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显真君》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戏班 仅剩半轮的残阳挂在西山脊梁,烧红的云朵游散,犹如一件斑斓的霞衣披在山脚的伏牛镇。 低低高高的屋檐挂着上午落过的雨滴,街道积着浑水被人、畜生踩的泥泞。长街喧嚣,成群的孩童晃着拨浪鼓嬉戏打闹结伴跑去镇后面的空地。 渐渐昏黑的天色里,吹吹打打的唢呐、铜锣隐约从那边传来,穿过巷口,空地上坐着、站着乡民高声喝彩。 前方搭建的简陋戏台,几个一尺左右的木雕小人儿穿着衣袍随着锣鼓在人的手中动作,台下面有人咿咿呀呀的唱词儿。 “.......关云长,你受曹公厚恩,赠袍赐马,尤不够,杀前关孔秀,别样心肠。今日,你休想从此路过!” “关某斩颜文二将报曹公,何来寡恩薄义!不开城门,试问我刀利否!” 绿袍金甲的人偶,面容重枣,须髯垂胸,手握一柄青龙,怒斩而下,有金铁般的配声响起,对面那人偶应声倒地。 “好!” 简陋的戏台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看戏的乡民,垫着脚尖看到小巧的青龙刀落下,忍不住鼓掌叫好,这木雕戏演的故事,他们没听过,甚是稀罕,听说是赵班主去年新收的徒弟编写,木雕都是他刻的。 “当真好故事啊!” “那陈郎你们可见过?老赵头可算是捡着宝了。” “见过,原是班里打杂的。” “就是不知下一场,又会演到哪儿,这关云长相貌端的威武神异。” 暂时的歇息,看台细细碎碎说话声,被称做赵班主的老头子几乎是一字不落的听完,脸都快笑烂了,赶紧让帮工端了瓜果去看台趁空当卖些钱当今晚的添头。 “三儿,去后台问问,下一场怎演?” 三徒弟点点头转去后台,跟几个布景的师兄弟打过招呼,便看到妆台前青灯孤影,一人正捧着书卷籍着昏黄的油灯,翻去一页细细品味书里内容。 “师弟,师父让我托话,问你下一场演什么?” “继续过关斩将,唔......不是给你们台词了吗?”捧书的身影偏过脸来,轮廓在昏黄的灯火里变得清晰,眉目清秀,发髻干净整齐,一身淡青的旧衣袍,有些地方洗的泛白,慢吞吞站起身来,袍子无声下垂显得宽大了些许。 “是不是落到什么地方了,等会儿我找到,给师兄们送过去。” 陈鸢朝他笑了笑,这处木雕戏班所演的,皆出自他手,他也想做个读书郎,考取功名弄个官身,可穿越后才发现,他是伶人籍,是这个赵家班一个打杂伙计。 不过陈鸢也庆幸没真去考什么功名,过来的几个月,才逐渐了解到中原八王战乱,胡人虎视眈眈,以为自己穿到了魏晋的八王之乱,然而详细打听,才知八王并非姓司马,而是公孙。 往前的朝代,也有秦汉、三国,可没有陈鸢认识的历史人物,就连有名的神仙鬼怪都不一样。 与想象中的偏差太多了。 “等会儿送去又要说你了。”三儿虽说是三徒弟,可对这老四还是颇为亲近的,挪嘴指了指外面,“你这么好的故事,尽让他们出了风头,到你这,除了名儿,就啥都没有。” “师父短不了咱好处。三师兄也去忙活,我再看会儿书。” 陈鸢扬了扬手里那本破烂的书卷,笑着坐了回去,这书在班里有些年头了,讲的都是些离奇古怪的小故事,班里人识得几个字,闲暇时互相传阅,几年下来书封都磨的模糊,只能勉强看出《黄川杂疑》的字样。 “.......黄川西南溧水三十里,有方士厉氏,出行不便,剪纸为马放于地,遇风见长,鬃毛飞洒,嘶鸣清脆,宛如活物,日行百里,遇水则离散化为黏糊......” 油灯下,陈鸢捧着书卷轻声念着上面内容,口中不时啧啧两声,要是真有这样的奇术,倒真想去学学。 大师兄的婆娘的弟弟的二表兄是个官兵,说这世间有得道高人,他还碰到过,赐了一副丹药给他,原本屁股疼的老毛病,不稍片刻就好了。 每每想到这里,陈鸢就想笑,他觉得对方赠予的应该是一副痔疮药。 外面夜色深邃,搭建的戏台外连排的老树,枝叶在风里沙沙轻轻响,就在他翻去书页,继续往下看时,人声变得嘈杂,刚出去不久的三儿忽然又跑回来,眉头紧锁,微张着嘴吞了吞口水,颇为着急的神色。 “外......外面出事了!” “怎么了?” 陈鸢皱了皱眉,连忙放下书本,跟他走出后台,就见看台上原本熙熙攘攘的看客三三两两扎堆几个小圈子说着什么,传来的话语变成嗡嗡的杂音。 “师父,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陈鸢走近那边不远的赵班头,后者也不知详情,只是脸色难看的在台子旁来回走动,让大徒弟过去问问咋回事,不然今晚就白演了。 被叫大徒弟的汉子点头过去,吵吵嚷嚷的人群外,忽然一道身影从巷口急匆匆跑来这边,脸上全是白毛汗,朝众人喊道:“真出事了,老王家真出事了!” 然而,他声音被一片吵杂的说话声掩盖下去,那人见众人没反应,狠狠一跺脚,重新喊了一声,几乎扯开嗓门的大吼。 “老王家真出事了,他爹灵位裂开,还流出好多血,家里几口人吓的不轻,里正都带人赶过去了!” 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吵杂的看台上,所有人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死寂一片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交头接耳的说起话。 “果然,就说老王家做了损阴德的事!” “哎哟,真是邪门儿的紧。” “可不是,之前我还听他说起过家里最近老是不对劲儿,养在后院的鸡经常丢,找到的时候,只剩骨头了,还有血呢。” “生吃的?” “那自然!” “哟,真够瘆人的。莫不是黄鼠狼成精作怪了。” “走,过去看看。” 嗡嗡嗡的吵杂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场有人不嫌事大,吼了句:“看热闹了。”一个个兴奋的推搡,争先恐后的挤去巷口。 原本还热闹的戏台,顿时冷清下来,赵老头气的又蹦又跳原地骂娘,挥着手让陈鸢他们也一起跟上去。 “等会儿热闹看完了,再把他们哄过来!” 三儿可能有点怕,挪了半步,支支吾吾指着巷口:“可他们说的有些邪......” ‘门儿’还没出口,就被赵老头拍了一巴掌。 “邪门儿哪有钱重要,赶紧.....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 留下几个帮工看顾戏台上的家当,老头当先走去了前面,陈鸢安慰的拍了拍三师兄肩膀,对于什么灵牌裂开流出鲜血这类事,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此时,外面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泛起蒙蒙雾气,都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了。那王姓人的宅子并不远,过一个街口,都不用找就能看到。 毕竟巷子口已经沾满了人,陈鸢跟赵老头他们挤进去时,王家门口的人更多,扎堆的望里瞅。 看上去是王家的儿媳,正坐在门槛一个劲儿的低泣,旁边是老王还有他儿子脸色惨白,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有人想进去,随后就被里正拦下给赶了回去。 “寻死啊!等上面衙门来人自会查看,尔等不要瞎传,散开散开!” 差不多半个时辰,三个捕快服饰的身影穿过薄薄的水雾提着灯笼赶来,挥手喝散外面的人,一脸凶戾走到院门,招来里正询问。(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章 闹鬼的王家 伏牛镇不大,人声喧闹起来,挨家挨户看门护院的狗都在狂吠。 陈鸢跟着赵老头还有几个师兄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三个捕快询问里正和老王,随后分出两人走进院里时,周围人也在细细碎碎的说起听到的。 “你们来晚的,是不知道,有多吓人。老王他爹的灵位突然就裂出几道缝,跟着一股股的鲜血就往外流,老王那没出息的儿子还有媳妇都吓瘫了。” “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更吓人的,当时屋里的蜡烛不知怎的,一明一暗就变成了蓝色,哎哟,还刮起了风,房顶的瓦片都给摔下来。” “啧啧.....怕不是老王头作祟?” “可不是,他才死多久,今天恰好头七就出这么个怪事。” “莫不是回来找他们报仇?怪不得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想不开上吊了。” 细细碎碎的言语拼凑成一段简单的来龙去脉,那老王头应该是老王他爹,一直卧病在床,精神头还好,可七天前就忽然去世了,一个起床都费劲的人,怎么做到上吊的? 陈鸢在旁听的也有些心里打鼓,怕不是真有鬼?目光之中,进入院子里的两个捕快此时也跨进了中堂,按着刀柄,小心翼翼的靠近正中的供桌,上面一滩血水正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咕~ 一个衙役吞了吞口水,放缓了脚步。 “不会真有鬼吧?” 走在右边的捕快,籍着外面檐下的灯笼光,看着满桌的血,以及裂开的灵牌心里直发毛,手肘下意识的顶顶旁边的同伴,提醒道:“我看先把蜡烛点上......” 另一人附和的点头,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掰开吹了吹移去烛芯,豆大的焰光慢悠悠的亮堂起来。 昏黄的光芒照在了屋里,让二人心里感到踏实了些许。 呼~~ 这时一阵穿堂风拂过二人,刚点亮的烛火低伏,幽幽泛起淡蓝,隐约间耳畔有着枯涸的冷笑。 两人起了一身冷汗,本能的朝后堂的门窗看去,隐隐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个衙役抬起灯笼,照出半张阴沉沉的脸来,露出舌头的嘴唇挤出冷笑。 灯笼‘啪’的落去地上。 压着刀柄的两个衙役汗毛都立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灯笼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外走,一出来脚步飞快穿过院落,看到这么多人站在那,心里才感到踏实。 院外一双双望来的目光,其中一个衙役挺胸干咳,正了正脸色。 “我二人已探明.....唔,此间最好还是请法师来。” “我去我去!前两日镇上刚好来一个道长,是有些本事的,我这就将他请来。” 里正听到两个衙役那么说,腿都软了,哪怕鬼没出来,可听说跟闹鬼的宅院离的太近,身子也会不好,巴不得躲远些。 陈鸢在人群里使劲往前挤了挤,正好能看到大门正对着的中堂,这处院落四四方方,与寻常院子没啥区别。 “难道还真有鬼不成......” 他低喃一句时,视野那头,院里的中堂原本亮着的烛火、地上的灯笼明明灭灭的摇曳,呼的一下齐齐熄灭,整个院落瞬间沉入黑暗。 看到这一幕,门外不少人惊呼出来,胆小的撒丫冲出人堆就往跑。王家那儿媳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的更大声了,嚷嚷着要回娘家。老王和他儿子半句话也不敢说,靠着门扇蹲在地上。 一时间混乱起来,有人大喊:“别慌别慌,里正去请道长了。” 不多时,巷口那边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以及人的说话声,引起众人注意,陈鸢也在人群里看过去,映入眼帘圆鼓鼓的肚皮挺着灰黑道袍先出现在拐角,紧接着才露全身。 一个矮胖的道士,头戴道冠,手握拂尘,唇上一字胡随诵经的嘴皮上下抖动,另只手叮叮当当的晃着摇铃。 里正陪在一旁,颇为威风的叉着腰喝斥混乱的人群。 “都散开,让道长进去。” 言罢,里正赶开一条道来,小跑到台阶上朝院里伸手:“孙道长,就是这家了。” 一旁的老王和他儿子像是看到希望,唰的起身,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恳请道长能把家里的鬼祟除去,还家中太平。 “两位暂且门口等本道。” 胖道士抬了抬手,随即一甩浮尘跨进门槛,来到院中停下,唱着名目般,扯开嗓子。 “我师乃仁德天师座下第三十二代弟子,路经此处,听闻鬼怪横行,妖魔作祟,特来此查看——” 浮尘一甩,随手从竹筒抽出三支檀香籍着点燃的蜡烛,敬过一圈,放去地上时,三支香竟立而不倒,令得院门外看热闹的众人啧啧称奇,就连陈鸢也有些惊奇。 下一刻。 胖道人取过腰间摇铃,叮叮当当摆动,踏着奇怪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数张黄符变戏法般出现手中,扬去半空‘轰’的燃烧起来,被他洒去半空。 道士微微侧脸,看了眼外面站着的人群,嘴角得意的勾了勾,口中再次念起祝词,反手从后背抽出桃木剑,面向某个方向,朝着空气胡乱劈砍。 令得身后里正、一帮看热闹的百姓拍手叫好。 “高人就是高人啊!” “这下安生了!” “小小鬼类,也敢此间放肆,这下还不魂飞魄散!” “取我镜来!” 胖道人将手一摊,里正连忙将事先放在他那的铜镜递过去,随后又迅速退回门外,扒着一个衙役朝里张望。 这时,院里舞动的桃木剑一收,胖道人抓过铜镜转身跨出步法来回腾挪,对着四下各处一通乱照,借着门外衙役手里的灯笼映射,好似真有法光射出。 好一阵,他收势回气,满脸大汗的垂下铜镜,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渍,朝那边众人点点头。 “诸位,妖孽已被本道拿下,收入法镜中。” 他拍拍铜镜,旋即一张黄符贴到正中,放去黄布包里,一甩拂尘,颇有风仙道骨的模样。众人此时也从刚刚道士一番斗法的震撼里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询问。 “道长,厉鬼已收了?” 见颔首的胖道人轻‘嗯’了一声,众人纷纷呼出一口气来,提着灯笼兴奋的相互叫好。 “道长真是了不得啊。好生厉害!” “就是不知那鬼祟长何模样。” 唯独人群的陈鸢皱着眉,越看越古怪。 嘶......怎么感觉,对方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那边,里正拍响巴掌,抬脚进去恭贺,忽地一阵风吹来,檐下灯笼吱嘎吱嘎乱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笑容瞬间僵住,慢慢化为惊恐,‘唰’的缩回脚,战战兢兢的指着道士身后。 “道长,堂屋还有一个,哎哟!”里正吓的撞在一个衙役怀里,众人目光望去,就见中堂门前,一道瘦瘦的人影立在那,颈脖忽然歪折。 胖道人惊的全身一抽,道帽都瞬间立了起来。 院里院外顿时死寂一片。 沙沙沙沙....... 院中老树摇曳枝叶,胖道人看着黑漆漆的中堂、厢房,浑身微微发抖,他吞了吞口水,胖乎乎的脸上泌出汗水滑了下来。 ‘遇上真鬼了......’ 他本就是游方的江湖术士,穿着一身道袍走到哪儿,只要张张嘴,随意摆弄几下都能混到吃喝,偶尔也有银钱可拿,以为今日也能开上一单,哪成想碰上真的了。 “走为上策,保命要紧,此间留不得!” 胖道人咽下唾沫,转身就往院门走。那边,里正、三个衙役已拉着门扇‘呯’的关上,隔着门板大喊:“道长,你安心除鬼!我等为你守门,绝不让厉鬼出来!” “你们——” 胖道人拖着一身肥肉冲过去使劲拍了几下院门,急的直跺脚,回头看去,就见院落中央,那干瘦的人影立在黑暗处,直勾勾的盯着他,正是上吊死去的老王头,保持上吊的姿势朝他飘来。 胖道人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视野之中,飘来的身影后面,似乎还有一道稍正常的身影,也是一个老头模样。 然而根本来不及让道人多想,王老头面容惨白,吐着长舌在他眸底迅速拉近,吓得抬手捂去那张圆脸,惊恐的叫喊出来。 “不要过来啊......哇啊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隔着院墙都能听的清楚,三个衙役、里正守在门口,死死抵着院门,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敬重的神色。 “听听,道长当真豁出去了,正全力除鬼,你们不可辜......” 下一刻。 是轰的一声闷响,院门陡然倾倒,胖乎乎身影从里面飞出,撞着四人一起滚去街上。一道衣袍破烂的干瘦身形跃去了院墙,“好玩好玩!你去报仇吧。”兴奋的双袖一搅,薄雾随风升腾弥漫。 街道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群在雾气乱作一团,惊恐的推搡,有人被挤倒踩上几人发出痛呼。 “跑啊,王家院子里的鬼冲出来了。”有人在混乱里大喊。 街上到处都是人影子在白茫茫的雾里乱跑,陈鸢被撞了几下,只得贴到墙边躲避,目光四处搜索赵班头还有几位师兄,大抵看到老人跑在几人当中,他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 不远,白茫茫里,那雾气中立在院墙的影子一僵,陡然看去发出呼喊的年轻人。 陈鸢挤开几人想要过去与赵班主汇合,走出几步,肩膀忽然一凉,本能的回头,一道灰扑扑的身形从院墙俯冲而下,就见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抓在陈鸢肩头。 “徒儿,为师可算找到你了。”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旋即,猛地回头,朝洞开的院门,显出狰狞猛吼:“散!”雾气都在瞬间震出圆形的轮廓。 只见门前颈脖歪折的老王头,阴气直接四散开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鸢耳中嗡嗡作响,不等他看清是谁,就听老人说了:“走!” 他视野瞬间拔高。 片刻间,鳞次栉比的房屋楼舍在眸底变得天旋地转,他赶紧闭上眼睛,混乱的人声迅速模糊,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长街上,依旧一片混乱。赵班头带着接徒弟冲到外面大街,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急忙让大徒弟和二徒弟进去寻人。 伏牛镇不远的山峦间,一处草坡上,他们正寻的人,正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徒儿!” 嘶哑沧桑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耳边回荡,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水里起起伏伏的感觉。 听到传来的说话声,陈鸢只感头昏脑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野间是点缀星月的夜空,以及一张老人的脸,须髯花白,那表情‘含情脉脉’般的趴在他上方俯视。 “还有一点未做完,让为师好好给你看看。” 说着,那衣袍灰扑的老人已经俯去他小腹,陈鸢脑袋还隐隐作痛,思维有些混乱,但发现老人动作,还是吓得急忙曲腿,一个激灵挥手推去。 触及对方的瞬间,反被老人抓住,老头忽然又手足无措的松开,斑白的胡须间,嘴唇像是受了委屈的噘着。 “徒儿你没事了没事了......咦,你修为......修为怎么没啦?!” 老人委屈的表情忽然一收,双目瞪出了凶戾:“告诉为师,谁干的......为师屠他满门!” 言罢,破烂的袖口一卷,转身就走。 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潇洒的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一本正经的看着陈鸢。 “徒儿......告诉为师不知道怎么走......为师不认识路。” 原来是一个疯老头。(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章 纸蛙 夜色朦胧,薄薄的阴云游散,露出弦月,青白的月光照下来,满是杂草、乱石的地面,犹如铺上一层银霜。 沙沙沙...... 山风吹着沐在月色下的林野轻轻摇摆,陈鸢愣愣的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老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老头忽然捂着脑袋埋了下去,又抬起脸时,一本正经的表情垮掉,身影模糊的瞬间,眨眼来到陈鸢面前,一把将他双臂捏住。 “临渊,无事无事,修为没了,重修便是。来来,为师重新教.....”老人搭去陈鸢手腕,斑白的眉头一紧,指尖按去他眉心、人中、丹田,“乖徒.....你法门也破了?” 陈鸢抿着嘴半句话也搭不上,或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应该是把他错认成某个人了。 要是接错话,对方察觉出来,会不会把他给杀了? 此刻他还在为从镇子直接飞到这边惊骇不已,双腿都还有些发软,哪里发得出声音。待到对面的老人语气加重,晃着那头斑白的乱发,一个劲儿的问他,陈鸢这才从刚才的震撼里回过神来。 “老.....老人家.....我......”陈鸢嚅了嚅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不是你徒弟......” “不,你是。你都叫我师父,岂能不是我徒弟!” 老人眯起眼,忽然指了指陈鸢,双手插去袖里绕着圈‘嘿嘿’笑了起来。 “徒儿,是不是想要戏耍师父?为师可不上你当。” “我真不是.......” 然而,不等陈鸢说完,绕着圈的老人停步,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指尖扣住他手腕往前一推一拉,将陈鸢整个人都带了起来,在半空转了一个大圆。 落下时,老人手指猛地戳去陈鸢后背,一道青光隔着布料拉出一道直线延伸到尾椎。 片刻老人手上一提。 陈鸢直挺挺的立了起来,还未站稳,老人的手指空气里连连挥舞,猛地点在他眉心,一股气浪自上而下,两人脚边四周的杂草低伏呈圆扩散开去。 半盏茶的工夫,陈鸢浑身大汗淋漓,四肢软弱无力难以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附耳过来,为师传你法诀,可要记好了。” 老人用着只有陈鸢能听到的声音,寥寥数十言,晦涩难懂,根本难以记住,只得跟着老人念了一遍,又自己逐字逐句的问,这才勉强记下来。 “记得先从吐纳之气,再辅以血肉之食才能炼出精魄,凝聚法力!” 言罢,老人纵身一跃,冲进山林。 不到片刻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两只鸟雀,他另只手隔空一抓,其中一只鸟在陈鸢视野里,羽毛褪尽,挣扎中血肉迅速分解,只剩一些骨头,和血迹残留。 像是享受了一顿美味,老人舔了舔嘴唇,将那鸟的骸骨丢去地上,咂咂嘴,有些遗憾的晃着脑袋。 “这鸟,不及那人家中鸡鸭。” “那人家中鸡鸭?”陈鸢心惊肉跳的看着那鸟尸骸,忽然想到,之前那宅子里闹鬼,可能就是这老头在背后捣鼓,忍不住问道:“刚才镇里那户人家闹鬼原来是师父?” 老人连忙摆手摇头,像个小孩辩解。 “不是我,不是我,为师就是在他家吃点东西,好继续找你。闹鬼是他们自个儿家里的事,为师只是觉得好玩帮那鬼一把......”说到这里,老人眉头一展,摸着下巴:“哦,原来那是鬼啊,难怪给他东西吃,还不吃......一碰就散了,飞的到处都是。不管他了不管他了,徒弟哎,来,你先把这鸟给弄没了,血什么祭后,为师此法才算成功。” “我.....我不会。” “无事,跟着为师来!” 老人伸出一掌,眼神示意陈鸢跟着照做,双唇抖动念念有词,手掌变化,曲成爪状。一旁,陈鸢同样伸掌呈爪,遵循老人的动作缓缓展开,体内像是有一股浅浅的冷意被牵引着,蔓延过四肢百骸,依托掌心、五指绽出淡青色的微光。 照去老人手中那挣扎的鸟雀,羽毛肉眼可见的悉数褪落,血肉慢慢枯萎,一道猩红之气蜿蜒游移钻进陈鸢掌心,延伸行至全身,落入温热的丹田沉淀下来。 刹那间,四周草间嘶鸣的虫鸣都在耳边消失无踪,却又能敏锐的感觉到周遭事物。 鲜血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夜虫慢悠悠爬过草间展开羽翅飞去黑暗、老人蹲在一旁歪着脑袋眨巴眼睛好奇的看他....... 片刻,黑暗、血气在脑海中潮水般褪去,陈鸢睁开眼睛,是明媚的阳光拥着这片天地。 露水悬在叶尖摇摇欲坠,山风徐徐吹着林野在视野间起伏,远处的田地间,农人的茅屋正升起袅袅炊烟。 疯癫古怪的老头撑着脑袋侧躺地上,嚅着嘴发出喃喃梦呓,时不时在梦里露出憨态的笑容,抓挠脖子。 短短一瞬,竟然过去了一夜。 想起昨晚的经历,陈鸢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可一切又实实在在。 以为是穿越到不认识的时空,没想到还是有神仙鬼怪的地方。陈鸢看着酣睡的老人,心里想了许多,老人虽然疯癫,可终究传他法诀。 是师父了。 轻声唤了声“师......父?”那边酣睡的身影猛地睁开眼睛坐正,神色凶戾的左右望了望,目光落在陈鸢身上时,紧绷的神色顿时化开,笑的露出一排大黄牙:“乖徒......昨晚怎么样?” 老人过来蹲下,手照着自己比比划划:“是不是很舒坦?” 陈鸢下意识的点下头,疯老头嘿嘿直笑。 “那就是入我法门了,甚好甚好,练好了,徒儿抓紧成家,好生一堆孩儿,为师也教他们,到时候一大帮孩子吵吵闹闹,肯定很热闹。” “啊?”陈鸢有些跟不上老头的想法,不过眼下天色大亮,他还想回去一趟看看戏班那边,“师父,不如随我下山吧,我也好照顾你。不过先跟戏班那边打声招呼。” “好啊......不过为师不喜这太阳,天黑了,你再来找我。” 老人指着爬上云端的日头,走去树荫坐下,打了一个哈欠侧躺下去,随意的挥了挥袍袖:“快些回去,晚上带吃的来!” 陈鸢笑了笑,这老头疯癫,可条理还是清晰的,便告辞朝山下走去,没几步又转过身来:“师父,我......我叫陈鸢。” “你还改名了?”老人睁开眼帘,眸底全是疑惑,不过还是点头让陈鸢走了。 白云如絮,鸟雀啼鸣飞过山头,树荫下侧卧的老人美美的咂着嘴,笑的憨厚。 “怎么就改名了呢,陈鸢,好名字,我徒儿相貌堂堂,像极了我,嘿嘿......嘶!” 老人忽然皱眉,吸了口气,翻身盘腿坐起来。 “徒弟都有名字,那我呢?我叫什么......嘶.....老夫怎么记不起来,我姓谁名谁啊......” 老人脑袋陡然一疼,胸口发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名字来,“呀啊——”的低吼,挥袖胡乱的扫开,身后那可大树,轰趴爆开,树枝颤抖乱摇中,整棵树拦腰断裂倒下。 “我是谁......老夫姓谁名谁?!” 老人面容狰狞,抱着脑袋呢喃。 ........ 山脚下,陈鸢脚步轻快到了官道上,隐约好像听到雷声滚过山腰,还回头看了看,不过也没在意,想着昨晚的经历,恍如梦般让他感到不真实,而且还多了一个师父,学了法术。 这边离伏牛镇不远,一路赶回镇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入长街后,依旧人来人往,摊贩沿街吆喝,不过陈鸢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原来一早王家的事在镇上传开了,神神鬼鬼的事向来吸引人,一时间茶肆、街巷三五成群的圈子,添油加醋的说起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就在场,那鬼就是老王头,死了都不安生,把儿子一家吓得不轻。” 街巷的水井旁,一个粗壮的妇人牵着挣扎的小儿子,另只手夹着木盆绘声绘色的与相熟的邻人窃窃私语。陈鸢走过她们时,也有外面回来的人,急急忙忙说了打听到的新消息。 “哎哎,大事,王家父子俩一起被衙门的人押走了,还上了枷锁。” “不是闹鬼吗?怎么回事?” 陈鸢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倾听,那回来的男人喘了口气,将抱来的小孩推开,继续跟这些妇人说道:“我从里正那听来的,昨晚那位道长说那鬼有蹊跷,所以他降不了。后来衙役就把老王一家带到里正家里审问,这才审出了真相。 原来老王头卧病多年,一直都是老王的婆娘照顾,后来婆娘死了,就落到他和他儿子身上,几年下来,两人就盼着老王头赶紧死,索性.......给老王头喂了药。” “刚死的亲人巴不得能保佑自家人平平安安,难怪老王头头七这天回来闹的这么厉害。活该啊这父子俩!” 得知实情的一群妇人纷纷朝老王家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久病床前无孝子......陈鸢叹了口气,这事到的眼下应该算是结束了,回到戏班的时候,班里上上下下也在说这事,看到陈鸢回来,一个个跑过来问他昨晚去哪儿了,累的他们好一顿找。 “当时太过混乱,被人挤到别处躲了起来,闹鬼嘛,根本不敢一个人回来。”陈鸢敷衍了一句,那边听‘鬼’字,众人脸上也有些后怕,说起老王头鬼混回来报仇又是一阵唏嘘。 “还讨论什么,做事去。” 赵老头过来将他们驱散,随后看向陈鸢,“回来就好,想想今晚演哪出戏,可是要好看的,咱先把昨晚的损失补上。” 对于昨晚的事,他还心疼损失,让陈鸢赶紧再想出一出好看的戏来弥补上,对于陈鸢昨晚在哪儿躲着,有没有受伤只字没提。 陈鸢只是笑了一下,看着赵班主心情不好,只得先将师父的事放下来,等下午的时候买些肉食过去一趟。 回到后堂属于自己的那张桌椅,点燃了油灯,将纸张铺开,写了几个字,却怎也写不动,脑子里全是道法的事,心烦意乱下,干脆拿过旁边的《黄川杂疑》翻看。 “黄川东北二十里有黑谷,宽三十丈,深而有底,底中有潭,黑鱼游其中,荒年间,有村人饥饿误食,化虎,奔入山林,杀獐、鹿投以家中喂养妇孺,如此三年,某日昏,化为人扣家门,邻人闻声而出,见状,其人身,头犹是虎,惊惧而死,引来村众棍棒驱赶,虎头含泪奔入山林,是夜虎啸连连,至天明方休。” 嗯? 翻去一页时,纸张晃过灯光,陈鸢隐约看到上面的字迹在折叠的光线里有了变化,有十多个字的线条加重不少,就像特意注明。 ‘奇怪.....往日也没有这般变化.' 他将书翻到第一页,果然,原本纤细繁杂的字体中,在灯光下,同样有十几个字迹被加重了。 难道是我有了法力才能看到? 陈鸢忽然拿过一旁的毛笔,将《纸马》这个故事里加重的字迹按着前后顺序一一抄写下来,仔细一读,竟是连贯的,像是一段口诀。 他将口诀记下,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寻了一张废弃的纸张来回翻折,片刻小巧玲珑的纸蛙赫然出现在掌心,随后轻轻放去桌上。 陈鸢按着法术的口诀,依着师父教的法门指诀,轻轻在蛙头一点。 青光微绽。 光芒沿着纸张做的蛙头一点点蔓延显出青绿色的皮,一对圆圆眼睛翻着眼膜,然而,青光蔓延一半,陈鸢就感觉头昏脑涨,体内积攒的那一丝丝法力被抽空干净。 他看去桌上时,嘴角抽了一下,就见桌面碧绿油亮的青蛙,下半截还是纸,朝着陈鸢“呱——”的叫了一声,前肢扒拉桌面,爬到桌沿掉去地上,嘭的升起小团烟雾,重新化成纸蛙。 陈鸢颇为兴奋的看看双手,乐此不疲的又试了几次,只有一次成功,变出完整的小青蛙,在他手心和桌面来回蹦跶,随着他指示翻起跟斗来。 法术一收,又重新在手中化作纸蛙。 ‘要是换成木头、金属,那岂不是不惧怕水火了?用完还能收起来,还有干嘛只做成马,我用木头雕一个美女不行?刻一把加特林......’ 一想到这个想法,陈鸢目光落到后台堆放的一个个木雕身上,趁着将赵老头吩咐的事做完,去街上买了糕点和熟肉飞快出了伏牛镇,往山上过去。 沿着之前他踩出的脚印来到草坡,片片青草在风里荡出涟漪,一览无遗的山坡上哪里有老人的身影。 目光扫过周围,陈鸢鼓足声气大喊:“师父——” 四周,除了声音随风飘远,根本没有老人回应。等了半个时辰,陈鸢只得带着遗憾回到山下的镇子里。 之后几天,陈鸢除了依照法诀买来活禽修炼,一有空就往山上跑,可惜都没有等到老人出现。 到的第五日傍晚,演完一出《喝断当阳桥》木雕戏,陈鸢和三个师兄被召集到一起,以为是又要安排什么戏码,却见赵老头让班里的帮工将戏台拆了,将后堂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 “下午的时候,接了一个大活,城里的刘员外要办大戏,听说了咱们在伏牛镇的名气,邀了戏班过去唱几出,都收拾收拾,咱们连夜就过去,反正也不远。” 戏班的东西繁杂,但也很快收拾妥当,放去三辆驴车,一行十多人出了伏牛镇朝青山县出发,数十里路,抵达时已是天黑。 都是一帮粗人没那么讲究,围着驴车打地铺凑合一夜,等到天冥冥发亮,城门一开便进城寻去刘府。(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咒 山巅初初冒起半轮红日,晨阳照着乏黄的山中雾气渐渐消散。 三辆驴车受检入城之后,天色已大亮,城中街巷人声吵杂,青山县是十里八乡最繁荣的地界,稍靠沧澜江中段,渡江的车队时常经过附近官道,偶尔也会进城歇脚留宿。 街边茶肆、酒肆买卖兴盛,挂着旗幡的店前,伙计卖力的吆喝,招揽不断过往的商队、城中百姓进来得闲稍坐,吃上一口温热的饭食,再品上一盏清茶。 陈鸢跟着车队走在后面,他不是第一次来青山县,城中街景已没什么稀奇,跟着赵老头沿途打听才找到刘府的位置。 长街砖石铺砌透着古朴,黑瓦青砖的院墙几步一个方形的雕刻,院中老树探出墙外洒下树荫。那边高高的院门大红灯笼升上檐角,漆红的门扇敞开,提着礼品,拿着礼单的身影络绎不绝,身份多是城中商贾、豪绅。 陈鸢看了眼大门上挂着写有‘刘府’二字的门匾,跟着师兄们拐去旁边的巷子,从侧门进去。等在那边的是府中一名管事,跟赵老头交谈,便让众人拿上包袱跟着一个仆人先去别院等候,陈鸢也在其中。 跟着那仆人走进侧门,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青砖堆砌的院墙下,墙基爬着浅浅的苔藓,路过的长长巷道高高的屋檐,总给人几分阴森的感觉。 要摆大宴的缘故,不少宾客带了孩童过来,玩在一起嬉戏打闹这才将院中的阴冷驱散不少。 “小哥,你家员外做寿呢?还是嫁娶?”走了一路,大师兄眼羡的看着院中的气派,忍不住与领路的仆人八卦起来。 那仆人回头看了几人打扮,虽然得体,可也陈旧,连府中的仆人衣裳都比不上,不过语气还是较客气。 “冲喜。” 仆人言语不多,神色闪闪烁烁,到了另处的别院,指着一排连着的三间偏房,窗棂老旧,不少地方还破了洞挂上了蛛网,推开门扇,灰尘顿时簌簌落在人头顶。 拍去灰尘,那仆人退到一边。 “西厢这边少有人住,反正你们也只待两晚,就凑合一下,等会儿会有人过来准备被褥。”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陈鸢大抵明白这是要几人打地铺了,他将包袱丢到角落,笑道。 “还算不错,总能遮风挡雨。” 大师兄、二师兄没说话,抖着身上的灰尘,看得出心情不好。不多时,府中那名管事带着赵老头过来,互相拱了拱手,前者告罪一声离开了。 送走了刘府管事,老头转过身来,见几个徒弟还杵在那,不耐烦的催促。 “还愣着作甚,刚才刘府上的二管事说了,今晚就要热闹起来。赶紧去后面把车上的家当搬过来准备准备。” 陈鸢对老头的性子早已习惯了,笑呵呵的招呼三个师兄去后面,赵班主也跟在一起,大抵还是准备搭把手,一起搬东西能快一些。 “师父,这府上一不嫁娶,二不办寿,给谁冲喜啊?” 之前那仆人说的话,还绕在大师兄心头,一边搬着车里吃饭的东西,一边问着旁边守着他们的赵老头。 老人瞪眼喝斥了声:“少打听!” 不过话说完,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府里的人,他又靠近过来,陈鸢几人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朝老人靠近。 赵班主压下声音。 “告诉你们,这是给员外的公子冲喜,你们哪,没事千万别去东厢,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原本他想说沾染晦气,之前王家闹鬼的事,让他觉得这员外家的公子肯定也惹了阴鬼,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床榻昏睡数月,每日就靠一些汤水灌进肚里吊着命。 “为师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刚才旁敲侧击也问过二管家,两个月前,这刘家公子还活蹦乱跳的,却不知怎的,每日起来,人都昏沉不说,一日比一日睡的久,到了后面,索性就叫不醒了。员外急的将城里所有大夫都找来瞧了一遍,开的药房都能堆满半间屋子,可人还是照样昏睡,你们说奇不奇?” “不会又是闹鬼?”三儿脸色唰的就变了,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二师兄也忍不住开口:“那刘家就没请法师来?” “请了。” 赵老头伸长脖子又看了一眼四周,方才继续说下去:“还请了不少,就连附近的庙里得道高僧都找来,在家里诵了几天经文,除了捐出数十贯钱,刘家公子还是老样子,瘦的皮包骨了。” 嘶~ 众人吸了口凉气,又没闹鬼,又不是大病,好端端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昏睡,当真邪门儿。陈鸢这几日修习法术,这方面的眼界要比常人宽上许多。 ‘莫非是中了咒?’ ‘那也不对,和尚道士都请了,难道没有一人看出蹊跷?不会请的又是假货吧。’ 如果不是那个疯老头让他接触到修道这条另外的世界,恐怕他会认为这刘家公子可能成了植物人。 提及修道,陈鸢就想到疯老头。 ‘师父他老人家,会跑到哪儿去了......’ 想着,他将装木雕人偶的箱子抬去厢房,做完准备后,外面有仆人来叫他们去用饭,临走时,陈鸢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绿袍金甲,面容重枣的人偶摆去箱上。 “二爷,这世道可没人知道你,就剩在下了,可得保佑我长命百岁。” 陈鸢说笑的将三支香点燃,插去香炉,朝对面的人偶拜了拜,方才出门。房里,徐徐青烟飘过须髯重枣的人偶。 那双丹凤眼似乎注视着礼毕出门的背影。 ...... 快至晌午,用饭后,陈鸢等人在侧院闲逛,前院那边热闹的声音传来,也不过在过道眺望,片刻,一个丫鬟从旁过去时,三儿急忙将对方拦下来,询问前院怎么那么热闹。 那丫鬟朝他们翻了翻白眼,留下一句:“那边多是员外的贵客,你们少打听。”端着盘子,迈着莲步摇晃腰肢走去通往前院的一条碎石小道。 “狗眼看人低。”大师兄小声骂了句,一脚将旁边的盆栽踢翻,又急忙蹲下去将折断的枝叶扶正,生怕让府里的人看见,叫他赔钱。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丫鬟仆人生在员外府上,比咱们这些苦哈哈活的轻松,自然瞧不上的。”陈鸢宽慰的拍拍汉子肩头,这时,那边掀起热闹,不多时,就见一拨人出了前院,走去长廊,还有不少人簇拥着。 嗯? 那人怎么有些眼熟......陈鸢修行以来,耳目聪慧,十多丈远,集中精神瞧去,鼓鼓的肚皮顶着道袍先映入眼帘,接着是肥胖短矮的身形,那灰黑的道袍惹眼,不时抬手扶了下头上的道帽,与身旁的一个老人神色严肃的说着什么。 “哎哎,你们瞧瞧,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大师兄也眼尖,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三儿一拍大腿,“像是王家闹鬼来的那个道士。” “什么道士,就是一个假货。”二师兄环抱双臂,看了看天色,朝陈鸢三人示意了一个眼神,“走,瞧瞧去。” “可是师父......” “管他呢,咱们要是把这假道士身份揭穿,保不准让员外另眼相看!”大师兄想通关节,兴奋的搓了搓手,张开双臂将三儿,还有二师弟搂过来,示意陈鸢也跟上。 此时人多眼杂,也没人注意到四人跟在后面来到东厢这边,和前院那群人一起站在外面。 攒动的间隙之中,应该是刘员外的老人站墙边,看着一个胖道士掐着指诀,飞快嚅着肥厚的嘴唇,在屋里走动。 靠里面的一张雕花木床上,一道消瘦的身形盖着褥子昏睡,想来就是刘家的公子了。 “本道知晓了。”胖道人哑着嗓子,含糊的说道。手上指诀哗哗的乱晃一通,最后停下来,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渍。 “道长,如何?”刘员外看着卧床的儿子,急忙过来询问,那可是他命根儿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基本要他半条命了。 “不妨事。” 胖道人摆摆手揣上手帕,微微仰起脸,笑道:“不过一个小鬼想找个替身,不好直接下手,就使了一个法子,让你儿子迷昏不醒,每到夜里就在床前蹲守就赶着咽气那会儿工夫。” 阴仄仄的话,吓得刘员外脚底一趔趄,差点栽倒,一旁的老妻哭天喊地起来,让道士做法将那鬼赶走。 外面一帮人更是惊骇,在门外窃窃私语。 “难怪,最近来刘府总觉得阴飕飕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回家后,我得好好净净身才成。莫要将鬼给带回去了。” 人群外,大师兄三人仗着身强力壮往前挤了挤,他们可不信那道士的鬼话,尤其是王家那件事后,更不信这个胖道士,干脆开口叫出声。 “员外,别信他!” 他们身后,陈鸢沉默的看着屋里,修行之后,对于气机颇为敏感,明显感觉到这间房中有股隐晦的法力在流转。 有阴气,还有法力...... 再看去床上昏睡的刘家公子,陈鸢陡然想起《黄川杂疑》里有过一篇讲诉符咒的故事。 “勾碟!” 勾魂符——(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斩! “蜀东南,张君相公踏春三十里,遇一方士,言其命数不过三十五,相公大怒,着人驱之。翌日,家中丫鬟服侍,相公昏睡不醒,家人束手无策,及七日,有高僧拜访,言能救之,入屋四查,床头取符箓一张,曰:勾碟。老僧言,此物与冥相通,阴使七日子时便来索魂.......” 陈鸢依稀记得书上所讲故事,所谓勾碟,既是勾魂符,下奏城隍,遣使阴差捉拿人的生魂。但他并不确定刘家公子是否真中了这种阴毒的符咒,毕竟书上写的是七日,这里已经两月有余。 没弄清楚前,自不会贸然跟着大师兄三人掺和进去。 果然,三人挤去门口揭发那胖道人身份,反而引来刘员外不满,唤来管事询问了这三人是谁后,冷哼了声。 “若不是邀尔等过来演木雕戏,老夫早就着人将你三人乱滚打出去!道长乃高人,岂是你们能胡言乱语——” 大师兄牛高马大,眼下被吼了一句,连忙低下脸,战战兢兢地退回去。 胖道人眼珠子在惊慌的三人身上打转,摸着唇上浓密的一字胡,随即朝员外摆了下手。 “刘福主,他们可是来自伏牛镇?” “道长慧眼。” 道人点点头,微微仰脸,叹了口气:“刘福主,这三位应该是知道当日我伏牛镇王家所行,可惜,凡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日王家闹鬼,乃是王家父子做下孽障,那老王头头七回来寻仇,可是奉了城隍之命,本道已是拦不得!故此,本道心软,便不收他,转而将逝者愤恨报之官府,果不其然,父子俩俱招供,承认了谋害家中老人所为。” 胖道人嘴角含笑,放到旁人眼里显得高深莫测,所做所行句句有理有据,那刘员外恭恭敬敬拱手拜下去。 “道长宅心仁厚,刘某佩服!” 门外一众宾客,跟着拱起手来,这年头,能碰见这样的出家人是少有的,何况还道法高深,跟着拜拜,说不得能结下善缘,往后有求对方,也好能开口。 屋里,刘员外垂下手来,握紧老妻,神色着急的看着床榻上的身影。 “道长,那我儿该如何救治?当然也不会让道长费心劳神,刘某特意准备了些许盘缠,供道长在外游历,斩妖除魔。” 说着,仆人端着盖有绸布的木盘进来,管事将·绸布揭开,满满当当全是二两制的银锭,落在眼中一片银光。 看的杵在门口的大师兄三人眼睛都直了。那边,胖道人偷偷瞥了一眼,心脏狂跳,干咳了一声遮掩下,便笑起来。 “刘福主莫要着急,此时刚过正午,阳气正浓之时,那冤鬼不会出来,待夜深后,本道再施法降它。” 刘员外及老妻欣喜的连忙点头、作揖,能这般肯定的说法,这次算是找到对人,便恭恭敬敬的与一帮客人将这位道长请到旁厅用茶歇息。 至于那演戏的三人,直接轰了出去。 陈鸢负着手自觉的从旁边离开,回到侧院那边,三位师兄身材高大,被人撵出来,半个屁都不敢放,靠着墙角,或蹲在门口生着闷气。 “不识好人心肠!”大师兄蹲在地上呸了一口,想到那木盘里沉甸甸的银两,心里就来气,回头看向整理木雕的陈鸢,“刚才你咋不一起?看着咱们被轰出来,可觉得好笑?” 陈鸢没看他,专注的给一个木雕理了理袍子,插去手上舞动两下。 “不好笑,但也不想他人钱财。” 心里所想被捅破,门口蹲着的汉子恼羞成怒,对这府里的人撒不出火来,对一样身份的师弟还撒不出火? 跨进门来,一把将木箱上摆放的美髯木偶抓在手里,呯的摔去地上。 “成天就摆弄那些木偶,活该二十有三还讨不到婆娘。” “大师兄,少说两句!”三儿赶忙过来劝阻,二师兄懒得理会,靠着墙角不知在想什么。 陈鸢看着地上的关公木雕,目光冷了下来,站起身与挑衅看来的大师兄对视,这时赵老头从外面回来,陈鸢这才收回目光,从汉子肩头过去,将木偶捡起来,吹去上面灰尘。 像是在对木偶说话,又像是跟身后的汉子在说。 “演完戏,还是赶紧离开为妙,省得钱没挣着多少,把命搭进去。” “你!” 大师兄气得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以前当杂工的时候唯唯诺诺,随意使唤,自从被赵班主收为弟子后,脾气渐长不少,竟还阴阳怪气的与他说话。 吱嘎~ 门扇被打开,赵老头看着三个徒弟脸黑的快滴出水来,东院那边的事,府里的管事还把他叫去痛骂了一顿。 陈鸢整理着木偶、布景,一边听着三人挨骂,差点笑出声。不久之后,天色渐渐暗下,前院搭起了戏台,这才他也跟着三个师兄一起在台后支起木偶,演上一出《五马出关》 这是刘员外点的,后面还有好几出,多是阳刚之气较足的戏码。台下一排排坐着的宾客看的那叫一个高兴。 一时间刘府热闹非凡,就连附近邻里纷纷出来,攀上院墙,坐在上面看戏,演到精彩处忍不住鼓掌叫好。 夜色深邃下去,最后一出戏演完,一众宾客也纷纷向刘员外告辞离开。原本热闹的刘府渐渐安静,陈鸢一行人也回到侧院,一连几出大戏演完,可是累的不轻,在井里打了水,随意洗漱一番,趴去地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鸢将关公木雕重新摆放好,上了一炷香,方才跟着休息。 至于驱鬼的事,与他非亲非故的,哪里比得了一场好觉。 阖眼沉入睡梦时,东厢那边刘员外陪着老妻站在门口,看着院中设下的法坛,那位胖道长一手桃木剑,一手摇铃,踏着步法来回腾挪,一会儿口喷火焰,一会儿符纸无风自飘,看的两个老人目瞪口呆。 “那火怎么出来的?老爷可看清楚了?” “不知,所以才是高人。只要能赶走冤鬼,唤醒伯元,一百两就花得不冤。” “唉,自从那件事后,咱家就没顺过。” 老人拍拍妻子手背:“暂且别提,先救回孩子再说。” 庭院,持剑蹦跳的道人微睁开眼,瞥了一眼檐下的两个老人,见对他俩不起疑,摇铃叮叮当当摇的更欢了。 一百两啊。 足够他好几年的花销了,糊弄完......啊呸,待事了解,该去寻仙山问福道了。 烛光照在胖胖的脸上,他这样想着。 昏黄的光亮‘呼’的倒伏,一阵风吹来,院中草木‘沙沙’摇晃起来,挂在檐下一盏盏灯笼也都变得忽明忽暗。 院中的丫鬟、仆人惊恐的看着四周,感受到一股冷意,打起寒颤来。 “怎么回事?”张员外夫妻俩站在檐下挤在一起,看着四周忽然的变化,一阵心惊肉跳。似乎眼花般,灯火晃动照去的庭院上方,隐隐约约看到徐徐烟气,像黑色的绸缎蜿蜒游动,从外面飞来。 刹那。 府邸另一边的西厢,某间房舍内,烟气袅袅,摆放木箱上的人偶忽然动了一动,美髯无风自抚。 ....... ‘怎的......又来真的?!’ 胖道人也看到了那东西,浓郁的阴气就算是常人也能感受到的,他双股站站呆立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道长,你说的可是那东西?快快做法啊!” 老人站在檐下,心里惊恐,可想到能救儿子,忍不住提醒坛前站立不动的身影。他哪里知道,胖道人‘咕’的难以咽下口水,脸上肥肉抖的跟筛子似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救你儿子......谁来救我?!” 然而,夜空蜿蜒游动而来阴气慢悠悠的穿过庭院,径直透过厢房门窗钻去了里面。 下一刻。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冲过庭院,下方众人反应过来时,恍如听到黑夜里,一道声音犹如洪钟震响。 “插标卖首!” 阴气撕裂,瞬间与厢房断开。(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隐情 庭院的风停息,摇晃的灯笼渐渐静止,照着檐下的刘员外夫妻抱做一团四下张望。 之前那股阴冷已从院中褪去,跃上庭院上方的青光也在刹那间消失夜色里。 “道长.....道长......” 刘员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下了台阶,从老妻的拉扯中挣脱手,朝法坛那边呆立不动的胖道人喊了两声,见没动静,让不远的一个护院过去看看。 护院硬着头皮一点点挪步靠近,手搭去胖道人肩头的瞬间,道士“啊——”的大叫,原地蹦了起来,那护院也吓得一屁股坐去地上。 “啊啊——” 胖道人桃木剑也不要了,撞翻法坛屁滚尿流的朝院门发足狂奔,迎面又撞翻赶来的仆人,掉进荷塘,惹的一路鸡飞狗跳的冲至长街,声音喊的撕心裂肺渐渐远去。 “道长——” 刘员外大喊了声,转身拉着老妻推开儿子的房门,床榻上的身影依旧没有醒转过来,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又被骗了,气得捶胸顿足。 “老爷。”府上的管事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口,“你消消气,刚才那天上的青光,说不得是哪位世外高人出手相助。” 一旁的刘夫人闻言,她依稀好像看到那道青光的来处,急忙拉住丈夫的手臂。 “老爷,那光好像是从西厢升起来的。” 西厢? 刘员外记得那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最近办大宴,才让伏牛镇来的戏班住在那,莫非高人就在那当中? 陡然想起今日白天,那三人出言阻止的神态。 “快快,随老夫过去——” 刘员外当即出了房门,让丫鬟提上灯笼,带着一帮护院赶去西厢。 