眼睛一热,慌忙擦拭脸庞,摸到一把湿热的液体。 “我竟然哭了。”另一个她吃惊地想,“我竟然喜欢这个男人到会为他流泪。” ——这比为他流血更痛苦。 她想自己需要回复这个短信,她不能让他起疑心,要让他觉得这边没问题。捏着手机反复删改斟酌,最后她只写了几个字:放心,有我。 她郑重地按下发送键,黑暗中滴的一声提示音,之后就是长久的沉寂,那边再无回复,想必于他是没有必要。 她独坐在这黑暗的房子里,本来对于用七年时间再次习惯黑夜和孤独的人来说没什么不妥,但是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就陷得越深,当意识到无论自己是多么想蜷缩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一丢丢的位置也好,却不得不在不远的将来对这里的一切彻底诀别,她就忍不住难过。 她在他们暂时的栖身之所里逡巡,找寻那些一点一滴的回忆——也许这将是她后半生最大的财富。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不可以割舍,然而唯独一样,她终究不能当做物品来对待。 推开夜辰的房门,她幽魂一样走进孩子的小床。 那孩子睡得正香。 梅宝在他床前席地而坐,支颐看着这有着自己血统的小人,忍不住又捻开台灯,借着一点灯光细细地看。 她想自己是否舍不得这个孩子?那么逃跑的时候要带走他吗?他肯和自己走吗?又,廖忠平肯让她这样拐走这孩子? 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留下他跟着廖忠平长大,他总比自己更适合做一个父亲,何况他是真心疼夜辰。 这样也好,夜辰的身上有两个人的心血——如果他长大了,有她的基因和他灌注的魂魄,他就是他们俩的孩子,他们在他身上以这种形式结合。 梅宝不觉看得有点入迷。 孩子本来安稳的呼吸开始出现浮动,眼珠在眼皮底下也快速转动,梅宝惊觉,想要退出房间,却已经晚了。 在她有所动作前,夜辰睁开眼睛,眨眨,看到是她,安心地揉揉眼睛,下一刻却从被窝里爬出来,跳下床,一头钻进她怀里求抱抱。 搂着这具幼小温暖的身体,梅宝的心也不禁柔软起来,她想这孩子的敏感像自己,和人亲近这一点却不像……这个像他妈妈。 她犹豫了下,还是想在这有点冷意的夜晚尽量给孩子点温暖,也许他长大之后偶尔会回想起这点温暖,多了点活下去勇气也说不定。 她轻轻不熟练地抚摩着他的脑袋。 夜辰在她怀里像被顺毛很舒服的小狗一样发出呜呜的哼声,又睡意朦胧起来。 梅宝叹气,低声呢喃,“你这样不行啊,男孩子怎么能这么软弱,你要记得人生来是孤独的,生命中所遇到的人都是过客,没人能陪你走完全程,注定还是要孤独地离开。你以后要更加坚强,不要依赖,不能依赖。当你开始依赖,就是开始痛苦……” 夜辰本来舒服得开药睡着了,这时候却突然抬起脑袋瓮声瓮气地说:“你要走吗?” 梅宝一愣,就算这孩子敏感也不该到这个地步,或者这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未免太灵。 她强笑了下,“谁说我要走了?” 夜辰仍旧把脑袋埋进她怀里,拖着鼻音像哭腔似的说:“我妈妈离开之前有一天就对我说男孩子要坚强什么的……我不想听。我还是小孩呢,我不要坚强,我想要和你和寥叔撒娇。”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角不放。 这天晚上夜辰果真赖在她怀里不走,非要和她一起睡。她反正被肩上的伤和心头的重压折磨,也无睡意,就这样抱着孩子直到天亮。 就算是溺爱一下又有什么关心呢?反正是仅有了机会了,就算是给一点父亲的温柔吧。 她心底深处仍旧觉得自己可以再次摆脱对廖忠平的爱意所带来的绝望折磨,只需要再下一次“毋宁死”的决心,代价不过落下一个更加千疮百孔的后半生。 反正如此,还能怎样。 没什么不可以割舍。 72第12章(8) BOSS按照日程表安排到达某高校礼堂外,在领导休息室准备演讲。他今天演讲的题目是——《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理想对一个青年的重要性》。 有人敲门进来,他皱眉,刚想训斥下面人没礼貌没规矩,却发现来人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侍从,看着眼生,他心下一沉。 不等他发声询问,来人自我介绍说:“BOSS同志你好,我是ZJW的工作人员。有些事情想请您配合调查。” 既然他人已经不经通报直接站在自己面前,可见事情已经严重到失控。 BOSS想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彻底。 他捏捏鼻子,站起来仍旧是一副威严相,沉声说:“我会和你们走,但是要做完这个演讲。早已经定好的,我不能失信于孩子们。” ZJW的人表示可以通融,退到一边,请他通行。 某高校礼堂内座无虚席,本地英才汇集于此听一个重要人物的讲话。 BOSS在热烈的掌声中出场,频频挥手致意。 