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官入道》 以官入道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胖员外 旧版开头,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骄阳似火,明晃晃的日头泼洒下来,整个世界一片白亮。 在短途汽车站售票厅门口,人声鼎沸川流不息,有靠墙卖茶叶蛋的老太太,有抱着塑料盒子卖五毛一根冰棍的小贩,有带着鸭舌帽鬼鬼祟祟倒腾二手票的黄牛,也有往店里拽肥羊浓妆艳抹脸蛋是画出来的半老徐娘,更多的却是大包小包手提肩扛的旅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擦肩,都是憔悴得少有心力去打量旁人。 早上九点出门,在连风扇也没一把的破旧公交车上晃荡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又顶着烈日在九拐八绕的车站穿行,郭文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郭静,一米八四的大块头,左手胳膊挂了四个硕大的帆布包,右手拿着几个大饼哼哧哼哧嚼得不亦乐乎,大眼珠子却四处乱转,不用想,肯定是在搜寻漂亮姑娘。 “不好玩,没意思,不好玩……”郭静嘴里含糊不清饼渣飞溅地嘟囔着,他很失望,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遮阳伞,背影虽然一个比一个妖娆性感,可他喜欢的是漂亮脸蛋,看不到脸,细腰翘屁股在他眼里就是一堆白肉,连半个大饼都不如。 好不容易到了售票厅里头,郭文将肺里头一口热气呼了出来,见几个窗口都排着长龙,无奈摇头,拉着郭静到了角落,轻声说道:“我去买票,你在这等我。” 郭静看都没看他,只顾在人群中搜索自己喜欢的东西,鼻子嗯了一声。 “不要跟着漂亮姐姐到处乱跑,找不到你,我可就一个人走了……” 发现郭静双目圆睁、大嘴半张,知道他肯定是找到漂亮姑娘了,郭文笑笑不再说话,刚要转身,一只蒲扇大的巴掌伸到了面前。 目光总算落到了郭文脸上,郭静傻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咯咯笑着说:“蚊子,我去买票,给我钱!” 跟郭静从不知疲累为何物相比,郭文的体质要差好多,这半天熬下来实在也是累得够呛,便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五十的放到他手中,只来得及说了句“不准笑”,他撒欢儿就跑了。 只要郭静不笑,不被人当成嚣张跋扈的流氓,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出什么意外、惹出啥纷争来的,郭文捏着汗衫抖了抖风,慢条斯理地在帆布包上坐了下来,发现这次郭静的眼光终于没走御姐和熟女路线,遥遥看去,,他前面是两个学生模样的漂亮小女生,他也很听话地抿着嘴,只偷偷从旁边去看。 长龙朝前蠕动地异常缓慢,尾巴却已经长到了售票厅外头,郭文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将四个一般无二的帆布包挨个翻了一遍,最后才从屁股底下那个包里找到了“夹心汉堡”,两个压扁了的馒头夹着另一个压扁了的馒头。 天气太热,只有郭静这种人的胃口才不受影响,就着白开水咽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郭文将水和馒头塞回包里,直起腰压了压胳膊,猛然瞧见短发、短袖、短裙的阳光女生一手撑腰一手指着郭静的鼻子,骂声是愈来愈大。 “死胖子,你挤什么挤,纯心占便宜来了是吧……还看,你还看,也不瞧瞧自己长啥样,好意思出来吓唬人……说你呢,聋了你……” 眼瞅着她旁边娇柔的女生脸蛋通红,不停地拽她衣摆,郭静傻愣愣地根本没把她的话往耳朵里去,只望着她越看越是两眼放光。 担心这样下去恐怕会有麻烦,跃跃欲试想要救美的男人四周可不老少,郭文急忙跑过去,拽着郭静的粗胳膊往后退了退,微笑着冲那阳光女孩说道:“别骂了,再骂下去伤心伤肺,对身体也不好……要是你觉得吃了亏,呐,他给你看,想看多久都行……你要还不称心,这样,我也搭进去给你看个够……” 阳光女孩恶狠狠地盯着郭文,半晌都没有说话,一方面是没想出好词,另一方面因为郭文静静雅雅的像个学生,她没好意思像刚才那般撒泼。 旁边那个从头上到脚下无一处不透着朴素的女生眨巴着黑亮的眸子,望望左边的郭文,又瞅瞅右边的郭静,觉得这样两个人搭配在一起实在是太奇怪了。 “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 阳光女孩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说完便掉过头不再给郭文反驳的机会,而那纯净得犹如十八层过滤的女生则冲郭文微微笑了笑,露出两粒白色的小细牙,漂亮极了。 买好票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开车倒还有几十分钟,脑袋耷拉着一脸不乐意的郭静拎着行李浑不觉热地在日头底下站着,郭文拿他也没办法,买了几个茶叶蛋塞到他手里,然后找了个顶盖子被掀了的电话亭,拨通东平县人大王长泰的手机,告诉他约莫晚上六点左右到东平,王长泰是分管办公室的副主任,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路顺风之类的话说了不少,还说到时候亲自到车站去接他。 挂了电话,郭文长舒口气,考上黄州市的公务员,结果却去了东平县人大,这事儿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多这个不多,少这个不少的,更何况条件再差也算有了长期落脚的地方,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劳心劳神,能让郭静吃饱,人生第一大满足。 两分钟不到五个茶叶蛋下肚,郭静心情好了不少,看着郭文咧嘴直笑,兄弟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候车大厅去,走到半路,前面传来略微有些耳熟的骂声,接着便是“抢包啊,抢包啊……”,一声高过一声,分贝直逼站台广播。 人群顿时纷扰,无一例外地往道路两旁涌,“别惹事”“躲开点”的嘀咕声此起彼伏,瞬间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只见一辆载着俩头盔的摩托车刚刚开始加速,一前一后两个俏生生的女孩儿热汗淋漓地撒腿狂追。 眼瞅着摩托车直奔这边而来,郭文沉声说道:“大郭,拦住他们!” 郭静肩膀一抖,身上的帆布包砰砰啪啪掉了一地,他假意撸了撸袖子,大巴掌全是热汗,虎背熊腰往路中间那么一站,看热闹的行人也都是齐声叫好。 摩托车已逼到眼前,郭静站在那纹丝不动、毫不闪躲,仿佛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镇定自若让郭文也有些诧然,心想差不多该动手了,再不动手人家速度起来便追不上了……再一琢磨,不对劲,打眼一瞧郭静色迷迷下巴掉了半个的傻笑,郭文心呼糟糕,也顾不上许多,弯腰单手抓起地上的帆布包,还好,运气不错,里头都是锅碗瓢盆,卯足力气碰地将摩托车上的两个头盔砸翻在地,四周呼啦好一阵喝彩。 砸翻两个抢包贼,静若处子的郭静却骤然动了,郭文紧拦慢拦堪堪抓住他的胳膊,结果手上一滑还是没拦住,只见郭静嘎嘎大笑双臂一展,雄武威猛地横亘在丢包女孩的身前,那模样那表情,十足一个下山抢婆娘的土匪,把郭文给气得一时三刻都说不出话来。 随着抢包贼被警察带走,人群渐渐恢复往常的各走各路,说巧不巧,丢包的正是刚才售票厅那两个女学生。 “真巧,又是你们俩!”阳光女孩回瞪着郭静贪婪不带眨的目光,要不是朋友拦着,警察在的时候她真想说这胖子跟抢包贼是一伙的。 郭文有些气力不继,慢腾腾说道:“还有更巧的在后面……我们是同一班车去东平,你跟大郭可以慢慢交流感情,不用着急。” 听到这话,阳光女孩直翻白眼,对一时糊涂的心软后悔不迭,昂着下巴哼一声,拉着纯净女孩的手扭头便走,显然明白自己别想在嘴上能占到多少便宜。 ……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迎面扑来的凉风让徐子墨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外面实在是太热了,火辣辣的太阳跟悬在头顶上没什么区别。 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徐子墨咕咚灌了两大口,这才看见妹妹徐嘉忆坐在空调前面一手支颚、一手晃动鼠标,百无聊赖的样子,便慢步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笑着说:“嘉忆,怎么今天愿意上我这来看看了?” “在黄州我就认识你,不上你这来我还能上哪去?”徐嘉忆闷闷不乐地嘀咕,漂亮的大眼睛朝柜台那边扫了下,又道,“主要是被头肥猪色迷迷盯着,我才不爱来的。” 徐子墨打趣道:“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怕被男人看呀?” “我多大了,我还没结婚呢,好不好?”徐嘉忆啐了一口,不高兴地说,“在单位一天到晚被人偷窥也就罢了,毕竟那是工作,我得赚钱讨生活,没办法的事情,可我好不容易才请了假出来散心,没道理还要忍受那胖猪猥琐的目光吧?” “瞧你说的,大郭人其实不坏,除了见到漂亮姑娘喜欢发呆之外,没什么别的缺点,我网吧生意这么好,还要多谢他这个网管呢,呵呵……” “幸好今天他没来,不然我也坐不住……” 徐嘉忆说着倦倦地伸了个懒腰,玲珑性感的曲线顿时展露无遗,难怪这附近电脑上机的人最多,大家都扎堆看美女呢。 “以后他都不会来咯……”徐子墨不由叹了口气,“他弟弟郭文考上了公务员,好像就在东平县,你们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打交道。” “就那个小白脸?你说算命神准的那个?”徐嘉忆眼睛亮了亮,随而又一副作呕的样子,应该是想起了那个嘴角流涎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胖子。 徐子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还别不信,郭文要是愿意出山,肯定比在政府机关浪费生命有前途的多。” 徐嘉忆笑了笑没放在心上,都什么年代了,哥哥居然还信这个。 “不过,我没听说县里最近有招公务员呀。”徐嘉忆漫不经心,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是从市里调档案过去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说是会去县人大……”徐子墨看着妹妹,想了想又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找机会帮你介绍一下,不说让他帮你算算仕途如何,起码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你总在镇里待着也不是回事,想来看看我都得在路上折腾一整天。” 徐嘉忆摇摇头,心想他一个雏儿跑那种养老的部门去,能不能出头还两说呢,至于算命更是无稽之谈,便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以后真遇见了再说吧。” 知道妹妹性格非常独立,从小到大从没让自己操过心,徐子墨于是也不多言,只有些期待地问:“嘉忆,啥时候把男朋友带来,让哥好好给你相相?” “等着吧……” 听到刹车声,徐嘉忆头歪了一下,见门口停了辆凯迪拉克,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推门而入,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一见来的是盛方电子公司的赵磊,徐子墨赶紧起身相迎,呵呵笑着连声道:“赵老板,你怎么来了,有啥事你一个电话,我还不立马就给你办了?” “客套话咱们先放一边,我是来找郭文的,他在不在?”赵磊四处张望,脸色显得愈发焦急。 徐子墨顿足叹道:“唉呀,他跟大郭已经走了。” 赵磊一愣神,“走了?去哪了?你带我去找他,我有急事!” 徐子墨被他拽着腕子哭笑不得,“赵老板,他们不在我这干了,是去东平了,我们这能上哪去找呀?” 听说人已经不在黄州,赵磊倒是冷静下来,问道:“他去东平做什么?不是说要在黄州找工作的吗?” “他本来是考了公务员的——”没办法,这赵磊即是牌友又是自己的财神,徐子墨只好苦着脸把刚才跟妹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东平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赵磊浓眉高耸,“你把他电话给我,我一个月给他开两万,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徐子墨心想财大气粗就是好啊,自己如果有他一半的资产,肯定也给郭文开天价薪水,“赵老板,郭文他们兄弟俩家境不好,在我这打工才勉强读完大学,怎么可能会有手机呀。” 赵磊静静地呆了片刻,拧身便走,一句客套话都没留下。 “哥,什么人呀,架子竟然这般大?”徐嘉忆闷闷地问了一句,刚才赵磊完全忽视她的存在,严重伤害了她女人的自尊心。 徐子墨意味深长地瞟了妹妹一眼,“盛方电子的董事长赵磊,他架子大是应该的,他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吃几辈子的了……嘉忆,老实说,我本来还想撮合你们来着……” “谁稀罕!”徐嘉忆背过身去,心里满不是滋味。 …… 同一辆大巴,又是并排的座位,加上都是年轻人,车上路后聊了几句便也都相互熟悉了。 “你别老这样盯着我看好不好?”李丽自认为世上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可对着郭静却有些束手无策,郁闷地说,“至少,你也说句话呀,你知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盆红烧肉……我晕,说着说着你还流起口水来了……二郭,说说你哥呀……” 郭文从未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吃什么吐什么,喝点水下去,两三分钟就得往外倒,胆汁都呕出来不少,可胃里还是不住地翻腾,晕车晕成这样也是异数,闻言只得哑着嗓子道:“大郭,说话——” 郭静憋了半天,“你好漂亮——” 李丽顿时吐血,温宏乐得咯咯直笑,很享受朋友吃瘪的模样,而郭文则捧着塑料袋干呕了一阵,随后虚脱地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从黄州到东平县统共五个小时车程,直线距离却绝不会超过一百公里,出了市区在高速公路上大约跑了半个小时,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山路,他算是领略到什么叫九曲十八弯了,觉得平均车速要能上八十迈,那一脸粉刺五大三粗的司机简直就能跟车神媲美了,这个时候再一次羡慕郭静对美女与生俱来的专注,能分分心神和注意力,多少也好些。 胃里再一次巨浪翻滚,郭文冲前面的司机喊道:“师傅,麻烦你停下车吧,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车里几乎都是东平本地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山路盘旋,顿时纷纷笑出声来,还有后头一个老妇打趣说道,“小伙子,你将来要是娶了我们东平的女人当老婆,你可怎么得了哦。” “不娶不娶,就是长成天仙……”郭文苦笑着嘟囔,隔着过道的温宏忽然够着身子用手碰了碰下他的胳膊,递过来一块口香糖。 郭文眨眨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有些害怕似的摇摇头,“谢谢,我是真的嚼不动了,你看我腮帮子都快脱臼了。” 温宏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皙细嫩,笑起来左边一个小酒窝,非常可爱也非常迷人,雪白整齐的牙齿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那就是干净,她将口香糖的包装纸拆开,放到郭文手里,黑亮的眸子鼓励着说:“再试试,管用的,我头一回坐车去黄州上学,跟你一样也吐得厉害,后来嚼了几块口香糖就舒服多了。” 人家都已经把口香糖放到手上了,郭文又是个脸皮薄的,勉为其难地塞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两下,鼻子“哼哼”了两声,言不由衷地说:“似乎,那个,好像是舒服了些。” “我说了吧,肯定管用的,保管你到县城不会再吐了!”温宏开心地说,李丽却察觉到郭文的言不由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偷偷在温宏耳边细声嘀咕,“温宏,他看上你了。” 温宏没理她的茬,自顾自折着手里的小纸片,眼角微微上翘,带着勾人的淡淡笑意看了郭文一眼,问道:“二郭,你们去东平做什么,是出差吗?” “去上班!”郭静在后头冷不丁插了一句。 “上班?”李丽不相信似的挑了下眉毛,声调儿转了个弯,“从黄州跑东平去上班?” 见温宏也不解地看向自己,郭文点头道:“是啊,奇怪吗?” 李丽是个典型的话唠,抢着说:“当然奇怪了!东平又没什么好的企业,县城的人均年收入还不到一万呢,我们都想着要往外面跑,真不知道你能找到什么活干,你们养得活自己不?” “县城工作的确不好找呢……”温宏幽幽地说,“我们初中高中好多同学毕业后都在家待业,啃老……” 郭文惬意地盯着温宏无暇的脸庞看了一会,赏心悦目,胃里难受仿佛也好了些,“东平应该没有你们讲得这样糟糕吧?” 李丽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怎么没有!我跟你讲啊,在东平,你要是能有一分月收入超过两千的工作,大把大把的美女排着队任你挑,先上车后补票都行。” 郭文扑哧一声乐了,心想既然东平是这种状况,那些大把大把的美女干嘛不到外面去找对象,难不成都被绑着脚了?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主要是没气力跟李丽打嘴仗。 “我要做生意!”郭静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等大家都看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傻笑道,“我要赚好多钱,然后挑你当老婆,先买票也行,补票也行。” 难得李丽脸红一次,兀自死要脸皮地大声说:“你要能赚到上亿身家,我嫁给你,再不情愿也咬牙认了!” 话音刚落,郭文忽然起身过来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很同情地说:“李丽,这辈子,你恐怕就要栽在这句话上了。” 对如此突兀亲昵的举动,不仅李丽不大高兴,温宏也噘起了小嘴,反倒是郭静颇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李丽甩了下头,一脸不屑地说:“别说上亿身家,在东平,想要月薪过两千都很难,要么生财有道,要么混到副处级,就算把我埋了再挖出来,我也不信大郭能有这本事。” “副处级呀,感觉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啊——”郭文叹口气回到位子上,“幸好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不然她跟你一样提出这种条件,我绝对两眼抓瞎。” 李丽奇怪地看着郭文,竟是收敛了泼辣的性格,语气怪怪地问:“你,不会是当官的吧?” 郭文摇摇头,“世上哪来那么多当官的,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务员而已,离月薪两千还有好大一段差距。” 觉得他这年纪肯定不会是下来指导工作的,再说了,市里的高官能跟自己一块坐大巴,还吐成这样吗?李丽眯着眼睛思量了一阵,犹豫着问道:“你是市直机关下派到县里基层来锻炼的吧?” 心想这泼辣丫头竟然是个官迷,一提到这些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别瞎猜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在东平县人大工作,有份温饱,我就满足了。” “我要做生意……”郭静不依不饶地看着郭文。 按照郭靖的面相来看,应该是财运亨通大富大贵的命,但过去的两三年里,自己节衣缩食没少给郭静创造机会去做些小买卖,可是每每生意刚有点起色,随后便莫名其妙地亏个一干二净、血本无归,最后也只能让郭靖回网吧继续打工去。 “蚊子……” 见郭静兀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郭文低声劝道:“大郭,你眉高耸起、鼻如截桶,人中长而不缩、中深而外廓,面相比那天我们遇见的赵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应是大杀四方千金富贵的命,但你也知道,我们做了那么多买卖,没一次不亏本的,这是因为你骨多凸棱、背负两枷,注定诸事坎坷,灾厄不断,若是能够谨慎行事,或有一日能成大事……我算得未必准,但凡事不可急躁冒进,总不会错的。” 郭静很严肃地点点头,说了声“明白”,竟然背过脸去看着窗外,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嘿,二郭……”温宏好奇地问道,“你会算命?” 郭文搪塞道:“玩玩而已,当不得真的。” “那你帮我算算——”温宏伸出手来,手指修长柔若无骨,端是好看。 郭文没言语,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四个字,“红颜祸水”,却是不能这般说的。 笑吟吟地握住温宏的玉手,没道理放着便宜不占不是,郭文假模假式地看了半晌,说道:“依我看来……这个夏天,你就会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 “真的吗?”别看温宏纯净如水,因为小时候家境窘迫,故而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算算事业如何,今年投了很多简历出去,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去哪呢。” 郭文握着她的手没放,笑问:“你学的什么专业?” 李丽忍不住插嘴道:“这有关系吗?二郭,我说你别老抓着我家妹子的手不放好不好,你赚了便宜也就算了,别胡言乱语蒙人呀,温宏很单纯的,要是听了你的话,误了前程你赔呀?” 郭文大大方方地松开手,“都说了做不得准的,既然温宏想听,我就说说而已。” 温宏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探过身子来眼眸如星地说:“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不许笑我!” 郭文摇摇头,“无缘无故我笑你做什么?” 温宏翘起小拇指,娇声道:“那跟我拉钩。” 看着那璞玉般的手指,娇艳欲滴的面容,郭文更加确定自己对她“红颜祸水”的结论,抬起手跟她勾了勾手指,“说了不笑就不笑,你学的专业也没那么大杀伤力。” 温宏盯着他的眼睛,旁边李丽却已经捂着嘴巴咯咯乐个不停,温宏半晌才勉强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铆焊……” “铆焊?”郭文重复了一遍,脑海不争气地浮现出她拿着焊枪认真工作的镜头,急忙背过脸去,张大嘴巴哈气。 “算了,想笑就笑好了,反正这几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温宏悠悠地吸了下鼻子,“该给我算了吧?” 等到脸部肌肉恢复正常,郭文这才回转头,想了想说:“我送你四个字吧,温宏……避水趋木,若能做到,你这辈子应该不愁吃穿……” “尽瞎扯,世界上哪有没水的地方呀?”李丽彻底把郭文当用算命哄女孩子开心的骗子看了,虽然他说的话未必让人开心。 显然这也不是温宏想要的答案,但仍然礼貌地笑笑表示感谢,歪着头又问:“我如果做不到避水趋木呢?” 郭文没接这个话茬,“都说了不能当真的,你别放心上。” 抵达东平县城时已经是落夜时分,郭文轻轻推醒睡着了的温宏,轻声道:“到家了,别睡了。” 温宏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李丽伸了个懒腰,声音悦耳地问:“二郭,县里安排了人来接你吗?” “嗯,安排了。”郭文兄弟俩帮着将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见温宏低头带着几分失落已经下了车,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胡说八道,哄女孩又不是难事,何必说那些让人忧心忡忡的话呢。 李丽很热情地将手机留给了郭文,当然没忘警告他,不准带大郭来找自己,否则便要他好看。 郭文看了一眼背负双手站在那望天的温宏,心里叹口气,笑道:“你们俩的行李还怪沉的,要不我让大郭送你们回去吧。” 温宏家也不在县城,所以会住在温宏那,玩几天才回去。 “我家就在车站对面,不远,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而且我爸应该会来接我。”李丽拉着温宏的手走在前面,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我说二郭,你害得温宏心情不好,你说怎么办?” “哪有,不关二郭的事了。”温宏解释了一句,不忘冲郭文露出那真个迷死人的笑容。 郭文稍微犹豫了一下,实在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但瞧出温宏眼中的一抹忧郁,还是说道:“那改天我约你们出来玩,就当我赔不是。” “呵呵,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正好你对县城也不熟悉,我们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当然,你得请我们去碧浪唱歌。”李丽自把自为地说着,完全没有征求郭文和温宏意见的样子,郭静就更不要提了,话里话外始终都没有他。 出了站台走了十来米,在一处报摊前面放下行李,郭文刚要跟温宏她们道别,就见李丽兴奋地跳了起来,飞快朝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中年男人跑了过去。 “是她爸爸……”温宏小声道,随而又补充了一句,“他爸是县委办副主任李育华,旁边那个是人大的王长泰,应该是来接你的吧。” 郭文笑笑,“难怪她对当官这么有兴趣……” 见李丽激动地冲这边招手,郭文跟温宏相视而笑,由着郭静找了个地方蹲在那啃馒头,拎着她们的行李走了过去。 “伯父好,王叔叔好……”温宏微微弯了下腰,安静地喊了一声。 王长泰五十上下的年纪,看着温宏不由自主地双眼放光,打趣道:“呵呵,我说李丽,你瞧瞧人家温宏,人不仅越来越漂亮,而且比以前还要懂礼貌了。” “我不是也越来越漂亮了吗?”李丽不服气地说。 “可你也越来越放肆了,偷偷报名去考县里的公务员,竟然都不跟家里打声招呼。”李育华怜爱地看了一眼李丽,将视线转向王长泰,竟然完全忽视郭文的存在。 可惜,李丽没察觉到,高兴地介绍说:“爸,这是郭文,以后就是王叔叔的手下了……郭文,这是我爸,这是人大的王主任……” 车上的时候李丽就没喊过自己的名字,一下叫的这么亲热,搞不好就要坏事,偏偏她还伸手过来拽着自己的袖子,介绍自己就跟介绍从外地来的男朋友一样,郭文都已经能从两位领导的脸上看出少许的不快来了。 不卑不亢地冲他们笑了笑,郭文先喊了李丽的父亲一声“伯父,你好”,然后望向王长泰说道,“王主任,我是苏临大学毕业的郭文,谢谢你亲自来接我……” 王长泰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跟李育华说,“老李,李丽刚回来,你们父女俩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晚上我就不去叨唠了。” “行,那就改天,我给你电话。”李育华说完,是真的看都不看郭文一眼,接过行李拉着李丽的手,招呼温宏一起回家。 李丽并不傻,从小的家庭熏陶,让她在某些方面异常敏感,察觉到事情有些反常后,没有撒小脾气,只是与温宏对视一眼,两人都很诧异,因为李育华绝不是个喜欢摆架子生人勿近的大黑脸。 看着李丽、温宏她们走了,郭文反倒觉得轻松起来,也不去理会王长泰对自己的态度,抱着肩膀站在那,静等着他开口说话。 王长泰掏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小郭啊,一路上被折腾坏了吧?” 郭文摆摆手说自己不会抽,等王长泰点上烟后,答道:“还行,路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吐了一两回便习惯了。” “这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着你呢。”王长泰两根指头夹着烟头紧嘬两口,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走,先找地方吃饭,县里的安排等吃完饭再跟你慢慢说。” 郭文是无可无不可,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反正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少不了要吃些苦头,走些弯路,包括刚才两个领导的态度,这都是正常的,毕竟皇粮,不是那么好吃的,只是郭静怎么办,不可扔下他不管,如何开口跟王长泰说倒有些麻烦。 发现王长泰频频回头朝车站里头瞅,脸上的神色犹豫不决,郭文便主动说道:“王主任,你要是还有事情,尽管去忙,我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到人大报道。” 王长泰愣了愣,唉地叹口气,蹲了下来。 领导蹲下来了,你总不能还人五人六地挺着腰杆站着吧,郭文只好也陪着蹲下身子。 “小郭啊……”王长泰将烟头用力在地上掐灭,“为了贯彻,嗯,贯彻省委省政府培养年轻干部,还有高学历干部的指导意见,县里呢,决定放你到地方上去锻炼,锻炼一两年,等你熟悉了基层的工作,肯定是要调回来的,这样你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是不是,嗯,这也是县委县政府重视你的一种表现。” 看得出来,王长泰很少做这种事,这番套话虽然是现成的,但从他嘴中出来,仍然说得有些磕磕巴巴。 郭文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自己考上的是黄州市的公务员,结果档案莫名其妙地到了东平县人大,想着反正只要有兄弟两一口饱饭吃,在哪其实还不都一样,县城就县城吧,在哪不是几平米、三顿饭,却怎么也想不到,世上没有最扯淡,只有更扯淡的,居然还要将自己再往下放,这是无意中挖了某个高官的祖坟呢,还是不小心偷了谁的小情人,要这么折腾我。 无论是面相、手相、骨相、身相,郭文知道自己最好的发展便是仕途,所以才选择了报考公务员,没想竟然如此一波三折。 憋屈归憋屈,现实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掉头就走,回去跟郭静一起为生计四处奔波,继续过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漂泊日子,要么忍辱负重留下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省委廖书记不是说过么,那种靠关系路子混官场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这话有几成的可信度不好说。 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郭文荣辱不惊地说道:“王主任,这是我的组织关系和户口迁出,还有些别的档案,我是交给你呢,还是——” “交给我,交给我,你的关系还是在我们人大的嘛,工资和下乡补助也是我们人大给你发。”王长泰急忙接着,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其实也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市里直接调档案过来,啥话都没有这还是头一回,关于郭文的传言什么样的都有,小范围内的争论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要说郭文是得罪了市里哪个头面人物,那直接踢掉就是了,没必要如此麻烦还放到县里来,要说有人照看郭文嘛,也不对,在市里发展肯定比东平要好,更何况东平位列全国一百贫困县,很难出政绩,所以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决定便是做冷处理,既不放在县里招惹莫须有的迁怒,也不留在人大弃置不用,而是送去最好的大桥镇待一段时间,或许很快就会有明确的苗头出来了。 “谢谢王主任的鼓励,我会好好干的……”肚子在路上早就吐空了,休息了一会就觉得饿,郭文拿出水来喝了一大口,摸了摸嘴巴上的水渍,开玩笑似的说:“王主任,不会是让我去当村官吧?” 王长泰闻言摆摆手说:“哪能呀,是让你到大桥镇去挂职,具体工作安排,等你到了之后,镇长秦海会详细跟你介绍的——秦镇长他们听说县里给他们派去个高材生,高兴得这两天尽给我打电话了,知道你今天会来,还说要开车来接你,是我说影响不好,让他们在家等着。” 郭文笑了笑,没有搭腔,自己是青囊,相术风水的本事可能差些,是准时不准,但要说察言观色,那绝对不是盖的,一看就知道王长泰在说谎,心道:“话还不是圆的扁的任你说,是不是真的重视我,只有到了地方才知道。” 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王长泰长出一口浊气,放眼朝他身后一辆刚刚启动的金龙小巴看去,说道:“小郭,本来我是要代表县人大请你吃个饭的,但你看,那是今天最后一班去大桥的车了,而且秦镇长多次要求,说一定要让他们来办这个欢迎会,你看——” 回头瞟了一眼,那屁股喷着黑烟的小巴抖动着,车况差得好似开着开着就会散架一样,郭文眉头皱了起来,想着又要坐车就觉得难受,但怎么办呢,受不了也得受着呀。 “那我可不能误了这班车,得赶紧走,下次有机会,再来烦劳王主任,呵呵……”郭文说得言不由衷,走得却很快,经过郭静的身旁时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大郭,又得坐车了。” “咋了?难倒要回去?”大郭面露难色,他不是怕坐车,他是舍不得李丽,过往他美女看了也就看了,很少上心,这回是真的冤孽了。 义无反顾地钻进满是汽油味和瓜果皮壳的小巴,抢着坐在靠窗的座位,郭文朝窗外望去,发现王长泰竟然没走,而是碎步跑了过来,在车外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唉,小郭啊,说实话,我们是舍不得放人的……可是一方面考虑到大桥镇的具体情况,确实迫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自己个人的发展,县里把培养年轻干部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的,所以我呀,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呀……” “王主任厚爱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吧,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郭文机械地应着话,肚子空空的啥都没有,又不能买点吃的垫垫,毕竟那样就太扫王长泰的面子了。 “好好干,你回来就是副主任科员了,知道了吗?”王长泰郑重地说。 郭文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声“王主任,你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尽管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脸上却仍然洋溢着感动的笑容。 多么希望王长泰能走啊,或许小巴开走之前还能让郭静冲下去买些吃的,可他偏偏站在那,笑得有点苦,却是没有走,过了一会又着急忙慌地翻包,掏出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 “小郭,我差点忘了,你下乡挂职的手续,我都已经提前办好了,你拿着可千万别丢了——”说完,王长泰想了想,猛地拍了下脑门,冲刚刚爬到驾驶座上的司机喊了起来,“师傅,稍等一下,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看着王长泰急冲冲抛开,一头雾水的郭文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看见他直奔小店,正在那掏钱买吃的,顿时鼻子一酸,他总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所打动。 晚上八点左近总算是呜咽着到了大桥镇,找了家饭店让郭静一个人在那狼吞虎咽,郭文拿着挂职的相关手续,问明了道路后,疲惫不堪地走进大桥镇政府,意料中的,并没有人在等着自己,就更不要提什么欢迎会了,夜色中萧索的大楼,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紧闭的大门似乎也在嘲笑他一般。 郭文苦笑了一下,想着也不用去找组织人事办了,肯定是没人会加班的,先找地方住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记得刚才过来的时候,路口那就有一家旅馆,看上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热水。 跟看门大爷说笑了两句,出了院子后径直来到招待所,总台就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姑娘在玩电脑,拿小眼睛扫了他一下,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低头又继续玩扫雷,鹅蛋脸还故意往里头偏过去了些。 “你好,还有房间吗?”郭文倚在台子上,见小姑娘没反映,忍着气敲了敲台面,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有双人间吗?” “听见了,你囔什么!”摔了一下鼠标,小姑娘伸手拿出个簿子往他面前一丢,满不高兴地说,“套间两百八,标间一百六,身份证拿出来,登个记。” “这么贵,都赶上省城了,有没有便宜点的,我就一个人。”郭文耐着性子说,他实在是太累了,脚发软都有些站不住,否则就这服务员的脾气,有气力的时候能耍得她跟猴一样团团转,现在就只想赶紧订下住处,然后去找郭静包吃一顿,回来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小姑娘年纪不大,那气势眼神表情却像足了常年坐办公室的,拿长长的假睫毛上下扫了扫,一副“嫌贵你别住”的表情,她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嚼得嘎崩响,满不在乎地说:“这价又不是我定的,有意见你找我们经理去,看他会不会给你便宜点。” 这哪是旅馆呀,抢手机关的干部也没这么横的! 郭文没气力跟她见识,嘟囔了一句“什么态度”,转身要走,不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骂老娘什么?” 简直是不可理喻呀,郭文见过泼辣的,比如李丽,但起码人家泼辣得有道理,可没见过像她这般逮人就咬一口的疯狗,回过头无可无不可地瞟了她一眼,一步一步慢腾腾走过去,吓得小姑娘在柜台里头都往后退了退,紧张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政府招待所,你要是敢在这闹事,有你苦头吃的。” 看着小姑娘色厉内茬伸手过去拿起电话,郭文咧嘴笑了,问她:“是要给镇长秦海打电话吗?” 小姑娘愣了愣,脸色却慢慢变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认识,我们秦镇长?” 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狐假虎威欺负人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像她这样的势利眼,都不用细细打量长相,肯定是妒妇伤财的命。 