一行人穿过的庭院,上方的夜空,冷月露出浮云一角,青山县内某栋宅院白幡飘荡,燃烧的火盆,纸钱带着火星飘飞,夹杂灰屑的池塘,微微起伏的水面倒映着八角凉亭。 亭中盘坐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身子一僵,嘴角溢出丝丝血迹,手指拂过桌上摆放的做法器具,捂着胸口起身走出亭子,来到中堂前燃烧的火盆前,疲惫的坐下来,将未烧完的纸钱投入火中。 门内正中的供桌上,是两个崭新的灵位,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妻子。 家中老仆捧着手帕过来。 “老爷......还是算了吧,你身子骨也撑不住的,再拖下去,老奴怕......” 烧去纸钱的身影,年约五十左右,须髯早已斑白,他看着盆中燃烧殆尽的纸钱,咬紧了牙关。 “要不了多久,原本想折磨他们一家,尝尝撕心裂肺之痛。今日我法术被破,刘府必定请了修道中人相助,待我压下伤势,明日晚上亲自登门与斗法!” 老仆看去堂中摆放的两尊灵位,叹了一口气。 老爷与城中刘家交情不深,但也有来往,两家公子常聚在一起喝酒逛青楼,可两月前,两位公子因为争女人打了一架,打斗中,碎了的花瓶被刘家那位在混乱里摸在手中,胡乱挥舞,划开了自家公子的颈脖。 他陪着老爷赶去时,已经失血而亡,不到两日,夫人因丧子之痛在家中上吊,跟着一起去了。遇到这样的厄难,别说老爷,就他在府里服侍多年的老仆,也忍不住落泪。 后来,他看见老爷拿出了珍藏的箱子,里面有一道黑符,用于刘家。 早些年,他听夫人无意说起过,老爷年轻时候有过奇遇,被高人收为外室弟子,得了些许妙法。 想来那黑符就是高人所赠。 果然,不出几日,听说那位刘家公子便昏睡不醒,只是老爷每次用符,脸色都会变得极为难看,一日比一日苍老。 老仆垂着眼泪,开口想要再劝。 对面的老人咬紧了牙关,腮帮绷紧,沙哑的声音挤出牙缝。 “我儿去了,老妻也去了,刘家小儿岂能让他独活!灭门之痛,老夫让刘家也尝尝。” 风跑过檐下,带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飞去夜空。刘府西厢侧院,在前照亮的灯笼过了月牙门,刘员外快步走近房檐,还未到门前,声音已在喊。 “院中高人,还请一见!” 老人声音不算响亮,但在安静的院落内,格外清晰,令得屋里睡觉的赵老头等人醒了过来,待听到第二声,知道这是刘员外的话语,一个个急忙穿着衣裳开门出来,陈鸢也被吵醒,不过并未出门,就坐在地铺上打着哈欠,他这是还未睡醒。 外面,赵老头见是刘员外过来,急忙披了件单衣出门,边走边拱手见礼。 “员外,深夜过来,是有什么吩咐不成?” 这话一出口,刘员外愣了一下,仓促过来,没想好说辞,难道说之前这边有高人显圣,自己特地赶来相请? 斟酌了片刻,老人还是将赵老头叫到一旁。 “赵班主,今夜你这边可有什么异象?” 异象? 赵老头表情怔了怔,睡的正香甜,哪里察觉得到不同,旋即,摇摇头:“还请员外明言。” 员外目光扫去檐下站着的戏班,衣服陈旧不说,多数人外眉斜眼,一群歪瓜裂枣,难有什么高人形象。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道:“就在刚才,东厢那边出了事,忽然刮起了大风,阴冷异常。那位道长见势不妙吓跑了。可后来,忽然出现一道青光划过,将那异象消除,我夫人说,那青光起于此处,便过来问问,若有高人在此间,刘某正好拜会!” 老人轻描淡写的将误请假道士的窘迫遮掩过去,可相请高人的事,让赵老头有些犯难,他印象里的高人,多是走江湖的绿林侠客,豪杰之士,那种青光冲天的景象,想也没想过,这让他如何接话? 这时,檐下有人开口:“员外,咱们之前早就说了,那道士是假的。现在可信了吗?” 刘员外望去那人,身材魁梧高大,虽说穿的简陋,可端的威武,之前白天喝斥对方时,怎么就没感觉出来。 既然找不出高人是谁,但肯定在其中,只要将这戏班照顾周到,不信那高人在危难之时,不出手相救。 陈鸢靠着门框,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 那青光出于这里,可有修为的只有他,道行还很浅薄,只能算半只脚踏入修行,拿得出手的法术,也就变个纸蛙。 他回头看去屋里扫过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箱上金甲绿袍的木偶。 关公木雕,隐约有些暗淡。 陈鸢趁没人注意都在外面说话,走近木雕仔细端详,看着小炉里燃尽的香若有所思,随即重新点上一炷香,插去炉中。 青烟袅袅。 视野之中,那木雕隐隐有光芒凝实,神态变得栩栩如生。 “果然如此。” 陈鸢压着心里的兴奋,照着驱使纸蛙的法诀,对着木雕催使,可惜动也未动一下。 油灯摇曳,照着他身影坐到地上,听着外面嚷嚷的吵杂,心里想着。 或许。 是我修为太浅......(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章 起坛 提升修为...... 疯老头传授的这法门,做为不用后世的眼光,都能感觉的出是一门邪门法诀,跟后世影视、小说中的妖魔没什么区别,至少陈鸢是这么觉得的。 需大量血食。 哪有那么多钱......这几日在伏牛镇买了几只鸡鸭,就花费了半月的工钱,再往高处走,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过路,终究是人走出来的,到时候总有法子可想。 陈鸢从木雕收回视线,恭敬的朝二爷拜了拜,“这世道也就我拜你了,可得保佑在下。” 这时候,外面说话停下来,赵老头带着大师兄等人回到房内,叮嘱他们早些歇息,没事别掺和刘家的事。 待老头一走,刚躺下的大师兄睁了睁眼睛,随后翻坐起来,将老二、老三叫了起来,至于陈鸢,他选择了无视。 “你们可发现那员外此时六神无主,弄不好,咱们机会来了。” 三儿有些担心,想到王家那件事,脚缩到了被窝里。 “万一真有鬼怎么办?咱又不是高人,还不把命搭进去?” “我觉得那员外就是疑神疑鬼,说不得他儿子就是得了什么怪病。再不济,咱们就学那假道士,将他糊弄一番,弄来一百两,不得过几天好日子?” “可咱们戏班真有高人咋办?顶着高人的名头做坏事,说不得怪罪到咱们头上来。” “戏班谁像高人?那些个泥腿子?喏,那边睡觉的呆子?还是班主?就是一个贪财的糟老头,有那本事,还搁这儿摆弄戏班?” 汉子说的倒也是实情,剩下的两人连忙咳嗽了一声钻进被窝。 就见门口,赵老头不知什么过来的,披着单衣站在窗口脸色难看,朝大师兄招了招手。 “出来。” “是,师父。” 大师兄苦着脸从被窝出来,耷拉着脑袋跟着赵老头去了外面,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喝斥怒骂。 夜风钻进屋内,立在地上的油灯火光微微摇晃。 陈鸢望着穹顶肚子顶着被褥微微起伏,微张的口唇间,呼吸一快一慢,练着吐纳之气。 对于外面喝斥怒骂,全然没有理会,他心里正想着勾魂符的事,都是从书里了解只言片语,若是按书上说的,到时候该是阴差上门索命。 ‘刘家的事与我没关系,那幕后施术的人也跟我没仇没怨,犯不着跟搁这儿跟着烦劳,睡了睡了。’ 大抵想通,陈鸢回气收势,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到的第二天一早,三位师兄被赵老头安排去前院练习锣鼓、台上唱词儿。陈鸢则被塞了纸笔,让他写几出好戏来,或做一些头雕用来替换。 因为昨晚异象,刘员外夫妻俩对戏班格外热情,好茶好菜招待,让陈鸢等人过足了瘾,但真要说什么话,倒是不多,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又不知谁是昨晚的高人,两边多是说一些今晚演哪出木雕戏。 “赵班主,最好啊,是阳气足的戏,说不得阳气盛行,驱走院中阴沉之气,我儿就能醒转过来。” “正是这个理。” 赵老头放下筷子,脸上有着酒红,醉醺醺的看过身边几个徒弟,“员外放心,我戏班什么都缺,就不缺阳气,看看全是青壮,若是来的鬼是女的,定让她有来无回。” 两侧的三个徒弟悄然互视一眼,起身纷纷附和,端着酒水与对面的老人碰杯。 “员外放心,咱们怎么说也比那假道士重信守义!” 陈鸢看着一个比一个吹的凶,心里直叹气,这不是找死吗?又吃了几口菜,听了会儿他们吹嘘,便起身告辞,刘员外谈性正隆,大师兄三人也正起劲的时候,敷衍的朝陈鸢挥挥手,让他自去。 “无知者无畏。” 听着蝉鸣,陈鸢负着手走过斑驳的树荫,回到侧院里,给关公木雕上了一炷香后,搬了桌椅到外面树荫下,拿出雕琢的工具,一点一点打磨出头雕的轮廓。 知~~ 知~~ 凉风吹来,带着木屑落去桌面,夏蝉趴在摇曳的树枝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不远的老树,飞鸟落去枝上的巢穴,嗷嗷待哺的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天光倾斜。 陈鸢吹去粉末,看着惟妙惟肖的木雕,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端手边的茶水抿上一口,从袖中拿出书卷看起了一段段离奇的故事。 ...... 不久之后,划去山峦的日头绽出橘黄的光芒,青山县喧闹的街道渐渐安静,归家的人匆匆而过,呼儿唤女的妇人在檐下大声呐喊。 脏乱的街道上,一帮孩童围着一个东张西望,憨厚傻笑的身影追逐打闹,从他身旁过去,又回转过来,又蹦又跳。 “疯汉!疯汉!没衣穿,一双破鞋露指尖!” “疯汉!疯汉!邋遢汉,惹人嫌没人管,又丑又脏半边天!” 脆脆生生的孩童嬉闹叫喊,周围过往的人看了一眼,大抵见惯了,没什么稀奇,也有不忿的,上前呵斥挥手,将这帮顽童赶走。 那疯汉朝这些孩童傻笑时,交织的街道,有人走出挂有‘奠’字灯笼的院门,李远山一身灰黑袍服走上街道,斑白的发髻须髯间,尽是森然之气。 路边,脏兮兮的疯老头哭丧着脸,朝他过来。 “你见过我徒儿没有?” 疯疯癫癫的身影过来询问,被他一把推回去:“滚开——”便径直走过街道。被推搡的疯癫老头,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拨了下。 “没见过便没见过,推老夫做甚......” 天色渐暗沉下来。 繁星显出阴云挂上夜空,城中响起了‘梆梆’打更的声音,敲锣呼喊的身影挑着灯笼走过街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好门窗,严防隔壁王生......” 咣~ 咣~ 打更人走过长街,附近街巷,一道身影从院墙降下,早已准备好的供桌从盖着的布料下掀出,落在巷子中央,所处范围正好距离刘府不远。 下一刻 香烛‘轰’的自燃,李远山抬手按去桌面一拂,一张写好生辰八字的纸张落在了上面。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黑符按去纸张,“下奏城隍,听我言,速遣阴使勾拿此人!” 言语落下,掐着法诀,往黑符一点。 声音暴喝:“起坛!”(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别开门(求收藏、推荐) 梆梆—— “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空灵的在远方街道传来,长街上不知何时泛起了薄薄雾气,挂有‘刘府’的门匾下,陆陆续续而来的城中富户被府中管事热情的邀请进去,有相熟的,相互打声招呼相携而入。 转过‘春水鸟鸣’的风水墙,过道砖石镶嵌严丝合缝,延伸的尽头,是两层的前院小楼,灯笼高挂,照出暖红的光芒笼罩下方一丈高的戏台,城中请来的乐师拨着琴弦、吹奏唢呐,配着中空的戏台上,几个一尺左右的木雕人偶搭着声乐。 台下正前,十来桌坐满了宾朋,喧哗嘈杂,觥筹交错间一道道清丽的丫鬟,拖着长裙端了菜肴呈长列从戏台两侧过来,一一摆去酒桌。 戏台空洞里,师兄弟几人舞动人偶念着台词,偶尔从缝隙看去热闹的酒席,小声道:“城里有钱人真多。” 上方一句台词过后,三儿手中的人偶退下台面,跟着也瞅了一眼。 “又不认识咱们,再多也没关系,师弟你说是吧?” 说着,看去戏台另一边的陈鸢,后者笑了笑:“确实跟咱们没啥关系。别人有钱,要么父辈努力挣来的,要么凭自己本事。” 大师兄撇撇嘴,再看去外面,眼里尽是羡慕。 喧闹的台前酒席间,赵老头第一次被邀请在列,与这么多城里豪绅坐在一起,不由挺直了脊背,太过高兴,到处敬酒喝的摇摇晃晃,兴奋的拉着从另一桌敬酒过来的刘员外感谢。 “员外厚爱,您让我入座,可是结交不少富户,刚才谈了好几家,这次多亏员外提携。” 有些喝高了,赵老头的话语无伦次,不过神智还算清醒,他拉着刘员外到一旁,轻声问道:“昨晚的事,员外没告诉他们?” 刘员外看着热热闹闹的酒席眯了下眼帘,忽然笑呵呵拍拍老头的肩膀。 “冲喜嘛,自然要人多。告诉他们了,岂不是没人敢过来?” 嗝~~ 赵老头连忙捂住嘴打了一个酒嗝儿,看着转身继续去招呼宾客的刘员外,忽然觉得继续留下来演木雕戏是个错误。 “要不要找陈鸢他们商量商量......演完今晚就搬出去。” ....... 院门外,两个护院倾听里面的热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长街上的雾气蔓延,渐渐浓密,在护院视线里弥漫升腾。 “雾好像又浓了几分。” “奇怪了,明明刚才还看得见,才一会儿连对面都看不到了。” 两人低声交谈,眼睛却没离开翻涌的水雾,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有些害怕。片刻间,两人正说话时,有金铁碰撞的声响在雾中响起。 叮叮叮......像是铁链的声音在雾里回荡。 院门挂着的灯笼也在此时摇晃,焰光明明灭灭,其中一个护院看了看同伴,小心走到石阶,努力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下一刻,他脸上表情僵住,战战兢兢的使劲挪动脚步,同伴赶紧来过来搀扶,问他怎么回事。 前者发抖的指着身后的大雾,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那护院偏头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瞳孔瞬间缩紧。 白茫茫的雾气里,就见将近两丈的人影伴随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在雾气里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 刘府庭院,热烈的气氛还在持续,喝高了的宾客已经没有多少兴致看台上的木雕戏了,和相熟的人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聊起家常,或说起城里哪个青楼的妓子功夫了得,改明儿要去讨教一番,惹的大伙哄笑。 木雕戏没人看了,陈鸢演完手里的这出便也歇了下来,被刘员外安排的没动过筷子的一桌吃饭。 “吃过之后,今夜啊,还得麻烦戏班诸位在我儿房前凑合一晚,价钱嘛另外加了些许,老夫与赵班主已经谈过了。” “无妨,哪里睡不是睡,员外放心就是,我们戏班别的没有,阳气足的很。”大师兄夹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豪爽的拍着胸脯保证。 陈鸢一筷一筷夹菜吃的斯文,将关公木雕放到了腿上紧贴自己,对于两边都在各有所图,刘员外这般招待戏班,就是想捆住那高人,帮助他儿子醒来。赵老头、大师兄他们则想从中多弄一些钱。 ‘真要遇上鬼了,死的也不冤。’ 想着,刚放下筷子,有声音结结巴巴的从垂花门叫了起来:“老爷......老爷......” 声音在这边吵闹声里并不明显,但还是有人听到,就见一个护院脸如白纸,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下台阶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扑去地上,有宾客过去将他搀扶起来,才发现这护院浑身冰凉,抖的跟筛子似得。 “员外,你家护院怎的了?” 这边正跟戏班说话的刘员外皱着眉头过来,陈鸢和三个师兄也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视野里,那护院脸无血色,嘴唇都在发抖,见到刘员外,他才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老爷.....外面......外面有人要找公子。” “找伯元?”刘员外愣了一下,可又觉得不对,哪有人这个时间来拜访的?何况,护院还吓成这样。 他正要询问“门外来的是何人。”的同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从前面陡然传了过来。 嘭! 嘭! 那敲击声,能在这边听到,可见力气有多大。原本喝高的一帮宾客顿时酒都惊醒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不敢说话。 嘭嘭嘭...... 又是接连几下敲门,刘员外有些坐不住了,想到戏班里是有高人的,干脆一咬牙,招呼在座的宾客,还有赵班主,一群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三十多人聚在一起,多少能提些许胆气,簇拥着刘员外浩浩荡荡绕过风水墙,来到院门前,那边还有一个护院守着,只不过整个身子靠着门扇瘫坐地上,睁着眼睛,脸上挂满眼泪,显然被吓哭过。 他看到一群人过来,嚅着嘴终于磕磕碰碰的发出声音。 “老爷,外面来一个......它要找公子。” 话语一落,他身后的门扇又是‘嘭’的敲响,力道将院门推的向里凸了一下。陈鸢站在人群当中,心里泛起了一丝寒意,害怕的成分肯定是有的,更多还是一股阴冷正从外面蔓延进来,下意识的抬起头,陈鸢脸色顿时狂变。 这时,刘员外走到前面,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外面是何人,为何来找我儿?” 对面的院门后面,响起阴沉的声音。 “开门。” 刘员外心里咯噔猛跳,有些发慌,可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经历过,稳下心神后,他朝身旁的老仆示意一下,后者心里也害怕,可主家发话,哪能不听,小心翼翼的走进屋檐,趴在门后从缝隙看了出去。 众人视线里,那老仆身子一僵,跟着就发抖起来,战战兢兢的转过身,脸上直冒冷汗,朝着刘员外一个劲儿的摇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开门......奉城隍令,捉拿刘府刘伯元!” “别开——” 陡然一声话语在人群响起,众人神经本就紧绷,顿时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循着声音看去,就见戏班里那个年轻人脸色极不好,一直盯着院门的门头。 陈鸢使劲捏着拳头,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高高的门头,泌出满脸冷汗,他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因为刘员外的儿子,他怕的是,这勾魂符会不会将院里看到阴差的人都勾了去。 “外面的是阴差.....开了这个门,你儿子就真没了。” 刘员外等人回头跟着看去,那隆起的院门门头粱脊与鸱吻之间,一张硕大的灰白长脸在雾里阴沉的俯瞰院中众人。 原来自己这边说话的时候,对方就在上面看着他们了。 檐下所有人几乎瘫软坐去地上。 ...... 与此同时。 矗在茫茫雾气的刘府附近,街巷摆设的法坛,有着咪咪轰轰的法咒念叨,李远山绞着两根手指,掐出法诀,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张黑色的符纸。 片刻,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眸子微微划去眼角,余光里,一道破烂衣袍,散发臭味的身影走过他旁边,负着手站到法坛旁边,探头朝桌上瞄了一眼,向后撩了下头发,看向保持法诀不动的男人。 “兄台哎,你做法啊?这个老夫熟,让我来!” “你别过来!” 不等李远山说完,那疯老头往他这边一挤,彷如被一辆飞奔的马车撞了一下,整个都被推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落到地面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章 阴差(求收藏、推荐) 《灵显真君》第九章 阴差(求收藏、推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接二连三 阴风、冰意从庭院退去,灯笼停下了摇曳的光芒,昏黄之中,众人看去院门前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隐隐有些害怕。 “都没事吧?” 陈鸢笑着下了石阶,瘫坐的众人屁股蹭着地面,下意识的蹬脚后退。陈鸢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惊慌的神色,一时间不知接下来如何开口。 好在刘员外见机,过来打圆场,刚才的情景,让老人已经确信陈鸢就是那晚的高人了,那自己孩儿定能得救。 “小兄弟......” 老人想要在陈鸢肩头拍拍,想到之前画面,伸出半途又缩了回去,变成作揖,连忙改口。 “.....先生莫怪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您看能否先看看小儿,能否将他唤醒过来。” 勾魂符,陈鸢没把握,既然都来了去看看也无妨,何况待在这里,面对这些人,颇有些尴尬。 “员外先去,我马上就来。” 他想跟赵班主说些话,哪知后者,还有那边商贾豪绅以为他要过来,当即起身纷纷后退朝前院过去。 拉开点距离后,众人心里踏实些,不时回头看了看,呼出一口气,低声交谈起来。 “......刚才太吓人了。”“我心现在都还扑通扑通狂跳。” “刚才戏班那人算是救过咱们,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了?” “那你去跟他说话?他打伤那鬼,哎哟,怕不是要连累的。” 跟着一起走的赵老头,听着窃窃私语,回头看了眼院门方向,脸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三儿想要说话,都被他拽了一把。 院门前。 刘员外看着他们跑去前院,搓着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去身旁的年轻人,“先生,莫要跟你们一般见......” 他话语说完到一半陡然化作“哎哟,怎么又来了!”老人转身就跑,腿脚利索的窜去了出去,唰的一下钻进风水墙背后。 感受到冷意再次袭来,陈鸢心里咯噔猛跳,难道那阴差中途折返,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他转过身,一股阴风扑在了脸上。 就见渐渐消散的水雾重新聚起,不过只停留院门外的石阶前,白茫茫的雾气里,高长纤瘦的身影晃荡着铁链缓缓飘来这边。 陈鸢本能的捏紧木雕,呼吸都变得急促。 下一刻。 雾气忽然翻涌,那长灰白的长脸猛地探出来,从上而下几乎抵着陈鸢的脸俯瞰对视。 “凡间修士......你不会真的向城隍告状的,对吗?” 呃...... 这是走到半路不放心调头回来询问。 “不会,只是还望此间勾碟能就此作废。” 没了恶意,陈鸢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学着学来的礼仪,拂开双臂向前拱手。俯瞰下来的长脸阴沉的看着他,片刻,将脸收回雾里,瓮声瓮气的话语传了出来,“好,去那刘伯元房中,从床头取下勾魂符,公鸡之血浇灌,晾干后在旭日初升时,面朝东方烧尽。” 雾中细长的黑影飘远,也有话语穿入陈鸢耳中。 “青山地界,幽冥之事,我可帮衬三次,三次过后,你我两清!” 茫茫浓雾肉眼可见散去,露出长街砖石铺砌的地面,陈鸢朝空旷的街道抱了抱拳,那家伙算是彻底走了。 转身走去风水墙,刘员外探出半张脸来四下瞅了瞅,这才小声问道:“那......那阴差真走了?” “走了。” 陈鸢笑了笑,并没有将刘员外,还是刚才那些人对他胆怯的表情放在心上,经过刚才与阴差对话,亲身经历神仙鬼怪,再回头看,心境已然不同。 “走吧,去令郎房间将符取出。” 陈鸢说话谦和,向老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对方走在前方带路,途中他将阴差叮嘱的话一一说了,刘员外立即让一个仆人去厨房后院捉一只公鸡放血。 东厢这边,陈鸢一进房里,用着浅薄的法力去感受那股阴气和法力,循着感觉来到床头,让外面两个护院进来,将刘家公子连带床一起挪离墙壁。 果然,一张黑色符咒贴在床头后面,当即将它取下,放去仆人手中托盘淋上鸡血。 “先生,这就好了?” “嗯,那阴差便这么说的。” 陈鸢不敢保证,见事情差不多了,便告辞回去西厢,那刘员外看着床上的儿子,回头立即让仆人将东厢这边一间客房腾出来。 亲自送着陈鸢出了门口,“先生慢走一步。”他拍响手掌,本送给胖道人的那盘银两,悉数举到陈鸢面前。 “先生乃高人,知道瞧不上这些俗物,可老汉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些财物了。无论如何还请收下。” 陈鸢也不是那种清高之人,所练法门需大量血肉,总不能去抢夺他人家畜吧?有这笔钱,倒是能解燃眉之急,便不推辞,接过沉甸甸的托盘,看得那边站远远的大师兄垫着脚尖眺望。 檐下,一老一少又说了些话,天色也不早了,剩下的事,不过是等日出。那些个宾客巴不得离开,见事了纷纷向老人告辞。 陈鸢也回到房里,丫鬟怯生生的进来,将油灯点着,道了声:“先生安寝。”便飞快出去将门带上。 银两放去桌上,陈鸢从袖里翻出《黄川杂疑》再将那段勾碟的故事看上一遍,没什么纰漏后,方才放心。 经此一事,有些想法,或者说归纳在心里有了些眉目。 后世之人,信息庞杂,擅长的就是归纳总结。有修道之人的世界,法术定然是有重复的,他会的别人也会,就如这勾魂符一般,若遇上心怀鬼胎的修道中人,恐怕就是一场争执。 ‘别人有的,我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有。’ 豆大的焰光照着微微出神的脸庞,陈鸢将目光放到桌上的关公木雕,这世道的修道中人定会驱使之术,但绝没有像他这般拥有无数想法。 ‘他人驱使不过这方的山精野怪,阴鬼阴神。若我以我那时代的历史猛将为棋,如何?阴曹地府无常、钟馗,如何?还有那满天神佛......以木雕之术,灵显而生,在这方天地不失一种新的法术。’ ‘若再辅以这本《黄川杂疑》的诡异之术。该是能站稳脚跟。’ 灯火剪着他身影投在窗棂,星月倾洒的庭院外,三三两两的宾客结伴离开,向相送的员外告辞。 “员外回去歇息吧,时辰不早了。” “那望诸位将今夜之事,莫要传出去。” “晓得晓得,我等自会守口如瓶。” “那就此告......咦,那边是谁?” 众人立在院门外,顺着说话的同伴一一望去,就见一道身影,走姿诡异,摇摇晃晃的从对面拐角走来。 “刘员外.....今日宴请,怎么不请我呀。” 那声音嘶哑难听,摇晃的身形走近的刹那,那人脸上一团黑气盘旋,看不清面容,原本离去的一群人顿时吓得往回跑。 刘员外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是谁,平日寻常的人,怎会这般模样,当即跟着众宾客一起冲回院门,嘭的将门扇关上,还将粗大的木梢牢牢插死。 众人挤在门后,哭丧着脸看去老人。 “员外,今天啥日子啊,邪乎事尽让咱们给碰上了。” 话语落下。 院门轰的一声掀飞,门后抵着的三十多人齐齐倒飞出去,七零八落躺的到处都是。 “刘员外,今晚你家一个活着的......都别想出去。” 那身影满脸扭动的黑气,站在门槛外,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 嘶哑的低吟。(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今天更新稍迟点 爽肯定要大家爽的,情节安排上,还需要斟酌下 《灵显真君》今天更新稍迟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野狗 烛火剪着翻书的身影投在窗棂,翻去的纸页声里,陈鸢打了一个哈欠,今夜的事让他疲惫,到见识了传说中的阴差,怎也没有睡意。 陈鸢拿过灯罩放去油灯,飞舞的蛾子来回撞在上面,昏黄的光芒里,《黄川杂疑》翻去的一页上,一段《去影》的故事,令他微微蹙眉,甚至感到后颈发凉。 “割影如割头,将对方影子手脚、头颅折断,其人也会受相同之状,这书里法术尽是恶毒之术.....” 往后翻,还有如:凭随身一物令人肠穿肚烂,或恐惧某物的之法。旁人当做志怪来看,倒是新奇,可陈鸢知道,这书里的法术都是实实在在有的,用在人身上,简直防不胜防。 他将书页对准火光,上面内容并没有像《纸马》《祝由》这些故事标注出法诀的字迹。 ‘难道说失传了?’ 风从外面吹过,宅邸前方陡然响起轰的巨响,陈鸢连忙书阖上放去怀里,开门出去时,东厢的丫鬟仆人也都跑了出来张望。今日发生的事,让他们对一点风吹草动都颇为敏感。 “你们在这里守着你家公子,我过去看看。” 陈鸢朝他们吩咐了句,回屋将木雕拿上,脚步飞快穿过廊檐,快到前院,碰上同样赶来的刘夫人,老妇人有些焦急想要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不过被陈鸢拦下来,让她先回去,并且叮嘱其他人暂时不要过来。 “老身省得,先生乃高人,望将老身丈夫带回。” 陈鸢没有保证,抿着嘴唇径直走去前面拐角,檐下风铃‘叮叮……’的声响中,前方视野展开,风水墙那边,几道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绊在花盆上,扑去地面翻滚几圈飞快爬起,屁滚尿流的跑去其他方向。 “救……命——” 呼喊的声音凄惨无比,跟着有身影踉跄过来,没几步就坐去了地上。陈鸢捏紧了木雕,快步出了屋檐,一个靠着墙壁瘫坐地上的身影浑身是血,虚弱的伸手去拉陈鸢衣角。 “救我.....” 指尖还未抓到衣角,那人手臂无力垂了下去,脑袋靠着墙壁软软低下,没了任何声息。 绕过风水墙。 是一地的尸体,或还没死的人抱着残缺的肢体痛苦哀嚎,刘员外衣衫破烂,脸上全是血水,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还没死,瘫坐在地上,蹬着腿不断的向后蹭,正惊恐的望着那一地尸体间站着的身影。 那是满脸黑气盘旋的李远山,浑身上下透着颓丧而又诡异,仅伸出手,就将周围惊恐乱跑的人抓住,捏住对方脖子提去半空,五指瞬间掐入血肉里一捏,鲜血顺着碎裂的血肉挤压出来。 “在哪里……你儿子刘伯元……”黑气下,男人虚弱而嘶哑的声音挤出喉间,随手将尸体丢到脚边,然后迈开脚步朝对面不停后退的老人走去,“……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儿在下面等了许久。” 巨大的恐惧让瘫软的老人急促的呼吸,甚至裤裆隐隐有了湿痕,可他仍旧闭口不言,余光之中,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眸底绽出惊喜。 “陈先生——” 风水墙前,陈鸢看着满脸黑气的身影,心里有些发毛,先是可怖的阴差,现在又是这种诡异的怪人,这刘府到底惹了什么人。 此时,听到动静的戏班的人也都朝跑来,陈鸢朝他们大吼:“别过来——”的同时,李远山慢慢偏过头,看到陈鸢刹那,似乎感受到对方身上有着法力流转,他双唇微微抖动,挤出声:“都该死!” 顷刻,他便“呃啊——”的大吼,转身持着那柄刻有法纹的匕首,冲了过去。 一瞬间的爆发,速度是惊人的,双足踩去地砖、尸体都刹那破裂四溅,犹如推进的战车般碾压一切。 戏班的赵老头带着三个徒弟吓得哇哇乱叫,看着那怪异的身影直冲陈鸢,而陈鸢从未经历,或直面这么凶残的事,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本能的后退,抵到身后的风水墙,赶忙弯腰蹲下来,挥开的匕首哗啦啦在墙壁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陈鸢就地扑了出去,还未稳下身形,身后脚步声紧跟而至,就觉后背一痛,视野飘飞起来,整个人嘭的落去旁边的花坛,撞翻数个盆栽才停下。 骨骼断裂般的剧痛,让陈鸢艰难的在地上挣扎几下,才勉强爬起来,视野前方,那发疯的身影此时已冲向周围其他胡乱的挥舞匕首,不断有人惨叫倒下,刘员外想要逃走,背后也被划了一下,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这家伙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陈鸢不想当圣人,可这个时候不出手,等对方杀完,最后还不是要杀过来,正好眼下对方胡乱杀一气,倒是给他充足的时间。 他将手中的木雕捧在胸前,染着鲜血的嘴唇发抖的默念驱使的法诀,寥寥十多字出口,体内浅薄的法力涌动起来。 ‘二爷,显灵啊!’ 呈在胸前的木雕,须髯飘了一下,重枣的面容,凤眼恍如活了一般,盯着前方杀戮的身影闪过一丝青光,下一刻,呈出两道青色的光线直射而出。 那方,摇晃走在血泊的李远山忽然转身,手中那把匕首挡在了身前,呯的声响,法器翻飞掉落,射来的青光也在夜色里消弭。 陈鸢手中的木雕好似消耗殆尽般,褪去了颜色。 “死……死……啊啊……” 李远山被黑气笼罩,看不清表情,晃晃悠悠的举步走向陈鸢,双手血管、青筋犹如蚯蚓凸显皮表呈出紫色,落下的步履挨去地面的瞬间,猛地一蹬,黑气里,他面容狰狞,怒吼:“死啊——” 身形轰的冲出直线,犹如炮弹般轰了出去,沿途都卷起烟尘来。 陈鸢饶是有准备,也跟不上对方速度,堪堪跨步后退,那冲来的身影已经撞在了他身前,猛烈的摇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是视野在不断跟对方拉远,然后重重砸在院墙上,瞪圆的目光变得模糊。 鲜血冲出口鼻,溅在了木雕上。 他想动,可四肢僵硬麻木,根本动弹不了,听觉也变得紊乱,全是嗡嗡作响。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满脸黑煞之气的男人晃晃悠悠的垂着满是血水的双手一步步靠近, 嗡嗡...... ‘妈的……还是打不过……’ ……嗡嗡嗡 “徒儿哎……谁打我徒儿……” 嗡嗡乱响的耳边,有着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响,陈鸢抬了抬沉沉的眼帘,模糊的视野之中,一道身影又蹦又跳的跑进院门,朝这边轰然冲来。 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得出,那是疯老头。 “师父……” 陈鸢奋力动了一下,身子从坐靠墙壁变成侧在地上,视野之中,冲来的破烂身影已经和那怪人打在了一起。 疯老头“啊啊啊”乱叫,伸手隔空一抓,檐下的木柱顿时显出五指印,轰的被拉出房檐,直接砸在了怪人身上。 李远山没有疼痛般结结实实硬抗下来,柱子发出渗人的碎响硬生生在他身上砸的粉碎,身形炮弹般扑向疯老头将他抱住一路推行,撞在连接风水墙一侧的墙壁,轰然砸出一个大洞,砖块、粉尘洒落一地。 轰然的巨响又从前院响彻,那边传来护院、仆人的嘶喊惨叫时,相隔的风水墙轰的碎裂倒塌,两道纠缠的身影冲出弥漫的灰尘,疯老头不耐烦的一掌推出,空气仿佛震出波纹,那边的李远山衣袍撕裂,挥舞的一条手臂拖着血线掀上半空。 他身形落地,转眼间再次冲上,不要命的贴近疯老头,单拳没有章法的挥打,老头也被砸了几下,跌跌撞撞的后退捂去腹部,之前割裂的伤口,在刚才打斗里再次流出鲜血。 “哎哟哟……”疯老头到底是神智不清,感受到伤口疼痛,注意力偏转开去,被李远山一拳拳打在脸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死…… 死死死…… 哈哈哈……儿子,看到了吗,刘府所有人都要下来陪你了……哈哈…… “师父……” 不远,陈鸢看着老头坐在地上被一拳一拳轰在脸上,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了一阵酸楚,扭动身子挣扎着,伸手抓去遗落地上的木雕,靠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艰难站起身,满是鲜血的嘴唇不停嚅着,疯狂念着驱使的法诀。 可关公木雕依旧没有反应。 “显灵啊……显灵啊……” 双手捏着木雕开始摇晃,他声音渐渐变得暴躁。 “……再不显灵,我烧了你——” 夜风‘呼’地吹过了庭院。 …… 呯! 呯! 一拳拳挥打老人侧脸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不知疼痛的身子忽然感受到了风吹来的凉意,他站直回头,四处挂着的灯笼吱嘎吱嘎的摇晃。 呼—— 那是某中东西带起的风声,昏暗中,仿佛巨大的刀面晃过光芒显出上面蜿蜒的青龙。 躲在远处花圃、假山后的几道身影忽然身子沉了沉,胆怯的目光里,隐隐看到了青光乍现,好像有巨大的东XZ在黑暗之中。 那边,李远山丢下了疯老头,看去杂乱的花坛间的陈鸢一手捏着木雕垂在身侧,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咧嘴朝他笑了起来。 黑气缭绕的脸下意识的慢慢仰起,望去对方上方。 顷刻。 黑暗里,高达数丈,金甲绿袍的虚影渐渐显出轮廓,手中一柄青龙拄在地上,抚去颔下美髯。 呵...... 陈鸢咧嘴笑了一下,摇摇晃晃迈开脚步,手中木雕渐渐抬了起来,笑声渐渐拔高,笑声里,手臂抬起。 哼哼.......哈哈哈…… 笑声陡然停下,陈鸢跨出一步,发出:“啊——”的怒吼,挥开的臂膀捏着木雕猛地挥斩而下!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 那四丈巨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手中巨兵呼啸,搅起了风雷,狠狠劈在了地面。 轰! 一轮巨大的刀光立地而行划过空气,瞬间从李远山身上穿过,脸上盘踞的黑气轰然四散开来,站立的身形,有魂魄的虚影都差点飞来。 青光一闪而过,巨大的虚影消散的一刻,陈鸢瘫坐去了地上。 整个庭院一片死寂。(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背后的背后 微微摇晃的灯笼映着斑驳血垢的庭院一片死寂,还未死的人抱着残肢在地上翻滚呻吟,撞破的墙壁还在垮塌残屑。 陈鸢撑着地面摇摇晃晃起来,发髻凌乱,擦去满嘴的血迹,目光死死盯着站在尸体间那道身影,手中的木雕毫无生气,迸裂数道纹络。 “这样都没死......” 强撑着走出一步,视野那头,站立的身影此时晃了一下,颤抖起来,似乎疼痛回来了,呯的坐去在血泊里,仅剩的一只手本能的去摸空荡荡的左臂。 “手呢.......” 李远山又忆起了什么,不再找那条手臂,看着地上满目的殷红,喃喃在说。 “哦,对了……我是来杀人的……杀人的……刘珲……你儿子呢,他杀了我儿……” 陈鸢撑着墙壁靠近几步,之前的事,他大概听过刘员外讲过。 “我听员外讲过,刘伯元,是一时失手,并不是存心杀你儿子。而且,就算追究,你该是报官,让衙门来定夺。” 那边瘫坐的汉子只是念叨,目光扫过周围,刘珲刘员外眼睛一眨不眨趴在血泊里,后背一道深深口子从后颈斜斜拉到后腰,已经没了声息。 汉子看着不动的刘员外,喃喃的话语有些模糊。 “我儿子和那女子都订下婚约……他儿子横插进来,是为了什么?他俩关系要好……好友啊……我才放心的……早上的时候,还在家里跟我吃了早饭才出得门,下午人就没了……怎么就没了……我心好痛……” 他低下头看着满手的鲜血,有些记忆恍如昨日划过眼前。 意气风发的少年寻仙问道。 资质不足被遣下山来,混迹红尘,遇到心上人,有了成家立业的心思,有了孩子,也立下了家业。 襁褓中的孩子,到呢喃学语、蹒跚学步,被先生打了手心,委屈的噘着小嘴.......一点点在眼中长大,成为翩翩公子。 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与妻子厮守一生,直到死去。 回涌的记忆停了下来,李远山试图伸出仅有的那条手去挽留,终究在眼中破碎消失,他身体摇晃,阖起眼帘“啊——”的嚎啕,弯下身子抵着地面,嘶哑的哭了出来。 陈鸢看着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哭的如此伤心,哭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息,陈鸢唤他一声,见没反应,摇晃朝对方靠近。 男人跪在地上,额头触着地面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而那边,刘员外也死了。 ......一个为儿子报仇拼上性命,一个保护儿子竭尽所能,这是两个父亲啊。 陈鸢心里有着触动,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对方死了放松开,疲惫、疼痛排山倒海般压来,将那点触动压了下去。 整个人摇晃几下,脚下一软,轰的倒去满地尸体间,晃动的视野里,依稀看到衣袍破烂的老人捂着肚子朝他跑来,也有许多人正从院里朝这边小心翼翼的靠近。 陈鸢闭了闭眼帘,黑暗席卷而来。 …… 意识回拢是黑暗的颜色,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气息照在脸上,眼皮下是暖红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陈鸢苏醒过来,房里弥漫伤药的气味。 他缓缓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正洒进敞开的窗棂照在床前,外面有着些许吵杂,脚步声、说话声,待完全清醒,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忍着疼痛坐起身,视线之中,屋里另一张床上,衣衫褴褛的疯老头四肢大喇喇的岔开,正呼呼大睡。 “师父......” 昨晚若不是老头忽然赶来,将那人注意力转移开,恐怕他没机会躺在这里了。看着老人偶尔挠着乱糟糟的头发酣睡模样,陈鸢不由笑了一下,下的床来,恭恭敬敬的向床上的老人行了一礼。 见老人还在睡,便不将他叫醒,蹒跚着打开房门,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守在外面的护院见到门口的身影,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急急忙忙跑开,像是去叫人。 剩下的那个护院,恭敬的拱起手。 “见过陈......先生。” 陈鸢心里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之前那群商贾、戏班的人知道他会法术,与阴差说话,都是这种敬而远之的神态,便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目光望去院落。 东厢这边四处能见到衙役的身影,还有捕快走动,见到陈鸢醒来,一个捕头带着两人过来邀他说话,毕竟刘府出了命案,是马虎不得的。 陈鸢自是不可能真将阴差、法术之类的说给对方听,大抵就捡了“那人发疯似得冲进刘府见人就杀”“自己受刘员外恩惠,怎的也要上去相救,与那人搏斗”……这样的话语敷衍过去。 戏班的人似乎也没将这些话说给衙门的人,听完陈鸢的描述,那捕头点点头,便带人离开,反正真凶已经死了,还能怎么追究?毕竟动机也是有的,李府的儿子被刘府的公子杀了,对方过来杀人的动机是说得通。 “你家公子可醒了?” 待衙门的走后,陈鸢想起勾魂符的事,便看去一旁的护院,后者终于有了欣喜,连连点头,颇为恭敬的回道:“回先生话,那符烧后不久,我家公子今日一早就醒过来。” 见陈鸢好说话,护院话匣子也打开了。 “可惜我家老爷被那人杀了,若不是有先生在,府里的人不知有多少死在对方手里,可惜我家老爷……唉,今日县令也来了,估摸正跟夫人说话。” 陈鸢没有说话,朝护院笑了下,转身回屋。站久了,身子还是有些疼的,回到屋里在床边坐下,这才看到枕边有张黑色的符咒,连忙将外面的护院叫进来。 “不是烧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这不是我家公子床头那张。”那护院想了想:“好像是李远山身上的,夫人说这东西邪门儿,还是交由先生处理。” 听完陈鸢脸色平淡,还以为有人给他下了勾碟,不过已经知道破解之法,就算被人下了符咒,也没什么担心的。 “劳烦小哥,去问问你家夫人,替我备几只家畜,越大越好。” “先生开口,夫人定是应允的,不知牲畜放在哪儿?” “就后厨那边。” 遣走了护院,陈鸢知道眼下的困境,以后说不得还会遇到,再像这次就没那么运气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修为。正想着,之前离开的护院回来,身后跟着的是刘夫人。 她眼睛红肿,神态憔悴,一旁还有一个身材枯瘦的年轻人,是她儿子。在床上躺了两月,瘦的不成人样,双眼深陷,两颊向里凹着,沉默的跟着母亲一起进来。 陈鸢还未说话,母子俩已经跪了下来。 “先生,请受我母子一拜。” 母子俩磕下一记,妇人又让儿子另外行大礼,刘伯元已经从母亲口中知道事情经过,湿红着眼睛,望向陈鸢。 “恩公在上,请受礼!” 言罢,也不犹豫,‘呯呯’的在坚硬的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被人又是跪又是磕头,陈鸢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亲手将刘伯元搀起来,“你父亲为护你,想尽各种办法,往后这刘家,你要担起来了。” 刘伯元只是点了下头,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他站在原地,喉间有着哽咽。 “若不是我听那女人甜言蜜语,鬼迷心窍的跟她厮混,怎么会惹出这样的事来……” “这是命啊。” 妇人也流下眼泪,拉着儿子哭了一阵,方才相互搀扶离开。 为了一个女人,害了两家人。 唉。 陈鸢叹了口气,见师父还在睡觉,念着提升修为的事,让那护院带路来到后厨这边,后门巷子里,挤满了家畜。 几只母鸡关在笼里,旁边系着一头羊,往里甚至还有一头大青牛正扇着耳朵,慢慢悠悠的咀着草料。 ‘就你们了。’ 让护院关上门去厨房等候,陈鸢打开鸡笼,抓过一头母鸡运起了法力。 咯咯……咯咯…… 花白的母鸡挣扎嘶鸣,羽翅掉落间,肥硕的血肉迅速干瘪下来。 天光划过云隙。 城中另一个方向,李府上,有马车缓缓停靠,一支葱白嫩手卷起帘子,跟着一个女子下来车撵,她身着白紫相衬的衣裙,迈着莲步望着李府的门匾,回头看去车里,神色暧昧。 “堂伯,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了。” “嗯,都是我们的,我们的。” 微微掀开的车帘,露出中年男人的脸庞,半尺长须,颇为儒雅,笑吟吟的盯着侄女俏脸,后者抿娇嗔的白了一眼,尽是媚态。 若刘家夫人在这里,定然认得,这是才从她家出门的县令。(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我身有千神台 《灵显真君》第十三章 我身有千神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邪乎?正呼? 夜色犹如潮汐推着昏黄蔓延城中大街小巷,一盏盏灯光铺就出万家灯火的夜景。 大红灯笼挂在了县衙,彤红的光芒之中,差役搬着两辆驴车上的木箱进出府衙后院,县令周生淮微微蹙眉,里面都是一些李府原来夫人的金银饰物,死者之物随随便便拿回来,让他有些不喜,可自家侄女要喜欢,也就由着她性子来。 “……这些东西放在李府上便是,何必还搬来,你想住那边,过几日咱们就搬去。” 一旁窈窕的身形晃着珠钗,轻柔靠近过来,女子见四下暂时没差役走过,挽去县令手臂,声音娇滴滴在他耳边说道:“堂伯,我喜欢嘛,反正都已经咱们的了,到时候放在房中把玩,还想堂伯帮着侄女挑选几件戴上。” “你……唉,由得你。” 女子是他一个堂兄弟的女儿,死了丈夫,便回到娘家,后来周生淮回家省亲,两人一来二去稀里糊涂的好上了,回青山县时,侄女也悄悄跟了过来。 衙门里的人多少知道两人这种私密关系,收了周生淮好处,不会到处乱说,远远见到也会避嫌躲开。 等到县尊两人依偎着进了后院宅邸,他们方才出来回到衙门口继续搬卸剩下的两口箱子。其中一人抱着木箱走到檐下,忽然骂了句:“真他娘晦气!” “咋回事?” 另一个差役抱着木盒过来,循着同伴目光,就见县衙上方的门匾,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几处鲜血,地上还有几只蝙蝠破了脑袋,该是飞去撞在了匾上。 “邪门儿了,这些飞鼠咋还会撞上。” “明日再打扫……” “行。” 两人看着地上几只死蝙蝠嘀嘀咕咕,对于夜间出没的东西,长的又渗人,多少觉得晦气,连忙抱着木箱赶紧进去将衙门阖上。 两辆驴车离开,长街渐渐升腾一层薄薄水雾。 …… 县衙后院。 铺就的道路穿过花圃,前方后院灯火通明,宅中的丫鬟手脚麻利清理着桌上残羹剩饭,周生淮抿上一口香茶,坐在中堂首位,美美的看着一个个身段不错的青涩丫鬟。 相比自家侄女差了许多,可终是完身,令他眼馋了许久。 噔噔噔…… 厅侧楼梯,周小娘拿着一枚坠雨花珠的金钗下来,比在发髻间,看向喝茶的周生淮。 “堂伯,这支钗如何,可配我?” “甚好。” 听得出试试敷衍的话,女子斜去一眼,娇嗔的跺了跺脚,重新回去楼上。 周生淮不过这般美艳的人,穿戴什么都好看,尤其孝……呸呸,他连忙止住想法。 噔噔噔…… 片刻,脚步声沿着楼梯又下来,美艳的女子这次换了一个玉镯戴在纤细的手腕,这次周生淮夸奖了一句,周小娘这才眉开眼笑上了楼,轻哼曲儿像是跳起舞来。 楼顶的木板吱吱的响动,但清脆动人的曲儿没有断过。 “胭脂如玉……美人如画……炉烟袅绕,哪里又来的薄纱半遮半掩……美了少年哪……” 清雅的词儿听多了,有时听听这般世俗艳词也是绝佳的享受,周生淮闭上眼睛,架起二郎腿,脚尖踢着袍摆随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扶手。 小娘什么学会这样的词儿了,由她唱出来,当真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不能随随便便唱给旁人听。