等到场面平息,万众瞩目下他缓缓开口。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至少有一两次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是为什么活着?那么人是为什么活着呢? 是为了吃好的穿好的追求这些物质材料吗?——人吃的再说也就只有一个胃,何况吃多了不消化,营养过剩,反倒生病。” 听众席发出笑声回应他的幽默,稍作停顿之后,他继续说:“是为了攫取权力,满足自己的支配欲吗?——可是当你机关算尽得到权力的时候并不是结束,恰相反刚刚开始,接下来你会殚尽竭虑维持权力,最后成为权力的俘虏,失去自由。 古人说的好: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话从变成唯物主义的角度深刻剖析也是很有道理的,对当今社会的人们来说也有着重要的警示作用。 那么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活? 也许这个问题本没有答案,又或者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更甚者也许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追寻心中的答案。 我想,这个问题值得在座的各位深深思考。 我希望每个人,特别是青年们,能够时常扣问内心,多问几个为什么。 我更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为止奋斗一生的理想,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是人生至幸之事。 就我个人而言,我以为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为人民服务,做好百姓的公仆是我最大的人生目标和追求,此外再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这番话就像光,照亮所有聆听者的内心。 台下掌声雷动,青年们自发起立,给这位正直廉洁的长者发自肺腑的掌声,他们的眼里包含泪热泪。 BOSS亲切地走下台去,走到群众中间去,和热情支持他的青年们握手道别。掌声和崇敬的目光一直送他最终离场。 BOSS同志被SG的时候,廖忠平正羁留帝都接受调查质询。 他把送王首阳至机场一路上的经过写成一份详细的报告递上去,又被内部调查科的科长请去喝了两次茶,本以为这次不过像从前一样很快就会有一个处罚意见下来。不管是罚俸一年还是连降三级他是愿意接受处理的。 他承认自己那天所做有点忘乎所以了,本来可以把对方的伤亡降低到最小,但是因为有一个意外称手的搭档……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那天山上那个暗桩。 他只求速速脱身回去查明真相,事情多拖一天希望就越渺茫。他曾经为此专程拜访过几位首长,然而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的是——稍安勿躁等候发落。 这个时候私自离京的性质是很严重的,廖忠平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下去。好在也不算无事可做,他去医院探望还躺在床上昏迷的刘莲子。 刘莲子醒着的时候他时刻防着她,不让她进入自己的心扉。现在她人事不省了,廖忠平反倒觉得有些话可以当着她的面倾诉了。 刘莲子比从前消受苍白,长时间卧床肌肉也略略松弛。 他给她带去鲜花,在她床前说在某事的经历,特别是那天山上神秘友军事件。 他甚至谈到了夜泊。 “当时有那么一刻我还以为是在和夜泊打配合,回过神来才想到夜泊都死了七八年了……你说我是不是有妄想性精神障碍?我知道组织把你派给我治病是有道理的。我承认我有病,心里有病。我以为我能控制,但是这次的事让我认清自己的德行。”他苦笑自嘲,“我快成神经病了——也许我已经疯了。” 刘莲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廖忠平拉起她的手,握住,放在额前抵住。 过了这么一会,才放下手,抬眼,轻声说:“等这个案子彻底结了,我想我的职业生涯也该告一段落了,再做下去我怕我的罪孽更深……等我的转职报告下来,我就回来娶你。” 他知道她不会回答,是说给自己听。 一瞬间他想到梅宝,可是随即刻意把那倩影抹去。 廖忠平渐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他不止一次在出任务的时候“玩过界”,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后期处理如此拖沓繁冗,当然这可以解释成此次被杀的对象并非绝对的敌人,而是被利用的无辜人士,但是七处如此“不痛快”倒是罕见,这难免让廖忠平这个淫津业界多年的人生疑——难道自己又摊上什么出人意料的问题? 