郭文在心里叹了口气,漠然地拿出身份证递过去,慢声说道:“我是从县里下来挂职锻炼的,刚刚才到——你先给我开个房间,明天我到 (: ) 以官入道 第 2 部分阅读 房间,明天我到镇里找财政所问问,看看能不能报销。” “对不起,对不起,郭,嗯,郭干部,真是对不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刚才——” 郭文摆摆手,止住她的解释,面无表情地说:“能把身份证跟房间钥匙一块给我吗,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乏了。” “啊——”小姑娘恍然,飞快拿了一块钥匙牌从里面跑出来,笑得比蜜还甜地连同身份证双手捧到他面前,局促地笑着说,“郭干部,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 看了一眼门牌号,写的却是“庐山”两个字,郭文也没问,说了声“多谢”,顺着她指引的手势往楼上走。 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小姑娘懊恼地虚打了自己两下嘴巴,热情地问:“郭干部,食堂已经熄火了,你要是还没吃晚饭,旁边就有一家夜宵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王长泰买的东西大半都下了郭静的五脏庙,自己勉强吃了点,车一颠簸又全都倒了出来,郭文感觉是饿到一定程度了,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一会我自己出去吃……” 察觉到他的冷漠,小姑娘讪讪得也不说话了,默默送到房间开了门,又去拎了两瓶热水来,然后可怜巴巴地垂手站在门口,眼睛眨巴了几下,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 郭文倒不是有意给她脸色看,只是累得有些虚脱,坐在床上缓了口气后,起身打算先洗把脸,结果发现她竟然还在那杵着,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问道:“房间的电话能打外面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来帮你拨……”小姑娘跑进来,经过他身旁时,侧过脸来莞尔一笑,别说,她的面相还真是妒妇伤财的格局,长得虽然不错,但天庭狭窄、水星微陷、口如撮紧故破财飘零、财富散而不易聚,官禄宫过于拥挤加上下阁凸削因而善妒。 本是想等吃过饭回来再给王长泰主任去电话的,可是小姑娘明显在为刚才的冒失而提心吊胆,不让她做点啥怕是不大好,毕竟跟群众打成一片才是王道。 报了一串号码,等她拨通后接过话筒,听到那边传来王主任的声音,郭文说道:“王主任,我是永年呀,我已经安全到了大桥镇了。” 王主任那边似乎有小孩在哭闹,“安全到了就好,有没有见到秦镇长,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瞧见小姑娘给自己泡了杯茶端过来,郭文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过身子说道:“秦镇长有要事出去办了,我现在人在招待所,打算明天再去正式报道。” 跟王长泰在电话里随便聊了几句,直到话筒传来嘟嘟的忙音,郭文才挂了电话,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对小姑娘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郭干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小姑娘本来还有些疑虑会不会是遇到了骗子,这下得到证实,心里不免懊悔,暗恨都怪那没良心的家伙劈腿自己的朋友,害得自己心情不好才得罪了县里来的干部。 “没了……” 半夜醒了一次,郭静鼾声大作,睡得很沉,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郭文洗漱一番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发了一会楞,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面相明明没有什么隐患征兆,为何这次出行如此不顺,莫非真的算错了? 取出有些起褶的衬衫和西裤穿上,给了郭静五十块钱,嘱咐他可以四处看看玩玩,但不要惹事,要真遭了麻烦,能忍则忍,忍不了该怎样就怎样,总之别让自己受了欺负。 郭静嘎嘎笑着说让他放心,他就在镇里转转,琢磨下有啥能赚钱的买卖没有。 将文件袋拿在手里带上门下了楼,总台那,昨晚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是个比她稍微年长也漂亮些的,正跟一个身材干瘦矮小的中年男人说笑,瞧见自己立刻笑颜如花地说道:“郭助理,早上好,我们耿镇长在这等你好半天了。” 郭文礼貌地冲她点点头,虽不明白助理一词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微笑着走过去跟耿镇长握手,说道:“耿镇长,真对不住,让你久等了,我也不知道……” 耿玉林约莫三十七八的样子,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很多,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给人的感觉似乎很随和,但郭文知道,这是个笑面虎重心机的男人,青囊的好处可不光是给人算命这种时准时不准的把戏,最大的好处是能根据一个人的相貌推断他的秉性,年龄越大,心理作用在容貌上的痕迹就越深。 握住郭文的手,耿玉林打趣道:“没事,我跟小梁聊得挺开心,巴不得你多睡会,呵呵……怎么样,招待所住着还习惯吧,昨晚听陈喜那丫头说,不小心把你得罪了,还求着我帮她在你面前说说好话呢。” 郭文听得出来,这话的重点不是什么陈喜,而是他昨晚来过招待所,表示对自己的重视,于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道:“啊,耿乡长,你不会昨晚就来找过我了吧?” 耿玉林这时才松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我先带你到食堂去吃个早饭。” 说是食堂,开伙的除了他们两个,剩下的就是招待所的服务员,莺莺燕燕格外惹人瞩目,郭文这顿饭也吃得格外放松,主要是因为他刚来,属于无冲突、无利益、无关系的三无人员,又是县里下来挂职锻炼的,耿玉林自然能拉拢便拉拢,也稍稍说了一些镇里的事情。 在去镇政府大楼的路上,耿玉林一手夹包一手指指点点,给郭文当起了导游,将将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笑着说:“小郭啊,说句心里话,我是舍不得你的……” 一听这话,郭文满脑门子都是官司,心想难倒真还要把我往下放,放到村里去才心满意足吗? 好在耿玉林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好好干,秦镇长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你给他当助理,肯定能够发挥所长,我虽然没能把你从他手里争过来,但以后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不管公事私事,尽管来找我。” 看着耿玉林脸上的热情,明知是假也不免为这番话感动,人家能说出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郭文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耿镇长,当官的像你这样亲切近人的可不多,难怪人大的王主任说大桥镇藏龙卧虎,让我一定要好好向各位长辈学习。” 高帽子一顶送回去,耿玉林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拉着郭文的手一路往里走,见着人便喊过来给他介绍,表现的格外亲近。 这么多生面孔,郭文一时半会也记不住,客客气气地跟对方打招呼,说些自己阅历少见识浅以后请多帮忙之类的话。 说说笑笑到了二楼,耿玉林领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坐着闲聊了几句家常,便喊来综合接待办的小姑娘黄玫,让她领着郭文去组织人事办把手续走一下。 黄玫跟郭文岁数相仿,长相比招待所的服务员要漂亮,牛仔裤配着复古的花格子衬衫,从侧后看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组织人事办的效率很高,十分钟不到,三个人里里外外跑了几趟,所有的手续便都办妥了,这让郭文很是诧异,心想如此的高效,这还是以拖沓繁琐著称的政府职能部门吗? 黄玫这丫头眼尖心思细,看出郭文的困惑来,领着他往二楼去的时候,看了看前后没人,便悄声说:“郭助理,是耿镇长打过招呼了,不然就是到中午,他们也不一定能整完那一堆文件。” 郭文很意外地说:“啊,耿镇长对我这么看重,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黄玫只是笑,鼻子时不时皱一下,“你可是我们大桥镇来的第一位高材生呢,别说耿镇长,就是王书记都很关心的,不说了,不说了,不然被人听到,又要骂我嚼舌头了,奇Qīsūu。сom书嘻嘻……” “最近几年,不是一直提倡本科生下乡吗,怎么,我还真是第一个呀?”郭文心知肚明,耿镇长也好,没见面的书记也罢,这样做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是本科生现在这种已经过分繁殖以至于穷死、哭死、尴尬死无数的物种。 黄玫神采飞扬,仿佛很高兴郭文得到重视,“那当然,我们这个最穷省最穷市最穷县的最穷乡镇,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会来,你不仅是第一个,还是县里下来挂职锻炼有前途有希望的年轻干部呢,是必须要得到重用、大用、活用的人才型干部。” 这一长串拗口至极却又地地道道的官话,虽然有很大的夸张成分,但肯定不是黄玫能说出来的,郭文也不考究,笑着岔开话题道:“你来镇里工作的时间肯定不短了吧?” “我中专毕业就来了,原来在招待所,后来调到综合接待办,不过混来混去还是个小喽罗兵,郭助理你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哦……” 女人最大的好处就在这,哪怕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再唐突也不会让人生厌,特别是比较好看的女人。 郭文笑道,“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你多多关照我才对呀。” “那我们互相关照,呵呵……”难得大楼里来了个不是五大三粗一口土包子的同龄人,黄玫心里是真的挺高兴,一边给郭文开门,一边止不住话头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不……对了,这电脑还是昨天我去给你配的呢,2g内存,跑起来飞快,就是还没接通网络,不过一会就有人来给你装了。” 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所有一应物事都是崭新的,靠门的墙边竟然还搁了一株绿茵茵的盆栽,郭文一时哑然,心道,“看来算是没有算错的,能在这样舒适的环境工作,连想都没想过。” 见郭文沉默不语,以为什么地方没考虑周全,或者他有什么禁忌,黄玫不无忐忑地四处张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给落下了。 郭文吸了口气,绕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翻,满足地说道:“都挺好,你费心了……” “我也没干啥,反正就拣好的挑,耿镇长说不能委屈了你,呵呵……” 郭文担忧道:“我这条件是不是太好了,不大合适吧?” 黄玫摆手连说没事,凑过来趴在桌上,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该要的东西不仅不能少,还应该要最好的,得强势一点才行,更不能怕人在背后说闲话,不然,有那些个眼红嫉妒的家伙会觉得你人老实好欺负的。” 看着黄玫,郭文想了想,轻声道:“这话,应该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我说的,我哪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呵呵……”黄玫将头发撩到耳后,露出白皙细嫩让人垂涎欲滴的脖子。 不用猜,肯定是耿玉林,却不知他对自己为何如此上心。 正说着话,哒哒有人在半开的门上敲了两下,郭文也不管来的是谁,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反正自己是新人,见着谁表现出尊重总是不会错的,“请进!” 一个西装革履五官齐整的青年走了进来,微笑着与郭文握手,感慨道:“这位肯定就是郭助理吧……哈哈,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郭助理确实是一表人才呀,难怪我们小黄这两天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这话,黄玫的小脸蛋不由有些发热,娇嗔道:“阎主任,你又欺负我,改天我告嫂子去。” “小丫头居然也有脸皮薄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你二叔啊,嗯,不会是真个看上我们郭助理了吧?” “懒得跟你说——”黄玫偏过头去对郭文说了声“我打开水去”,垂下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见黄玫走了,阎主任柔和的目光重新落在郭文的脸上,随口说了句,“他二叔是耿玉林,我要不说,郭助理你肯定想不到吧?” 郭文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茬,“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郭文,初来乍到,以后还请阎主任多多提点——” “哈,提点实在是谈不上,就我这半桶水,晃荡起来丢脸还差不多。”阎主任终于是松开了郭文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玉溪递了一根给郭文,见他摆摆手说不抽,也没劝,自顾自点上一根,将剩下的丢在桌上,“我叫阎宁,阎王的阎,安宁的宁,现在弄着镇上宣传这一块的杂事,今天咱们头一回见面,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多多亲近,呵呵……” 郭文并不抽烟,生活条件也不允许,但他并没有将玉溪塞回给阎宁,而是笑容可掬地将他送出门,心中琢磨着这个阎宁的来意,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黄玫跟耿玉林的亲戚关系,是善意还是别有图谋,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人双眼长而不细,瞳有三角又隐隐被赤脉贯穿,必为工于心计的奸邪之人。 一会黄玫打了热水回来,也没问阎宁来干嘛,毕竟那不是她该问的,只给郭文泡了一杯绿茶,稍有羞意地偷瞧了一眼,轻声说:“郭助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的么?” “谢谢,你去忙吧。”郭文捧着热茶,似乎在想什么。 黄玫嗯一声点点头,往出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拿了一串几枚钥匙放在桌上道,“这是办公室的钥匙……耿镇长说晚上给你搞个欢迎会,在家的几位主要领导都会到场的,中午的话,就,就我陪你到招待所食堂随便吃点。” 郭文微微颔首,“其实真不用搞什么欢迎会,跟领导们见见面认识一下倒是应该的,至于中午嘛,我随便找地方吃点就行了,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中午本来也是在招待所吃的。”黄玫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她完全没存着对郭文的心思,但被阎宁那样说,换哪个女孩都不会痛快。 以为是自己的拒绝让黄玫下不来台,郭文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正好跟你了解一下大桥的风土人情。” 目送黄玫施施然出门,郭文稍稍坐了一阵,便起身去了一趟耿玉林的办公室,一是向他对自己的关心表示感谢,二是想问下具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免得镇长秦海回来,自己还是崭新一个啥都不会的菜鸟。 耿玉林非常热心,瞧样子本来有事要出门的,见郭文来找自己,又将公文包放了回去,他耐心地告诉郭文不要太着急,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有空就串串门跟同事混个脸熟,至于具体工作,还得等秦镇长回来后再安排,如果实在闲不住,可以找黄玫要些内部文件和资料先看着。 整个上午除了看报,再没有别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去综合接待办找黄玫,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着实吓了郭文一大跳。 原以为肯定是黄玫,拿起电话却是个男人的声音,稀里哗啦说了一大串奇怪的音调,又快又急,郭文绞尽脑汁问了几遍也没能听懂对方到底想说啥,最后悻然挂了电话,暗自为将来的工作而担心。 这听不懂方言,交流起来倒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呀,有空得跟着黄玫好好学学才行,起码得能听得懂,否则被人骂了还在那傻笑就糗大了。 被这通电话耽搁了几分钟,从办公室出来时,刚刚还喧哗嘈杂的走廊已经见不到人,郭文出了政府大楼,经过政府大院门口的时候,昨晚见过一面的大爷咧着嘴一口黑牙冲自己乐呵。 想起阎宁给自己的玉溪,这么好的烟扔了可惜,拿出来给别人抽又不合适,自己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再说给人的印象也不好,于是郭文到值班室跟大爷唠了一会嗑,临走把玉溪给了他,把个烟炮子大爷美坏了。 将将离开大院,瞧见黄玫蹬了辆自行车,满头大汗、脸蛋晒得通红,离着很远就冲自己挥手。 等黄玫在身边停下,郭文笑问道:“瞧你这一头的热汗,这是做什么去了?” 本来看见郭文还没去吃饭,黄玫心里挺高兴的,这时却恨不得咬谁一口地气呼呼道:“还不是阎宁那个王八蛋,说县里来了两个搞文学的作家,让我去车站接一下,给安排住处,结果我等了两个小时,他竟然告诉我说搞错了,说明天才到。” 看她漂亮的长发被汗水和尘土弄得一团糟,郭文满是同情地叹了一声,劝慰道:“可能阎主任是真不小心记错了日子吧。” 黄玫鼓着腮帮子又骂了句王八蛋,推着自行车跟郭文并肩往前走,快到招待所的时候扑哧一声竟然又笑了。 郭文纳闷地问:“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黄玫抿着嘴,眼中笑意盎然,一边将自行车停在门口,一边摇着脑袋说:“我知道阎宁为什么要骗我去车站了。” 郭文脚步不停,等黄玫赶上来后说道:“别想这事了,生气伤身,也影响食欲。” “我才不生气呢……他曾经追过我,被我拒绝了,所以才不想看见我们在一起,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天天缠着你,活活气死他!” 郭文无言以对,苦笑道:“吃饭去,吃饭去……”“ 郭静中午没有回招待所,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跟黄玫相谈甚欢地吃过午饭,喝了点酒的郭文并没有听黄玫的回房间小睡一会,而是顶着'奇'大太阳在镇里随意'书'走了走,散掉酒气后掐着点儿到了办公室,发现黄玫正带着人在铺线装网络,听那人一口标准的大桥方言,正是中午临下班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于是心中一动,临时让黄玫当翻译,跟他闲聊了起来。 网络很快便装好了,郭文用刚学会的方言说了声谢谢,忽然听见楼下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出什么事了?”既然自己是镇长助理,又受到从未有过的重视和优待,郭文觉得必须表现的积极一些,不等黄玫回答,拔腿便出了办公室,径自下到一楼,看见一大群人挤在走廊上,人群里头耿玉林正笑呵呵地劝着一个满脸怒容的老人,时不时还回头数落下一个穿着背心短裤浑身黑黝黝的壮汉。 到了近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郭文对刚才听力的锻炼非常失望,他们说的全是方言,十句能听懂半句就相当不错了。 …… 第【001】章 两世融合得相卦之道 双手紧紧抓着陌生女人白花花的屁股,猛力冲刺了九十分钟竟然不射,郭文正急得满头大汗,猛地眼前一花,威名赫赫的奉系张大帅脸色铁青地闪现出来,他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喊破了喉咙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大帅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缓缓地伸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自己脑门上,青筋爆起的食指一丝丝扣动扳机。 “大帅!我冤枉啊!我那一卦真的没打错啊!你真的大限将至啊!” 郭文一声惨烈的尖叫,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如三九天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浑身不住颤抖,湿漉漉全是冷汗。 梦,无比真实而又漫长如一生的梦! 郭文混乱了,脑海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拼命厮打。 他一会想起自幼跟随师傅走南闯北的点点滴滴,一会又想起与哥哥郭静捡破烂相依为命的童年,一会想起民国十七年为张作霖打卦卜吉凶的情景,一会又想起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后莫名的兴奋…… 最后,所有这些记忆融合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过了许久,郭文晃了晃渐渐清醒的脑袋,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张大帅,终究还是没听我的劝告,在沈阳皇姑屯车站被日本人给炸死了,唉……” 赤条条跳下床,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灌了几大口凉水,郭文感觉舒畅地呼出一口浊气,不再去想自己是谁的问题,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半遮半掩好一堆性感丰满的白肉,想起刚才她在自己身下娇喘不休的淫荡模样,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狡黠的冷笑。 来大桥镇也快一个月了,说好听点是镇长助理,其实每天坐在办公室除了看报打发时间,屁大的事情都没有。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手里如果没有权力,别说镇长助理,就是镇长也没人会把你当盘菜。 郭文刚从县里下来的时候,所有人见着他都是无比热情地打招呼,可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镇长秦海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工作,大家渐渐的也都不怎么待见他,见面能点头示意已经很不错了,背后还指不定冷嘲热讽些什么。 这种种际遇,郭文都忍了,毕竟从小没见过父亲长啥样,什么样的世态炎凉没见过,但财政所的算盘刘未免太过分了,当面嘻嘻哈哈的奚落也就罢了,凭什么卡着上个月的住宿伙食不给报销,一个月才发几个钱,不给报销我喝西北风啊! 床上的女人,正是算盘刘小了近二十岁的老婆冷芳。 “死鬼,爽完了也不让人睡个好觉。”冷芳侧着白花花的身子,山峦般起伏的曲线格外诱人,她用力夹着一双修长丰腴的美腿,左手轻轻揉捏自己饱满坚挺的奶子,媚眼如丝地望着郭文娇嗔道,“傻站那做什么,快些过来呀,人家喜欢搂着你打瞌睡嘛。” 冷芳生了一脸麻子,长相是真不好看,郭文软磨硬泡了两个下午才上手,想着为了给算盘刘戴绿帽,拼着自己吃点亏,没想刚刚一番云雨之后,发现她不仅身材火辣,腰上的劲儿也够足,那玩意更是跟紧箍咒似的,抱着自己上下扭动起来,抽水泵一样吸得人浑身阵阵酥麻。 “刚才做了个噩梦,吓出一声冷汗,这会儿心里还发毛呢。” 嘟嘟囔囔地坐到床边,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裤,见冷芳爬过来腻在自己身上,保养得很好的双手一前一后钻进自己的裤头,郭文打了个寒颤,某个部位似乎又要硬了,急忙费力地将她的手拽了出来,沉着脸说:“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事,怎么也得去单位转一圈才行……” 冷芳不依不饶地抱着郭文的脖子,弹性十足的胸部紧紧压在他背上,小嘴喘息道:“急什么嘛,四点都还没到呢,我家那老鬼一向下班很准时的,我都不怕,你怕个啥子嘛。” 反身想将冷芳推开,不料右手不偏不倚地按在她颤巍巍的乳房上,郭文急忙缩手,皱着眉头骂道:“我不怕被算盘刘捉奸在床,我是怕被你给吸干了,以后我还得娶老婆生孩子呢。” “哟,我有这能耐么,是不是的呀?”冷芳浪笑着抓起郭文另一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两下,然后含住他的大拇指吸吮得吧嗒作响,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嘛,来嘛,人家又想要了嘛,老家伙每回都是蹭几下就完事,哪像你搞得人家又爱又很——” “不行,都说了我有事!” 将冷芳娘拦腰抱起往床里头一扔,郭文转身撒开膀子便跑,就听她扯着嗓子在那大骂,“死鬼,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走,以后别想再摸老娘的门!” 老子鬼使神差才干了这次的荒唐事,以后鬼才会来呢,你呀,还是安安心心地跟算盘刘自己玩玩儿吧! 一口气跑出楼去,套上汗衫翻墙出了大院,外面骄阳似火,明晃晃的日头泼洒下来一片白亮。 郭文慢腾腾地往镇政府走去,低着头眯着眼睛琢磨自己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他发现过去很多自以为做得正确、做得漂亮的事情,现在看来竟然都幼稚得可笑,就拿今天偷人老婆来说,如果被算盘刘发现,自己肯定要丢饭碗,如果没有被发现,那就是白折腾的,你说说,这算哪门子报复啊? 当郭文来到办公室坐下,他已经找到无数与过去自己不同的地方,喜好、性格、考虑问题的角度等等,无不都发生了或微妙或巨大的改变,可以说他成了一个完全崭新的郭文,但,也还是那个郭文。 想着自己是由两个人的记忆和灵魂融合而成,郭文并未觉得惊恐,反而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激动,因为这意味着他拥有同龄人所没有的阅历和经验,还掌握了两个人的知识和技能。 “哎呀!”郭文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喜不自抑地说道,“我精通相卦之术的呀,面相、手相、骨相,金钱卦、碎骨卦、罗盘卦,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给自己相一命呢?” 想到这,郭文立刻付诸行动,先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自己的面相,然后又细致地查看自己的手相,最后连最不好下手的骨相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很是欣慰的发现,自己还真的最适合在仕途发展。 当然,至于相得准不准,呵呵,那就不好说了。 明明考上了黄州市的公务员,结果档案莫名其妙地到了东平县人大,随后又继续下放到了大桥镇,怎么说都算不上仕途畅通吧?更何况,民国十七年自己还不是照样死翘翘,事前一点征兆都没能瞧出来吗? “相得不对也没关系,总好过一脸衰相,呵呵……” 郭文乐观地笑了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红苏临,点上抽了两口,立刻呛得不住咳嗽,看来这抽烟,终究还是没能学会啊。 这时响起哒哒的敲门声,换作过去,郭文肯定肯定是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喊一声“哪个”,现在却不管来的是谁,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喊道:“请进!” 第【002】章 艰难时方知黄玫的好 来人是接待办的黄玫,她留着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瓜子脸有一点点婴儿肥,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娇小的鼻子笑起来微微起皱格外可爱,或许是经常在外跑动的缘故,她皮肤算不上白皙,但看上去也非常细嫩,白色衬衫紧裹着胸部傲人的坚挺,淡蓝色牛仔裤仿佛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蹦出近乎完美的性感轮廓。 见郭文看着自己发愣,黄玫抬起手背贴着嘴唇扑哧笑了一声,轻轻带上门后柔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下午不会来了呢。” 从黄州到东平大半是颠簸的山路,郭文在车上吐得一塌糊涂,到了县城后又发高烧,当时就是前来接自己的黄玫在病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来了大桥镇以后,所有人都是前倨后恭,唯独她一如既往地对自己,还经常苦口婆心地鼓励自己要振作,她就像天使一样,始终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过去不思进取的自己。 给黄玫泡了杯菊花茶,郭文淡淡笑着问道:“瞧你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秦海回来了?” 黄玫微微摇头,担心郭文会因此而沮丧,鼓劲道:“你可是我们大桥镇来的第一位高材生呢,又是县里下来挂职的年轻干部,耿镇长、霍书记都很关心你的情况,都很关心的,都说你是必须要得到重用、大用、活用的人才型年轻干部。” 这一长串拗口至极却又地地道道的官话,也亏得黄玫能记住,隔三差五就在郭文面前说一遍。 郭文有些自怜自伤地叹道:“呵呵,县人大副主任王长泰也是这般说的,可我连人大的正门朝哪开都没见到,就被你这漂亮丫头拐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政府机关需要花时间慢慢熬得嘛,你看我中专毕业后就工作了,现在不还是小喽罗一个吗?你可是镇长助理哦,秦镇长也不可能让你一直闲着的,等他回来,肯定会安排事情给你干的。” “你觉得秦海这样正常吗?虽说他匆匆见了我一面后不久便出差去了,但我想时间也足够他给我安排工作,哪怕是琐碎的事情也好过这般闲着。”郭文揉捏着鼻梁,思量道:“我觉得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我得自己找机会上位才行……” 难得见到郭文如此有雄心的时候,黄玫很是高兴地嗯了一声,犹豫着说道:“要不,晚上我们去找找耿镇长吧?” 耿玉林是黄玫的大舅,对自己也算是多有关照,可惜自己不归他管,让他胳膊伸太长自然不好。 郭文开玩笑道:“是打算带我上你家,让长辈们审查一下么?” 一向落落大方的黄玫没来由地脸蛋发烫,横了郭文一眼,别过头去,红润小嘴撅了撅,有着一种别样风情的妩媚,“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就喜欢瞎打岔。” 两人正很是融洽地说着话,楼下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郭文起身出了办公室,嘟囔道,“出什么事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也没人理会?我下去看看……” 郭文自打被秦海当客人一样供起来后,历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听他这样说,黄玫一时间反倒愣住了,这么积极还是那个郭文吗? 径自下到一楼,郭文看见一群人挤在走廊上。 副镇长耿玉林正笑呵呵地劝着满脸怒容的算盘刘,时不时还回过头,数落下一个穿着背心短裤浑身黑黝黝的壮汉。 耿玉林约莫三十七八的样子,身材干瘦矮小,皮肤黝黑,脸上皱纹很多,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 郭文过去一直觉得他为人很随和,是镇上少数几个对自己好的人,可现下再看,立刻发觉他应该是个笑面虎重心机的男人。 根据一个人的相貌能推断出他的秉性,年龄越大,心理作用在容貌上的痕迹就越深,郭文终于找到了相术的用武之地。 走进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郭文一句话都没听懂,因为他们说的全是又急又快的方言。 “那黑家伙是上衫村的村长马万里……” 黄玫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郭文压着声音问道:“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吗?” 黄玫眉头皱了起来,小声答道:“马万里说,上个月徐镇长批了一万六千块钱,给他修学校的危房,财政所的算盘刘却一直压着不把钱给他,还私下索要一千块钱的回扣……呵呵,算盘刘死活不认账,还说既然钱是徐镇长批的,那就得等她回来,至于索要回扣,简直就是——咦,这骂得有些难听了……” 说着黄玫吐了吐舌头,冲郭文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郭文虽然急切想要出位,但并没有鲁莽地过去介入,毕竟事情到底如何很难说,他又处于不尴不尬地境地,还是站旁边先看看热闹再说。 见算盘刘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郭文忍不住想起冷芳那一身柔软的白肉,急忙用力吸口气甩掉这些遐思,随口问了句:“镇上的财权应该是秦镇长主抓的吧,怎么徐镇长的批条也管用?” “徐镇长分管招商引资这一块,很多地方经常要用到钱,为了方便行事,秦镇长这才给她开了特例……对了,我跟你说过的吧,徐镇长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哦,脾气更是大得不得了,如果马万里没瞎说的话,等徐镇长回来,算盘刘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镇上的领导郭文基本都已经打过照面,只有这位名声响亮的女强人徐嘉忆,至今还未有机会谋面,想她一个多月没出现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反正也听不懂算盘刘他们在吵什么,郭文干脆拉着黄玫柔若无骨的小手,退到没什么人的楼梯口,“你觉得他们俩,哪个说的话可信?” 黄玫想了想说道:“马万里是出了名的刺头,有事没事就跑镇里来闹,至于算盘刘嘛,就冲着他总找借口不给你报销,我也不会喜欢他。” 郭文闻言感动地笑笑,扭过头去用心地看了下算盘冯和马刺头的面貌,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真切,但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估计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 郭文正费劲考虑从这件事中自己能获得什么好处,忽然瞧见焦头烂额的耿玉林朝自己不停地使眼色,竟是让自己跟黄玫赶紧回去的意思。 虽不明白耿玉林的意图,但郭文还是对黄玫说了声“我们回去吧”,不料宣传办主任阎宁打人群里头撞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他招手,嘴上还呼喊道:“郭助理,郭助理,你来的正好,我跟耿镇长实在是拿他俩没辙了,你过来给说道说道。” 饶是过去懵懵懂懂的郭文,也知道阎宁对自己不怀好意,一方面是听说他暗恋黄玫好多年了,另一方面,自己来大桥镇之前,阎宁一直是给秦海打下手的,而且很有希望今年转成正式的助理,没想到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这时一楼已经聚了不少人,很多办公室的门都开着,探头探脑地不断张望,他们听到“郭助理”三个字,都不由自主地朝郭文看去,纷纷想着,“这阎宁到真是得势不饶人啊,助理的工作抢个精光也就算了,还要给郭文这个愣头青下绊子,也太不厚道了。” 有些人纯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巴不得郭文跟阎宁对掐,那样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才会更加充足。 有些人却是等着要看郭文出糗,他们在机关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郭文一来就混了个镇长助理,虽然是个毫无权利的虚名头,但也足够让他们嫉妒眼红的了,“不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吗?啥玩意高材生啊,现在大学本科遍地都是比蚂蚁还多,我看你就是个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的二世祖罢了,跑到机关里头来混吃混喝混资历!” 有些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还没能混入编制内的,自然更是迫切想看到郭文摔个狗吃屎,最好过几天就被调到综合接待办搞后勤去。 而真正知道内情的那些个,纷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稳稳当当坐下,外面闹风闹雨闹鬼也罢,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不就是个县里下来不得志的关系户嘛,阎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斗让他们斗去,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成仙成魔跟自己狗屁关系都没有。 黄玫紧了紧被郭文握着的手,飞快轻声道:“别理他,他这人阴险得很,肯定没安好心。” “没事,总不能光听人家叫板,我却藏到你怀里哭去。” 到了这个坎上,现在的郭文是决不会退缩的,见黄玫着急地抬头仍然担心自己吃亏,便从容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慢条斯理地从强忍怒气的阎宁身旁走过。 第【003】章 判若两人的锋芒 视线扫过耿玉林,见他微微叹气摇头,暗示自己不要掺和这事,郭文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听着阎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脸带微笑地冲算盘刘挥了挥手,郭文促狭地说道:“刘所长,你好啊,我过去真是错怪你了,还以为你就卡我一个人脖子不给报销呢。” 刘辰年讪讪不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哼声道:“你在招待所的挂帐,我是很想给你销掉的,但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也在那吃住,这怎么算?” “你不是人称算盘刘的么,这都算不清楚?我报账之前都已经替你除过二了,你要还不会算,那我只能跟秦镇长说说,看看他会不会帮你算算这笔帐。” 阴沉着脸说完,郭文将刘辰年撂到一边,抬眼去看牛高马大的马万里,“马村长,你我是同命相连啊,要不你跟我一块,也找秦镇长喊冤去?” 