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缀有绣花的鞋子踢着裙摆,一袭紫白相间衣裙的女子吩咐抱着木箱的差役从门口走了过去,还向屋里端坐的县令矮身福了一礼。 周生淮笑呵呵的点点头,挥手让她离去,只觉得这堂侄女一颦一笑生的妩媚动人。 可惜她那亡夫是享受不到了。 真是短命的。 “……屋外凄凄雨花溅窗棂,袅袅雾花可见哪妖异……” 这嗓音也好听,尤其床笫……周生淮捻着须尖,脸上笑容忽然定格,点去扶手的指尖都在瞬间僵住,直愣愣的看着门外。 从门外过去的是堂侄女,那刚才问自己钗子好不好看、又在楼上唱曲儿的……是谁? 楼上原本清脆动人的曲儿声戛然而止。 烛火静谧的待在灯罩里,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只剩周生淮一个人,一片死寂里,楼道陡然吱的轻响,像有人走了一步。 周生淮忍不住微微抖了抖,下意识的抬起脸看去楼梯,护栏与过道间,一双绣鞋,以及紫白相间的裙摆。 “小……娘……” 他轻轻唤了一声,只能看到裙摆轻轻抚动,根本没有人回应,急忙又唤丫鬟仆人,甚至差役,也没人过来。 顷刻间,周生淮如坐针毡,全身都泌出一层冷汗。 吱~ 楼梯发出微微轻响,周生淮抖了一下,连忙看去楼梯,那绣鞋还在那,只是视野间,多了一缕头发悬在楼梯拐角,像是探头出来,一点一点横着往外延伸。 越来越多,是一颗被长发包裹的头。 脚在楼梯上,脑袋从侧面伸出来……昏黄的烛光之中,头颅慢慢转动,垂洒的发丝间,一只泛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 周生淮吓得双腿不听使唤,心脏突突突狂跳,整个人都瘫靠在椅背上。 面朝的门外,檐下的灯笼、更外面的石灯里,红光瞬间熄灭,黑暗像是活了一般朝屋里蔓延而来,下一刻,烛火通明的大厅,几盏烛火唰的熄灭。 吱~ 吱~~ 像是某个东西走过楼梯在黑暗里响了起来。 “啊……” 周生淮终于叫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摸去身旁的烛台,取下灯罩,哆哆嗦嗦的在桌上摸到火折子,掰开使劲吹了吹,赶忙将灯芯点燃。 豆大的焰光缓缓升起,周生淮遮着火焰小心转去楼梯时,后背感到一阵凉意,本能的微微侧脸,一张惨白的脸庞探出黑暗,在肩头位置,朝他手中烛台轻轻一吹。 “呼。” 烛火瞬间熄灭,昏黄的大厅再次陷入黑暗。 “啊——” 凄烈的惨叫,顿时响彻堂屋。 相连的邻楼,美艳的女子正一件件将金银首饰,从木箱拿出在身上比了比,放去被褥一一铺开。 “什么时候选过这个?” 第三口箱子里,周小娘取出穿着衣裙的木偶,杂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呆滞而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看了一阵,周小娘直接将它丢到旁边的椅子。此时,外面隐约响起堂伯的声音,她愣了愣,起身过去推开窗棂,俯身偏头看了中间的堂屋,黑漆漆一片。 “怎么灯都熄了。难道准备到我这里过夜?” 周…… 小…… 娘…… 身后陡然有空灵的声音传来,周小娘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缓缓转过头。 立在桌上的烛火,昏黄之中,椅上的木偶偏过头看向她,忽然咧开嘴,露出诡异的微笑。 …… 夜风吹过安静的长街,响着空灵的梆子声。 陈鸢合上书卷,打了一个哈欠,看去一旁听着书中故事已经呼呼大睡的师父,笑着拿过一件衣物披在老人身上,挥起鞭子,老牛‘哞’的低吟,迈着蹄子拉着车斗缓缓步入街道。 辕声、蹄声渐渐消失薄雾里。 车斗上,放在老人身旁的书卷打开的那一页。 “黄川茂治,陆公常闻邻县有异人,善驱术,害人于无形,为祸乡里不知几年,后遭雷堑身死,留一书,名曰压胜……”(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给这世道的人讲故事(求推荐、月票、收藏) 哦哦哦……噢喔…… 客栈后院鸡鸣响亮。 金色的晨光照着古朴的城墙蔓延过鳞次栉比的一栋栋房舍升起徐徐炊烟,安静一夜的街道渐渐有了生气。 晃着拨浪鼓的小贩高声吆喝,扛着糖葫芦、泥人走街串巷;推着独轮车的老汉卖力的将重物推去远方;偶尔落下的竹竿,粗壮的妇人抖着刚洗好的衣裳骂骂咧咧;街边刚揭开的蒸笼,热气腾腾,过来的乞丐眼馋的看着,摊贩驱才不舍离开。 “想也不行!”小贩蹭了蹭乞丐站过的地方,连忙换上笑脸迎去过来的客人。 长街人声嘈杂,声音掀去附近一栋建筑,飘着旗幡的客栈二楼某间房里,店家伙计开门端了浑水出去。 陈鸢换上一身崭新衣袍,从屏风后出来,看去坐在床边耷拉眼帘的师父,拿了伙计端来的早点,放在老人鼻前荡了荡。 咻咻~~ 疯老头鼻子使劲吸了吸,半梦半醒里,脑袋跟着碗中香气偏来偏去,待听到“师父。”二字,这才回过神来。 “哎哎,好好,好香!” 老人没那么讲究,飞快抓过碗到手里,也不嫌烫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下肉粥。陈鸢将床边一件衣袍收拾叠好,昨日下午的时候,给老人买的,待做完事后,开了一间客房,打了热水让他换上新衣,老人是否不愿意,像要他命似得,抱着身上那件破烂衣袍躲到角落。 好不容易给他换上了,结果陈鸢一早起床,师父又不知道时候将那身破烂衣裳又给穿了回去。 看着喝粥的老人,他在一旁坐下来。 “师父,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喝粥的身影陡然僵了一下,老人呆呆的看着碗底,呢喃:“叫什么……老夫叫什么……” 他偏头看去身旁的徒弟。 “你说为师叫什么?你是徒弟……应该知道为师叫什么……” 我到哪儿知道你叫什么?! 可老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手中陶碗一丢,挠着头发在屋里乱走,嘴唇飞快抖动,一声一声的念着:“我是谁。”“叫什么名儿?”“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儿女。”“长的俊不俊。” 陈鸢害怕老头想的太多,刺激越大,到时候发起疯来,凭他一身修为,恐怕没人镇得住场面。 “师父,想不起来就算了,你看,就算知道名儿又怎样,都是人取的。今天我可以叫这个,明儿也可以叫那个,你说对不对?” 屋里转圈的老人忽然停下来,像是被唬住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徒弟,伸手按去陈鸢肩头,正色道: “还是徒儿明白事理,那你可要给为师想一个好听的名字,嗯,一定要响亮的,吓得住人的。说出来,吓死他们,哈哈——” “定给师父想个好名。” 总算是将疯老头稳了下来,陈鸢呼出口气,将自己那碗粥端给师父,让他安静坐在桌前继续用饭。 旋即从包袱里,摸出曾演过一出《喝断当阳桥》的张飞木雕,按着之前施法驱使,半晌都没动静,甚至还威胁了一遍,一通下来,惹得一旁拿着馒头的疯老头憨笑。 关二爷能驱使,为何三爷就不行? 自己那日买入练气,怎的也不差才对。 哪里出了问题? 陈鸢看着手里豹头环眼的一尺木雕,皱着眉头好一阵,忽然想通其中关节,猛地拍响桌子,惊的疯老头一抖,稀饭呛的从鼻口里喷出挂在外面,手上半块馒头都掉到了地上,泪眼巴巴的捡起来,颇为委屈的看着徒弟。 “徒儿,为师虽说喜欢你,可一把年纪,你可别吓我。” 老人将馒头递过去,弱弱的补上一句。 “得赔我。” 然而,陈鸢此时完全沉浸思绪当中,盯着手里的木雕眼睛都不眨一下。 ‘应该是木雕戏……之前在伏牛镇,一直都在用二爷在演戏曲,众人皆知,三爷只是演过一回……就是这样,必须要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们,方才能驱使……’ 阳光穿过窗棂,陈鸢起身走过照进的那束光尘,听着外面街上热闹嘈杂,从包袱拿出《黄川杂疑》,又去外面向店家借了纸笔,以及一张白纸。 回到房里,将纸铺开,将这些想法一一记下,做起规划。 ‘《黄川杂疑》正好有许多空缺的法诀,按着内容所记,过去寻找,正好沿途表演木雕戏。’ ‘不管寻不寻得到书中法术,木雕这边也没落下,还不用到处乱跑。’ ‘正好给这世道人讲故事……唔,这算不算文化入侵?这天地的神仙会不会找我麻烦?’ 纸上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正中空白的位置,则画了一个黑点,注上青山县的名字,大抵去往书中地名后,再划出线路来。 一旁的疯老头端着碗蹲在凳上,凑过上前:“徒弟哎,你捣鼓半天,写的啥呀?” “做些笔记。” 陈鸢拿过他手里的碗放去桌上,“师父,可吃饱了?” 老人点点头,便随徒弟将东西收拾好,提上包袱下楼结账将房退了。此时外面闹哄哄的一团,陈鸢跟掌柜算过房钱,等着找零的空当,好几桌来这边用早饭的外地商贩,嘀嘀咕咕的说起城中发生的事。 “刚才俺来的时候,特地去了县衙,那边确实已经封街了。” “当真?啧啧,一县之尊不明不白的疯了,说出去谁信。” “可不是,听说疯的还有他侄女呢。” 陈鸢默不作声接了称过重量的碎银,去后院牵了牛车从侧门出去,路过附近街巷,打水的街邻站了一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你们是不晓得,这事背后玄着呢。” 瞎跑的孩童趴去井边向里探,家中大人一把拉扯回来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继续跟相熟的邻人说道:“他舅的二表夫就在县衙里当差,里面人说,昨晚上,蝙蝠在衙门口死了一堆,当差的几个差役还说,隐隐约约看到后院里面生的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哎,这城里当真不太平,前些日子李家一个个的死,两天前李老爷发疯的在刘府杀了十几人,这下县尊又疯了……想想就怪吓人的。” “莫不是有妖人作祟?” “哎,别说别说。” 一县之尊一晚上就疯了,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城中街巷、茶肆、客栈到处都是谈论的声音,根本不知道里面实情如何,将事传的越来越玄乎,什么妖人作法,或者天上神仙下凡、妖怪进城等等,除了前者稍沾边外,其他听的陈鸢咋舌。 ‘我以这种恶毒之法惩治恶人,算正还是邪?’ 陈鸢牵着牛车,载着师父沿途听了一些后,便不再听下去,到城外市集,挑了一些木材,寻了空旷地方,拿出木匠工具乒乒乓乓做起棚子来。 城中絮絮叨叨的市井闲言之中,城池另一边,阳光照在写‘刘府’的门匾,白幡、白灯笼尚未取下,哭哭啼啼的灵堂前,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的管事低声在老妇人耳边说了外面流传的事。 城中大户,通常听来的消息更为细节。 当听到县尊那侄女房里有李府上的东西,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妇人哪里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夫人,衙里传出的消息,县尊口中不停还饶命,说不再作恶了……还提到咱们府上……” “下去吧,这件事烂到肚子里。”老妇人低声叮嘱了一句,将管事打发走,待儿子刘伯元过来时,她说道:“去找城里最好的木匠,用最好的材质打一尊长生位。” “娘,是给那位恩公?”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到灵堂外,望着升上云间的太阳,躬下了身子。“老身谢过先生,救我刘府上下。” 风吹过檐下铃铛,清脆的声音远去院外,天光之下,城西郊外,陈鸢将工具抛去车斗,看着车上立起来的棚子,擦去额上汗水。 做上车撵,一挥鞭子,在空气中‘啪’的甩响。 “师父,我们该走了!” 远处草丛,搂着裤子跑来的身影爬上车斗,老牛‘哞’的甩着尾巴,拉动车辕,慢慢悠悠走上官道。 吱嘎吱嘎木轮转动声响里,激起尘烟,一路向西而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沧澜(求推荐、月票、打赏) 《灵显真君》第十六章 沧澜(求推荐、月票、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你不要过来!(求收藏、推荐) 日头划过浮云,照着延绵山峦一片片青绿起伏。 青山县以西官道,人迹罕少,商旅多是由南向北,偶尔也有商旅、行脚旅人过往,看去路边树荫下的年轻人、老头,还有一辆牛车,以为是儿子带着家中老父驾车出门,便不再多看。 “唔……附近没有书中术法记载之地……倒是有奇木。” 篝火熄灭,简单吃过午饭,陈鸢看着书中内容,想寻书中失缺的法诀记载,从怪术一直到奇植篇,也仅仅在附近找到一个。 “南彰东五里,山中有木,其色黝深,其形如蛊兽,可为鞭。” 阖上书卷往怀里一揣,朝那边吃草的老牛吹了一声口哨,大青牛抬了抬头,拖着篷车撒开蹄子,带着沉沉的闷响,跑来路边停下,昂起犄角‘哞~’的长嘶一声。 “师父,走了!” 陈鸢又唤了声树下拿着树枝捅蚂蚁窝的疯老头,终于找到好玩的了,连忙丢了枝丫,捏着两只蚂蚁跳上车撵、翻去车斗,一气呵成。 鞭子抽响声里,陈鸢回头看去车里,让两只蚂蚁打架的老人,笑道:“师父,你可还记得有没有会赶路的法术?” 老人忙着斗蚂蚁,拨浪鼓似得摇着脑袋。 同时还在摇的,还有篷车内挂满了的一个个木雕,都是些将来演龙套的角色,那晚用压胜之术时,陈鸢发现只要不是他那个世道的人物,便能随意驱使,当然,不能像纸蛙纸马那样化出形来。 这边,见到老人注意力都在两只蚁虫上,陈鸢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赶着牛车。这样慢吞吞的赶路实属难受,一路上也颇为煎熬,出来四十多里,一个乡镇都未见到,而村子七零八落,就演了两趟,那三爷木雕,就润色了几分。 知知…… 道路、远山蝉声恼人,沐着六月的天光,牛车摇摇晃晃又行了一段,陈鸢正想着事,拉扯的老牛忽然驻足,有些不安的在原地踏了踏蹄子。 “徒弟哎,怎么停下了?”疯老头扒着木栏探出头来。 陈鸢挑了挑下巴,示意前方道路,就见地上落着几块碎布,还有劈烂的残木。他闭上眼睛,彷如那天刘府上的状态又回来了,神识顿时飘去方圆两里左右。 片刻,重新睁开眼。 “碰上劫道的了。”呢喃着,陈鸢看去车里的师父,“师父,好玩的来了。” “哪里?!” 一听好玩的疯老头将指尖两只蚂蚁一弹,翻身跳到车撵,顺着徒弟目光,看去前方笔直的道路。 半里之外,靠山脚拐角处,两处大岩矗立路边,岩石后面有着几簇草尖在风里晃动,下方几人顶着杂草、树枝,手中俱提着刀兵,盯着道路拐角处,咬着草根低声交谈着。 “……寨主吩咐今日要做成两笔买卖,还差一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北面的官道,可比这里好,老大怎么选这里。” “笨,这里离寨子近啊!” “别别说话,你们听!” 有人‘嘘’了一声,朝石上挪了挪,侧耳倾听,隐隐有铃铛、车辕滚动的声音朝这边蔓延过来。 “买卖来了!” 也有身影兴奋的搓了搓拳头。 “这下好了,做下这桩买卖,该是可以回寨里,休息了。” “没出息,多做几桩买卖,回去也能在兄弟们长长脸面,将来才会得到寨主赏识!” “是是,顺道还劫一个道士。” “别说那道士,晦气!比我们都穷。”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间,陡然感觉有风吹过后颈窝,还未等几人反应,身旁有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众人偏头,一个衣袍破旧老头跟着他们趴在岩上,颇为好奇的朝拐角渐渐过来的牛车张望,“是不是想要那车?没事,那驾车的是我徒弟,我带你们过去!” 这人是个疯子吧。 几个劫匪愣了愣,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头怎么来的。其中有人握紧刀柄,将刀口架去老人颈脖,“甭管是不是装疯卖傻,先劫了,将牛车赶回寨里,假的也变成真的。” 顷刻,一众劫匪蜂拥而出,将道路占据,分出两人将慢慢驶来的牛车后路封住。 为首那人似乎小头目,敞开单衣露出浓密的胸毛,甩着一柄刀,让赶车的男子下来。 “那汉子,算你今日倒霉,哥几个没钱了,找你借点财物使使。” “这位兄台,你看我这破牛车,哪里像有钱的。棚子都还是我自己打的,我会些手艺,不如跟几位入寨搭个伙儿。” 那汉子眉宇端正,相貌俊朗,皮肤却是有些粗糙,不像假冒的,陡然的一番话,把几个劫匪弄的愣在原地。 没想到居然还碰到想要入伙的。站在前面的一胖一瘦两个劫匪面面相觑。 “莫不是有诈?” “单枪匹马的就一个人,带回寨里,咱们人多,还怕他翻个浪来?” “少说一个,还有那个疯子。” “那个只能算半个。” “那就一起带回去。” 打定注意,两人回正身来,示意后面的另外两个同伴上车搜查,除了满满当当的木雕、布景、木工的器具,就剩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一打开,全是白花花的光泽。 “头儿,好多银子。” 那胖子看着车里捧出的好几锭白银,狠狠瞪了对面汉子一眼:“不老实。带回去,关他几日再说!” 山中劫匪多是一些好吃懒做之徒,也有如这般被劫了财物,不敢回去,干脆跟着落草为寇的,面前这驾牛车的汉子关上几日,财物分瓜一通,再让人说说,定是要留在寨里的。 “徒弟,为师演的怎么样?”老人凑了过来。 陈鸢手负在身后比出一个拇指。 不久之后,四个劫匪赶着牛车、押着一老一少走过这片天光。 …… 夕阳犹如潮汐般卷过西云,火烧般将远方山头照出一片彤红。 哇—— 昏鸦飞离枝头,从下方蜿蜒山道的一行人头顶落去远处的大树,发出不详的嘶鸣。 山路崎岖,走过半边崖壁,前方隐隐看到矗立道路尽头的寨门,为首的劫匪先行过去,与守卫打过招呼,打开寨门让人先把牛车赶进去,他则提了那装有银两的包袱先进了寨楼。 陈鸢被人推了一把,与师父一起站在山寨空地,此处并不大,就是山腰一个大山平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木楼,粗略扫过一圈,寨中劫匪仅有二十多人。 之前官道上过去的商旅此时被脱去了衣袍,全身裸露的蹲在不远。 片刻,身后的寨门被关上,陈鸢随手一点,点在旁边的劫匪身上,转身就朝牛车走了过去,袖口下,并出五指,掐出了指诀。 抬手。 不远处,正将老牛从绳索上解开的两个山匪忽地感觉车斗摇晃,偏头看去,那是比见鬼还惊悚的画面。 里面满满当当悬挂的木偶,老生、小生、花旦、老旦在昏黄的余晖里,一双双眼睛泛起了红芒,摇晃着转过脑袋冰冷看向他们。 两人吞了吞口水,双腿都在瞬间发软,战战兢兢立原地,脑袋一片空白。解开绳索的老牛回头看了一眼,急忙俯下脑袋,将地上的绳子咬在嘴里,甩着尾巴,老老实实待在车架一动不动。 霞光沉下山头。 前方的寨楼,之前进去的劫匪笑吟吟的出来,身旁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裸着上身,肌肉肌肉虬扎,随着走动一鼓一涨,颇具威势。 “就是此人?” “对,就是他,这人破破旧旧,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钱财。” 大汉点点头,独眼的视线里,看着那年轻人站在牛车前不知干什么,像是在对里面说着话,另一边自己两个手下像木头一样杵着,令他皱起了眉头。 “他在干什么?” 此时天光已暗,寨中亮起了火把,那片昏黄里,陈鸢好像知道有人看他,偏头朝寨楼前的站着的魁梧身形咧嘴笑了一下。 下一刻。 十多道一尺左右的黑影从棚车飞快钻出,扒在陈鸢腿上、肩头,或车顶、车辕后面,一双双眼睛泛着红芒, 犹如妖魔站在那里。 胖劫匪,以及周围大大小小的人,瞬间头皮发麻,那身材魁梧的汉子脸上肌肉都在抽搐。 “他娘的,你们什么都往山上劫啊……” 那边,晃动的一双双红眼伴随陈鸢迈开一步,便向前走动或爬行一步。汉子直接连连后退,大声叫了出来。 “别让他过来啊——”(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请尔等看戏 昏黄火光里,照出一个个黑影皆是面容诡异的木雕,闻讯赶来的山寨劫匪一一吸了口凉气,同样被绑来的商贩,赶紧将头埋去胯下。 寨楼前的汉子纵是一寨之主,生的魁梧雄壮,可对面已经不是常理推之了,看到那人周围一个个泛着猩红目光的木偶,一把将旁边的心腹推了过去,转身就往楼里狂奔,大吼:“快将楼里的那道士请出来——” 道士? 陈鸢愣了一下,这山寨之中有道士,是没想到的,就是不知对方修为如何,会不会破他法术。 原本围上来的山寨喽啰惊骇的想要溜走,有人打开了寨门,陈鸢侧脸看了一眼,抬手法诀隔空一拂。 ‘啪!’ 寨门挣脱人的手自行阖上,吓得几个想要离开的山匪以为陈鸢要杀他们,浑身打颤的将兵器一丢,抱头蹲去地上,大喊大叫。 “饶命啊。我们都是山下不远的百姓……” “小的有眼无珠,扰了高人,把我们当屁了吧。” “瞎说,高人不放屁!” 有人纠正的说了声,抬头就见一张须髯花白的老脸笑眯眯的看他,手里拿了一个四肢扭动,双目泛着红光的木偶贴过来,打磨光滑的木头脸,涂抹染料,渗人的紧。 那山匪‘哇’的一声尖叫,原地蹦跶起来,拔腿就跑,疯老头拿着木偶哈哈大笑的追在后面,引得其他山匪纷纷躲避,相互推搡、撞在同伴、水缸,弄的一片鸡飞狗跳。 此时,寨楼里,魁梧汉子握着钢刀,看到手下从楼上房间将之前误劫上山的道士请下来,顿时抖擞精神,“道长,之前听你言,捉鬼如吃饭那般简单。” “正是如此,本道可是仁德天师座下……咦,外面怎的这般热闹?” 背对火光的阴影里,看不清道士面容,身材却显得宽胖,他望去外面时,手腕就被过来的魁梧汉子一把捏住。 “道长,你既然会降鬼,正好,外面就来了一个……” “啊?” 那宽胖身影愕然,随即就被汉子拉走,他蹭着地面想回拽,可力气不及对方大,口中急急忙忙道:“寨主,阴鬼之事,不可胡言……哎等等,总得让本道准备点法……” 外面,听到动静的陈鸢偏头,目光落去寨楼,映入眼帘的,是圆鼓鼓的肚皮挺着灰黑道袍先出现在门口,延伸而上肥头大耳,一字胡的胖脸,正色的跟旁边的贼首说着什么。 “寨主稍安勿躁,些许小鬼而已,不过本道需先准……” 他目光偏过来,正好与陈鸢的视线对上,话语戛然而止,后背就那魁梧汉子推了一下,跌跌撞撞的下了石阶,再到陈鸢脚边一个个诡异的木偶,他脸上肌肉抽搐,旋即神色正了正,呈出威严。 “不过些许小鬼罢了,看本道收拾了尔等。” 胖道人沉下目光,抹了一下胡子,双袖往上一撩,双掌呈爪来回比划两下,慢吞吞的压着脚步。 陈鸢有些诧异,这不就是骗吃骗喝的那个假道士,怎的这回哪儿来的勇气? 他目光落去对方踏出的步伐,还未多想,那边,胖道士嘴巴成‘O’形大吼一声,朝陈鸢冲了过来,迈出的下一个刹那,脚下忽然不稳,胖乎乎的身子‘啪’的摔在地上,大喇喇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昏厥过去。 陈鸢嘴角抽了抽,随后哑然失笑,果然还是那个德性。 他目光抬起,看去寨楼前的大汉,后者喊了几声:“道长!道长!”见没反应,只得将手中那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我请尔等看一出戏,叫上你的人,到那边就地坐好!少一个,今晚把你们皮都扒了!” 陈鸢沉声一喝,转身走去篷车,那汉子‘咣当’一声将兵器给扔到地上,连忙躬身点头,一脚踹去地上那心腹。 “听到高人所的?赶紧把人叫齐了。少一个,把你们皮扒了!” 那胖山贼急忙爬起来,抖着肚皮飞奔,招呼战战兢兢的众人过来聚在一起坐去地上。 “高人,他们都坐那边了。” 魁梧汉子吞着口水走去牛车,看着一张黑布、木架凭空飞出棚子,惊叹的合不拢嘴,老牛偏头瞥了他眼,不屑的喷了口气,见主人过来,又偏回头去,目不斜视。 “把架子打起来,然后你也坐在他们当中。” “是,高人吩咐,一定照办!” 汉子叫过两个山贼将地上东西拉着去空旷地方搭建,这边,陈鸢看了看地上昏厥的道士,在他屁股踢去一脚,对方双眼紧闭,依旧一动不动。 便蹲下身,压低了嗓音。 “老大不小的,还装晕。再不起来,我让木偶把你一寸一寸啃食干净。” 地上的身形猛地睁开眼,‘唰’的挣扎爬起,双目圆瞪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嘴都在哆嗦。 “你不会那么残忍吧?” “滚去那边,和那群山贼坐在一起。” 陈鸢指诀一拂,直接将道士沿着地面推行两丈,跌坐去人堆里。简陋的戏台已搭好,周围燃烧的火把唰的熄灭,仅剩几支飞落台前两侧。 黑暗里,众人忐忑看着只有火光照亮的台面,下一刻,就见疯老头挑着铜锣‘咣’的敲响,那台上布景,慢慢悠悠走出木偶来,面容黝黑,豹头环眼,那浓须间双目怒瞪,持着一杆蛇矛凶神恶煞说着台词。 看不见有人暗中操控,好似活了一般,不到一尺身形,却给台下一众山匪看的心惊胆战,然而,稍许,不安的心绪渐渐平稳,那台上演绎的画面,浮现在众人眼前一般。 仿佛看到了那豹头环眼的黑汉,如何与兄弟相识,一起杀奔疆场战黄巾悍勇无敌…… 夜色渐渐深邃。 陈鸢站在台后,指诀操控着木雕,目光之中,隐隐看到一缕缕常人无法看见的青光飞旋,落去台上三爷木雕,又化作几缕青气,钻入胸膛里,与体内法力想融自转,隐隐壮大了几分。 时间渐渐过去。 戏台上演完最后一出《归家》,台下一众山贼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好看是好看,一直这么坐着,也是腰酸背痛。 然而,落幕刹那,有‘咣’的铜锣敲响,第一出《战沙场》的台词再次响了起来。 他们微微张着嘴,就见已经知晓名讳的张飞木偶,提着蛇矛慢慢悠悠走上台来…… …… 天云泛起浅浅白隙。 青冥的天色里,一只纸鹤落在了附近地上。三道身影追寻过来,其中女子将地上纸鹤捡起,目光扫过沉在蒙蒙颜色里的山峦。 “纸鹤法力耗尽了……不过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小心一些。” 秦守言叮嘱一句,三人手中长剑褪去古朴,化作玉柄含珠的法剑。(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好牛 “遇见那人后,不可擅自出手。” 想到对方可能是金丹境,秦守言就觉棘手,他三人不过筑基,他与师妹稍好一些,已至筑基圆满,但毕竟尚未渡劫,与金丹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费玄则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白衣青衫的师姐,女子淡淡应了一声,收起纸鹤提剑跃下悬崖,落去七八丈高度,轻飘飘的降到下方山道。 “这里有车辕痕迹,可周围山林密集,又无炊烟、农田,泥印该是才不久碾出。”跟着下来的两人看着地上,随后望去远山白雾,难见人烟,秦守言收回目光,看了看一旁的师妹,便继续前行。 三人沿着车辕碾出的泥道又走了一段,远远便看到了前方两侧崖壁间矗立一出寨门。 在此处立寨的,自然不会是百姓,不过三人也不怕对方能威胁到他们。 ‘嘭!’ 秦守言一掌将微开的寨门轰开,然而并没有预料当中的成群山匪朝他们冲来,相反三人看到前方景象,愣在了原地。 “他们在……做什么?”费玄则微张着嘴看了看旁边的师兄。 山风拂过崖上林野,交织的枝叶哗哗作响。 下方山寨空旷之地,二十多人齐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两眼乌黑呆滞,看去的方向却是什么都没有。 口中纷纷嚅着极小的声音,三人靠近过去,方听清。 “……记下了,别演了。”“张飞张飞张飞……” “锵锵锵齐咚咚齐……” 就三人念叨‘张飞’可能是那邪修的时候,坐在地上的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艰难的偏过头来,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干涸起皮的嘴唇激动的抖动。 “劳烦,三位可否帮我等报官,感激不尽。” “你们这是怎么了?” 费玄则过去将那汉子拉过来,对方一脸憔悴,就像被狐妖吸了一晚上的阳气,走路都在动摇西晃难以站稳。 被问及怎么回事。 那汉子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就往地上坐去。一旁剑柄伸到汉子腋下,秦守言手臂一挑,将人重新挑站直了,剑柄哗的自开,露出一抹冷芒压在了对方颈脖。 “说。你们到底遭遇何事,那张飞又是何人?” 魁梧汉子感受到颈上冰凉,双腿都在发抖,看着面前的剑锋,这才结结巴巴的说起昨晚的事,说到最后,这个大老爷们委屈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哪有这样的人……逼着我们看了一晚的戏,不停来回重复……还让咱们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将故事背下来……背不了,他就要将我们从悬崖扔下去……好吓人……还将寨里的金银全带走了……不留活路啊……” 秦守言、费玄则一脸愕然,这种事他们头一次听说,旁边清冷的女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很快又忍了下去。 “那你们背了?” 汉子抿着嘴唇,埋下头默默的点了点,细如蚊声:“背了。” “那他又去了何处?” “不知,他将一个道士拉上牛车,天不亮就下山了。” 秦守言‘嗯’了一声,便招呼师弟师妹离开,至寨门时,脚尖挑起地上一支还未熄灭的火把,唰的飞去寨楼,触及木柱‘轰’的燃烧起来。 “尔等最好立即下山,若让我三人再遇上尔等从操就业,一律尽除!” 三人出了寨门,看去蜿蜒的山道,大抵还是要继续追踪。 山寨火势渐大,人声吵杂还在传来,金色的晨光照在秦守言脸上,面无表情走在两人前面,一路追出来,尽在别人屁股后面,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只是不好在师妹面前展露。 停了停脚,他回过脸,再次露出温和的微笑。 “那个张飞,性情古怪,看这些人,定是被他用了什么邪术,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师兄放心,我与师姐定听你的。” 费玄则持剑抱了抱拳。 天光倾泻云隙,此时被提及的那位‘张飞’正赶着牛车,缓缓行驶在数里之外的山脚泥路,疯老头抱着一个好看的木偶在车里呼呼大睡,一只脚都搭在外面一摇一晃。 陈鸢打了一个哈欠,车身摇晃里,目光瞥去一旁双臂环抱小心谨慎的胖道士。 “到处招摇撞骗不是事,我这里正好缺人,过来帮我拉拉看客。” 胖道人挪了挪身子,将脸偏去一边:“哼,我乃仁德天师座……” “一月五两。” “我乃堂堂天师门下弟子,岂做这种伶人把戏!” “十两。” “本道是出家人,修道的!” “二十两!” 道人看着陈鸢比出的两根手指,张开嘴的又闭上,正犹豫时,声音再次过来:“二十五两!” “二……”胖道士艰难的伸出两根手指看着,吸了口气又将脸偏去外面,“算了算了,三番五次都碰上你,肯定是莫大的缘分。” “三十两。” 胖道人转过脸来,笑的眼睛眯的快看不见了。 “东家,本道孙正德,你说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陈鸢跟着笑起来,抽了下鞭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颇为好奇对方来历。 “一口一口本道,你真是什么天师门下弟子?怎的不见你会法术?” 名叫孙正德的胖道士,眼珠在缝里转了转,洒了下袍袖正经了神色。 “自然是。至于法术……” “你根本就没学。在我面前还装?” 陈鸢目光冷了下来,令得道人哂笑两声,颇为尴尬的将腿盘了盘,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本道……确实是天师门的,不过……不过是在天师门后厨里打杂……” 陈鸢想过几个可能,没想到是这样的身份,不由莞尔。 “你顶着天师门名头招摇撞骗,不怕被抓回去?” “天师门没了,我趁乱逃出来的。” 说到这里,道人也不用陈鸢问,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北面胡人南下肆虐,兵锋之下焉有完卵,对方军中也有祭司……比拼不过,借军队之便,断了天师门风水,又驱赶百姓上山,掌门不愿波及百姓只得让门中诸人携门规下山,继续斩妖除魔,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之后世道安定再回山门。我便那个时候趁乱出来的,想到这边安定,就一路过来了。” 听完始末,陈鸢倒是有些佩服那位掌门。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北面的事,至于修道上,这胖道人也是满口胡诌当不得真,过了一段,泥路趋于平稳,两侧已见不少农田,一片片稻子青黄相间在风里轻摇。 田间农人忙活,带着家中老小除虫、拔草,不时喝斥两声揉着泥巴的孩童,看到路上过来的牛车,也只是看了眼,便继续躬身忙碌。 按理如此勤快,地里的庄稼不该是这样才对。 陈鸢正疑惑间,后面另一个岔路口,一辆驴车晃晃悠悠的拐过来,陈鸢放满了牛车速度,就见那驴车上满满当当的水桶,旁边还有几个汉子不停用布巾去沾晃出来的水渍,随后又拧进水桶。 几个汉子全身都是汗,看得出是从大老远将水拉回来的。 “正好有一村,过去演上一出。” 远远见那驴车拐去的道上,延伸的尽头,是炊烟徐徐的村落,村口大大小小的人儿正提着自家桶、盆等着驴车过来,挨家挨户的取水。 “好牛!” 陈鸢将车牛停在村口,看着那边村民分水时,一老汉看到拉车的大青牛,眼帘半阖,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过来,小心的摸去牛头。 “这牛好啊……有些年岁了吧。角温而不凉、毛少骨多、六齿齐全,它脊骨怕有十三节……这位郎君,老汉说的可对?” 老人双目无神,言语平缓。 天光温热,老牛还是颤了颤。(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土地 村口人声吵杂,村民围在驴车四周,挨个上前往自家木盆木桶里接水,后面等候的便与邻里、亲戚有说有笑,偶尔好奇的看去村口停放的牛车。 此时的陈鸢正诧异的看着瞎眼的老人摸索牛头,“老人家会相牛?” “呵呵,庄稼人多少知晓一些的。”那老头摸过牛脊,又在肋上拍了拍,“此牛下颔垂皮分叉,胸腔宽广,毫筋作地有声,当真良牛。不过年岁越长,你可要当心一些,老牛不一定都是温和性子,驾驭不慎,恐要妨主。” 这是在提醒我? 陈鸢下意识的看去老牛,青牛‘哞’的叫了声,眨眨眼睛,垂头伸出舌头卷去路边杂草。 “东家,看啥呢,咱们来干嘛的。”胖道人看了会儿村子分水,笑呵呵的缩着袖子过来,“一个人跟那老牛唠嗑呢,他们水快分完了,咱们是不是把架子搭起来?” 嗯? 陈鸢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老人的方向,哪里有什么人,反倒是一座两尺高的小庙立在不远,地上几簇已经不知燃尽多久的香烛,里面是一尊披着红布的石雕土地,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跟刚才的老人有八九分相似。 难道刚刚跟我说话的,是土地公? “东家?”胖道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陈鸢这才回过神,笑了一下,便与道人去车斗将木偶戏的东西一一搬出,就在村口搭起简陋的台子,顺道拍了下老牛的脑袋。 “难怪你在刘府时那么有灵性。” 哞~ 老牛抬起头歪了歪,继续磨着口中杂草。 “我又不吃人……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这里人多,陈鸢没有多说下去,之后路上再跟这头老牛好好掰扯,眼下,原本抬了水回去的村中百姓又聚集回来,看到搭建起的台子,兴奋的围着那边的胖道人。 “道长,你们这是开坛讲法?” “非也非也,实乃本道知本地百姓清苦,便与这位福主一起,为各村各镇的百姓演几出木雕戏……” 这样的场面,孙正德那是再熟悉不过,被围在中间,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微微仰起下巴看去天空。 “木雕之戏,修身养性,由本道道法加持,也能祛病解厄。” “那能不能添丁进口啊?”旁边有人问了这么一声,引来其余村民哄笑起来。这个世道年月,家里多一个人,就多张嘴,若是遇到太平年,家里多个人,也能多个劳力,自是巴不得呢。 陈鸢看着胖道人在人群里游刃有余,自己将他弄过来是对的,别的不说,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本事就比他强上不少。 不久,台子搭建好了,陈鸢便将木偶拿去台子下面,往日需要几个人的事,自法力成型,操作普通木偶没有任何困难,当然,躲在下面,也是为了不让看客瞧出门道来,将人惊扰。 当然,昨日那些匪类是另当别论。 不多时,孙正德敲响铜锣,在台下招呼村里人看戏,陈鸢则在后面牵引法力驱使一个个木偶与三爷的木雕演绎情节,都是成型的故事,跌宕起伏,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中百姓看的如痴如醉。 耳中仿佛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声音,跟随台上那黑脸浓须的木偶,化作兵将在沙场中厮杀。 有过山匪那次,陈鸢操作木偶更加熟练,台词、动作上增添修改了不少地方,更能引人入胜。 快至晌午,三出戏才堪堪演完。 “多谢各位捧场,我俩就告辞了。” 陈鸢从台后出来,朝意犹未尽的村中百姓拱了拱手,继续演下去,只会像山寨那些匪类一样,被牵走太多的精神气,对这些苦哈哈来讲,可不是好事。 众人见两人不收分文,故事又好,多少有些好感,村里老人干脆做主,让大伙凑些吃的给两人当做午饭。 “村里年景不好,家家户户不宽裕,但一顿还是凑得出来,两位可千万莫要嫌弃。” 山里有人好有坏,但陈鸢遇到这处村子,至少人都是朴实的,有几家农户家中稍好些,凑了白面给两人下了面条。 陈鸢原本想要叫醒师父,可熬了一晚上,疯老头瞌睡的紧,模糊的‘嗯’了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只得他和孙正德在戏台前呼呼的吃起来,顺道好奇的询问村里人外面庄稼,正是让他二人留下吃饭的那位老人。 “我二人驾车过来,见田间庄稼青黄交杂,又见驴车拉水,可是这方无水灌溉?” 村里老人点点头,随即叹口气,“咱们这里就是这样,年年旱地,过个二十里,又水土湿润,就咱村啊,到了这个时节,不知怎的就没水了。” “那到源头探查过?” “看了,里正还请了衙门里的人过来,找不出原因,就没再来过了。” 这种事,当地人都不清楚,陈鸢也就不再多问,趁着对方尚有谈性,顺势问问自己一路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唉,老天爷就这样。哦,对了,老丈可知南彰在何处?” “南彰?”老人眯着眼转头望去村外,思索了好一阵,忽然笑起来,“南彰山哪,就在这村南面,不过咱们这里的人都叫坟头山,别的山草木茂盛,就它什么都不长,光秃秃的像座坟茔。” 山上什么都不长……或许是因为那黝木的缘故? 随后又聊了其他的,问及村口那土地庙供奉的哪个土地,那老人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那是老汉的太公的太公,有上百多年了,听说啊,曾经还做过官,后来告老还乡就留在了村里,咱们这种穷苦地方出了一个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干脆就在村口盖了小庙,供奉起来,后来叫着叫着,被叫成了土地爷,让二位见笑了。” “难怪没怎么保佑你们,庙盖的这么小,香火时断时续,神仙也没法力。” 边上的胖道人笑着调侃了一句,就被陈鸢瞪了一眼,连忙闭上嘴。 晌午过去,休息了一阵的村中百姓拿上锄头出门下地干活,老人也不多聊了,收拾了碗筷,便起身回去,关乎收成,他也是要下地的。 “刚才你问土地干什么?” 孙正德拆下一块木板掂量了下,轻手轻脚的放去车斗。那边抱着另一块板子过来的陈鸢笑了笑,目光望去那小庙。 “我说刚才见过那位土地,你可信?” “鬼才信。” 两人说说笑笑将简陋的台子拆卸装好,上了牛车不用陈鸢挥鞭,老牛自个儿调转了方向,慢吞吞的去了村外那条道上。 “嘿,这牛神了。”胖道人有些惊讶。 “老而有灵嘛,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鸢铺开纸张,用涂抹颜料的刷头,在纸上点了一个点,注上村落的标志,随后画出一条线,往南延伸。 与此同时。 相隔两座山之间,一行三人站在林野茂密的山腰歇脚,吃着手中干粮,不时望去山外。 他们追丢了。 “那张飞或许走的不是这条路!” 费玄则咬了一口馒头,想要继续说话,可看到师兄面无表情的模样,将话随馒头一起吞了回去。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就是质疑对方能力嘛。 那边,秦守言余光瞥了瞥一言不发的师妹,他看去山外,延绵起伏的山峦林野葱郁,然而,另有一座黄泥山颇为显眼。 若是没有目标,显得他有些失败,一咬牙,索性指去那座山。 “去那边看看。此山周围绿野延绵,就它光秃秃的颇为可疑,结合那张飞行径,多半会从那里经过。” 女子看了山外一眼,沉默的提剑就走,两人也急忙追上,跟在后面。 …… 山道蜿蜒,蝉鸣此起彼伏。 光芒化作树荫间,牛车缓缓驶过一段,陈鸢忽然‘吁’了一声,让老牛停车,一旁的胖道人问他怎么回事时,就见陈鸢跳下车撵,面向来时的方向,拱起了手。 “凡人陈鸢,见过此方土地。” 啊?孙正德惊骇的看着他,赶忙向后看去,那摇曳的林荫间,空荡荡的泥路有落叶打起了旋儿,渐渐有烟雾显化,弥漫半空。 道人使劲揉了揉双眼。 下一刻,一个佝偻身形的老人拄着拐杖笑呵呵的出现烟雾里,慢吞吞的朝拱起手的陈鸢还去一礼。 “多礼了多礼了,此间难得有修道中人路过,老朽不请自出,贸然惊扰,还望见谅介个。” “该是我们惊扰了土地修行才是。” 虽说小庙土地,那也是靠香火供奉而成,陈鸢保持礼数是该有的,掐出指诀朝路边大石一拂,吹去上面尘埃、落叶,便请了老人坐下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其形如蛊兽,多节(求推荐票、收藏!) 之前听过村里老人介绍过这位土地公生平,在世时是做过官的,死后被人供奉成土地,没有朝廷册封,估摸所管辖土地应该不会超过村子几里。 陈鸢请了老人坐下,除了阴差,这次可是真正与有神位的打交道,唤了那边看着土地公发呆的胖道人,后者反应过来,使劲掐了一下脸,慌手慌脚去车斗包袱翻出水袋,拿了木杯倒上清水给两人端去。 “东家,真是土地公?”胖道人将杯子递给陈鸢小声问了一句。 陈鸢没回答,只是朝对面的老人笑了笑,“不知土地显身是有要事相告?” “倒也无事,就是村里忽然来了位修道中人,故此出来见见,说上一些话。”老人捧着手中杯子,轻轻闻了一下,“好多年未喝上青山县的凉茶了,向阳街李家茶肆想不到还开着,得有一百三十年了。” 想不到刘府相隔那条街的茶肆开了这么多年。 不过还没在这事上多想,那边的土地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面饼,轻轻掰成两半,递给陈鸢半块。 “这饼子好些年前,老朽那儿子还在世时,从青山县带回来,一直舍不得吃,结果就好多年没人说话,这饼也就一直留着。” 好多年? 陈鸢将饼子停在了嘴边,下意识的看了看,这怕不是过期了…… 似乎看出陈鸢担心,老人笑容更甚,摆了摆手。 “道友勿虑,这也非真饼,乃饼中面**华,又这么多年被香火所融,自是不坏的。” 陈鸢哑然失笑,想不到闹了这么个笑话,不过倒也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刚踏入这修行之门,我师父神智不清醒,许多事都未曾与我交代,让土地见笑了。”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老人咬上一口面饼,齿过无声,显然真是香火,陈鸢也试着咬了小口,唇间没有实质的感觉,咬下的位置,在他口中化作一缕青烟吸入肚里,身子陡然一颤,丹田气旋流转加快了许多。 旋转的气云之中,竟有光点不断在云中闪烁。 “如何?” 老人的话语猛地将陈鸢惊醒过来,赶忙起身拱手,刚才的变化,明显是老者故意赠予的。 “鸢多谢土地。” “呵呵。” 老人只是轻笑,将手中杯子放去石上,也跟着起来,“观你言行举止,非心怀鬼胎之人,又是这么多年来,能与我说话之人,同享一番又如何,哈哈……” 斑驳的林荫在地上轻摇,土地公畅快大笑,拱着手化作一团青烟渐渐沉入地下。 待青烟散去,陈鸢才收回手,心里颇为感慨,这神仙的格局就是不一样,也是,修道修仙,哪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否则就不是修道了。 阳光照在他脸上,过得一阵才收拾心情,在胖道人八卦的询问里重新上路,按着村人口中描述,那坟头山已经不远了。 途中,车斗里酣睡的疯老头也醒了过来,吵嚷着肚子饿,胖道人赶紧下车,去林中逛了一圈,摘了些野菜、果子。 “我在天师门后厨,别的不会,在吃方面,那叫一个行家。” 胖道人从腰间黄布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炉,小心点燃上面燃芯,豆大的焰苗灼着一口小锅,他将野菜、果子揉烂,混着清水煮沸,再洒上一点细盐调味,不得不说,升起的热气,有过淡淡的清香。 孙正德抹了下一字胡,颇为炫耀的一双筷子在锅里搅动。 “食材这方面,往往最简单的法子,才能做出原滋原味的汤菜来。” 说着让陈鸢也尝了口,汤汁鲜美,果子香甜,倒是适合清淡口味的人,不过落到疯老头吃了几口就没兴趣了,嚷着要吃肉。 “别丢别丢,留下还有用的。”胖道人赶忙将小锅抢过来,看到师徒俩疑惑的眼神,他宝贝的拍拍锅底,“留下顿,还可以煲汤的喔。” 呃…… 陈鸢无语的抽了抽老牛屁股,青牛‘哞’的一声,加快了速度,不久之后,从泥路改道驶过一段没有路的林子,便到了光秃秃的山脚下。 正如村里老人所言那样,山形并不陡峭高耸,就像一个大土堆高高隆起,泥土褐黄坚硬,使劲一碰,便戳出一个小窝来,与周围延绵迭起的山峦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莫非不是什么山,而是一座坟头?” “咱们到这里做什么?” 孙正德抱着小锅从牛车上下来,望着光秃秃的山坡乱石,不明显跑这种鸟不拉屎的山头做什么。 疯老头倒是没那么多问题,一下了牛车,撒开丫子就在山坡上乱跑,那速度快的吓人,胖道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回过头来,就见陈鸢已经走上前方缓坡,一脚一个印子延伸上山,风吹来,发丝额前抚动,他掐着指诀,回忆书里所描述内容,不由眯了眯眼。 “书中寥寥一句记载,想要找到黝木怕是要翻遍整座山……” 望着满目褐黄,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顽强的在风里摇晃,根本看不到任何稍大的一点的植物,泥缝间,连蚁虫都看不到。 “会不会长在下面?” 轻声呢喃里,孙正德就在旁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什么长下面?” 陈鸢没理他,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惹得道人提着袍摆跟在后面:“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长下面,还有咱们找什么?!” “黝木。” 抓过一捧泥土握在手心,陈鸢施出法力,感受泥沙中或许隐含的信息,果然,隐隐有股燥热,夹杂泥沙里。 旋即,与胖道人,甚至将师父也叫过来,一起在周围找找,小半个时辰,终于让陈鸢在凸起的一块风化的岩石下,寻到了被泥沙封住的土洞。 洞口狭窄,只能一人蹲身进去,好在里面也不深,四五丈距离,隐隐看到前方凹凸不平的洞壁尽头,一根长木伸长土洞上下两头,足有手腕粗细。 这就是书里记载的黝木,看上去甚至有些吓人,暗沉无光,密密麻麻都是环节,稍不注意,还以为是一条大蜈蚣,陈鸢向前再靠近一点,隐约好像看到它在上下蠕动。 陈鸢伸手往黝木轻轻触了一下。 木身猛地一震,像是受到惊吓,唰的往下方缩去,陈鸢几乎本能的一抓,竟断了一截下来,剩下的飞快没入土里,连泥洞都瞬间填埋平整。 这东西,还真是活的? 有些可惜的看着手里如同死物的黝木,陈鸢心里还是满足,至少拿到三尺有余,不过也确信,这山变成这模样,多半也跟这黝木有关。 拿在手里掂了掂,陈鸢暂时先退出这土洞,还未到洞口,外面此时已有人声传来。 “那个胖道人,那牛车可是你的?” “张飞?我三人好一番寻你!” 听到这两句,陈鸢微微蹙眉,洞外阳光照下来,望去外面,明媚的天光里两男一女站在山坡持剑而立。(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门神 这三人与我没有交集…… 怎的寻到这里来。 ……还一口一个张飞的叫……应该是去过山寨。 陈鸢蹲在洞口一眨不眨的看着下方三人,对方语气可不那么和气,而且观他们手中兵器,隐隐有法力流转。 法器! 拿三柄法器走动的,还是这般年轻,定是某个修道山门中的弟子,地位还不低的那种。 来者不善啊。 陈鸢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个应对的想法,随后又抛去脑后,赶紧从怀里取过书本翻起内容。 外面,胖道人孙正德此时理了理衣袍,挺着大肚腩往对方走近,抬手做了一个道揖。 “三位道友,贫道乃天师门下……” 没等他说完,那三人之中,费玄则直接了当的打断他,“招摇撞骗之辈。” 孙正德愣了愣。 “你如何知道?咱们没见过吧……” 哼哼…… 费玄则一晃手中法剑负去身后,嘴角勾勒一抹冷笑:“天师门的道友,我们可是见过的,再不济,也有微薄法力傍身,何况天师门弟子下山之后,是不可这般轻易自报家门。” 一席话呛的孙正德咂巴几下嘴,悻悻站在原地。 “别和这个假道士废话。”秦守言径直越过师弟,大步走向牛车,至于那胖道人,他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这种人替天师门教训一顿便是。那叫张飞之人,还是要找出来。” “哎——” 见他过去,胖道人自然不干了,里面还有几百两金银铺在下面,那可是他将来的例钱。伸手去阻拦,还未接触对方,就被秦守言抬手一挥,给打翻在地。 