他的预感很快就证明。 这一天午后,廖忠平又被请到单位喝茶,而且这次请客的主人不是别人,乃是他的顶头上司——三首长。 首长们并没有提及那次袭警事件,反而从他意想不到的方面入手,他们询问他的私生活。 需知领导们即便是要关心下属的个人问题也多会选择在私下场合发问,像这样的架势分明表示:他的私生活已经进入组织调查的范围,而且性质还很严重。 廖忠平近期的私生活当然也一个叫梅宝的女人脱不了干系。他一边交代自己和梅宝的关系,一边飞快地思考:难道她双性人的身份被发现了,然后首长们觉得不妥?……应该不会,这个属于个人取向问题。别说我这样的,就是小X和小O那样在单位里公然搞基的领导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则是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难道梅宝耽误到了七处的工作? 听完他的交代,三位领导互相看了眼,照例由首长A开腔,他说:“忠平同志,你的交代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你真的对这个你所谓的‘普通欢场女子’的真实身份一点怀疑都没有?” 廖忠平僵在那里,皱了下眉说:“报告首长,我承认我是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和她的关系也比较肤浅。那是因为我对她的兴趣仅限于某些特定的场合时机。所以并没有花很多心思在她身上。” 首长B冷哼,“是吗?你不是曾经冒着得罪大人物的危险在她被便衣羁押的时候出手相救?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 首长C也叹气说:“忠平,以你的能力和眼力,我们都很怀疑你这次有失水准。” 廖忠平心里很很多念头闪过,他想这么说起来梅宝肯定身份不一般了,甚至不是善类,而自己留她在身边却不自知,不仅留人笑柄,更严重的是会引起高层的猜疑。而他们这种性质的工作,受到领导的质疑,有时候结果是致命的。 在梅宝和七处之间,他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后者——这个毕竟是他曾经立志为止献身的行当,虽然现在已经萌生退意,但是他从不怀疑组织的正义性。 他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捏了捏,说:“各位首长,如果你们怀疑我的立场和信念,我可以立刻请辞,怎么处罚我都无所谓。至于那个女人,也请按照正常的程序处理,我绝对不会出手干预……转职后我会娶刘莲子,照顾她。” 首长C一愣,刘莲子是他侄女,他当然认为这个是好消息。 但是他此刻更不便表态。 几个首长又互相看了看对方,似在用眼神无声沟通,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但实际上,他们早决定相信他,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在廖忠平对面谈话的就不会是他们三个。 首长A说:“忠平同志,王首阳正在接受调查,根据他的供述,我们获得了一条十分重要的情报,这个情报和你的情妇梅宝有很大关系。我希望你能抱着正确的态度看待这件事情。” 廖忠平正色谨听。 首长A于是继续说:“王首阳在某地任GA厅长的时候私下里替BOSS同志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工作,其中包括暗地里排除异己。他自己不方便出马,于是联系了一个民间杀手组织。我们尚不明确这个组织的结构成员性质等等信息。王首阳也说的比较含混。他提到作为交换他会为这个组织做一些事情,比如——他为一个叫‘梅宝’的女人在GA内部网上做了个新的身份。我们有理由猜测,这个女人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着密切的联系,是重点目标。”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廖忠平的呆坐当场,难以置信。 那个性感妖冶的梅宝居然是……杀手? 首长A又说:“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个组织成员一共两人,除了梅宝,还有一个医生,他是组织的联络人之一。” 首长B推给他一沓文件,“这里是具体资料,你回去看下。这次不要看走眼了!” 首长A正色说:“廖忠平同志,组织上经过讨论决定,由你负责对这个神秘组织的调查工作。希望你能够认真工作,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待。” 