耿玉林本来挺看重郭文的,毕竟之前有谣传说他背景很深,而自己欠缺的正是有力的靠山,可惜后来秦海迟迟没将阎宁手头的工作转给郭文,便觉得可能谣言终归是谣言,拉拢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你怎么就不动点脑子呢,阎宁设了个套给你钻,你还真就钻得痛痛快快。” 耿玉林心里直叹气,还是拍了拍刘辰年的肩膀,劝道:“老刘,马万里生来就这臭脾气,他连我都骂过,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我看大家都散了吧,马万里你也别犯犟了,等几天徐镇长不就回来了吗?” 眼瞅着耿玉林将事态缓和下来,郭文这个二愣子躲过一劫,阎宁急忙蹦出来说了一句,“是啊,等徐镇长来了,马万里你再来要钱就是了,刘所长难不成到那个时候还敢卡你脖子?” 话音刚落,耿玉林和刘辰年都对阎宁怒目而视,而马万里显然是个直肠子,浓眉一挑,指着刘辰年就骂:“算盘刘,你别在那装相,我告诉你,钱,徐镇长已经批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今天要是不把修房的钱给我,我上你家门口屙屎去!” “别冲动,别冲动——”旁边三四个人拽着马万里,免得他跟刘辰年发生拳脚冲突。 郭文听得一头雾水,耿玉林说的是普通话,阎宁和马万里却说的是方言,只看见马万里两片厚嘴唇上下翻飞、噼里啪啦一大通,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瞧他被人拖拽着还气汹汹的架势,再瞧刘辰年脸色红的仿若猪肝,仿佛一口气随时会提不上来,也知道肯定不是啥好话,心中快意得很,径直朝马万里走了过去。 耿玉林眉头微皱,琢磨这郭文看上去挺聪明的呀,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呢? 其实郭文哪里会不明白,这马万里是个刺头,条子又是徐镇长批的,既然连黄玫都知道这些,刘辰年没道理不清楚,可就是这样他都敢拖着不给钱,那背后肯定还有 (: ) 以官入道 第 3 部分阅读 其实郭文哪里会不明白,这马万里是个刺头,条子又是徐镇长批的,既然连黄玫都知道这些,刘辰年没道理不清楚,可就是这样他都敢拖着不给钱,那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至于究竟是谁,这里面又有什么恩怨,并不重要,插手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定然会得罪一方,有可能是徐镇长,有可能是刘辰年背后的那个人。 要上位首先必须要强势,被人看轻了的话,就不得不应付像阎宁这种小人背后下的绊子! 阎宁得意地背着双手,心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注定要被我耍得团团转,看你怎么摆平这事,哪头你都别想讨了好去。” 这边厢郭文握住马万里的手,客客气气地说:“马村长,你好啊,久仰大名,在下是镇长助理郭文。” 马万里有些愣神,他不认识郭文,其实这楼里他认识的人也不算多,但是见对方对自己很客气,不由挠着头皮说:“你笑得这么好看也没用的,总之得把钱给我,我几十里山路跑过来不容易,村里娃还等我好消息呢!” 知道郭文听不懂方言,阎宁抢在耿玉林前头走了过去,“郭助理,马万里的意思很简单,他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钱。” 郭文笑道:“马村长,你看是不是能稍稍缓几天,就算徐镇长一时半会回不来,让秦镇长给你重新批钱也一样。” 常话说恶拳不打笑脸人,马万里脾气虽然冲,却也明白郭文是好意,嘟囔道:“等,来一次说等,来两次也说等,把老子当瓜哦……” 阎宁叹道:“郭助理,马万里能等,我们能等,但村里的孩子不能等啊,真要出了什么惨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啊?” 悄无声息地抓住耿玉林的手,没让他帮腔,郭文脸上笑容不减,问道:“阎主任,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马村长说的?” 当着这么多人,阎宁自然不能瞎话连篇欺负郭文听不懂方言,只得回答道:“是我个人的意见,当然,我想马村长不愿等,也是这个原因吧,毕竟儿童是祖国的花朵,是我们的未来呀。” 不愧是搞宣传的一把手,这番话阎宁说的很漂亮,几个年轻的干部也附和着点头说“是啊,再苦不能苦孩子呀”。 郭文挑起大拇哥,“阎主任说得好啊……看来阎主任是站在马村长这边的……” 阎宁脸上惶色一闪而过,不卑不亢地说:“我是帮理不帮亲,具体该怎么做,还希望郭助理能拿个主意,大家都在这耗着总不是办法,影响也不好。” 瞧出刘辰年脸色难看,郭文沉吟一会,忽然冲缩在人群后头的黄玫招招手,带她扭着花儿跑过来,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叹道:“确实不能苦了孩子,学校危房要修,要尽快修才行……我这里有,嗯,五百块钱,虽然不多,但我想大家都凑凑,应该也能凑不少……马村长,危房先修着,绝不会误了时间的……” 将钱递给懵懵懂懂的黄玫,郭文看着阎宁说道:“阎主任,你刚才那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看你是不是也表示一下爱心,都是祖国的花朵啊,是我们的未来呀,让他们受苦,阎主任定然是揪心得很。”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连马万里都眼巴巴地瞅着,阎宁脸色阵红阵白,恨得牙痒痒偏偏还要挤出一丝笑容,肉疼无比地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摸出一张一百的,递给黄玫,自我圆场道:“今天忘了带钱包,身上就这么点了,实在是非常抱歉,抱歉……” 郭文不阴不阳地瞟了阎宁一眼,笑道:“马村长,你去找个盒子装钱,黄玫,你带马村长每个办公室都转转……对了,记得找张纸记下大家捐款的数目,虽然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但这钱呢,本该是镇里出的,所以——” 郭文望向耿玉林,见他微微颔首,于是开怀说道:“所以我想耿镇长是不是找时间跟秦镇长通下气,这钱到时候一分不少都补给大家。” “没问题,我给大家打保票,捐的钱是暂时给上衫村应急用的,过些天一定原封不动全部退回。”耿玉林眉飞色舞地说完,主动掏出钱包,数了八张出来,“马万里,拿着,这是我的八百,等大家都出了钱,你回去好好给我整危房,你要是敢伸手在这里头拿一毛钱,看我不剁了你!” 马万里脸上笑开了花,连声说:“我要拿一毛,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把自己剁了喂狗!” 有了耿玉林的保证,大家捐钱的热情都非常高,连刘辰年也捐了三百,他对马万里说,“马刺头,你这臭脾气也该改改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要不是你欺人太甚,我也见不得孩子们在危房里上课。” 有了钱修缮学校的危房,马万里哪还顾得上跟刘辰年这点屁事,咧嘴笑着回答:“改,改,以后一定改,呵呵……” 皆大欢喜,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阎宁,他实在没好意思待下去,顺着墙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了,他现在恨不得把郭文剁碎了搅巴搅巴喂狗,他知道郭文是故意的,故意先让自己捐钱,然后才说镇里应该退还,实在是太险恶了,太可恨了,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大方点,也不会被人如此瞧不起,主要是以前也没见他有这脑子呀,他以前都是莽莽撞撞二愣子一个,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心计了? 阎宁也没去想想,这样难堪的吃瘪结果,能怨得了谁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他不是头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雷声大雨点小的风波算是平息了,走廊上看热闹的也好,心怀鬼胎的也罢,各自回办公室也都散了。 郭文站在墙边跟黄玫聊了一阵,瞧见耿玉林处理完事情从接待办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微微弯着腰极力装出忐忑来,“耿镇长,刚才我实在是太冒失了!” 耿玉林和蔼可亲地拍了拍郭文的肩膀,“你应对的挺好,不错,不错……” 郭文不好意思地笑笑,“耿镇长你就别夸我了,我还是太年轻了,阅历又少,容易冲动,刚才没觉得有啥,现在想想,你瞧我这一脑门冷汗。” 耿玉林一脸褶子地眯着眼睛发笑,意味深长地说:“凡事三思而后行,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镇上的情况嘛,一直是比较复杂的,跟你在学校的时候不大一样,有时候呢,也不全是为了三瓜两枣那点钱的事情,呵呵,以后你多留点心,多学习老同志的稳重,我想凭着你这股子干劲和才智,前途定是无可限量……” 见耿玉林场面话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主动谈及阎宁,郭文也不去主动挑破,只是一副受教的端正模样,“谢谢耿镇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嗯……好好干,凡事多听多看,不过也别太拘束了,今天这事你就处理的不错嘛,总好过以前整天坐在办公室发呆。” 郭文苦笑摇头道:“要是没有耿镇长你的支持,我肯定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恩情不言谢,我郭文记在心里……” 发现面前的郭文似乎变了一个人,过去他哪会说这些话,能明白刚才自己的好意就谢天谢地了,看来是突然通窍了。 耿玉林心里想着,点头表示了赞赏,声情并茂地鼓励了郭文几句。 第【004】章 搞创作的老流氓 郭静是个粗枝大叶不怎么细心的人,对于弟弟郭文的改变并没怎么留意,除了晚上回招待所睡觉,整天都在外面乱跑折腾些小买卖,可惜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每每刚有点起色赚了些小钱,随后便又莫名其妙地亏个一干二净、血本无归。 郭文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全方位地给他相了一命,如果仅仅按照面相来说,他眉高耸起、鼻如截桶,人中长而不缩、中深而外廓,应该是财运亨通大杀四方千金富贵的命,可惜他骨多凸棱、背负两枷,注定诸事坎坷,灾厄不断,所以才总是功亏一篑。 对此,郭文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劝他凡事不可冒进,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慎之又慎,但想想也知道,郭静会听才是怪事。 这日吃过晚饭,两人沿着“大水”散步,郭静晒得比以前黑了不少,眉头也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郭文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在大桥镇白忙活了一个多月,什么收获都没有,便想着分散他的心神,问道:“大郭,你觉得招待所的伙食怎么样?” 郭静嗯了一声,裂开大嘴笑着答道:“挺好的,关键是管饱,吃再多也没人说。” 想起读大学时在网吧打工的时候,老板徐子墨没少因为郭静吃太多而嚼舌头,郭文莞尔道:“一顿两顿管饱没什么,要是一辈子管饱,你高兴不高兴?” 换做往常,郭静早就高兴得跳起来了,这回却只是摸了摸下巴,不答反问:“能一辈子管饱,这亏钱买卖谁干啊?” “只要不出意外,把这碗皇粮吃稳了吃牢了,我还是能办到的。” 郭静点点头没言语,踢踏着拖板往水里淌了几步,忽而回头望着郭文,神色严肃地说:“蚊子,我想去县城做生意。” 几乎下意识地摸了下干瘪的口袋,郭文淡淡笑道:“想去就去吧——” 自打在黄州车站遇见了叫李丽的女学生之后,郭静便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疯狂的初恋中,他自然不会明白诸如“当你有亿万身家的时候我就嫁给你”这种话是赤裸裸的拒绝,所以一门心思地想要赚很多钱。 郭文费心思地想要开导他几句,远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声,回头去看,却是黄玫一个要好的同事。 她在路边扔下自行车,脚步蹒跚地朝这边跑过来,隔得老远都能瞧出她慌张焦急的模样。 小姑娘跑到跟前已经喘不成声,只顾拽着郭文的手,语无伦次地叫着,“你——你快去——,黄玫姐出事了,你快去,快去——” 这两天黄玫一直陪着县里的两位文学家,虽然她满心不乐意,但却并没有跟郭文说过半句苦话,现在听说她出事了,郭文哪还顾得上别的,见小姑娘穿着高跟鞋在石头滩上一瘸一拐,干脆懒腰将她抱起,也不理会她的惊呼,拔腿便奔。 被郭文抱在怀里,小姑娘虽是心如鹿撞,总算平缓了气息,“黄玫姐刚刚给我发短信,说她在潇湘楼的天水包厢,让我一定要找你去,否则,她恐怕就,就要吃亏了……” “是县里那两个狗屁文学家手脚不干净?” “黄玫姐没说,我又不敢给她打电话,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的,我在招待所一个姐妹就被祸害了……”小姑娘急得泪眼婆娑,“黄玫姐人那么好,你一定要帮帮她……” 郭文心急如焚地想到,“耿玉林是黄玫的大舅,那两老家伙莫非色迷心窍、精虫上脑敢对她动手动脚?” “阎宁呢,他不是也作陪吗,他吃干饭的么?”郭文沉声喝问。 “都是阎宁那个坏蛋,黄玫姐本来说晚上有事不去的,可架不住他拿官位压人……”说着小姑娘真个哭了出来。 “你赶紧把这事告诉耿镇长,我去潇湘楼救人!”将小姑娘放了下来,郭文拎起自行车飞身而上,将踏板踩得飞转。 黄玫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可以说是郭文当前唯一的挂念,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只要敢碰黄玫一下,他非把对方脸盘子踩成倭瓜不可! 潇湘楼就在“大水”边上,没几分钟就到了,郭文将自行车往地上一丢,掀开门口的珠帘冲了进去。 一个穿着旗袍的少妇正在打电话,她点缀着小芝麻的脸蛋上只是略施薄粉,给人一种很温柔很贤惠的感觉。 头一天来大桥镇的时候,欢迎郭文的酒宴就在这里,所以老板娘是认识他的,见他狂怒焦急的模样,急忙撂下电话快步迎了上来,“唉呀,郭助理你怎么来了——” 郭文哪有心思跟她客套,径自冷冷地喝道:“天水阁在哪?带我去!” 瞧出郭文脸色不善,老板娘也没敢多说,政府大楼里头,她不怕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也不怕刚入道的愣头青,就怕像郭文这种有点来头又摸不着路数的角色,尽管听说他似乎很不得志。 天水阁这一层都是KTV包厢,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郭文瞟了一眼不知何时跟来了的郭静,寒着脸脸对老板娘说,“没想到你这竟然还有这么个好去处。” 实在听不出郭文是否话中有话,老板娘只好陪笑道:“郭助理如果喜欢,以后经常来,酒水、瓜果、吃食,一律打两折。” 郭文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了声“你去忙吧”,这才将郭静拉到一旁,吩咐道:“我先进去看看情况,搞不定你再出面……下手别太重,打他们一个鼻青脸肿,不好见人就行了……” 敲了敲包厢的门,也没指望里头能听见,郭文拧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里头霓光灯闪烁,巨大的屏幕上性感女郎沙滩、床上、高速公路到处卖弄风情,一长排沙发那儿,阎宁坐在最外头,两个五六十岁左右、带着眼睛的老头儿正左拥右抱,连正眼都没看一下郭文,显然是把他当作送酒来的服务生了。 没看见黄玫在场,郭文忍不住松了口气,见阎宁起身迎过来,便大声道:“阎主任,好热闹啊,怎么也不叫上我,太不够义气了吧?” 阎宁凑过头贴在郭文耳边道:“你总算及时赶来了,我正拿这两个老流氓没办法,他们刚才非要黄玫陪酒,手脚还他娘的不干净,要不是家里还指着我这点薪水过日子,我早就两巴掌扇上去了!” 郭文不想听他虚情假意地倒苦水,这次黄玫遇险八成就是他设计,“黄玫人呢?” “我让她上卫生间躲着去了。” 阎宁话音刚落,一个秃顶穿着西装的老头忽然跑到卫生间那砸门,大笑着说:“小黄,你怎么还不出来呀?是不是来例假了?别不好意思,我们七老八十了,什么没见过呀!快出来吧,下首歌就到你了,我们说好合唱的,快出来……” 另一个白面白须的老头这时也到了阎宁身边,眼高于顶地拿鱼尾纹夹了郭文一眼,“认识的?” 阎宁陪着笑说道:“毛老,这是我们秦镇长的助理,郭文,郭助理。” 白面白须“哦”了一声,昂着下巴就等着郭文主动伸手过来握手,表示对自己的敬仰之情,不料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反倒眼神冷冽地盯着自己,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视线慢慢离开白面白须让人恶心的脸庞,落在了阎宁身上,郭文慢声道:“阎主任,我先带黄玫回去,剩下的事情,你来办,还是我来办?” 阎宁心想,你只要能把黄玫从这带走,又不得罪这两个老学究,那就是你丫的本事,剩下不管是陪酒挨骂,老子都领着了。 压根也没指望阎宁会说啥,郭文错身走向卫生间,只见他手一伸,揪住秃顶老头儿的脖领子,也没怎么用力往后一甩,啪唧哐当声响成一片,老头儿竟然吃不住劲,连跌带撞地把茶几给滚翻了,那三个正卯足了劲儿往喉咙里倒红酒的姑娘吓了一大跳,纷纷一边躲闪一边扯着嗓子惊声尖叫。 郭文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压着心头怒气,温柔地喊道:“黄玫,我是郭文呀,我来接你回去了。” 秃顶老头儿这时彻底懵了,哪里想过会有人如此不敬老的,瘫坐在那儿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郭文。 而白须老头儿气得握紧了拳头,可让他上前去跟郭文理论,不可能,没看他那随手一摔,至少也有百来斤的力道,自己本来就骨架子松,别被一下甩出个好歹来。 “小阎,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大桥镇的官员,难倒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吗?”白须老头儿只敢冲阎宁耍威风,张牙舞爪地吼着,“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果没个让人满意的交待,东平日报上,你就等着我们的口诛笔伐吧!” 阎宁目的已经达成,也不敢将两位老学究得罪太狠,急忙跑过去将秃顶老儿扶起来,陪着笑脸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们郭助理刚来,行事莽撞,两位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秃顶老儿原本以为遇到黄玫的黑社会男朋友了,一听他竟然也是政府官员,顿时五脏庙火气大盛,感觉头顶仅剩的那几根毛发都要烧着了,跳着脚指着郭文的背影,跟娘们儿似的破口大骂,“好你个臭流氓,光天化日之下竟悍然行凶,你就等着吃牢饭吧你!” “小阎,打电话报警,我倒想看看,你们大桥镇的治安,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白须老儿好半天才装出一副气定神闲来,可惜腿肚子还在打颤。 这边厢黄玫已经从卫生间出来,抱着郭文的胳膊眼泪婆娑地缩在他身后,虽然没什么阅历,心灵也比较单纯,但她瞧现场的状况,也知道自己恐怕是给郭文惹麻烦了。 郭文伸手挠了下黄玫的头,这种亲昵的举动完全发自内心,柔声道:“你没事就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说我给你安排了工作,让阎宁直接来问我要人。” 见郭文若无其事的样子,黄玫稍稍放了心,也觉得只不过是两个自称文化人的流氓老头,应该不会对郭文造成什么影响。 眼瞅着郭文搂着黄玫的肩膀往外走,连正眼都没往这边瞟上一眼,两个老头儿感觉自己的心肝儿都要气炸了,更何况他们眼馋黄玫已经好几天了,谋划好了今晚借着灌酒看能不能得手,哪能就这样放他们离去。 “你给我站住!” 秃顶老儿往前冲了两步,发现郭文停了下来,吓得又退了回去,色厉内茬地吼道,“你别走,我告诉你,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白须老儿仍能保持表面上的镇定,对阎宁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报警呀!“ 阎宁左右为难,这事不能闹到台面上,否则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毛老,你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郭助理年纪小,不懂事,我让他给二老赔礼道歉,赔礼道歉……” 阎宁跑到郭文身边,压着声音道:“郭助理,你这事处理的也太鲁莽了,你要知道,这两位在县里都是有名的文人,他们在东平日报都有自己的专栏,这要是被他们在报上一番胡说八道,这不是连累了镇里吗……秦镇长可是要发大脾气的……我看还是给他们道个歉,我在旁边帮着说话,勉强应该能混过去……” 既然阎宁傻不拉唧地还把自己当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那就干脆让他继续自得其乐去,郭文表情诚恳地说:“阎主任,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镇上好,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如果他们算得上是文人,那也是混不要脸良心被狗吃了的文人,我绝不会向这样的人低头的。” “你说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阎宁没想到郭文会这样回答,唉声叹气道,“就认个错道个歉,也少不了一两肉,郭助理,算老哥我求你,好不好?” 黄玫挺阎宁说得挺严重,担心地拽了下郭文的胳膊,很是柔弱地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去道歉,应该可以的。” 看着黄玫义无反顾的表情,郭文心中好一阵感动,淡淡笑着摇摇头,喊了声:“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众人还云山雾罩呢,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忽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单手揪着秃顶老儿的袖口,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大嘴巴,那声音清脆的跟拍黄瓜似的。 秃顶老儿被打孬了,嘴里喷着血大叫“杀人了,杀人了”,而白须老儿反映很快,一脚踩上茶几就要夺路而逃,可惜那壮汉动作更快,丢下几乎昏死过去的秃顶老儿,大胳膊一抡,抓着白须老儿的小辫子,硬生生将他整个拎了回来,双腿悬在半空乱蹬乱踩,嘴里不住哀嚎刚才秃顶老儿的台词。 噼噼啪啪又是十来个耳光,壮汉打完后拍了拍手,一手抓了把吃食边嗑边往外去,经过黄玫身旁的时候,还咧嘴露出血盆大口很灿烂的笑了笑。 黄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扬长而去,愈发的担心起来,她自然是早就认识郭静的,却从没想到他打人的时候会这么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阎宁也毫无办法,只能拿出手机报警,幸好郭静下手不算重,两老头儿十多分钟便也醒转,虽说脸皮肿的老高,一口老烂牙也掉了不少,但终归是没把性命稀里糊涂地丢在这。 是个明白人都能想得到,那打人的壮汉就算不是郭文指使,也肯定跟郭文有关系,可两个老头儿吃了这一顿打,倒是老实了不少,只在心里发誓回去后一定要让郭文付出惨重代价,明面上也不敢再把矛头对准郭文——谁知道那壮汉是不是真个走远了,他要再跑来抽自己几个耳刮子,那甭想了,剩下的牙齿肯定也要掉一嘴。 听说县里的大文人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打了,公安分局局长高保国亲自带队来调查,发现阎宁神色古怪,两个老头儿又语焉不详,便知道这打人的故事里头,隐情不少。 找了个机会讲郭文拉到无人处,听他把来龙去脉一说,高保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搂着郭文的肩膀道:“你这家伙倒也不是个善茬,他们俩被你这一通耳光打下来,回去至少十天半月不敢出门。” 名义上自己是人大副主任王长泰的人,而高保国也是他的嫡系,两人可谓渊源深厚,平常没少聚在一起喝酒打屁聊天,加上郭文本就没存着隐瞒的心思,就是耿玉林来问,甚或秦海来问,他也会如实一说,当然,前提是把郭静摘去,换上一个不认识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 两个牛B烘烘的老流氓,说好听点多多少少能操纵舆论的声音,说不好听,当官的横起来根本就不把他们当盘菜。 “高大哥,我也是被他们逼急了,世上有偷人内裤、偷看女厕的流氓,哪有像他们这样将人逼在卫生间不敢出来的老学究,如果真要追究责任,就算人不是我打得,我也认了!” 高保国笑呵呵地摆手道:“放心,他们囔囔着要报警,无非就是池塘里的蛤蟆乱叫,虚张声势罢了,人家问起来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被打的呀,他们好意思往出说?还要脸不要?” 果然如高保国所料,两个老学究最后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主动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活不愿到公安局去录口供,当然,在急匆匆敢来的耿玉林的调和下,郭文还是走过场的赔了个不是,可惜在场的,连潇湘楼的老板娘也看得出来,他那与其说是赔礼道歉,还不如说是对两个老家伙当面的又一次羞辱。 郭文英雄救美怒打两老流氓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镇上的各个角落,晚上从耿玉林家出来回到招待所,郭文发现服务员异常的热情,从楼下一直跟到房间门口,又是问他要不要吃夜宵,又是问他住的习不习惯,要不干脆搬到“黄山”去住,那离马路远,清净,对面是落成没多久的植物园,鸟语花香风景优美,郭文如何不明白她们的心思,都是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长得一般般也就罢了,稍微有些姿色命不好的,指不定哪天就遇到黄玫这样的事情。 人在江湖漂,迟早要挨刀,挨刀的时候如果能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很多人都觉得郭文变了,变得比过去要强势要锐利了,不仅如此,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大大提高了情商,待人接物跟过去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判若两人也不为过。感受最深的当然是黄玫和耿玉林,因为跟郭文接触最多,对过去的他也最是了解,哦,忘了还有一个阎宁,他最近两次可以说把脸面丢尽了,几乎被郭文将过去的耻辱一次性全踩了回来。 第【005】章 美女领导创造的机会 拿出全部积蓄给了郭静,送他上车的时候,郭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了下,毕竟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二十多年,对方的心思和性情早就烙在了心里。 回到办公室,郭文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失落,他不是不放心郭静,只是不习惯一个人,哪怕有黄玫陪在身边也是一样。 跑去档案室要了些镇上的文件资料,抱着厚厚一大摞地回到办公室,郭文就当是吃中药,逼着自己将这些大部头文件硬塞进脑子里,可实在索然无味,看了一上午发现除了数字还是数字,要不就是表面文章之后,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往下看了。 正无聊的快要打瞌睡,桌上左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郭文振奋精神,用力搓了下脸颊,拿起电话一听,哪头却是柔柔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竟还有几分耳熟。 “请问郭文,郭助理在吗?” “我就是,您是哪位?” “呵呵,世间的事情竟然真有这般凑巧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跑到我们大桥镇来挂职锻炼。” 努力在脑海里苦苦搜索,想要把她的名字挖出来,可是郭文遗憾的发现自己失败了,他的记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或许是因为两世记忆夹杂在一起的缘故吧。 “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别瞎猜了,我是徐嘉忆。” “啊——” 郭文是真的一惊,猛地想起来在网吧打工时见过好几次的徐美女。 “我想起来了,你是徐子墨的妹妹,没想到你竟然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大郭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你来着呢。” “别跟我提大郭,想起他,我头皮都发麻……” 郭静最大的爱好,就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盯着美女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在黄州汽车站认识了李丽。 “嘿,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大桥镇的副镇长,也算你小半个领导吧,你就用这口气跟领导讲话的吗?” 郭文再惊,“别开玩笑”差点没脱口而出,猛地醒转,是啊,徐嘉忆不就是艳名远播的徐镇长吗? “徐,徐镇长?我的天,这也太凑巧了些吧?” “呵呵,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没想昨天听老马一描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结果,呵呵,还真是这么巧。” 脑海里浮现出徐嘉忆性感妖娆的样子,郭文忍不住吸了口气,她可是天下少有的尤物啊,白花花的冷芳跟她一比,只能算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死肉。 当初跟着郭静一块,可是没少盯着徐嘉忆上上下下看个饱,哪里想到会有今天,郭文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讪笑问道:“哪个老马啊?” “上衫村的马万里呀,他在电话里把你夸到天上去了,说起来,你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等回来后,我请你喝酒,顺便表示欢迎。” “我以为马万里只会骂人呢,没想到竟然还为我在徐镇长面前美言了几句。” “你还用得着别人替你美言吗?你跟大郭拿色迷迷的眼神看我的时候,可是自信的很啊!” 郭文头皮发麻,唉声叹气道:“徐姐,徐镇长,你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情两眼一闭就让它过去吧!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现在心肝儿都发颤呢在这。” “呵呵……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嗯,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郭文松了口气,笑道:“徐镇长,我就知道你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等你回来,不用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喝,就这样说定了!” “怎么,不想跟我说话,急着要挂,很忙吗?我听说秦海没有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吧……” 突然发现大桥镇的领导里头竟然有个老相识,而且还是个漂亮得能让大郭流口水的美女,郭文一激动,忍不住将心里头的埋怨说了出来:“要是给我安排了事情反倒好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我现在坐在办公室终日无所事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蚕食国家的寄生虫,啥都没干还拿着薪水。” “你呀,子墨就说你是个闲不住的人……二郭,别说我没提醒你,在政府机关,能混则混,任何事情只要打算去干,就必须有百分百干漂亮了的把握,否则还不如干坐着什么都不干。秦海没给你安排事做,未必就是坏事,你明白没有?我现在人不在大桥,才以姐姐的身份跟你说这些,等我回来了,那可就要公私分明了,再不可能跟你这样子说话了。” 虽然每年前后与徐嘉忆见面不会超过十次,说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但大学在徐子墨的网吧干了四年,有这份牵连在,郭文下意识地真想将她当姐姐看待,于是有些无赖地顺杆子往上爬,“徐姐,在单位我自然不会瞎胡闹,可是不在班的时候,你可不能拿官架子压我,不然我找徐老板诉苦去,呵呵,不过我想徐姐你人这么漂亮,心地又善良,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的,是不是,徐姐?” “你倒是爬得快,越说越不正经了……好好干,将来说不定有一天,我还要指望你能拉上一把呢。” 郭文心想要真有那么一天,肯定让你给我当贴身秘书寸步不离,且不说别的,只是偶尔瞧上一眼,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 无聊到歇斯底里的日子还在继续,想想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正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的年纪,每天上班下班关在办公室里看那些大部头文件,闲闷得都快要蛋疼了。 有时候,他甚至偶尔会想起冷芳那劲道十足的身子,当然,也就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不可能真的偷偷找机会溜过去,跟冷芳来上几场行畅淋漓的肉搏。 其实他一直都挺担心冷芳会忽然找上门来,那样事情可能就真的要麻烦了,他可不想被黄玫当成纯好色连对象都不挑的烂流氓。 按照郭文的想法,一旦尝过腥的有夫之妇,通常都很难控制住继续追求刺激的欲望,但事实证明,他错了,冷芳不仅没有来找过他,甚至偶尔在街上遇到,她也是目不斜视,仿佛从来就不认识自己似的。 枯坐办公室的日子,过去郭文是如何应付的呢? 他学着饱经风霜的老家伙们,优哉游哉地喝茶看报,也跟着整日乐得屁颠的小年轻,抓紧一切时间上网偷偷菜、打打游戏。 看上去似乎很淡定、很闲得住,其实他心里早就愤懑得想杀人了。 现在,郭文决定不再忍受这种等待他人裁决的日子了,凡是看不进资料的时候,便上上下下到处窜门子,起码先混个脸熟再说。 渐渐地,那厚厚一摞按册装订的大头文件,说看不进去也好,说提不起劲来也罢,软磨硬泡就着绿茶一日两翻的竟也生吞了下去,至于里头究竟说了些啥,嗯,他记住了去年全镇实现社会总产值53。68亿元,增长11。25%,还有就是全镇已经连续第三年保持两位数增长了,难怪王长泰当初说大桥是东平县第一镇。 一张破旧的长背沙发,两排靠墙的实木书架,有些年头了的山竹藤椅,暗红色掉漆严重的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满了文件,所有这些被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打,就像一张曝光过了头的老照片,而郭文此时身在照片中,百无聊赖地看着耿玉林忙得焦头烂额,一会一个电话,一会又有人来找,感觉用日理万机来形容都不为过。 “闭嘴,我懒球听你娘的解释!”一直埋首于工作的耿玉林忽然冲着话筒吼了起来,地道的大桥方言,“你现在就给我带人去,哪怕用手刨你也得给我刨开了……你个龟孙,你要敢拍着胸脯说没拿过潇湘楼的好处,这下水道老子一个人去通!” 见一向和颜悦色的耿玉林气呼呼摔了电话,郭文虽听不大懂,但也知道他是真动了肝火,于是将茶几上他没顾上喝的凉茶端了过去。 (奇*书*网。整*理*提*供) 耿玉林接过来灌了一大口,叹口气摇摇头,也没心情忙活了,起身跟郭文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唉,每天尽是些这样的事情,挠心抓肺的让人想不发火都不行。” 依面相来看,耿玉林本命属水偏木,是最为忌惮无名之火的,而今天干物燥,他又妄动怒愤,两眉之间的命宫已经隐隐现出一抹煞痕,郭文心想如若照此下去,煞痕一旦跃过命宫,上侵官禄宫则会仕途有难,下潜疾厄宫的话,一场大病是避免不了的,于是忍不住劝道:“耿镇长你消消气,也不是什么大事,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反倒不好。” 耿玉林倒是从善如流,呼出口热气笑道:“你瞧我这一忙,把你撂在这都老半天了,心里肯定没少怨我吧,呵呵……” “哪能啊!”郭文拿起打火机帮耿玉林把烟点上,“对我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向耿镇长学习的机会,求之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有埋怨。” 耿玉林神采奕奕地瞪了郭文一眼,开玩笑道:“不错呀,开始学着拍马屁了,黄玫这个丫头,你们俩经常在一起,她也不教你些好的,尽弄些歪门邪道把你往岔路上带,看来我得找机会好好说说她才行了。” “你这可冤枉她了……”话一出口,郭文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脸颊发热,讪笑续道:“耿镇长,我确实是有点拍马屁的嫌疑,呵呵,不过我对政务一窍不通,说向你学习也是真心的。” “嗯……”耿玉林表示赞赏地点点头,慢声道,“按理说呢,你的工作应该是由秦镇长亲自来安排的,他没说话我也不好擅做主张。不过他从临阳回来又要参加县里的一个会议,所以来电话跟我说,别把你关在办公室给闷坏了,让我给你安排点事情,先历练历练,也积累点工作经验,这样他回来后,你便可以更快地上手。” 这话听在郭文耳朵里有如天籁,感觉自从融合了两世的灵魂之后,官运好像真得亨通起来,先是美女副镇长竟是自己的老相识,接着一直摸不清态度的秦海似乎也回心转意,终于想起要给自己安排点事做了。 郭文兴奋地搓着双手,满是热情地看着耿玉林问道:“那耿镇长打算安排我做些什么?” “瞧把你激动的,看来这一个多月你是闷坏了,一门心思想出去放放风了,呵呵……”耿玉林弹了下烟灰,“上衫村修缮学校危楼的那笔款子,镇里已经正式拨下来了,但马万里这个人呢,五大三粗没什么文化,他要不小心把危房给修成了塌方,那可就让人看了笑话了。” “让我去上衫村?” 郭文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倒不是怕吃苦,也不是不愿下到村里去工作,主要是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这究竟算哪门子镇长助理呀。 耿玉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显然看出郭文心中不快,笑着说道:“小郭,你别急着不高兴,所谓的学校其实也就几间土巴屋,也不用你真个在那盯着,你只要带着马万里去采购些材料,然后送去上衫村便行了,其实这次主要还是让先你熟悉一下程序。” 要是以前郭文肯定觉得做这事自掉身价,但现在很快便调整好心态,想着不管什么事都好,终究也是个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总好过枯坐在办公室发愁,颔首道:“好的,我明白了。” 