老牛眨了眨眼睛,头埋的更低。 秦守言走到车斗,入眼的全是挂在棚上的木雕,他双眼泛起法力扫去,能见法力残留的痕迹,透着丝丝邪气。 “果然是他。” 说着,猛地抬手隔空一抓,孙正德直接从地上被吸了起来,双脚压着地面,硬生生划双两道浅浅的长痕停在对方面前。 “说,那个张飞在哪儿?!让他来见我!”秦守言淡然的盯着他,身后的牛车,躺在小神龛里一对木雕,豹头环眼的人偶颤了颤。 外面。 胖道人见他名儿都不知道,心里却是狂喜,混迹市井多年,什么都拎得清。要是说了,对方还不是要教训自己,而且陈鸢那边肯定也不放过,若是不说,顶多也是被揍一顿,而东家那里定是不会亏待。 当然,还有一种法子。 胖道人怯生生的有些发抖,战战兢兢的指着前方:“他上茅房,去了那边林子里。” “你当我三岁孩童?” ‘呼’地一阵风吹去,孙正德脸上肥肉都起了窝子,视野中对面那人并出剑指,顿时吓得闭眼蹲去地上:“本……我没骗高人,确实去了那边,这里光秃秃的,也不可能上茅房啊。” “师弟,你去看……” 秦守言朝跟来的费玄则偏偏头,后者正要去往下方树林,陡然有声:“徒弟哎,为师回来了——” 一个老头发髻披散,破破烂烂的沐着西斜的阳光,在山脊泥沙上挥舞双臂,一蹦一跳的下来。 胖道人一巴掌拍在脑门。 祖宗哎,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哟! 秦守言三人看到一眨眼就越过数丈的疯老头,脸色微变,对方气机紊乱,可修为实打实的深厚。 金丹境! “师姐,难道咱们找的张飞就是此人?”费玄则看到衣衫褴褛的老头,多少有点心虚,要知道他连筑基都不到,跟金丹相比,上去无疑是被杀的局面。 一旁,女子微蹙细眉,仔细的端详这过来的老头,轻声道:“这人看上去疯疯癫癫……可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是他的徒弟!” 视野之中,疯老头蹦跳着过来,好似没看到多了他们三人,只是张望徒弟的身影。 “你可叫张飞?”秦守言挪了下身形,步入这老头视线里,下一刻,就被老人挥手推赶到一边,看去那边的胖道人。 “那个……你看到老夫弟子了吗?” 孙正德抱着脑袋,不敢说话,指了指秦守言,老人这才将目光投到额头冒着青筋的年轻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撩头发,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不及老夫,也不如老夫弟子英俊。” “够了!” 秦守言气的大喝,要不是老头神神叨叨,修为还深,说不得施术惩戒一番,“你可是叫张飞!” “张飞?老夫叫张飞吗?什么破名字,一点都不威风,不晓得不晓得!” 牛车内,神龛摇了一下,豹头环眼的木雕渐渐泛起一层黑气。 “你!” 秦守言咬牙看着呆傻的老人,拂袖转身望去山丘,“张飞!张飞!出来一见,青山县之事,我已尽知——” “张飞!” “张飞!” 喊道后面,怨气也有了,声音拔高直接骂道:“张飞!无胆鼠辈,留一个假道士、一个老头在外面,自己藏匿如鼠,亏你还能修道。” 神龛剧烈震动。 …… “师姐,师兄这样,似乎有些不好。” 费玄则瞅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师兄,平日也不是这样的,这次是怎么了?他眼珠忽然一转,瞧去身旁的师姐,顿时明白,该是在师姐面前失了脸面,这才有此举动。 想到这里,心里便释然了。 一侧的女子眉头却是更皱,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的望去那边的牛车,好像车身隐隐在摇。 就在此时,余光里有身影出现在了山坡,女子顿时偏过目光,就见那边一人站在那,手中掐着指诀。 陈鸢压着法诀,看着下方三人,声音清朗。 “在下好像并不与三位相识,更别谈仇怨,脾气为何这么暴躁?” “青山县那县令之事可是阁下做的?” 终于见到正主了,秦守言这才收敛了语气,持剑拱了拱手:“还有……李府李远山,可是阁下……杀的?” 原本准备了些说辞的陈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李远山一看就是修道的,虽说当时神志不清,但人确确实实是他借关公显圣,一刀给劈了魂魄。 不过事由,他还是想解释清楚,省得这三人真把自己当仇人。 “这位道友,李远山确实死在我手里,可他当时神智不清,乱杀无辜,与他儿子不相干的人,都死在他手中,在下属实没有其他办法。” 秦守言手中握剑撑去地上。 “你精通旁门左道之术,又岂能没有办法……李远山始终是沧澜剑门外室弟子,他死于你手上,还请阁下随我们回一趟山门,让门中长老定夺。” 随他们回去,岂不是随意被人拿捏?陈鸢摇了摇头,争取最后的说辞。 “李家和刘家被人算计,我替他们报了仇,这不算进去?” “你身怀旁门之术,谁知道做过多少恶,做了一件,我就该敬重你为好人?” “不调查清楚?” “随我回山门,就是为了查验清楚!” 气氛凝固,陈鸢抿着嘴唇,不再继续说下去,掐着指诀在袖里陡然一翻。 ——遮眼! 顷刻。 一阵风吹过林野,下方三人视野陡然模糊,好似有人从背后将他们眼睛蒙上,秦守言施法解除的同时,陈鸢的声音在上面大喊:“师父,动手——” 然而,秦守言指诀点去眉心:“金光律.解!”的声音响起,那边的疯老头还在站在原地,摊开双手看着坡上的徒弟。 “动什么手?” “用法术啊!”一旁的胖道人急的提醒。 “那用什么啊,为师想不起来!” 一着急,疯老头茫然无措的掰着指头,那边的秦守言看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二指一并猛地抬,厉喝:“出鞘!” ——御剑术。 手中法剑‘锵’的一声冲天而起,刹那,剑尖向下回落,悬在他身侧,剑身抖动嗡嗡作响,彷如剑仙一般。 这一手把胖道人吓的哆嗦,急忙躲到老头身后。 “师兄!” 一直沉默的女子终于开口,可那边的秦守言根本没听,看着上方的身影,“张飞,什么旁门左道伎俩,尽管使出。” 虽只是筑基修为,御剑之术修行不深,可对付这样一个旁门散修还是足够了。 他想。 西斜的阳光落在山坡,照着陈鸢的影子斜斜拖在地上,他看着那森寒悬浮的法剑,心里有些发憷。 对方御剑的姿态,那可是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极为向往的法术。 陈鸢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书册,随后晃了晃头。 ‘我的也不差。’ 心念通达的一刻,目光凝实,双唇微微张开。 “……天地神鬼,英灵不灭,诸神闻呼既至……” 念咒? 秦守言听不清对方念的是何种咒法,只觉视野阴了阴,西云遮去了残阳,身后林野‘哗哗’乱响。 “张飞!可敢下来——” 牛车剧烈晃动起来,青牛回头看去,胖道人、疯老头、还有那边的女子的目光也落到了车篷。 “……呼神!” 山坡,念出的咒文落下,那车篷内陡然嘭的一声,青光冲破篷顶,秦守言回头,光芒坠地,砸出烟尘呈圆扩散开来。 场中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消散的烟尘里,一个一尺木雕,持着蛇矛半跪在那,缓缓抬起呆板的脸孔。 一时无声。 下一刻,木雕持着蛇矛,双腿僵硬的迈开,踩出‘哒哒’的脚步声直奔秦守言,手中长兵啪啪啪的在对方小腿一通乱砸。 胖道人嘴角抽了抽,半天就弄了这么个玩意儿? “哈哈哈……”费玄则第一个笑了出来,看着那小人儿木雕挥舞蛇矛都快的出残影,连师兄布料都撕不开,有种蚍蜉撼树的感受。 白衣女子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刚刚声势颇大,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不自量力,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真是笑死人。”秦守言不耐烦木雕小人儿给他挠痒痒,抬脚直接踹飞。 他指尖一拨剑身,‘嗡’的轻吟里,身形唰的直冲山坡,法剑伴随身形如离弦利箭飞去了前方。 陈鸢脸色难看,想不到从书上找出的咒法,竟是这般闹笑话。 视野间,对方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冲过这片彤红的残阳,速度快的几乎让人窒息,根本来不及反应,陈鸢运起全身法力凝聚双手,笨拙迎上的刹那—— 风声呼啸。 一轮硕大的刀锋轰的将飞来的法剑斩偏,巨大的手掌一推,将冲来的秦守言击的后退的瞬间,林野鸟雀惊飞。 白衣女子回头,树木倾摇,庞然大物排山倒海而出,她伸手去拉不远的师弟,还未触及,费玄则整个人被撞飞出去。 高达四丈的身躯犹如一辆战车横冲,几步间踏上山坡,巨大的长兵与蜿蜒青龙的刀锋‘呯’的一碰,交叉。 两个黑面环眼、面容重枣的数丈巨人屹立山坡。 彷如两尊神像。 …… 土洞口,陈鸢看着背对自己的二爷、三爷,脑海中隐隐浮出奇怪的信息。 羁绊——门神。(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关张之猛 门神? ‘之前在庙中察觉到关二爷的某种联系,难道就是这个?’ 陈鸢望着左右屹立的巨大背影,玄衣黑甲,豹头环眼;金甲绿袍,凤眼美髯,完全与他记忆中的关张契合。 只是这短短一瞬间,他体内法力几乎抽空一半,剩下的还在不断维持两尊门神,很快就会法力全消。 而且……陈鸢感觉得出,关张只是显化出来,并没有意识和魂魄。 昏黄的夕阳化作动人心魄的橘红洒在山坡。 下方一连串脚印延伸,捂着胸口踉跄站定的秦守言,望着犹如两尊天神散发阵阵光晕,手持长兵矗立,眼中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一个练气境的人,怎的呼出这样的神怪。 周围一片安静,胖道人兴奋的圆脸通红,双掌啪啪拍响,大声喝彩:“好!”旁边的疯老头叉着腰,表情颇为正经的暗暗点头,“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有老夫风范。” 另一边,白衣女子将师弟搀起,后者发髻散乱,口鼻间隐隐还有血迹,刚才林中冲出的巨人,将他撞的不轻。 女子摸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神像,抿了抿嘴唇,指尖在剑柄一挑。 ‘锵!’ 白练冲出鞘身,绽微光斜垂一侧,女子摊开白皙如玉的手掌,握紧,然后一指。 ——御剑术! 剑身拖出长吟腾空而起,女子脚下一踏,衣裙飘然,‘唰’的一声穿破霞光,凌空一握,把住剑柄。 “师妹,我与你一道!” 秦守言伸手一点,落在远处的法剑嗖的飞回,身影在天光下化作残影一跃而起,人随剑走,绽出法光,与那边的师妹犹如一对金童玉女般划过山坡直奔对面两尊神像,气浪推开,飞过的路径泥沙细石翻腾飞溅。 两道剑光如匹练,残阳霞光彷如割裂开来。陈鸢脸色一沉,发髻都被迫来的气浪吹的乱摇,衣袍猎猎作响,看着持剑并排而来的一对男女,手上法力聚集。 前方关张两尊神像轰然挥开长兵,两者中间似乎有道看不见的法线相连。 嗡! 剑吟浅止,冲来的两柄法剑,剑尖快要触及神像的一瞬,两柄巨兵左右挥开,猛地拄地。 “嗡”的剑吟声响由大变小,好像抵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剑身都微微弯了弯,下一刻,光晕轰的爆开,直接将两人弹飞,两柄法剑光芒暗了暗,在空中打旋,落去二人身旁悬浮。 土洞口,陈鸢胸腔发闷,口鼻震出一丝血迹, ‘没时间了……’ ‘解决不了他们……就只能被擒住……’ 他指尖聚集的法力顿时随他手臂挥开,空气中划出一道淡青的痕迹。 心有灵犀。 面如重枣的脸孔睁开双眼,豹头环眼的黑脸呲牙欲裂,关、张神像迈开双脚,带着‘轰隆隆’的闷响,直扑弹飞出去的男女。 梁柱粗细的蛇矛仿佛带起罡风,庞大的身躯战车般碾向秦守言,地上一块岩石被张飞神像波及,踩的粉碎。急忙收剑而回的秦守言擦着挥开的巨矛,纵身跃起,身形回落的同时,指尖点去的方向,法剑犹如灵蛇,在神像手臂、肩头来回连刺,像是陷入一汪深潭,没有任何声响,只是让神像光影扭曲了片刻。 然后,更加暴怒的朝他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梁柱般粗的蛇矛抡得像风车,力大势沉,一记蛇矛砸地,或扫在附近树木,悉数崩裂,卷起无数烟尘。 秦守言躲避反击,第三下时,跃剑而上,刺去神像双目。没有丝毫表情的神像,也在此时猛地抬脚,轰然蹬出。 剑光穿过神像头颅,硕大的脚掌也结结实实踢中秦守言,他炮弹般飞了出去,撞断一颗树躯,才停下来,重重落在地上翻滚两圈。 “师兄!”费玄则持剑冲来,一把抓住了地上的秦守言,在地上翻出半丈,躲开重重劈砸而下的重兵。 回头看了一眼,衣裙飘飘的师姐与另一个红脸的神像打的难舍难分,一咬牙,带着虚弱呻吟的师兄冲去树林。 豹头环眼的神像排山倒海般迫开树木紧追不舍。 几乎在同时。 另一边面如重枣的神像,须髯飘拂,刀光搅动风雷般,一刀下去将那柄淡蓝的法剑斩飞,连带下方一颗大树一起劈成两半。 白衣女子目光一瞥山坡,腾挪躲避刀锋的刹那,劈飞的法剑重燃光芒,法诀牵引下,化作一道蓝光冲向陈鸢。 胖道人、疯老头的目光里,淡蓝的剑光直直穿透陈鸢,钉在土洞上方的岩石。 “徒弟哎!!” “哎哟,东家——” 两人齐齐大喊,疯老头更是哭喊使劲拍腿,就朝那边狂奔。然而就在下一个刹那,中剑的陈鸢,身形渐渐模糊,升起一道青烟,化作一根黝黑的木头落到地上。 胖道人、疯老头顿时刹住脚步,老青牛瞪着大眼,口中含着的绳子掉到了地上,那边的白衣女子也惊愕,分神的瞬间,被横扫而来的刀锋,蝇虫般轰的拍在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里,散去的青烟后面,陈鸢从洞里钻出来,将地上黝木捡起。 刚才那个法术,书中有过记载——杖节之术。 以木石为介,挡去致命一击。之前他见女子看过来,大概明白对方盘算:擒贼先擒王。便用了手里的黝木应急。 不过此术消耗甚大,原本就没多少法力的陈鸢,见那女子已被拍在地上,心神一松,赶紧收了供给关张的法力。 那边举刀正欲落下的关公神像顿时在天光里化作斑斑点点的星光消散,而远在林间横冲直撞的黑脸神像,感受到法力的断开,渐渐停足,眼中恨恨的盯着逃远的两人,也渐渐模糊消散开去。 …… “师父……去看看那女子……” 陈鸢头昏脑涨,体内更是翻江倒海恶心欲吐,握着黝木的手都在抖动。 娘的……才用三个法术,就弄成这样…… 温和的霞光里,他看着跑去女子那边的师父,眼睛阖了阖,终于承受不住,身子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老头,你徒弟昏倒了!”胖道人牵着老牛,拉着车斗过来,看到山坡上的身影倒下,连忙大喊。 跑去半道的疯老头停下来,看了看不远的女子,又看去山坡倒下的徒弟,“哎哟!老夫到底去哪边嘛!” 重重顿了下脚,调头转身,还是直奔徒弟去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人杰殿 全身酸乏、丹田抽空的疼痛在梦里也隐隐感觉到。 意识模糊、回拢,变得清晰,视野中的漆黑恍如画布般褪去,斑驳青苔的石阶又出现在前方,道观的轮廓渐渐浮现。 ‘我昏死过去……怎么又来到这里?’ 陈鸢走上石阶,天空阴云游走,露出一缕阳光,蝴蝶纷飞杂草野花之间,比之前多了些许生气,难道多一尊神像的缘故? 门扇依旧坍塌歪斜,里间的铜鼎却已扶正,青烟徐徐,弥漫淡淡的檀香味。 “这……” 绕过铜鼎,陈鸢望去的大殿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门匾。 “……人杰殿。”他呢喃上面三字,随后朝殿门伸手按了上去。 吱—— 推开大殿,厚重的门扇发出陈旧的呻吟,阳光推着里面阴暗扩散开来,一盏盏铜鹤的灯柱无声的燃起火焰。 果然,空荡荡的殿内,关公神像右侧,那神台上,手持丈八蛇矛,玄衣黑甲的猛汉,怒目圆瞪,欲与敌人厮杀的神态。 “这个位置果然是三爷的。” 陈鸢朝神像拱了拱手,依着之前的猜想,他伸手触去神台,脑中顿时浮现之前那条信息。 只不过这次更加详细。 羁绊:门神(缺二) 陈鸢像是被电了一下,陡然缩回手,脑中浮现的信息,令他咋舌,难怪之前那二人御剑同时袭来,被反弹回去。 原来是关张组成的门神产生的术法,不仅是抵御,还能防范巫蛊、符咒邪术。 ‘缺二……难道是还有两个门神?’ 陈鸢看着数丈高的神像,目光落去关张左右,他所知的历史、神话故事,剩下的两尊,应该是秦琼和尉迟恭。 也就说要将四人凑一块,才能算完整的门神。 嘶~~ 陈鸢目光扫过大殿,就感头皮缩紧,那空着的神台密密麻麻排开,那表演木雕戏,不知要演到猴年马月去了。 陈…… 鸢…… 速速将我等位列神台…… 那声如古钟的声音再次回荡大殿,陈鸢回头看去二爷的神像,那看着天空的丹凤眼仿佛动了一下,正俯瞰仰视他的陈鸢。 “二爷,人杰那么多,我上哪儿想……” 回荡大殿的声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人杰归位…… ……开启下一座殿。 下一座殿? 陈鸢脑中全是疑惑,还未等他问出下一座殿什么意思,大殿内,响彻另一道声音,像是张翼德嘶吼叫嚷。 哇呀呀呀…… 殿内灯柱呼的暗灭,黑暗犹如潮水般涌来,侵满陈鸢视野,瞬间被包裹了进去。 耳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时,陈鸢意识回拢,猛地睁开眼睛,翻坐起来,丹田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又重重倒了回去。 篝火摇曳。 昏黄的火光里,一张老人的脸慢慢探了过来,顷刻,另一张圆乎乎,一字胡的胖脸也跟着在旁边凑近。 “东家?” “老陈?” 胖手在陈鸢面前晃了两下,就被疯老头一巴掌拍开,“再拿你脏手在我徒弟面前,老夫打死你。” “打死我,没人做饭食给你吃。” 疯老头坐去地上将陈鸢抱住,偏头哼了声:“不稀罕。” 旋即,拿手去拍徒弟脸颊。 “徒弟哎,快快醒过来……” “师父别闹……我已经醒了,就是有些动不了。”陈鸢被老人这样抱着,多有不适,挣扎几下,还是疼痛的厉害,修为太浅的缘故,施三个法术,人就瘫了。 “没事没事,有为师在呢。” 疯老头摸着陈鸢垂散的头发,忽然开口让胖道人将那边的俘虏拖过来,“乖徒,你吸了血食就不疼了,那丫头正好可以给你用,快快别等她死了,效果就不好了。” 吸人? 陈鸢将头勉强撑起一点,就见之前那白衣女子躺在不远,看样子被关二爷一刀拍的太重,现在都还未醒过来。 但用那法门吸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陈鸢连连摇头:“师父……可以……还是抓些野兽给弟子……” “大晚上的,你为难为师,哪里给你抓野兽。”疯老头不想动,扭捏了片刻,指着那边嚼着杂草的青牛。 “……干脆你把那头老牛吸了。” 声音落下,老牛颤了一下,耳朵立了起来,听到陈鸢拒绝,这才耷拉下来,云淡风轻的继续咀嚼杂草。 “麻烦麻烦。” 疯老头被徒弟眼神看的不好意思,这才懒洋洋的起身,眨眼就冲去了林间黑暗,不多时,林间哗哗一阵摇动,老人再回来,手里拖着一只挣扎的雄鹿,直接甩到陈鸢面前。 鹿子挣扎站起,陈鸢伸手按在了它头上。 胖道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朝老牛那边靠了靠,篝火光芒里,一丝丝血线袅绕陈鸢指尖没入体内,那头强壮的雄鹿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片刻,只剩皮包骨丢弃在了地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胖道人忽然从车斗里翻出一柄小刀跑去雄鹿剥皮剔骨,看得陈鸢反倒有些愕然。 “你刨它做什么?” “鹿皮可以卖钱。”孙正德手脚麻利,已经剥出了半张,指着里面的筋骨,“这些也是好东西,用来煲汤,很补的喔。” 这时,牛车那边,忽然有声音清冷响起。 “你练这种邪法,将来会被反噬。” 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转,靠着车斗,双手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她双眼清澈,一眨不眨的看着陈鸢。 半晌,她虚弱的动了动,手伸去袖里,陈鸢冷冷的看着她,一旁的疯老头急忙跳过去,大概也清楚,今日黄昏时,这女子还跟自家徒弟打过一架,不过没有直接下手杀人,只是蹲在旁边:“丫头你想干嘛!” “药。” 女子从袖里摸出瓷瓶,抛去地上,“能恢复一些法力,别再用邪法……” “你瞧不起老夫!” 疯老头伸手将拿小瓶拿到手里,放在鼻下闻了闻,抬手就要丢出去,被陈鸢连忙叫住,此时他法力恢复了一些,身上也没那么疼了,从师父那里接过瓷瓶打开,一股药材,还有淡淡的苦涩钻入口鼻。 ‘看来还真是药。’ “姑娘,今日之事得罪了。你那师兄咄咄逼人,在下不可能就那么乖乖跟他走。李远山是我杀的不错,可他胡乱杀人,我也是为了自保,再者,我算是为他,还有他儿子报了仇。” 陈鸢自然不想跟一个门派结怨,自己啥实力心里很清楚,若能缓和,是最好不过,毕竟那人杰殿,还有上百个神像等他立上去。 “……姑娘,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放你走,希望能回去替在下与贵派缓和。” 那女子就那么看着他一阵,“我的剑呢?”胖道人抱着一堆鹿骨丢进车斗,顺手也将放在里面的那柄法剑丢给她。 “多谢。” 女子清冷的回了一声,拄着长剑艰难起身,走出几步,身子摇摇晃晃难以支撑,咚的一下倒去地上。 陈鸢过去推了一下,女子紧闭双眼,痛苦的捂着肚子,迷糊的发出呻吟。 唉。 陈鸢将那小瓶打开倒出一粒丹药,塞去她嘴里,又喂了些清水灌下,将女子拖到火堆旁。 “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种正派的人。” 胖道人悄悄呸了一口。 ‘禽兽不如。’ 哞! 老牛朝他嘶叫了一声,像是附和。 …… 夜色还很长,虫鸣嘶叫,陈鸢靠着呼呼大睡的师父,掰了一截枯枝丢进火里。 眸底倒映着摇曳的火光,微微出神。 人杰殿里的思绪此时重新占满脑海,那么多空着神台需要他填补,以及下一座殿的事。 人…… 下一个,莫非是‘地’? 地府! 这个世道没有熟悉的历史人杰、神仙,那地府说不得也是不一样的。 好家伙,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光想想,陈鸢就有些激动。 毕竟谁不想身边跟着两个无常呢? ‘不过眼下,还是先将人杰殿填上再说……光靠我一个人,拉着牛车到处演戏,恐怕也不成。’ ‘对了,赵家戏班!’ ‘明日一早,就改道回去,回伏牛镇,跟赵师父好好说说……’ 靠着师父,陈鸢拿定了主意,也跟着闭上眼,听着那边胖道人拉风箱似得呼噜声,疲惫的睡了过去。 夜色安静,只剩篝火偶尔‘噼啪’弹起火星升腾半空。(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路不是这么赶的 吱嘎……吱嘎…… 车辕碾过坑洼路面,摇晃间,插着玉钗的女子靠去衣衫褴褛的老头,随后被推了一下,额头‘呯’的磕在木板。 微微的疼痛传来,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女子缓缓睁开眼帘,看着上方悬坠的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木偶,她连忙坐起,腹内疼痛拉扯,又侧倒回去,好在手撑了撑,这才坐靠到一旁。 摸到舆青剑,她心里才稍稍心安,正暗吁一口气,好似有人看自己。 偏头。 就见头发披散、须发斑白的老人凑到她面前,眯着眼睛,神色严肃的上下打量。 “丫头,你模样真俊俏,可有情郎?” “??” 女子神色微怔,向后缩了缩,纵是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有些疯癫,还是颇有礼貌的开口。 “前辈……为何这般问我?” 老人神色肃穆,张开手指头,一边数着,一边曲下:“丫头,你看你长的漂亮,啧啧,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鼻子、小嘴,红红的多好看……这眼睛就像能说话似得,就是有些冷,不过无妨,我徒弟就喜欢你这样的……看到外面赶车的英俊男子没有,那就是老夫弟子,是不是不错?他叫陈鸢……” “前辈……” 饶是性子清冷,脸皮终究是薄了点,女子被老人这么一通说,表情尴尬又有些难看,可听到‘陈鸢’二字,她愣了一下。 “前辈,你徒弟,不是叫张飞吗?” “张飞,什么破名字……让老夫想想。”疯老头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忽然一拍头顶,拿脚去蹬了下不远的神龛,“张飞在里面,那长的黑不拉几的就是。” 说着,还伸手将里面摆放的人偶取出,豹头环眼,猪毛粘贴的浓须,瞪着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疯老头,以及女子,像是要活过来一般,盘踞凶煞之气。 “前辈……还是先将它放回去。” 女子似乎感受到什么,急忙出声制止。哪知疯老头不以为意,“……出来才好玩,不过老夫徒弟说,要出来的话,还要很久才行。” 木偶……女子看着这个在老人手里把玩的木雕,想起昨日师弟就是被对方直接撞飞,师兄也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明明施术之人,不过练气,为何请出的神怪,会自通武艺? 她满眼疑惑的看去前面驾车的背影,此时陈鸢也知道车内的女子已经醒过来,之前师父与对方说的话,自然也听到了,打破尴尬的回头朝她笑了笑。 “在车里别乱动,前面有镇子,过去买点吃的。” 快至晌午,距离青山县不过二十多里,正巧遇上镇上赶集,陈鸢将牛车停在镇口路边,过去买了几张面饼,顺道又买了笔和朱砂回来。 让坐在并排的胖道人,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陈鸢倒了清水,一边吃着面饼,一边将将朱砂搅匀,笔尖碗里沾了沾,落去空白的黄符。 依着《黄川杂疑》符咒篇中的两段故事,念叨上面显出的口诀,以及符箓形象画出两道符,不过可惜画的歪歪扭扭,难看的让胖道人忍不住吐槽。 “这笔迹跟蚯蚓爬过似得。” “别多话。” 陈鸢咬了一口面饼,屏气凝神重新握笔,一笔一划籍着法力慢慢勾勒,方才制出。 “上车,坐稳。” 疯老头、胖道人不知道陈鸢要做什么,连忙坐正抓紧,就见陈鸢一抖缰绳,催着老牛拉动车斗,手中夹着的符纸唰的飞出,贴在牛屁股上。 掐出指诀,照着符纸一点。 “疾!” 老牛回头眨了眨眼睛,旋即,牛眼有着情绪般的怔了一下,咧开厚唇:“哞——”的叫了一声,尾巴瞬间翘了翘,不自觉的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下一刻。 陈鸢指尖夹另一道符,念念有词间,轰的燃起火焰,灰屑飞去天空的同时,狂奔的牛车似乎从过往商旅行人眼中变得不存在了,亦如平常的交错而过。 只是卷起的烟尘,让周围的人感到困惑,甚至还有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大喊随着飘远的尘烟渐渐远去。 …… 踏踏踏~~ 哐哐哐—— “快了……太快了……啊啊……”胖道人抱着蓬柱,发髻飘在风里,他一条腿都伸到了车外,风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东家……要不要这么急啊……” “抓紧时间回伏牛镇,不然过青山县天都黑了。” 话语在风里飘远,陈鸢将缰绳死死捏着,脚趾头都在鞋内曲紧,颠簸的路面,让他在车撵上起起伏伏。 车里的疯老头抓着张飞木雕趴在车斗后面,捂着木偶兴奋的大吼大叫。里间的女子紧抿双唇,双手也紧紧抓着车里堆放的木板,偶尔从下面震出来的银锭砸在脸上,两颊顿时鼓了鼓,有些恼怒。 好在陈鸢修为浅薄,倾注符纸上的法力持续不了多久,堪堪过了青山县,向南拐去伏牛镇方向,疾行符、障眼符失去了作用。 离镇子七里左右,方才渐渐缓慢下来,片刻,牛车停去路边,胖道人跳下车撵冲去杂草呕出声响。 疯老头倒是没事,就是下车后,走路颠颠倒倒,跟喝了酒似得。 老牛顿着蹄子,低头看着牛蹄,困惑怎么快不起来了。 ‘看来这符咒,还是等熟练了再用为妙……’ 陈鸢第一次用这种法术,以为能驾驭,贴上去却不知道怎么撤回,一路疯跑下来,感觉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 “你会的法术……还挺多……就是乱用……” 女子从车里出来,神色清冷的看着陈鸢,然后,转身捂着嘴也冲去路边杂草间。 “你御剑速度比这都快……还会晕?” “御剑……至少不颠。”女子看着草间攀爬的虫子没好气回了一句,她在山门中资质出众,门中之时,还是远行游历,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风拂摇青草,她擦了擦嘴角,缓缓起身,明媚的阳光里,那叫陈鸢的男子搀着疯癫的老头坐回车上,又去胖道士那边轻拍其后背,两人又说说笑笑的打闹,看过来时,还招呼她上车离开。 表现出的一切,确实不像邪修。 她挽去风里舞动的青丝到耳际,看着招呼她男子想着。 微风吹过田野,山麓蝉鸣轻响,女子迈开白色的裙摆走向马车,依旧清冷着表情,坐上车斗,随着缓缓抖动的牛车,沿着蜿蜒的山道远去。 抵达伏牛镇时,已是下午,西边的山头露出昏黄。 如之前离开时的模样,黄岩铺开的石街,低矮破旧的房舍,写着酒字的旗幡毫无生气的垂在夕阳里,店家伙计坐在门槛,脑袋一点一啄打着瞌睡;山中猎户背弓挎刀站在街边,兜售新剥的狼皮;也有过往的行人,看到驶来的牛车,熟悉的朝陈鸢打声招呼。 陈鸢也一一回应,顺便询问了赵家班眼下可在表演。 “还在呢,不过生意不行了,来来回回就演那几个节目,看久了,没甚意思,陈兄弟既然回来,不妨再写点故事……卖给赵老头也好。” “这次回来,就是为这事。” 陈鸢谢过对方,架着牛车赶往之前赵家班表演的地方,就在右边一排宅院后面的空地上。过去的时候,吹吹打打的铜锣唢呐在响,可空地看台上,稀稀拉拉几个人。 牛车在外面停下,坐在戏台不远的一个年轻人抬了抬眼帘,看到下来的身影,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急急忙忙跑去后堂。 “师父!班主!” “不得了啦——” 那年轻人急急躁躁冲进后堂,撞倒一人,来及搀扶,径直跑去了里面。 此时正雕琢木雕的赵老头听到徒弟的话,手上一抖,木雕都掉到了地上。(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小院 “班主?” 声音过来,赵班主‘哎哟’一声回过神来,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动。 “他怎么回来了。” 若不是刘府那件,他对那个小徒弟其实挺喜欢,会编故事、能虚心求教雕琢木雕、待人更是温和礼貌,可一想到对方会法术,心里多少是害怕的。 外面戏台表演的动静此时安静下来,片刻间,三个徒弟手里还拿着木雕慌张跑进来,张着嘴指着外面,啊了一通,急的说不出话。 还是三儿一跺脚,扯开嗓子吼了声:“老四回来了。” 话音刚落,后堂口响起陈鸢的声音。 “三师兄这声老四听起来还挺亲切的。” 那边,赵老头四人齐齐转身回头,就见一身淡青衣袍的身影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两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四处张望,好奇的搬弄摆放的木雕;另一个,他们都见过,正是当初去老王家降鬼的胖道长。 这两人怎么搅合一起去了? 赵老头想上前,脚又缩了回来,还是让三个徒弟搬了椅子,“陈兄弟,你不是在刘府吗?怎的又回伏牛镇了?” 那日他说了对方已出师,再叫徒弟,有些不合适了,毕竟又不是那种传道授业的拜师。 “刘府之事已结,我便四处走走,想到一些事,便回伏牛镇看看。”陈鸢拱手朝三位师兄见了见礼。随后请了对方一起坐下,身份上与老头的徒弟梁呙等人,没了师兄弟称呼,留着情谊唤声师兄也可以。 缀着瓷花的茶杯盛着清茶端来,热气徐徐,陈鸢将手里包袱放去桌面,是‘咚’的一声轻响。 赵班主诧异的看着他,得到示意,慢慢伸手解开,几块银锭顿时滑落桌上,待到包袱打开,里面二十多锭二两制的元宝。 嘶~ 大师兄梁呙吸了口气,眼睛直直看着包袱里的那堆银锭,这要是换成制钱,能在伏牛镇买上一栋小院了。 赵老头开戏班多年,钱自然没少赚,可一口气看到这么多堆在面前,一时间都忘记对面的身份,吞了吞口水,好一阵才看去陈鸢。 “你……这是要作甚?” “这些钱都是给赵师傅的。” 陈鸢端了茶水交给胖道人,让他带给师父,便直接说起正事,大致往后戏班故事、木雕照他意思来,多养一些人,带着他们到各处表演。 “便就是这些,往后戏班收入,我也分文不取。” ‘真这么好?’ 赵老头心里犯疑,可看到对面的陈鸢笑眯眯望着他,跟着挤出一丝笑,将那桌上的银两收下,待人走后,细细盘算,怎的也不吃亏。 钱往后也是对方出,故事又都是卖座的,赚的钱财也不用分出去,顶多就是多走几个地方。 “咱们就靠这端碗吃饭,没今日这事就不出去接活了?” 大抵这样的言语里,当着三个徒弟的面拍下板来,又让三儿追上去,带陈鸢去戏班空着的一处宅院下榻。 当然,跟着陈鸢的胖道人心里有些不爽,那么多银两分出去,就像在他身上挖去一块肉般心疼。 到了镇上一处宅院,三儿将门锁打开推门进去。 “老……陈兄弟,就是这里了,师父买了好些年,平日都舍不得住。” 宅院老旧,有些年头了,门上掉下的灰尘,确实看得出赵老头基本没怎么来过,将牛车赶进去后,车里一件件东西取出搬进屋里。 看到车下面铺着厚厚一层银锭,到后面还有衣裙飘飘的女子走出,三儿眼睛顿时都直了。 ‘我的娘咧……老四出去一趟,挣这么多钱财。旁边那女子,咱伏牛镇所有女子算上都没她好看。’ 搬着银锭、木偶的胖道人见他发呆,拿肘顶了顶,嘿笑一声:“别看了,看也不是你的,省得回去明日一早换褥子。” “哦……” 三儿回过神,连忙收回目光,向屋里出来的陈鸢告辞离开。 “他们怕你?” 女子提着舆青剑站在檐下,看着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这就是修道之人与寻常人的不同。” “人之常情。”陈鸢笑了一下,抬手一推,那边的院门自行阖上,他走进中堂,将油灯点燃,昏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女子也走了进来,素净的手掌一拂,扫去一旁椅上灰尘,安静的坐下。 看着对面的男子望着豆大的灯火出神,她声音清冷缓缓开口。 “我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救治我?” “不是说了吗,我不想跟人结怨,只想做自己的事。”陈鸢望着灯火笑了笑,说起伏牛镇的一切,“你也看到了,我确实从戏班出来的,官府户籍上,也是伶人籍,不过往后会去改。毕竟要做许多事,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大概就这么多,还有什么疑问吗?” 说着,将瓷瓶抛过去,“自己吃药吧,伤养好了,就赶紧离开。” 女子接过小瓶,静静的听着,看着陈鸢的眼神,多有些不信。 “真的只有这些?仍由我离开?” 陈鸢失笑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女子想什么,换做自己,恐怕也有心里生疑,毕竟之前两边还打的激烈,结果说要放对方走,谁也不会信的。 随即,叹了口气。 “那就当我有企图吧……我眼馋……” 女子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提了提手里法剑,顷刻,陈鸢的话语继续传来:“……在下眼馋贵派的御剑术……想学。” “不尽不实。” 女子提着法剑站起身,走去安排给她的那间屋子,对方想要学御剑术,自然是拒绝的。旁人连想都不行! 窈窕的身影在门口停了停,女子侧过脸。 “学艺之事不要再提,不过……还是要谢你。” “那你姓啥?什么名儿?” “沧澜剑门,祝静姝。” 那边,望着阖上的门扇,陈鸢笑着摇了摇头,说学御剑术不过敷衍的话,省得那女子疑神疑鬼,好像打她注意一样。 至于当时杀了对方,陈鸢还做不到那种心狠手辣的程度,不过往后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这可是神仙鬼怪都有的世界啊。 灯火摇曳,他看着搬着东西胖道人擦则满头大汗,起身走去门口,掐出指诀,车里剩下的木偶、银锭纷纷飘进敞开的窗棂。 看的胖道人瞪圆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 有这种本事早用啊…… 他呆滞的偏过头,陈鸢摊摊手。 “你又没提。” “哇啊啊啊——”胖道人扯着发髻蹲去地上咬牙切齿的大叫。 …… 外面昏暗的光芒照进窗棂,显出女子的轮廓抱着法剑,曲膝坐在床头,听着外面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充满生气,觉得心安。(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沧澜(求推荐票!) 纤细的云丝轻轻的在蔚蓝天际飘着,庭院的银杏风里轻摇,投下的阳光在茂盛的枝叶间点缀成繁密的光点映在女子眸底闪闪烁烁。 晨光的边沿推至窗棂,院中已呈出喧嚣。 推开的院门,疯老头哈哈大笑着,耍着手里的拨浪鼓大摇大摆的进来,咚咚的绕着小院疯跑。 吵吵嚷嚷里,老牛甩着尾巴,咀嚼着草料,好奇的看着一圈一圈跑过的老头。 吵杂而有生气的小院令女子莞尔,她走出房门,对面那间房里的主人已早早出去,便提了法剑走出屋檐,白裙飘然走去镇上的市集。 揭开蒸笼的摊位,香气四溢,小贩的吆喝声,插着风车的货郎挑着担走街串巷,拍打衣裳的妇人在房里骂骂咧咧,顽皮的孩童推门而出,与小伙伴追逐打闹。 街道、晨光,凉风阵阵吹来,拂着女子的裙摆,看着从身边嬉闹而去的孩童,清冷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长剑负去身后,她竟有些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来到戏班的空地,走过外围的栅栏,胖乎乎的道人像个账房,挺着大肚腩,满脸通红的数着银两,偶尔翻出铜子补上。 围陇的人群外,彷如学生的老头,乖巧的坐在那,他对面,一身青衣的男子,提着笔墨在纸上勾勒,比划手势,点去内容,微笑说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目光,陈鸢偏过头,看着走过栅栏的女子笑了起来,不久,结束这边的事,陈鸢带着胖道人,与女子一起走回小院。 路过街摊,给师父买上一张好看的面具、好玩的风车,令得老头高兴的在院里上蹿下跳。 有时也有不喜的一幕。 成群的鸡鸭关押后院,惊慌嘶鸣声里,化作一道道血线飞入陈鸢手中,透出丝丝邪气,令她担忧。 旁晚的时候,戏班的班主过来。 静姝抱着她的法剑屋里坐着,油灯照着寒霜般的侧脸,偶尔也会动一动,透过门扇的空隙,看着灯火下侃侃而谈的身影,男子神情专注写着什么,口中也在说着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话说隋末年间,九州遍地烽火,英雄辈出,有好汉秦琼,字叔宝,先仕隋,后辗转几主,一对双锏悍勇无双……” “也有名尉迟恭者,双鞭无敌……” 灯光照着陈鸢,将长长的故事化作简单易懂的一个个小段,注上了如《冲阵斩将》《忠心不二》曲目,讲个老头听,商讨出合适的台词。 余光瞥到微开的门隙,陈鸢说到精彩处,不免提了提声音,像是要里面的女子听的清楚,抱着法剑的女子嘴角勾了勾,很快又抿住,将寒着俏脸偏开。 直到夜色深了,倾听故事的老头抱着一叠纸张这才告辞离开,听到院门吱嘎的关上,单调的脚步声走到门前。 “早点休息,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声音落下,人的影子从门下的缝隙走开,随后外间的灯火熄灭,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响。 庭院一切都安静下来。 女子静静的推开窗户,清冷的月色正倾泻小院,照着风里微摇的银杏、青石的桌凳洒出一片银白而柔美。 想着刚才那些有意思的故事,男子故意拔高声音的小心思,祝静姝嘴角不免抿出一丝轻笑。 这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故事呢…… 哪里像修道的人啊。 听着另外两间房里道人断断续续的鼾声,疯老头酣睡的梦呓飘在院里,女子感慨的想着。 …… 明亮的星月铺砌夜空,照亮的沧澜江水延绵向西。 水浪扑击的‘哗哗’声响里,两道身影籍着月光踉跄而行,江边延伸的方向,大山的轮廓显在夜色之中,有着飘渺的云气笼罩,偶尔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林间石道亮着。 蹒跚而行的两人踩着石阶落叶上去,费玄则搀着师兄,法力鼓着声音传开。 “师父——” 林子哗哗摇摆,两道身影持剑飘落而下,俱是山中岁小的弟子,连忙上前询问了情况,使出术法点去夜色的空气。 片刻间,空气扭曲,平平无奇的山道间,凭空出现一道高耸的山门,笔直而上,是楼阁数层立于山巅,风来数层檐角长悬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不久之后。 清亮的钟声回荡山间夜色,东西南北三殿人影憧憧飞纵而出,纷纷赶往正中那座楼台。 捧剑殿。 掌门王玄易居中而坐,赶来的四院剑首带着门下弟子分去左右,目光齐齐的看着大殿之中的费玄则。 “掌门,出了何事?”北院剑首看着那边的费玄则,乃是他座下内门弟子,听到钟声敲响急急忙忙赶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玄易低眉垂目,双手按在扶手,沉默了片刻:“三人除妖返程,途经青山县时,发现外门弟子李远山被人杀害……守言、玄则、静姝三人便一路打探,才知有妖人在城中作祟,先害李远山,又害城中县令,实属狂妄。” 听到这里,那北院剑首只见费玄则一人在那,脸色沉了下来,秦守言也是座下资质出众的弟子之一,没在此间,难道已被…… 他猛地站起来:“玄则,你师兄呢?” 西院剑首是白衣长裙的妇人也跟着起身,座下皆是女子,祝静姝便是她弟子。不过,妇人看去的是首座的掌门,等着对方回话。 大殿安静了一阵。 那费玄则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却是隐去那妖人为李、刘二府报仇一事,只说三人追寻对方,一路所见,对方鼓动邪法,残害普通人,一番斗法,不及对方,师兄受伤、师姐下落不明,估摸着,已被对方掳走。 “放肆!大胆!” 北院剑首猛地拍响桌面,“掌门师兄,还请允我下山。” 沧澜江一带,沧澜剑门可谓修道翘楚,山、水间的妖魔几乎被诛杀殆尽,更别说邪修之人。王玄易当下沉着脸点了点头,还未等他说话,南院剑首也站了起来,抚着长须开口劝阻。 “我等只听一面之词未免有些武断。” “清风师弟,又不是你弟子出事,自然不急!”北院剑首哼了一声,甩过头去。 徐清风笑呵呵的朝掌门拱了拱手,缓缓道:“下面弟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太过儿戏。皇帝坐拥天下,宫里还不是由几个宦官说什么听什么,事情始末,最好还是打探清楚为妙,省得误会好人。” 三院各说各有理,唯独东院看着他们争执,懒得掺和。那边,掌门王玄易斟酌了许久,终于点头同意徐清风的话。 “那就由清风师弟明日下山一趟。”(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赌狗都该…… 清晨的阳光划破云隙,枝繁叶茂的院里,露珠映着晨阳顺着叶尖滴进水缸,荡起一圈涟漪。 灶房袅袅炊烟里,老牛在门口探头看了眼,听到不远的房门‘吱嘎’一声,轻快的踏着蹄子溜去后院。 那边门扇打开,陈鸢站在晨阳里打了一个哈欠,一连几天,关在屋里将表演的戏曲故事一一编出来,累的可不轻。 走到水缸舀了一瓢清水倒进木盆洗漱,或许听到动静,另一间屋子的房门此时也打开,女子着了一件碎花的衣裙走了出来,仍是冷冰冰的,被陈鸢浇来的几滴水落在脸上,才有了其他表情,恼怒的瞪了瞪美目。 待疯老头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女子这才恢复冷漠的神态。 “东家,吃早饭了,瞧瞧今早可是胡麻粥,特地做的。”胖道人挽着袖子从灶房出来,肩头打着抹布,木盘里四碗,粥水黏稠,混杂不少芝麻,“小米养人,芝麻壮色、润肌,都是今早本道出门买的,很鲜的喔。” 孙正德将四碗分了,自己也端了碗刚要坐下就被疯老头一把拉着退到檐下并排蹲着,看着那边矮桌对坐的徒弟和那好看的丫头,一本正经的叮嘱旁边的胖道人。 “……别打扰他们,要是让老夫抱不到徒孙,我打死你。” “打死我也成,先把粥还给我。” “呵忒!” “……你吐我碗里做甚?!” 疯老头喝进嘴里的粥水吐进道人碗里,孙正德气得哇哇乱叫丢了碗筷追着老头满院跑,钻去后院。片刻,道人惊慌的从另一边冲出来,双脚快的都跑出残影来,就见疯老头双手托举青牛凶戾的追在后面。 老牛被高高的举过头顶,颇为无辜的眨巴眼睛叫了一声:“哞!” 吵吵闹闹的院子里,陈鸢、祝静姝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笑着看去两人院中打打闹闹,相视一眼,女子迅速收敛微笑,冷着脸埋头喝粥。 感觉上,就像是在小院安家的一对小夫妻,晚上还闹了别扭的那种。 “等会儿我出门一趟,把写完的东西交给戏班。”陈鸢喝完粥,缓缓开口:“……你接下来做什么?” 这边的事已经做完了,戏曲的节目交给戏班,他们如何传唱表演,都对千神台有利的,之后,他便依照之前的计划,四处走走看看,一边表演一边寻找《黄川杂疑》上没有记载的法诀。 阴毒害人的也好,向善救人的也罢。 技多不压身,到时候总是能派上用场。 刚才的话,言外之意,便是想问女子,他要离开了,接下来她是山门,还是再跟着走走? 祝静姝垂眉低眼的吃着早饭,听到男子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听出里面含义,简单的回了一句:“我出门逛逛集市。” 令得陈鸢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有去纠正的意思。 吃过早饭,叮嘱了师父不要乱跑,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旋即与胖道人拿了书稿一起出了门。 伏牛镇不大,两条街南北纵横拉通,站在这头就能望穿另一边,今日逢上赶集,周围村子百姓大多涌进镇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的身影。 陈鸢两人刚过去不久。 陡然有嘭的一声,从不远一栋写有‘赌’字的楼里传出,将过往的行人吓了一跳,就见一道身影冲破湛蓝的布帘被人打了出来,卷灰尘在地上滚出几圈,跟着便有数个打手冲出,照着地上的汉子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宽裕你两天,加上今日赊的,连本带息一共三十七贯……两日后换不上,咱们今日不是这般客气了。到时候,你婆娘孩子,就得拿来抵债。” 地上那汉子发髻散乱,捂着淤青从地上爬起,连连点头哈腰的朝数落他的彪汉应诺一定还钱,那几日这才转身进去。 “上哪儿找那么多钱。” 汉子狼狈的坐去街边,狠狠拍了一下手,若不是手痒,岂会有今天地步,靠着戏班的收入,不说进城,在伏牛镇也能随意养家糊口,还有富余的钱吃茶喝酒。 可拖家带口的逃走,跑不远不说,跑出去了,又怎么活?遇上剪径盗匪、林中猛兽,早样没命。 梁呙抱着头,眼睛里全是血丝,绞尽脑汁的想着可有办法凑钱,师父那里有,可老头将钱看的紧,戏班人多眼杂,根本行不通。 他看着过往行人,余光里忽然看到两道熟悉的背影正消失在街口,眼里有着情绪一闪而过。 ‘陈鸢……那么多银子……少个几锭,该是看不出的。’ ‘不行不行……他会法术……要是被他知道……岂有我好果子吃。’ ‘……好歹师兄弟一场,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弄死我,顶多打一顿,可赌当这边,是真会打死我……’ 不同的想法在脑子里纠结,过得一阵,他一咬牙,起身就往师父那处小院摸了过去。 他知道今日陈鸢和那道长要去戏班,那院里可能就剩一个疯老头,还有一个弱女子,之前听三儿回来说起过,那女子如何如何貌美,应该是陈鸢发财后在外面买来的。 真要被发现,谅一个老头和一个女流,哪里拦得住他。 只要陈鸢不在就行。 他想着,迈开的脚步越走越快,到了小院那边,还是在门口犹豫、盯梢了片刻,见院里没声响,赶忙沿着院墙,选了隐蔽的位置翻了上去。 又探头观察了一阵,这才缓缓降下墙头,蹑手蹑脚的摸去最近的一间房,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看了下床底,便退了出来,随后摸去其他房间,看到有笔墨摆着的房中陈设,明白这就是陈鸢的寝卧了。 翻箱倒柜寻了一通,除了一把匕首,还有一张黑乎乎的符纸,根本就没有银锭放在这。 很快,他出门去了相邻的房里。 侧对东面的缘故,阳光只照进些许,房里显得昏黑,看得出堆了不少杂物,还有二十多个人偶放在杂物上面呆坐。 小心摸进来的汉子并没有注意到的是,黑暗中,那些人偶无声的扭过头,毫无生气的眸子齐齐看向他。 ‘哈……果然在这里。’ 躬身翻找的汉子终于触到银锭质感,也不看那箱里有多少,飞快的拿了七八锭揣去衣襟,待实在装不下了,方才作罢。 ‘怎么感觉被人一直看着?’ 呢喃着起身准备离开,此时听到院里有脚步声,汉子连忙戳开窗纸看了眼,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蹲在院里掏着什么。 那边是出不去了。 大抵这样想着,梁呙搂着银两在一道道交织的视线里缓缓后退去后窗,正要打开窗户,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去摆在那里的木偶,透出一股邪气。 印象里,这些木雕刚才不是向着那边窗户吗,怎的又朝着这边? 想到刚才被人注视的感觉,梁呙手上一抖,搂在怀里的银锭落去几个掉到地上,身子忍不住颤抖。 连忙将身后的窗棂推开,战战兢兢的挪着腿骑上去时,那些看着他的人偶眼中顿时泛起红光,缓缓站了起来。 梁呙瞪大眼睛,吓得差点喊出声来,身子失重的一歪,直接摔了出去,重重落去窗外的土坑。 