廖忠平心很乱,乱中却有一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他锵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我把夜辰留给梅宝照看了!” 首长C叹气,让他安坐,说:“你是关己则乱。我们既然已经和你谈到这个地步了,就说明已经有了先期的动作了。你放心,夜辰那孩子现在由小丁照看,而那个梅宝和她的同伙医生已经被证实失踪了。” 73第13章(1) 两天前,夜里。 梅宝正在独居的住处收拾行李包,把那条绿色的裙子匆匆塞进背包。有人敲门。 梅宝警觉,停下手边的动作,从床垫下掏出两把枪,一把牛仔裤的后腰,一把捏在手里,向门那边无声靠近。 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不像是收水费电费卫生费的人。 她从猫眼里往外窥视,看到医生那张微微变形的脸显得异常愁苦。 梅宝于是想闭门不见。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大声喊:“小梅,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 梅宝怕惹起邻居的怀疑,如果报警就更麻烦。她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冷冷地看着医生。 “你来干什么?没事回去吧。” 医生试图挤进去,说:“你让我进去说话呗,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梅宝一只手把他拒之门外,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以后不要说认识我。” 医生眨了眨眼睛,说:“你这是已经打算跑路了?——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理直气壮地吼。 正赶上一个老太太下楼路过,侧着眼睛过去了。 梅宝烦极,把他让进屋子里来,门一关,然后枪就顶到医生的脑袋上,“你说的对,我应该现在打死你,把你当尸体藏在壁橱里,等你化成尸水让楼下的人报警给你收尸。” 医生举着双手无辜地说:“我不是要缠着你,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知道么?最新消息,王首阳已经把咱们给供了出去。咱俩的名字就在七处挂牌了。” 梅宝用枪抵了抵他的闹嗲,皱眉说:“王首阳供出你没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我又没有以侠成员的身份和他打过交道。” 医生说:“怎么没有……你那身份证以为是街上200块钱一个办来的么?” 梅宝略微吃惊,“那是王首阳经受的?!” 医生点头,“货真价实的。”他轻轻用一根手指推开梅宝的枪管,“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你心里有个数,我们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更是同病相怜同舟共济……”他如往常一样信口开河。 梅宝握枪的手按住额头,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 七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沾边的组织,现在居然在那里挂上名了。不知道她是什么等级的任务,会受到什么程度的追杀……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这辈子就没消停过。 医生还在那里试图说服她相信他们之间是存在深厚情谊的,这个时候更要团结御敌。 梅宝实在犯得够呛,抬手给他一枪。枪上装了消音器,听上去像是橡皮子弹的声音,但是实际效果足以致命。 医生眼疾手快,一矮身抱头躲过,还嬉皮笑脸地说:“咋还急眼了呢?这不是和你商量正事呢吗!” 梅宝看这个厚着脸皮打不死嚼不烂的玩意,泄气了,把枪收起来,背起一个双肩包就要跑路。 医生不怕死地拦着说:“内个,你就算实在要各跑各的,我也没办法,但是,咱俩之间有笔帐是不是趁这个机会算一算?” 梅宝说:“什么帐?” 医生说:“内个……别装糊涂了,你懂的!” 梅宝说:“……滚!” 医生说:“你欠我的车钱!还有你上次在我那拿的药还没给钱!这两个加起来你说得多少钱?你就这么走了,以后天南海北的没个信,我找谁要去?不就成了烂帐了?!你要走也行,把帐结了。” 梅宝又反手把枪从后腰抽出来说:“我没钱。要不你去找阎王要好了。” 医生说:“那那那——你又掏这玩意干啥?这不跟你商量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你没钱和跑路的两个问题,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 梅宝挑眉,示意他干脆点别磨叽。 