耿玉林意味深长地看着郭文,忽然身子前倾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提醒道:“我说小郭,在我面前怎么样都可以,咱们的交情在这。但要是别人,比如秦镇长和王书记,比如唐涛、关伟权他们,你可不能这个满心不乐意的样子,他们就是让你用手去刨下水道,你也得乐呵呵地去,听到没有?” 耿玉林说的跟郭文所想不谋而合,看来他过去的确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看见郭文的表情,耿玉林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好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蜕变,为何从最初的莽撞顽固转变成孺子可教只用了短短数天。 “当然,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我想谁都不会让你去干那种事情的,如果哪个脑袋被驴踢了这般使唤你,我耿玉林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这番肺腑之言让郭文感动不已,好不容易才忍住告诉耿玉林他命中将有一大劫的冲动,他可不想被当成胡说八道的神棍。 郭文盯着耿玉林的脸庞仔细端详了一阵,见那道煞痕已经消散不少,松口气郑重其事地说,“耿镇长,你的话我记住了。” 耿玉林敲了敲玻璃茶几,接着说道:“明天上午教科文办会派辆车给你,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小伙给你打下手,对了,黄玫你也带去吧,让她给你当当翻译,有什么问题跟我联系起来也方便。” 第【006】章 学会珍惜才是成熟 两世记忆同样的穷困潦倒,郭文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一万一千多装在信封里,光那厚度就让他觉得烫手,心口更是怦怦直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揣在西裤口袋里紧紧抓着,出了财政所的门,两步并作三步直奔教科文办,那焦急小心的模样,仿佛那些钱长了翅膀似的,多耽搁片 (: ) 以官入道 第 4 部分阅读 文办,那焦急小心的模样,仿佛那些钱长了翅膀似的,多耽搁片刻便会突然飞走。 教科文办的主任是个戴眼镜的老同志,见到郭文紧张兮兮地敲门进来,以为他急着用车,心里好笑,真把鸡毛当令箭啊,慢声说道:“郭助理,你怎么来了,进来坐,进来坐……这车子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呢,你要着急,我打电话催他们赶紧回来。” 郭文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这个姿势怎么坐都不会好看,干脆挺直了腰杆站着,说道:“刘主任,我现在不用车,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明天去上衫出差的是哪两位同事,想先大家认识一下。” 刘云松一天也是忙得昏头转向,听了郭文的来意,不免更加腹诽,“看来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呀,要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差事不说,还真把他当大事业来干了!” 不爽归不爽,哪怕郭文现在一文不是,面上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刘云松让郭文稍等片刻,打电话喊来两个年轻小伙,一个是姓王的司机,一个是叫罗程办事员。 郭文看着罗程,沉吟良久,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信封塞在他手里,如释重负道:“这是一万一千三百八十元,你收好了,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建材市场。” 罗程脸都白了,一万多不算啥,关键是他干了五六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接着不是推回去也不是,杵在那“这,这,这”的额头冒汗,连郭文自己看着都觉得可乐。 “郭助理,呵呵……”刘云松过来把信封拿回给郭文,“这样不大合规矩,他只是个办事员,你吩咐他干啥他便干啥,这钱你得自己收着才行。” 人家有主任罩着呢,郭文一时也没言语了,知道这包袱是甩不出去的,只好叹口气自嘲道,“我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倒让刘主任见笑了。” 跟两人约好明早七点在招待所集合,郭文耷拉着脑袋往出走,在楼梯口撞见眉开眼笑很是高兴的黄玫,她今天穿了V领短袖汗衫和齐膝花边裙,看上去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知道她肯定是得到通知去办公室找自己的,郭文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领着她往回去。 自己特意换了身青春阳光的打扮,结果郭文只是定睛看了几秒钟,连俏皮话都没说一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黄玫进了办公室后便急忙关上门,关切地说:“二郭,怎么了,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怎么反倒闷闷不乐了?” 私下里黄玫觉得郭助理叫着生分,喊“文哥”又没那脸皮,便自作主张地改成了“二郭”,倒是跟郭文许多朋友不谋而合。 听黄玫问起,郭文晒笑着想到,“不就一万多块钱吗,多大个事啊,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将信封取出来随手扔进公文包,然后看都不再看一眼,咳嗽一声对黄玫说道,“没什么,就这天气太热,空调房里一进一出怪难受的。” “要不我给你泡杯菊花茶?”黄玫总想着应该为郭文做些什么,听耿玉林说那两个老头绝不仅仅是流氓,郭文得罪了他们,怕是会后患无穷。 见郭文摇摇头拿起文件看着,黄玫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顿时自己吓了自己一跳,羞涩也飞快爬上脸颊,她咬着红润的下唇,两只小手捏紧了拳头,半晌后下定决心般吸了口气,做贼似的偷偷溜到郭文身后,从牛仔裤屁股口袋里摸出瓶风油精,在两根玉葱般的中指上涂了涂,然后紧张着、颤抖着按在了郭文的太阳穴上。 黄玫感觉呼吸都停止了,嘴唇差些咬出血来,她见郭文一动不动,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猛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喜涌了上来。 郭文闭着眼睛,感受着黄玫嫩滑纤细而又满是温柔的手指,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竟是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这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办公室里渐渐响起若有若无的微微鼾声,额头一层细汗的黄玫轻轻甩了下发酸的双手,走到前面身子趴在桌上,撑着下巴安静地盯着郭文看了有两三分钟,不知不觉嘴角便泛起淡淡的自然的满足的笑容,她觉得这样的一个下午,是人生中最美丽不过的一刻,有些舍不得就此离开,有些想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直到郭文醒过来。 …… 天刚蒙蒙亮郭文就醒了,晚上没怎么睡安稳,梦见自己穿着道袍跟郭静在大街上翻垃圾桶,翻着翻着结果是信封丢了,好不容心惊胆战地找到信封,数来数去钱他妈总是不够。 像郭文这种过惯了穷日子的升斗小民,在金钱方面的心理承受力的确是太脆弱了些。 在卫生间稍稍洗漱,换上预先准备好的运动服,照着镜子瞧了一下自己的面相,没看出有什么隐患后,又出来瞧了瞧外面的天气。 看来预报是比较准的,天公不作美晴转高温38度,能在沙堆里透煮鸡蛋吃了。 挎着公文包施施然下到一楼,郭文发现招待所门口停着辆破旧腌臜的手扶拖拉机,一边想着“马万里来得倒是挺早”,一边四处张望着走进小食堂。 几个值夜班的小姑娘正有说有笑地吃着早饭,瞧见郭文纷纷嬉笑着打招呼,郭文冲她们点点头,目光环视,很快便找到了蓝裤衩白背心一身黑黝黝的马万里。 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正闷头喝粥,郭文到了跟前连头都没抬,大手捏着的那几个馒头三下五除二顺着稀粥就进了肚皮。 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郭文主动招呼道:“马村长,你啥时候到的,怎么也不上去找我?” 拿眼白扫了一下郭文,马万里爱理不理地嘟囔了一句“老鬼知道你屋里有没有女人”,接着拿起大碗用舌头舔得哧溜直响,把个郭文看得直愣。 虽然觉得没法跟马万里交流,毕竟语言不通,但等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郭文还是微笑着问道:“吃饱了没有,要不陪我再吃点?” “吃!”马万里吐字抑扬顿挫,“不吃白不吃,反正是政府买单!” 郭文跑到厨房拿了些花卷、油条和馒头,还特意要了几个茶叶蛋,原本想着能跟马万里了解下上衫村小学的情况,哪料到这家伙是吃糠长大的,有东西吃的时候绝不会张嘴说话,得到的永远都是“嗯”、“啊”、“哦”这几个毫无意义的单词。 郭文倒也看得开,心想反正他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还不如大家一块埋头开吃,等黄玫来了有的是时间交流。 将将扫荡完三人份的早饭,王司机和罗程也来了,郭文笑着起身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吃了没,两人也不客气,开玩笑说都还空着肚呢,昨晚都没吃就等今天来招待所打牙祭了。 觉得这些人都朴实得可爱,郭文便说“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到厨房拿去”,哪知道罗程咯咯笑着按下他的肩膀,跟王司机两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不一会,碟碟碗碗的端出来不少,最后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捞出来半只烤鸭,外焦里嫩油光四溢,让人看了都流口水。 “敢情你们俩比我熟悉多了,倒是不用我费心招呼,呵呵……” 郭文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对面马万里喉结滚动似骂似嘲地说:“把这当家的又不是你一个,他们比你会吃,比你会拿,还用你招呼个球招呼!” 王司机和罗程也没去接他的茬,都知道他就这脾气,司空见惯了,自顾自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了向郭文推荐哪个糕点好吃,让郭文也吃点。 眼瞅着马万里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郭文几乎是出于礼貌性质的随口问了句:“马村长,要不,你再吃点?” “你当老子是猪啊,猪也有被撑死的你知道不知道?”马万里眼珠子一瞪。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忽然大手一伸撤下条肥油油的烤鸭腿塞进嘴里,油沫子直飞地说,“娘的,不吃白不吃,一次吃个够本!” 郭文这顿早饭破了自己的记录,而且以后恐怕再也不可能超越,他陪着三个饿死鬼足足在食堂吃了一个小时,连厨房心宽体胖的大师傅也忍不住跑出来骂娘了。 王司机跟罗程已经先上车去开空调,郭文见马万里蹲在门口没动弹,过去说道:“马村长,你也先上车吧,黄玫一会就来了。” 马万里凶神恶煞地横了郭文一眼,指着门口的手扶拖拉机道:“这二拐子你会开呀?坐车,坐球车坐!” 这话郭文听明白了,心里也不着恼,任由马万里蹲在门口一大坨地汩汩冒热汗,到服务台要了电话打给黄玫。 电话嘟嘟响了三声,楼梯那儿噔噔噔一阵脚步跑了下来,郭文眼前一亮,竟是美艳如花的黄玫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郭文呆呆地凝视了一会,见黄玫娇羞地别过头去,急忙打岔道:“你怎么跑楼上去了?吃早饭没有?” “我在家吃过了……”黄玫小声回答,发现服务台里头两个小姑娘在那咬耳根冲自己窃笑,不好意思地拽着郭文的手往外急走,“天不早了,赶紧去办事吧,不然天黑之前就回不来了。” 郭文穿得是短袖,与黄玫肌肤相接,一片柔嫩和清凉,不由心猿意马地冲马万里喊道:“马村长,你带路,我们在后头跟着你。” 两个俏人儿一闪身进了面包车,马万里跺脚骂娘,“龟儿子,我就说你龟儿子屋里有女人……” 车里冷气十足倒是不觉热,郭文也没那份闲心去管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马万里,借着车里歌声的掩护,轻声问道:“你刚才上楼干嘛去了?” 黄玫脸红扑扑的,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我以为你还没起呢,本来打算去叫你……” 郭文晒笑道:“哦,呵呵,我一向起得比较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下黄玫连耳根都红了,一个劲对自己说,不就是帮他洗了几件衣服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害羞成这样吗? 不经意从后视镜看见罗程笑得无比猥琐,郭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大家都看见黄玫从楼上下来,可没一个瞧见她上去呀,再加上她让人浮想联翩的娇羞模样,是个喜欢八卦的恐怕都会往歪了去想吧,就更不用说添油加醋的风传了。 郭文是不敢再问了,自己名声差了无所谓,坏了黄玫的清白那才是罪大恶极,于是一路再也无话,把个可怜的黄玫晾在那不知自己做错了啥,撅着小嘴气鼓鼓地泪珠儿直打转。 好歹终于到了建材市场,郭文借口说外面太阳大,让黄玫就不要下车了,然后领着王司机和罗程朝不远处一家三开的铺子走去。 到了半道儿,郭文突然停了下来,抬手做个凉棚遮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警告他们两个,“我这人其实脾气挺好,只要别人不招惹我,我是不会主动去祸害人的,但哪个要是喜欢胡说八道坏我的名声——” 罗程不笨,一下便明白了郭文话里的意思,假模假式地拽了一下王司机的胳膊,笑着说:“郭助理说的是,我们也最恨那种满口喷粪听风就是雨的家伙,是不是,老王?” 王司机脑袋木呐些,他都未必胡思乱想了郭文与黄玫的关系,只是尴尬地挠挠头,附和道,“那是,那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招待所的小姑娘平常就家长里短八卦惯了,她们的话未必有人会信,只要这两人不去瞎传,想想应该也无大碍。 以前怎么样郭文都觉得无所谓,大家都是年轻人,别说经常同进同出,就是公然同居在一块又怎么样,但现在郭文可以说更加得成熟,他发自内心地珍惜黄玫的好,不想给她造成过多的困扰和麻烦。 微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郭文淡淡说道:“呵呵,以后咱们哥三可要多多走动,没事一块喝个酒唱个歌啥的,也图个热闹。” 听到这话罗程多少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下额头的热汗。 别看郭文无所事事,又没什么实权,好像是个人都可以踩几脚,其实在这些底层的办事员当中,身份的差距还是压力很大的。 谁知道郭文会不会走狗屎运得到启用,运气好的话,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在大桥镇到时候他说话都会比副镇长管用。 更何况,郭文是下来挂职锻炼的,年纪又如此年轻,指不定哪天就辉煌腾达了…… 在政府机关工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给你穿小鞋,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第【007】章 要贪就贪到精妙处 拖拉机就停在铺子的前头,马万里搬了张木凳子坐在电扇底下,人五人六地夹着根石林狠命地吧嗒,对面前喋喋不休的老板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唉呀,小罗,听说你今天要来,我这都等了大半个上午了!”陈老板笑得连眼睛都没了,迎上来热情地跟罗程握手,然后眼神直接跳过郭文,落在王司机身上,不等罗程说话,一把就紧紧握住王司机的手,激动万分地说,“郭助理,你好,你好,大驾光临,大驾光临啊!” 王司机脸都白了,罗程脸却黑的跟木炭似的,而郭文却饶有兴趣地负着双手看热闹。 没办法,郭文实在是年纪太小,大学毕业直接下来挂助理的虽说他不是独一份,但也绝对少之又少,这是需要一定背景和机遇的。 “陈老板,你,唉——”罗程用力跺了下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位才是郭助理,你什么眼神啊你!” 陈老板一愣,转瞬哈哈大笑,用力在光秃秃的脑门上敲了自己两下,嘎崩直响,“该死,该死,郭助理,你瞧我,听说你要来,这一激动吧,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是那种很僵硬的普通话,音调儿转着弯,听着远没有黄玫说的那样让人浑身舒坦,显然陈老板跟罗程他们平常都是用方言交流的。 郭文不以为意地跟陈老板握了握手,谦和笑道:“我也就是跟着来看看,具体该怎么办,你和罗程商量着办就行。” 说完,郭文拍了下罗程的肩膀算是鼓励,径自来到马万里身边,也拖了根小木凳在他旁边坐下。 马万里今天不知八成吃错药了,郭文帮他筹到钱的那天,嘴巴笑得都要裂到耳根了,现在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石林抽了一根又一根,也不问问郭文抽是不抽。 郭文有些纳闷,憋了半天才忍不住问道:“马村长,我托大喊你一声马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好像很有意见啊,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吗?” 马万里吐了个烟圈,堂而皇之地口不对心说:“我对你哪敢有意见,我啥意见都没有!” “照道理讲嘛……”郭文不温不火地笑道,“我也觉得你对我应该没啥意见才是,你想想,上次我帮你解决了钱的问题,这次我又把东西都给你买好,还服务周到地送到村子里,我是实在不明白你拉长个马脸是为了啥。” 马万里嘴巴张了张,想说啥结果一口气又憋回去了,这时黄玫也跑了过来,把店里剩下的最后一条木凳搬了过来,挨着郭文坐着。 郭文叹口气,轻声对黄玫说:“不是让你在车里待着么?” “我不来给你当翻译,你听得懂马万里在说什么呀?”黄玫不高兴地扬了下眉毛,临末又加了一句,“热是热,但我一个女孩家都不怕,你说你瞎担心个什么劲?” 想想也是,难得在这里有个能说话的伴儿,何必要遮遮掩掩搞得大家都不好受呢,只要他们之间是清白的,管别人说球去说! 有了黄玫在旁边燕语莺声,郭文终于可以通过马万里了解上衫村小学的情况了,而马万里说话也不敢太冒词,骂人是没有的,但想他说得多详细,那是猪八戒娶嫦娥,一个痴心妄想,一个爱搭不理。 这边厢说着话,罗程那里已经开始装货,郭文奇怪地发现东西竟然没有往拖拉机上装,而是上了不知何时开来的一辆东风小卡,于是问马万里:“怎么,不是用拖拉机拉回去么?” 马万里看傻冒一样看着郭文,半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觉得拖拉机能装的下?” “装不下你把它开来干嘛?”郭文有些生气。 “进村的路就巴掌大,你有本事,你把卡车开进去试试,你开的进去,我喊你哥!” 郭文被他的话给噎着了,旁边黄玫见不得他受气,冲马万里说道:“马刺头,路窄的地方也就进村那一小段,要拉东西停在村口就行了,你会傻乎乎开这么远?” 马万里久久没言语,忽然吼道:“老子懒得走山路,行不行,一个一个就知道张嘴,说这说那,说娘个球去说!” 笑呵呵摆摆手,示意黄玫不要跟他吵,郭文望着陈老板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站在门口却只是冲自己笑,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好起身踱到他身边,“陈老板,事情办妥了?”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说普通话让陈老板浑身都不得劲,掏出手绢擦了下额头的热汗,递过来一张单子说道,“郭助理,这是装货的数量和单价,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郭文接过来扫了一眼,沙子、水泥、钢筋等等不一而足,他是不懂的,便回身冲马万里招招手,“马大哥,你过来瞧瞧,这价格算公道不?” 马万里不情不愿跟嫁了穷人家的小姐似的,慢腾腾挪过来拿过单子瞅了半天,牙关咬着喉咙里头咕咕的响。 郭文心中隐隐有了些头绪,又问:“怎么了,是不是价格太高?” 马万里长这么大,思想斗争从没有过如此激烈的时候,一旁的黄玫看着都觉得累,好在他总算是憋出来了一句话,“你看行就行,问我个瓜子干屁!” 看着马万里回去蹲在递上,郭文也没好说啥,让陈老板开了发票,连同将单子一起让黄玫收好,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信封,将钱数了一遍确认是一万一千三百八,递给陈老板道:“那就这样吧,钱你好好数数,要是缺了少了,你可不能再问我要。” “哪能,哪能啊,不用数了,郭助理我还信不过么?” 说完,两人都是呵呵得笑。 等陈老板走远,郭文弯腰拍了拍马万里的肩膀,重重叹口气道:“唉,掐得是真准啊——” 黄玫不解地眨眨眼睛,看了看地上蹲着的马万里,又看了看讳莫如深的郭文,问道:“什么掐的真准?” 马万里脸都憋红了,“这都掐不准,那他是狗脑子!” 郭文用眼睛瞟了下黄玫手里的单子,“你看看,是不是掐的很准?” 拿起装运单仔细一看,黄玫发现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整件的,一个散的都没有,价钱竟然也刚好是一万一千三百八,一分部多一分不少,连八十都没放过,难怪郭文说掐的真准。 马万里扔了烟头,站起来往外走,“你们别等我,我到别处转转。” 郭文愣了下没说话,黄玫却问道:“我们不等你,你开个拖拉机晃荡晃荡的,能撵得上我们啊?” 马万里头也没回,“你们坐小面包先进村子就是了,让卡车在村口等着,山路不好走,我那二拐子未必比你们慢。” “真是个怪人……”黄玫嘟囔了一句,瞧见陈老板又回来了。 陈老板先是跟郭文说了几句客套话,手里忽然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个信封,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了郭文运动裤的口袋,脸上笑开了花,“郭助理,以后常来喝茶,喝茶……” 郭文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点头道:“那是一定的,到时候就怕陈老板说我贪得无厌。” 陈老板开怀大笑,连说“郭助理真风趣”,一转身手里又一个信封,哧溜便塞在了黄玫的手里,“头一回见面,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见郭文示意自己收下,黄玫只好笑笑,待陈老板晃荡着一身肥肉去远,急不可待地悄声问郭文:“这钱咱们能拿吗?” 没有立刻回答,郭文摸出信封看了看,不多不少十张,又让黄玫看了下,却是六张,想来除了马万里这个三不牢靠,王司机跟罗程应该都有这样一个红包。 “耿镇长待我不薄啊,敢情是给我安排了个有油水又轻松的差事,呵呵……”郭文眼中带着淡淡的苦涩,终于明白马万里为什么今天表现如此奇怪,对自己又是这般不待见,他将信封塞到黄玫手里,让她给自己先收着,然后又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柔声道,“你去看看马万里在干啥,我到车上等你。” 罗程跟王司机对这趟差事都很满意,在车里跟郭文是有说有笑,远没了刚见面时的拘谨,想来这应该就是一个锅里吃饭吧,虽然大家对红包的事情都是闭口不谈。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黄玫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进了车一边用手扇着凤,一边附在郭文的耳旁悄声道:“他在别的店买材料往拖拉机上装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问他又不说,可能是上次大家凑的钱还有剩下的吧。” 郭文摇摇头,思量道:“上次总共也没多少钱,不可能还有剩下的,很可能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吧。” 黄玫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他有这么大公无私?我才不信呢,乡下人没你想得这么好啦,而且村委会应该也有点钱的……” 见罗程他们两个在前面装瞎子聋子说着没营养的闲话,郭文将微皱的眉头轻轻揉开,学着黄玫的模样在她耳边如此如此交待了一番。 重新回到那家三开铺子,躺在大藤椅里头的陈老板一手蒲扇、一手啤酒翘着二郎腿正优哉得很,刚赚了一笔小钱,黄玫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按照郭文的意思,快步过去将装着一千块钱的信封递了过去,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丁点儿笑容,“陈老板,我们郭助理说了,无功不受禄,受禄得成双,这东西还是麻烦你收回去吧。” 赚了一笔小钱,又结交了镇长的助理,本来美滋滋的陈老板听到这话,顿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黄玫,喉结上下翻动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倒郭助理还是个清官,竟然不要钱?不对呀,既然不收钱,那怎么只退一个,面前你这小情人不也拿了吗?无功不受禄,受禄得成双,一千块,我干他娘的,敢情是嫌老子给的少了,龟孙啊龟孙,你自己还真没说错,贪得无厌的龟孙! 这眨眼功夫陈老板脑海里转的念头,黄玫是无从得知的,只是见他愣在那下巴耷拉着没言语,便将信封丢在他身上,转身便走。 “等等,呵呵,黄同志你等等嘿——”陈老板从藤椅上蹦了起来,急急地招呼黄玫,同时跑到柜台里头打开抽屉的锁,一边喊着“很快就好”,一边往信封里再塞了一千块,虽然如此一来自己这趟买卖等于白干了,但毕竟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细水长流是做生意的第一准则嘛。 陈老板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黄玫眼里,她有些不敢相信郭文竟然是一语成谶,一千的红包几句话转瞬变了两千。 拿着厚了一倍的信封,黄玫眉飞色舞地往回走,到了面包车那,郭文却从车上下来了。 “怎么样?”郭文微笑着问。 “嘻嘻,我还不知道二郭你会算命呢……” 郭文汗颜,心想我是会算命,时准时不准,但这回可跟算命没什么关系,“再辛苦你一趟,把钱给马万里拿过去吧。” “给他做什么,他不是自己又买了不少东西吗?更何况,村委会也有自己的小金库的……”黄玫有些舍不得,低头拉着郭文的手,轻声说,“每次在外面吃饭你都抢着付钱,可我知道你手头一点都不宽裕,到现在,你连个手机都没有……” 郭文淡淡笑着,帮她将湿透的细发挽到耳后,“我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哪里找不到我呀,要手机做什么。” 黄玫嘴巴瘪了瘪,又心喜郭文亲昵的举动,想了想说道:“那我的可不给他,我得自己留着……好不好?” 当黄玫把钱给马万里的时候,这个五大三粗喜欢骂娘正一包一包水泥往拖拉机上扔的壮汉差点没当场哭了。 副镇长徐嘉忆是马万里唯一不敢顶撞的,所以当她来电话说材料采购得由郭文来办的时候,马万里心里再憋屈再不愿意也只能认了,这里头的道道他很清楚,这钱只要过一手,肯定便会瘦一圈,所以天没亮就开拖拉机拉了些村里的土特产和蔬菜到镇上卖了,又从本就拮据的村委财政里挪了些,可就是这样也不够补窟窿的,哪怕瞎凑活着办,村里学校的危房还是危房,刮风下雨还是要提心吊胆它什么时候便塌了。 办完了货,小拖拉机上也装的满满的,马万里异常诚恳地对黄玫说:“我对不住郭助理,我尽说他坏话来着,我得去让他狠抽我几下解解气——” 见出名的刺头都服了郭文,黄玫心里头比什么都高兴,笑着说:“傻子,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呢。” 马万里傻乎乎咧嘴笑,想起什么事来,跑到店里借了红泥,然后在发票的一角按了个手印,郑重其事地交给黄玫道:“你可得把这发票收好了。” 黄玫不解,“我收着它干嘛,你自己拿着,说不定还能报销一部分。” 马万里摇摇头,“让你收好肯定没错的,郭助理是个好人,可好人也得小心坏人的暗算不是,有了这张发票,又有我们俩作证,以后就算哪个乌龟王八蛋想拿这事害他,咱们也不用怕。” 突然发现马万里竟然头脑比自己要灵光,起码所谓的政治嗅觉比自己灵敏,黄玫将发票夹在小本子里头收好,忍俊不禁地笑着说:“瞧不出来呀,你跟着我们徐镇长混了一段时间变聪明了嘛。” 第【008】章 老油子的平衡之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帝豪商务中心门口流光溢彩热闹非凡,黑色银色五光十色中,一只只前面挺着大肚腩、后面撅着圆鼓鼓肥臀的鸭子钻出各自的金马华轿,臃肿蹒跚你呼我囔地一波接一波涌进正门,然后在身材高挑旗袍短窄的迎宾小姐的引领下,分散在了这栋销金窟的各个角落。 所谓南潇湘北帝豪,说的便是大桥镇的两大去处,今儿潇湘楼那边堵了下水道,到现在都还没通好,臭气熏天了好几条街,也将有钱、有权、有色的各式人物一股脑全都赶到了这边来。 在二楼紧挨着服务台的一间大包厢内,头发乌黑锃亮的阎宁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架着高脚杯,血红色的葡萄酒微微荡漾,他眯着眼睛,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对身旁轻声说笑的美女视若无睹,只望着前面翩翩起舞的耿玉林,安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阎主任,怎么今天瞧着你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啊?”主动凑过来寒暄的这人五短身材却有个大头,是泰达机械厂的厂长唐瑞明。 阎宁意兴阑珊地答道:“烦心事太多,不提也罢,来,喝酒,喝酒……” 跟唐瑞明碰了下杯子,阎宁瞟了一眼正搂着小姑娘上下其手的经贸办主任何龙,问道:“跟何主任谈妥了?” 唐瑞明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毛谈妥了,姓何的现在有徐美女撑腰,觉得自己腰杆硬了,对我这多年的老朋友也是爱搭不理的呀。” 阎宁心中有自己的抱负,若不是耿玉林相邀,这地方他是不愿来的,所以更不会介入到他们之间的龌龊勾当中去,淡淡笑道,“听说郭助理跟徐镇长颇有渊源,你何不走走他的路子?” 唐瑞明是老江湖了,当然不用阎宁来提醒,唉声叹气道:“想泰达机械能有今天,还不都是耿镇长的功劳,没有耿镇长,几年前我们厂就该垮了!” “这是大家公认的。”阎宁随口应了句,见耿玉林一舞结束,笑着朝这边过来,急忙放下高脚杯,拿了毛巾起身递过去。 耿玉林擦了擦汗,冲唐瑞明笑道:“老唐,你不去磨着何龙,在这坐着干什么?去,去,赶紧走,我跟小阎说会话。” 撵走了唐瑞明,耿玉林拍了拍阎宁的肩膀,坐下来先喝了杯酒,又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打发了,这才眯着眼睛,幽幽说道:“小阎啊,郭文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你要咽得下这口气,凡事三思而行,绝不可意气用事,可你呢,你是一句话都没脑子里去啊你。” “是我不懂事,浪费了你一片良苦用心……”阎宁伸手拿了片雪梨递给耿玉林。 耿玉林接过来扔进嘴里嚼了几下,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一年多,你跟着秦镇长忙前忙后,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秦镇长跟我也是打算把你培养起来,先任助理,然后再接唐涛的班,可突然下来个郭文,把一切都打乱了,所以,你有怨言,我也是能理解的。” 阎宁荣辱不惊地说:“其实,除了觉得不公平外,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对你和秦镇长,我也始终是心存感激。” “你呀,还在这嘴硬……”耿玉林在他大腿上用力拍了一掌,“自打郭文来了,你就一直在主动找他麻烦,我体谅你的心情,从没横加干涉。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秦镇长完全没有让他取代你的意思,你怎么还如此不知进退,前些日子甚至连黄玫都利用上了,你说我怎么说你才好。” 阎宁苦笑道:“那两个老家伙太让我失望了,吃了郭文那么大的亏,回去后竟然连屁都没放一个。” “你的眼界还是放得太低了,要往高里看,要往远处看……”耿玉林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块,“你只知道郭文是县里下来挂职的干部,你可曾想过县里为什么要把他放下来?你想没想过,我跟秦镇长明明都非常看重你,可最后不管真的假的,名义上还是把助理的位置给了他,为什么?” 阎宁深吸口气,“这些我都有考虑过,可我实在瞧不出他有什么背景,我倒觉得他只是个走狗屎运没半点本事的穷学生。” 耿玉林咯咯直笑,指着阎宁骂道:“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都在机关里头干了这么多年,你还觉得存在狗屎运这样一说吗?我来告诉你,官场上凡事有果必有因,你觉得人家走狗屎运,那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这个‘因’罢了。” “那,郭文是真的有后台?”阎宁忍不住问。 耿玉林摇摇头,“有没有后台还难说,但既然包括王长泰在内的几个县领导都来电话问过他的情况,就算他没有后台,那又如何?不用他,不代表可以随心所欲地折腾他!” “原来你也没有找到那个‘因’,纯粹是凭着本能和感觉在行事……”阎宁心里想着,脸上一副受教的表情,“我明白了,以后我尽量躲着他就是了。” “你明白了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斗个两败俱伤,而且光躲着他是不够的,你应该想办法改善跟他的关系,相信我,这对你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耿玉林煞费苦心地说,“郭文肯定是要回县里去的,大桥镇他待不了几年,说白了,你现在跟他置气很不明智。” 阎宁不想被耿玉林看轻了,找了个借口说:“我也是被黄玫给气糊涂了。” 他这点心思自然逃不过耿玉林的眼睛,当下也不点破,沉吟道:“秦镇长后天便回来了,听他的意思,徐嘉忆似乎帮着郭文说了不少好话。你也知道,镇里几乎所有大投资都是她拉来的,所以秦镇长多少也得给她点面子。” “是要分我的权吗?”阎宁忍着气说。 “什么分你的权,只是给郭文随便安排点事干干……当然,你的工作应该也会做出适当调整,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只要记住,名分迟早会有的,郭文迟早要走的,忍不得一时,如何能得一世的功业?” 耳听着阎宁神情激动地表忠心,耿玉林算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在他眼里,虽然希望渐渐变得渺茫,但郭文仍然是自己上位的希望,而阎宁,只是将来的臂援罢了,两者都不可缺,但若是真要选择一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阎宁。 起初阎宁把矛头屡次三番对准郭文的时候,耿玉林非常老练地保持着缄默,之所以没有向郭文挑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顾及到阎宁的情绪,而是郭文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嫩太草率,另外,也是想着在必要的时候,一旦两人闹翻,或者郭文陷入难堪的境地,他便可以坚定地站出来,两根指头轻轻把阎宁捏死,卖给郭文一个大大的人情。 想得虽然很周全,也做到了利益最大化,可是耿玉林怎么也想不到,徐嘉忆竟然跟郭文是老相识。 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自觉无论表现得再如何热情,也不可能跟徐嘉忆一争长短,于是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一切,这才有了今天与阎宁的一番交心话。 第【009】章 潇湘楼左右逢源 耿玉林他们在帝豪包厢内灯红酒绿扼断美人腰的时候,刚刚吃完饭还没顾上洗澡的郭文却骑着自行车,汗流浃背地来到潇湘楼后门的“顺水街”,他打老远便闻见了这股子酸馊恶臭,到了近前更是被熏得连呼吸都困难,不得不用手捂着鼻子,将自行车丢在道旁,快步朝带着环卫工人忙活的爱卫办主任刘福名走了过去。 刘福名正是焦头烂额的当口,瞧见郭文来了,赶忙摘下口罩,迎前几步说道:“郭助理,这地方臭得能把人熏死,你怎么来了?” 瞟了一眼四周懒懒散散半天才动一下的环卫工人,郭文眉头微皱,淡淡笑道:“耿镇长让我过来看看,学习学习,刘主任你们实在是辛苦,换作是我说不定早撂挑子不干了。” 顶着大太阳从上午一直折腾到现在,耿玉林又是不断来电话骂娘,刘福名心里是再憋屈不过了,听到郭文这话,也多多少少舒服了些,苦笑摇头道:“唉,517Ζ辛苦是应该的,只是忙了一天却没什么成效,耿镇长这顿批评,我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这活不好干啊!”郭文感慨着安慰了几句,漫不经心地说,“刘主任,怎么大家都有气无力的样子,要不暂时先歇会,把精神养足了再接着干?” 刘福名急忙解释:“我已经尽最大可能地督促了,没办法,这么热的天连续干五六个小时,十八罗汉也扛不住啊!” 瞧那些工人东倒西歪连铲子都拿不稳的样子,郭文笑了笑,拍拍刘福名的肩膀,“确实辛苦,确实是辛苦啊……依刘主任你看,这下水道大概什么时候能通好,耿镇长说,要是拖到明天的话,影响不大好。” 刘福名暗自叹气,答非所问地说:“这顺水街隔三差五就会堵,平常随便捅捅也就通了,今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好不容易搞通了吧,一会又堵上了,我都怀疑潇湘楼最近往里头倒了些啥,从没这么难搞过。” 这事稍微转转脑子也就想明白了,潇湘楼天天客满生意兴隆,遭罪的自然是下水道,泔水啥的肯定直接往里倒,而爱卫办平常也只是走走过场,堵上了就来拿棍子这捅几下那捅几下,久而久之,下水道里的杂物越积越多,到今天便是再怎么捅也无济于事了。 背着手四处转了转,郭文心知按照环卫工人现在的状态、效率和积极性,明天能不能通好还得两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问刘福名要个确切的时间,然后回去跟耿玉林交差,可是他觉得既然自己来了,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多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刘主任,跟我去一下潇湘楼。” 刘福名愣了愣,见郭文拔腿朝街口行去,只好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他怀疑这次下水道堵得厉害,是潇湘楼的老板娘故意整自己来着,以前来办事没少问她要红包,今次她却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耿玉林,害自己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 到了潇湘楼正门,郭文隔着珠帘用力敲了几下,半天才有个小姑娘来开门。 