他慌张爬起来,就去捡遗落的银锭,伸出的手僵住,就见坑里厚厚一层鸡鸭干瘪的残骸,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这时,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汉子来不及多想,连忙从坑里爬出,顺手将插旁边泥土的一把铁锹拽在手中,跳去附近的树后杂草匍匐下来。 片刻。 一头壮硕的大青牛迈着蹄子缓缓走来这边,甩着尾巴,看了眼土坑以及里面散落的银锭,偏过牛角望去草丛,悠闲的摇着长尾,转身离开,磨动嘴唇里,却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 ‘等会儿一起埋了。’ 草丛里,匍匐的身影死死捂着嘴,鼓着双眼看着慢慢悠悠离开的青牛,手脚发麻的打颤。 “娘矣……牛都开口说话了。” 然而,他还没起身,大腿陡然一痛,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木雕趴在他腿上咬破了布料,正吸食鲜血。 似乎知道男人看到了他,仰起呆板的木脸,沾着血水的口吻竟诡异的开合,像是露出微笑。 “啊——” 他挥手赶去的刹那,更多的木雕小人儿从打开的窗棂跳了下来,纷纷钻进草丛朝男人蜂拥过去…… …… 日头升上云隙,集市热闹而喧嚣。 一身碎花衣裙的女子走过市集,看着一个个街边摊位,正拿起一个小泥人时,心里忽然一阵悸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泥人,挤过人群走去镇外,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里。 镇外一亩亩良田荡着金色的涟漪,祝静姝踩着田埂坚硬的泥巴,望去的方向,一袭青衫白袍的身影负手沐在天光下。 “静姝,见过师叔!” 女子上前,持剑拱起手。(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林间静候 门中师叔忽然寻来,祝静姝心里自然高兴,余光下意识的瞥向伏牛镇上,又没来由的一阵忐忑,垂着脸,轻声唤道:“师叔。” 明媚的天光下,风吹过田野,荡起一片片金黄的涟漪。 站在前方田埂的身影,看着风里抚摇的庄稼,抚着须髯慢慢转过身来,笑着看去微微躬身的女子。 “……不是在门中,不用这般多礼。” 说着,步履踩着干硬的泥巴,从那边走来,一边打量女子,一边缓缓开口:“见到你无事,师叔就放心了,出来时,你师父可是担心的紧,那日守言、玄则归山,听到消息,跟北院的师叔吵嚷着要下山来。” 垂着脸的女子,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看着过来的身影走到面前,问道: “守言师兄和玄则师弟安好?” “守言伤势不算重,可也不好受。”徐清风看着面前师侄,语气言辞温和,“你可受伤?” 静姝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想到门中南院剑首亲自下山,肯定不会简单的来寻自己的。 “师叔,这次过来是要做何事?” “寻你,将你安然带回沧澜。” 徐清风温和的笑着,令人如沐春风,让祝静姝没法开口,只得轻轻道了声:“是。” 田野间的小路上,还有不少农人挥着锄头在地里干着农活,好像察觉到这边说话的两人。这边,徐清风转过身,望去分水淌进田间的一条小溪。 安静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静姝……你觉得那人心术可正?” “他救过静姝。”女子低声回道。 “就凭这一点吗?” 徐清风笑了起来,对于这个师侄他从小看到大的,竟能为人开脱,哪怕就这么一句话,当真是少见。 不等女子开口,徐清风偏过头来,笑容更盛:“师叔过来就是你带回去,没有其他目的。” 一时间,静姝愣了愣,猜不出这位师叔说的是真是假,还未等她多想,看着溪水的身影偏过脸看向她。 声音温和。 “师叔明日在这里等你。” 女子握紧剑鞘,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脚下的小路延伸去往镇上,此时的戏班看台,陈鸢坐在那里看完了预演的一出戏,与赵老头最后再合计了一些细节,交代一番便告辞离开。 走过渐渐散去的集市,买了一个涂抹颜色的小泥人、酸枣回到小院,一进门他脸色微微变了变,将酸枣递给师父,进到自己房间看了一眼,床铺有被翻过的痕迹,转身就去了相邻的那间房,堆放的箱子歪斜,地上还有几块银锭。 二十多个木偶却是如之前那般坐在箱上,只是呆板冰冷的木雕脸部,多了许多血迹,令得陈鸢脸色有些难看。 不用猜,这些血迹定是贼人的了。 他在意的是,这些木偶没有他的命令,竟会自己行动。他看到敞开的窗户,一个纵身翻了出去,之前挖好的土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填埋平整了,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蹄印。 哞! 老牛在不远昂着口鼻叫了一声,像是邀功似得踏着蹄子,晃着硕大的身躯欢快的跑来,在泥土上又蹦又跳。 “你填的?” 陈鸢看着欢快的青牛,从它眸底,隐约感觉出遮掩的情绪,然而,老牛表现出的动作,却是歪着脖子看他,随即甩着尾巴悠闲的走去啃草。 一个个不省心。 倒不是说死一个盗贼让陈鸢恼火,而是木偶擅自动作,以及这头老牛也越来越古怪了。 他伸手隔空抓去填满的泥坑,法力驱使下,一层层泥土翻涌,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混合血液、泥土的尸体,衣衫破烂、面目全非,身上更是大大小小被啃出的血洞,但还是能看出熟悉的轮廓。 ——戏班的大师兄梁呙。 “唉,怎么死的是他。” 陈鸢揉了揉眉心,握着法力一挥,分开的泥土回拢,重新缺口填平,转身去揣了老牛蹄子一脚,回到前面,坐在灶口帮着胖道人烧火做起午饭。 ‘普通的木偶或许是沾上师父教我的法门……才变成这样……不然岂会啃食血肉……’ 他偏头看去檐下咀嚼酸枣的老人:“师父,咱法门可有称呼?” 老人皱眉歪头,神色渐渐严肃下来,然后,崩出一声:“为师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还想它名儿?反正很厉害便是。” 说完,晃着乱糟糟的头发,继续拿过酸枣往嘴里塞丢去,正咀嚼时,陡然停下嘴,看去院门那边,老脸顿时泛起憨笑,捧着双手飞奔过去。 “丫头,给,我徒弟给你买的。”老人犹豫了一下,摸出一个递过去:“就给你买了一颗。” 陈鸢:“……” 女子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将酸枣放入唇间,顷刻,有东西抛了过来,静姝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是一个小巧的泥人。 她朝陈鸢笑了一下,便径直走去房里,直到吃午饭才出来,四人围着桌边,都是家常菜肴,味道却是上好,孙正德不亏是天师门后厨学艺出来的。 午饭过后,道人忙着收拾,陈鸢坐在檐下看着师父骑着老牛在院里溜达,这几日有些改变的女子又显得沉默,坐在不远,安静的看着院中的景色。 不久,她起身回去房里,陈鸢微蹙眉头,跟擦手出来的胖道人说起话。 道人挪挪嘴,指着女子的房间。 “祝姑娘好像有心事。” “……你做饭还观察的这么仔细?我也有心事,你可看出来了?” “瞧上哪家姑娘了?” “不,想怎么扣你例钱。” “东家,你这就不对了……” 沙沙沙……银杏摇晃的声音伴随着陈鸢两人说话响在院里,房中的祝静姝摸着剑鞘,安静的握着泥人坐在靠窗的墙角,听着他们闹哄哄的说话,遇到好笑的地方,遮了下红唇,轻笑出来。 偶尔还有疯老头撒泼般的吵闹,拉着老牛要出门溜达,被陈鸢劝阻,吵吵嚷嚷里,一直持续到天色降下。 再到夜色渐渐深邃,院中才渐渐安静下来。 清冷的月光照进窗棂,独坐昏黑里的女子起身走出房门,一个人来到外面,坐在凳上看着倾泻庭院的月光,手里的泥人,听着安静微微传出的呼吸声好一阵。 唉……是轻柔的叹气声。 女子起身才走去陈鸢的房间,看着床上熟睡的身影,清澈的眸子眨了眨,随后轻轻房门带上。 回到房里,祝静姝点亮了油灯,籍着月色、灯火,拿着毛笔在纸张写出娟秀的小字,笔尖飞快游走,写满了字迹,大抵赶在天亮前写完。 灯火照着窈窕的身影投在窗棂,外面的夜色随着时间渐渐过去。 当嘹亮的鸡鸣在别家院子响起时,天色已蒙蒙发亮,直到孙正德在灶房忙碌,做好了早饭在院里唤声:“吃饭了。” 陈鸢这才穿戴衣袍走出房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洗漱好,端上碗筷却没等到还有一个人出来,他放下碗走去敲了敲门,半晌没回应,轻轻一推,门扇打开,房里干净整洁,被褥叠的整齐,已经没有祝静姝的身影了。 只有桌上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 陈鸢拿在手中展开,忽地笑了一下,有着苦涩的味道。 “她还真把御剑术给我了。” 从房里出来,胖道人端着碗筷凑过来:“祝姑娘呢?” “走了,应该天不亮就悄悄离开了。”说完这句,陈鸢回到座位,端着碗筷一言不发的刨着饭食,吃完放下碗筷时,他说道:“……我们也走吧。” 不久,一个个箱子凭空飞去早已准备好的牛车里,疯老头兴奋的跳上车斗,胖道人挎好黄布袋操起鞭子抽响,老牛拉着车辕缓缓驶出,停靠门外等候。 …… 远方的山坡,提着古朴长剑的窈窕身影,挽过飞舞的青丝,回头看去沐在晨阳下的小镇,身形渐渐远去。 小镇的边缘,破旧房屋里,抱着孩子等候丈夫一夜的妇人被冷风吹醒,冰凉的床上,外出的丈夫仍旧没有回来。 打开门时,一个包袱落在她脚边,露出数锭白花花的银两,以及一串铜钱。 …… 天光升上云间,老旧的院门响着吱嘎的声响。 陈鸢将门扇轻轻关上,转身便上了车撵,随着车斗颠簸一摇一晃的穿过这片低低矮矮的屋檐、行人,远去镇外。 山野绿盈,一亩亩田地里,农人挽着裤腿准备下地,勾勒水沟的妇人喝斥着乱跑的孩子,远处的村子还有徐徐炊烟升起。 金色的涟漪在眸底荡开时,陈鸢目光之中,有道青袍的身影负手持剑立在前方林间。 特意在等他。 “陈鸢?”徐清风慢慢转过身,看着停下的牛车,抬手抱拳。 “在下沧澜剑门,徐清风。”(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剑仙(求推荐票!月票!收藏!) “在下沧澜剑门,徐清风。” 微风吹拂,浸在晨阳的林野、田野随风轻摆。 沧澜二字,令得陈鸢表情渐渐变得复杂,对方仅仅站在那,有着磅礴的气机,修为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他叮嘱了道人不要下车,随即上前朝对方拱手还礼。 “我便是陈鸢,不知途中等在下是有何事?” “陈郎君好定力。” 看着镇定上前的年轻人,礼数还能周全,那边的徐清风赞赏的点了点头,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许。陈鸢不知道他所想,但也听得出语气变化,重复又问了一句:“不知前辈在这里等我,是有何事?” “就是见见你。” 徐清风长须在风里轻抚,迈着黑色步履靠近,面容带着微笑,端详面前的年轻人,身形挺拔,虽衣裳朴素无华,倒也衬出相貌俊逸,不由点了点头。 “练气之境,能打败两个筑基门中弟子,如何也要过来看看,是何种才俊。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后方的牛车,胖道人、疯老头并趴在栅栏后面,齐齐看着前方说话的两人小声嘀咕。 “这人看起来不像寻仇的。” “他干?!敢打我徒弟,老夫打死他。” “万一真动手,你可上去帮衬?” “……不是还没动手吗?” 嘀嘀咕咕的话语之中,两人视野尽头,陈鸢心里也松了口气,对方神态举止,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 毕竟打伤对方门中弟子,要过来找他‘理抡’也是该的。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徐清风笑呵呵的越过陈鸢,站去路边望着忙碌的田间农人。 “……静姝师侄得到你救治,看得出你心本善,并非守言、玄则口中那般残忍邪恶,这次下山,一来接门中弟子回去,二来,也想与你说说。” “前辈想与在下说什么?” “你这法门,应该是参照妖魔吸食血肉修炼而创,急功近利,容易走火入魔不说,时日一久,对血肉上瘾,并非好事,到时,定会陷入魔障不能自拔。” 徐清风笑了笑,表情渐严肃起来。 “现在看上去无恙,但到了金丹后,想要渡劫千难万难,再改换法门,已无可能了。要知道漫漫修道之途,多少人止步金丹,常人难求、道中之人更难求。一身魔障如何修仙?修魔只会让你堕落沉沦。” “金丹?”陈鸢有些诧异,忽然想起刘府那日,师父莫名一句:“到练气了。”眼下再听此人说的,不难联想出等级的阶梯。 那边,徐清风点了点头,一拂跑袖负去身后,脸上有着感叹的神色,“练气、筑基、金丹,这三种便俗称修道。金丹渡劫之后,元婴才算是迈入修仙之列。以你目前法门修炼,到达金丹不难,可想要渡劫,却是难了。” “前辈,为何要跟在下说这番话,难道就因为放过祝静姝?” “……呵呵!”徐清风轻笑着侧过脸来,“静姝之事有之,但重要的,还是下山弄清楚始末,没来伏牛镇前,我已去了青山县,了解了一二,门中两个弟子确实说了慌,而你修道尚短,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若是仅仅因为修习了邪法,就被擒拿关押,着实太过武断。” 说着,他叹了口气。 “远山报子仇,我会赞一声好,但被仇恨蒙蔽心智,胡乱杀人伤及无辜,那就该死。那日就算你不杀他,往后我在门中得知实情,也会将其缉拿回山,镇在山下!” “好了,看也看了,说也说了,我便要回山向掌门复命。”那边,徐清风转过身,漫步走去田野,手中有一小物往半空一抛,眨眼化作三尺青锋漂浮半空之上。 乃是一柄青色长剑。 那边走动的身形唰的纵去半空,稳稳落在漂浮的青剑,掐着剑诀挥开,化作流光的刹那,他声音传来陈鸢耳中。 “沧澜之地,妖邪几尽诛灭,今日我携善意而来,门中他人却不尽然,陈郎君还是过江,不要在这边停留!” 飘渺的声音落下,青色流光飞纵而出,拂过田野推出前行的波澜,带起的凉风令得忙做的农人伸开颈脖让风灌进内里,舒爽的长叹一声。 下一刻,流光冲天而起,眨眼化作星点,在西面天空闪烁两下,便消失无影。 …… 带起余风还未散尽,待到星点在天际消失,牛车上的胖道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吾曰其母,神仙呐~” “老夫好的时候,肯定比他厉害!”疯老头摸着胡须,歪着脑袋说着,引来道人颇为鄙视的目光。 “别看了,赶路走了。” 陈鸢跳上牛车,离开时,还是望了望那人消失的天际,对于这种高来高去的法术还是颇为向往的,只是对方口中所说更换法门,当真自己不想? ‘我只有这么一个法门……不修它,还能修什么?’ 不过那人所说修行境界,陈鸢倒是有些无所谓,‘不就是练级嘛……我升级可厉害了。’这样想着,老牛拉着车斗缓缓驶过这片林野,不久过了青山县,刚才兴奋劲儿一过,胖道人不免问起接下来去哪儿,之前那人临走的那番话,言外之意,就是警告他们,离开沧澜江一带去往别处。 青牛晃着铃铛在路边啃着青草,呼扇呼扇的耳朵似乎也在倾听那边歇脚的两人说话。 陈鸢拿了面饼先递给了师父,再给了道人一个。 “北上渡江。” 孙正德咬了一口,迟疑了一下,说道:“北上可能遇到战乱……还有抽人丁服役的,只要四肢齐全,不瞎不聋的男子,基本会充入军中。” 一旁,陈鸢没说话,沉默的吃完面饼,便抓紧赶路,用出疾行符、障眼符,大抵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江边。 天光倾斜,过去青山县十里,官道依旧繁华,过往多是渡河北上的商旅,沿途农田、村子密集,还有不少人在路边摆起了摊位、茶肆供人歇脚喝茶。 人丁兴盛之地,果然没什么怪异的事。 到了江边渡口,一艘艘大船降着帆并排在渡口,随着江面荡起的水浪缓缓起伏,陈鸢过去时,已有两艘大船被几家商贩包圆,正忙着装卸货物,未免丢东西,自然不会让其他人上船的。 仅剩的一家,二十多人围着,与船家商量着价钱,好在人多,分摊下来也不贵。 不过陈鸢要多出一些,毕竟一头牛,一辆车,也是要算在内的。给船公交了钱,让道人拉着老牛进了底舱,自己则跟着众人纷纷上了木梯,各自寻了位置,便等着开船。 夕阳洒在江面绽出壮丽的颜色。 立在船首的艄公将混了酒水的米粒洒去江面,作揖拜了拜,拿过长撸一撑水波,高喝:“开船啰——” 几个船工拉起白帆,微微摇晃的大船推开一圈圈波浪,安静的缓缓驶离了渡口。(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观江潮水中妖灵,夜宿小镇停灵堂 夕阳挂在江水岸。 水鸟嘶鸣划过高高悬挂的船帆飞去远处壮丽的红霞,水浪翻卷的声响里,粼粼波光被航行而来的大船推开。 探着水势的船工挽着裤腿光脚走在船舷,周围船客有着各自的圈子聚在一起,有书生握着书卷望着起伏的江面与同窗诉说壮志豪迈;拖家带口的男人挎着包袱,与妻女挤在船舱,小姑娘好奇想走上甲班,被母亲拉了回去;盼着早些归家的旅人按着木栏眺望对岸,随后引来船公的喝斥。 “小心掉下去,这段江面下方,水流湍急,有漩涡的,若是下雨天,可不敢打这里过。” 船公拖着长橹将那客人赶回去,他指了指腰间,对那汉子说,也像对周围船客说道:“不是小老儿迂腐,不让诸位观赏江水,而是太过危险,遇上湍急水流,一个颠簸,人可能就掉下去了,我等常年行船,也要系上绳索,万一掉进江里,不至于被暗流冲走。” 陈鸢视线落去对方腰间,绳索包裹了动物的皮,大抵是若掉水,绳子不至于将人勒的难受。孙正德这时跟师父一起从舱底上来了,一个穿着道袍,一个衣衫褴褛,走到陈鸢这里坐下,惹得原本靠近这边的几人纷纷起身走去别处。 “神奇什么……”胖道人朝对方几人背影呸了一口。 疯老头有模有样跟着学,忽然又停下来,侧着耳朵好像倾听什么。 船身前段,探水的艄公微晃着身子与起伏的船只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也跟着停脚,望去远方的江面,脸色微变,连忙让船工赶紧稳固船身。 忽如其来的变化,令船上众人有些不解,片刻,四个船工纷纷跑去两侧船舷,将堆放的七八个装有青石的箩筐抛下水里。 陈鸢好奇的站起身来,就见不远同样航行的两艘大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遇到大水浪了? 还没细思,那边船首的艄公已经跑回众人这边,让大伙赶紧回舱,或抓紧护栏。 “运气不好,遇上赶江潮了。” 陈鸢抓着护栏,袖中掐着指诀点去旁边的孙正德,以及师父身上,三人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与甲班紧紧相连,随着船身渐渐晃动,牢牢站在原地。 而周围乘船客被晃的东倒西歪,屁滚尿流的跑进舱里,下一刻,江面吹过一阵冷风,夹杂水汽扑了过来。 还在舱外的人就听远处江面‘哗啦啦’一阵水浪声,东面尽头,一道横跨江面的白浪翻卷两丈席卷而来。 “那边还有!” 不知谁在船舱里喊了一声,江水西面,同样一道白浪顺流而下,迎着对面席卷而来的大浪冲了过去。 在众人视线之中,两股横跨江面的水浪在船身被拱起的刹那,撞在了一起。 ‘轰趴’ 巨大的水浪拍击声,荡开的江水将停靠江面的三艘大船波及的东摇西晃,舱里的众人顿时翻滚成一团,外面靠近船舷的两名船客“哎呀”叫声里,直接翻出护栏。 陈鸢此时也伸出手,隔空一抓,将两个来不及进舱的船客,从护栏外扯回来,旋即,指诀散去,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着江中奇景。 下一刻,撞击的余波还未停歇,江面正中,一道水柱轰的冲出四五丈,看的不少人目瞪口呆。 嗯? 陈鸢皱起眉头,翻腾的浪花里,一抹白影一闪而过,疯老头似乎也看到了兴奋的抓着护栏,指着波涛翻涌的水面,高兴的又蹦又跳:“鱼!大鱼!还有大黑王八!” 陈鸢并出二指,抹去双眼,此时江面水浪已经趋于平稳,可法力加持下,起伏的水面之下,隐约看到一条硕大的鱼影在那游荡,庞大的身子几乎与这艘大船一般大小,摆动鱼尾,都能在江面掀起一波波水浪来。 另一边江水下之下,一团圆圆的黑影与那条大鱼对峙。 ‘刚才两道水浪该是它俩相斗掀起来的。’ 江面风浪平静下来,三艘大船朝江中间航行过去,下方两道黑影与船身相比,显得更加庞大了。陈鸢站在护栏后,掐着法诀以防不测,好在从它俩上方驶过,都没有袭击船只的意思。 ‘倒是请我看了场好戏。’ 陈鸢站在船舷朝江下两个精怪拱手道谢一番。 “往后有缘,我也请二位看一出好戏。” 此刻船上众人并不知道水下潜伏两头庞然大物,纷纷从舱里出来,兴奋的说起刚才的画面。 “壮哉,从未听过沧澜江这边竟还有这等奇景。” “……是啊,早晓得,我多坐几趟。” “刚才还有人大叫大鱼、王八……“ 叨叨絮絮的话语里,艄公笑呵呵的道:“这等奇景啊,一年都不一定能看到一次,偶尔几个月能出现两回,想要天天看,怕是不行的。不过啊,咱们行船的可是知道,定是江龙王打水下过去,不然哪有这般声势,诸位客官,往后再要坐船,不妨去临江县的龙王祠上柱香,呵呵……” “上香保佑我等过江?”有人问道。 “不是,保佑再看到此景!” 艄公一番话,惹得众人船上众人哈哈大笑,陈鸢跟着笑起来,他望着已经远去后方的江面,可惜那两只水下大物已看不见了。 要是船上的人知道刚才他们从两个大家伙上面过去,不知此时还笑不笑得出来。 ‘若非我踏入修道,恐怕也看不到如此景色,与常人一样,只道一副奇景罢了。’ 江风吹着衣袍猎猎翻飞,他站在船舷这样感慨。 不久,三艘渡船几乎同时抵达江对面的渡口,众人下船后,使劲踏了踏脚,感到踏实了许多。陈鸢与道人从舱里出来,天色将暗,渡口已没多少人了,仅剩的小贩也在收拾摊子准备离开。 船首悬着的灯笼光芒里,另一边停靠的大船此时也有车马赶出。 “晦气。” 刚才乘坐的那艘船上,艄公站在船首朝那边大船出来的车马骂了一句,转身就嚷着让船工取柳条来。 “这老头平白无故骂别人作甚?”胖道人点上了灯笼,提着往前照了照,然后,哎哟一声将身子背去牛车那边。 昏黑的视线里,就见过来两辆马车,后面那辆没有车厢,车斗上躺着一副漆黑棺材,像是护院的几个汉子在领头的催促下,朝官道过去。 “走了?”胖道人转回来,望着没入黑暗的车队,“难怪包船,原来是驮棺材过江。” “应该是客死他乡的富贵人家。没什么好说的,走吧。” 陈鸢对这些没什么忌讳,毕竟落叶归根,是人之常情。随后,整理了一下车里的东西,便与道人、师父上了官道。 月光清冷,照着周围林野、山峦。 惨白的月色下,牛车驮着三人,响着吱嘎吱嘎的呻吟蔓延死寂的道路间。 过得三里左右,远远有灯火在黑夜亮着,片刻,前方岔口,一个小镇的轮廓在陈鸢视线里出现。 “镇上该是有客栈,今晚就在这边歇息。” 说着,陈鸢赶着牛车已经进了镇口,长街黑灯瞎火,街上已难见到行人了,偶尔还有几声犬吠从深巷、宅院传来。 汪汪汪—— 隐隐的犬吠声里,街道前方,终于看到挂着的灯笼,外面的旗幡写着‘云福客栈’二字。 “伙计!有客到!”孙正德早就饥渴得不行,一到地儿,不等牛车听闻就蹿去店门,刚一进去就愣了一下。 陈鸢带着师父跟在后面进去,大半夜的,这客栈竟还有三四桌客人,俱是一帮汉子,看了看门口的三人,沉默的埋头吃饭。 “这些人好眼熟啊……” 胖道人看着这些汉子呢喃时,店家伙计苦着脸走了过来。 “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这么晚,难道还准备让咱三个住外面啊?赶紧把牛车赶去后院,再上店里最拿手的菜。” 孙正德不跟他废话,赶忙去了一张空桌,将翻在桌面的凳子放下摆好,请了陈鸢和疯老头坐下。 这时,客栈的掌柜也走了过来,记了菜式,犹豫了下,说道:“三位要住店的话,有些对不住,客已经满了,如果实在要住,只能是住后院,不过就是有点……” 后面的话,他有些不好再说下去。 顿了顿,还是道: “如果不嫌晦气……倒是可以住。”(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夜半尸语时 “晦气?能有多晦气,好过在外面受冷,喂飞蚊?” 几盘小菜,三碗米饭上齐了,待店家伙计一走,孙正德一只脚踏在凳上,一手端碗,一手夹菜飞快塞进嘴里,嘴边残着的菜叶吸溜进嘴里,筷头搭在碗边,两颊鼓鼓囊囊的咀嚼。 “这事,本道看来,定是店家想故意抬价……想当初,本道走南闯北坑蒙……行善积德的时候……” 陈鸢抬了抬目光:“好好吃饭。” “好嘞。” 胖道人连忙将脚放下,端着碗哒哒的往嘴里赶。对面疯老头看得嘿嘿傻笑,跟道人抢着菜,给徒弟夹去。 “徒弟哎,快吃快吃,他要把菜吃完了,等会儿为师打死他!” 陈鸢看着碗里垒尖儿的菜肴哭笑不得,分去师父碗里一些,才闹哄哄的将晚饭吃完,此时厅里那拨汉子也早早吃完上楼歇息,也有部分去了后院。 这边,将饭钱结了,胖道人吵吵嚷嚷的让掌柜去前面带路,看看后院怎么一个晦气,穿去后院,就见两辆马车停放那边,跟牛车并排一起,老牛看到主人‘哞’的叫了声,不安的踏了两下蹄子。 正对的后院堂屋,灯火通明,厅里吃饭的两个汉子环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孙正德快步上前,那胖脸顿时苦了下来。 “本道就说有些眼熟……原来是他们。” 堂屋里面,白蜡摇曳着烛火,正中位置,四条长凳前后摆放,上面则是一口漆黑的棺材,映昏黄火光之中,有些毛孔悚然。 门口两个青衣汉子见掌柜领了三人过来上去询问。掌柜搓着手,笑呵呵的拉着二人到一旁小声道。 “来者皆是客,大半夜的哪能赶人去外面睡,堂屋两侧还有空余,今晚就让他们凑合凑合,你们看,他们当中还有一位道长,有高人在侧,岂不更好?” 见掌柜的这般说了,那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好拒绝,毕竟客栈是别人的,想要多赚些钱无可厚非。 那边,孙正德原本见到停放的棺材转身就想走的,可隐隐听到掌柜的说出‘道长’‘高人’便干咳了一声,挺了挺胸膛。 “生死本自然,与逝者同堂而卧,如与生者抵足相眠。” 偏头,靠近陈鸢小声道:“吹嘘罢了,东家别在意。” “那就住下吧,好过在外面挤在车里。” 那掌柜的见两方都同意了,自是乐嘴咧开,连忙叫了伙计抱来三套被褥。 堂屋横陈后院,与中堂两边相隔一扇缕空雕花的栅栏,上面摆了瓷瓶、书册点缀。后地铺弄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掌柜捧着烛台带上伙计向陈鸢告罪一声,便出了屋檐,脚步飞快的去往客栈后厨的房门,大抵也是怕沾染晦气。 “俗人。” 孙正德看了眼对面关上的房门,甩着宽袖摇头回来,招呼门口的两人,“两位小哥,要不要进来歇息?” 两人没理他。 中堂另一头,陈鸢坐在地铺,拿了椅子当床头靠着,翻着《黄川杂疑》中距临江县最近的位置,嫌道人吵闹,喝斥了一句,让他赶紧睡觉。 又哄了师父两句,将油灯挪到近前,轻柔的书页翻动里,一片怪志奇闻,令他眉头忽然皱了皱。 …… 阴云遮去夜空清月。 夜色深邃,附近的犬吠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 汪汪~~ 客栈后院灯笼晃着绳索在檐下微微摇曳,风跑进敞开的门扇,一对白蜡跟着忽明忽暗。 疯老头的鼾声在耳边徘徊,孙正德抱着大肚腩翻来覆去,怎的也睡不着,随后坐起伸长脖子望了眼中堂。 昏黄光芒之中,那口棺材安静的摆在那里。 而对面,灯火剪出陈鸢的影子投在墙上,似乎正翻着书。孙正德心里踏实了一些,重新躺下试着让自己赶快睡着。 不知过得多久,外面的犬吠声也停了,胖道人睁开眼睛,感觉尿意憋的荒,裹着褥子心里一万个不想起来,可还是熬不住尿意。 旋即,起身穿上鞋袜,捧着油灯走去中堂。 陈鸢那边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孙正德看着那棺材,吞了吞口水,小声唤了声东家,可惜没声音回应,只得硬着头皮出了堂屋,原本门口的两个青衣汉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没担当……守夜守一半……嘶,好冷。” 胖道人捧着灯火嘟嘟囔囔的绕去屋侧的茅房,烛火照着地上,垫着脚尖小心翼翼避开满地污秽,咬着袍摆,忍着臭气,将体内黄水哗哗的放了出来。 舒坦的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按着原路返回,躺回铺上,闭上眼睛努力让人自己进入梦乡。 吱~~ 忽然有旧木板摩擦的声响,孙正德猛地睁开眼,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肥厚的双唇都发起抖来。 “东家,是你吗?” 他喊了一声,安静之中,并没有声音回答,孙正德咽了口唾沫慢慢坐起身,然后又是一声“吱!”的声响在安静的堂屋格外清晰。 胖道人艰难的转过圆脸,缕空雕花的栅栏后面的漆黑棺材,昏暗的光线里棺盖正一点点的往边上挪。 ‘衰人……’ 坐在铺上的孙正德肥肉都抖了起来,凉意嗖嗖的爬上后颈窝,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是不听使唤,怎也用不上力。 吱! 棺盖挪出一角,孙正德死死盯着那露出的缝隙,下一刻,惨白浮肿的手掌慢慢升了出来,黑黑的指甲猛地扣住棺材边沿的刹那。 胖道人:“啊!”的叫喊出声。 顷刻,他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的翻坐起身,看到房中陈设,顿时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梦,吓死我了。” 感受到尿意在小腹涨痛,连忙起来穿上鞋子,拿着油灯走出栅栏,看到静悄悄的棺材,回想起刚才的梦,赶忙挪了挪距离,战战兢兢的转身举步迈去门槛。 吱! 脚还没落下去,背后顿时响起一声似曾相识的声响。整个人瞬间僵住,睁大着眼睛看着庭院,燃烧殆尽的白蜡烛火之中,他背后停放的棺材,棺盖往一侧缓缓挪动。 咕~ 孙正德咽了咽唾沫,脸上一片惨白,抬出去的脚收回,僵硬的转回身子,面向墙壁一点点的挪着脚回去地铺那边。 侧背的余光里,隐隐约约好像看到如同梦里的画面,一只手伸出棺盖,他哆哆嗦嗦将油灯放去桌上,掀开被褥钻了进去,拉过褥子一把将头罩住。 咚! 像是棺盖落去地上的声响,胖道人心都抽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咚! 咚! ……是一下一下砸在地上。 孙正德赶忙将被褥外的脚收回,害怕的牙齿都在‘咔咔’上下打架,一声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此时朝他这边过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养尸 咚~~ 咚~~ 重物一下接着一下砸在地面,雕栏后方拱起的被子瑟瑟发抖,被褥下,孙正德蜷缩一团,牙齿‘咔咔’的上下打架。 他伸手撩开一条缝隙,狭窄的视野间,看到的,是一双脚套着黑色的寿鞋僵硬的跃起,然后随着僵直的身子重重落下砸出闷响。 “起……起尸了……” 孙正德双唇哆嗦,穿在道袍内里的亵衣都被泌出的冷汗浸湿,双手双脚缩的贴到了肚皮,一动不也敢动,不停念着天师门的驱鬼道经,心里盼着东家能醒过来,好搭救他。 “不在……不在……” 好像幽冥传出的声音在被子外徘徊,胖道人吓得闭着眼,紧紧捂住耳朵、憋住气,闷热的被子里,此刻一片冰凉。 咚~咚~ 重物砸地的声音像是绕着被子响了一圈,片刻,堂屋安静下来,胖道人慢慢睁开眼,放开手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躺回棺材了?’ 他吞了吞口水,撩开一条缝,视野贴着地面望去外面,已经没有了蹦跳的身影,不过,可不敢大意,孙正德擦了擦胖脸上挂着的冷汗,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伸手撩开这边的被褥。 边角极其缓慢的拉开一道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戴着寿帽的头颅倒杵在地上,面色暗沉。 一对灰白的双目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若有若无的声音阴测测的唤了声。 “找到你了。” “啊啊啊啊——” 恐惧到了极点,是歇斯底里的疯狂。陡然的惊吓,孙正德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瞬间扩大,汗毛一根根的倒立。 直接掀了被褥,从里面跳了出来,撒腿就往东家住的那边跑。 “东家!东家!” 扑去黑暗里,摸到的是空空的地铺,根本就没人。 ‘不会是察觉到危险,自个儿先跑了?’胖道人又摸去疯老头那边,还是没人,此时身后咚咚的重物落地声已经从那边跳了过来。 越来越近。 孙正德随手抓起木枕扔了过去,从雕栏另一边跑去棺材,昏黄的烛光里,那僵硬的身影蹦跳着紧随而来,一跃便是一丈,顷刻拉近距离。 “客栈里多的是人,逮着我一个人追干嘛!” 胖道人几乎快要哭出来,眼看那尸体又追上来,他赶忙绕着棺材,它左,道人往右,它右,道人便往左。 来回折腾几趟双腿都在打颤,那尸似乎恼怒,猛地一跃直直从棺材上方跳过来,僵直的双臂戳来的刹那,胖道人拖着肥胖的身子灵敏的扑去门口,磕着门槛摔了出去。 连滚带爬的起来,用着最大的力气,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客栈的人,你家老爷诈尸了——” 随后回头看了眼,接着“啊!”的惨叫,迈着两条粗腿就往前面狂奔。 追来的尸体一跳,脚尖却是碰在高高的门槛,‘啪’的一下大喇喇摔趴地上。 这时,客栈靠后院的房间亮起烛火,店家伙计举着油灯望外照了照,就见一身寿衣的尸体直直从地上立了起来,吓得脸色唰的惨白,反应过来,果断的将灯火吹灭,呯的将窗棂碰上。 “你……” 胖道人听到关窗的动静,心脏都抽搐了一下,回头,那尸体一蹦一跳追了过来,哪里还敢多嘴,孙正德转身就跑,看到前面棚中的两马一牛时,目光落在背对他的大青牛身上。 “牛……好牛……帮我挡一阵!” 胖道人双脚跑的飞快,一个干净利索的滑铲,直接老牛后腿中间滑去肚皮下。 哞~ 老牛耷拉着眼帘回头低下视线看了眼缩在它肚皮下的胖道人,又看去蹦跳而来的身影,半阖的眼帘顿时瞪圆,躁动的踏了踏牛蹄,挤出一声。 '害死老牛!' 顷刻间,跃来的尸体直直落在了草棚外面,灰白的双目下,鼻孔冲开鼻塞,直挺挺俯下身,探去青牛身下跪趴的身影,嗅着撅起的肥大屁股,微微张嘴露出一对尖锐长牙。 老牛大骇,以为尸体啃它,猛地抬腿,牛蹄唰的踹了出去,硕大的蹄掌重重盖在尸体面门。 呯—— 蹄印盖在暗沉脸上,尸体炮弹般倒飞出去,轰的一声砸在堂屋一面墙上,震的窗棂、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哞! 青牛转过身来,重重踏了两下蹄子,低下头,轰然冲了过去,尸体直立起来的下一刻,尖锐的牛角戳进尸身,一甩,直接将尸体高高抛飞半空,肚中肠器飞洒坠了一地,血腥恶臭顿时弥漫院落。 “好牛!”孙正德惊喜的比出拇指。 然而尸体翻滚一圈,又挺立而起,转向喝彩的方向,拖肠跳跃朝卷缩草棚胖道人扑去,道人连忙闭嘴,躲去棚柱,探来的双臂一戳,指尖深深陷入木柱,另一只手掌直直压在道人肩头。 “东家,救我啊!” 声音落下的刹那,堂屋房顶一连串轻响,一道身影踩着瓦片穿过黑暗唰的冲下屋檐,半空坠下之中,手中绳子掷出,缠住尸体颈脖。 檐下,陈鸢二指压着绳索,飞快书写符箓,顷刻手中猛地一拉,大喝:“过来!” 绳子绷紧,泛起淡淡青光。 插在木柱的尸体颈脖勒紧陷入皮肉,瞬间拉的向后飞出两丈,倒下又挺立而起,面向檐下朝陈鸢跃去,嘴唇大张,露出獠牙的一瞬。 陈鸢从腰后抽出三尺黝木,啪的一下扫在尸体脸颊,一颗獠牙拖着血线崩飞出去。 半空之上。 衣衫褴褛的老头纵身落下,一掌盖去尸体头顶,手中使劲一拧。 咔的轻响回荡庭院。 烛火照着的光影间,投在地上的影子,脑袋被直接摘了下来,片刻,无头的尸身嘭的倒去地上。 疯老头抛着脑袋在手里玩耍,跑去草棚让胖道人看,后者赶紧躲开绕去陈鸢那边。 “东家,你干嘛去了?本……我差点就没了……” “就在屋顶看着。” 陈鸢扫过周围,老牛匍匐棚里,半阖眼帘云淡风轻的嚼着干草,似乎并没有动过手,主人目光扫来时,只‘哞’的叫了声。 “回去睡觉吧。” 陈鸢目光投去那边客栈,对孙正德轻声说道。之前,他翻看《黄川杂疑》寻找下一个去的地方,却在奇闻篇里,看到一段故事。 ‘广县有异事,忽一日,某人遇车队驮棺,闻之,乃有先人亡,不疑,翌日,再闻县中客栈,数人暴毙,衙门查之,有棺木下榻,放之后院。衙人追索,至江边,搜大船数艘,才得黑棺一口,撬盖得一女子,其面如生者,唇中有獠。纵火焚之,皮肉烬毁,白骨溢血,众骇然。’ 看到这故事,陈鸢便想到这送棺木的车队,当即决定躲去房上查看是否与故事中一致,果然,三更天,便察觉阴气浓郁。 透过瓦片缝隙,看到那棺盖打开,尸首跃出。 ‘那守夜两人,应该知道,所以才会半夜离开。’他目光望着那边客栈,有种猜想在脑中渐渐成型,‘这些人,可能在以这种方式在养尸……’ 可惜的是,书中并没有这种法诀,大抵还需要寻去根源,才能补上。 转身。 陈鸢从师父那里接过那颗灰白的人头放去地上,又拿了仅剩一点的白蜡,将蜡水封住尸首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撞到我手上,没理由让你们活着离开。’ 想着,陈鸢提着头颅陡然抛去夜空,拍拍手掌招呼还望着夜色的师父进去睡觉,明日一早还有大段的路要赶。 …… 夜色渐渐过去。 镇上公鸡向阳引颈嘹亮啼鸣,客栈里,掌柜舒坦的打开房门,却是不见伙计早起开门,过去敲了几下门扇,好半晌才有脚步声过来。 房门打开,伙计脸色发白,眼眶发黑,看到掌柜哇的哭出来,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对方。 尸体爬起来了? 这还得了! 那边,听完的掌柜脸色也惨白的吓人,赶紧跟伙计去敲昨日驻店的几个汉子房门,却是半天没人开门,索性两人合力将门撞开,就见里面三人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死在床榻上。 另外一间,同样如此,昨日守夜的那两个青衣汉子靠墙坐在地上,双目流血,脸上都是牙痕…… 嘶~~ 掌柜跌跌撞撞退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让伙计搀扶着,软踏踏的下了楼,一起走去后院,远远便无头的尸身躺在堂屋,一颗脑袋放在尸体旁,双目被蜡水浇筑,饶是晨阳明媚,这一幕仍是看得人诡异、阴森。 “这屋住的人呢?” 生怕再死人,掌柜鼓起勇气拉着伙计进去查看,除了棺盖横斜地上,两侧的地铺整整齐齐叠放,空无一人,以及棚内的那辆牛车也早已不见。 “通知里正……报……报官……” 掌柜一屁股坐去地上,哆哆嗦嗦的呢喃。 远去的镇外官道,牛车沐着金色晨阳,吱嘎吱嘎的扬着尘埃缓缓而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筑基 正午的阳光照着山间绿野,官道上老牛拉车缓缓而行,卷起的尘埃漫去半空。 “……东家,你是不知道,当时多凶险,差点就让那家伙得逞。好在本道有些见识,身手也过得去,恁是没让他追上。” 摇晃的车撵上,孙正德拍在鼓鼓的肚皮,意气风发的说着昨晚的事,“幸好及时冲去牛棚,让……” 哞~~ 前方,老牛昂着犄角长吟了声,抖了抖耳朵,打断了胖道人的话语。 此时,赶车的陈鸢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昨晚的事、书中的故事一直在脑海闪过,这种方式的养尸被写成故事,想来不是偶尔几次,可能还成规模了。 ‘现在,越发对著此书的人感兴趣了。’ 他以前就将书翻遍,也未曾寻到著书人的痕迹,但可以肯定对方绝非常人,夹杂故事里的那些法诀,就不是普通人能写上去的? “东家,你说昨晚的那尸体怎说诈尸就诈尸了,堂屋又没猫狗……”一旁,孙正德终于想到了点上。 “他们是在养尸!所料不差的话,谎称尸体是客死他乡的亲人,路经这里,夜晚行走不便,去客栈下榻,夜半阴气最浓时,尸体复苏从棺木出来,再吸食客栈中人,不久,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行凶。” “不过这些人……不会去大县,那里城隍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估摸他们专挑偏僻乡镇,或贫穷小县……如今北方战乱,民不聊生,更有机可乘。” “养尸?养出来做甚?吃人玩?” “这就不知了。” 陈鸢摇摇头,后面的确实猜不出,但可能猜测,养出这种尸首,必然不会是拿来看的,定会用来某个方面。 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被沧澜剑门逼出江南,谁又替我做主?这天下打来打去,那是上位者的事,我专心修道,站稳脚跟才是正理。 想着,他将鞭子丢给孙正德,转身钻去车篷,将睡午觉的师父往旁边挤了挤,拿出圆木,雕琢起还未做完的头雕。 木屑顺着凿尖一点一点落去脚边,他吹去一口气,头雕逐渐露出轮廓,正是记忆里前世房门上的那位秦叔宝。 他来这世道数月,演戏、雕刻都有涉及,加上最近赵老头给的雕琢心得,更加得心应手。 看着渐渐露出的五官,又换手仔细雕刻头胄,待到完成已快到下一个镇子,陈鸢拿过钻刀在双眸点了点。 ——刻睛。 下一刻,陈鸢呼出一口气,指尖点在头雕双眉中间,轻声唤了声:“秦琼。” 呼! 一阵清风吹进蓬里,陈鸢托着手掌,上面立着的头雕陡然睁开眼,木头的颜色也刹那间渐渐有了其他颜色,青的、红的、黑的,侵染鳞甲、兜鍪、两侧凤翅眉庇呈出金黄,胄里呆板的木脸也渐渐有了白皙。 还没拳头大的头雕,顷刻间像是活了过来。 在陈鸢掌上转动双眼,张合嘴唇,让人忍俊不禁,稍许,又用猪毛为须,给它贴成须髯,顿时有了将军的模样。 拿过了一个雕琢有铠甲的木身插去头雕下的空洞,合在一起发出‘啪’的轻响刹那。 一股青玄之气忽然涌入陈鸢胸口。 身子顿时僵住,脑海中,他仿佛看到了繁杂的街市、热闹的看台,一群群的人鼓掌喝彩,甚至有人送了钱财,请了一尊木偶回去。 他看到了放在神龛里的秦琼。 ……看到了有人焚香磕头。 ……看到了街边小孩挥舞双鞭模仿着戏台上大将军纵横敌阵,万夫莫当的气概。 原来戏班已经开始在江南各地演了。 刹那间,一道道画面破碎化为青色的光点,沉入丹田气海,盘旋的气旋比之前更大了一圈,周围漆黑里,闪烁的星光也更加明亮。 ‘这是……’ 陈鸢好像看到了气旋最中间的位置,多了一座神台。 忽然间,念头通达,他好像明白,何为筑基了。 基,便是道台之意。 修筑道台,引我脚下之道。 “东家?!” 耳边陡然传来胖道人的声音,陈鸢猛地回过神来,双眼顿时睁开,一股清气‘呼’的从他周身扩散,拂去孙正德脸上,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但随即又是一股恶心欲吐的难受憋在心房。 “老夫徒弟,果然天资难得,才多久到筑基了!” 不知什么时候,疯老头醒过来,正坐在对面盘腿看着眼前的陈鸢,眸子里却是显得有些清明,不似之前疯疯癫癫的浑浊。 但也仅仅清明了片刻,随即,又模糊发呆,问去道人什么时候开饭。 “前面就有小镇,咱们马上就过去。”孙正德虽说没有修为,可在天师门待了几年,多少知道何为筑基,喜滋滋的坐去车撵,赶着老牛将车拉往已是不远的镇子。 吃了午饭,三人寻了街上空旷处,搭起了简陋的戏台,顺道也开始雕琢最后一位门神。 …… 小江镇。 街上的客栈外面,站满了围观的身影人头攒动,也有过往的人驻足,看着县衙差役持着刀兵守在外面,不由好奇问去围观的人出了什么事。 “……昨晚这家客栈死了五六个人。” “我跟这家客栈的掌柜熟悉,刚才听他说,昨天深夜来了两拨人投宿,一家是外地死了亲人,带回老家安葬,一个好像赶牛车的旅人,还带了一个道士、疯老头。结果一晚上,驮棺的那些人全死了。” “这么吓人?!” “可不是嘛,那赶牛车的,一大早就不见了,官府的差爷已经回县衙禀报,说不得要追捕这三人呢。” “别说了,躲远些,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声,乌泱泱的一群人顿时向外退了退,客栈里,几个差役抬着担架,将一具具盖了白布的尸体从楼上抬出,放去驴车,喝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赶紧离开。 “看什么看,这世道哪天不死人,有甚的稀奇,该干嘛干嘛去,别凑热闹!此事,县尊自有定夺!” 喝散了百姓,几人与客栈掌柜说了些话,便赶了驴车,将那棺材一起拉走。 天光倾斜。 残阳在山峦划出壮丽的彤红,远在另一座镇子的街道上,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看着戏台上挥舞兵器的两个木偶打的那叫一个爽利,故事更是引人入胜,待戏演完了,仍旧不走,叫嚷着再演一出。 “木偶神奇,它不吃饭,可我们要吃。诸位,今日就到这里,若有兴趣,可到临江县再看。” 陈鸢晃着手上两个名叫‘秦琼’‘尉迟恭’的木偶,笑着与镇上百姓打过招呼,旋即,拆卸了戏台放去牛车,离开时不忘说道:“诸位要是喜欢,可将此二偶画作年画,贴在自家门上,挡灾祛邪,不喜也没关系,这里还有一对!刚才也给诸位演过的关、张!” 告别这处小镇,道人回头看了眼还有不少人驻足挥手,倒是第一次感觉这么受欢迎。 “战乱、灾荒,他们被压的太紧,有这出戏看,多少能让人心里喜悦,解去一时烦恼,自然是欢喜我们的。若这个时候,你弄了教派,施些障眼法,信不信也会有许多人跟随。” 胖道人盘着腿,摇了摇头,倒是颇为正经的转过头来。 “那不就是邪门歪道嘛……本道人宁可要饭,也不做愚弄这些苦哈哈。” “那你之前还招摇撞骗。” “能不能别提这茬,本道那是混口饭吃,又不是愚弄人命数。他们听信那些歪门邪道,命保不准都给丢了。” 呵呵。 陈鸢笑了笑,挥着鞭子,在师父哦哦的挥舞木偶声里,拐去临江县,书上正好有一处缺失的法诀在这边,不知是否有机缘补齐,顺道还能演几出木雕戏。 迈入筑基的感觉,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途中询问了过往行人,知道了如何走后,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远远看到了城墙的轮廓。 夕阳染红西云。 夯土的城墙延绵的不算长,坑坑洼洼布满了土蜂钻出的孔洞,守卫的士兵拿着一张画像,正看着进出的队伍。 “快走快走!下一个!”“你……不像,看什么看,不进城赶紧滚!” “后面那个,把鼻孔放下来,不用掰扯也跟你不像!” 陈鸢赶着牛车停下来,排在入城的队伍后面,不多时轮到他受检,那边守卫的兵卒看了看手中纸张,又看了看牛车,陡然叫了一声:“就是他!” 声音一落,城门前后钻出百余人。 陈鸢皱起眉头,正欲起身,视野前方,百余城中士兵,齐齐拱起手,躬身拜下。 “先生,我家右都侯有请!”(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临江诡事 成群的兵卒蜂拥而来,将城门堵的水泄不通,赶车的胖道人下意识的抬袖将脸遮住,疯老头从蓬里站起一只脚踏在木栏,手指翻飞比划,口中学着张飞‘哇啊呀呀呀~’叫出声来。 下一刻。 百余衣甲整齐的兵卒‘哗’的抬手一拱,齐声喝道:“拜见先生。” 为首都尉司马按着刀首上前站去牛车前,向着陈鸢屈膝单跪而下。 “我家右都尉有请先生过府一叙!” 听到这声,胖道人连忙放下袖子,干笑起来:“吓死本道,原来这事。”拍去踏着护栏,还在叫喳喳的疯老头,后者这才收声正经起脸色:“这是又不打架了?” 两人说话间,陈鸢皱着眉头起身下了车撵,拱手还礼。 “在下不过杂耍卖艺,哪里当得先生称呼,更何况,我与你家都侯并不认识,怎的在此拦我,莫不是认错人了?” 这里人多眼杂,那司马也不明说,起身稍稍靠近些许,压低嗓音道:“先生莫非忘了小江镇客栈?” 小江镇? 客栈?! 昨日下榻的小镇客栈,陈鸢怎可能忘记,当下心里提防起来,官府的速度倒是快,连他画像都准备好了。 转念一想,对方过来相请过府,而不是县衙那边直接派人来抓,足可以说明其中另有他事。 搞这么大场面,可谓给足面子,应该是有事相求。 大抵想通了这点,到了这节骨眼上,陈鸢不好推辞,只得伸手一摊:“那劳烦前面带路。” 听到这话,那都尉脸上顿时绽出笑容,急急忙忙走去前头,挥散多余的兵卒,只带了十余人帮忙护卫牛车,旋即走在陈鸢一侧。 “先生这边请。” 陈鸢看他慢上一步,不难看得出这样的人,太适合阿谀奉承,应该是那都侯的心腹。稍慢一步的都尉司马此时也在悄悄打量面前这位看上去颇年轻的先生。 看他衣装朴素,牛车简陋,还有一个胖乎乎的道士和邋遢老头,甚至车里全是一些木偶,彻彻底底就是一个街边杂技之人,若非都侯特地叮嘱,哪里看得出是什么高人。 虽说读书不多,可卧虎藏龙这样的词汇,他还是知道,说不得眼前这位就是世外高人,不过短暂的接触,没有那种傲人之态,反倒有种亲近温和……唔,准确的说接地气! “还没请教司马名讳。” 路过前方街口,行人纷纷退避,陈鸢沉着气,随意找了个话头问道。那边,司马也毕恭毕敬回答:“先生,在下姓陈。” “呵呵,倒是跟我一个本家。” “不敢不敢。” “哦对了,你可知道你家都侯为何事寻我?” 见陈鸢看来,那司马摇了摇头:“此事上,我也不清楚,都侯只说了让在下凭这张画纸,在四门盘查,若遇到先生,就请他过府有事相商。” “原来如此。” 陈鸢点点头,至于为何有他画像,就不去问了,客栈掌柜每日接触的人很多,对于人相貌自然记得清楚。 何况那天,是深夜投宿,对方将他相貌记下,转述给衙门的人听,这个并不难办到。 一行人穿过喧哗集市,不久后,来到一处宅院前,一对白岩雕琢的石狮威武雄壮,檐下漆红的门板,上面纵横几排铜黄门钉,那司马拍响铜环,片刻,有门房老头打开门扇,看到是自家老爷心腹,当即开门将陈鸢三人迎了进去。 “先生里面请。牛车就放此间,麾下儿郎顶好生看护。” “嗯。” 陈鸢点点头,掀了掀袍摆,举步踏进门槛,入目的风水墙两侧,粗状的青桑枝叶繁茂蔽去了上方的日头,墙砖缝隙爬上些许青苔,两侧是大小不一的砖石铺砌的甬道通往东西两院。来往过几个宅院,陈鸢也能光凭结构便能看出这是一座大宅,就是有些阴森。 越过风水墙,往后就是前院,那司马请了陈鸢待客的侧厅等候,他径直去了后堂,待丫鬟过来给三人上了茶水,不多时,那司马陪着一位年纪约莫三十有余的男人过来。 对方尖腮宽额,山羊胡,身材却是生的粗大,显然也是常年带兵的人物。 见到陈鸢的刹那,急忙上前拱手:“临江县右都侯徐怀遇,见过先生。” “在下陈鸢。”这边,陈鸢拱手还去一礼,端详着面前这位武人,对方周身血气翻涌,却无法力,向来是常人。 一旁,胖道人用着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提醒:“装,要装起来。东家,这事我熟。” 陈鸢没理他,与那徐都侯说了几句,便相继落座,随后,陈鸢声音放缓,还是问道。 “不知都侯,遣兵卒守在城门,是有何事寻我?” 