医生抓紧机会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笔,然后用图解的方式开始了他的讲解。 他现在上面画了一只简笔画的鸡一样的图形,又画了一个小圈,说:“这个是中国地图,我们在这里。” 然后他从这个点开始运笔向下,一只向东南划去,最后滑到鸡后腿的边缘部分,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们就往这里跑,从这里——”他笔一戳,直接戳出去,“越过边境,进入金三角,最后的目的地是这里!”他点了点鸡屁股下面的某处,“泰国!” 梅宝说:“……去干什么?” 医生满怀抱负地说:“可以干的太多了。我想好了,凭你的条件在那里一定可以赚到钱。毕竟那里你可以找到很多的同道中人。而我也正好是大展拳脚施展抱负的时候了!——让我们携手在那里打下一片……” 话未说完,医生就突然咚地种种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梅宝趁他说到天花乱坠出果断出手,一记手刀把他敲晕。犹豫着是否补一枪的时候,又觉得没有必要,就把他手脚捆上,丢到橱柜里自生自灭。 梅宝整理完室内,确认不会落下什么重要的线索,最后转身开门离去。 她出了楼门,走了几步,就敏感地发现有人在跟踪她,是两辆来历不明的车。 她加紧了步伐。 车子也加快了跟踪的节奏,一辆车停下来,四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向她靠近。 梅宝突然拔足狂奔,四个人见状也奋力追逐。 梅宝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抓她,但是不管是谁她很显然没有就范的打算,因此也没有手软的道理。 她一边跑一边出手连发两枪。 黑暗中两声闷响,为不可闻,但是身后四人中有两人于行进中无声地砸到在地上。 另外两人也意识到了危险,不敢冒然跟进。 他们钻进后面的车子,在深夜的暗巷里穿梭,追逐着梅宝的身影。 要玩猫鼠游戏的话梅宝自认不逊色,打游击战她也会赢得最后的胜利。只是有点对不起明早起来打扫街头的环卫大妈,给她平添许多麻烦。 巷战中梅宝神出鬼没地狙击敌人,两辆车里的人很快就失去战斗力,车里一片死寂。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后面不知道还有怎样的追兵和敌人。 她提枪走出这黑暗的一区,外面有路灯的地方远远开过来一辆车。 她捏了捏手里的枪,蓄势待发。 车停下来,里面走下来一个人,见了她笑吟吟的一副慈眉善目面孔,冲她招手。 梅宝略一愣,没想到竟是他。 错愕间,她略微疏忽,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觉脖颈间微凉,抬手一摸拔下一根毒针,上面不知道淬得什么毒,麻痹的感觉几秒钟内开始扩散,她迟缓地想要举步逃离,却只挪了几步就最后瘫软在地,呼吸也渐渐沉重。 “难道我的终点是在这里?……死在黑暗里,不知道的地方……” 随即她的思维也开始麻痹起来,最后只来得及想到一个人的名字,“……忠平……” 74、第13章(2) 被梅宝念念不忘的廖忠平本人还远在帝都接受组织调查。 他刚被七处三巨头召见,在奉命出发去某市调查某神秘组织之前,他最后去了一次医院,向刘家妈妈和哥哥提出要照顾刘莲子后半生。不料却遭到刘哥哥的反对。 刘哥哥的意思是妹妹和廖忠平上次的婚约已经是多年前的旧事,莲子出事前俩人也远不是恋人关系,没有道理把妹妹交给只能称为前男友的人照顾,他们家还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 刘妈妈的态度则颇为犹豫。她对廖忠平这个曾经的准女婿很看中,相信他的人品。实事求是地讲,廖忠平有这份心已是难得;但是儿子的话说的也没错,毕竟他和莲子没有那一纸婚书,把成了这个样子的女儿嫁过去,于心不忍。 廖忠平对于刘家人的这个答复并没有失望,只说自己已经把照顾刘莲子看成自己后半生的责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事,他不急在一时。 时间紧迫,飞机已经在停机坪待命,廖忠平不能久留。然而当他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刘大哥追上来。 “你等下,我有东西要给你。”他递给廖忠平一个文件袋,说:“这是莲子出事前让人给做的——两个人的DNA鉴定,结果是亲子关系。受试者的身份不明,我让人调查了下,没有结果。不知道这个对莲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她最后一个想见的人是你,也许就是想把这个给你看。” 廖忠平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在刘大哥一副“你一定知道点什么”的期待的目光中接过来粗略翻看了下,说:“谢谢你交给我。