见她堵着门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郭文沉声道:“我是郭文,你们老板娘在不在?” 小姑娘大眼珠子上下滚动,扎扎实实地将郭文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下巴昂得老高,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在!” 知道小姑娘肯定没见过郭文,之所以如此骄横,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本就噎着口闷气的刘福名越俎代庖地吼道:“让你们老板娘赶紧来,这下水道堵了,你们潇湘楼要负全责!” 小姑娘单纯得很,哪能想到刘福名这是故意要加深郭文跟老板娘之间的误会,没好气道:“你说负全责就负全责,我还想问政府要赔偿呢,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晚上损失多少,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这就是听不懂方言的坏处,郭文就见两个人唇枪舌剑地吵个不休,愣是半句都没听懂。 猛地用力将门推开,郭文迈步走了进去,无视小姑娘恼羞成怒的阻拦,冷着脸说:“老板娘临时不在没关系,我在这坐着等她。” 小姑娘逼急了,跳 (: ) 以官入道 第 5 部分阅读 猛地用力将门推开,郭文迈步走了进去,无视小姑娘恼羞成怒的阻拦,冷着脸说:“老板娘临时不在没关系,我在这坐着等她。” 小姑娘逼急了,跳脚便要破口大骂,可这脏字刚蹦出来一个,就被人捂住了嘴巴,错愕扭头去看,却是领班王洁,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随后换上迷死人的笑容迎着了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伙。 “郭助理,真是对不起,小姑娘刚来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王洁普通话说得比郭文还要好,漂亮脸蛋带着笑让人就是一肚火也不忍发作。 郭文摆摆手,和和气气地说:“下水道堵了耽搁你们不小的生意,老板娘在不在,我这是代表镇里来道歉的。” “郭助理你这话可要把我们羞死了……”王洁亲昵地挽着郭文的胳膊,饱满的酥胸有意无意地触着他的胳膊,“你稍微坐会,我这就给老板娘打电话,她要是知道你来了,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安排郭文和刘福名坐下,又找人拿来精美的吃食点心和红酒,王洁打完电话后坐下来陪着说了会悄悄话,老板娘赵芙蓉便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见到赵芙蓉,没等郭文开口,刘福名先站了起来,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把旁边那个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颤,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赵芙蓉压根就没把刘福名放在眼里,只是跟王洁两人一左一右郑重其事地向郭文道歉,还将小姑娘喊来,一定要敬杯酒赔不是。 郭文哪有半点怒气,见小姑娘害怕的样子,心知这酒若不喝,她恐怕一会就得打包回家,只得笑着举杯浅抿了一口,安慰几句后又开玩笑道:“其实你说了些啥我是一句都没听懂,真要敬,你也该敬刘主任一杯才是。” 郭文既然发了话,王洁便让小姑娘给刘福名也敬一杯,不过赵芙蓉曲着修长的美腿朝着郭文,完全没有作陪的意思。 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等刘福名不尴不尬地喝了杯中酒,郭文轻轻揉了下鼻梁,叹道:“老板娘,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害得你们潇湘楼一夜损失不少,心中有愧啊。” “郭助理可别这么说,你才刚来没多久,这损失我怨天怨地——”赵芙蓉瞟了刘福名一眼,“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怨你,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都是讨生活,谁不比谁容易,今天郭助理你既然瞧得起我,为了这事还亲自跑来一趟,别说损失了一天的营业额,就是一个星期我也认了。” “呵呵,郭助理,老板娘可没少在我们面前唠叨,说只要能交上你这个朋友,半个潇湘楼搭进去她也心甘情愿。”王洁笑得格外暧昧,“我们私底下还开玩笑,说老板娘是不是动了春心了呢。” 郭文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以咳嗽来应对,晒笑着扫了一眼她们别有风情的勾人目光,再叹道:“老板娘的情意,唉,看来我是只能辜负了……这下水道,明天恐怕还是会堵着……” 前半句让赵芙蓉和王洁喜形于色,后半句又让两人噎得够呛。 赵芙蓉自然而然地抓着郭文的手,紧张地问道:“明天还弄不好?” 发现三十多岁的赵芙蓉,小手比十八九岁的女孩儿还要细嫩,郭文呼出口浊气,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办法,刘主任他们已经尽全力了,这火辣辣的日头底下连续苦战了六七个小时,少林寺十八铜人也扛不住啊,更何况大家都是普通人,也会累也需要休息的。” 见郭文当着自己的面剽窃了自己的名句,刘福名讪讪笑道:“郭助理说得没错,不相信你们可以出去看看,我手下这帮人哪个不是累得跟土狗一样,就差没把舌头吐出来露在外面。” 满以为自己这话能引来别人的注意,谁想只有郭文点了点头,两个大美人却是毫无表情。 “是啊,都累得跟土狗一样了。”郭文随口附和了一句。 王洁扑哧笑了,美艳如花非常好看,而赵芙蓉也微微掩着嘴,咯咯笑了两声,随后有蹙眉苦恼地说:“那可怎么办呀?损失点营业额无所谓,这客人要是都被赶到帝豪去了,今后我损失的可就大了。” 郭文沉吟了一阵,慢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老板娘,破财免灾是千古以来的不二法门……” 听到这话刘福名两眼放光,心想郭文原来跟自己是一路货,这下可以捞点油水了。 赵芙蓉忍不住脱口说道:“郭助理,不是我吝啬这几个钱,只是一次两次我认了,三次四次我也忍了,但人总要知足吧,总要适可而止吧,就算政府发工资还每月一次呢,这一个月三五回,哪个做生意的老板吃得消呀?” “老板娘……”王洁急忙插口道,“冲着郭助理这个朋友,再委屈咱们也得受了。” 赵芙蓉柔柔地点点头,握着郭文的双手紧了紧,她没指望自己能勾住郭文,只想着或许以王洁的美貌和手段,能跟这位镇上的新贵拉近关系。 刚要吩咐王洁去拿两个红包来,赵芙蓉发现郭文眉开眼笑地望着自己,手也从自己掌中抽了开去。 “误会了,老板娘误会了……”郭文浅笑着摆手道,“两位姐姐既然把我当朋友,我又怎么会向两位伸手呢,我说破财免灾,是想让老板娘花钱多雇几个劳力,帮着刘主任尽快把下水道疏通彻底,刘主任的手下的的确确累得不成人样了。” 赵芙蓉恍然大悟,连声说“行,就这么办”,刘福名却大失所望,心想郭文难倒是个瓜子不成,到手的票子都不要,不是瓜子是什么。 王洁兴高采烈地跑去打电话雇人,郭文有意无意地又将赵芙蓉细嫩的小手握住,轻声道:“老板娘,我是啥都没干,就走马观花地看了看,但刘主任他们爱卫办可是全都到齐了,每个也都耗着心力儿在办事。” 闻弦知意,赵芙蓉乖巧得跟个没出阁的大家闺秀,颔首浅笑道:“人家也是一时气不过……刘主任,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见赵芙蓉仰着雪白的脖子干了杯中酒,刘福名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道:“我也有错,老板娘你多担待。” 离开潇湘楼时,刘福名显得格外亲热,口水不绝地将郭文夸上了天去,一方面是因为红包装进口袋,不用数最少五百,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的大麻烦总算解决了,有了雇来的十多个劳力,只需派一两人盯着指导下工作便行,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胆在这里熬夜。 两人在街口分别,刘福名握着郭文的手,感激地说道:“郭助理,这回可是多亏了你呀,不然我实在没办法向耿镇长交待。” “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太客气了,不然显得生分。”郭文见刘福名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你放心,耿镇长那我会照实说的,现场的情况的确很艰难,你干得也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我想耿镇长肯定会理解的。” 郭文在外面跑了一天,也是累得够呛,回到招待所,倒在床上差点连澡都没洗就睡着了,他慢腾腾地爬起来,觉得房间有些异样,再一细看,原来干干净净什么都收拾好了,连自己几天没洗的衣服也整齐地晾在窗户外头。 看到这些,郭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玫,心里暖暖的好不舒服…… 第【010】章 秦海归来精湛的手段 办公桌上放着两个精美的礼品盒,拆开后一个是手机,一个是皮带,可能总共也花不了多少钱,但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郭文哑然失笑地拿在手里,正想着是不是给黄玫去个电话说声谢谢,办公室的门砰一声撞开了,只见黄玫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又激动万分地将门关上。 郭文知道自己今天气色不佳,预示着将要再次迎来仕途上的一次挫折,他看着黄玫不安的神情,反倒是微微笑了起来,晃晃手里的东西柔声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脸上喜色一闪而过,黄玫跑过来趴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二郭,秦镇长回来了,刚下车。” “是吗?”郭文心中叹息,看来这一劫算来算去,最后还是要应在秦海身上了,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回来了不是挺好的嘛。” 黄玫愣了愣,焦急道:“你不是想找秦镇长谈谈工作的事情吗,你得抢在阎宁的前头才行,不然还不知道他这坏蛋怎么编排你么。” 看着黄玫患得患失的模样,郭文晒笑着安慰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呵呵,瞧你紧张成这样。” 郭文的玩笑话并没有让黄玫觉得轻松些,娇滴滴地撅着小嘴说:“人家跟你说认真的……秦镇长回来了,阎宁坏心眼最多,肯定要说你坏话的,万一秦镇长听了他的谗言……” 八成还真就被黄玫给说中了,不过,也可能秦海压根就不想启用自己。 见她如此紧张自己,郭文心中感动,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傻瓜,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阎宁?你别瞎操心,我不去算计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怕别人来算计我不成?” 听郭文说得自信满满毫不在乎的样子,黄玫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应该就是关心则乱吧。 “这手机好看吧,是我挑了好几家铺子才找到的哦。”黄玫恢复了以往活泼的性格,跑到郭文身边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而对那条皮带,连眼神都不敢往那边去,因为她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你给一个男人买皮带或者刮胡刀,那你九成九是喜欢上他了。 门外走廊脚步声渐杂,郭文可不想被秦海将他们孤男寡女堵在办公室,起身对黄玫说道:“可能是秦镇长来了,你帮我整理一下文件,我出去看看。” 到了外头走廊,瞧见一行人说着话朝这边而来,当间一个三十刚冒头、黑瘦短发脸型瘦削的中年男子便是镇长秦海,他比前段时间显得更加精干简练了。 秦海停住脚步,目光落在迎上来的郭文身上,他嘴角微微上翘,先是用力握住郭文的手,不等郭文开口说话,笑着对身旁的耿玉林说:“听说,出名难缠的马刺头。都对我们小郭服服帖帖了?嗯,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小郭还真是做出了点事情的,一表人才啊,给我当助理,反倒是有些委屈,呵呵……” 郭文沉稳地表示了自己的谦虚,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无论秦海把自己夸到天上去,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去秦海办公室的路上,简明扼要地将他出差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说了下,当然也没忘从耿玉林到马万里,凡是打过交道的都夸上一遍,最后自然而然给秦海戴了顶治下有方的高帽。 这番良苦用心,郭文也没奢望会有什么好效果,只是为了将来打打基础罢了。 果然,秦海只是随意地应了几句,到了办公室门口并没有让郭文跟进去,“大家都说小郭你干劲十足,看来是不假呀,呵呵,这样,我先跟阎主任谈点事情,一会我再找你好好聊聊。” 回到办公室黄玫已经偷偷溜走了,郭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胡乱翻着今天的报纸,心里头七上八下说不出是啥滋味。 一如面相气运预示的那样,与秦海的谈话平平淡淡乏善可陈,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助理,不如说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位常住的客人。 郭文死马当活马医地提出想多干点工作,秦海倒没有刻意隐瞒,直言不讳地说阎宁的基层工作经验比较丰富,日常事务暂时由他来处理比较好,挂靠的两个村也由他负责,如果郭文真的迫切想要上手的话,可以先协调各办公室,帮助耿玉林抓好镇上的市容市貌建设。 虽然一早已经算到了这个结局,但郭文心里还是难免失望,不过他没有忘了耿玉林上次的苦口婆心,表现出年轻人应有的积极和进取心,煞有介事地表态一定完成任务。 秦海自然免不了要声形并茂地鼓励一番,说市容建设是如何重要,是如何关乎民生大计的要务,让郭文一定要尽心尽力把它抓好搞好,为东平县的其它乡镇竖立一个典范。临末了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又告诉郭文说镇里的工作非常繁杂,这人一口肯定是吃不出个胖子的,让郭文要多看多听多学,努力打好扎实的工作基础、熟悉各方面的政务,今天是市容建设,明天就可能是安全生产,总之一句话,以后会逐渐将阎宁手里的事务移交给他负责,算是给郭文画了个美好的大饼。 …… 破旧的春兰空调呜呜往外吹着白气,靠在藤椅上的耿玉林并未觉得半分清凉,最近他总觉闷热烦躁,仿佛胸口有一团火,灌多少凉水下去也浇不灭。 两根满布老茧的手指用力地捏着太阳穴,脑袋里轰轰响个不停似乎要炸了似的,耿玉林头疼,即有身体上的原因,但更多却是心理上的原因。 他头疼郭文的工作安排,头疼秦海对郭文的态度,“在电话里说好了让郭文负责工商所的事务,怎么突然又变成市容整顿了?看来,哪怕得罪徐嘉忆,你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给郭文啊,难道,他真的没有任何背景?” 耿玉林最头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次县里的会议,本该由他与秦海参加,结果却是近水楼台的关伟权代替了自己。 头疼的事太多,一件两件得慢慢梳理才行,耿玉林用力呼出口浊气,感觉喷到手上都是热乎乎的,“关伟权是秦海的嫡系,上次硬生生抢了徐嘉忆的功劳,气得徐嘉忆一怒之下请了两个月假,到现在还没回来。这回又越俎代庖出席了本该我去的会议,看来他是有心接秦海的班,秦海也有心把位子传给他呀。” 这些都是一缸醋、一缸酒非常分明的事情,耿玉林知道自己想再多也是徒劳,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跑霍书记的路子,有可能的话,跟徐嘉忆联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华光公司是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拉来的投资,结果临门一脚却被关伟权给抢走了,这口气她肯定咽不下,两人已经势成水火。 想到徐嘉忆,不由再次想起郭文,耿玉林眉头越皱越紧拧在了一起,“会不会是阎宁没听我的劝告,在秦海面前恶意中伤郭文,让秦海又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不对,别说是阎宁,就是我,三言两语也无法让秦海改变计划,这里头肯定别有隐情……” 耿玉林头疼欲裂,抬手在脑门上拍了几掌,还别说,这几掌一拍下去,脑海灵光乍现,“会不会在县里开会的时候,有人跟秦海说了什么,关于郭文的背景莫非又有了新的说法……是了,肯定是这样……秦海这样的安排很明显了,既不能重用,又不能闲置,搁在这好生养着,等到了时候再还会给县里……” 想通了这点,耿玉林精神稍稍振奋了些,忽然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角慢慢扬起一丝冷笑,“好一个秦海,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回来就找阎宁谈话,原来不是阎宁没听我的话,在你面前恶意中伤了郭文,而是你不想因为工作安排的事情把郭文给得罪了,所以找了阎宁这个替罪羊,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 对于做了替罪羊,阎宁没有任何自觉,得瑟着二郎腿享受同事和下属的贺喜和恭维,是啊,郭文算什么,一个刚出校门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罢了,秦海想要搞好工作,还是得靠我这种脚踏实地业务娴熟的骨干啊,呵呵,协调各奇部门抓市书容建设,说好听点是助理,说不好听那就是吃白饭的,大桥镇巴掌大一个地方,再折腾又能搞出啥成绩来,有句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商小贩、菜农瓜农之流不是学校的学生那么好治理的,郭文啊郭文,你要是识时务,还是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待着吧,你要是不自量力真想弄出点动静来,哼哼,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秦海貌似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其实跟最初的安排没有任何本质的差别,阎宁感觉自己半边屁股已经坐在了副镇长的位上,只要等年迈的唐涛一退,无所事事的郭文走不走都无所谓了,年不过二十六能到副科,勉勉强强也算是不错的开始了。 …… 什么是嫡系?嫡系就是你聚赌**、偷别人老婆也不会避着的那个人。 毋庸置疑,关伟权就是秦海的嫡系,别人不能问、不敢问的话,他揪着腮帮上又短又粗的胡茬,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问了出来,“你怎么给郭文安排了这么个事?” 翻阅手中的报告,秦海不以为意地说道:“怎么,你觉得不合适?” 关伟权点点头,“伏镇彪话里头的意思应该很简单呀,这个郭文来历不明,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少给自己找麻烦。” “伏老副县长也是个边角料的角色,不能完全听他的,我们得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秦海着重了“老”和“副”两个字,见关伟权欲言又止,笑道,“你跟徐嘉忆之间也并非完全不可调和嘛,不用因为这个就想着一点权力都不给郭文,毕竟,我们的目光得放长远些。” 关伟权也不辩解,讪笑道:“唉,本来我还想拉拢一下郭文的,哪知道狐狸精真是无孔不入。” “想拉拢他的你又不是头一个,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与华光公司的谈判合作上来吧。徐嘉忆也好,耿玉林也罢,有我在,他们翻不了你的船。”秦海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至于郭文,县里说不能重用,也没说完全不能用,万一他真是大有来头,我们把他晾着也不好,随他去吧,整顿市容一没油水、二不会出成绩,三不会出岔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关伟权笑容诡异地点点头,“老秦,你现在越来越让人畏惧了,一个电话就把耿玉林搞得昏头转向。他估计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你不仅没有降一个档次使用郭文,反而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徐美女。这样一来,他估计对郭文的心思也应该淡了些吧,或许,还会因此主动去拉拢徐美女也不一定哦。” “我那只是口误,哪有你说的这么多道道。”秦海假装无辜地耸耸肩,咯咯笑出声来。 第【011】章 徐嘉忆的桃花劫与机遇 秦海对郭文的安排即在某些人意料之中,又在某些人意料之外。 很多人觉得这个打击对郭文来说,恐怕比最初什么权力都没有还要来得大,因为这是他主动争取,并且有徐嘉忆支持的前提下,得到的结果竟也是如此不堪。 私底下议论纷纷的同时,他们也都想看看,郭文会是如何一副沮丧模样。 结果除了一天到晚拉长脸的黄玫,郭文还是原来那个郭文,上班下班,见面热情地招呼,连对着更加春风得意的阎宁,也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这不由让大家心中揣测,也不知是他没往心里去呢,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彻底沦落为边缘人。 有些自作聪明的老江湖,则眯着眼睛吧嗒着香烟,故作高深地对培养的嫡系说,“瞧见人家郭文没有,屡败屡战,到现在都不气馁,你们要是有他一半的坚韧,现在早就已经转正吃皇粮了。” 无论别人如何评说,只有郭文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期望越高失望越深,满以为自己做了几件事,便能得到重用,最后却又一次成了所有人丰富谈资的笑柄。 他当然不甘心! 但也正因为不甘心,所以才要为了自身的利益,去奋斗去争取! 他已经不是过去哪个郭文,绝不会再自怨自艾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任人在背后偷着乐呵,也不会跟阎宁那样,争风吃醋誓要斗个你死我亡,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 有句成语叫来日方长,他不急,他可以等,他有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巨大优势,以相卦之术谋算官场,哪怕时准时不准也终能抓住机会一跃冲天。 既然秦海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差事,既然所有人都觉得这差事肯定无所作为,既然某些家伙一心等着继续看我的笑话,那好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徐嘉忆从黄州回来了,只语气平淡地说了两句话,“不公平,但是合理”,“我可以把你从秦海那要过来,他欠我的”。 这简单的两句话,让郭文看到了徐嘉忆对自己的真诚,但感激归感激,最后他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徐嘉忆的帮助。 并非怀疑徐嘉忆是否有能力办到,而是他觉得这个难关,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闯过去才行。 现在的郭文,相信绝对的实力和能力,绝不会去依赖于某一次狗屎运! 因为,哪怕面相再官运亨通,不努力去适应这个环境,不努力去提高自己,便会如刚来大桥镇的那一个月,不仅无法在这危机四伏的权力场中生存下去,而且会成为命运之手捉弄的对象,成为别人前进道路中的一块踏脚石。 徐嘉忆在镇里只待了两天,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县城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这是秦海就华光公司一事,对她所做出的补偿。 临走前,在潇湘楼一个偏僻的包厢里,徐嘉忆跟郭文单独聊了整整一个晚上,两人也喝了不少酒。 蓝色镶着银色花边的衬衣,一袭黑色笔直如丝缎般的长筒裙,徐嘉忆丰腴弹性十足的身躯在酒精的催发下显得无比美丽,她本来披散的齐肩短发因为太热的缘故,用皮筋扎着挽成一个别致的发髻,象牙般洁白修长的脖颈晶莹无暇,面颊隐隐透出一抹诱人的淡淡红晕,微微上翘的嘴角更是带着如梦般迷人的笑意。 不胜酒力的郭文彻底迷失在她的美艳之中,呆呆地凝视着她精雕玉凿的脸庞,叹息道:“徐姐,要是我告诉你,我会一点点相卦之术,你信不信?” 徐嘉忆笑得花枝乱颤,抓着郭文的肩膀媚眼朦胧地说:“你会算命?别逗我了好不好?” 鼻间闻着诱人的清香,郭文心荡神移地纠正道:“说算命太俗气、太笼统了,我说的是相、卦还有风水,当然,我最擅长的还是相术。” 徐嘉忆兀自颤抖着双肩直笑,“鬼才信你的胡话连篇呢!你才多大年纪,打娘胎学起也不可能会这些深奥神秘的东西……” “你不信便算了,我头一回这么实诚地跟人说话……” “好,我信,我信了总成吧?”徐嘉忆拿起酒杯,挽着郭文的胳膊微微仰头,一口干尽后,抬手慢慢擦去红润双唇上的酒渍,摊开手掌放到郭文面前,“那,你既然有这么大本事,便帮我算一算,看看我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 望着她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郭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觉胸口一团熊熊烈火烧了起来,急忙抓起啤酒瓶灌了小半下去,然后如珍宝一样捧着她的手,胡言乱语道:“徐姐,说实话,相面、相手、相骨,说白了,相的还是人心。人力有穷尽而人心却最是难测,所以偶有一言中的、让人如梦惊醒的,也有相差万里、平白无故毁了他人一生的。” 徐嘉忆幽幽地愣着,眼神说不出的忧郁,似乎心里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 郭文话茬一打开,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在我看来,命运由己莫由天,任何一个人的命运都不是注定的。相由心生,你的心变了,相也会随之改变,命运也会改变……你没听明白吧?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简单点说,比如,比如,对,就拿你来说,我今天算你四十上下便可执掌一市之大权,但你因为此言而坐等其成,数年后我再来给你相命,肯定会是另一番结论。” 徐嘉忆若有所思:“相由心生,心变了,命运也就变了……” “所以我有三不喜,其中之一便是胡乱相卦妄断他人的命运。”这是崭新的郭文崭新的三不喜,他抓着徐嘉忆的柔夷,一本正经地问道,“徐姐,你信不信我?” 徐嘉忆稍稍迟疑,淡淡笑着点头道:“我信!” 郭文笑了,满口酒气地晃着脑袋,唱歌一样说道:“我看你桃花入颊而中府微暗,唇起朱砂却地库凹漾,嗯,不妙,不妙……” 徐嘉忆正聚精会神地聆听,忽然发现郭文说着说着,竟然趴在自己大腿上再也不动了,只得用力将他推醒,轻声问道:“什么不妙呀,你话才说了半句就睡着了。” 丰腴充满弹性的大腿枕着无比舒服,制服长筒裙的质感让郭文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脸蛋左右蹭了蹭,迷迷糊糊地接着道:“徐姐,桃花入颊、唇起朱砂,预示着你很快就会走上桃花运……中府和地库出现异常嘛,说明你定然心有不甘……迫于无奈……再看你官禄宫……润泽莹净隐隐现出紫芒……恭喜啊,你是要升官了……把所有这些迹象联系在一块……我感觉你这次去县城……十有八九会被哪个领导看上,而你却未必看得上他,所以呢……唉,难啊……其实相命不难……难得是知道命运后,做出选择啊……难……难……”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郭文第二天虽然忘了个七七八八,但替徐嘉忆相了一回命数这事儿却还记得,有些担心自己的一番酒后之言,会给徐嘉忆的将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显而易见,这回的桃花劫,必然是徐嘉忆仕途上最重要的一个契机,能否抓住,或者说,是否想要抓住,都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 郭文为此而忧虑的时候,却不知徐嘉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在去县城的路上,百无聊赖地想起他说的话,无关痛痒地假设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应该如何去选择。 二十五岁能到副科,跟徐嘉忆让人叹为观止的美貌是分不开的,但若说让她以色相去换取权力,自问还没有那个觉悟。 但就像哥哥徐子墨曾经说过的那样,总待在乡镇不是办法,虚耗了这段青春,等到容颜老去,留给自己的还会有什么? 有时候,选择真的很难! 第【012】章 很讲究的驭下之术 天边将将露白,空中还残留着一丝夜的清凉,郭文有滋有味地哧溜完碗里的豆浆,手背擦了下嘴巴,看着对面的镇城管执法分局局长李勤奋道:“李局长,什么点儿了,我看天差不多亮了。” “已经五点了……”李勤奋尴尬地朝东边望了一眼,见郭文起身掏腰包,赶忙抢着把账结了,跟着来到路边,手里还拿了两根油条时不时咬上一口。 郭文叹了口气,眼睛瞟了下路边摊,“李局长,这个摊子,貌似是占道经营吧,也不知合不合法?” 李勤奋差点没被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油条给噎死,心想你刚才吃馒头喝粥的时候怎么不说它是占道经营? “这种情况应该挺普遍的吧,我看那头好像也有一家。”郭文伸手一指,没理会李勤奋阵红阵白的脸色,“这样对群众来说方便是方便了,但有碍市容总是不好。”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李勤奋附和道:“郭助理说得对,这种占道经营是得想办法好好整顿一下了。” “嗯,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郭文摆摆手,冷不丁又蹦出来一句,“对了,我们约的是几点来着?” “应该,是五点……”李勤奋跟不上郭文的跳跃思维,跑到路边摊后头将没吃完的油条丢进垃圾桶,然后掏出手机挨个给属下去电话,等终于将他们从被窝里喊起来,这才回到郭文身旁,假模假式地嘟囔着骂道,“这帮兔崽子怎么回事,平常不是这么慢的呀,今天一个个都抽懒筋了这是!” 平常这帮城管大爷能起这么早才怪呢,自己连续考察了四五天,大清早就没在街上见到过城管的灰色制服,进城卖菜的老农倒是不少,往往环卫工人刚打扫完,老农们一来一去,剩下的就是一地菜叶梆子。 发现李勤奋有些心虚地偷偷瞅了自己一眼,郭文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估计他们昨晚也是累了,反正也不着急,多等一会不打紧。” 李勤奋讪笑着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心里头痛骂那几个平常厮混得滚瓜烂熟的下属,“一帮没脑子的瓜子,枉我翻来覆去口水都说干了,一定要准时一定要准时,竟然还是没往心里去,等姓郭的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瓜子!” 约莫五点半的时候,陆陆续续城管分局的人算是来齐了,郭文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然后骑着自行车一路嘎吱地领着他们开始在镇上转悠。 除了在宾馆通宵打麻将,李勤奋何曾这点儿上过街呀,这一圈转下来,菜农、瓜农手提肩扛的到处都有,见着他们城管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自顾自在那往菜上浇水,往秤上撒土,最离谱的,在红旗路几家酒店门口,竟然有个光着膀子的老头哟呵哟呵地赶了头大肥猪来卖,猪粪一路耕出去十来米。 回到城管分局的时候,郭文还是笑呵呵地跟他们闲聊,李勤奋可是脸都白了,这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太多,别说郭文有意为难他,就是照直了一五一十地讲,他这鼻屎大的局长也别想干了。 中午郭文请他们到招待所吃了个饭,饭局上什么也没说,既没要任何保证,也没有暗示索要钱财,只是好声好语地将他们送走,搞得李勤奋完全找不着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眼瞅着难熬的一天就要过去,李勤奋打着饱嗝屁股刚沾着沙发,郭文的电话就来了,说是陪他再去走走。 没办法,乌纱捏在别人手里,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甘放弃,李勤奋振作精神又挨个把人都找齐,浩浩荡荡地杀到了五星广场。 如果潇湘、帝豪是有钱人挥霍的场所,那五星广场毫无疑问是普通老百姓的最佳去处,落夜后这里会摆上星罗棋布的桌椅,酒水、瓜果、菜点应有尽有,而李勤奋找到郭文的时候,他正汗流浃背地抓着一大把羊肉串吃得连呼过瘾。 跟进城的菜农不同,这些散落在广场四处的小商小贩都知道城管是干啥的,瞧见李勤奋带着一帮人制服笔挺地出现,这个喊着“李局,来两串尝尝”,那个囔着“李局,给你涮两串菇子”,热闹得很。 李勤奋哪敢搭理他们,只盼着郭文听不懂,不料郭文身旁一个嘴唇辣得通红的小姑娘忽然笑呵呵地说:“李局,你人缘真好,都认识你呢。” 不用猜,这肯定是风传中的黄玫呀,她说的字正腔圆,标准的普通话,李勤奋满脸苦笑,狠狠瞪了一眼身旁倒霉的属下,抬脚便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做事,不知道这是违规摆摊呀!” 那下属也活该倒霉,平常话都说不利索,这会顺着李勤奋往下说,普通话跟机关枪似的拦都拦不住,“局长,怎么赶他们走啊,这都是交了钱的。” 这一句话就要了李勤奋半条性命,吐血都来不及,其它的同事也纷纷冲那倒霉瓜子直瞪眼,要不是郭文在这,估摸打他个半身不遂都算轻的。 黄玫咯咯乐得弯腰蹲在地上,郭文却见怪不怪地只是笑笑,漫不经心说:“没事,让他们再摆两天,再摆两天不打紧。” 李勤奋顿时感动得差点没跪下来,这等于是给自己判了缓刑啊,只要两天内把一切梳理好,应该就没事了。 果然,郭文接过黄玫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抱拳道:“李局长,辛苦大家陪着我跑了一天,我这里先谢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勤奋领着一群人唱合唱。 郭文用力叹了口气,“不过嘛,这菜农瓜农小商小贩的,长此以往总不是个事,有碍市容嘛,总是不好的。” “郭助理放心,我一定加大力度好好整顿,两天后,请郭助理再来看,我一定还大桥一个清净,嗯,干净,不对,是整洁有序的环境!” 得到李勤奋拍胸脯的保证,郭文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文明执法之类的,这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一开始如果不凶点,大家乡里乡亲的,后面的事便没法干,只能对不住了。 第【013】章 悲剧的小人眼界 “阎主任,你回来的正好,正好赶上一场好戏的高潮部分。” 阎宁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还明知故问道:“是吗,我刚从九里村回来……难道,徐镇长这么快就从县里回来了?” 今年镇上好戏不断,很多人都等着徐嘉忆跟关伟权大打拳脚,上次时间太短,没站起来,所以都期待着徐嘉忆从县城回来战斗重开。 “不是徐镇长,是郭文那小子,呵呵……” “郭文怎么了?”阎宁眯着眼睛问。 “你不知道,他真把鸡毛当令箭了,这两天把李勤奋他们撵得鸡飞狗跳,镇里头更是被他搞得一团糟,听说昨儿晚上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啊?难怪我来的路上一片狼藉,原来是他在整顿市容啊,这样胡来可不行,这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发展呀。” “谁说不是呢,唉,都是些穷苦人,三瓜两枣的卖点钱也不容易,就算要整顿,也应该慢慢来才对,哪有他这样不管不顾乱来的。” 阎宁痛心疾首道:“这样下去他肯定要坏事,不能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建设和谐社会是党和政府的一贯宗旨……秦镇长知不知道这事?”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肯定早就暴跳如雷了。” 不知道才怪,真把秦海当成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太上皇了,就算没人跟他说,他总有要上街买菜做饭的婆娘吧! 阎宁故意摇头叹息:“唉,怎么也没个人去说说,迟早是要出事的,纸能包得住火么!” “阎主任,要不你去跟秦镇长说说,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阎宁摸着下巴稀松的胡须,“什么情况你也了解,我是不大合适出面的,容易被人误会。” “说的也是,那就这样什么都不干?” “我看这样,宣传建设和谐社会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你去跟秦镇长反映一下情况,就说最近的宣传工作不好做,很多努力都白费了。” 阎宁倒是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也有推人上前线的手腕,只是他这个手下也不笨,不打甘心被当作枪使。 “我去?那个什么,可能,或许秦镇长已经知道了吧,这闹得满城风雨的,就算楼里没人当面提起,镇长夫人肯定也会说的。” 阎宁眉毛竖了起来,沉声道:“你知道什么,如果没有人反映情况,秦镇长怎么好出面?赶紧去吧,我在办公室等着。” 看着手下苦着脸走了出去,阎宁正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呢,一抬头见他居然又回来了,气得用力拍了下桌子,吼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可怜的家伙抹了把汗,心虚地说,“刚才在门口撞见郭文了。” 本来很好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阎宁咬着牙关挤出来一句话,“你怕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是去打小报告!” …… 郭文从来不会轻率行事,对当前所要面对的压力也是早有准备,说他瞎胡闹也好,说他不自量力也罢,这些丝毫无法动摇他的决心,只要秦海默许一天,他就要一直干下去,直到把这件没有前途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为止。 看着有些犯难的刘福名,郭文试探着问道:“刘主任,根据你的经验,你觉得这条街大概需要增加几个人才行?” “这个嘛——”刘福名舔了下嘴唇,清了下嗓子说,“早晚各一趟的话,一个人勉强是够的,但工作量应该会很大,保守起见最好是增加两人。” 郭文微微点头,等着刘福名的后话。 刘福名不无尴尬地说:“郭助理,不瞒你说,我们这进两个临时工肯定没问题,只是,我这报告打上去,人事组织部那未必会批——” “只要刘主任肯帮我打这个报告就行,人事组织办那我会想办法疏通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郭文高兴地搓了下鼻梁,感叹道,“我就知道刘主任最是念情了,晚上有空没,我请客一起去喝几杯?” “不用了,不用了……”上次的事情,刘福名承了郭文不小的情分,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答应帮忙,可一想起阎宁的睚眦必报,哪还有心思跟他去喝酒。 