丫鬟给主家上了茶水离去,那司马也跟着出去将门扇关上,待人都走后,徐怀遇忽然起身,呯的一下跪去地上。 “先生还请您,救我家玉儿,他才三岁,在家中不见了数日,如今下落不明……” “都侯先起来说话。” 陈鸢到底经过刘府上的母子一跪,眼下倒也没吓到,过去将男人搀起,“我不过游历四处表演木雕杂耍的,当不得都侯高抬……何况寻人之事,府衙捕快不是更好吗?” “先生就不要自谦了。” 徐怀遇双目湿红,难以想象一个军中汉子会如此垂泪,他坐下来,轻声说起如何知晓陈鸢的事。 “若非先生在小江镇大展神通,我也不知有先生这样的高人……衙役回报案情时,在下就在县令那边商议我儿的事……那棺木中尸体早已死去数月,却还能不腐,可见已是非常物,手上还有木屑,正好与损坏的棚柱吻合……僵尸身首异处,必然是被先生斩下,至于客栈中那些运尸之人,想必也是作恶之辈。” “都侯推断的倒是精准。”陈鸢笑了笑,“可寻人这种事,在下不曾做过,说不得帮不上什么忙。” 汉子唰的站起,又是一个屈膝,跪了下来。 “先生!徐某恳求先生援手,往后若有差遣,徐某决不推辞!” 说出这番话,徐怀遇其实也是无法可施了,数日前,儿子忽然在家中走失,府里上上下下,甚至茅厕、水井都捞了一个遍,也不见人影。 最近城中也有过好几起,丢失孩子的事,有时甚至连即将临盆的妇人也一起不见。 心里一急,他将军中斥候、衙门里经验丰富的捕头都一一调来搜索排查,也难有线索,成亲十余年,女儿已有七八个,心心念念的儿子才呱呱落地,这可是传宗接代的‘香炉’,若是没了,他这脉可算就绝后了。 往日,他也并不信鬼神一说,可事到如今,加上城中发生丢失孩子、孕妇几起案子,那更不能耽搁,若时日拖的太久,后果他不敢想象。 推断出小江镇的事后,赶紧派了人手等候,若万一真让他遇上高人了呢。 说不得就有了救心肝宝贝儿的希望。 …… 接连丢失孩子、连即将临盆的妇人都不见了。 上一世,陈鸢算是躺平的人,可对小孩、孕妇下手这样的惨事,心里终究是有火气的。 听完他讲诉的始末,那边的陈鸢没有急着答复,更不会把话说满,只是让徐怀遇先起来。 “不妨这样,都侯先取你儿子的衣物,我试上一试。” “谢先生援手!谢先生援手!” 徐怀遇激动的连忙叫来管事,高兴的让他赶紧去后院。 “速去通知夫人,拿一件玉儿常穿的衣裳过来。高人要做法显神通,找玉儿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踪衣术 天色渐沉,徐府沉闷的气氛被打破,府里来了一位高人要施法寻小公子消息传开,这样玄妙之事常人难见,旁亲、仆人、丫鬟好奇的想要看上一看,可前院那边已被都侯亲兵戒严,只见到夫人带着贴身侍女捧了一件小衣裳飞快步入通往前院的廊檐。 妇人双眼红肿,显然已哭过不少回,来到前院这边,自家夫君负着双手在紧闭的门前来回走动,焦急上前,微微福了一礼。 “夫君,真有高人能寻到玉儿?” “高人就里面,夫人稍待,莫要打扰高人想事。”徐怀遇握紧妻子柔弱的手,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把握,可这已是唯一希望了。 他接过小儿子的衣裳,爱怜的抚过,随后面向紧闭的门扇,语气恭敬的朝门内道:“先生,小儿的衣裳已拿来。” 此时的门内,陈鸢坐在椅上翻着手里的黄册,《黄川杂疑》一篇关于搜寻的故事,记下口诀,以及故事里寻人所需之物,便将书交给胖道人,又叮嘱了师父在这里好生吃点心。 “去吧去吧……为师晓得。” 疯老头这次言语、神智晓得清晰许多,咀嚼着糕点挥了挥手。陈鸢这才点了点头,拉开门去到外面。 “都侯,还请取半盆清水。” “是,先生请。” 徐怀遇赶忙递去衣裳的同时,一个仆人端了清水,放到搬来的桌上。陈鸢掐着法诀,按照书中口诀在水中轻轻搅动,形成漩涡。 忽然猛地一抓,往小衣洒去稀稀拉拉的水珠,下一刻,陈鸢将小衣裳抛去半空,衣裳‘哗’的展开,竟悬在夜空不落。 徐怀遇纵是行伍出身,看到这般玄奇的一幕,也是一脸震撼,一旁的徐氏更是紧张的抓紧丈夫衣角,周围兵卒、侍女一个个震撼的眼睛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地有主、屋有主、衣也有主,速去寻你主人!”陈鸢指诀一弹,一抹青光射入漂浮的小衣裳,顷刻间,那衣裳像有人穿着鼓涨起来,随后动了一下,左右晃了晃,慢慢朝着一个方向飘飞。 “跟上它!” 陈鸢轻说了句,带着胖道人走在它下方,徐怀遇也急忙跟在后面,看着飘走的小衣裳,心脏突突突狂跳,没法子找到儿子时,心里满是希望,可如今有了法子,他又害怕找到的是小小的一具冰冷尸体。 他牵着妻子跟着那位高人随儿子的衣裳走了好一阵,饶着宅院几乎转了一圈,就在以为孩子就在院中时,那衣裳忽然在府门停了停,一转方向冲去街上。 此时天色黑尽,城中最近丢孩子的缘故,天一暗,街上行人极少,否则看到飘飞的衣裳,怕是能把不知始末的行人吓出一身病来。 陈鸢连忙让胖道人回去将师父带上追过来。 而徐怀遇叮嘱妻子让她府内等候消息:“先生做法,定是找到玉儿了。你好生待在家中,等为夫消息。” 说完,叫上府中三十名亲兵,提了兵器直奔府外,一路跟着衣裳径直去往城西,早早派人先行通知将城门打开。 那边的兵将还不知怎么回事,当看到飞来的衣物,顿时哆哆嗦嗦的将城门打开人能通过的缝隙,就见那衣裳一刻不停的钻了出去。 “都……都侯……”守门的司马想问追来的徐怀遇,还没开口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徐怀遇提着他衣领:“速去县衙,告知县令,让他带人过来,城中几日丢小孩的事,可能已经找到线索!速去!” 最后一声几乎吼出来,那司马自不敢抗命,连忙上马一挥鞭子直奔县衙方向。 此刻,陈鸢这边,他跟着飘飞的衣裳已经来到城外,徐怀遇着人点燃了火把,犹如一条火龙将周围照亮,沿着脚下官道走出两里左右,拐去另一条岔路。 人的脚步声、兵器的碰撞声,引得前方昏黑的树林,一阵鸟雀惊飞。 ‘啪啪啪……’ 栖息的鸟群拍着翅膀在林间乱窜,到的这边的陈鸢停下脚步,目光之中,飘飞的衣裳飞去一座破败的建筑轮廓前悬停下,失去支撑般,从半空坠去地上。 “先生,可是这里?”徐怀遇赶紧过来,挥手让亲兵将此处建筑包围。 三十人从陈鸢身旁蔓延而过时,他走到衣裳前,将其捡起,视野那头,四周荒草丛生,屋檐倾斜,铺满了落叶,不远一块石碑断了半截,爬满藤蔓,看不出上面刻的字迹。 “都候可知这庙观?” “临江县土地庙,不过后来废弃,移去了城南。”徐怀遇让人将火把集中,亲兵之中,有斥候出身的四处查看,忽然喊道:“都侯,地上有马车印。” 火光下移,拨开部分地上落叶,车辕碾过的痕迹颇为明显,而且不止一处,徐怀遇行伍多年,这点还是能辨别的出,当即,唤来十人。 “速去附近住户带来盘问。” 待人走后,他转过身,就见陈鸢蹲在地上,“先生可有发现?” 陈鸢看着车辕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脚印,衣裳带他来这边,果然没错的。他沉默的点点头,随机走去早已废弃多年的庙观。 殿门早已不知去向,神台空空如也,落满厚厚一层灰尘。 目光扫过周围,除了几缕阴影徘徊角落,应该是孤魂游鬼在这破庙里吸取残存的丝丝香火气,陈鸢目光落到它们身上,筑基境的修为,溢出的殷红之气,顿时将这几缕阴气笼罩,瞬间惊恐游散,带起一阵阴风跑向庙外。 陡然掀起的风,引来外面士卒惊慌,甚至还隐隐听到风里有凄厉的哭喊。 “先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徐怀遇拔出佩剑闯进庙里,今夜他可是见过玄妙之术,之前不信鬼神之说,此时深陷其中,眼下一点风吹草动,都有些神经过敏。 “几个栖息庙观汲取香火气的孤魂游鬼罢了。” 陈鸢只是简单陈述了一句,可徐怀遇听来,就有些惊骇了,握着剑偏头四看,紧紧跟在高人不远。 “这里应该是那些盗孩子的落脚之处。”陈鸢在庙里看了一圈,除了阴魂,没有其他异常,那就只剩外面一地的车马痕迹了。 不久,派出去的士卒带了几人回来,看穿着打扮俱是附近农人,大半夜被一群当兵的带出来,脸上难免露着惊恐,站在庙前瑟瑟发抖。 “近日此庙可有车马停住?尔等在附近可看到陌生面孔?” 被问及的几个农人,看到一脸凶煞的徐怀遇和周围兵卒吓得不敢说话,身子抖的更凶了。 锵! 锵! 一柄柄刀锋拉出鞘身一半,映着火把光绽出森寒,这一幕,终于有人吓得后退,哆哆嗦嗦的开了口。 “有……有……来过三辆马车……有七八人……他们在这里停驻过两日……” “可见其中有小孩?” 那人摇摇头,片刻,又点点头:“听到有孩童的声音……像是在哭。” 徐怀遇双目泛起红丝,握紧了剑柄,低哑的挤出声音。 “后来,又去了何处?” “不……不知……就看到他们向西南那边走的。” 徐怀遇回头看去庙门,拱起手:“先生?!” 已走两日,不知还追不追得上,陈鸢闭着眼睛,正琢磨,可那边的徐怀遇等不及了,见高人不说话,以为带他过来已尽了寻人所托,不再帮忙,一咬牙,转身上了马背,纵马狂奔。 嘶吼! “玉儿乃我儿,生为人父焉能不救,城中孩童丢失,身为都侯岂能坐视不理!” 周围地面炸开,三十名兵卒一一上马,随他狂奔起来,眨眼没入黑暗,只剩蹄音渐渐在黑夜里远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盗孩 “为人父亲,孩子丢失数日岂能不急,换做你,怕是比他还跑得快!” 火光渐行渐远,陈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衣裳,交给胖道人绕去破庙转了一圈,那些人既然在此处待了两日,必然会留下生活痕迹,除非这些人全都到了辟谷的境界,不吃不喝。 走上两圈,拂去庙侧一块空地府落叶,果然,发现了有烧过火的痕迹,那些人掩盖的很好,将灰屑和泥土混在一起填埋,又盖了一层叶子,若不是陈鸢迈入筑基,五官敏锐,很难嗅到残存的烟火味。 挥袖抬手,法力携过泥土翻涌出来,竟有不少骨头残留,看大小应该是鸡鸭的,从泥土分离出来,堆去一旁,孙正德好奇捡起一根在手里掂量。 “东家,你不是要用这些个东……” 话没说完,他手里的骨头忽然挣脱落去地上,那边,陈鸢‘哗’的挥开袍袖,掐着指诀从林间一引,一缕清气落在那堆鸡骨。 散落一地的骨头像是寻找自己的位置似得,争先恐后镶嵌上去,光秃秃的骨头架子,鸡爪往地上一挑,将头颅挑起,随后蹦跳一顶,颈骨咔的与头颅连上,顿时扇着一对翅骨,在胖道人眼皮子底下飞快的跑了。 “观其架势,生前应该是一只母鸡。哎,不对!”孙正德反应过来,急忙起身,“东家,它跑了。” “它这是急着去报仇。” 这是之前就有学过的法术,可惜没机会用上,与那纸蛙里的纸扎术有着异曲同工的之处,不过借骸骨附着的怨念,将骨头重塑,对于吃它的那些人,自然能感知到。 陈鸢拍拍道人肩头,叫上那边脑袋一点一啄打着瞌睡的师父,牛车出城时就被胖道人拉来这边,眼下倒是方便赶路。 蓬角挂着的灯笼光芒里,老牛看着从面前迈着脚骨的鸡骸展着一对骨翅哗啦啦的跑了过去,呆呆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眨下眼睛。 ‘鸡骨……也能精?’ 这时,脚步声蔓延过来,老牛偏过头,三道人影飞纵上车,将车斗都震了一震,就听主人的声音在车撵上传来。 “跟上它!” 哞! 大青牛喷了一口粗气,盯着前面撒腿狂奔的鸡骨,刨着蹄子陡然往前猛冲,套身上的横木拉扯车斗唰的跟着滚了出去,车架‘哐哐’乱抖。 对方已走两日,中途若是不停,其实很难再追上。 不过那些人不可能就在临江县盗孩子,沿途或许还真会停留一段时日。抖动的牛车上,陈鸢望着西南方向,之前来临江时,就打听过附近道路,那边只有一条路可走,通往沧澜江北岸通山县。 距离少说也有一百多里路,带着一帮盗来的孩童,就算装作商队,速度也不会太快…… 一个个想法闪过脑海,陈鸢掏出备好的疾行符贴去老牛屁股。 哞!! 老牛昂头咧口长嘶一声,追上前方奔跑的鸡骨,直接附首将其叼在嘴里,沿着这条路疯狂奔行而去。 晚风吹动着树叶,月光拉长着牛车的身影,晃着蓬角的灯笼眨眼消失在道路尽头。 往西南方向,通山地界上是没有星月的夜空,阴阴沉沉的黑云聚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破旧的茅屋,织起了珠帘。 弥漫的水汽里,三辆马车停在山脚废弃的茅屋前。 身着黑袍,披有蓑衣的人影拉开车厢,看了眼里面几口陶罐,这才回去檐下避雨。 周围亦如他一样沉默的身影还有七个,身形神色各异,或坐在篝火前驱走寒意,或站在檐下沉默的看着落下的雨帘,偶尔面容闪过火光,露出的是凶狠的神色,朝地上吐去一口唾沫。 “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冷的紧。” 那边,坐在火堆前的汉子,衣裳并未有湿迹,少许溅来的水滴,落在布料,也瞬间化作一缕白烟,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说话的兄弟。 “急什么,只要‘货’不丢,再迟也无妨。” “老七担心的是,临江县那徐府上的孩子……军中人物难缠,要是四处追寻,碰上咱们,十来人到无所谓,若是叫来军队,咱们想走也不容易了。”另一边有人低沉的说道。 “呵……我迷魂术,可没那么简单被人识破。”望着火堆的身影咧着嘴角,“……岂是那帮养尸的蠢货能比,幸好他们死了,不然回去不知要受何种惩罚。” 四周其他人陷入沉默。 风在林间吹的哗哗作响,雨点随风落在脸上时,火焰微微鼓动,说话那人忽然抬了抬脸,朝前方道路望去。 忽然抬手,将落下的珠帘引来扑去火堆,将篝火熄灭的同时,他低声道:“小心,有人从那边路过来了。” 然而,他熄灭的篝火终究晚了一些。 “驾!” “那边林间有火光……有熄灭了!” “过去看看!” 一只只迈开的铁蹄踩着坑洼积水溅去路面,十多道骑马的身影冒雨飞驰,其中斥候眼尖,黑暗的道路、山间,稍有一点光亮,逃不出他视线。 跑在后面的一个骑士,顿时举起手中燃烧的火把,打起了军中旗语。片刻不到,后面轰隆隆的马蹄声疾驰而至。 他们分成两拨,一拨先行探路追寻,随后放慢速度让马匹休息,再让后面第二拨骑士上来交替。 眼下火把晃出的旗语,意义是不同的了。 后方上来的十二名骑兵,为首的便是徐怀遇,他脸上满是雨水,顺着之前那斥候的指着的方向,当即带上所有人手赶过去。 沿途他们遇到过三拨商旅,无论车厢还是货物,悉数检查了一遍,如今快到通山地界,再找不到,就只能派人知会那边的县衙协助了。 “去看看!” 抹去脸上雨水,徐怀遇双手都有些微抖,再找不到孩子,他心里绝望到了极点。不多时,一行三十人,纵马踏着地上积水来到山脚,火把光里,是一处废弃的茅屋,当看到停在那边的三辆马车,以及粗略一数的七八个人。 徐怀遇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正好与那农人所描述的一致。 当即下马,按着剑首大步走了过去,他身后一众亲兵拔出刀刃纷纷跟在后面,随意走动中,暗暗将此处合围,也将自家都侯护在了中间。 “这位将军,你们这是要做甚?”那边,一个高瘦的汉子讨好的过来,先是拱手作揖,说话间,摸出钱袋,塞给徐怀遇,“军爷,我们是去往通山的贩子,在此歇息一晚,等天亮就进城。” 照耀的火光里,看到徐怀遇的相貌,那边八人里,有人瞳孔缩了一下,大抵是认得对方是谁,手悄然摸去了身后。 而此时,徐怀遇一把将递来的钱袋打去雨水里,看着面前这位露着讨好笑容的高瘦汉子,眯了眯眼睛。 “我又没说巡查商旅,这么快就自报家底了?” “这不是看军爷这身打扮嘛……” 徐怀遇哼了声,目光扫过对面另外七人,随后看去旁边的三辆马车,“既然贩货,车里装的是什么?” 话一出,檐下有身影动了一下,就被同伴拉住,低声道:“他有龙虎气。” 此时,上前讨好的高瘦汉子谄媚的笑着,过去将车帘拉开。 “军爷你看嘛,都是江南贩运的上好海鱼,给我家主人带回去。” “是吗?!” 徐怀遇狐疑地看他一眼,负手走出几步,与那人拉开的距离的刹那,他回过身来,挥手:“来人,进去搬一个坛子出来,看看是上好的海鱼,还是……盗取的孩童!” 霎时。 高瘦汉子连带檐下的另外七人,脸色狂变,(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谁要死?(求推荐票、收藏、月票) “军爷,使不得,使不得,开了坛子,味儿散出来就不鲜了。” 那高瘦汉子脸色变幻,急急忙忙又将积水里的钱袋捡起,双手捧着递给对方。那边,徐怀遇根本不理会,檐下几人包括这谄媚之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激动。 ‘果然是他们。’ 顷刻,拔剑指去高瘦汉子,“退后,将手放去头顶,还有那边七位,全都站到雨中来!” 确定了对方就是盗取孩童的那拨人,自然要集中看管的,徐怀遇示意的偏了下脸,一个亲兵口中含刀爬去车厢里,将一口坛子吃力的搬到外面。 “打开!”徐怀遇压抑着情绪,低声吩咐了一句。 走出檐下的七人里,隐隐为首的那人,嘴唇飞快嚅着,垂在腿侧的手指,指诀变化,点去那士卒正打开的坛子。 下一刻,就听‘咦’了一声,那士卒看着坛口,旋即抬起脸:“都侯,里面真是鱼。” 听到这话,徐怀遇愣了一下,本拔高的心情瞬间低落,大步过去,一把将亲兵推开,看着有人小腿高的坛子,坛口里确实是装了半坛的海鱼。 “再搬一口出来!” 他声音里,刚才那士卒再次上车,将一口坛子搬出、打开,里面还是一条条鱼层层叠叠的泡在坛里。 徐怀遇愣愣的看着海水里游动的鱼儿,又看了看这八人,低低的道了声:“得罪了。” 便转身带着麾下士兵离开,这边八人也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们怕,而是一旦动手,很有可能波及到车里的‘海鱼’,何况那都侯身上龙虎气,就算有些微弱,厮杀起来,也容易破他们法术。 “将坛子搬回去。” 为首那人低声吩咐的同时,离开的一行三十人里,徐怀遇心情低落,旁边心腹宽慰,说再往前去通山县看看,说不得那边县衙会有眉目。 “都侯不可丧气,咱们都追这么远了,岂能放弃。” 有人附和,也有人擦了擦手上水渍,闻了闻:“这海鱼怎么没有腥味……” 话语说到一半,徐怀遇忽然停下脚步,愣愣的看去闻着手掌的亲兵,顷刻,他伸手从另外一个士兵背上取过两石弓,从他腰间盖有油布纸的箭筒抽出一支羽箭扣上弓弦。 “没腥味啊……差点被你们骗了。” 轻声的呢喃里,徐怀遇绷紧弓弦的一刻,就在亲兵视线里,猛地一个转身面向马车那边,目光凶戾。 “敢用障眼法糊弄我——” 拇指一松,箭矢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唰的穿过雨幕。那边,回走去檐下的七人听到‘……障眼法。’‘糊弄’等字眼,转身回头的刹那,一支羽箭精准的钉在搬起坛子准备放去车里的那高瘦汉子面门,从后脑直接透出箭头来。 坛子落去地上,啪啦一声摔的粉碎,一个蜷曲的小小身影顿时暴露在雨幕里。 “还有何话说,将他们缉拿,反抗就地杀了!” 看到雨水中的一个孩子,加上刚才对方戏耍他,徐怀遇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窜,周围簇拥他的亲兵拔刀,踩起飞溅的积水,结成三人小阵朝对面剩下的七人冲了过去,其中有人扑去孩童,大抵厮杀前,先把地上那孩子抱去马车。 檐下,为首的那汉子腮帮鼓了鼓。 “用小术糊弄你们,是想省了拼杀……既然你们自己要找死,那就成全你们!” 他两侧的六个汉子,纷纷抬手,双手变化指诀。 捉刀狂奔而来的士兵,脚下积水忽然结冰,将他脚掌冻住,断裂成两节;也有林间脱落的树叶唰的飞出,割在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为首那汉子同样一记指诀点出,张开口,几股黑气涌出口鼻混为一起,迅速冲去一个临江县士卒身上,湿漉的衣甲迅速干裂,士兵低下头看去身上,黑气渗入皮甲、布料,钻入皮肉当中,顿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啊啊……都侯……” 那士卒疯狂地上翻滚,顷刻间,口鼻翻涌出大量黑色细小的虫子,在雨中迅速朝其余士兵攀爬。 “妖法!” 有人大喊,也有士卒拿着火把将扑来的虫子扫开,眨眼,就被飘飞过来的叶子划破了喉咙倒去雨幕里。 徐怀遇格剑挡了一下飞来的树叶,眨眼间七八个士卒丧命,眼睛都红了起来。 “啊——” 他大吼,踏着积水持剑狂奔,落下的雨滴都被迫开,脚下结出的冰晶蔓延他脚背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凶猛之气撞的四散;飞来的树叶也软趴趴的贴在他肩甲上。 “喝啊——” 冲入茅屋檐下,剑光森寒划破檐下挂着的珠帘,对面七道身影连忙躲闪,其中一人还是被劈来的长剑削断了手掌,拖着血线掉去地上。 抱着残腕的身影跌倒惨叫,躲过一剑的六人,施法抓去断腕的同伴,血水顿时乌黑,浇在徐怀遇身上。 嗤! 一阵黑气升腾,徐怀遇“啊!”的低哑叫了一声,就感浑身灼痛,余光瞥了一眼连天雨幕,转身扑出檐外,想要借地上积水、落下的雨滴降低身上的灼热。 “胡人南下,朝廷式微,他龙虎之气撑不住了。” 为首那人缓缓抬起手,渐绽法光罩去雨幕里的徐怀遇,一点点将他身上淡薄的凶猛气息散去,雨水成群攀爬的黑虫蔓延过来,顺着这高大的汉子脚背覆去全身。 …… 黑夜雨幕里,官道上牛车飞驰。 ‘徐都侯?’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陈鸢抬起脸,看去某个方向,稳着身形站起来,指诀一点老牛,那鸡骨陡然飞去夜空的同时,车蓬内,一个个细小的木偶蜂拥而出。 …… “玉儿……我儿!” 徐怀遇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的黑虫攀上了双腿,他目光看去那边的马车,说出话来,双唇都在微微发抖。 “爹……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像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身子软绵,哗的半跪去积水里。檐下六人为首那汉子知道他还在挣扎,摇了摇头。 “都侯,放弃吧,待事了,在下让你,和你孩儿在阴府相见。” “呵呵……” 黑虫攀爬到了胸口,徐怀遇挤出笑声,看着檐下那六人,“民不聊生,百姓过得困苦,尔等修行之人,还想着残骸百姓,你们当真没有爹娘亲人……徐某死就死了……会有人替我报仇……” “都侯!” 周围残存的士兵大吼着冲过来,随后就被檐下五人施法打飞,为首那人笑眯眯的看着渐渐倾斜扑去的地上的徐怀遇。 “报仇……也对,你们能精准的寻到这里,定是有修道中人相助,不过来又如何,一样会死。” 话语落下,陡然有东西划过夜空,扇着短小的骨翅朝他飞来。 那人抬袖一拂,啪的将飞来的黑影打的碎裂散落一地。 鸡骨? 看到地上一摊鸡骨头,檐下六人面面相觑,有人走出屋檐过去查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身后同伴大叫:“小心——” 查看鸡骨的那人猛地抬头,前方一道巨大的黑影穿过雨幕,踏着积水犹如战车般冲来,直直撞去那汉子身上,带着对方身形直冲茅屋,轰的撞塌了土墙,梁木倾斜,拉着屋顶、屋檐哗啦啦的垮塌下来。 几乎同时。 避散的另外五人,有人高高跃去了半空,下一刻,一尺小人从空中落下,嘭的化作四丈虚影,重枣美髯的面容一闪而过,青龙偃月怒斩而下。 ‘土鸡瓦狗!’ 声如洪钟回荡,虚影的刀锋斩过那人身体,魂魄被刀锋劈出体外,撕裂成了两半。 “刚刚谁说一样会死的?!” 声音回荡雨幕,摇曳的树林、雨点间,一道身影持着黝黑的木鞭,单手负在身后沐着雨水缓缓走来。 斩飞的尸体落去积水,剩下的四人起身望去,那冒雨而来的身影,雨滴落在他头顶,都偏转落去地上。 “一个筑基,三个练气。” 陈鸢目光扫过他们,指尖一弹,一缕青光冲去徐怀遇,已覆去颈脖的黑虫瞬间干瘪,化作淡淡的气息返回摊开的掌心。(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吃人 黑虫朽烂,化为缕缕气息飞入陈鸢掌心,一拂宽袖,将地上昏死过去的徐怀遇凭空拉起,丢给跟来的胖道人。 “带他到一边。” 说话的同时,连同还活着的都侯亲兵一并接触了法术,这些术法他在书上都有学过,知晓原理,解咒自然就容易。 “这里用不着你们,护着你家都侯到外面等候。” “谢先生援手!” 还活着的十七人连连道谢,他们也知道,这种事已经不是他们这种常人能掺和的了,急急忙忙跟着前面那胖道人离开。 “谁也别想走——” 这时,仅剩的四人里,为首那人终于有些觉得丢了颜面,嘶吼出声的刹那,倒塌的茅屋轰的炸开,之前被撞入废墟的一个手下纵身飞出,下一刻,一柄木梁般粗大的手臂探出,大掌直接将纵飞雨幕里的身影捏住,握住对方脑袋,一连串:“啊!”的惨叫里,拉回废墟。 跑远了的临江县士卒还回头看了一眼,被前面的胖道士喝斥一通,这才回过神来,迅速远离了这里。 踏踏的脚步踩着水声远去,周围陷入安静。 那方倒塌的茅屋外,雨中狼狈的四人里,为首的汉子脸色铁青,看着那帮士卒跑远,目光落去一身宽松袍子的身影,不是对方突然出现,而是对方施法手段有些忌惮。 ‘他法门有些诡异,吸食了黑虫。’ ‘可能也是一个邪修。’ 四人用着秘法传递各自的看法,议着接下来如何做,为首的汉子走出两步停下,脸色平静下来,抬手朝陈鸢拱了拱。 “这位同道,各修各的法,各走各的道。没必要掺和进这桩事里来。” 大家都是邪修,唤做同道还能显得亲近一些,毕竟修道之人斗法,分出胜负也会伤及自身修为,属实不划算。 陈鸢点点头,抬手还礼。 “礼数完了,该动手了,请。” 对面那汉子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完全没跟上对方的思路,“道友也是筑基境,真要淌这事,就你一人,恐怕……” 话音未落,林间树木抖动,一轮四丈虚影走出,那硕大的刀锋‘嗡’的一下斩去地面。茅屋废墟裂开,同样一道巨大的身影站在了四人侧后方,手中一柄蛇矛呯的顿去地上。 陈鸢一掀袍摆,双腿间,十多道一尺人影迅速攀爬而出,摆着诡异的姿态立在脚边。 “一人足够了。” “去!” 袖中法诀拂过雨幕,水珠溅开,十多个木偶眼中泛起红光,用诡异、僵硬的姿态速度飞快朝对面四人奔跑、爬动过去。 立在雨中的两尊虚影神像也在同时挥舞起了重兵,排山倒海般而来。 坍塌的茅屋再次‘轰’的一声,残墙、茅草飞溅起无数碎土,四人脸色狂变,运起法力合力将砸下的两柄重兵挡下。 其中两人刚入练气,根本挡不住这一击,口鼻、眼眶、耳孔震出丝丝鲜血,大喇喇爬去地上一动不动了。 “你去挡住那些木偶,我去先杀那人!” 趁着重兵招式已老的空当,为首那人朝最后一个手下嘶吼,脚下一点,远离了地面,猎猎抚动的袍袖间,指诀伴随口中咒法,最后一声落下,他也绕过下方的那群木偶。 落地一瞬,他陡然张开口,喷出一道细长的黑剑。 法光绽放,瞬间刺破雨帘在陈鸢眸底放大,卷起风雷般从他身子穿透而过。 那人视野里,前面的身形化为烟雾消散,落下一根黝黑的木鞭咣当掉地上。 “杖节术?” 这一瞬间,那人惊愕的抬起头,这种保命的术法,与保命的法宝一样,都是极为难得。视野里,陈鸢的身形在不远显现,他指诀一变,半空的那柄黑剑调转方向 “腹中法剑?” 陈鸢看出了一些端倪,与那黑虫咒在书里都有过一段故事,可惜书里没有法诀,没想到在这里看对方施了出来。 话语出口,黑剑再次飞来,剑光划过眼帘,陈鸢双袖一洒,两道青光左右落地,刹那间,黑夜雨幕里,两对兵器左右阖来,双锏双鞭往陈鸢身前一架。 ——门神。 剑光抵在淡淡的光影间,反弹回去,那汉子像是岔了气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就见前方雨幕,两道四丈身形显露。 一人细腰奓臂,头戴凤翅盔,面如淡金,三绺胡须飘洒前胸,手中铜锏如宝塔横握。 ‘放马过来,小辈!’ 声如雷霆般炸开,秦琼神像举步踩去积水而行。 另一人黑面虎须,紫脸环眼暴目,身如铁塔,提一对铁鞭同样踏步上前,双鞭猛地横挥,落下的雨水迫开,化作一道扇形的水光。 那汉子连连后退,躬身躲过一鞭,身后一颗歪脖树‘轰趴’一声打的断裂,抖着无数水花倾倒下去。 他喷出黑烟化为黑虫爬去那神像,似乎石沉大海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有陈鸢知道这是为何。 脑海中的信息之中,门神空缺已齐,能极好的抵御邪煞、术法有着极强的效果,而这人境界稍低,施出的法术根本不足以对四个门神造成威胁。 就算面对境界高的修道中人,门神也会将受到的伤害互相分摊出去。 …… 那边的那汉子可没陈鸢那般轻松了,巨大的身高对他而言有着恐怖的压迫感,施出的法术,打在对方巨大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回头,仅剩的那个手下全身挂着木偶,血迹斑斑的身形炮弹般飞过他视野,飞到一半,就被面容重枣的神像一把抓住,狠狠砸去地上。 ‘走……’ 这是他脑海闪过的唯一念头,至于马车中的那些孩童,已经管不着了,抓起一把湿泥洒去半空,指诀一挥轰然爆开。 借着漫天飞溅的泥巴,纵身冲去断树,脚尖一点,投去前方的林野。 “逃的掉么……” 陈鸢望着雨幕呢喃,夜空之上,一道身影冲向逃遁而去的身影,破烂的衣裳雨中飞舞,飘洒的须髯发丝间,老脸哈哈大笑。 伸出手掌,直接按住那汉子脑袋。 “我徒弟还没让你走——” “滚回去!” 疯老头手臂一挥,抓着那人发髻犹如扔一个破布娃娃砸回茅屋废墟前。积水、淤泥飞溅,砸出一道人形的泥坑来。 呼~~ 那人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时间不明白,怎会又多了一个金丹境的修道中人,混乱的思绪里,他听到脚步声,在地上偏过头,雨幕中,过来的那年轻人,脸上有着一丝妖异错觉。 身子有些颤抖,止也止不住,他艰难的挤出声音。 “放……放过我……” 陈鸢已经走到面前,低着目光俯瞰地上的汉子,嗓音夹杂着雨声轻轻问道: “……你们盗孩子,是为了做什么?” 那人停下话语,却是不敢回答,而是说起另外一句话。 “寻道……道都走不通,哪能资格修仙……你不懂……道不同……” “嗯,明白了。” 陈鸢赞同的点了点头,“吸食孩童精血嘛,我明白,也能理解。不过,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淡淡的话语落下,伸出手猛地呈爪,罩去那人头颅,淡淡的青光绽出,那人凄厉惨叫,浑身剧烈抖动,鲜血挤出毛孔化为血线,皮肉迅速干瘪下去。 一股精血之力、连带对方修为都渗入体内,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令陈鸢闭上眼睛,让雨水浇在脸上。 好一阵,他才睁开眼。 “太容易上瘾……” 眸底一圈殷红缓缓褪去,他神智才有些回拢过来,正要走去那边马车,忽然怀中传来一阵燥热,那本《黄川杂疑》在手里微微抖动,自行翻去脏旧的书页,停在记载《黑虫》的故事页面。 上面大段的内容里,有些字体泛起了光芒组成口诀。 陈鸢指尖拨去几页,另一个《吞剑》的故事里,那人腹中法剑的口诀也一一显现出来。 “这样也行……” “希望后面,没有太多这样的打打杀杀来得到机缘。” 他将书揣去怀里,过去将马车打开,运使法力将坛子搬出打开,一个个孩童蜷缩里面,像是被人施法陷入昏睡,不仅仅两三岁的孩子,有些坛里,甚至还有被刨出母亲肚子的婴孩,连脐带都还未剪去,浑身沾满血垢。 唉。 沙沙的雨落声里,陈鸢沉默的站在那里。不久,他将外面等候的士卒叫来,看到坛中的画面,一个个破口大骂,也有哭出来的,抱着同袍的尸身一起返回路边。 徐怀遇醒过来后,也在车中那些坛子里,找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听到只是陷入昏睡,他这才安稳下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坐在路边痛哭流涕。 …… 天色渐渐亮了,东方云隙泛起鱼肚白时,一行人已回到临江县。 不久张贴的告示在东西两个集市口传开,丢失孩子的人家纷纷赶往县衙认领,对于孩童而言,不过睡了一觉,懵懂的看着面前喜极而泣的父母。 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些回来的孩子,纷纷鼓掌喝喜,情绪丰富的,当场就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得知是有高人帮忙,乌泱泱的人群涌去徐都侯府上,知道不易见到那位高人,一筐筐的鸡鸭蛋、菜蔬,也有装着稀少的猪羊肉,堆满了徐府石阶。 丢失孩子的人家有人拉着孩童跪了下来,接着一个个跟着跪成一片。 “多谢高人救了我全家!”“一点心意,还请高人收下。” “……我让我儿子以后跟高人姓!” “高人,我家往后给你立长生位!” 细细碎碎的声音想在府门外,可惜口中的那位高人,此时精疲力尽的躺在右厢的房里呼呼大睡。 陈鸢没察觉到的是,外面一声声的话语,心中的感激,化作一缕缕丝线划过明媚的阳光,飞出窗棂。 与他相连。 …… 此时徐府后院里,妇人抱着三岁的孩子又摸又亲,眼泪欢喜的落下。 一旁的徐怀遇看的心里高兴,比打了胜仗还要来的高兴,不久,他出了房门,问了先生可醒过来,得到管事摇头的答复,也不焦急,赶忙找来心腹士卒,又问起他昏迷后发生的事。 “你们说,先生唤出的那些神人当真威武?” “回都侯,确实厉害,身高数丈,其中一神,长髯红脸,一柄大刀好生吓人……” 徐怀遇听得心潮澎湃,要是没发生这事就罢了,如今亲身经历这般玄奇之事,哪能不向往。 他一拍檐柱。 “将你看到的找城中最好的画师画下来,我要将那红脸神人刺在背后!往后再遇上这种事,说不得也能挡上一灾!”(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今天白天请个假 六一,带孩子出门,回来两章都在晚上更新。希望大家理解下。还有各位的意见,春风都有在看,尤其看到说我账号卖的那个,哈哈,他是不知道春风为什么转型吗? 基本每本书都进过宫,现在还有两本限流呢。实在是怕了。 《灵显真君》今天白天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道 “先生……先生……” “高人哪……救了我全家啊……” “……给你立一尊长生位……” 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话语恍如在梦境徘徊脑海深处,此时的陈鸢正走在空荡的人杰殿里,仰望着神台上四位各立一边的神像,指尖抚着色彩斑斓雕刻,目光之中:关公持青龙抚髯;张飞挥蛇矛怒瞪;秦琼一手铜锏过盔顶,尉迟敬德佩弓挂袋,冲阵之状。 不同的朝代、不同的故事里的英雄人物,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这种感受,他无法形容出来。 “往后还有更多的世间人杰……不知道越来越多后,会不会发生其他的变化。” 仰望四尊神像的思绪里,忽然有着断断续续的话语飘在耳边,令陈鸢皱了皱眉头。 ‘哪里来的声音?’ 这座道观乃是他心中深处所显,不可能还有其他话语进来,陈鸢仔细听这些若有若无的话里内容时,一缕缕丝线穿透过道观外的天云,划过满山的绿野,径直飞入大殿。 陈鸢下意识的伸手,这些丝线没有任何质感,悄无声息的没入掌心,每一条丝线,好似一幅幅画轴在脑海铺展开,是人跪去地上虔诚祈求,也有低声哭泣合掌膜拜…… 这一幕,陈鸢有些熟悉。 小江镇。 雕琢完秦琼……便有一股青玄气没入胸口,看到了戏班登台表演,见到请了秦琼木雕回去供奉的画面是一样的。 也就说,不管拜木雕,还是拜我,都能得到这些‘丝线’? 想到这里。 陈鸢笑了起来,要是往后这些表演、木雕里的人杰故事传播开来……可笑容没几下就收敛起来。 这是抢这方天地神灵的香火了。 ‘我只是将原本属于这世道的神灵重新归位,嗯,就是纠正一下而已’ 这样一想,陈鸢心里就舒服多了,笑着看去身后四位偏过头来的神像,一拂宽袖跨步走了出去。 “我想的可对吧,诸位?!” 嗯! 四道低沉的声音突兀回荡大殿,把举步出殿的陈鸢吓了一个踉跄,身形狼狈的在一阵烟雾里,消失不见。 片刻。 香炉袅绕淡淡青烟,静谧的房里,熟睡的身影缓缓睁开眼,打了一个哈欠,明媚的天光正照进窗棂。 陈鸢穿戴好衣袍走过飞舞的光尘,外面守候的仆人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相迎,那热情的神色,让陈鸢有些不适,好言拒绝了这些侍女、仆人的服侍,问了他师父还有胖道人的在何处后,便径直穿过月牙门去了前院那边。 来往府中的侍女丫鬟见到他过来,脸色含羞退去两旁恭恭敬敬的问好,也有胆怯生惧的低垂脸蛋不敢说话。 陈鸢有些疑惑一觉起来,怎么府里的人都怪怪的。 走了几步,忽地想起,或许是徐怀遇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县令,以及丢了孩子的人家,那些汇聚而来的香火之念,以及眼下这些丫鬟仆人的神态,就说得通了。 来到前院。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远远的庭院满是摆着画架的身影挥笔涂抹,疯老头捏着一朵小花在各个画师间穿梭,不时看看这个,不时又跑去另一边指指点点。 胖道人陪着徐怀遇老神在在的坐在檐下,脸色威严的与对方说话,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当然,除了那身肥肉。 那边的侍卫察觉到有人过来,偏头看了一眼,连忙过去俯身贴耳的跟徐怀遇悄悄说了句,那边椅上的男人,急忙转头,随后起身快步迎上来。 “先生醒了啊……快快这边落座。”徐怀遇招呼仆人赶紧斟茶,又搬来一张椅子放去正中的位置,待陈鸢落座后,才跟着坐下,就想陈鸢是主人,他是客人一般。 寒暄了几句。 陈鸢这才好奇的问起庭院里十几个画师是怎么回事。不等徐怀遇开口,一旁的胖道人抢先开了口。 “都侯这是把城里的画师都请了过来,你看看,画的如何?” 孙正德将一张画好的纸张递过来,落入陈鸢眸底的是手持偃月的关公,还上了颜料,与那日显圣而出的神像有八九分相似,看得出那些兵卒记得牢固。 “先生,这些画的怎么样?待画完了,徐某还要拿些送去军营、县衙贴上。”徐怀遇此时感觉痴迷了进去,今日他穿的简单,常服宽松一拉就开,将后背露出半截来,“看,刺的如何?” 厚实的背脊间,青纹游走,勾勒出一幅关羽半阖凤目持刀而上的神态。 背刺关公? 陈鸢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当真胡来,不过这位都侯行伍之人,气血旺盛,隐隐还有股凶猛之气在周身盘旋,应该是能扛得起的。 又说了会儿话,陈鸢也不忘来临江县的目的,正好向徐怀遇打听。 “徐都侯在临江多年,可听过叫瓦梁山的山名?” “瓦梁山?” 徐怀遇皱起浓眉,摩挲起下颔长须,好一阵,他摇了摇头。 “先生恕罪,徐某虽说在这里多年,可这山名还未听说过,不知先生问这山要做何事?徐某别的没有,麾下儿郎两千,全凭先生调遣。” “这倒用不上。我自己再找找。” 陈鸢来瓦梁山,是为书中记载一段故事: 临江东南数里有瓦梁山,山中巫人善术,能掳他人之影,囚于瓦罐,杀影而人亡,被人所忌。邻县常翁踏青偶遇巫尸,不知如何而亡,手中奇卷,观之叹术凶恶,将其埋于瓦梁。 之前被逼离开,不过来这边看看,如今知晓《黄川杂疑》能吸纳这些法术填补,那就更要去一趟。 “先生不急,徐某还有办法!” 见陈鸢沉默,徐怀遇想到一个主意,当即派了心腹持他令牌去了县衙,让衙门里的文吏翻查县志。 待人走后,徐怀遇请了陈鸢跟他去一趟后院,到了那边,便唤了声,片刻,一个三岁奶娃娃牵着妇人的手小跑出来。 见有陌生人还有些怯生,躲去母亲身后,挪出一点小脸悄悄偷看。 “玉儿来,给先生跪下。”妇人摸着儿子的发髻,将他推到前面,温柔的让孩子跪下的同时,妇人也跟着屈膝跪到地上。 就连徐怀遇也抱拳跪下。 “徐怀遇一谢先生大义,为城中父老除去一患!” 说完,抱拳一松趴去地上重重磕了一记,旁边的妇人也跟着磕下,一手还将懵懂的儿子按去地上。 陈鸢想去搀扶,男人直起身来,声音中正。 “二谢先生大恩,救我家孩儿,齐家团圆。” 一家三口齐齐磕下。 “三谢先生仁厚,救我于生死!!” 三记响头在男人额头呯呯直响,印出红痕来。待一家三口起来,妇人招来侍女,将一尊长生位恭恭敬敬的奉去中堂,摆在贡桌神龛。 下一刻。 门外的陈鸢就感气海中那片气旋壮大了几分,正中的道台更加稳固,散发薄薄的飘渺云气,伴随气旋转动,隐隐有雷鸣声。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与徐怀遇后院攀谈几句,妇人在侧陪衬,到的差不多时,告辞离开,带着小人儿回去屋里。 这时,府中管事从前院过来,禀报了那亲兵已回。 两人这才返回前院那边,就见那亲兵捧了一卷竹简站在檐外。陈鸢上前取过,将它展开,上面类似秦时的小篆体,内容言简意赅。 临江东南三山,中山古名瓦梁。 “东南三山?一山曰牛鸣,二山曰击鼓,三山曰明见。想来所谓中山,就是击鼓山,也就是先生要找的瓦梁。” 徐怀遇对这边熟悉,“不过先生还是要小心,那山中多猛兽,地势险峻……不如这样,先生要入山,我带麾下熟悉山地的儿郎一起寻找,岂不事半功倍?” “既然地势凶险,你们还不要去了。” “就当为先生做一些事。” 执拗不过这军汉,陈鸢也就答应下来,那术法藏书不比寻人或野兽,就是一死物,想要在大山中徒步寻找到,不知花费多少时间,若是人多,倒是能节省一二。 填补藏书中的法术、推广木雕戏让众人所知、让千身台中神灵,回归这方天地。 道一途,真有些难走啊。 阳光照在脸上,陈鸢望着满院的画师作画,发丝在微风里轻摇。 …… 日升日落,铅灰色的天云遮去夜空星月。 划过千里之遥,交织的路途上,有着马车、驴车拉着棺木、坛子在黑暗里一座建筑轮廓前聚集,为首的数人走到破庙前,各自的声音相互间低沉传递开去。 “少了两队……” “赵葵安、李之轻不见回来。” 一个女子的话语响起:“已死了,还未到通山,在边界一处山脚发现李之轻还有他手下人的尸体。” “他们途径的是何处?” “途径青山县过沧澜江,再经临江、通山……” “没过通山,那就是在临江出的事。” “告知掌教?” “你去传讯,我亲自带人过去!” 最后的话语,是那女子的声音落下,身影在黑暗里离开,带起一片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那方等候她的数名手下,紧跟其后,在一阵青烟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两辆马车。 阴云浮走,露出星月的光辉,照去车帘,风里帘子掀起一角,车厢里十多个坛子贴着黄符延伸开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山云天光奏白露 “好!” 数声喝彩响在沧澜山飘渺云雾深处。 逶迤的山势,飞鸟穿过云海,舒展羽翅落去崖边苍松,眨着鸟眸在枝头蹦跳,好奇的看着远处宽阔的广场,白岩的砖石犹如汉玉整齐铺砌,五栋楼阁宝栅雕格,正中的高阁,门前悬一柄古朴雕纹的阔剑,隐隐散发威势。 那广场上,云气贴地弥漫,彷如仙境一般,来往的身影驻足眺望那边围拢的人群,俱是沧澜剑门下的弟子,有男有女穿着内外门服侍,看着中间平地之上,两人施展御剑术,半空之上,两柄法剑绽放法光来回对撞。 剑随人走,人随剑动。 两人也在法剑下方,拳脚拼斗,一拳一脚撞击,缭绕的云气都被震的四散,卷起的气浪裹着两人推去四周,刮在周围人脸上都有些作痛。 祝静姝脸色清冷,一掌抵在师兄打来的一拳,陡然纵身而上,握去半空拼都的法剑,唰的冲向天空,指尖抹去剑身,淡蓝法光大盛,将女子一并包融了进去。 “好,御气呵成冲云顶,灵气灌脉如剑使,如月师妹,你这个弟子御剑诀前三层已大圆满了。” 捧剑楼上,王玄易负着双手看着淡蓝的法光冲上云霄,赞叹道:“年轻一辈,她当是翘楚。” “呵呵,师兄过谦了,东、南、北三院,还有师兄的捧剑楼,年轻一辈里,资质上乘者也有许多。” 名叫如月的美貌妇人看着冲上天云,持剑陡然折转俯冲而下的弟子,嘴角免不了得意的勾起笑容。 “此次出门一趟回来,静姝的境界有些提升,但还当不得师兄如此夸赞。” 两人视野之中,空气颤出嗡鸣,广场正中直面天雷般轰击而下的剑光,秦守言压力颇大,立刻将手里的玉衡剑迎了上去—— 两道剑光呯的半空绽开,恍如眼花般,淡蓝法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密密麻麻在天空排列开来,然后,轰然坠下。 顷刻,下方围观的一众弟子连忙抬袖遮掩面门,霎时就被吹来的气浪击的后退两步。 待大风停歇,广场上云气紊乱四溢,秦守言保持御剑的动作一动不动,他脚下四周,全是一柄柄长剑坠地的残影,将地砖插的全是孔洞。 天钟神秀意由尽,气引法剑欲斩龙,长灵御脉万法决…… 万剑诀! 一众弟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想不到这位西院的大师姐已经摸到了万剑诀的门槛,眼下落下的法剑残影不足万剑,可百剑也是有的。 剑楼之上,王玄易和那如月妇人也都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 “看来当得翘楚称谓。” 这时,有人从楼下上来,低声说了什么,妇人就见掌门王玄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 广场上。 尘埃夹杂云气散去,半空之上,倩影持剑轻飘飘的落下,一转手腕,湛青法剑‘锵’的回鞘,看了眼地上惊愕的师兄秦守言,一言不发的转身越众而出,径直离开。 “师姐!” 人群里面挤出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俏丽乖巧,着了身浅白衣袍,显得有些宽大,背后负着一柄木剑,拖着两只宽袖在风里一扇一扇的小跑过来。 “哇,师姐,刚才你好厉害啊。” 小姑娘颇为活泼跟着一侧,叽叽喳喳的比划手势,说起刚才一幕,小脸激动的通红,眨着一双大眼睛,憧憬的双手合着放在下巴,“往后我也像师姐一样厉害。” 一脸冷意的祝静姝,看着活泼的师妹,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勉励她几句,笑道:“你是想听故事吧?” “嗯,那什么秦琼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祝静姝笑着摸了摸她脑袋,随后朝捧剑楼前悬挂的那柄古朴雕纹宝剑拱手一拜,这才与那小姑娘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续说起之前没讲完的故事。 听得小姑娘眼里发光。 “外面的世界真有这么精彩吗?” “只是故事罢了。外面比故事残忍的多,听说北面的天师门都解散师门,遣散一众弟子抗胡,或在民间继续斩杀妖魔为世道做一些实事。”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 “不知……或许掌门有掌门的考虑。”祝静姝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盘绕云气的楼阁,下意识的捏紧了剑鞘。 一旁的小姑娘没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颇为苦恼的仰起俏脸:“……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呢,好想也跟师姐一样,降妖除魔……我连妖魔什么样都不知道……哎对了对了。” 忽然想到什么,小姑娘拉着身旁着回头看捧剑楼的师姐。 “……那叫陈鸢的人是不是也很厉害,他能打伤两位师兄,师姐你还跟待过一段时间……门里好多师兄师姐都说,师姐不帮自己人,还跟歪门邪道同处一檐下……” “幼娘不要听他们胡说。修道修心,要有自己的见解,不可人云亦云。” 这位小师妹自进门中就跟祝静姝走的近,她收回目光继续道:“要知:道无正邪,皆以人为。那人不像你我有山门为靠,他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师父,所学的东西也只有那些邪法。” “所以师姐也帮过他?可为什么帮他呢?” 祝静姝没有答复,只是看着脚下的路,想起那人隔着门故意拔高声音讲故事给她听。 忽地笑了一下,轻声道: “不知,或许他有点像我父亲……” 望去的目光变得迷离,记忆深处的画面彷如又浮现出来。 孤单的女童光脚站在山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樵夫,哭喊:“爹——” 远方有人持剑凌空而立。 这时,身后有人追上来,打了她的思绪,画面破碎散去,就见一个捧剑楼的师弟,拱手道:“师姐,掌门让你过去一趟。” “何事?” “听说有天师门的道友,在沧澜江北面除妖遇险,向我们求救。” 祝静姝点点头,让叫幼娘的小姑娘自行回去,便跟着那师弟去往捧剑楼。 …… 山外的天色降下,沿着奔腾的沧澜江水向东而去。 坐落江边的临江县,敲着梆子的打更声已经在城中街道响起,偶尔的犬吠声里,一阵风吹过打更人后颈,隐约带起了铃铛声。 只见一团青烟拂过街道,冲向那写‘徐府’的府邸时,陡然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金光陡然在门上两张画纸绽放。 那团青烟瞬间弹了回去。 “哪里来的烟雾?咳咳……”守着府门的两个士卒挥手拍散呛人的烟尘时,陡然一只覆有薄纱的白皙手臂从烟里伸出,一把掐住其中一人脖子拉进青烟里。 片刻,烟雾迅速蔓延而去,留下那士卒的尸体躺在街上。 雾气里隐隐声音传开。 ‘徐府进不去……’ ‘他们五更天已出门,去往山里……’(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常翁非常人也 延绵山麓鸟声清脆起伏。 绽出云隙的晨阳,推着金色的光芒将远近起伏的山峦包裹了进去,茂密的林间,积攒的露珠悬在叶尖儿摇摇欲坠,片刻,被挥来的刀身惊去了地上。 崎岖荒凉的山林见,扎着裤脚的一行士卒挥刀拨弄灌木杂草,目光四下搜索往前行进,与之对应的,整座山里,还有不少这样的队伍沿途一寸一寸往上搜寻。 胖道人背着篓筐,满头大汗走在后面,要不是陈鸢时不时给他施去一个回复体力的小法术,估摸着上了山脚几丈距离就走不动了。 “歇一会儿,东家,本道走不动了,你索性自个儿上去吧……呼呼……” 陈鸢见他模样,确实累的不轻,他不是那些兵将常年操练的体质,又非修道中人,跟不上也是情理之中,便点了点头,让他留这边休息。 疯老头回头上下打量两眼胖道人,叹气的摇摇头。 “怎的这般没用。” “要你管。本道在这纳凉休息,不舒服吗?!” “当心豺狼虎豹叼走你……”疯老头跟上徒弟两步又回来,双手呈爪放在脸两侧,抓握两下,面容阴沉。 “说不得还有山中妖怪。” “嘿嘿,那不正好,来个女妖怪,让她尝尝道爷手段!” 陈鸢懒得理会两人在那斗嘴,抬头看了看陡峭的山麓,继续沿途往上,散开的神识也在一片一片的搜索不同于山间的异常之处。 既然是埋,定是有隆起的土堆,就是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长满了荒草。 ‘能上这片山踏青的……那常翁恐怕也不是寻常人,得异术而埋之,想来是瞧不上邪术……’ “先生!徐都侯那边发现了东西!” 