如果我查到什么会给你个交代。” 然后又在刘大哥那种“你不可能不知道什么吧”的质疑的目光中离开。 这份“亲子鉴定”是什么东西?刘莲子昏迷前到底有什么要告诉自己?他记得那天她那个急迫约见的电话,并且拒绝在电话里透露关键信息,可见是件十分重要需要当面陈情的事情,那么果真是有关这份“亲子鉴定书”的内容?谁是谁的亲生儿子、谁是谁的亲爹这种事情为什么会重要? 廖忠平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但是他现在公务缠身,无暇梳理。打算等这次任务结束再做打算。 梅宝昏迷的中途有过几次欲醒的时候,但是随即又有人给她打针,没过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又沉沉睡去过去。如此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她终于彻底醒来,仿佛从封存了一个世纪的棺材中爬出来的吸血鬼,饥肠辘辘、浑身冰冷虚弱。 但是另一种求生的本能比什么都强烈,曾经受过的专业训练教会她落入敌手时克服睁眼的本能,伪装下来,伺机而动。 她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发现身边只有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其中一个人似乎在看书,良久会传来一次翻动书页的声音。 梅宝想起中毒针昏死前的遭遇,一张伪善的面孔浮出水面——郑爷。 她没想到串通夜店老板来捉她的是郑爷……是为了寻仇?……还是…… 她暗中调动身体的肌肉,测试体能的恢复情况……不容乐观。 现在的她恐怕连捏起一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不用说杀了这一屋子的人逃跑。 一个声音淡定地说:“人醒了。” 另外两个人有点紧张地靠过来。 等他们靠得足够近了,梅宝打算放手一搏,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先干掉这两个人再说。 可是出师未捷,她甚至没能从床上起来就中途倒下去,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体力不济——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在床两边。 那两个人确定她果真醒了,一个到一边打电话通报。 看书的那个是个穿白大褂按常理推测医生身份的人,戴着无边的眼镜,淡定地说:“我给你用了些药,会让你意识清醒,但是肌肉没什么力气。不过不用担心对身体有副作用,停药后过几天药性就能随身体代谢出去了。” 梅宝不信邪地使劲拽着手铐,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那医生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现在的你连三岁孩子都能杀死。激怒郑爷对你没什么好处。” 梅宝深吸了口气,放弃地说:“不介意给我点水喝吧?我渴得要命。” 医生拧开一瓶矿泉水,走过去扶起她俯身相就。 然而就在这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梅宝那冰凉的手突然捏上他的脖子,他所感受到的力道绝对不像是来自一个体能正受到药性制约的人。 梅宝锁着他的喉咙威胁另外两个人:“滚开!否则我杀了他!”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特别是那个还捏着电话汇报的人,呆愣愣地说:“她——她挟持了赵大夫,想要逃走……” 那两个人一时并没有难为梅宝的意思,识相地让开门的位置,梅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多么艰难地在强撑。 然热,门一开,梅宝的心就有点凉了——一走廊里两排几十个黑衣人,虎视眈眈看着她,分明是铜墙铁壁插翅难逃。 梅宝被安置在轮椅上,由几个肌肉发达的退役特种兵保镖亲自押送。 人家知道她也许会缩骨功手铐之类的制不住她,于是这次换上了给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用的防暴服,双臂在身前交叉结绳于身后的那种。 轮椅穿过长长的走廊,又乘电梯向下,到了一个比较阴冷的地方,似乎是座地下室。 郑爷正穿得很暖和的样子在一个巨大的冷柜外面负手细看着什么。 见梅宝被带来他仍旧如从前那样和蔼地招呼:“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梅宝不语。 郑爷也不计较,笑说:“你过来这边看,我介绍给你认识。” 保镖把梅宝的轮椅推到冷柜旁边,透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