郭文也不多劝,随便又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刘福名将他送到门口,犹豫着说:“郭助理,有句话兄弟不知该不该问。” 郭文淡淡笑道:“其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刘福名愣了下,随而苦笑道:“如果真能把闲散商贩都管理起来,统一安排在青阳路,倒也是个好办法。” 郭文见他面有疑色,问道:“你觉得操作起来很难?” 刘福名摇摇头,想了想说:“先不说这些闲散人员散漫惯了,就是进城的菜农瓜农也不是那么听话的,其实,唉,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郭助理,严浩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你?(: ) 以官入道 第 6 部分阅读 刘福名摇摇头,想了想说:“先不说这些闲散人员散漫惯了,就是进城的菜农瓜农也不是那么听话的,其实,唉,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郭助理,严浩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你想用青阳路,恐怕还是得去找耿镇长谈谈。” 提到规划建设办的严浩,郭文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激地握着刘福名的手说,“谢谢你的提醒,我再试试看吧,如果最后还是讲不通,没办法也只能向耿镇长求助了。” 出了刘福名的办公室,郭文低头想着心思漫步走着,忽然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紧接着清脆悦耳的笑声响了起来。 “想什么呢,人家刚才冲你挤眉弄眼了半天,你愣是没瞧见,气死我了!” 在别人面前黄玫总是拉长着脸,因为她觉得秦海的安排对郭文不公平,可是当郭文在的时候,她又总是莺莺燕燕,费尽心思想要哄郭文开心。 最近说好听点,郭文是风头浪尖的人物,相应的,关于黄玫的流言蜚语也是愈演愈烈,两人曾经窝在路边的夜宵摊上说过这事,反正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三言两语便都当成笑话说了。 看着黄玫略施薄粉更显柔美的脸蛋,郭文惊讶道:“你化妆了?” 黄玫嫩脸微红,陪着他并肩往前走,“今天不知怎么的,早上醒了心情就格外的好,嘻嘻,好不好看?” 郭文煞有其事地盯着看了半晌,颔首道:“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不过你要是太好看了的话,我担心别人把你拐走,那以后我就真的一个人了,想想也太凄惨了。” 黄玫心如鹿撞,用力吸了口气咯咯笑了起来,又大大咧咧地拍了下郭文的背,“安了,我不会被人拐跑的啦……起码在你有女朋友之前,我会坚守岗位陪着你……” 郭文忽然沉默了,在楼梯口跟黄玫要分开的时候,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奇@黄玫紧张的小手拽在一起,感觉呼吸都停止了一样,一个声音仿佛要从胸口冲出来般,好不容易才将它给压了回去。 @书@粉拳轻轻锤了一下郭文,黄玫撅着小嘴说:“别问这么高深的问题好不好,你知道我脑袋瓜不好使的嘛,故意为难我,那你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郭文晒然,“你说的也是……那晚上一块吃饭?” 骤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了点什么,黄玫轻轻嗯了声,赌气似的说:“我要去潇湘楼唱歌。” 郭文愁眉苦脸地摸了摸口袋,刚想说“行”,黄玫倒是先反悔了,鼻子可爱地皱着说:“算了,我们还是在地边摊上凑活一顿,反正在哪都是一样的开心。” 望着黄玫跑远,郭文不由自主地将全身家当都掏了出来,这个月工资已经发过了,加上补助津贴到手的也只有小十五张,幸好住宿吃饭都在招待所报账,如果真去潇湘楼唱歌的话,勉勉强强可以去个三次就顶天了,“不知道郭静在县城怎么样了,也不怕我担心电话都不来个……” 上到三楼,穿过凉风习习的走廊,在一双双带着不同意味眼神的跟随下,郭文缓缓推开了规划建设办的门。 这已经是他三天来第八次登门了,可跟李勤奋不一样,同属耿玉林分管的严浩,却是来一次委婉搪塞,来一次恰好不在。 要说严浩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郭文失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郭文找上门来说要把青阳路作为闲散商贩的集中地,这就让他很不爽了,心想大家级别差不多,资历你还不如老子,凭什么说用就用,还真以为你能代表秦海执掌生杀大权啊,加上最近李勤奋的例子摆在那,自己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笑柄,于是打太极搪塞了一两回,见郭文仍然锲而不舍,耿玉林又没通知自己配合,干脆便躲着不见,他不怕得罪一个挂虚职没实权的助理。 办事员抬头看了郭文一眼,屁股动都没动,一边继续瞧着电脑键盘,一边没好气地说:“我们主任不在,出去了,你有事改天再来吧。” 郭文耐着性子说:“那严主任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哪知道?”办事员阴阳怪气地说,“最近大街上到处都是被城管砸烂的摊子,进城卖菜的农民被追得跟狗一样,说不定我们主任去帮他们捡菜叶去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顿时有好些人偷笑。 饶是郭文再好的脾气也抑制不住怒火,但他不会跟个小办事员发毛,只是冷着脸沉声道:“给严浩打电话,让他现在就回来见我!” 办事员眉毛扬了扬,眼神很轻蔑地在说“你以为你是谁”,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主任交待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扰他,要打你自己打,我忙着呢。” 正是因为严浩对自己的轻视,才会有如此不知轻重的手下,郭文正要发火,身后脚步声响,回头去看却是耿玉林来了。 耿玉林奇怪地问道:“咦,郭助理,你怎么在这?” 郭文强压下心头火答道:“我有事来找严浩,他躲我已经三天了,这位同志刚才说他上街上捡菜叶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耿玉林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又见郭文拳头都捏了起来,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一沉走到那缩着脑袋的办事员跟前,“让严浩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都说郭文现在是纸老虎,谁都可以捅几下玩玩,这他娘的哪个放的狗屁啊,害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见弥勒佛发火,办事员彻底慌了手脚,抓起电话拨了三次都拨错了号码,额头冷汗一滴滴往出冒。 “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就知道给人添麻烦,我看你们规划办是该好好整顿了,不想干的尽早给老子滚蛋,免得到时候撵你们走,大家脸上不好看!”耿玉林将在场的办事员挨个指着骂了一遍,“上班时间出去捡菜叶,还有点脑子没有,还有点组织纪律没有,等严浩回来,看我不立马撤他的职!” 郭文背负双手静静地站着,等耿玉林骂累了,心头气渐消,这才过去轻声说道:“耿镇长,看来我是不想烦你都不成了,这件事我还是得跟你说。” 耿玉林喘着粗气,瞪着那脸色发青的办事员,“打通了没有?” 办事员脸色煞白,点头如捣蒜,嘴巴一开一合却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一帮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愣着等死呢等,还不赶紧给郭助理道歉?”耿玉林这话说的是方言,这是他拉拢郭文的好机会,也是建立跟徐嘉忆攻守联盟的好机会。 郭文看都懒得去看那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办事员,只拉着耿玉林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是实在没空跟他计较,耿镇长,上你办公室说去。” 办事员呆若木鸡地站在那,脑袋里一片空白,其它的同事也没过来安慰,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嘴巴是快活了,却把大家都连累了,唉,严主任这下被你给害惨咯”。 第【014】章 郭文刀锋般的言辞 一路轻声交谈着来到耿玉林的办公室,事情大致也说清楚了。 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耿玉林露出费神思量的表情,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对郭文的支持。 郭文不由心中忐忑,毕竟连秦海都会改变立场,也难保耿玉林对自己会一如既往。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耿玉林掐掉烟头望着郭文,慢声说道:“小郭啊,没有外人在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听了你也不要生气。” “糟糕,难道昨晚打的那一卦竟然是错了,这次不是小吉,而是凶兆暗伏我没瞧出来?” 以为耿玉林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地劝自己放弃,郭文好不容易才按耐下分辩的冲动,深吸口气道:“自从来了这里,耿镇长待我一直是如父如兄,所以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往心里去,你说的我一定慎之又慎地考虑,我知道不管说什么,你都是为我好。” 耿玉林赞赏地微微颔首,又掏出一根烟来却没点上,捏在手里转着,“秦镇长对你工作的安排,我是非常不满意的,为此还特意找他谈了一晚上,可是毕竟我能力有限啊,并没能改变什么……” 郭文感激地说道:“耿镇长费心了,也是我自己不争气——” “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让人烦心……”耿玉林摆摆手,轻轻咳嗽道,“嗯,小郭你是有能力的,干劲冲劲也足,所以想出成绩证明自己的心情,我能了解。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越急,处境反而越坏。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吧,出发点是好的,只要你慢慢整顿再配合教育劝导,未必就不能做出成绩来,但你实在太急功近利了,把个李勤奋逼得这么紧,这几天暴力执法造成的影响相当不好啊。” 郭文低着头没插嘴,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却是另有盘算,想着该怎么说服耿玉林支持自己。 “话说回来,你现在提出的这个方案,我看可行性就很高嘛。”耿玉林是打一棍再摸一下,“要是一开始就采用这个方案,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唉,要不是我一直在秦镇长面前坚持应该再给你点时间,说不定他昨天就已经喊停了。” 听到这话,郭文立刻欣喜若狂,顾不上解释为什么一开始不采用这个方案,诚恳地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后,直奔主题道:“那耿镇长是同意了?” (奇)耿玉林优哉游哉地点上烟,很满意郭文激动的神情,笑着刚要说话,却听叩叩声响有人敲门。 (书)出乎意料之外的,来人除了垂头丧气的严浩,镇长秦海竟然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宣传办的一个办事员。 “哈哈,你们俩都在呢,我正想着是不是该找郭助理谈谈呢。”秦海没有要坐的意思,走进来站在空调前面,望了一眼郭文,指着门边畏畏缩缩的宣传办办事员道,“小陈,你把刚才跟我说的话,跟郭助理复述一遍吧。” 小陈心里这个时候把阎宁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硬着头皮苦着脸说:“那个,镇里一直宣传,宣传构建和谐社会,是第一要务,现在郭助理整顿市容,不仅没有,没有那个,那个什么——” “瞧你连话都说不利索,真不知道你怎么进的宣传办。”秦海半开玩笑似的数落了一句,忽然瞥见阎宁在外面探头探脑,招呼道,“小阎也来了?进来,进来,瞧瞧你这不争气的手下,还是你来说吧。” 阎宁本是忍不住来瞧热闹的,不料被秦海点了名,他倒是不在乎,淡淡笑着进来,挠挠头装傻道:“秦镇长,说啥呀,我都不了解情况。” “嗯?”秦海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地说,“就是郭助理整顿市容的事情,刚刚你手下这个办事员来找我汇报情况,你不知道?” 阎宁做恍然大悟状,拍了下脑门道,“哈,秦镇长原来说的是这事啊!是这样的,郭助理这两天整顿市容的大行动,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有些小小的不和谐的声音,我觉得不利于镇里的宣传工作,所以想着是不是应该跟郭助理协调一下,毕竟作为镇长助理,做事不能只盯着一个方面,很多时候都应该考虑到各方面的得失,顾全大局是非常重要的嘛。秦镇长,你说呢?” 不愧是干宣传出身的,这番话听上去褒褒贬贬,却是把郭文给架了起来,直接质疑了郭文担当镇长助理的能力。 秦海背着双手没说话,跟其他人一样都扭头去看郭文。 郭文神色不惊地微笑着,虽然也是站着,但手里还捧着一杯绿茶在那时不时喝一口,让人怀疑他究竟是沉得住气呢,还是压根就没听明白阎宁话里话外来势汹汹的指摘和挑衅。 等了半晌也没见郭文说话辩解,秦海苦笑道:“小郭,大家都等着呢,你也说两句吧。” “啊,我也要说啊?”郭文为难地摸了下鼻梁,睁着双大眼睛很无辜地说,“秦镇长,我刚来镇上工作没多久,阎主任宣传办的工作是好是坏,我真不好评说,至于另一位严主任的规划建设办嘛——” 秦海叹口气打断道:“没让你说宣传办,是让你说说这次市容整顿的得失。” 郭文放下茶杯,眨了眨眼睛道:“哦,我刚才听这位阎主任把我的工作从头评到尾,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以为是要相互批评各自的工作呢……敢情不是……” 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想郭文再怎么说也是镇长助理,他做的工作哪怕已经天怒人怨,也轮不到宣传办一个主任来挑三拣四。 阎宁很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耿玉林则勉强忍着笑,秦海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按着郭文的肩膀坐下,温声说道:“阎主任也是出于公心嘛,大家都是好同志。” 耿玉林坐下来打圆场道:“刚才我正跟小郭讨论这事呢,他打算把闲散商贩全部集中到青阳路统一管理。”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幸灾乐祸打算看好戏的阎宁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没想到郭文竟然还藏着一手。 “青阳路?”秦海也有些出乎意料,想了想说道,“青阳路紧邻镇中心广场,两旁是工业园建设预留地,又直通大水河,小郭这个地方倒是选的很不错。” “小郭对工作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也花了不少心思……”耿玉林适时地替郭文说了两句好话,表态道,“我看这个举措应该有利于改善现今市容脏乱的不堪局面,秦镇长,你说呢?” 阎宁在旁边脑子转的飞快,如果能在这里阻止郭文的意图,那今后他将不再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值得试试……”秦海没有给阎宁太多时间,他微微颔首表示赞成,然后望向把自己当局外人正偷偷看手机的严浩,“严浩,青阳路目前有没有别的规划。” 这个时候严浩哪还敢搪塞,摇头道,“没有,郭助理什么时候要用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眼看事情成了定局,郭文竟然又爬起来了,阎宁很不甘心,有当无地插嘴说了句,“郭助理要是早些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现在城管那边都快引起民愤了,我这的宣传工作也遇到了难题。” 被阎宁这样一提醒,秦海拧着眉头对郭文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两天的事情,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 心知肚明秦海也就嘴上说说,并不是真得要把郭文给交待了,耿玉林乐得顺水推舟给郭文减少点麻烦,也算卖个人情,于是说笑道:“是啊,小郭你这件事做的太鲁莽了,我家里那位都说街上干净是干净了,但前些天太太平平的大桥镇,被你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她都没怎么敢出门,呵呵……” 郭文急忙肃容道:“秦镇长,耿镇长,说句心里话,我也有不得以的苦衷啊……如果不让李局长当这几天坏人,到时候没人会乖乖听话去青阳路的,还是老样子该在哪摆摊在哪摆,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见到成效。” 在场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只是每人所想完全不同,本以为青阳路统一管理是郭文逼上梁山后才想出来的补救措施,却没料到他打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耿玉林心里嘀咕着,若非秦海在场,他都要竖起大拇哥好好赞赏一番。 郭文见大家都没说话,以为自己可能没解释清楚,又道:“常年在镇上做生意的那些人还好管理,但进城的菜农瓜农一向自由散漫惯了,一个个又鬼精滑头得很,所以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暂时先吃点恶亏,这样才不会对镇里接下来的安排有抵触。” “不仅不会抵触,还会举双手欢迎——”秦海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阎宁一眼。 “这样都行?这样都能变黑为白?郭文是不是受到什么高人的点化啊,他以前哪会有这种心思,真他娘的见鬼了!”阎宁脑海里轰轰作响,头一次开始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听耿玉林的,不再去招惹郭文,郭文跟以前任人捏圆搓扁只会怒吼完全不一样了,但他发现秦海的目光意味深长,像是在重新考虑工作的分配,不由心中惶然,“不行,我不能畏缩,绝不退畏畏缩缩!” 送走了秦海和门外一群闲着没事干来看热闹的家伙,耿玉林欣慰地看着郭文说:“这次你干得不错,确实是下了好一番苦功。” 郭文答道:“其实我是受到黄玫的启发,她有天劝我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呵呵……” 耿玉林哭笑不得,骂道:“我们大桥是穷山恶水吗,我们的老百姓难道都是刁民?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跟你说,改天我得好好批评她才行。” 第【015】章 有仇必报和投桃以李 世上总有这样一类人,你好言好语通过正当途径想要做事的时候,他们唾沫横飞恨不得把一个“滚”字直接拍到你脸门上,而当你不得不强势起来采取威压手段,他们顿时又前倨后恭献媚讨好,脸皮如女人的护翼卫生巾般一撕一丢,半点尴尬都没有残留。 毫无疑问,规划建设办的严浩便是此中之佼佼者,他从随意搪塞能躲则躲以至于手下人都不拿正眼看郭文,到鞍前马后一应手续程序全部跑完还勾肩搭背将郭文引为同僚知己,如此巨大反差的改变仅仅发生在一个电话的前后,让人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其在政府机关小强般的生存能力。 相较于严浩这种西瓜依大边的行为,仪表堂堂的阎宁表现出了自己的硬气和公私分明,他既没有为了打小报告的事情向郭文解释,也没有斥责手下缓和气氛,而是抱着肩膀、事不关己地仿佛局外人一样。 可惜,阎宁高估了郭文的雅量,也没想到郭文会是一个有仇必报的性情中人。 第二天,屁股还没坐热呢,阎宁就接到耿玉林直接下达的通知。 让宣传办所有人员走上大街、走进群众,去为青阳路商贩集散试验点声援鼓劲,履行为构建和谐社会所应尽的义务。 就算脑袋刚被驴踢过,阎宁也知道这是郭文在借机报复,他安慰手下人说,“一个个都把心给我放回肚子里去,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把你们当骡子使唤。” 阎宁是聪明人,他没有去找耿玉林申辩,而是昂首挺胸,在一干手下的热切期望中去找了镇长秦海。 我们宣传办本来就事务繁多,哪有功夫去管郭文那摊子鸡毛蒜皮的小事,耿玉林现在是喜新厌旧、不讲道理,难不成秦海也跟着一起瞎胡闹? 信心满满地走进秦海的办公室,然后秦海的一句话,直接就让阎宁悲剧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耿镇长才是你的分管领导,你看人家郭文,他什么时候埋怨过我给他安排的工作?” 失魂落魄地从秦海那出来,阎宁差点没直接跑卫生间哭去,只以为整顿市容虽然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清汤寡水,但郭文这次的表现却引起了秦海的足够重视,很可能侵犯到他现在手中所拥有的权力,秦海考虑的方方面面,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层次的人物所能揣摩到的范畴。 就这样,阎宁为自己的硬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确切地说,是宣传办一帮无辜的办事员,成了他挺直腰杆绝不认怂的牺牲品。 在这样一个免费桑拿的酷暑,哪怕脱光了膀子手里一把大摇扇,也架不住热浪袭人和35度往上的高温,往出一站转瞬就是汗流浃背,可以想象一下,穿着皮鞋、西装领带、腰眼发酸地站在人流如织的路口,还要举着扩音喇叭撕心裂肺地喊口号,宣传办的家伙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哪个能忍住跳脚骂娘的冲动?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莫说骂人,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是很奇怪,他们私底下骂的最多的,不是始作俑者郭文,而是顶头上司阎宁。 人心的天平永远是倒向强者那一边的,而一个不能保护好部属的领导,远比敌人还要可恨,更何况,郭文这个敌人几乎一天不落的陪着他们在烈日底下滚打,中饭晚饭甚至宵夜也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好吃好喝,再看所谓的头头阎宁,别说安慰一下他们受伤的心情了,那天打秦海办公室回来,屁都没放一个夹着包就走了,现在连人影都见不到。 ……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月牙儿像是在笑。 青阳路原来断夜后便会格外清冷,稀稀落落的路灯亮几盏瞎几盏,只偶有小恋人踩着去大水边上你侬我侬,现在却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有如白昼的灯光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吆喝声叫卖声欢笑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显得是那么充满生机和活力。 青阳路正式向小商小贩开放已经十数天了,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情况都比郭文预料中的要好很多,首先是彻底解决了大桥镇经营秩序混乱随处摆摊的问题,其次便是减轻了爱卫办的沉重负担,街道比过去要干净很多,而前段时候民间的指责谩骂,在沉淀了一两天之后,渐渐转化为认同和称许,这其中倒只有三分是因为市容整洁,剩下的七分,则是他们又有了一个打发空闲时光的好去处。 在一家打着老字号的水煮摊子前面,脸蛋热得发红的黄玫漫不经心地喝着加了冰块的酸梅汤,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满头大汗的郭文,鼻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她过去还没怎么察觉,相处的日子久了,这迷人的香味便愈发明显,起初她以为是体香,还开玩笑说怎么男人也有体香么,后来有次给郭文洗衣服,她偷偷闻了下刚从身上拔下来的汗衫,除了汗味什么都没有,可要说是自己的错觉又不对,因为每每跟郭文分开,她都能立刻察觉到少了点什么。 嘴角微微上翘正在那胡思乱想,黄玫忽然发现郭文有些纳闷地望着自己,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此“含情脉脉”的四目相对让她很是窘迫,赶忙躲开郭文的目光,低头去喝酸梅汤,没想喝得太急一不小心竟是给呛着了。 心想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在那发愣呀? 郭文哭笑不得地轻轻帮她拍着背,笑着说:“你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瞧把你呛得,耳根都红了。” 咳了一会也就好了,黄玫歪过头来撒娇道:“都怪你,无缘无故你瞪我干嘛,害人家吓了一跳不说,还呛着了。” “擦擦吧,衣服上都是,挺好看一条白裙子,糟蹋就可惜了。”郭文从裤口袋掏出手绢递了过去,嗯,现在几乎人人都用湿纸巾,但那不是他的生活。 看了一眼右手边闷闷不乐的李勤奋,郭文叹口气说道:“不能跟你女人讲道理呀,是不是,李局。” 心事重重的李勤奋“啊”了一声,讪讪笑道:“黄玫还是很明理的姑娘,不像你嫂子,三天两头动不动就操家伙。” 郭文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不对呀,这婚姻法上怎么写的,菜刀不能随便抡呀!” 噗嗤一声,黄玫一口酸梅汤直接喷到了郭文肩上。 李勤奋也是嘎嘎大笑,脸上愁苦减轻不少,但随后又重重地叹口气,瞧模样肯定不是因为婆娘随便抡菜刀而烦心。 与李勤奋共事也有半个多月,郭文知道这个边缘部门的小头头为人其实不坏,在自己拿大棍撵着他扫荡之前,从没有跟哪个商贩红过脸。 任由黄玫拿着手绢给自己胡擦乱抹,郭文看着李勤奋淡淡笑道:“李局,说句不怕见外的话,跟镇里的其它部门比起来,你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什么都不干吧,上头要批评,受苦受累好不容易干出点成绩吧,又没人把它当回事,你们确实难啊!” 李勤奋无奈地摇摇头,意兴阑珊地说:“习惯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小摊小贩集中管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工作需要用到李勤奋的地方还不少,所以再不情愿,郭文也必须想办法提高他的士气。 “想要让镇里重视你们的工作呢,兄弟我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忙的,毕竟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定势,不过——”郭文故意顿了顿,见李勤奋果然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笑笑续道,“青阳路现在集中了这么多商贩,管理起来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规划办的严浩、爱卫办的刘福名、工商所的陈建新,还有物价所的崔时桂,他们都找我谈过这事。” 李勤奋听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其实怪不得他如此紧张,乌纱帽虽然是保住了,可一笔额外的灰色收入却没了,兄弟们都在叫苦,他也肉疼。 郭文没有让他等太久,径直说道:“我思来想去,慎重地考虑了几天,最后还是觉得让你来管理青阳路比较合适,毕竟你出的力最多,损失也最大,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念情。” 李勤奋一把抓住郭文的手,激动得嘴唇哆嗦半天,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谢谢——” 按照郭文的本意,所谓的非法小商贩都是些穷苦人,给他们一个地方谋生,本身就是政府应该也必须要做的,但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一个“理”字能扫平的,就算他不将收取管理费的权力交给李勤奋,不出半月,自然会有很多人跳出来你争我抢,与其到时候落到严浩这等人手中,还不如早早放给李勤奋,起码他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等李勤奋稍稍平稳下狂喜的心情,郭文轻轻捏了捏鼻梁,沉声道:“李局,你别急着谢我,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 李勤奋点头不迭,掏出记事本和圆珠笔,嘴巴紧紧地闭着,生恐蹦出来的任何一个音都会让郭文反悔。 郭文理了理头绪,慢声说道:“第一,进城的菜农瓜农流动性很大,也是我们必须要照顾的重点,所以不准对他们以任何名头收取任何费用,还要在紧靠三岔路口的地方,划出一片足够大的区域来给他们卖菜。” “郭助理你现在的安排就很好,白天给卖菜,晚上给摆摊,如果地方不够,我再往大水河划一百米。”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要根据时节不同做出相应调整,我不想看到有菜农因为地方不够而把劳动成果坏在了筐子里。”郭文微微沉吟,“第二条,管理费用每月从十元到五十元不等,最低就像那边卖羊肉串的,一个月统共赚不到四五百,你收人家五十,我都要跟你拼命。” “郭助理放心,我要是没心没肺的畜生,你也不会这么信任我!” 想着哪天自己当镇长了,一定把这项管理费用彻底免掉,郭文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悠悠说道:“我知道谁都不会嫌钱多,但这钱要拿的心安理得才行,否则人在做天在看,到头来遭殃倒霉的那个人还是你自己。” 别看青阳路只有八十多家小商贩,一个月似乎没多少钱,但这是一笔长期的稳定的收入,而且说是管理费,除了每个月收钱并没有什么工作,卫生、治安都有人管,如此轻松的一笔外快,不想要的那是脑子坏了的。 意外的惊喜让李勤奋已经找不着北了,哪还敢说半句不是,站起来拽着将水煮摊老板的手,大声道:“老板,你给我做个见证,我李勤奋今后要是昧着良心胡乱收费,叫我不得好死!” “严重了,严重了……”郭文急忙劝道,“用不着起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第【016】章 纨绔?罚到你蛋疼 吃完水煮又聊了一会,三人一同往回走,李勤奋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跟郭文道了个歉,脚步飞快地走在前面,想是要第一时间跟兄弟们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看着那擦肩而过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恋人,黄玫心里头怪怪的,想鼓起勇气去拉郭文的手吧,女孩的心理又在作祟,只期盼着他能主动来拉自己的手,就这样想着盼着,不知不觉都已经能看清石牌楼上“青阳路”三个字了,这一着急,小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搁在了郭文掌中,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郭文漫步走着正想心事,冷不丁掌心一热,感觉到柔柔嫩嫩的肌肤,他忍住没去看黄玫,顺其自然地轻轻握住那只有些颤抖的小手。 难得两人在一起能有这般温馨安静的时候,于是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到不能再慢了,人群是拥挤而嘈杂的,稍不注意便会跟人撞在一起,但他们却像是水面上随波起伏的一茎两叶,不离不弃的始终都牵着手。 美好的时光总是飞快流逝,明明步子已经放到最小了,可还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离开了汹涌的人流,站在正对晚晴公园的马路牙子上。 感觉到郭文的手似乎松了下,黄玫深吸口气,依依不舍地将手抽了出来,仿佛为了缓解这刹那的难过,她言不由衷地说:“二郭,刚才怎么没跟李勤奋说拆违的事情呀?” 手心还留有余温,郭文眉头微皱,答道:“不想显得自己太功利了,给他一点时间比较好。” “哦——”一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黄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有些后悔,觉得两人拉了手,之间的距离反而是更远了,闷闷不乐地四处张望,不经意瞧见公园门口竟然还有人明目张胆地在那摆摊卖烧烤,而正在劝说的那人正是李勤奋。 郭文也注意到了,说了声“过去看看”,率先穿过马路,在一块宣传栏前停下脚步,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听见他们的交谈了,好在有黄玫,不然就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烧烤摊是最常见的那种,简易轻便扛起来就能走,离谱的是炭都烧成了明火,架着的鸡翅乳鸽啥的都烤糊了。 摊子前面,满脸堆笑唾沫横飞的是李勤奋,瞧他的模样也不像是要撵人走。 摊子后头则是三男两女五个青年,头发五颜六色奇葩无比,一溜三四个耳环有银有铜,穿着那就更不能看了,典型的非主流特色,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摊位的主人,倒像一帮吃饱了撑的脑残小痞*子。 “焦了……”李勤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正当中的青年,“这味儿难闻,把火熄了我让人来扛走吧。” 青年硕大的鹰钩鼻哧得冷笑,“我就好这一口,你管得着么,有本事你就让人来扛,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一下我唐三少的东西!” “三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要让我难做好不好,一会我请你吃水煮、吃烧烤。”李勤奋拱着手好言相求,见唐三少搂着身旁的小女生,斜着眼睛一脸淫笑地捏她小乳鸽,忍气吞声又道,“这样,潇湘楼KTV怎么样?三少,既然这摊子不是你的——” “谁说不是我的?”唐三少眉毛拧着,凶神恶煞地瞪着李勤奋,“姓李的,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今天来这里摆摊,就是要让你难做,就是要揭你脸皮的,你别在这人模狗样的套近乎,在大桥镇,老子眼里没你这号人物。” 几个青年顿时骂骂咧咧地起哄,瞧架势好像随时要动手打人一样,还有个一脸腻子粉、嚼奶油雪糕的小姑娘,挥手把没舔干净的棍儿扔到李勤奋身上,尖着嗓子说:“乖,听话,老娘给你奶吃,哈哈……” 唐三少放声大笑,手里那女生的小乳鸽都快被他给捏成饺子了,“喂,姓李的,你还站着干嘛,真等着吃奶呀?想吃奶回家找你娘去啊!” 又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大笑,可李勤奋竟然这样都能忍得住,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硬,说来的话也带着愤怒的颤音,“唐俊方,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还真是死脑筋,我刚才都说了,我来,就是为了欺负你来的!不是不让随地摆摊吗?老子就摆了,你敢拿我怎么地?哎哟,拳头握的还挺紧,回家打你那偷汉子的娘们去呀,在这给我装相,你哪根葱啊你!” 李勤奋牙关都要咬出血来了,“没你这样欺负人的,我这就去找唐涛,让他来管教你。” “哦?要走了?别走呀,再陪老子玩玩,老子还没玩够呢。”唐俊方毫无惧色,“识相点,别去找我大伯了,去了他肯定骂得比我还厉害,呵呵……” 没天理了,这是什么世道,自己三十多岁的人,被个十七八岁连毛都没长齐的畜生骂成这样,竟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唐俊方抓起一串还在冒火也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砸了过去,冷笑道:“嘿,说真的,你去把那,那个谁,对了,姓郭的吧,你去把那郭什么的牵来给老子瞧瞧,看老子怎么调教他,让他站就站,让他坐就坐,让他打滚七百二十度,他就不敢肚皮朝上!” “三少,你太有才了!”小乳鸽拍着手说。 唐俊方下巴都快扬到后脑勺去了,正得意洋洋地说着“那是”,忽然看见一个长相白净、文文弱弱的家伙走了过来,其实,他主要还是看见了那家伙旁边的女人,这么好看的娘们,怎么以前没在镇上遇到过。 郭文有三大不喜,一不喜挥霍奢华,因为穷苦到现在他没那个资本,二不喜胡乱相卦,因为随口一言可能毁了别人一生,这三不喜便是动粗打人,因为大郭手上没有轻重,而他更喜欢以理服人,但这次,他显然没想要跟对方讲道理摆事实。 走到唐俊方跟前,郭文连看他一眼都嫌多,抬脚将烧烤摊子踹翻,箭步窜到正活蹦乱跳躲着炭火的唐俊方跟前,手臂微微举起,抓着他满头飘逸的秀发一拧、往下一拽,膝盖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结结实实不偏不倚地顶在了他的面门上。 现场一片混乱,木炭带着火星跑得到处都是,唐俊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鼻血长流眼前金星闪烁,还没等搞明白啥回事,头皮剧痛中被人又拎了起来,只是一眨眼,拳头在眼前变得犹如沙包大,他惊惧惶然地自来得及喊出一个“饶”字,鼻梁嘎崩彻底断了。 瘫在地上犹如一坨招苍蝇的大便,唐俊方除了捂着嘴巴鼻子吐出几片碎牙、喷血哀嚎外,到现在都还没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谁,他有生以来在大桥镇横行霸道无人敢惹,这没头没脑一通揍挨下来,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你知道我老爸是谁吗”这样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牛B话。 郭文出手又快又狠,干净利落让人赏心悦目,可唐俊方一伙的几个青年男女没那福分欣赏,吓得只敢一个劲往后躲,小乳鸽被捏成饺子的女生更是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晚上八成睡不着觉。 “都给我过来。”郭文肃然如山地立在哪,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剩下没跑的两男一女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半天隔着唐俊方死活不肯再靠近郭文半步,而此时的唐俊方,麻木刚过剧痛锥心,喊“娘”的惨叫在眼泪鼻涕鲜血的熏染下一声高过一声。 郭文背负双手,眼中透出说不尽的厌恶,“把他扶起来,我有话要问他。” 几个人手忙脚乱硬生生把腿脚发软的唐俊方架了起来,他们惊恐地闻到一股臊臭味,再看唐俊方的裤裆,黄中带黑,竟是被一膝盖一拳头打得大小便失禁了。 看到唐俊方再没有先前的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身子还努力地往后凑想要离自己远些,郭文很体谅地往后退了半步,指着地上的烂摊子问,“这是你的摊子?” 