正走过一处山崖荒草,陈鸢便听到远处搜寻的士卒大喊,神识一搜,急忙朝声音方向赶去,那士卒是军中斥候,对于崎岖山路习以为常,领了陈鸢飞快过去山的斜面,那里山崖断壁,像是被人用刀切过一样平整。 下方有处空地,四角的地里残留有木桩,不难看出曾经这里搭建过茅屋。 “先生!” 见到陈鸢赶来,徐怀遇擦了擦额上汗水,拱手一抱,随手指去那边茅屋残痕,“此处曾有人生活过,土里木柱已朽,一触既烂,怕是二三十年。” 二三十年? 感觉还没有《黄川杂疑》成书的时间长,那故事怎的到了书里?陈鸢心里惊讶,下意识的摸了摸胸襟内藏着的书册,他上前观察那地儿,目光移开,周围环境寻常人绝对不会在这里生活,哪怕那些有些武功的江湖人也不会在这种恶劣地界生活。 ‘那巫是在这里没错了。那他的坟应该离此不远。’ 前世的记忆里,尤其农村一带,坟大多都会修在离家不会太远的地方,这方天地应该也逃不了这样的习俗。 其实不用陈鸢猜测,临江县的士卒已经在周围搜寻开来。 果然,不到片刻,就在离这边十丈左右的崖壁下,发现了一个土堆,大大小小的石子围了一圈,泥土早已与寻常地面没了什么区别,却是没有长出丁点杂草。 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 “把坟刨开——” 徐怀遇没那么讲究,又有先生在旁,胆气足的很,路上他也听过先生讲了这段故事,对里面埋的那什么巫,没甚好感。 “既是祸害,就别给他留情面!” 几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顿时拿了锄头、石铲,照着坟头就是一顿连挖带铲,半盏茶都不到,就见一副身形五尺左右的尸骨躺在里面,所穿衣袍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花纹。 正中位置,尸骸双手压一本书册按在腹前,徐怀遇想上前将它取来,陈鸢伸手一摊,那书册忽地挣脱手骨,自行飞了过来,饶是知道其中玄妙,徐怀遇仍旧万分惊奇,百看不厌。 这边,书册落入陈鸢手里,一摸却是发现多了一本,重叠在下面。 除了《去影》,下面那本泛黄的书册斑驳黑色的霉菌,还是看得出,书封写着《点化之术》,让陈鸢看到惊奇,翻开一页,就见有张纸条夹在里面。 纸上内容只有短短一竖字。 “寻道无尽,止步金丹,常某已知天命将至,不再他求,辞别妻儿,杀此巫于山中,尽最后一力,留常所学之术,赠予有缘人,望善用。” 短短一竖字,道尽求道艰难,却又显修道之人的风骨,让陈鸢心里不由生出感慨。 “原本依书来求这《去影》之术,没想到还能得到额外馈赠,常翁,请受我一拜。” 陈鸢抬起手朝四周拱去一圈时,放在徐怀遇手里的两本册子顿时燃起火星,吓得他叫出声来,就在片刻,书册迅速燃尽,两缕光芒飞去陈鸢胸口,没入那《黄川杂疑》当中。 “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术法之精,不在书册,而在法诀。” 陈鸢解释了一句,将衣襟内那书卷取出,那奇术篇里,竟多了一段名为《石狮守门》的故事,看到了字迹里渐渐显露出法诀。 风吹来,袍袂猎猎飞舞。 ‘受常翁一赠,当还他子孙后代一礼。’他想。 山下。 孙正德解开道袍露出白花花的肚皮躺在阴凉的岩石上,眯眼看着一边玩耍的疯老头,惬意的哼着小调,悬着的脚尖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山风吹来,肚皮受凉一缩,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肥硕的身子一下坐了起来。 不远浇着小溪水的疯老头猛地抬头,“有邪煞之气!” 胖道人正他说话的功夫,明媚的日头在余光里迅速阴了下来,周围树木哗啦啦的东摇西晃,林间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怎么起雾了?” 孙正德赶忙整理好衣袍,还没等他说完,视野中翻涌的水雾朝这边飘来,隐隐约约伴随一阵铃铛声。 叮叮叮…… 那雾气里,似乎有人影飘过。 胖道人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去,雾气逼近,显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里面张牙舞爪,好似妖魔鬼怪朝他飘来。 “我曰其母的大寒瓜……” 陡然一吓,孙正德撒腿就往山上跑,不远的疯老头见他跑,也跟着转身追上去,以为道人在跟他赛跑似得,速度飞快跑去了前面。 “你跑什么?!” 眼见被超过,胖道人大声嘶喊。 “见你跑,老夫也跑啊!我先去寻徒弟了!” 眨眼的功夫,疯老头一溜烟儿的消失在胖道人视线里。只留下他一脸目瞪口呆,这就走了?不管我了? 反应过来,他迈开双腿继续疯跑,嘴里哇哇大叫。 “老疯子,你太不仗义了!!” 然后,胖乎乎的身形消失在雾气里。(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可曾听那青龙吟 “啊啊啊——” 陡然的惨叫,凄厉的回荡山里,远远近近的林野间惊起一片鸟雀。 啪啪啪…… 这边山崖下的兵将自然也听到了本能的握去腰间刀兵,徐怀遇抬起头,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黑压压的鸟群慌乱的在天空盘旋, “先生,刚才那声……可听到了?” 陈鸢点点头,轻嗯了一声,那惨叫的声音,他听得出是孙正德那胖子的,师父疯癫可也不会对相熟的人动手。 “徒弟哎!徒弟,为师来了!” 山间疯老头的身影颇为欢快的钻着草丛灌木过来,垂下的枝叶扫在他身上,都没甚在意的,过来后,不等陈鸢问他,老脸尽是嬉笑的表情,指了指身后,颇为潇洒的向后撩了一下干涸的乱发。 “乖徒哎,为师跟你说,那胖子被妖怪追……想跟为师比谁跑得快……这会儿肯定被妖怪给抓走了,哈哈哈——” 一众兵将、包括陈鸢看着叉腰得意大笑的老人,嘴角都抽了抽。 “师父,怎么不带他一起过来。” “……他又不是我徒弟。” “呃,算了。”陈鸢不好在跟老人多说,赶忙让徐怀遇带一众士卒在附近找路下山。他则拿起书卷,自己的木偶都放在胖道人的篓筐里,眼下只能翻一些实用,不那么繁琐的术法,看能不能将孙正德给救回来。 那边,徐怀遇召集了麾下,让他们朝前探路,寻下山的道,转过见陈鸢在那翻书,赶紧带了两个心腹快步靠近。 “先生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要救人,你们先走!” 陈鸢头也没抬,一页一页飞快的扫过上面故事,指尖忽然停下,四周林木‘沙沙’摇晃起来,铃铛声隐约了起来。 “快走!” 陈鸢转头朝徐怀遇大吼,后者也是倔脾气,拔出腰间佩剑与两个心腹站到了一旁,“先生救过徐某,岂能就这么离开,了不起就是一死,反正家里有玉儿传宗接代。” 两心腹下意识的看去自家主将:“都侯,咱们还没……” “闭嘴。” “是。” 两人连忙收声,不过还是胆战心惊的握着刀在徐怀遇左右两边排开,吞了口水,看着前方林间白茫茫的雾气已经升腾上来。 一道道人影在雾里扭动,发出诡异的‘咔咔’声响。 “不是妖怪。” 陈鸢观气之术,感受不到妖气,反而是一种阴邪,想着,手上也不慢,一摊手,十多枚铜子显在掌心。 ‘却邪阵!’ 念头闪过的刹那,随着法诀催动,十七枚铜子被他洒地上,竟规则的在几人身边有序的圆成一圈,这些铜子是陈鸢专门从市集有碎银兑换的,经过不知多少人手,沾了许多人间烟火。 凡物用久,渐起灵性,能克邪侵。 果然,翻涌而来的雾气快至两丈渐渐停下,疯老头好奇的想要跨过铜钱,伸手去触摸那水雾,被陈鸢拖回来,随后他将书卷放入怀里,端详止步的雾气的刹那,后方也有雾气蔓延而来,涌动的水雾忽然翻开,有一支男人的手掌唰的从里面伸出,直直抓去背对的徐怀遇三人。 “什么?!”“都侯小心!” “先生这边也有……” 仓促间的话语响起的同时,伸来的手掌被徐怀遇身上凶猛之气弹了一下,指尖只能勾到皮甲,仅仅一刹那,甲胄撕裂,裸出的后背,是一副持刀而立的神像刺青。 下一秒。 神像双目陡然微睁,金光射了出来,那扯着皮甲的手掌像是火烧一般缩了回去,雾气之中,顿时响起惨叫。 这让徐怀遇都愣了一下,勾着手去摸后背:“刺了这神人,我也能这么厉害?” “别说话。” 陈鸢压低了声音,视野前方,停滞的水雾渐渐变得稀薄,勾勒出一道丰腴的轮廓,雾气渐渐向后退去,露出紧身的紫黑衣裙,敞开的衣襟粉白裹胸勾勒一对满玉,金钗宝玉下俏脸美艳,那眸子仿佛有勾人魂魄般的妩媚。 几个服侍各异的男子像是那女人手下,把持四周,其中一人右手通红正恨恨看来。 “看这些人,能在春姑手里撑多久。” “我猜五息。” 嬉笑的话语里,那边的女人身旁,还有一个肥大的身影,正是孙正德,他两眼呆滞,背着箩筐侧坐地上,嘟着嘴在那女人腿上裙摆摸索。 “亲亲……宝贝儿亲亲……” “那位郎君,想不想过来呀,妾身可以陪你玩好玩的……” 那女人轻柔的在胖道人头上抚过,娇滴滴的声音犹如春雨细润般响起,令人心脏狂跳。陈鸢余光瞥了一眼徐怀遇三人,脸上都渐渐痴呆的表情。 不过,他只有些许感觉,毕竟后世魅惑人的东西太多了…… “姑娘,就这?” 陈鸢这话,让对面那女人愣了一下,旋即,嘴角勾起更加惑人的笑容,眸子妩媚的微瞥,轻轻一拂薄纱的长袖,口中‘哟’了一声。 “看不出,这位郎君定力不错,就是不知能不能压得住妾身。” 那‘身’字陡然拔高,女人双袖唰的卷起风声,瞬间拉长,朝陈鸢这边袭来。摆放地上的十七枚铜子此时也随陈鸢挥开法诀升起,将袭来的长袖裹住飞快旋转。 一连串嘶啦声,薄纱恍如蝴蝶偏偏纷飞出去。 ‘回阵!’陈鸢挥手一拂,铜钱回落地面的同时,挥开的手隔空一抓,背在胖道人后背的箩筐拖着肥胖的身躯一起朝这边挪移过来,他指诀一挑:十多个大大小小的人偶顿时飞扑两步之遥的女人,瞬间挂满她身上。 几乎同一时刻。 感受到布料被撕开,皮肉有被咬的感觉,女人运起法力一震,将那些攀爬身上的木雕震的一一倒飞。 她转身伸手去抓身旁的道士,结果抓了一空。 抬头。 那胖道士已被挪去男人那边,对方身前甚至飘起四个与刚才的木偶不同的木雕,各持刀、矛、锏、鞭,隐隐绽出神异金光。 香火? 女人微蹙娥眉,下一刻,她抬起白皙的手臂,系在腕上的一串铃铛,顿时轻摇慢晃。 叮叮叮…… 上系六个铜铃,每一个有着不同的音色,混在一起有种怪异的感觉,徐怀遇以及两个亲兵只感头昏脑涨,双脚瘫软无力,像是被人抽了全身力气一般在原地摇摇晃晃起来。 叮叮叮…… 铃铛声持续,陈鸢指诀一翻,他身后泛起一道巨影,豹头环眼,黝黑虎须,持矛俯身张嘴就是一吼。 “滚!” 犹如虎吼呼啸山林,林野倾斜抚摇,女人衣裙都被吹的紧贴诱人的娇躯,顿时涨的满脸通红,娇喝:“一起上!” 四下看热闹的一道道身影收敛嬉笑,纷纷祭出术法,或直接肉身冲了过去。 徐怀遇三人此时也清醒过来,见到有扑来的身影急忙挥刀迎上,他有龙虎气,直接合身将扑来的一人撞的倒飞回去。疯老头在厮杀里跑来跑去,像是玩耍般朝他施法的一个男人笑道:“打不着,打不着……” 十多个木偶张合着嘴,朝站在高处施法的身影攀爬而去。 这边,陈鸢念着法诀,口中猛地喷出一道黑烟,烟气落地顿时化作一堆黑虫去帮师父,转身,叮叮当当的声音犹如一阵风扑了过来。 ——门神! 四道数丈神像显出虚影,神光一阖,将那铃铛声瞬间隔绝。然而,声音回荡里,女人裙摆飞洒,纵身踏去附近一颗大树,震的身躯摇晃的刹那,越过下方的四尊神像,脱下了腕上那串铃铛,丰腴的身形飘起青烟扑向陈鸢。 后者抬起脸,法诀一握,秦琼神像轰的扫出一锏,被女人躲开。风声呼啸,第二锏紧跟而至,轰的砸在她腹部,直接抛飞半空,撞去一层层茂密的树枝。 然而,女人飞出去的同时,铃铛自她手中掷出,绽放的法光,一颗铃铛脱离扣环,擦着神像腋下撞在陈鸢身前,那是轰的巨响,蕴含的法力绽出的光芒将他整个人推飞出去,划过徐怀遇等人头顶,重重砸在后方的崖壁,碎石、木屑哗啦啦的滚落下来,掉在陈鸢背上、身边,一个半截的木雕紧跟着啪的落在他手边。 重枣美髯的头雕缓缓滚动。 ‘法宝……居然用法宝暗算……’ ‘经验真够丰富的……’ 陈鸢趴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出来,头昏脑涨,耳中嗡嗡乱响,侧在地上的视野里,师父慌手慌脚的跑来;徐怀遇‘啊’的怒吼,不停变换方向,露出后背的刺青将人逼退;胖道人呆滞坐在原地嚷着到处找心肝宝贝。 四道神像此时也渐渐消失。 那女人捂着腹部,原本勾人的衣裙变得破烂,发髻凌乱垂散肩头,看上去狼狈许多,走动几步,她忽然抬了抬脸。 阴沉沉的天际,阳光破开云隙照了下来。 安静躺在陈鸢旁边的书册,在风里翻去一页,陈鸢眼中渴血的红线越来越密集,看着上面字迹,鲜血沾在齿上勾起了冷意。 一手按去了木雕的头颅,他面容渐渐呈出枣红。 刹那,隐约有龙吟在林间喘息。(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青龙衔月,老牛负重 四道犹如天神数丈巨影渐渐淡薄。 阴沉沉的林间枝叶轻摇,春姑轻抹了一下唇角的血迹,放入口中吮吸,媚眼看着消失的神像、挣扎顽抗的几人,以及那边崖壁下趴着的身影,遮嘴轻笑一下。 “李之轻那蠢货死在你手里是他本事还不够……说实在的,妾身哪,可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修你的道,我走我的路,多好?!凡人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修长的双腿偶尔裙摆间露出雪白,迈着莲步摇曳腰肢踩过沙沙的落叶。 “一身邪门术法,尽做那些正派之人的事,他们可不见得记你的好,说不得哪天就把你当妖邪给降了,呵呵……妾身当真可惜你天资了……你杀了李之轻,他再是蠢货,也是咱们的人,出了事,总是要给他报仇……不然,其他人怎么想?” 女人娇嫩的手掌一摊,遗落枯叶间的那颗铜铃飞了回来,扣去那串铃铛之中。 一看便知是法宝。 缓缓漂浮她胸前,随着话语法光越来越盛。 徐怀遇那边三人,亲兵被法术击中倒去地上,汉子裸着后背靠过去,将袭来的敌人逼退,焦急的看向崖壁下一动不动的身影。 “先生——” 风吹山间,林野响着一片‘沙沙’声。 视野之中,阴沉沉的林间渐渐明亮,那女人手中忽然停了停,下意识的望去天空,阴云游散,一缕阳光破开云隙洒下来,照在崖壁显出金黄。 踏踏…… 一片金色里,仿佛听到了战马驰骋的蹄音,春姑有着不好的预感,眼皮都跳了一下,顷刻,她耳中,那边几个手下、徐怀遇等人耳中,陡然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今日始,我三人情同兄弟!’ ‘颜良——’ ‘……关某观之,一群土鸡瓦狗!’ ‘刀下不留无名之辈!’ …… 一声声话语彷如呈出画面,又迅速破碎,阳光推着阴暗倾洒林间,话语渐渐在众人耳中模糊,化作一声声低沉的龙吟。 哗哗哗—— 四周林木摇晃,春姑,以及手下几人听到动静偏头看去,林野之间一道十五丈长影蜿蜒滑动,瞬间消失不见。 几人再次偏头,空荡的山边,眸底顿时倒映出一道粗壮的长身,钢鬃沿着脊背蜿蜒而下,后半截长身还在匿山中云雾,拖着岩石、崖柏噼啪的碰撞声,那一片片青鳞飞快划过山涧、阳光,破开云雾在众人视线里仰起了头颅,显出鹿角狮鬃,高亢长吟。 吼昂! 那道修长的青鳞长影下一个刹那消失不见。 陡然有‘呯’的轻声传来,在崖壁拄响。 春姑、徐怀遇等人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趴伏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原本空空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兵,阳光照来,映着厚重的刀面青龙蜿蜒,裂吻咆哮。 “这……这是神人显……显灵。”徐怀遇激动的浑身颤抖,后背的刺青都在发烫。 而那边,女人细眉紧缩,捏紧了手中铃铛法宝,朝一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还处在刚才见那神物显身的忐忑里,眼下也只得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伸手抓去地上泥土化为乌黑泥水冲去对面拄刀的身影。 乓~ 还未进前,厚重的刀锋就将那团乌黑拍去一旁,溅在草丛升起白烟。陈鸢慢慢抬起脸,手中重兵倾垂地面的下一刻,身形带出残影,陈鸢跨步扬刀的瞬间,他面如重枣,美髯抚动,身材忽然拔高,覆盖裲裆金鳞甲,半身青绿袍唰的空气展开,双臂抡着刀锋轰然挥开—— 刀面上,青龙在空气中隐隐咆哮。 那施法的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轮刀光闪过,身形炮弹般飞出,在半空斜斜断成两半,带着两道血线落去地上,以及一地内脏。 映着天光的龙纹浮过刀面。 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的高大身影手握青龙重重一顿,激起一圈尘埃,拂去下颔须髯,微阖的凤目看也不看地上的尸首。 “插标卖首之辈。” 那身影落在人眼里,尤其修道中人眼里,周身隐隐金光神异,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数丈外的女人彷如面临险地的直觉,紧抿红唇,咬牙轻喝:“一起上杀了他!” 四个手下境界不一,练气、筑基均有,他们多数修道无路,或停留筑基难有寸进,只能依靠女人,以及女人身后某位,才能有再次精进的机会,倘若胆怯后退,那修为再无提升可言了。 然而,四人扑击陈鸢的同时。 春姑一收铃铛后退一步,一个转身,拖着衣裙投去林间,修道不易,十多年来不知吸了多少男人精血,才有筑基圆满的修为,岂能在这里耗着。 那边,四人各自施展术法,或肉身轰然推向持刀而立的身影。 卧蚕眉下,凤眼陡然挣开,杀意凛然。 不似陈鸢的声音出口,手中青龙一挥:“门神何在!” 洒落地上秦琼、尉迟恭、张飞木雕瞬间爆出法光,显出数丈虚影,挥舞兵器排山倒海般向那四人杀了过去。 陈鸢理也不理四人,轻描淡写的抬刀将其中一人打落山崖,跨出数步下意识的牵马,手悬停了一下,又收回。 青绿袍招展,拖着青龙压着地面,高大的身形唰的化作一道青光冲向林间。 林野树枝摇曳,一颗颗树躯间,腾挪的女子不时回头,隐约阵阵龙吟在四周树木间回荡,脸上顿时显出惊慌。 风声呼啸而来。 女子回头。 阳光斑驳的林间,一声袍服抚响的声音,一道拖刀的身形冲天而起,高高跃过了树梢,声如洪钟震响。 “妖孽,胆敢关某面前放肆!” 刀身映着斑驳的阳光,斩出一轮金光。 嘭! 一声撞击的巨响在林间炸开,两侧的大树都震的崩裂坠地,春姑手中法宝一掷,被劈来的刀锋斩偏,她本能的攀去另一颗树躯,狼狈的降去地面。 轰! 绿袍金甲神人犹如炮弹般坠地溅起无数落叶,手中青龙倒悬,绽着青光紧追而上,几步之距,女人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符箓,陡然止步转身,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打出。 厚重的刀锋极快的劈来。 明媚的阳光里,彷如一道青龙蜿蜒游在空中衔去冷月,梦幻般怒斩而下—— 嘭! 那转身出手的窈窕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斩飞出去,撞断一颗树后,余力不息的在地上落叶间翻滚,弹起,再撞去一颗树上,大腿粗的树身发出咔嚓的声响,拖着哗啦啦的声音,向林野方向倾倒下去。 “……妾……妾身认输……” 饶是筑基圆满,身体比常人强不知多少,可痛觉终是有的,春姑蚯蚓般在地上扭动,表情呈出痛苦的扭曲。 “……饶了妾身……我给你当牛做马……日夜服侍……” 阳光从树隙照下来,映着一道阴影走近,拖动的刀锋划出长长沟壑,擦着空气‘嗡’抬起,凤目陡然微睁。 “你也配?!” “……饶命啊!” 刀锋轰然斩下。 顷刻,发髻凌乱的头颅,带着姣好的面容‘咚’的一声掉去了地上。 风吹过林间,带起一片血腥气,垂下刀身的身影吸着这片空气,自言自语般轻声道:“陈鸢,下次为关某将赤兔找来。” 声音落下,一道金光闪过,身形陡然紧缩,恢复原状,陈鸢虚弱的摇晃两下,周身弥漫一阵白气升腾。 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女人,阖了阖眼,坐去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似乎在回应刚才的话,他轻声笑起来。 “回去就给你雕一匹坐骑。” 山风呜咽的跑过山峦。 喧嚣的动静已经安静下来,断裂的山崖下方,之前被打飞落下的一人被挂在树枝上摇摇晃晃,感觉到女人的气息消散,急忙籍着法术,从山崖一点点下来,朝来时的方向,飞快逃离。 “春姑死了……这事必须要告知掌教……” 然而,他出了山脚不到半里,借着法术飞奔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形顿时停滞,然后被甩飞出去。 躺下的视野里,一只硕大的蹄子轰然踏下。 下一刻,尸体被张开的牛嘴拖去了荒野。 阳光倾斜。 一头青背老牛晃着犄角,沐着日头,咀嚼着青草,悠闲的甩着尾巴走在原野。 ‘主人也太没经验,处理不干净……到时候又有人来寻仇……打扰修行……真是不省心。’(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月初求一波推荐、月票,顺便摆下龙门阵。 还有一章晚上更新。千万别催更啊,之前写的快,导致剧情很多地方写的不够好,后面有些地方要写仔细点了。 还有就是不用担心体系崩溃,这方世界的神也跟我们之前的不同。大概就是这样,不敢多说,说多就剧透了。 《灵显真君》月初求一波推荐、月票,顺便摆下龙门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关某的坐骑何在?! 风吹着叶子从陈鸢肩头落去地上。 肃杀过后的林间,有着宜人的安宁,鸟雀又重新回来,在枝头欢快的啼鸣。当然,除了地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姣好身段,有些煞风景。 ‘难怪二爷月下斩貂蝉被民间传闻的有鼻子有眼。’ 陈鸢休息的差不多了,起身就着附近泥土一抓,落叶、泥壤翻涌出坑,将紫黑衣裙包裹的尸身翻滚下坑洞,绽放法光的指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从尸体挪开。 虽说增进修为很快,可一二再而三,他怕成瘾收不住手。 将泥土覆盖后,他走去捡起遗落地上那串铃铛,轻轻手里摇了两下,却是没有任何异常,跟普通铃铛没什么区别。 法宝…… 难道是认主的? 是了,对方之前说的话,已经明显是与盗孩子那拨人是一伙的,既然有组织,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着。 有法宝那就说得过去。 至于为什么他用不了,大抵归结认主之物,不过它主人已死,算是无主了,等有空再仔细瞅瞅。 想着,陈鸢又将落叶吸来一些遮掩泥土,这才返回崖壁那边,还没过去便闹哄哄的一片,远远近近,就看到一拨人挤在那。 之前离开的士卒又都跑了回来。 “刚才起雾,咱们找不到下山的道,等雾散了,才发现路走不通,干脆又回来。” “……说不得还能搭把手。” “以为是什么妖怪,原来也是人啊。” 也有留在这边的两个亲兵坐在地上接受包扎,连比带画的跟其余同袍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你们是没看见,先生大发神威,请了神人降临,好家伙,手起刀落,唰唰几下就把这些邪乎的人给砍了,还一直追到林子里,估摸这会儿已经斩将凯旋。” “就是,你们走了后,这边发生的事,那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里,那两亲兵把见到的玄奇一幕,神气的讲出来,听得一帮兵卒抱着兵器杵在那里一愣一愣的。 还是徐怀遇过去打断他们,安排将这里打扫,收刮尸体,然后挖坑掩埋。这时余光之中的疯老头‘哇哇’的叫喊几声,兴奋的跑了过去。 他回过头就见陈鸢正从林间过来,急忙上前问候。 “见过先生。” 身后,一帮兵将反应过来,想到两个同袍说的话,也齐齐拱手躬身:“拜见先生。” 望去的陈鸢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都无事吧?没事收拾一下这里,咱们就下山省得天黑路不好走。” 这几日,陈鸢已经习惯了这些兵卒的礼遇,别看有油滑之辈,或老实、凶悍,一旦敬服一个人来,那是热情的紧。还没等陈鸢说完话,已有人麻利的将一地的木偶拾起装好,背起了箩筐。 这边,胖道人还傻乎乎的坐在地上,直到陈鸢过来他头顶拍了两下,将迷惑法力震散,孙正德这才晃了晃那张肥脸,眨巴着那对小眼睛回过神来。 然后,“啊!”的撕心裂肺大叫出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 “东家!东家!有妖……” 待看到蹲在面前瞅过来的疯老头,还有对面一大帮兵将笑嘻嘻的看他,又迷糊的望了望旁边的陈鸢,圆脸挤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原来你们都在哈……” 顷刻,崖壁前,顿时爆发一片响亮的哄笑,笑声回荡在这片漫山绿野间。 哈哈哈—— 哈哈…… …… 不久,清点了掩埋的尸首数量,之前两个亲兵之一,忽然说道:“少了一个!” “记得被神人一刀拍去山下了。”另一个士卒说了句。 陈鸢自然记得被二爷附身时挥出的那一刀,便与徐怀遇带着一帮兵卒从这边下山回去,顺道找找尸体。 然而千余人沿途搜寻,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断崖枯枝也没尸体挂着。 “会不会逃走了?” 听到徐怀遇的话,陈鸢皱着眉头,将眼睛闭上,试图用神识搜寻,自从吸了那叫李之轻的血肉、修为,能感知方圆两里之外,五里之内。 ‘没有气机,看来是逃走了……嗯?’ 神识扫过的西南方向,不出半里,有股血腥在空气缓缓浮动,在神识里是呈出一抹淡淡的气体状,极好辨认。 寻到那边后,士卒在荒野草丛里,找到了尸体。 看到腹腔洞穿的血洞,以及地上掺杂的蹄印,陈鸢一眼便知道是谁做的了。 “这老牛果然成精了……看它装到什么时候。” 能替他善后,看得出向着自己,陈鸢自然不会胡乱生疑,成精就成精,就连神仙坐骑也有不少成精的,一头老牛算的什么。 漫漫长途,还能多一个说话的伴儿,也是好的。 这边事了,李怀遇带上兵马回营,陈鸢则与胖道人还有师父返回城里,今日收获颇大,收录了两个法诀不说,显圣之术竟还能这般用,这些都需要好生整理消化的。 一回到徐府,便关在房中。 先是将《去影》《点化之术》的法诀背下,前者不好轻试,毕竟是杀生之法,第二种倒是有些意思,他出了屋子,来到府门前,依着口诀,法力点去门口一尊石狮上。 就在守门的两个士卒眼里,长年累月爬有青苔的石狮陡然动了动,沉重的身躯前倾,仰头朝天咆哮。 “吼——” 吓得两人丢了兵器闪去了门内,檐下的门房,里面护院听到动静往这边跑来,就在石狮欲蹦跳去街上,陈鸢一挥袍袖,将法力收回。 石狮保持扑跃的姿态重新静止不动。 “把它挪回原位吧。” 等府内的人冲出来,陈鸢已经走回檐下朝他们挥了挥手,出来的众人看去外面,顿时一个个愣在原地,嘴角抽搐的看着两尊动作不一样的石狮。 怎么就跟记忆里的不同了。 恼人的蝉鸣声里。 一路脚步轻快回到院里的陈鸢,彤红的霞光里,抚动的宽袖一拂,敞开里的门扇,放着的工具一一飞出。 老牛匍匐树荫,好奇的甩着尾巴,目光之中的桌椅飘飞庭院,那边的主人招来一根圆木,漂浮的凿、锤、削刀被法力牵引着,伴随陈鸢脑海中的画面,自行雕琢起来。 片刻间,无头的木身披挂甲胄,紧接是双臂、双腿,雕出关节再一一拼接,涂抹上颜料,陈鸢呼出一口气。 风吹庭院,木躯上的颜色更加鲜艳。 他将关公头雕从袖里取出,按去颈脖的刹那,点化之术印在了木雕头顶,青玄之气聚集,从他胸口溢出,罩去木雕。 刹那间。 一尺左右的小小身板动了动,微睁丹凤眼,猛地站了起来,单板的木脸有了生气,飞快偏头四顾了一下,木质的脚掌哒哒的踩着桌面,来到陈鸢面前仰起那对凤目,似乎还想着林间的话语,将手中青龙偃月呯的拄响。 “答应关某的赤兔何在?!” 呃…… ‘好像搞错了……原来不能将点化之物变大……’ 看着桌上小小的木雕,陈鸢嘴角抽了一下,愣神的功夫,木雕关公原地蹦起来,那关刀在他额上轻敲了一下。 “小辈,还不发愣!” 脾气还不小……陈鸢失笑的朝他告罪一声,又去寻了一个圆木,当着他面雕出一尊马匹的轮廓,忽然想了到什么。 问去抱着青龙偃月刀的木雕关公:“二爷,赤兔给你了,要是将来吕布怎么办?” 那边抱刀的小木人,阖眼抚髯冷哼了一声。 “到时,关某借他骑上一骑。” 树荫在地上轻晃,老牛停下咀嚼,草料挂在嘴边呆呆的看着这副画面。(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满屋兵甲闹哄哄 霞光洒满庭院,摇曳的树梢,蝉鸣一阵接着一阵,随后戛然而止。 唏律律—— 马鸣长嘶,响彻院里。 漂浮的刀、凿等工具垂下的同时,欲扬蹄飞踏的一尊马雕,忽然动了动,前蹄猛地踏下来,漆红的马身有着火碳般颜色,在陈鸢面前撒蹄飞奔两圈,神色灵动。 拄刀坐在石锤上的木雕小人儿神色愣愣的站起身来,呆板的木脸竟蕴起了一丝情绪,朝那奔马的赤红马雕唤了声。 “兔儿!” 陈鸢听到这话都愣了愣,好家伙,终于知道二爷不为人知的一件事。 此时桌上奔跑的红色马雕停下蹄子,看着那边木雕关羽,也呆了一下,顷刻撒欢的跑了过去,亦如生前那般将马头俯下,关公木雕亦如从前伸手在它头上轻抚。 片刻,关公木雕一跃而上骑在马背。 “驾!” 纵马一跃,直直冲去地面,就在庭院这头跑到老牛面前,调头一转越过陈鸢跑去月牙门那头,有着畅快的笑声从关公木雕身上传出,回荡庭院久久不息。 “关某好畅快!” “哈哈哈——” “唏律律!” 然后,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冲进月牙门,似乎是循着声音而来,没等陈鸢开口朝他叫声:“师父。” 疯老头往前一扑,趴在木人木马前面,两眼好奇的瞪圆。 “徒儿哎,他们怎么动了哎……” 话语落下,陡然伸手把关公连同赤兔一起拿过来,转身举在头顶就往屋后面跑,赤兔挣扎,关公气急败坏的拿木刀飞快打这疯老头的手,都挥出残影来。 “好胆!放肆!把关某放下——” 顷刻,叫嚷的声音远去屋后。陈鸢不担心师父会毁了木雕,就是好奇的性子罢了,平日对那些木雕也都极为爱护的。 不过二爷怎的不显圣? 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难道是点化之术只是将一缕神魂从人杰殿带出来,香火神力依旧还在殿内神像当中……’ 想着,双唇嚅动,念出呼神咒的刹那,庭院吹去一阵风,然后,嘭的一声在屋后响起,紧接着是疯老头‘呜哇哇’的惊叫,抱着脑袋从屋后飞快跑出,又蹦又跳的大喊:“徒儿,那东西变成红脸怪人了!” 下一刻,他身后,啼声如雷,炭红的战马长嘶,旋起泥屑轰然疾驰而出,马背上,半身青绿袍猎猎作响,刀口压着地面呈出怒容,庭院的气温都明显降下些许。 陈鸢赶紧收了法力。 一阵金光闪过,那威风凛凛的骑马关公,顿时又缩回木雕,丹凤眼瞪着疯老头冷哼一声,骑着木马,踩着‘踏踏’的声音在院里溜达,不时抚着鬃毛,不时低声说话,看得出对马雕有着怎样的情感。 毕竟骑了那么多年,感情肯定深厚…… 陈鸢想着时,收拾了工具回到屋里,放在屋里秦琼、尉迟恭、张飞三尊木雕不知何时转过脑袋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空洞洞的眸子好像有话在说:还有我们! 陈鸢回头看了看院里遛马的一尺小人,也对,不能厚此薄彼,掂量下法力够不够后,念着点化法诀,一一在三个木雕头上点去。 一阵法光过去,然后……三位人杰便没理他了,活动活动手脚,直接从桌上跳下去。 彤红的霞光之中。 秦琼负着双手老神在在的观察起屋中地形,与一旁的尉迟恭低声交谈,指指点点,像是要占据要处。 后者脸色威严,爬上不远的桌上,喝斥一堆怪异的木偶,将它们当做了兵将。 豹头环眼的张飞脸上气咻咻的挽起袖口,提着蛇矛叫叫嚷嚷的要去寻上次骂他鼠辈的人报仇。 “从来都是俺骂他人,竟被叫鼠辈,气煞我也。” 叫骂几声,纵身一跃,然后扒拉着高高的门槛,双脚在外面奋力蹬了几下,才勉强翻到外面。 “谁家门槛这么高?!” 嘟嘟囔囔一句,下到地上就见二兄威风凛凛的骑着赤兔,扬着蹄子从他面前过去,顿时瞪圆虎目看向陈鸢。 “俺也要一样。” 陈鸢摊开双手,笑道:“三爷,没木头了。明日再给你们雕坐骑如何?” 话语落下,张飞木雕气咻咻的转身,拖着蛇矛跑去树荫下匍匐的老牛,仰头看了看高高的背脊,随后攀爬上去,挥着蛇矛拍打。 “起来,驾!” “快走快走啊!” 老牛抖了抖耳朵,瞥了眼骑在颈脖的小木人儿懒得理会,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磨了几下嘴耷着脑袋享受着霞光里一阵阵恼人的蝉鸣。 疯老头蹲在地上,看着一人一马溜达。 张飞歇斯底里的叫喊; 秦琼垫着脚尖,晃着背后插着的一对小旗,攀着比他还高的酒樽倒了两杯酒水,与好兄弟碰了一下,水渍都浇在了脸上,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旋即操练起一对木偶满屋乱跑。 陈鸢看着闹哄哄的院子,觉得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就是孙正德去哪儿了? 他回屋推开门,就见胖道人坐在地上,摇着铃铛,露出一副傻笑,见陈鸢站在门口,连忙藏去身后,被注视的没办法了,才挤出一声。 “……本道在参悟此铜铃玄妙之处。” 不久之后,徐怀遇从城外回来,一回府邸,便到了这边向陈鸢请安,看到满屋的木偶乱窜,还是被吓了一跳。 旋即,恳求是否能将这些神人画幅张贴军中、县衙。这事,陈鸢自然愿意见到,倘若民间百姓也都贴上,那就更好不过。 两人在院里聊了会儿,陈鸢正好也有事相求。 “临江县附近县城,除了通山还有几处?劳烦替我打听姓常人家,最好是二三十年前有过的老人。” 地点、姓氏、年龄都缩短了,想要打听的话,自然不难,尤其是徐怀遇麾下斥候颇多,与他县县衙接触,查看户籍也是方便。 徐怀遇当即答应下来,之后,又着府上仆人搬来许多木料,供先生使用。 毕竟初得点化之术,陈鸢正是新奇此术的时候,在秦琼、张飞、尉迟恭等人围观下,雕出了三匹他们口中诉说的坐骑模样,又刻了些稀奇古怪的木雕,比如一足踏在莲台,手持多管兵器的佛陀,也有怪模怪样的东西。 可惜有些能点化,有些却如同死物,比如汽车、飞机、导弹……依旧是木质的,内里也是木头。 反倒是佛陀能动,没有香火加持,也只是会动的摆设而已。 夜色安静。 师父躺在床榻呼呼鼾声里,陈鸢坐在看着这些无用之物,之后,铺开纸张,试着将纸扎术、呼神咒、点化之术口诀写下来,看是否能进行排列组在一起。 灯火昏黄,照着神情专注的身影剪在窗棂,一直持续到深夜。(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此身许国 哦哦哦……哦喔噢—— 公鸡嘹亮啼鸣。 温润的晨阳推着青冥的颜色照进窗棂,清风徐徐,吹在趴伏的身影脸上,陈鸢抖了抖睫毛醒转过来。 屋里安静,师父不知又跑哪儿去了,连带胖道人也不见了人影。飞舞的光尘中,四位门神木雕骑着各自的坐骑立在桌上一动不动,该是点化之术的法力耗尽的缘故。 这样也好,四位人杰都是各有脾气的,真要待一块儿窝在篷车里,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偶尔让他们出来透透气倒是不错。 陈鸢打了一个哈欠,将昨晚写了满满当当的组合法诀看了看,一抖手,轰的燃起火焰烧烬,吹去一口气,灰屑顺着这股清风打着旋儿跑去了窗外。 经过一晚上的验证,重新排列组合是可行的,只不过有些地方晦涩难言,法诀根本念不出口,或者念出口来,便将后面的打乱。 这中间还需要斟酌一番,进行更好的衔接,说不得还真能让他给弄出来。 “东家!” “徒弟哎!” 窗棂外,孙正德提着袍摆跟疯老头穿过月牙门跑回庭院,陈鸢闻声出了房门,胖道人按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 “城里……聚集好些人……还有衙门的……他们今早在城里选址……要给你盖一庙。” 一旁的师父严肃的向后一撩乱发,点了点头。 “此言不差。” 其实他连盖庙啥意思,都不一定弄明白,大抵只想着在徒弟面前,像一个师父的模样。 “给我盖庙?” 他又非真正道家子弟,怎么给他盖庙? 陈鸢目光落到胖道人脸上,后者将脸偏了偏,“看我做甚?万一是他们看你旁边的我是个道士,就觉得你也是呢?”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陈鸢手指点了点他,径直出了房门,倒不是别人把他当做道家,而是哪有给活人盖庙的! 一路出了月牙门,府内丫鬟、仆人、亲兵、护院纷纷向他行礼,到的外面街道,三三两两的百姓聚在一起,看到陈鸢出来,投去疑惑的目光。 有着窃窃私语在说。 “是不是此人?” “太年轻了,高人不都是须髯皆白,再不济也是中年儒士模样……” “……或许返璞归真呢?” 絮絮叨叨的市井言语听在陈鸢耳中,大抵明白今日为何这般古怪了,原来昨夜徐怀遇又将画的事跟县令说起,连夜将画赶制出来,贴在衙门。有了邪人盗取孩童的事后,有孩子的人家听到这道消息,纷纷掏钱去画师那买了现成的年画。 今日一早,不知是不是因为瓦梁山之事,徐怀遇还特意与县令商议,在城东一块经年不用的空地,要盖一座庙。 刚一动工,本就不大的小县顿时传遍,不知是不是高人之事传的越来越玄奇,选址、动土一早就引来不少城中百姓。 陈鸢跟着孙正德、师父来到这边,已有许多百姓围观,一个衙门文吏拿着布告宣读,几个丈量的匠作正地上做着标记,木工、泥瓦工也在附近做起了木梁、砖瓦的准备。 “还真盖啊。” 陈鸢退到人少的地方施了一个障眼法罩去自身,又朝人群挥开袍袖,掀起一道风,灰尘弥漫,将人眯的睁不开眼,他挤进人堆,走到匠作身边看了眼图纸。 丈量的地并不大,四四方方,四边六丈左右,就比寻常的土地庙大上一点。 另一张内部结构图里,神台共五座,两侧各两座,看不出是谁的,但正中的位置,明显写了他的名字,甚至庙上的门匾,也一并画好了大小尺寸,竟写了灵显庙。 陈鸢有点哭笑不得。 “徐怀遇这人是能处,但没想到,他想到什么就真敢去做。还把名儿都想好了。” 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陈鸢从里面退出来撤去法术,看着忙活的一帮工匠,有些为难。 立庙那可就真跟这方的神仙叫板了。不过好处就是往后香火不断,连带庙里的四位门神也会越发强盛。 ‘只希望暂时别将目光投到我身上。嗯,把我泥塑做好看一点。’ 这样想着,陈鸢回到府里,接着昨日的想法,继续雕琢木雕,反正人杰颇多,他能想到的、熟悉的尽可能雕一些出来,将来总能用得上的。 之后的时间,潜心闭关待在别院,雕琢脑海中有印象的英雄人物,涂上颜料,三叉束发紫金冠、西蜀百花袍,纵马挥画戟;亦有霸王枪拄地,血染紫铜甲,重瞳露悲伤的人物…… 皆一一整齐的摆在屋里与神龛中的四神一起享用香火。 胖道人望着烟火气袅绕穹顶,他是待不下去了,干脆就在檐下铺了凉席,冷的时候,去跟老牛作伴。 得闲时,陈鸢也会去那灵显庙看看进度,立起的泥塑,绘上了彩色,倒是有七八分相似,让他终于安心下来。 到了夜晚,继续排列那三术法诀的同时,也会写将新雕的人杰故事写下,编著成戏曲整理成一套。 白天,拿了原木雕琢飞禽,将伏牛镇戏班的地址写好烧在它面前,指尖点化,木雕的雄鹰陡然发出一声凄唳,抓着那整理好的书册冲天而起,振翅飞去脑中知晓的方向,引来不少府中丫鬟、仆人驻足望天观看。 “刚刚可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从先生的别院里飞出来的。” “尔等在这边看什么?” 最后一声,是徐怀遇的话语,他龙庭虎步正从外面回来,曾叮嘱过管事,这边非先生传唤,不得停足,以免打扰先生修行,眼下见到几个丫鬟仆人驻足观望,让他语气有些严厉。 待赶走了人,严肃的表情顿时一收,走进月牙门,正好看到陈鸢在树荫下,翻着那本破旧的书卷,颇为恭敬的拱起手。 “怀遇见过先生。” 树荫摇曳,陈鸢放下书笑呵呵的起身还礼,让他一起过来坐下说话,顺手一扬,摆放的茶具里,杯盏自行飞出,接了茶壶倒出的凉茶,轻柔的落在汉子面前。 “谢先生看茶。” 这几日相处这位汉子已经麻木了,捧了茶水饮了一口,说起今日过来的正事。 “先生要查的那位常翁已经有眉目了,就在通山县北面二十里的一个小镇上。” 见陈鸢露出疑惑,他急忙道:“先生不知,此常姓人家,原本也算颇有资产,那常翁离家而去后几年,家道中落,便卖了房产,举家搬去了镇上过活。如今家中还有七口人。” 再详细的消息便没有了,毕竟只是打探消息,不可能像军中那样做到事无巨细。 能有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陈鸢点点头,向他道谢一番,接下来该去那位常翁家中看看,还赠法的缘分。 这时,府中管事急匆匆来到月牙门。 “主家,州府有令过来。” 徐怀遇皱了皱眉,起身向陈鸢告罪一声,“先生稍待。”便走向门口的管事,走到外面不远。 这边的陈鸢耳目聪慧,想不听都难,想要回避,两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县衙让主家过去一趟。” “可透露了何事?” “……县尊说……要调主家去庆州。” 大抵这样的话语过后,徐怀遇重新回来,抱憾的拱了拱手:“先生,徐某看来先去一趟县衙了。” “无事,都侯先忙。” 陈鸢看他神色匆忙自不会挽留,刚才那管事的话语里,要调他去庆州,那已是到中原腹地了,莫不是要让他去打仗? 可惜,自己也要事要做,这样的事帮不了什么忙。 叫来孙正德,让他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去通山县。 到的夜色落下,徐怀遇从县衙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先去了后院一趟,随后才来了陈鸢这里,见到推到院中的车斗,心里大抵也明白怎么回事。 “恐怕怀遇不能送先生了。” 他坐到树下桌椅,着管事送来了酒水,给陈鸢倒去一杯:“今日先生或许也听到了,徐某也即将离开,调往庆州,天明就走。” “这么急?”陈鸢也有些诧异。 徐怀遇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水,点了点头:“……唉,要打仗,狘劼胡人快打到黄河,皇帝又被自己的兄弟杀了,庆王召集麾下能召集的兵马要去洛州京师……说是抵御胡人,可看得出是要争夺皇位……” “我并不想与同胞厮杀……若是与狘劼胡人打,徐某不惜这条命。” “跟你夫人、儿女都已说过了?” “已说过了。”徐怀遇深吸了口气,忽地又笑起来:“大丈夫此身已许国,难在许家,不驱胡虏,徐某没有颜面回来!” 陈鸢沉默的抬手抱拳,片刻,他让徐怀遇稍待,起身走去屋里,捧了一尊姿态怪异的佛陀出来。 “军阵之中或许不能护你周全,但阴暗之处能佑你平安。” 之前听道人讲过,胡人大军里,有会法术的祭祀,这尊佛陀或许能护他安全。 看着这尊拿着奇怪法器的佛陀,闻着上面香火气息,徐怀遇不敢轻慢,急忙上前将佛陀接过手中。 “怀遇谢先生赠礼。” “我也该谢都侯,让我看到一腔热血豪杰之士!”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都笑了起来,笑声漫过这片黑夜,时间渐渐流逝,天色青冥,泛起了白迹,徐府门前,徐怀遇披甲戴胄,拖着一袭披风与哭啼的妻儿道别,也看到了前方停靠的牛车,以及车旁站立的陈鸢。 他抬手重重抱拳,没有多余的话语。 “天长路远,先生保重!” 陈鸢拱起手:“都侯保重!” 那边,徐怀遇笑着点了下头,翻身上马,看了眼府门前的妻儿,一挥鞭子,“驾!”的暴喝声里,带着一众亲兵纵马飞奔而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消失街道。 陈鸢也朝府前眺望的徐夫人拱了拱手,转身上了牛车,老牛拉着车斗缓缓驶离。徐氏红着眼睛矮身福了一礼,再看去时,街上已空荡荡,没了牛车的身影。 ‘望高人,能保佑我夫君能平安而回。’ 她轻声喃喃道。(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最近读者反应,春风做出了修改和调整 刚开书那会儿确实太过拉剧情,前面好些地方写的不好,春凤一边更新一边也在修改和调整。 不好的地方就要改正过来。也谢谢指正和提出建议的读者。 《灵显真君》最近读者反应,春风做出了修改和调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喜气的柳庄 陈鸢之前到过通山县地界,也就是杀李之轻的地方,两县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多里,放在后世并不算远,可这世道就算是官道也一样路面崎岖,车马难行。 好在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过了那日盗孩的那帮人驻足的茅屋后,便一路进了通山县城,寻了一处空地,摆了戏台新演了一出《辕门射戟》看看效果,为了方便更多人,改了往日咿咿呀呀的戏腔,用几**白的话语讲出叙述故事,引来不少人围观喝彩。 过了晌午,这才收了戏台,架着牛车出城,蹄子扬起轻轻落下,穿过城门,踏去官道,炎炎夏日吹来的凉风里,金色的稻田旋起涟漪,两侧远方的山峦,近处的田野、村子渐渐在身后远去。 牛车行驶的缓慢,胖道人晃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望着官道外的景色有些出神。 车上多了许多神态各异的木雕,放到普通人家,都是诡异玄奇的东西,可车里堆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仅剩疯老头一个人能坐下的位置。 崎岖路面上,车撵摇晃里,陈鸢收起写有‘御剑诀’的纸张,回头看去车里,快被一堆木偶、杂物掩埋的师父正缩着手脚眼巴巴的望着他。 “篷子确实不够用了。车斗也窄,往后木偶更多,怕是放不下。” 过往商旅望来的目光,陈鸢赶着老牛停去路边,打量车斗、篷子,脑中想着如何规划时,陡然有声音在后面喊道:“前面那位兄弟,慢些走。” 正比划车斗尺寸的陈鸢抬了抬脸,一个光膀的汉子拉着驴车过来,车斗上驮了贴有‘酒’字的圆肚水缸。 陈鸢朝他拱起手:“这位大哥,可是叫在下?” “可不是叫你嘛!我在城里看了兄弟木雕戏,演的那叫一个精彩,正好庄上有喜事要办,可否过去一趟,放心,赏钱不会少的。” 那汉子也是勤快人,转身去驴车拿了碗,舀了一碗酒水递给陈鸢:“兄弟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喝口酒水润润嗓子。” 他拉了脖上搭着的毛巾擦了下额头,看到陈鸢接过酒水抿了一口,脸上笑的憨厚,丝毫不在意说话有没有得罪的地方。 “咱庄子离这也不远,兄弟过去还能跟着吃顿喜酒呢,全村的人吃饭,热闹的紧,办席的主家赏钱肯定也少不了。” 那人所说的庄子正好也在北面不远,距离常家所在的镇子,还有十余里。陈鸢看了看天色,这般慢吞吞过去,天色恐怕也黑了。 ‘过了沧澜江,这边官道人多眼杂,还是不用疾行符……嗯,就当用木雕戏换咱三人一顿饭,算不上蹭。’ 想罢,陈鸢笑着点头:“那好,我跟着就过来。” 见陈鸢答应,那汉子笑容更盛,搓着手连连点头,“那我先过去在村口等你,兄弟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 说完,牵上驴车挥手告别。 阳光倾斜,道旁老树,昏鸦‘哇’的发出啼鸣。 陈鸢拉着牛车去了附近一片林子,片刻,一阵鸟雀惊飞,林野倾摇,以及老牛‘哞!’的叫声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好一阵,再到出来,青牛拉扯一辆大车重新驶上了官道。 粗大的横木架在老牛背脊,往后延伸的车撵变得宽大,多了一层坐的长凳,原来的车斗也变成了纯木的厢式,加宽了不少。 厢体外面涂抹了褐色的颜料,看上去古香古色,一侧厢壁是能推拉,往外放下瞬间就能变成小戏台。 厢车里面,不能推拉的那一面设了许多小隔间,一个个木偶可曲坐里面,节省了不少空间。 疯老头这下舒服了,能躺能卧,双脚拉伸了还能打一个滚儿。 ‘用法力赶制果然事半功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是怎么有些像后世的快餐车……’ 陈鸢舒服的坐上焕然一新的牛车抽响鞭子,老牛回头翻了翻白眼,迈开蹄子,吃力的拉起这新车。 ‘主人倒是舒服,俺老牛就苦了……唉……’ 往前行了一段路,并没有见到那拉驴车的汉子在路边,倒是见到一个老农正在小沟清洗锄头,听到牛车过来,抬了抬眼,有些好奇的看着从未见过的车厢。 片刻,陈鸢从车上下来,快步过去拱起手。 “这位老丈,可知柳庄怎么走?” 那老农看去陈鸢露出古怪的神色,“你去柳庄做甚?” “路上遇见柳庄一个汉子,说是庄上办喜事,让我过去演一出木雕戏。”陈鸢顺手取了一个木偶给老农看看,后者却埋着头,连连摆手,扛着锄头就往村里去。 “年轻人,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赶紧找个地儿吧。” “这老头怪里怪气的。”胖道人张头望了一眼,随后木雕就扔到他手里,陈鸢笑了笑:“了不起有鬼。对吧,师父?” 车里,疯老头掐着法诀模样在木雕上点来点去,一声声唤道:“动!动!快动!”旋即,撩一下乱发,没好气道:“别打扰为师做法!” 似乎并不在意刚才那老农的神态,牛车继续往前,半里地后,落下的霞光里,远远就见之前拉驴车的汉子站在路边欢喜的向他们挥手。 “兄弟,可算是过来了,里面请、里面请,我跟办席的主人家说过了,吃完席就在晒坝演上两出。” “走了一截路,没找到,便在途中问了一个田里的老农。那人怪里怪气的,什么都不说。”胖道人听到吃席,眼睛都亮起来。反倒是那汉子看了看陈鸢,脸上也显出古怪。 “……兄弟,路上你们可不要乱跟人说话……算了,反正都来了,赶紧进去,马上开席了。” 说着伸手就去抢着去牵老牛,缰绳刚他手里,牛头摆了下,缰绳从他手里挣脱,老牛踏着蹄子自顾自的走去木桥。 那汉子也略有些尴尬搓搓手,还是朝陈鸢、胖道人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邀着两人进了前面村口,一进村里头,闹哄哄的吵杂,红绸悬在树梢,贴着‘囍’字的灯笼高高挂,村里大大小小的乡人围拢十多张圆桌等着开席。 主人家是四十多出头的男人,拱着手不时给宾客还礼,乐呵呵的招呼人坐下。陈鸢跟着汉子过来时,主人家似乎已经知道,连连说道:“多谢过来办帮,快快入座,小七快带这位兄弟入座,吃过席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周围也有乡亲听到话语,转头齐齐看过来,笑呵呵的冲陈鸢点头。 “东家,快快,主人家都说话了,快咱们入座,我去叫老疯……我去叫东家的师父!”胖道人许久没见这样的场面,张头看了眼有没有新娘子的身影,屁颠屁颠的跑去牛车。 