唐俊方呜咽着点点头,旁边腻子粉女孩偷偷捅了他一下,他又吓得赶紧摇头。 郭文弯腰将地上完全焦了的一串鸡翅捡起来递了过去,唐俊方乖顺地接着,还是没敢抬头看一眼郭文,他是真的被打懵了、打怕了。 周围渐渐有了围观的群众,虽然不明所以,但丝毫不妨碍他们看热闹的兴奋心情,以及独具想象力的猜测。 “既然不是你的摊子……”郭文瞟了一眼四周,语气依然很平淡地说,“那你应该就是顾客,刚才听你说好这一口,把它吃了吧。” 腻子粉女孩见郭文不动手的时候还挺和气,便壮着胆子说了句“这吃下去会死人的”,说完赶紧缩到两个男生的后头。 “那你总得选一样吧,要么摊子是你的,要么把东西吃了,我这人最讲道理。” 腻子粉女孩想了想,替已经完全吓傻以至失去思考能力的唐俊方决定道:“那摊子是我们的,不,是,是唐三少的。” “唐三少?”郭文叹道,“唐家三少要知道你这种人冒他的名,两把菜刀早就抡过来把你剁碎了搅巴搅巴喂狗了。”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谁知道面前这文弱的小白脸会不会突然发飙啊,瞧唐俊方平常声称练过拳击都成了这样,自己还不丢半条命啊。 “既然摊子是你的,那也好办,你们在这等一会,不会太久,然后就能带他去医院了……” 黄玫看戏看得无比?(: ) 以官入道 第 7 部分阅读 “既然摊子是你的,那也好办,你们在这等一会,不会太久,然后就能带他去医院了……” 黄玫看戏看得无比投入,兴奋得两只小手捏着拳头抱在胸前,见郭文回头朝自己看过来,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可没忘了他交待的事情。 过了约莫两分钟,打南边跑来个穿着制服的城管,正是上回在五星广场用普通话泄了李勤奋老底的小郑,他到了跟前也不看郭文,指着一地狼籍问道:“这是谁的摊子?” 扶着唐俊方的几个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没敢吱声,反倒是唐俊方自己缓过来点,一门心思就想着赶紧回家,嘴角淌血地奄奄答道:“是我的。” “你的摊?”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小郑非常享受地拖了个长音,掏出本子写了个单子递过去,掷地有声地说,“罚款五十!” 唐俊方是没力气抬手了,腻子粉女孩接过来,愁眉苦脸地说:“我,身上没钱。” “我口袋——”唐俊方脑袋耷拉着说。 付了罚金,大家松了口气,觉得差不多可以走了吧,没想到打南边又跑来一个灰色制服,也是谁都不看张嘴就问谁的摊子。 腻子粉女孩心疼钱,又恐惧郭文在旁边,交钱的时候细声嘟囔道:“刚交了一回了,单子还在呢。” 这话郭文没听见,收钱的城管可听得清清楚楚,强忍着笑说:“什么,刚才已经罚过了?” 腻子粉女孩没敢吱声,城管哪理会她呀,啪的又撕了一张罚单:“罚过了你还明目张胆继续在这摆摊,罚两倍一百!” 四周看热闹的群众顿时哄堂大笑,连郭文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此来来去去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郭文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他们走,不是因为踩够了,而是觉得如果那个跑掉了的小乳鸽还有点脑子的话,差不多唐涛也应该带人来了,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脚底抹油,难倒等着他抓自己个现行吗? 指使手下罚款的时候,李勤奋跟小孩儿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这会儿冷静下来,却是有些后怕,忐忑不安地对郭文说:“郭助理,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郭文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麻烦啥,那几天你砸人家的摊子还少了,不差这一个。” 李勤奋哭笑不得,“但那个,那个被你打的人,是副镇长唐涛的儿子啊!” “是吗?”郭文舔了下嘴唇,“罚款总是没错的,道理在咱们这边。” “可是打人就——” “谁打人了?”郭文很奇怪,问黄玫道,“黄玫,刚才有人打架吗?” 黄玫背过脸去忍着笑,丝毫不为郭文担心,“我也没瞧见,我就看见李局的手下去罚款。” 热乎乎的风吹过来,李勤奋却感觉额头开始冒冷汗,心想不会是打算让我来顶缸吧,这黑锅就我这副身板可背不起呀。 郭文拍拍李勤奋的肩膀,笑容可掬地看着他的眼睛,“李局,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唐镇长如果动真格想要找回这个场子,你这张嘴可千万得把牢了,只罚款、没打人,不然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第【017】章 有恃无恐的背后 脸色阴沉地望着病床上的儿子,上了年纪的唐涛从头至尾没有讲过一句安慰的话,熟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回他是动了真怒了。 转身慢步来到病房门口,见弟弟唐瑞明跟了过来,唐涛停住脚步,微微沉吟,他心脏不大好,极力控制着说话的调门:“打你的人是谁,看清楚没有?” 唐俊方只顾扯着嗓子干嚎,闻言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发现唐瑞明瞪了自己一眼,急忙结结巴巴地改口道:“看,看清楚了,不是本地人……” 唐涛没再追问下去,出了门在走廊拐角处等着唐瑞明,眼中明显透出股子不喜,“谁指使俊方去招惹郭文的?” 从小到大对这位大哥都心怀惧意,唐瑞明犹豫着小声答道:“俊方的性格大哥你最了解不过,重感情讲义气,他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替阎宁出头。” “出头?我看是出丑!”唐涛的神色愈发不善,“他要肯稍微用用脑子,也不会被人当了枪使,我们唐家的脸面都被他给丢光了!” 唐瑞明讪讪说道:“俊方毕竟年纪还小,过几年就好了,他重情重义这一点总是好的。” “我真要活活被他气死了……”唐涛唉声叹气地嘟囔了一句,悠悠问道,“不用担心耿玉林那头,你跟我说实话,打他的人是不是郭文?” 唐瑞明想了想,叹口气说道:“俊方其实是真没看清楚,但根据他几个朋友的描述,九成九应该是郭文了。” 眉毛拧在了一起,唐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如此欺人过甚,我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 …… “小太保唐俊方被新来的郭助理打断了鼻梁,大小便拉得满裤子都是,还被罚了一千多块钱……” 这两天大桥镇的老百姓茶余饭后没少拿这事解闷子,但在镇政府机关里头,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往出哧溜半句的,哪怕是在自己家,也是万分谨慎的警告婆娘和孩子,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最近这风头紧的很,说错话就是站错队,站错队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 走进耿玉林的办公室,郭文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打招呼,这几天他一直细心留意自己面相气色的变化,发现不仅官禄宫波澜不惊,命宫还隐隐有了昌盛之势,如果这般好的色相还被唐涛逆袭成功,那自己以后干脆就不用相命了。 “耿镇长,你找我有事?” 耿玉林放下手头的工作,拉着郭文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意扯了个话题聊了几句后,很突兀地问道:“小郭,你不会真的打了唐涛的侄子吧?” 郭文一脸无辜,叫屈道:“天啊,这是哪个家伙害我啊,造这种谣来调拨我和唐镇长的关系,用心太险恶了。” 耿玉林咯咯直笑,“你跟唐镇长有什么关系么?” 郭文挠挠头说:“我来那天的晚上,不是在酒宴上跟唐镇长喝过几杯来着吗?” 耿玉林表情无奈“你啊,你啊”的给他杯子里加了点热水,“以后不要再这样胡来了,怎么说也是国家干部,又不是马万里这个刺头,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那哪行?” 郭文笑眯眯地只是啧啧喝茶,岔开话题问道:“不是唐镇长的儿子么,怎么又变侄子了?” “还说不是你干的。”耿玉林笑骂。 郭文耸耸肩道,“外面都再传,我自然也听到了一点,呵呵……” “大桥镇谁都知道唐俊方不是唐涛亲生的……”耿玉林掏出烟来点了一根,“唐涛没有子嗣,唐俊方是他弟弟唐瑞明过继过去的。” “我就说怎么两个人长得完全不一样呢,还以为唐镇长家里那位——” 耿玉林急忙摆手,嘘声道:“别瞎胡说,唐俊方打了也就打了,有我跟高保国给你撑腰,唐涛有气也得往回咽,但这种事情你胡说八道,是个男人也得拼命。” 高保国是公安分局的局长,也是王长泰的老部下,郭文隔三差五就去走门子找他喝酒聊天,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郭文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我也就在你面前口没遮拦,换别个人我可是上紧了弦的,多说半个字我都觉得不安全。” “真拿你没办法……”耿玉林闷闷地抽了几口烟,“小郭,跟老大哥我说句实在话,你打唐俊方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是唐涛的儿子?” 看来李勤奋的忠诚仍然不够,还是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耿玉林。 郭文摇摇头,“我要是知道,下手就不会那么重了,听说现在还躺在医院?” 莫说只是个刚来的年轻人,就是手里有一定权力和背景,打了唐涛的侄子也绝不会如此有恃无恐,而郭文有恃无恐的背后是什么,强大的靠山还是懵懂无知,这才是耿玉林真正在意和想问的。 盯着郭文看了半晌,耿玉林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不无失落地说道:“虽然唐涛再有两三年便会退休,但他在大桥镇毕竟经营了几十年,真要跟你为难,你日子过得也不会舒服,这样吧,我跟他还算有些渊源,晚上我带你去登门道个歉,这件事就这样了了吧。” 郭文的老师不止耿玉林这一个,高保国和徐嘉忆也没少给他讲镇里的事情,他早知道唐涛跟耿玉林的关系不是有些渊源这么简单,也知道唐俊方的亲生父亲唐瑞明是泰达机械厂的厂长,为了扩大地盘的事情正有求于耿玉林。 郭文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提出了一个疑问:“我要是去道歉的话,不是坐实了打人的罪名么?” 耿玉林反问:“你以为唐涛会不知道打人的是你?” 郭文捏了捏鼻梁,他遇到难题时总是习惯这样,慎之又慎地说:“耿镇长,如果我说今年唐涛便会倒下,你信不信?” 眼中寒芒一闪而逝,耿玉林深吸口气,慢声问道:“有什么根据吗?” “我就随口一说。”郭文咧嘴笑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徐镇长给我来了电话,让我跟唐涛走动的越少越好,听了那语气,应该是——” 耿玉林倏然一惊,脱口而出道:“徐镇长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徐嘉忆确实来过电话,但说的不是这事,郭文心想我总得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如果说是相面相出来唐涛大限将至,你能信才怪……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耿玉林缓缓靠回椅背,他最大的缺陷就是县里没有关系,什么风吹草动小道消息都打探不到,他也尝试过去走走门路,但很多时候不是有钱就行的,钱还得能送出去才行。 “既然你不愿意去认这个亏,那就当我没说好了,不过,小郭啊,唐涛在大桥几十年,黑白两道都是使得动的,别看他现在隐忍没有什么动静,难保在不久的将来会暗中向你报复,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切不可疏忽大意,听到没有……” “知道了。”郭文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根据他当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大桥镇的关系网并不复杂,前任镇长霍启山担任书记之后,秦海跟唐涛都是呼声最高的镇长人选,唐涛是根深蒂固,秦海则是县里有人,最后上头有人战胜了根深蒂固,而耿玉林则是个聪明的妙人,一直在势成水火的两人之间保持着中立、承当和事佬的角色,直到关伟权逐渐上位,对他形成了巨大的威胁,他没多少个十年了,下一届再当不了镇长的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才主动拉拢唐涛和徐嘉忆。 第【018】章 算是哪门子亲戚 回到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郭文正琢磨着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工作,镇长秦海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过去谈谈,语气非常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事秦海肯定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唐涛也不会有那脸皮主动去找他提出来,难不成,又是阎宁这扯蛋玩意打我小报告?” 心怀忐忑地去找秦海,进去后没看见阎宁,倒发现工商所所长陈建新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眼中神色有讨好、有羡慕、也有非常职业化的亲近,郭文于是松了口气,起码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秦海压根就没提起唐俊方的事情,先就小商小贩集中治理大加表扬了一番,鼓励郭文不要松懈再接再厉,然后又说副镇长徐嘉忆在县里参加干部培训,名下挂靠的三个村迫切需要有能力的人来指导。 听到这,郭文紧张得拳头都捏紧了,他费心费力地工作,把自己累得跟矿窑劳工似的,为的不正是得到秦海的认可,以及更有实际意义的工作吗,看来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拿着钢笔帽在桌上轻轻磕了几下,秦海一眼就看穿了郭文此时迫切的心情,稍微享受了一会后微笑说道:“嗯,考虑到你工作以来的良好表现,以及,徐镇长的推荐,现决定暂时由你来指导上衫村村委的工作,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你有能力和信心承担吗?” 听上去似乎只是上衫这一个村,但郭文心中的激动并没有丝毫减弱,他用力地点点头,掷地有声地说:“秦镇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干好这项工作,绝不会辜负你和镇领导的期望!我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带领上衫村脱贫致富,为大桥镇的繁荣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秦海淡淡笑着压了压手,看了一眼旁边正向郭文道喜的陈建新,“小郭,有雄心有抱负是好的,但可不要犯了急切冒进的毛病,上衫村使我们镇最穷的一个村,总共有三百多户人家,一千四百多口人,他们的将来可都捏在你手里,都在你一念之间,责任重大啊!” 郭文诚恳地“嗯”了一声,早已将“拆违”计划抛在脑后,市容整顿毕竟是无关痛痒的表面功夫,而带领马万里这个刺头致富奔小康,那可是实打实的成绩。 不经意间瞧见陈建新冲自己笑得有点诡异,郭文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秦海不会是想用上衫村来跟我换青阳路的管理权吧,否则陈建新干嘛会在这里……这可怎么办,我都已经答应李勤奋了,再出尔反尔又将管理权交给工商所的话,以后还有谁愿意替我卖力干活……” 有了这般顾忌和疑虑,郭文愉悦的表情渐渐生硬起来,秦海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半句都没能听进去,一个劲琢磨该如何来应对。 出乎意料的是,秦海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地滔滔不绝,这说着说着吧,竟然端起茶来送客了,从始至终就没将话题往青阳路和陈建新上拐。 郭文不知这葫芦里卖的啥玩意,一头雾水地跟陈建新告辞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营养的闲话,经过办公室要分开的时候,陈建新才停住脚步神秘兮兮地说:“郭助理肯定会有些奇怪吧,秦镇长给你安排新工作,为什么要我在场。” 郭文很是谦恭地抱拳拱手,“陈所是一语中的啊!来,到我屋里坐坐,陈所务必要给我解惑才是,不然我几天都要睡不着觉。” 哈哈笑着拍了拍郭文的肩膀,陈建新跟着进了屋,背着双手啧啧不断地打量四周,待郭文泡了绿茶端过来,这才在沙发上坐下,学着秦海的模样用中、食两指轻轻瞧着膝盖,一副老成稳重模样地沉吟道:“郭助理,你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对镇上的情况,多少也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见陈建新卖关子,郭文也不着急,拿出待客用的“红苏临”香烟,很随意地递过去道:“了解还谈不上,只能说是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用心向陈所你们学习啊……” 红苏临一包要四十三,像秦海、耿玉林他们肯定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抽的,但是如工商所、财政所、接待办这些地方,说好听点是山高皇帝远,说不好听那就是土大王,有好烟不拿出来显摆一下却自个躲着享受,那不是他们的风格。 掏出一根在茶几上蹲了两下,陈建新笑呵呵地说了声“好烟啊”,顺手将剩下的大半包揣进了兜里,“唉,说起来我们这些别人手底下办事的,有时候是真的很窝囊,不瞒你说呀,昨天晚上唐镇长找我上他家唠嗑去了。” 伸手将烟灰缸推到陈建新面前,郭文神色不惊地说:“以前听人说陈所跟唐镇长是亲戚,我还有些不信,没想竟然是真的。” “郭助理为什么不信我和唐镇长是亲戚?”陈建新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好奇地望着郭文。 郭文捏了捏鼻梁,思量着说道:“有些传言我也分不出真伪,但陈所你的履历摆在那我想总不应该是假的……” 陈建新这个人本身是非常有才能的,他大专毕业后分配在杭口镇工商所,短短几年功夫便已经提到了副所长,那个时候唐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于是他便主动请调来了大桥镇政府,希望能在唐涛的关照下一步千里,不曾想这么多年,唐涛从盛到衰,还是副镇长,而他呢,在转转了数个职能部门、浪费近五年的光阴之后,原地踏步毫无进展,就连他一手筹划完成的泰达机械厂专制,临头来竟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眼瞅着当年的同僚或回县城,或已经成了一乡一镇的执掌,他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秦海上台后他彻底对唐涛绝望,通过自己在工商局的关系,千回百转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原点。 陷入往日的不堪回首,陈建新沉默良久,用力地叹了口气道:“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而已,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啊……” 郭文的仕途捏在秦海手里,秦海的敌人自然也就是他的敌人,更何况还有唐俊方这档子事情在,所以他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抱不平的话,激化陈建新和唐涛的矛盾,但见陈建新郁闷纠结的脸色发青,觉得完全没必要再火上浇油了。 “郭助理,你猜得到唐镇长跟我聊了些什么吗?”陈建新嘴角微微上翘露出极其轻蔑的冷笑,自顾自接着说道,“他跟我说呀,说青阳路那里的经营秩序差得一塌糊涂,几乎所有摊贩卖的都是假货次货,这样下去不仅损害消费者的利益,也会给镇政府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 想过唐涛会给自己找麻烦,却没料到他跟唐俊方一样,还是要在青阳路上找岔子,估摸着也是自己刚来没多久,做的事情少,能找的漏子自然也少,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将自己贬去池塘养鱼、林子里种树,他真有这心也没这力,秦海且不提他,就是耿玉林和徐嘉忆也绝不会答应。 皱着眉头苦笑摇头,郭文叹道:“唉,不瞒陈所,青阳路什么状况,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都是些小本经营的买卖啊,连铺面都租不起的升斗小贩,却让他们去卖真李宁、真耐克、真诺基亚、真索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要真的查起来,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青阳路肯定完蛋,罚款都能把他们罚得倾家荡产了,哪个小摊小贩还敢去做生意。” 陈建新颔首附和道:“是啊,就算镇上那些挂着金字招牌的店面,真正卖正品的,十根手指头我都能数得过来……说白了,睁只眼闭只眼、谁都心里有数的事情,唐镇长偏偏要这般计较,却是有些过分了。” 这是陈建新在向自己示好? 不应该,没有利益纠葛,就算要示好,也不会是现在这种自己刚刚起步的时候。 那不用再想别的了,肯定是秦海的意思,推波助澜进一步恶化自己跟唐涛的关系,为一举吞噬掉唐涛的根基,而下的一步无关轻重有当无的闲棋。 “郭助理,你我也是投缘,所以提前来给你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咱们误会了,却让某些人看了热闹,呵呵……”陈建新慢悠悠站了起来,“青阳路那边,奇Qīsūu。сom书既然唐镇长当回事吩咐下来了,我总得派几个人过去转转应付一下,你放心,绝不会把人都吓跑的。” “陈所,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兄弟我念着你的情,今后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你尽管开口!”郭文绝口不提秦海,就是为了把这份情全都记在陈建新身上,很多时候,受惠者跟施惠者一样,都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也最容易达成默契的攻守同盟。 陈建新用力握着郭文的手,压着声音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对某些人,你还是要多多提防啊。” 好了,这是一句点睛的话,秦海的意思现在陈建新已经全部带到,剩下的就看郭文是个什么态度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呵呵,多谢陈所的关心……” 第【019】章 温宏无法挣脱的命运 刚刚下了一阵雨,噼噼啪啪沾地即走,除了蒸腾起燥热难闻的尘土气息外,一丝清凉都没有带来,太阳还是那么毒,恨不得操翻日头底下的每一个人。 在屋里拉上绳子,将洗好的衣服晾在上面,偷偷溜班跑来招待所的黄玫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哼着小曲轻轻地揉捏发酸的肩膀,正打算在下班之前抓紧时间把屋子收拾一下,耳听见咿呀的开门声,以为是郭文回来了,吓得差点没一头钻到床底下去。 夏天衣服换得勤,黄玫隔三差五便会偷偷来帮郭文洗洗刷刷,虽然两人心里都知道这事,但却谁都没有挑明了说,主要还是年纪小、脸皮薄,都怕说出来对方会尴尬。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数以百计的借口,但没有一个能让黄玫感觉可以出口的,杵在那手足无措的当口,却见房门已经开了小半,一张干净洁白没有丝毫瑕疵的脸蛋探了出来,会说话的眼睛冲自己眨了眨,竟是含着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戏虐笑意。 发现来的不是郭文,黄玫先是高兴得喘了口大气,继而又有那么丁点失望,女孩的心思总是这般奇怪的。 双手在裤腿上来回擦了几下,黄玫下巴微微昂起,冲门口那漂亮干净得无法形容的女生说道:“是县里电视台来的记者吧,你们的房间好像安排在三楼哦,楼下服务台没有人在吗?” 女生背着双手走进来,身段如描似削,脸蛋清丽秀雅,肌肤更是犹如玉脂,笑得时候红唇微张、嘴角翘起优美的弧线,左边脸颊还有个格外迷人的小酒窝,浑身上下打骨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魅惑,饶是黄玫竟也看得有些呆住了。 这容貌极美的女人盯着黄玫打量了一阵,莺声问道:“那这是谁的房间,风景比我们那要好多了。” 黄玫从环境中醒转过来,觉得她这样说话很没礼貌,可偏偏又生不起气来,想着世界上怎么真有这样好看的人呀,转身假装收拾房间地拿鸡毛掸子敲打沙发,闷闷答道:“郭助理住在这,你要想风景好,可以让服务员给你换到‘黄山’去,那里正对着植物园,又能看到双子石跟大水河。” 女生眼中笑意愈来愈浓,冷不丁问了句:“是郭文吗?” 心中倏然一惊,黄玫飞快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地说:“你认识郭文?” “我们是朋友。”女生微微偏过头去,视线并没有离开黄玫的表情,莞尔笑道,“我叫温宏,是特意来找他的。” 有一刹那,黄玫听到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但心口的酸痛若有若无,很快消失不见,她高兴地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热情地拉着温宏的手进来坐,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郭文居然能忍得住没在我面前夸耀,呵呵……你们是大学的同学吧,马上就下班了,他一会就回来……” 口口声声说这儿风景好,温宏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没有往窗外瞟一眼,只是笑容不减地看着黄玫忙碌,待她捧着茶水递过来,这才柔柔地说了声“谢谢”,对黄玫关于“女朋友”和“同学”的试探没做回应,反而淡淡笑道:“你们招待所的服务真好,不仅待人热情周到,连衣服都帮着客人洗呢。” “我不是这里的服务员……”黄玫在温宏旁边坐了下来,她不愿意跟温宏面对面,因为越是盯着温宏看,她心里那点儿小女人的自尊心伤得就越痛。 温宏璞玉般的十指绕着水杯,察觉到了黄玫的不自然,恍然大悟地说:“唉呀,瞧我,你应该就是黄玫吧?” 黄玫惊喜问道:“郭文跟你提过我?” 温宏很坏地摇摇头,“他从没跟我提过你,我是听大郭说的,呵呵……” 心里那个难受啊,黄玫强忍着挤出一丝艰涩的笑,起身拿了坤包客客气气地说:“差不多郭文也该回来了,我还有点事,你一个人在这等他可以吗?” “嗯……”温宏调皮地吐了下舌头,“等郭文回来,我就说顺便帮他把衣服洗了,嘻嘻,他肯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明明这么漂亮可人的一个女生,怎么心眼就这般坏呢? 黄玫肺都要气炸了,迈步径自往外走,走了两步房门呼啦一下开了,却是郭文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黄玫,别急着走,晚上我们一块吃饭,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郭文轻轻松松地挠了下黄玫的头发,一错身一错眼,我的乖乖,这屋里头怎么还坐着一个女人啊,而且看上去那么眼熟。 黄玫不想在这里当凄凉的电灯泡,见郭文愣在那望着温宏连魂魄都丢了,气恼地说:“晚上我有事,你陪你女朋友去庆祝吧。” 说完黄玫拧身要走,不想郭文胳膊一横抓住了她的肩膀,瞬间她紧张得感觉心要从嗓子里眼里蹦出来。 郭文笑了,下意识捏了捏鼻梁,温声对黄玫道:“你想哪去了,晚上我们一块……我说温宏,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刚才我差点被你吓个半死,还以为大白天遇见女鬼了呢。” 温宏很白,是那种皮肤有些透明、有些病态的苍白,加上外面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乍一眼看过去,还别说,真有那么点倩女幽魂的味道。 黄玫听了郭文的话,心里郁结稍解,勉强笑道:“你尽瞎说,世界上哪有她这么漂亮的女鬼?” 见两个人在那打情骂俏,温宏也没了继续扮演女朋友的兴趣,甜甜笑着悠悠起身,“二郭,肚子饿了,带我吃饭去。” “嗯,我洗把脸,一头的汗。”郭文将公文包丢到桌上,洗完脸出来发现黄玫走了,而温宏则负着双手站在门口很玩味地望着自己笑。 温宏还是在黄州车站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从头上到脚下就两个字,干净,耳环、项链、手镯、戒指这些装饰品一样都没有,连漆黑如墨的长发也是没带发卡随意披散,她这种独特的味道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说粗俗点,她往那一站,你盯着看半天然后闭上眼睛,你都记不起来她穿了衣服没有。 婷婷地跟在郭文身边往出走,温宏轻声问道:“你女朋友?” 郭文不置可否地笑笑,反问道:“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了?” 两人在回东平的车上曾开过玩笑,谁要是先找到男朋友或女朋友,就得背着对方顺着县城外马路走上一圈。 温宏撒娇似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整个夏天除了你,我遇到的不是有夫之妇就是老头子,真不知道,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觉得悲哀。” “这不挺好吗,起码不用我这个大男人不用像猴一样,被你欠着满大街溜达,呵呵……”推上自行车,郭文大大方方地拍了拍皮垫子,“我驮你吧,去潇湘楼,难得不远千里来看我,不请你吃顿好的我过意不去。” 温宏从后面轻轻揽着郭文的腰,等自行车不那么左摇右晃了才松开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儿,很快便到了潇湘楼,她咯咯笑着数落郭文:“你真不会骑车。” 郭文纳闷道:“不是吧,我骑的四平八稳,连晃都没晃几下,这还叫不会骑车啊。” “我说你不会,就是不会。”双手绞在身后,温宏娇媚地横了郭文一眼,迈步撞开珠帘走了进去。 郭文半天才算缓过味来,紧走两步跟了进去,发现老板娘赵芙蓉和王洁站在那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温宏,八成以为她是帝豪派来抢生意的。 郭文过去非常嚣张地拉住温宏的手,任由她挣扎了一下,只是紧紧握住,笑着对赵芙蓉说:“老板娘,给我安排个安静点的小包厢,小三样、大三样都来一份。” 在王洁引领下来到二楼靠南头的一个包厢,等她走了后,温宏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揉着刚才被郭文握着的手,幽幽地说:“不会骑车也就算了,你看看,有你这样拉女孩手的么,用那么大的力气,你以为啃鸭掌呢。” 说完温宏自个扑哧笑了,歪过头去装着打量包厢的环境,耳听着郭文解释说“没办法,潇湘楼从没来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刚才要不是我见机的快,估计老板娘生吞活剥了你的心思都有,没瞧见她看你的那眼神么”,不由心中微微漾起一丝欢喜。 没一会,王洁带着三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送来了小三样,“鸡翅”、“鸭掌”、“鹅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瓶干红,笑着说:“老板娘说这是她特意从箱底翻出来的,呵呵……” 郭文摆摆手笑道:“替我谢谢老板娘,我们不喝酒,给拿点果汁什么的就行了。” “为什么不喝?”温宏话音刚落,干红瞬间就到了她手里,顿时有些迟疑起来,她刚才开小差没留神王洁说的话,故而担心一瓶红酒把郭文半个月生活费给搭进去,“红酒人家没喝过,要不,还是喝大缸老白干吧……” 很佩服这仙女般漂亮小姑娘的机灵,王洁轻声解释道:“这压箱底的红酒本来就是给朋友们尝尝鲜的,要是喝不习惯,我再给你换。” 见郭文微微点头,温宏浅笑着将红酒放到一旁,支着尖尖细嫩的下巴,等王洁她们都走了后,细声问道:“好像是十年窖藏的长城干红,假假的也要两百多,她就这样送我们尝尝了?” 不想用那些自己刚刚涉猎的魑魅魍魉污了温宏的干净,郭文岔开话题道:“你真的要喝酒?” 温宏眉毛扬了扬,是李丽典型的泼辣风格,但味道却是天囊之别,“不行么?” 郭文耸耸肩,笑问:“你会喝酒吗?” 温宏嘴角泛起一丝恶作剧似的笑容,答道:“不会。” “不会你喝醉了怎么办?” “干喝不醉的话,我还喝酒干嘛?”温宏憋不住咯咯直笑,“好了啦,我从没喝过酒,就是想尝尝味道……再说了,万一真醉了,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吗?” “你倒是信任我……”郭文叹了口气,拿湿毛巾擦了擦手,抓了个鸭掌嚼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一会还是少喝点吧,你信得过我,我可信不过我自己……” 郭文吃香实在好看不到哪去,跟温宏比起来,简直就是猪八戒吃人生果暴殄天物,王洁送来大三样的时候,也开玩笑说:“郭助理,你吃得这么难看,就不怕把女朋友吓着?” 郭文满不在乎地扔掉零碎骨头,抹着嘴巴说:“吃东西能像她那样干净好看的,估摸天底下找不出十个来,王姐你要不信,你坐下来吃一个鸭掌给我看看,呵呵……” 红酒开了放在一边没动,直到温宏微微笑着说吃饱了,这才给自己和郭文都倒了大半杯,然后拿在手里看着那深邃的眼色,也不去管郭文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自顾自浅浅地抿了一口,感觉涩涩的有点酸,没有想象中的好喝。 见郭文总算是消灭了最后一个鹅头,温宏似乎有些不高兴地说:“你非要故意吃得那么难看吗?” 郭文愣了愣,尴尬地捏了下鼻梁,讪讪道:“我不是自作多情,只是你突然这样跑来看我,我心里没底。” 不好喝不好喝,一两句话大半杯已经没了,温宏幽幽怨怨地望着郭文,蹦出来一句杀伤力极大的话,“你不喜欢我?” 郭文不知如何回答,也拿起酒杯闷闷地往嘴里倒:“好看的东西,天底下哪个不喜欢,金银如此,宝石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歪着头想了片刻,温宏忽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郭文做贼心虚似地问,他顾忌的倒不是别的,而是温宏的面相实在是太狠了,第一眼看上去他心里便有了惧意。 天底下能抗得住不被温宏祸害的恐怕没几个,她绝对是旷古绝今的“红颜祸水”啊! 温宏只是得意地笑着,并没有回答,举起杯子跟郭文碰了下,说道:“让你安心,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郭文似乎真松了口气,却不知这样的态度很容易伤了女人的自尊心,不过温宏却没什么异样,接着说道:“台里接到通知,让我下来报道一下你们青阳路的事情,县里领导说值得其它各乡镇学习推广。” 郭文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对自己意义重大的话,“你在电视台工作?” “不是工作,是临时去帮忙的。”温宏稍稍不解地问,“你好像对青阳路的事情不怎么关心呀。” 既然秦海没有通知自己县电视台下来采访,那自己关心不关心都不重要,只是无缘无故的,县电视台怎么会眼巴巴跑来采访这事。 郭文脑筋转了转,很快便明白了,虽然他跟徐嘉忆经常通电话,电话里也从来没有提过那晚相命的事情,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徐嘉忆八成是已经认命了,否则没有她在某人耳边吹风,县里领导如何会在意这点青阳路这点小事,还派了温宏下来采访。 见郭文沉默不语,温宏柔声问道:“青阳路不是你搞出来的么?” 想起徐嘉忆,郭文心中难免有些沉重,一口气干了杯中酒,笑道:“不说这些俗尘往事了,咱们聊点别的吧……对了,大郭去了县城后就没跟我联系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遇见过吗?” 温宏说是说临时帮忙,但已经俨然是县电视台的当家主播了,诸如下来采访这种又脏又累的苦活,她根本就不用出马,只是听说了郭文的名字,便主动从别人手里抢了过来。 见郭文似乎并不热衷于出头露脸、为自己的成绩正名,温宏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话儿道:“跟大郭在城里碰到过几次,也一起吃过饭,他现在跟着一个宁波老板在做石材买卖,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只是晒得比以前黑了不少。” 听说郭静一切都好,至于有没有赚到钱也就无所谓了,郭文长舒一口浊气,“他没有去缠着李丽吧?” “你们兄弟两说像不像,说不像嘛,这脾气倒是一个样。明明心里喜欢的紧,偏偏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大郭还比你好些,起码他敢往出说……”渐渐有了点醉意,温宏说话的频率不知不觉快了起来,“唉,李丽呢,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听说大郭到了县城,整日价囔囔着求神拜佛别去找她,可是一晃个把月过去,大郭没见着影儿,反而她自己隔几天就问上一次,呵呵……” 郭文也是直乐呵,问道:“她不是说要靠公务员吗,考得怎么样了?” “你以为我在电视台是帮谁的忙呢?”温宏媚眼如丝地横了郭文一眼,差些没勾走他的三魂六魄,“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还差不多……要是你有大郭一半的心口如一,也不枉我特意从县城跑来一趟了。” 刚才不还说并非特意来看自己的么,怎么这几杯酒的功夫又绕回去了? 女人家的心思,郭文觉得除非用卦打,否则短期内是猜不透的,虽然他已经不是处男,但在真真切切的爱情上,无论哪一世他都还是个一贫如洗的雏儿。 …… 毫无疑问,当温宏安静得一句话都不说,只用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盯着郭文看的时候,她是真的醉了。 长夜漫漫,热风扰人,时光如拖着大白兔的蚂蚁般缓缓从眼前爬过,背着柔若无骨那般似梦似幻的温宏,由着她在耳边梦呓着喃喃絮叨,任凭一滴、两滴点点滑落在肩头,郭文不知道温宏是为什么而伤心流泪,感觉自己的仿佛被风沙摧残了数千年的枯木老树,沉寂而淡淡的忧伤着,只为这干净的女孩那无法挣脱的宿命。 将命运说出来告诉她又能如何? 第【020】章 哟,你也走进群众了? 醒来时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雨点打在窗棂上飞溅进来,落在手臂上是那么的清凉。 床铺从未显得如此整洁而干净过,虽然没有留下丝毫温宏的痕迹,但在郭文眼中已经有了温宏独特的味道,而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单,触手是那么的柔软,就像温宏的小手,细腻滑嫩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安静地坐了会,听到外面走廊传来黄玫熟悉的脚步声,郭文这才揉了揉眉心,用力捏了下鼻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告诉自己不能沉湎于想去改变温宏命运的诱惑中,人力终是有限,一味强求得到的恐怕会是更加悲惨的结局。 黄玫似乎昨夜没有睡好,困倦的眸子还有略重的眼袋,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憔悴,但当郭文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又瞬间回复了往日的光彩,笑容灿烂得仿佛一抹美丽霞彩。 “你怎么才刚起来呀,温宏他们都已经开始采访了……”推着郭文到卫生间洗漱,仿佛在自家一样找出他的西裤和白衬衫,黄玫隔着灰蒙蒙的玻璃说道,“你动作快点嘛,昨天下午阎宁已经出尽风头了,你要是再不去的话,青阳路的功劳可都要被别人抢光了。” 郭文叼着牙刷意兴阑珊地拉开门,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表现的再积极也没用,根本就没人通知我县电视台的记者要来。” “温宏不就是记者吗,你们关系那么好,她肯定向着你的。”黄玫干脆走了进去,拿起湿毛巾帮郭文把嘴巴的牙膏泡子擦掉,“阎宁是一门心思想占你便宜,电视台的人来了,他甚至都没有通知我们管主任,就是为了瞒着你。” 任 (: ) 以官入道 第 8 部分阅读 着你。” 任由黄玫把自己折腾整齐,郭文微笑着挠了挠她的头,“傻丫头,阎宁能有几斤几两,没人授意的话,他是不敢这样干的。” 黄玫质朴,却不傻,听出郭文话中的意思来,不由皱起眉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阴谋得逞什么都不干吧,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知道黄玫是真的紧张自己,郭文轻轻捏了下她的小手,安慰道:“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徐镇长|奇|把她挂靠的上|书|衫村交给了我,我终于有机会能为老百姓好好干点实事了。” 发现黄玫只是眨了下眼睛,没有太多的高兴,郭文不无奇怪地问:“怎么了?还想着青阳路呢?没事,阎宁他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的。” 黄玫晃了晃小脑袋,犹豫着说:“我知道徐镇长这样安排,肯定是为了你好,但是上衫村,二郭,那地方你也去过,地地道道的穷山沟一个,十里八乡的嫁姑娘都躲得远远的……” “若不是如此,哪能显得出我郭文的本事来呢?”郭文很不谦虚地咧嘴笑笑,柔声道,“黄玫,别为我的事情操太多心了,看你,比我刚来的时候少了好多笑容。” “哪有,人家一直都很开心的……”黄玫背过身去收拾好郭文的公文包,“就算你不想违背秦镇长的意思,咱们去当面恶心恶心阎宁也是好的嘛,看他好意思往出胡说八道不!”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慢条斯理地来到政府大楼,本来想去看热闹的黄玫被主任管斌喊去有事,而郭文则在楼梯口撞见了神采奕奕的阎宁,他领着一帮黑鬼正好从办公室出来。 宣传办除了阎宁以外,其他人全都被郭文拉着在火辣辣的日头底下喊了几天的口号,晒得呜漆吗黑已经算轻的了,严重点的几个脸上都晒脱了皮。 “郭助理,挺忙呢吧?”阎宁脸皮厚得连他手下人都不好意思把头抬起来,“刚听说上衫村挂靠到你名下了,不错呀,上衫村的村民这下可有福了,我们大家也都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呢。” 对阎宁的阴阳怪气根本没往心里去,郭文只淡淡笑着说了句,“好像最近又有人开始乱摆摊了,看来还是宣传教育的力度不够啊,什么时候劳烦你亲自带队,少了你我们的宣传工作确实不好展开。” 看着郭文施施然上楼,阎宁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偏偏手下人还在那偷笑,这口憋气一时半刻竟是没地方撒。 上午并没有在大楼里见到温宏他们,原以为可能是上午安排了去现场,下午便会来了,没想一直到下班,黄玫跑来找自己才知道,中午县电视台的人就已经坐车回去了,虽然大桥到县城也就两个小时左右车程,但没能跟温宏当面道别,郭文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怎么也抹不去那个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影子。 …… 晚上县电视台会播放青阳路的纪录片,镇长秦海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七点刚过就组织了各职能部门的一把手在大会议室集体观看,还在开始之前做了个简短的报告,无非就是一锅饺子全部捞起,凡沾着边的部门一个不落全都表扬了一番。 在坐的这些人当中,要说哪个最神气,那无疑是下巴扬到后脑勺去了的阎宁。 这家伙偷偷摸摸领着县电视台的人在青阳路转了一个下午,拐弯抹角地将功劳往秦镇长和自己身上套,一会电视上肯定少不了他的镜头。 别以为当着这么多知情人的面,阎宁会有什么不好意思,天下地上就他一个的境界早就已经远远甩在身后了。 “哼,郭文哪郭文,你不是能耐很大么,这为人做嫁衣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阎宁美滋滋地想着,眼珠滴溜乱转,很快在最靠后的一排座位上找到了郭文,见他正掐着鼻梁翻看手里的文件,除了前排的李勤奋偶尔回头跟他攀谈几句,其他人都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坐着。 要说这领导的心思,有时候真的很难揣摩,前一刻刚听说郭文挂靠了上衫村,以为他重新得到了秦海的重视,正琢磨着怎么去道贺呢,紧跟着就传出县电视台来采访,该到的都到了,唯独落下了他郭文这个领头的。 面对这种情形,大罗金仙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该咋样还咋样,也怨不得刘福名、管斌这些跟郭文有些交情的人,至于李勤奋,这土豹子如果能有他们一半的心思,也就不会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城管分局一待这么多年了。 郭文正在看的是上衫村方方面面的详细资料,这几天他放下了所有事情和思绪,一门心思地想着该如何带领上衫村走出困境,他专注的程度,几乎到了要黄玫撵着上床才能睡觉的程度了。 综合接待办的管斌在秦海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双手压了压喊道:“安静,大家安静……” 随着灯光的次第熄灭,会议室响起温宏柔柔的声音,而正中央的宽大影布上也同时投影出了她不苟言笑却美丽动人的容颜。 “这是温宏,县电视台最好最火的主播,我跟她可是面对面聊了好久的,嘻嘻……” 李勤奋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阎宁心烦意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有戚戚,“她真的也来了吗,我怎么没见到,可惜了,可惜了,如此绝色佳人,要是能跟她把酒言欢,这辈子足以!” 温宏说了些什么,郭文没听进去,只是望着影布出神发呆,眼前闪现的,是她留下来的一颦一笑。 也不知过了多大一会,郭文发现四周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对劲,李勤奋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那得意模样好像捡着宝贝似的。 打起精神认真地看了一会纪录片,郭文发现温宏原来是如此细腻而体贴的一个人,不由感动地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该给她去个电话道谢。 到处都是偷偷窃笑,到处都是轻蔑和嘲弄的目光,阎宁如坐针毡浑身发烫,感觉所有人包括秦海都在冲着自己狰狞大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跳梁丑态,他牙关几乎咬出血来,恨不得一头当场撞死在桌上。 漫说自己煞费苦心在镜头前摆出来的稳重老成,也不说苦心积虑想出来的长篇大论慷慨陈词,纪录片从头到尾二十多分钟,通篇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过,李勤奋出镜最多,咧着一口大黄牙把郭文从地上夸到了天上,搞得像是郭文的铁杆跟班一样,而刘福名和严浩也都有不少镜头,好吧,这些都罢了,自己一口唾沫吐出去就当被恶心了一下,最让自己吐血不堪忍受的,城管分局一个叫小郑的瓜子,竟然用普通话有声有色地讲述了整个青阳路成型的始末,电视台竟然也脑袋进水地给了这种藏在犄角旮旯的歪瓜裂枣近两分钟的独角戏,这世界还有天理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头顶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秦海中规中矩地做了下总结发言,临末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阎宁,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嗯,当然,还有些同志也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县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毕竟也有疏漏的地方……比如宣传办的阎宁,他就带领着宣传干事不辞辛劳地走进群众,进行一对一的宣传教育嘛!” 在座的大半都极力憋着笑,个个心里头都想,“阎主任了不得啊,分身有术,竟然能在带领宣传干事走进群众的同时,出现在九里村指挥夏收,呵呵,幸亏没有会议记录,不然跟昨天刚发的通报表扬放一块,真想看看他们怎么自圆其说……” …… “哟,晒黑了嘛,你也走进群众了?” 第【021】章 上杉村村委德高望重 进入八月下旬,炎热的天气好转了许多,每周总有一两天阴阴的非常凉爽,若是再下场缠绵的细雨,晚上睡觉开着窗户还得在身上搭条小毯子才行。 刚刚结束为期三天的城管、卫生和综治三部协同办公,郭文还没顾得上喘口气,第五次在招待所门口被马万里给堵住了。 马万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说有啥事,一个劲腆着脸傻笑,问郭文什么时候能去村子里走走转转,乡亲们都盼着他能去指导工作呢。 要不是跟马万里打过交道,了解他的脾性,郭文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死皮赖脸专门来招待所蹭饭打牙祭的。 虽然对上衫村还没有通盘的周详考虑,但想想最近手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郭文便直接将马万里撵了回去,告诉他就定在明天,明天一定去。 马万里赖着还不想走,嘀咕着说还没吃晚饭呢。 从口袋掏了张大团结塞到他手里,告诉他出门右拐就是饭店,哪能次次来都管饭呀,你小子又是饿死鬼投胎的,一顿就要吃我五六十,这个月去报销的时候,刘辰年虽然已经不敢找借口拖着不办,但还是忍不住说“郭助理,你这都快赶上公款吃喝的门槛了。” 是夜饱睡一觉养足了精神,神清气爽地先去找秦海大致说了下情况,也没去问车队要车,反正最后也进不了村子,还是得步行半个小时。 出了政府大院,不远处大槐树底下,把一个多月长裙换成牛仔裤的黄玫捏着鼻子站在那,身旁停了辆黑色、拉风的摩托车,只是走到近前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鱼腥味,郭文这才想起来她有个舅舅是开水产铺子的,这摩托车肯定是平常用来送货的。 见郭文微微皱眉,黄玫不好意思地说,“味道确实难闻呢,要不我再想想谁还有摩托车吧……” “没事,跑起来风一刮就没味道了。”从黄玫手里拿过钥匙,郭文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刚才出来,经过接待办的时候,听见管斌囔囔着到处找你,怎么手机没带在身上吗?” 黄玫调皮地笑道:“我故意的,知道他要安排我去接待几个客人,嘻嘻……” 犹豫了一下,郭文用力揉捏着鼻梁,“黄玫,平常总是让你跑前跑后,别人闲话也是说了不少,虽然我们都是阔达随性惯了的人,但是……这次,要不你就别跟着去了。” 黄玫不乐意地吸了吸鼻子,“那别人说土话你又听不懂。” “呵呵,我进步已经很大了,只要说慢点,十句里头有八句还是能明白的。”郭文翻身上了摩托车,看着黄玫欲言又止难过的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只暗暗发誓,将来等自己有了权力,一定将黄玫调到身边来。 轻声细语地安慰了黄玫几句,直到她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郭文这才带着一阵腥风上了路,七拐八绕、颠颠簸簸地将将在十点左右到了上衫村。 这是第二次来,轻车熟路地到了村委会门口,郭文找地方将摩托车停好,揉了揉被进村石子路颠麻了的屁股,嘟囔着自言自语道:“这路是该好好修一下了,要想富先修路嘛,更何况国家还有拨款。” 上回在拖拉机上还没怎么感觉,自个骑车才知道那路坑坑洼洼,把人抛起来扔下去,后脑勺跟被棍儿砸了一样阵阵地刺痛。 抬手在村委会红漆斑驳的大门上敲了敲,等了片刻见没什么动静,郭文以为村干部都下到田里帮着赶夏收、夏种了,便环顾四周看能不能找人问一下,没想远近几栋二层小洋楼都没见到人影,迈步正要离开,哗啦啦一阵长城推到的声音从门里头传来,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明知自己今天要来,竟然还在村委会里头打麻将,这马万里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带着少许怒气,郭文重新上前砸门,砸了两下,搓麻的声音消失了,约莫两三分钟之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嘬着烟头、眯着眼睛从里头出来。 眼睑肆无忌惮地夹了一下郭文,老头咳嗽着说:“我说娃子,你砸个毛劲呀,一边玩儿去。” 听出来是骂人的话,郭文拧着眉头沉着脸,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屋里头乌烟瘴气,中间一张八仙桌,五六个老头或站或坐正高声讨论着刚才的牌局,见一个小年轻脸色阴冷地冲进来,不由齐齐愣住。 扫了一眼没见到马万里,郭文忍着气,沉声问:“你们村主任马万里呢?喊他来见我!”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俱都被郭文的气势镇住了,烟杆儿、茶壶都僵在那一动不动。 口气这么大,说的又是普通话,这帮成了精的老鬼哪能猜不到郭文的身份,几个人噼噼啪啪一阵乱糟糟,眨眼工夫便将屋里头收拾干净,然后该走的偷摸从旁边溜了,走不了的都蹲在墙边吧嗒香烟,只有刚刚开门的老头儿和和气气地笑着对郭文说:“万里这小子也真是的,郭助理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们这帮老家伙,你看这什么都还没准备,怪不好意思的。” 都是老人精啊,说话让人有气也没地方撒,郭文负着双手,用力吸口气道:“找人去把马万里喊来,我在这等他。” 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所以郭文才让他派人去找马万里,哪想到这老头连连点头,却是迎着将他送到沙发上坐下,完全没有吩咐人去找马万里的意思。 郭文见状也不催促,耐着性子去打量屋里的环境,发现两张办公桌上灰尘堆得老厚,一看就是摆设,而墙上挂的宣传画和规章制度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陈年老历,墙角那块用来垫桌子打麻将的红布,细细一看才发现竟是面退了色的锦旗。 足足一刻钟后,马万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到郭文一点儿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照样嘻嘻哈哈地打招呼。 郭文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没好气地哼一声道:“我说马村长,你这村委会是怎么回事?” 发现郭文两手空空,马万里一拍脑门,哎呀叫着跑去给他倒水,“真是疏忽了,竟然忘了给你泡茶了,呵呵……” “我说的不是这个!”郭文无奈叹气,照直了说,“刚才我来的时候,这里烟雾缭绕正在打麻将,你可知道?” 马万里笑呵呵地捧了茶水过来,“几个老人家闲着没事打打麻将,借这里的空调和地方用用,呵呵……” “别笑,我跟你说正经的!”郭文闷闷喝了一声,“老实交待,刚才那两个老人家是不是村委班子的?不务正业、不给老百姓办事也就罢了,竟还公然在村委办公室摆场子打麻将,这传出去影响该有多恶劣?” “嘻嘻,郭助理看得真准,他们确实都是村班子的,资历比我要老多了。” 郭文摇头叹道:“我看他们走路摇摇晃晃,看人得眯着眼睛凑到跟前,老成这样了就好好安享晚年呀,在村委班子里头能干什么事?” 马万里讪讪答道:“德高望重,德高望重……” 郭文脑海忽然灵光一闪,盯着马万里躲躲闪闪的眼睛,“马万里,马村长,马主任,你跟我说说,你们村委班子,有几个这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马万里咕隆咽了口唾沫,含糊不清地用标准方言嘟囔了一句,“好像,应该都是……” 想要蒙混过关,郭文却是听个一清二楚,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你们村委班子究竟是替老百姓办事的呢,还是替这几个家伙养老送终的地方啊?全都是,全都是,亏你好意思跟我说!这样腐朽毫无活力的班子,也难怪你们上衫村这么多年来一直垫底,你今天就给我把班子全换了!” 马万里苦着脸说:“郭助理,这个,这个你让我怎么说呀……村委班子不是我们说换就能换的,至少要有五分之一的村民签署罢免申请,提交到镇里后才有权利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到最后能不能罢免成功还两说呢。” 郭文抬腿作势要踢马万里,见他吓得窜出去老远,哭笑不得地骂道:“马万里你这个刺头,你给我过来,过来……” 马万里那么大的块头,畏畏缩缩挪回郭文跟前的模样很是滑稽,他小声嘀咕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知道!”郭文用力拍了下马万里的肩头,笑眯眯地说,“不错啊,学会耍阴谋诡计了,是不是打头一天就开始谋划了?” 马万里装无辜地摇摇头,咯咯傻笑。 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茶水仰脖子喝干,郭文吐掉茶叶沫子,淡淡说道:“你说你一个村委主任,不想着团结好两套班子,反而把罢免程序了解得如此清楚,不是预谋已久还能是什么?” 马万里扼腕叹息,跺脚道:“我就知道肯定瞒不住你,我家婆娘尽给我出馊主意!” 这样的情况确实出乎郭文的意料,要知道村委班子就是主心骨,一个班子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村子的方方面面,而今上衫村村委除了马万里,竟然全数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这工作还如何展开呀,别说把进村的路修好了,就是让他们到村里转上小半圈,恐怕半条命也丢了。 想到这,郭文愁苦地呼出口浊气,问道:“今儿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群老打麻将这出戏的吧?”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真不该听家里婆娘的话呀,郭助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别搁这演戏了,啥事都往家里婆娘头上推,亏你好意思长这么大块头。” 郭文笑骂,马万里只是笑,两人相对无言,都低头似乎想着心事。 第【022】章 赌上仕途的大冒进 良久,郭文眉头舒展,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问喜形于色的马万里道:“怎么,你想到办法了?我们该怎么应对当前的困局?” 马万里脑袋摇得犹如拨浪鼓,“郭助理,你别寒碜我了,就我这瓜脑子,想破了也没用。”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 “嘻嘻,那是因为,我知道郭助理肯定已经有办法了。” “你呀……”郭文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马万里,慢声沉吟道,“我呢,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方面,你得先把群众发动起来,无论如何要提出罢免申请,尽快给村委班子换血;另一方面,村委的工作必须尽快回到正轨上来,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我想,是不是问村支部书记,暂时先借几个人来先顶着用。” 前半句,马万里听着还频频点头,但后半句却直接让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苦着脸说:“郭助理,那个,村党支部,那个什么,他们的情况,还不如我们村委呢。” “不会也全是老人家吧?”郭文一脸的不可置信,无需马万里回答,他差不多已经要吐血了,哀叹道,“过去有一言堂,现在可好,你们居然搞了个老人堂,我算是领教了!唉,(奇*书*网。整*理*提*供)能力有限啊,你们村,我是管不了了,自生自灭吧你们。” 马万里急了,“别呀,郭助理,你可不能跟徐镇长一样撒手不管呀!” 郭文也就是发泄一下心头的闷气,捏着鼻梁费神思量了一会,慢声问道:“如果召开村民代表大会,你有几成把握将村班子完全换血?” 马万里收起插科打诨的无赖模样,肃容答道:“不瞒郭助理,村支部书记就是我家老头子,他是个死脑筋老顽固,要想罢免换血成功,除非把他从书记的位置上撵下来。不然,以他在村里的声望,我们能有三成的机会就顶天了!” “你倒是大义灭亲……” “上衫村再不奋起改变已经不行了!郭助理,我家老头子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只是放不下老朋友老同事的感情罢了。” “唉,看来只能来硬的了!要改变现状,首先要换掉村委,唯一的办法便是争取绝大多数村民的支持……拼声望拼关系,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唯有诱之以利,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发展经济这个原点上了。” 马万里殷切地说:“只要能让上衫村富起来,不管什么事情,你吩咐一句我全都照办。” 这是一个死循环啊,想要罢免村委就必须争取村民的支持,得到村民支持的途径只有改善村里的经济状况,而要改善村里的经济状况,卖糕的,不换了现在全是老人的村委,他郭文哪怕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做到呀! 困难的局面激发了郭文争强好胜的雄心,他握紧了拳头,神色坚毅地说:“你给我从村里挑七八个有能力有胆识的年轻人出来,我要以镇政府的名义,在上衫村成立一个独立于村委和支部以外的发展工作小组。” …… 午饭安排在一家川菜馆子,村委和支部的全班人马都到了,他们原以为郭文会为了打麻将的事情发火,不仅将马万里的老子,支部书记,顶在最前头,还请来了真正德高望重年近九十的老团长,可郭文的表现让他们大跌眼镜。 郭文在饭桌上挥洒自如,把这一干老头哄得屁颠屁颠直乐呵,连马万里都在桌子底下偷偷冲他挑大拇哥。 酒足饭饱已是下午两点多,各自散去后,郭文给黄玫去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了,然后跟马万里东家看看西家逛逛地窜门子。 将将到了晚上,听说郭文没走,村两委又在川菜馆子订了一座。 郭文实在不耐烦费劲周旋,便找了个借口没去,而是在马万里家随便吃了点,那些老人家也不介意,没有郭文在他们还能吃得畅快些。 放下碗筷,见马万里的婆娘用洗脸盆盛着红酥酥的西瓜出来,郭文眉开眼笑地啃了小半个,还没顾得上擦手呢,从外面鱼贯而入几个中青年,仿佛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一样。 来的这些人,郭文下午其实都见过,其中有三人还是他跟马万里点过名的。 众人跟郭文打过招呼后,各自在客厅里坐好,而马万里的婆娘跑到门口探头张望一阵,然后将门锁上,一时间竟有了那么点蓄谋造反的味道。 村里现在的困境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郭文直接省略了前言,“马万里既然把你们从人堆里拣出来,对你们的能力和为人肯定都信得过,今天你们是发展工作小组的成员,明天你们就是上衫村新的村委班子。” 见除了二十刚出头跟自己一样年轻的马昆有些兴奋外,其他人都是各怀心思地望着自己,郭文知道如果村子经济发展落后,就凭村干部那点薪水,的确缺乏诱惑力,“当前我有三项任务交给大家……第一,尽快向镇上提交罢免现村委的申请;第二,尽快以工作组的名义成立投资公司……最后嘛,我要你们,把村里平常运气看上去比较好的人都做个记录,嗯,这个任务或许匪夷所思,但希望你们能够坚决执行……” 原以为自己说完肯定会有七嘴八舌的疑问,没想马万里的眼光还真不错,这是一帮愿意做事也敢于做事的人。 “郭助理,我能问个与第三项任务无关的问题吗?”角落里,村小学唯一的老师吴涧推了下厚大的镜框,得到郭文首肯后,低声说道,“老马虽然名义上是村委主任,但村财政一直捏在他二叔手里……上次修缮学校,老马求了半天也没能拿到一分钱,最后还是偷偷挪用的……这回我们要以工作组的名义成立公司,请问,这钱从何来?” 大家都看着郭文,心里存着相同的疑问。 郭文慢声道:“由我具保,你们每人从村信用社贷款三万。” 每人三万,在座的加上马万里就是二十七万,这可是一大笔钱! 他们没有怀疑郭文能否将钱贷出来,只想着这笔钱能干什么,或者,亏了如何交差。 “郭助理……”声音很细,来自瘦猴一样的马万均,他曾经下海在广州那边做过生意,腰缠万贯直到老婆卷着钱跟人跑了之后,心灰意懒地回到村子里种地,“你成立投资公司,不会是想拿这笔钱去买股票或者期货吧?”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呆住了,谁都知道股票也好期货也罢,这玩意跟赌博都是一个娘生的,光就胜率来说,甚至还不如两眼一瞪开大小,拿大家贷款的钱去玩这种心跳,这不是拿大家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吗? 由于马万里对郭文的无条件信任,心中疑问他们纷纷藏在心里,可都盼着郭文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郭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缺钱,村民缺钱,村委也缺钱!今天我听吴大膀子聊他的一栋大棚,本来一年的毛收入可以有一万六,却因为供水灌溉不足少了五千,又因为出村的路不好走,东西到了镇上又烂掉了两千,最后到手连一万都没有,纯利润是多少来着?” “这一季累死累活地忙下来,勉强也只有三千出头。”吴大膀子也是心酸,“要是路能好点,要是能有水灌系统,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能够年收过万了,现在嘛,再给我几万盖两栋大棚还差不多。” “是啊,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钱,村委有钱了才能改善大家的发展环境,村委有钱了才能支持好的项目、好的想法……”郭文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掠过,“二十七万很多吗?不,一点都不多,二十七万能盖几栋大棚,能让几个吴大膀子年入过万,又能修多少米的村路,修建的水利项目又能覆盖多少亩田地?马万钧你们村组有不少做皮革的手艺人吧,不也是因为没有钱拓展规模和市场,始终都是小打小闹做不上去吗?还有吴涧,学校的危房年年修,年年还是危房,如果村里有了钱,我相信你肯定是第一个拿锄头把危房砸了的!马昆,你们村组有几洼很不错的鱼塘,可一年给大家带来了多收收入,塘里现在估计都已经长满了水草吧……” 在大家的缄默中,郭文一个不落地问过去,最后用拳头重重地砸了下沙发,“当我们的投资公司拥有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你们设想一下,我们上衫村的境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们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会是不是迎刃而解?镇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僚们,还会以种种不堪的理由,拒绝我们提出的所有项目吗?还会拒绝履行‘村村通路’这种国家大力推行的政府承诺吗?” 狂热和信心随着郭文的这几句话,重新回到了他们脸上,至于二十多万如何变成上百万,谁还去管他。 长长地呼出口浊气,郭文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这次,我赌上了自己的仕途,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了,我不强求。” 见郭文站起来似乎想要给他们讨论一下的时间,最先说话的竟然是吴涧,他摘下眼睛用衣角擦着,微微笑道:“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赢得村民的选票,罢免现在的村委,到时候我一定要把学校拆了重建,建得比县城的小学还要漂亮。” 马万钧也插嘴说道:“都说郭助理前途无量,将来再不济也是处级干部,所以这便宜买卖,我马万钧肯定干,不干的,那都是瓜子!” 马万里忽然跳将起来,激动万分地快步走到郭文跟前,他举起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放在郭文的肩头,表情严肃而又亢奋地说:“我信你,我跟你干!” 弱不禁风的吴涧走了过去,尖嘴猴腮的马万钧走了过去,一身彪肉的吴大膀子也走了过去,所有人都在无声无言中走了过去。 他们围在郭文身边,他们将手放在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看上去文文弱弱年轻人的肩头,他们用坚定而热切的眼神,把一种信仰深深地植入了心中——“我们信你,我们跟你干!” 第【023】章 总有不成文的规矩 昨夜与马万里他们谈到凌晨,按理说应该饱饱的睡个懒觉才是,但天还没亮,一声声鸡鸣夹杂着偶尔的犬吠,没一会就将郭文唤醒,他揉着有些厚重的眼睑,苦笑着庆幸自己不用在此常驻,不然整个生活规律和习惯都非变不可。 稍作洗漱后连汤带水吃了一大碗鸡蛋面,郭文感觉萎靡的精神总算是振作了一些,便笑着跟马万里夫妇道别,赶在太阳出来前骑着摩托出了村子。 成立工作组的消息一旦传开,上衫村届时肯定会是一锅沸水,且不说村委那些吃惯了闲饭的老人家,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老百姓,也会因为又要承担工作组每人每月八九百的工资,而产生不小的抵触情绪。 当然,这些让人头疼的麻烦,郭文的态度再明确不过,“这是你们村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去摆平,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对你们也就不用抱有任何期望了,大家还是早早散了,该哪窝着上哪窝着去。” 回到镇上的时候刚过八点,顺路去了一趟黄玫舅舅的水产铺子,正巧赶上耿玉树运货回来,郭文便拉着他蹲在大水缸前面聊了会。 上衫村穷是穷了些,但山水纵横风水却也还不错,郭文想着要是能说动这大桥第一的水产老板往里投个几十万,有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招商引资工作也就容易展开些。 耿玉树虽然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也觉得黄玫的眼光不错,但说来说去,他毕竟是个生意人,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风险和回报,故而嘻嘻哈哈地转了会磨盘后,见郭文仍然带着些许期望,于是直言不讳地说这个想法很不现实,让他帮着卖卖村里的水产还行,但要投资建一个水产基地的话,把大桥镇十几个行政村从上往下排,猴年马月也轮不到上衫村。 耿玉树说的这些,郭文心中有数,故而并不失望,也没过分纠缠,只是跟他约好有时间到村里去转转,就算不投资,帮着谋划一下也是好的。 这样的便宜人情就像送货的摩托车一样,耿玉树没道理拒绝,他笑呵呵地应承,又从水箱里抓了几十只大闸蟹,用大绳袋装好递给郭文。 自己住在招待所,根本没有地方开火,难不成拿到食堂让师傅做去?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郭文双手拎着大闸蟹正纳闷的时候,耿玉树眯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亲近地说:“这些不是给你吃的,想吃你随时上我这来,我亲自下厨给你烧,肯定比潇湘楼要好。” 郭文还是愣着,心想不给自己吃,那给自己干嘛,这些大闸蟹欢腾得很,往浴缸里一放,指不定就爬到满屋子都是。 “这头一次下到村子里去呢,多多少少总该带点什么回来才是,倒不是说要占这点小便宜,而是避免被别人误会……”耿玉树吧嗒了一口烟,自个被烟熏得直揉眼睛,嘟囔着说,“你两手空空从村里回来,别人会觉得你这人,要么太清廉不好相处,要么就是本事差罩不住底下人。总之,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跟我客气。” 一路上拎着沉甸甸大闸蟹,郭文怀着深深感激的心情,从副镇长耿玉林开始,黄玫也好,耿玉树也罢,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已经跟亲人无异,不管他们是否对自己有所求、有所盼,这情分却是实实在在、让他无法释怀的。 平常招待所能有一两个小姑娘在就很不错了,今儿一眼扫过去红红绿绿却是到了大半,她们笑呵呵地围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郭文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挂念十分似的。 看来耿玉树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如果自己真的光洁溜溜地回来,就这八九张闲不住的小红嘴,不出一刻钟就能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好不容易才让她们半推半就地把大闸蟹分了,郭文喘着粗气到房间冲了个凉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气色,确定一切正常没什么不好的征兆后,拿上昨夜跟工作组商量拟定的申报文件,到政府大楼去找秦海和书记霍启山审批签字。 秦海自打从县城回来,对背景神秘的郭文一向采取放任自由的态度,只要不违反规章制度,只要不跟他的利益产生冲突,他就由着郭文去瞎折腾。 上衫村的情况秦海心里清楚,那不是糟糕两个字能形容的,听完郭文的讲述后,没怎么思量便签了字表示同意,只叮嘱郭文要注意干部和群众的情绪,如果对工作组的不满最后演变成了群体性质事件,那恐怕连他都要受到牵连。 见秦海答应得如此爽快,郭文想着是不是应该乘着这个势头,替工作组要些财政上的援助,转念又急忙打消这个得寸进尺的念头,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说出口,本身就会严重地破坏自己与秦海之间的和谐。 有声有色地表了一番决心,离开秦海办公室后,郭文片刻不停地直接去找书记霍启山,却没想到自己动作快,马万里的老子动作更快,也不知是如何透露的风声,竟然被他知道了昨夜的密谋,电话业已打到了霍启山的办公室。 有意无意的,年近花甲的霍启山并没有让郭文在外面稍等,而是将他喊了进来在旁边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嘛,老马你也不用气成这样,回头见到郭助理,我好好说说他。” 霍启山眼含笑意地挂了电话,起身过来跟郭文握手,随后拉着他在有些年头了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老怀宽慰地点点头,慢声道:“小郭啊,这次你可是把老马气得不轻呀,听说你来了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呵呵,刚才在电话里头,他就差骂你胡作非为、两面三刀、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了,呵呵……” 眼下别人占了先机,郭文也是无奈,只得叹口气解释道:“霍书记,上衫村的情况太特殊,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情况呢,我也稍微有些了解,但村委班子是群众选出来的,成分老是老了些,但也胜在老成稳重、经验丰富嘛。”霍启山望着郭文欲言又止的神情,左手举起来压了压,“不说别的,你看其他村隔三差五就要出点事,只有他们那一片和谐,这就是老同志的功劳嘛。” 看来今天想要得到霍启山的支持很难了,郭文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点头说道:“霍书记说的对,想要改善上衫村当前的困顿局面,光有年轻人的冲劲是不够的,还得有老同志的稳重和经验,我确实疏忽了。幸好霍书记你及时提醒我,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我这就重新考虑一下工作组的成员名单!” 见郭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完全没给自己插嘴的机会,直接把问题敲死在了人员的组成上,而不是工作组存在的合理性上,霍启山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笑吟吟地说:“你呀,非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可么?” 郭文不好意思地回答:“霍书记,只要还有别个办法,哪怕有一丁点希望,我也不会公然跟村委两套班子唱对台戏呀。” 在片刻的沉思之后,霍启山唏嘘感慨道:“上衫村十多年一成不变的格局,确实需要有所变化、有所突破了……” 见霍启山言辞之间有了松动,郭文急忙乘热打铁,轻声说道:“其实只要村里有了钱,所有人的生活都能得到显著改善,到时候盖一栋老年活动中心,别说打麻将,就是台球、乒乓球都没问题。” “嗯,小郭,你很好……”霍启山微微颔首,“放手大胆地去干吧,不用担心老马会给你下绊子拖后腿,我会做好他的思想工作的。” 第【024】章 绝对是一帮妙人 上衫村发展工作小组正式成立的那天,据说村委办公室外头犹如超市跳楼价大甩卖般人山人海,有来表示支持助威的,有来表示反对骂街的,当然也有事不关己纯粹看热闹的,场面究竟混乱成了什么模样,作为发起者的郭文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因为要完成非常“重要而迫切”的下半年城市绿化的工作安排,他很“遗憾”地没能出席。 当很多人还在议论郭文不走寻常路的举措时,又一个爆炸性、很有喜感的消息充实了人们的茶余饭后,工作组从信用社贷了一笔款子,成立了注册资本只有二十万的“上衫发展投资公司”。 二十万是个什么概念,你拎把菜刀上潇湘楼去找赵芙蓉,说不定她在衣柜里随便翻翻就能给你凑齐咯,就这点钱还成立公司,还成立投资公司,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投资在村委门口建个粪池子让人往里大小便还差不多。 别人说什么、笑什么、骂什么,郭文统统没往心里去,至于背后的指指点点,早在与黄玫同进同出时就已经习惯了,他在意的是二十万这个数字。 有自己具保,又有工作组的名分,九人的工作组应该贷款二十七万才对,剩下那七万哪去了,郭文相信绝不会是当成工资被他们私底下分了,他们没那胆子。 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会文件,郭文揉捏着鼻梁,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给马万里去个电话问问,这电话就响了。 拿起来一听,还就是马万里,他嘻嘻哈哈地说了下村里的情况如何可喜。 “自从霍书记来电话跟我家老头子谈了之后,支部跟村委都没再找过我们的麻烦,不过我家老头子可是憋着口气呢,扬言说工作组如果能搞得好,他立马辞了支部书记回家带孙子,呵呵……前天发了通知,向村民保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