老牛喷了一口粗气,也望着一道道坐在桌前的身影,硕大的眸底,张灯结账的喜庆红色,却是白惨惨的一片。 陈鸢在那汉子相邀下,坐去一桌,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挂着红灯笼的屋舍正门,两侧悬挂对联。 一炷真香炉内焚, 氤氲瑞气达乾坤。(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红还是白 一炷真香炉内焚, 氤氲瑞气达乾坤。 …… 这联子,哪里是办喜事啊。 而且,天都快黑了,没听说过哪里习俗是将正席放在晚上的。 陈鸢皱了皱眉头,桌下的手掐出指诀,双目陡然有法光一闪而逝,看去周围时,心里顿时沉了下来。 胖道人这时也带了疯老头来一旁桌下,颇为兴奋的说道:“以前本道最喜遇上这事,主人家见我一身道袍,过来随意呼喝两声,就能美美吃上一顿,遇到慷慨的,还有会送些盘缠。就是这地方怪,太阳都落山了才办正席。” 说话间,一盏盏大红灯笼升上四处屋檐,将晒坝照的彤红,随着霞光没去山头,过来的宾客越发多起来,纷纷朝主人家贺喜。 “新娘子到。” “哎哟,新娘子来了!” 随着村里一侧有人跑过来喜庆的高喝,胖道人早就忍不住站起来眺望,陈鸢也顺着周围宾客望去的方向看了看,一身简单红衣裙的女子被几个村里妇人簇拥着,慢慢过来。 可惜盖了红盖头看不到相貌,让孙正德有些遗憾的咂咂嘴。 村里没有那么繁杂的仪式,新郎从屋里出来迎了妻子便在房舍门口跨了火盆,在媒人唱目下,简简单单的拜了天地、父母就算是结束了。 “嘶……总觉得哪里不对。”孙正德就算没开法眼,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妥的地方,“新娘子穿的那身,怎么感觉皱巴巴的……像纸糊的一样。” 他再看去周围,村里乡亲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说是马上开席了,可落在胖道人眼里,总觉的这些人少了什么。 就在他想着的同时,开席了,村里的妇人们充作帮厨,帮忙传递菜肴,一一摆上桌。 早就饿了的道人,顿时收了思绪,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就往嘴里送。 “东家,本道跟你讲,像这样的菜式,只要过趟油水,那滋味绝对地道,不像这主人家请的厨子……做出来根本没味儿,跟嚼蜡似得。咦,你们怎么不吃?” 道人这才发现这桌十二个人,疯老头坐在桌边盯着菜眼睛一眨不眨,懒得抬手动筷子,而旁边的陈鸢同样没有拿筷子的意思,其他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菜肴还在不断上来,陈鸢忽地笑了一下,让道人先吃着。 “我去上个茅房。” 说完,朝周围其他宾客告罪一声,起身走去村口。孙正德撇撇嘴,看到一盘烧肉端上来,急忙递出筷子飞快抢了一片,农村吃席,那可是讲究快狠准,像这种正菜,慢了一点,就只能喝汤水了。 “道长,那位兄弟呢?” 这时主人家带了新郎过来,似乎要敬酒。道人哪里管肉好不好吃,三下两下吞进肚里,端起了空杯,新郎官儿也是英俊的少年人,笑呵呵的过来斟上酒水。 “我那东家上茅房去了,不过他很少酒的……旁边这个,你们不用招呼,别刺激他就行了,等会儿我与东家保管给大伙演上几出好戏。当做是赠新郎官大喜之礼!” 孙正德就喜欢说漂亮话,里里外外的也给足了主人家面子,又讨了几杯酒下肚,眉头忽然拧了起来,捂着肚皮‘哎哟’一声,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急忙放下酒杯退出席位。 “主人家,酒就不喝了,你家茅房在哪儿?本道得去方便方便。” “好的好的。”主人家笑着叫了声:“东柱,带道长去茅房。顺便问问石头跟顺子怎么还没回来,快赶不上酒席了。” 那边忙着招呼的汉子应了声,朝这边过来,正是之前赶驴那人,带了孙正德就往屋舍后面去。 “就是这里了,前面还忙着,我先过去,道长方便完了,就自行过来。” “省得,本道寻的着路。” 打发走了那汉子,孙正德小心翼翼的跨进茅房,搂着袍摆好一阵,都没拉出丁点。 “吃了什么,闹肚子闹成这样。” 蹲厕的空当,他从袖里翻出铃铛在晃了晃,视线陡然模糊了一下,脑子晕沉沉的,差点一屁股坐进茅坑。 惊醒过来,拉屎的感觉瞬间给惊没了,赶忙提上裤子推门出去。 映入眼帘的彤红光芒,此时却是一片惨白,挂在眼角的大红灯笼,变成了一盏盏白灯笼,挂在树梢的红绸也都成了白色。 周围顿时阴沉沉的感觉。 ‘咋上个茅房,一出来,连颜色都变了?’ 终究是经历过一些事的,孙正德多了一个心眼,不敢直接就出去,就在屋舍后面贴墙走了几步,就见窗棂有烛火照出的人影。 他看了看四周,悄悄按破窗户纸,小眼透过手尖大的窟窿看去里面,剪出的囍字苍白的贴在供桌上,一对白蜡静谧的燃烧着。 视线移动。 刹那间,孙正德一下捂住嘴,就见一对涂抹胭脂的纸人立在新床前,手里还捧着喜糖瓜果,那坐在床前的新娘,原本的一身红衣裙,变成了孝服。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窗外有人,白头盖摇了摇,新娘像是抬头朝这边看来,吓得孙正德蹲下身,捂着嘴慢慢挪脚。 ‘这他娘的哪里是喜事,根本就是丧事!’ ‘得告诉东家去……’ 胖道人尽量压低声音,挪过了窗棂范围,这才慢慢站起身,加快了脚步,一到外面,他收起刚才惊恐神色,一本正经的走去刚才的席位。 可忍不住还是问去身旁一个帮厨的妇人。 “这位婶子,劳烦问一下,灯笼是红的,还是白的?” 那妇人古怪的看他一眼,骂骂咧咧道:“办喜事哪里用白的,晦气!” “那不是白的吗?”道人随意的指去檐角悬挂的白灯笼,哪知妇人瞪了他一眼,有生气:“那是红的。” 说完,便不再孙正德,继续传菜去了。 嘶! 这语气,这眼神,那妇人怎么看也不像鬼啊,可为什么她眼里看着的是红的,我看去怎么是白的? 心里越想越觉得古怪,越想越害怕。 道人僵硬的挤着笑容,跟他打招呼的村人一一应合,回到席位上,刚一拿起筷子,就见堆叠的餐盘里,全是厚厚一层香烛灰。 “道长,你怎么不吃啊?”有村人一嘴的香灰笑呵呵的看他。 “我……我肚子不舒服,刚方便完……歇会儿再吃,你们先……你们先……” 孙正德僵硬的笑了笑,求救似得看去一旁盯着碗筷发呆的疯老头,忽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去地上。 回头。 就见陈鸢已经回来,坐到了旁边。 胖道人顿时死死的抓紧东家的衣角,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东家……你去哪儿……知不知道,上个茅房……我看到……” “等会儿,你去将车里取将张飞木雕取出,抱紧就是了。” 孙正德抿着嘴唇,乖巧的点头‘嗯!’了一声。 天色已近深邃,这场喜宴也接近尾声,不过一众乡亲都未离开,一个个坐在原位像木头人一样。 那主人家依旧笑呵呵的过来,一旁的东柱请陈鸢三人演木雕戏。 “确实,时辰差不多了。” 陈鸢也笑起来,他让主人家帮忙腾个空地的同时,叫上东柱一起到不远一家房舍,准备些东西。 “兄弟,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东柱踏入房里,门扇呯的关上。 他转过身,就见陈鸢阴沉的看过来,抬手一挥,东柱嘭的一下,被看不见的东西,压的跪去地上。 突然一下,把本就神经紧绷的孙正德吓了一跳。 “东家!” 陈鸢没理他,目光直直看着跪地上的汉子:“骗我等演戏,却是一庄子的鬼!” 被按跪地上的汉子一脸的惊惧,先不说自己怎么跪下来的,对方是怎么知道这庄子上都是鬼? 吞了吞唾沫,他神色颇为紧张。 “你……你怎么知道的?” “一进庄子,我就知道了。这里除了你是活人,其他都是阴鬼……只是还保持死前记忆,和正在做的事……” …… 屋里灯火摇曳里,屋外变得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庄子外的一条道上,通往通山的官道,一二十个汉子打着火把,在一个老农带领下飞快朝这边赶。 “快快……那两个后生定是去了柳庄!” “大伙都别怕,阳气足的很……救人一命哪!” “……里正,那边不是一堆坟头吗?!” “管那么多做甚,救人要紧!” …… 昏黄的房里。 东柱看着半边身子沐在烛火,半边阴影里的身形,他想动都动弹不得,眼下反应过来,知道是碰到高人了。 “先生……不是东柱有意欺骗,是我……是我……找了好几个戏班,都没人愿意来。”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先生说的没错……柳庄里的都不是活人……都不是活人……他们……十年前就都死了。我父母也在里面……整个庄子就剩我一人还活在,可比死了还要难受。” 东柱低哑的哭了出来,他身上无形的力道忽然一松,汉子一头趴去了地上。 随着低低的话语,好似一副画面在陈鸢面前展开。(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人生落叶 “东柱、石头、顺子,你仨去城里早去早回,喜宴还等酒水呢,还有戏班要来表演,可是你小小楠哥花大价钱请的。” 清晨的风吹在人身上是舒服的,赶着驴车的三个十几岁少年人沐着晨阳,兴奋的拉着缰绳与村里长辈道别。 今日是小楠哥的大喜日子,新娘子是自家村里的,那可是村里长最好看的,自家村里人办喜事,自然要热闹,家家户户都出了饭食、菜肴,桌椅凳子。 东柱也接了差事,早早的起床、打水洗漱,穿了一身过年才穿的新衣裳,跟玩得好的顺子、石头两人,赶了驴车去通山买酒水。 说不得路上还能偷喝一些的,毕竟已经是大人了,家里也在准备给他说一门亲事,要是能娶到像小楠哥那样的婆娘,该是让石头和顺子羡慕死的。 快到晌午,才在城里一家酒肆打好了办喜事要的酒水,虽然是最便宜的,还被一些酒客嘲笑一顿,但酒香的味道让他忘记了生气,跟石头、顺子两人高高兴兴的拉着驴车往庄子回去,说不定戏班也该到了。 吃完喜宴,再跟大伙一起热热闹闹的看大戏,那可是比过年还要来的舒服。 下午的时候,路上多了许多穿着衙门服饰的差役,让东柱还一阵羡慕,快到庄上的时候,路边却站满了人,之前他们身旁过去的差役,正在那赶人,不让围观的百姓靠近。 不知怎的,东柱身子都在发抖,越往前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变成‘嗡嗡’乱响,身旁的石头和顺子应该一样的了。 东柱挤了过去,其实也没有挤,围观的人都是附近村子的,见到他三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瞌睡来了,就那么躺在地上睡着了。 只不过东柱明白那是什么,他浑身抖的跟筛糠似得,陡然瘫软坐去了地上,视野渐渐模糊起来,看着挎有刀的衙役、捕快在村里人走来走去。 他看到小楠哥被人抬走,跟他爹、新娘子放到一起。 看到了村里的长辈,被衙役从石磨上放下来。 也看到了父母从屋里被人抬出,就那么摆去地上……还穿着过年时才穿的新衣裳,说今天还要一起看大戏呢。 然而,终究没有了。 时光回转,昏黄的烛火里,低低的话语讲诉着陈鸢未曾听过的故事。 “官府怎么说的?” 东柱吸着鼻子,抬起脸时,眼泪已糊花了眼睛。 “……只说全村害了会传染的大病……石头、顺子……受不了打击,也在不久上吊了……先生,我说句句属实,就想让……小楠哥、小楠嫂,还有许许多多的乡亲好好吃完这顿酒席,看完大戏。可这边没人敢来,城里唱戏的听说后,也都不愿过来……先生,小的实在没有办法。” 胖道人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那主人家说石头和顺子怎么还没回来,原来他们已经另外死的,十年了啊,估摸早就去阴府了。那你怎么不离开这里?” 东柱擦了一下眼泪,抿着嘴深吸了口气,泪水却又不争气的滑下来。 “……我爹娘还在这里啊。每年这个时候……我就能看到他们,就像活着的时候……问我怎么不穿衣裳……又长瘦了……虽然每年都是一样的话,可我总感觉他们还有乡亲们都还活着。我就想让他们好好的看完戏……” 昏黄的阴影里,陈鸢走了出来,沉默的将汉子搀起来。忽地转身走去门外,胖道人连忙跟上问他去哪儿。 传回的是简单两个字。 “开工!” 胖道人战战兢兢的出了房门,就见晒坝中一张张圆桌前的身影死寂的立在那里,视野中的陈鸢,却是径直走了过去。 猛地抬袖一招。 车厢哗啦一声打开,垫在厢底的木板一一飞出,在空地上搭建起简单的戏台,原本沾染香火的木雕此刻也收敛了神威,变得普普通通,诡异的老生、小生、花旦、老旦木偶也都如寻常模样。 就着戏台,花旦的木偶挥着青袖,有着法力模拟的女声咿咿呀呀唱起了曲目。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蝶儿绕美人扇。风微台殿响笙簧,空翠冷霓裳……” 有着动人心魄的女声,清脆婉转回荡黑夜。 安静的庄子外,一道道火把光蜿蜒官道,急切的脚步声朝这边蔓延过来,听到曲儿声,一个个又刹住脚,面面相觑的看着眼前挂着红灯笼的庄子。 “怎么又有庄子了?” “还有人唱曲儿……干脆回去吧。” “先看看。” 老农拄了拄锄头,一想到今日不听劝的那后生,心头就有些冒火,可带着人过去村口,却是见到一张张圆桌摆在那里,正前方,则是一个小戏台,曲儿声正从台上的花旦木偶口中唱出。 “里正,怎么没人呢?” “虽然听不明白唱的什么,但怪好听的。” “别进去!” 那老农赶忙拉住想要走进村口的汉子,看着一张张桌椅,低声道:“里面可没咱们位置,就站在这里,别进去。” “里面不是还有空……” 那汉子话语停了下来,好似眼花般,视野里原本空荡荡的席位上,或站或坐满了一道道模糊的人影静静的看着戏台。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梦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短短的曲声,唱出哀婉,又有令人动容的希望。 一曲罢了,紧接又是武生的打戏,一个个木偶提着刀兵上台,演绎着情节,唱着对白,遇上打斗,刀来枪往吆喝阵阵…… …… 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远方的村子隐约有鸡鸣传来。 戏台上的演绎这才停下,而酒席上一道道阴沉的人影此时缓缓飘溢过来,吓得孙正德躲去陈鸢背后。 “小楠哥……”东柱看到涌来的乡亲,以及父母忍不住喊了一声,“爹娘!” 一对发髻花白的夫妻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此时,陈鸢走上前,他拱起手朝涌来的一道道人影说道:“我已请了此方阴差,诸位可以上路了。” 下一刻。 有铁链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在外响了起来。 村口的一行人就觉一股刺骨的阴府从身旁吹过,意识一松昏去了地上,他们看不到的视野之中,一个浑身袅绕雾气的瘦长身影拖着铁链站在一众乡民身后。 一道道沉默的人影,望着陈鸢感激的躬下身,一言不发的跟着阴差飘去了村外。 ‘爹娘要走了……东柱,以后你要好好活……’那对夫妻笑着看着已经二十多岁的儿子,抿着微笑随着一众魂魄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前,飘去了远方。 阳光推着青冥的边沿,将庄子裹了进去。 四周房屋、酒桌渐渐消失,只剩一片插着坟飘的坟茔、枯萎的老树,还有一地的未烧尽的香烛、黄纸。 陈鸢挥手,将戏台拆去装进牛车,走到泪流满面的汉子身旁,一起看着曾经有着的村口位置。 “往后你有何打算?” “留在这里……或许将来先生再从这里过,会看到新的柳庄。” 陈鸢笑起来:“那恐怕需要很长时间了。” “不怕。” 东柱望着那片彷如又看到了父母的笑容,又说了句:“不怕,我好好活的。” 半晌,旁边却没有回复,连忙转身,就见牛车已离开了这片坟地,他连忙追上几步:“先生,东柱还不曾请教先生名讳。” 回答他的,是牛车伸出的一只手朝他挥了几下,便在官道上向北而去。 …… 哐哐~~ 车轮压过坑洼,摇摇晃晃的牛车上,胖道人心里满是疑惑。 “东家,你什么时候请的阴差?” “呵呵……我去上茅厕的那会儿!” 陈鸢笑起来,大声回了一句,抽响鞭子,惹得老牛翻起白眼,还是迈开蹄子,‘哞’的叫了一声,拉着车厢飞快离去。 日上云端。 不久之后,牛车驶过路边立着的地碑,远远便看到了名叫永乡的镇子。(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今天更新迟点 下午带孩子学画画,六点才能回家。稍微迟点,希望理解!理解万岁! 读者万岁! 《灵显真君》今天更新迟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眼睛(求推荐票、月票!) 似乎要下起雨来,阴云遮去明媚的阳光,街上行人匆匆跑过低矮的屋檐。 一进小镇,古色的檐柱、缕空的雕栏透着陈旧的气息,檐上翘角聚集的鸟儿,好奇的看着驶入长街的牛车,滚动的轮子压着脏乱的路面缓缓而行,孙正德架车,不时吆喝着过往的行人注意。 身旁,陈鸢看着街道两侧,不多时,他跳下车撵,朝一处酒肆的伙计拱手询问。 “小哥,劳烦问一下,这镇上可有姓常的人家?” “有是有,但也有两三户,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家?” 那伙计并没有因为陈鸢只是问路便拒绝,反倒让陈鸢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两三家,想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从通山搬过来的。” “城里搬过来的?” 伙计年岁不大,二三十年前的事确实有些为难他,不过还在有铜子放到他手里,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客官稍待,我进去问问掌柜的。” 说完,将七八枚铜子揣进袖里,转身就跑去店里的柜台,那边,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抬起头,听着伙计的话语,看了一眼门口朝这边拱手的陈鸢,随后跟伙计说了一些话,后者这才出来。 “掌柜知道,就在东头那家,客官只需到前面路口向右拐,一直走到尽头,看到门口有颗李子树的就是。不过……” 那伙计看了看周围,降下了声音,“掌柜的说……那家人时运不好,正走倒霉运,欠了不少外债,客官要去,当心别让债主看到,说不得问你要呢。” 陈鸢皱起眉头。 “怎么欠了外债?赌?” 那伙计撇嘴摇摇头:“这小的上哪儿知道。” “那谢过小哥,也替我向掌柜的道声谢!”说完,陈鸢回去车上,让孙正德驾车去店家伙计口中说的地址,路上他也在想,若只是欠债,数额不大的话,替对方还了便是,就算将这份恩情抵消了。 不久,拐过街口向东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果然看到了伙计说的那颗李子树,几个孩童吵吵嚷嚷的握着长杆正去青黄的李子,见到怪模怪样的牛车在门口停下,拖着长杆一哄而散。 黑瓦白墙的小院门房紧闭,陈鸢下车敲了一阵,才有脚步声过来,门扇‘吱’的打开一条缝,露出小半张脸,是一个裹有藏青缠头的老妇人,挽起的发髻几乎全白,神色警惕的打量门外这个陌生年轻人。 “你找谁?” “在下是游历四处演木雕戏的,路过这边,想寻一处宅子借宿几晚……” “我家不借宿。”老妇人看到陈鸢手伸去袖里,直接就把门给碰上:“……也不需要钱!” “老人家!” 陈鸢想了想,当即换了一个说法,赶忙拍门说道:“其实,我是替我父亲还礼来的,当年我父亲受过常翁恩惠,临终时,特地让我寻来,我去了通山县,打听了多日,才知道你家已搬来这镇上。” 吱~ 院门再次打开,老妇人目光直直的看着陈鸢:“你如何认识我丈夫的?”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父说他外出做买卖,落入贼匪之手,最后被一老人所救,老人只是简单的说,他是通山常翁……” 陈鸢当然不可能说是书上看的故事认识的常翁,随意编了一段故事,果然,那老妇人眼睛忽然红了一下,骂了句:“这老东西,就喜欢寻道求仙,家也不顾……” 听老妇人这话,陈鸢大致明白,这家人其实根本不知常翁早已踏入修行,只不过是以寻道求仙的借口出门游历,让人觉得不务正业。 当然,常翁已经死了,他们估摸也不知道。 或者,已经当做对方在外面死了,毕竟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家。 “老人家,那可否让在下进……”陈鸢正开口说话,院里忽然响起一阵吵杂,像是有人摔砸东西,大喊大叫,老妇人连门也来不及关,拄着拐杖着急的赶过去。 陈鸢让胖道人和师父先牛车上等他,便推门跟着进去,手指一弹,一缕清风缠去老妇人慢吞吞的双脚,后者行走间,变得敏捷些许。 小院不大,墙外的李子树伸来到枝叶就遮去了半个院子,那吵杂的声音消停了一下,一道衣衫狼狈的汉子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旁还有两个孩童,一男一女跟在身后脆生生的叫着‘二叔听话’‘二叔快回屋里’的话语。 然而,冲出的男子根本不理会两个孩童,疯疯癫癫的在院里乱跑,甚至还脱去衣物满地打滚儿,急的老妇人冲上去就拿拐杖打他。 “树在动……它要吃我!”“娘,你手里拿的什么?!别过来。” “啊啊……那树跑进院里了。” 那男子不顾被打的疼痛,神色紧张的指着伸进院里的李子树,在地上连连后退。陈鸢偏头看去那李子树在风里轻摇慢舞,晃着满枝的李子。 没有成妖成精的灵韵,这就是一颗普通的树。 ‘他这疯症,怕是比师父还要严重。’ 陈鸢悄然并出二指,弹去一缕青气,疯癫发狂的男子安静下来,双眼闭合,像是累着了般跌跌撞撞坐到地上,向后一仰便昏睡过去。 两个孩童早就习以为常,看到二叔睡了,纤细的手臂奋力的想要将汉子拖进屋里。陈鸢看不过去,便上前帮忙,将对方抱去屋里床榻。 “唉,多谢你了。”老妇人也没有了刚才拒人千里的冷漠,屋里狭窄,她搬了两条凳子请陈鸢到外面檐下落座。 还让两个小童倒了两杯水过来,家中拮据,茶水自然是没有的,但待客的礼貌,说明家中曾也阔过。 “老人家,刚才那个是……你小儿子?” 老妇人垂着眼泪,点了点头。 “原本也是好端端的一个人,自从他大哥失踪后,就变成这样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 大抵将陈鸢当做可倾述的对象,老妇人憋在心里的痛苦,随着陈鸢轻声询问,沉默了一阵:“老身与丈夫有两个儿子,老大十年前不知怎的,只言片语都未留下就跑了。 一走就是好几年,儿媳待不下去,撇下两个孩子跑回了娘家,老身这小儿子气不过,就要寻他兄长……过两月,不知怎的被人镇外路上发现,那时候就已经疯了……老身砸锅卖铁四处请名医救治,也不见效,反而疯病越来越重……家里医的没钱了,还欠了不少债,二儿媳不久也跑了。” 常氏擦了擦眼角,吸了下鼻子,忽地笑道:“让你见效了。” “谁家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老人家叫我陈鸢便可。正好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不妨我给令郎瞧下病症?” 老妇人眼睛顿时有了光芒闪烁,刚要起身,又连忙坐回去,“陈郎君,老身家中可没有给你的诊钱。” “不用。当年常翁可是救过我父亲的。” 陈鸢笑了笑,在老妇人手背轻拍了下,示意她放心,便起身走去屋里,假意的伸手搭去榻上昏睡的男子手腕。 他哪里会看病,不过渡些法力过去,试试能否知晓病因,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现,收回法力时,一旁破旧的桌上,凌乱的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内容让陈鸢好奇起来。 他伸手取过展开。 像是胡乱书写的字迹,有些古怪的话语。 “……山要吃我……” “兄长走进山里了……山睁开一只眼睛……他在盯着我……”(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诡录 “它在喘气……” “不要跟它对视……” “闭着眼睛!闭上眼睛!” “山活了,月亮也活了,它们要吃人……会吃好多人……” 字迹潦草混乱,满篇疯言疯语。 陈鸢粗略将这些零散的纸张一张一张翻看,到的后面的话,隐隐有股令人毛孔悚然的感觉。 ‘山有山神、月亮上也该有神仙吧……怎么会吃人……’ 翻去最后一页,原本将这些纸张重新放回的桌上的手停了一下,陈鸢瞳孔缩了缩。 上面字迹显得还算端正,看得出应该是没疯多久前写的。 “好多人死了……被它们吃了……一个村的人都被吃了。” 一个村? 不知为何,陈鸢第一想到的就是来时的那个柳庄,全村上下除了出去的三个人,几乎同一时间莫名死了,虽说官府给了传染的病症,陈鸢心里多少都抱有怀疑,什么病能一下将人全部弄死,而且仅仅只有一个庄子,附近村落却没有出现? 十年……十年…… 忽然想起老妇人刚才说,她大儿子十年前离开……柳庄那件事也是十年前发生的,难道…… 陈鸢移开目光,看去床上胡须邋遢的汉子。 ‘他可能是目睹了柳庄发生的事……吓疯了,从口中说出,没人相信,只当是疯子的言论……’ 无论怎样感觉,两者好像都能凑到一起说得通。 “陈郎君……” 老妇人见他拿着小儿子胡乱写的东西杵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唤了一声,“这是我儿回来后疯时胡乱写的……疯言疯语,说出来都没人信。” “疯言疯语,没过心,说不得是真话呢?老夫人,你信吗?”陈鸢将那几张纸叠好,放回原处,坐到床沿,重新搭起脉。 那边的常氏愣了一下,摇摇头:“老身想信,可拿什么信他。” “那他出去两月,中途可有回来过?” 似乎年纪大了,又过了许多年,老妇人不怎么想得起来,“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陈郎君你先给我儿瞧病,老身给你准备房间。” 见常氏慢吞吞的走去房门,陈鸢连忙说道:“老夫人,我还有同伴,以及我师父。” “省得,院子虽小,两间房还是腾的出来。” 老妇人走后,陈鸢继续搭着汉子的手腕,驱使着法力在其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游走,若是中了邪术而疯癫还好办,可若是被吓疯的,神魂受损,那就只能靠他自己慢慢一点点恢复,或惧怕的东西在他眼前消散…… 咻!咻! 这时房门口,两个十一二岁大的两个孩童有些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其中男童朝陈鸢示意的招手。 “大叔,你过来。” 大叔~~ 陈鸢嘴角抽了抽,想纠正这孩子,可想到这个世道十三四岁成亲的大有人在,叫自己大叔好像也说得过去。 想着,他便起身来到两个小人儿面前。 “有何事?” “刚才听到你跟大母说的话了。”男童指了指里屋的床下,“二叔有时候很奇怪,经常在床边来回走,还常趴下去找什么。我跟妹妹趁他不在屋里的时候,钻进去过,有一本册子压在床架。” 陈鸢回头看了一眼:“那为什么不跟你大母说?” 一旁的小女孩脆生生的抢先说道: “跟她说过了,大母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什么,又不敢拿走,二叔又会发疯的。” “嗯,大叔等会儿翻来看看。” “但不许拿走!” 看着两小孩正经的表情,陈鸢笑着点点头,能让一个疯子都在意的东西,必然是心里一直挂着的,比如师父。 不久,他将孙正德还有师父叫了进来,牛车也停去后院里,知道这家里还有个疯汉,胖道人就感到头大。 见老妇人要生火煮饭,急忙钻去了灶房帮忙,可发现没什么柴米油盐,连菜都没多少,干脆去了镇上买一些回来,挽着袖子,意气风发的让常氏在一边好生歇息。 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大桌的菜肴看的两个孩童目瞪口呆,可还是等到陈鸢三人拿起筷子,他俩才动手夹菜吃饭。 夜色降下,陈鸢借着诊治的借口,来到妇人的儿子房里,疯汉早已醒过来,蹲在墙角呆呆的出神,陈鸢朝他施了一个障眼法,便过去将床上被褥揭开,从最底下取出了两孩童口中所说的册子。 书封没有名字,应该是买来的时候就是空册子,上面残留不少泥土的痕迹,翻开第一页,满满的字迹,猜得不错的话,是这汉子还未疯之前所写。 “正月,孟春。兄长离家时,其实留有书信,我不敢拿给母亲还有嫂嫂看,上面之事,皆是子虚乌有。” “正月,首阳,嫂嫂回了娘家,留下二子。母亲双脚有疾,难以照顾。心中愤慨,决定寻回兄长,若是死了,就带回安葬。” “陬月,我打探到了兄长的一些消息,原来他并没有走远,几年来都在这附近,不知是不是不愿见我,守候了多日,也不见他出现。” “二月,丽月。我见到了兄长,还没上前,忽然又不见了。” 房里灯火摇曳,陈鸢翻着一篇篇类似日记形式的记录,看得出是这疯汉出去寻兄的过程,不过中间似乎断了一些,书页有撕过的痕迹,他翻去下一页。 “……我找到了兄长住的地方,就在一处山脚下,我趴在很远地方,悄悄看着他出门走进了山里……我进了他屋子,里面让我感到害怕。有许多桌子,桌上有很多坛,贴有符箓……还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祭祀用的。” 坛? 陈鸢皱起眉头,这让他想到盗孩的那帮人。 日记继续。 “我偷来了兄长一本书跑了出来,书里中记载令人匪夷所思,其中有段,说地下有人,掘土三百尺,能闻嘶吼、人语。” “花月,今日我被兄长找到了,他将书拿走,警告我不要再找他,他说他在追寻父亲的下落时,发现了一些事……需要他去做。我不明白,什么事能让他抛弃妻子。” “十二这天,不知怎的起了大雾,我再去寻兄长想要劝他回家,就见他抱着坛子走进了山里,我尾随后面想看他到底做的是什么事。” 记录到了这里,字迹变得有些歪斜,像是手在颤抖中写下的。 “……我不该跟去的,雾里的山很古怪,它好像是活的,视线的余光里,我看见它轻轻晃动……它又动了……好像人,睁开了一只眼睛,像天上的圆月。” “那只眼睛在雾里看着我,隐约好像还听到了它的声音,想要叫我过去,我跑了,不敢停下。” “酣月,我生了一场病,躺了几天……这次我一定要找到兄长……” 记录到了这里就没有了,往后翻都是空白的纸页,陈鸢猜测后面,他或许就是尾随他兄长去了柳庄。 但是那山,还有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压胜术? 他想着看去墙角,疯汉缩在角落,呆呆的望着地上出神,双唇却在微微嚅着,发出常人难以听到的声音。 “月亮进来了,山要吃人了。” 上方的窗棂,月色正倾泻进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余光之中的不可名状 吱~ 不知怎的起了一道风,敞开的窗棂发出陈旧的呻吟,轻轻摇晃两下。 月光霜白,静谧的照进窗棂投在地上。 疯汉似乎很怕地上的月光,眼中露出惊恐,抱着双膝赶忙往里卷缩。 “月亮进来了!月亮进来了!” “它在看我!” 一声声呢喃渐渐变大,陈鸢放下那册子起身走去窗棂,屋外清冷的月光将后院照的明亮,老牛匍匐在月下正昂头对准夜空悬挂的那轮清月。 似乎注意到主人,又低回头,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儿蹭来蹭去。 陈鸢注意力并没有老牛身上,目光直直看着繁星点缀的夜空,夜云浮过,清月静静的挂在天上,并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 只是看久了,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陌生。 ‘这疯汉诡异的记录,很难让人怀疑那常翁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依修道中人的寿元,就算到不了所谓元婴,踏入修仙的境界,怎的也该寿终正寝才对,除非遇上不可逆之事。才已知天命……’ ‘疯汉的兄长应该是追寻他父亲的下落,找到了常翁留下的一些东西,便继承了衣钵,也继续了其父为做完的事。’ ‘还有那坛子里装的又是何物?大山睁开一只眼,难道是山神需要被供奉?’ 想到那日盗孩那帮人,若是坛子里装的小孩,拿去给山神供奉,陈鸢觉得这样的神,也只能是邪神了。 还有柳庄,尸身,魂魄都保留着,可如何死的,却充满了蹊跷。 一个个问题盘旋心头,陈鸢收回视线,转身看去墙角的疯汉,偏开的余光之中,恍如幻觉般,夜空的月亮忽地动了一下,好像人的眼睛眨了眨。 嗯? 陈鸢急忙再看,清月依旧挂在天上。而一旁墙角的疯汉这个时候‘哇’的惊恐大叫,撕扯着头发,起身就往外跑,听到动静的孙正德,还有师父从房里出来。 “东家怎么回事?” 见到陈鸢在堂屋门口,以及庭院里发疯乱跑乱叫的疯汉,胖道人下意识的躲到疯老头身后,后者瞥了他一眼。 “躲老夫后面做甚,他是疯子,我就不是疯子了?” 胖道人扒着他肩膀回了句:“咱俩熟,他不熟啊。” 此时老妇人的房里亮起了灯火,她出屋里出来,看着满院发疯的小儿子,拿着拐杖就要去打,年老的妇人大抵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儿子安静片刻。 “老夫人,还是我来吧。” 怕老妇人被发疯的儿子撞倒,陈鸢上前一手将乱跑的疯汉抓住,另只手悄然在其后颈点了一下,这才让他安静下来,叮嘱了老妇人先回去歇息,明日再说话,便带了疯汉回屋。 “东家,是不是又要出了什么事?” 胖道人最近可敏感的紧,一看这架势就有问题,跟进屋后,陈鸢将疯汉放回床上后,将一旁的册子丢给他。 “自己看吧。” 孙正德狐疑的看了看陈鸢,吞着口水,一点点将册子翻开,随着上面内容看完,圆圆胖脸上已经泌出一层冷汗。 “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写的东西实在太邪门儿了。咦,东家,这东西会不会是煞?” 陈鸢露出疑惑,这东西后世也有所听闻,但知晓的并不详细。 那边,胖道人咳嗽两声,威正面色,说道:“我在天师门……后厨帮杂的时候,偶尔一次,听过门中一个长老用膳时跟两个弟子说起过。说这世间有六气,人烟气、尸气、蜃气、阴气、妖气,以及煞气。听那长老说,煞气乃山中地脉孕育灵气时,剔除的污秽之气,若与怨相合便成煞,煞常年不出,一出便厉害的可怕。轻着左右一地吉凶、运势;重者剥一地生灵。” “你在天师门后厨还能学到这些,还有什么?” “哎,听到的可就多了,说不得有些修道中人,还不知晓的我都知晓,比如三尸神,其实都是女的……居头为青姑,好车马服饰;居身为白姑好美酒美食;委下身者乃红姑,令人爱慕好**……先要修仙,必斩三尸。” 陈鸢皱了皱眉:“斩了这些,性情寡淡,没有人欲,那跟石头有什么区别?” “所以本道就不喜欢听他们瞎吹。” 一旁,疯老头偏头看看徒弟,又看看胖道人,一屁股坐去地上。 “赶紧说正事吧,老夫都听的烦躁。” “呵呵,师父倒是喜欢此间发生的怪事。”陈鸢其实也想进一步,可想要细查下去,恐怕没几日功夫是不行的,一来,侧上所记内容,不知详情、地点;二来,疯汉的兄长也不知所踪。 说话间,他侧对的窗棂,余光之外的夜空,清月忽地又动了一下。陈鸢笑容渐渐收敛,忽然明白,为何那疯汉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却是害怕成那样,原来只有余光才能看到。 他身形保持不动,余光之中,皓月照着庭院树影憧憧在风里沙沙轻摇,地上的霜白越发惨白,夜空之上的清月好像在余光里渐渐拉近,越来越巨大,停在了院墙上方。 “东家,你斜眉歪眼的做甚?” 孙正德轻唤了声,他回头看去窗外,又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啊。然而,就在他偏头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也似乎与什么东西对上,圆鼓鼓的身形顿时一僵,浑身都颤抖起来。 “东家……这……这他娘什么东西?!好……好大……” 刹那。 陈鸢忽然抬手,掐出指诀,放在后院的车厢,轰的一道青光冲天而起,霜白的月光之中,手持双锏的木雕背负一对小旗,划出长长的轨迹,还未落地化作数丈巨影,铜锏卷着风雷,轰的砸在陈鸢余光里的那轮巨大的圆月上面。 嗤~~ 像是气旋的动静,又或某种从未听过的嘶叫,那圆月瞬间拉升拔高飞去了夜空,迅速远去。 陈鸢锁定了这古怪的气机,转身一纵,冲出窗棂,脚在车厢一踏。 “追——” 他口中一喝,车厢哗的拉开,一道道红色的眸子亮了起来,成群的木偶唰唰的飞出的同时,环节的黝木落入陈鸢手中,再次纵身踏去墙头,身影飞去附近房舍,踩着瓦片急速而行。 屋里,疯老头从地上起来,叫了声:“徒弟哎,等等为师。”一把将胖道人也拉住,唰的从窗棂冲出,瞬间消失在夜幕下。 空气之中,只剩孙正德“啊啊——”恐惧的惨叫声还在回荡(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阴山 夜深人静,阴云游走,飘过清冷的月色,镇外原野、山峦犹如铺上一层银霜。 一条小河岸,芦苇忽地被风吹动,携裹法力的身形唰的从它上方跃过,直接跳过了河道落去对面荒草间。 紧接着一道道一尺左右的木雕小人儿跟着落下来。 法眼! 陈鸢并指横过双目,眸底顿时泛起一道青光闪了闪,之前那奇怪的东西已经不知所踪,可法力加持下的双目,能看到空气里游离的些许气息,正流向远方潜伏黑暗的山峦之中。 “哎哟哟,老疯子,你慢点!” 胖道人的声音在夜空响起的同时,伴随一阵风声,疯老头拖拽着孙正德从后面赶来,一落地,胖道人踉踉跄跄差点摔倒,捂着嘴就冲去杂草间,‘呕’的吐了出来。 “徒弟哎,你刚才追什么?可是找到好玩的了?” “是好玩的,一颗大圆球。” 陈鸢望着四周,嘴里不忘安抚师父,虽说疯症有时不靠谱,可在他身旁,也是安心的。 “嗯嗯,有那么大!”胖道人吐完回来,双手伸开举起,夸张的朝疯老头比划了一下。旋即,正起脸色:“东家,可有什么发现?” “那边!” 循着陈鸢的视线望去的方向,月色的清辉下,隐约能看到一个茅屋立在山岗。疯老头被胖道人的比划,勾起了好奇,就要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陈鸢拉住,摇了摇头。 “师父别慌。” 说着,他挥袖一洒,袖中指诀点出,划出几缕青光落去脚边的四个门神木偶。四者双眼活灵活现,豹头环眼的木雕提着蛇矛伸了一个懒腰。 “憋死俺了,那殿里能淡出个鸟来!” 秦琼、尉迟恭二人默不作声,持锏持鞭立在陈鸢脚边左右。只有红脸美髯的木雕促着木马上了一块石头,眺望远方的茅屋。 “可是让关某四人前往?” 陈鸢抬手一拱:“有劳!” 话语落下,石上的关公木雕斜斜垂下青龙偃月,看着山脊上的茅屋,纵马而出。张飞、秦琼、尉迟恭领着将近四十形象各异的木偶跟着后面狂奔。 三叉束发紫金冠、血染紫铜铠的木雕也在其中。 不久,传回的讯息里,那茅屋没有生人气。陈鸢这才靠近过去,茅屋早已年久失修,房顶都垮塌出一个大洞,月光正从洞里倾泻下来,照亮里面陈设。 一张张破旧的桌子并排靠着墙面,陈鸢指尖轻触,是厚厚的一层灰尘,可惜并没有看到疯汉那日记当中所记载的坛子以及各种祭祀用的东西。 ‘多年没人住,看来是因为那人不想再被人发现搬去了别处……不过依疯汉记下的内容,常威离家多年却都在附近,想必搬走,也只能搬去一个地方。’ 他目光透过挂满蛛网的窗框,望去矗立月色下的山势轮廓,像是一头雌伏阴影的凶兽,正等着他过去。 “师父,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转身出屋,疯老头赶忙跟上,心心念念的想着徒弟口中说的月亮,“为师才不跟他留在这……为师要那个那么大的大圆球,等会儿一起将它捉住。” “你们都走……本道一个人怕!” “那你走前面。”陈鸢回过头朝他说道。 胖道人顿时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什么都不会走前面做甚?” “你运气较差,容易招惹阴邪。” “东家,你这说话……本道一时间反驳不了。” 三人被成群的木雕护着下了这处山岗,往更前方的山峦过去时,路上陈鸢心里有一股疑惑,如果真是凶煞,此间土地、城隍,为何不管? 若土地没有册封可以不算,那城隍呢?难道是离这太远? 月光渐渐遮去云后。 洒着月光斑驳的林间渐渐漆黑一片,沙沙的脚步声穿行一颗颗树木间,循着空气若隐若有的气息,陈鸢掐着法诀,指尖亮着光芒照去四周,已然到了这座山腰上。 入山之后,脚下不知何时起,泛起了水雾,笼罩周围显得迷迷蒙蒙,好似走在梦境之中。 沙沙沙…… 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带起一片落叶声,吓得胖道人紧紧跟在疯老头身后,胖脸不停的四处张望。 “走后面才是最危险的。”疯老头忽地冒出一句,让孙正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来时的路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翻涌,好像下一刻就有东西从雾里钻出来。 “东家,你师父说话太吓唬人了……” “那你到中间来。” 陈鸢移着指尖绽放的光亮,穿过层层白雾又走了一段,地势渐渐变得开阔,隐约看到了一个石洞悬在山壁上。 好在只有七八丈高。 陈鸢纵身一跃,双足踏在凸起的山壁,踩落几块松散的碎石,身形已到了洞口,洞道仅有一人高,黑漆漆的有风从里面吹出。 呜呜! 风声灌过洞口,带起类似女人的哭声,以及法光照去的犬牙交错的钟乳石,让人不寒而栗。 陈鸢望着洞道深处,那东西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 伴随三人身形没入洞内,外面的圆月好像人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们,又像是看着这座山麓的另一边。 夜色里,远远的几道身影提着法剑跟一个身着灰色常服的人走近大山。 “飞鹤师兄,你说的那妖物就是此山里?” 也有人附和道:“那妖物是何模样?道行如何?” “哼,师弟何故去问妖物,到时斩杀便是。” 呜~~ 狼嚎回荡附近山麓,月光照去的地面,过来的几人俱是一身相同的服饰,束腰系带的衣袍,轻便贴身,手中长剑却各有不同,而走在前方的那人,将近三十,挽着道髻,却穿一件极为普通的袍子,脸颊消瘦,嘴上一对八字胡,看上去像是商贾。 他笑了笑说道: “呵呵,那位费师弟问的也是极好,出师之前,问及妖物也是为了稳妥,秦师弟莫要怪他。说起来,看着诸位接到救急讯息结伴赶来,贫道心里真羡煞不已,我那些门中师兄弟,可是有好几年没曾见到了。” “飞鹤师兄过谦了,天师门散去九州四处,同样也是修行。只是为何师兄在镇上做起商贾之事?” “呵呵,正如你所说,师门散去九州各行其事,均是修行。贫道十四岁得师父看中入山学艺,十六岁已满,二十岁跨入筑基,二十有九,筑基圆满……如今便在镇上做起买卖糊口,也是一种修行。” 轻声的话语里,前行的几人里,一道窈窕的身影脸色淡然,对于他们谈的内容并没有多少兴趣。 杏目望去的周围,此时雾气越发浓郁。 “秦师兄,飞鹤师兄,周围雾气比之前更浓了,可感受不到有任何妖气,此山真有妖物?” “有!” 名叫飞鹤的道士收敛了笑容,“贫道在天河镇做买卖也有四年,听闻过一些这边的传闻,说山中妖魔,原本不甚在意,可半月前,无意间发现眼角余光,能看到不同寻常之物,便跟随来到此山,亦如祝师妹这般发现没有妖气,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只得远远观察,发讯给贵派一起行事。” 祝静姝偏过脸来:“可看到了什么?” “山睁开了一只眼,那眼飞了出来,飘去天上,与日月重合。就如现在这般!” 最后一句低沉的声音里,飞鹤道士望去某一个方向,几人也随之看去,翻涌的雾气之外,一切如常,可眼角的余光,就见一轮浩亮的圆月飘过了山头,与大山重叠。 下一刻。 犹如眼帘闭合,圆月瞬间消失不见。(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地民 嗒…… 水滴顺着钟乳溅在过来的鞋履上,陈鸢看着前方洞口有着微微的火光,绽放的法光从指尖撤去,“洞口有火光,可能有人在外面,小心一点。” 黑暗里,是细碎的石子在脚下挤压发出难以察觉的声响。 这个时候,陈鸢不敢贸然将神识扩散,对方到底是什么,他都未曾搞明白,轻微的呼吸着,前方的洞口越来越近。 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片刻来到洞口,前方的景象在视野中展开,是密密麻麻的岩洞、腐蚀缕空的石柱,一条前后不知长度的深渊横所在洞口的下方,浓郁的雾气在下方涌动,泛着淡淡昏黄光芒,随着雾气升腾,彷如火焰燃烧。 原来看到的火光就是深渊里的光芒照出。 “这么深,哎哟哟……”胖道人朝外探头看了一眼,两腿发软靠着洞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东家,这下面怎么还会发光……” “这里东西都有古怪,先出洞口去对面看看。” 之前接触的、听到的,不是鬼怪就是妖魔。眼前的事物有着另外一种新奇,陈鸢不搞清楚,怕是往后睡觉都睡不着。 他看了眼对面,下面那深渊不算宽,想要去对面还是容易办到,想着捡起地上一块碎石,往外一弹,听到石子飞去对面落地的声音。 他才一伸手臂,地上的木偶飞快攀去他腿、后背、肩头,身形随后踩着洞口唰的一跃而起,从深渊上方划出一道轨迹,轻巧的落到了对面。 此时,洞口那边的道人战战兢兢的叫住就要冲出去的疯老头,“把我也带上。” “你不怕了?” “一个人留在这才害怕!” 孙正德刚一说完,前面的疯老头伸手就是一拉,胖乎乎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反应,视野已经冲出了洞口,下意识是看去下方,那深渊好像择人而噬,吓得道人尖叫还没出口,都已经稳稳落到了对面。 “哎呀娘啊,吓死本道了。” 胖道人脚踩了踩结实的岩体,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就见陈鸢已走到别处,而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溶洞,有宽阔的向平台,也有小的只有一条狭窄的洞道,里面漆黑无声一片,不知通往哪里。 刹那。 正观察四周情况的三人,脚下陡然微微颤了一下,陈鸢‘嗯?’了一声,一把将道人拉到身边,那亮着昏黄光芒的深渊,像是人的嘴微微阖了一下,顿时刮起一阵大风,乱窜的空气扑在大大小小的溶洞,发出如同鬼哭的呜咽。 这一幕吓得道人脸色发白,根本不明白,那深渊怎像嘴一样动了动,几乎本能的后退,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陈鸢转身过来,瞳仁缩了缩,胖道人身下,是一堆隆起的土堆,左右同样还有,视线延伸,映入眼帘的全是一座座坟茔蔓延开去。 “难道这里曾有人生活?” 想着,一抬手,将坟茔泥土分开,下一刻,原本神经就绷紧的道人,直接瘫坐下去。那分开的泥壤,露出的是一张灰白的头颅,皮肉竟还完好,没有腐烂的迹象,只是那张脸平整,没有五官,看久了,就连陈鸢都泛起寒意。 “老孙,你天师门,可听过那些门中长老讲过这些东西?” “你当他们都是神仙啊……”孙正德站远一点,“估摸他们也不知道是啥。” “是地民。” 这是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陈鸢汗毛都立了起来,偏过头,疯老头此时脸上面无表情,站在一个个坟茔前,好像变了一个人。 “穴居山、地下之民,其身死,而心、肺、肝不死,埋于土中,八年、一百年,或一百二年可活转过来,莫要与他们接触,否则可变幻你的模样,知你过往、晓你能力。” 胖道人看着面无表情的疯老头下意识的往陈鸢那边靠了靠,此刻,陈鸢哪里将这些内容听得进去,他注意力也放在师父身上。 “师父,你……” 那边,疯老头陡然‘呃啊’了一声,痛苦的抱头蹲到地上。 “我如何知晓的……”“我到底是谁?!” “为何知晓这些东西。” 陈鸢上前急忙将疯老头抱在怀里,这个时候若是疯症发作起来,可就不好收拾了,他轻轻抚着老人背脊,目光里,露出泥土的地民,面容上竟慢慢泌出绿色液体,皮肉逐渐分离垮下。 陈鸢偏开目光,柔声道:“师父先不要想,既然知道这些,说不得师父是一个博学之人。往后要寻起身世,那不就容易了?” 嗯? 疯老头猛地抬起脸,看着微笑的徒弟眨了眨眼睛,脑中的撕裂感似乎不那么疼,恍然大悟的拍下脑门,从地上起来,犹如一个老学究负着双手走出几步,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徒弟哎,你这么说……为师还真觉得我从前是个博学多才之人。” “那肯定的,你是师父嘛。” 陈鸢笑了笑,正站起身时,他脸上一变,伸手就抓住胖道人衣领,另只手拖着师父,闪身冲去不远的洞口,贴去洞壁躲进视野的盲点。 下一刻,外面昏黄的视界,渐渐被一片惨白的光芒推开,那光像是在移动,白光扫过洞口,几乎挨着陈鸢的步履飘过去。 不久,昏黄的深渊光芒重新占据了这里。 过的一阵,听外面没有动静后,胖道人才敢说话:“东家,刚刚那东西,就是在外面时你追逐那个?” 陈鸢确定的点了点头,准备走出这狭窄的洞道,余光之中,陡然看到一道身影躺在角落,当看清对方脚上穿有步履。 明白对方是一个人后,当即上前将查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柔弱男人,挽着道髻,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袍,上唇八字胡。 难道是疯汉的兄长常威? 这里他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随意进来的,陈鸢沉下气,探了探对方脉搏,发现尚有生机,便渡了一些法力,舒缓对方经络、五脏六腑。 咳~ 那人忽地抖了一下,轻轻咳出两声,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陌生男子,激动的一把将他手握住。 “可是沧澜剑门弟子?” 沧澜? 陈鸢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是。在下不过一介散修。” 然而,那人却直直的盯着陈鸢,直接开口道: “……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你当要小心……最好……拖到沧澜剑门的人过来……我已给他们发过讯息……想必已经快来了。” “能问道友名讳?” “天师府……飞鹤。” 陈鸢回头看去胖道人,后者摊摊手。 “东家,你看我做甚,我只是后厨帮杂的……又不是每个都认识!” …… 此刻。 山体之外,数道身影穿过浓浓白雾来到了山脚前,秦守言望着雾气之中透着神秘的大山,莫名的有些心惧。 “飞鹤师兄,那圆月似乎就是落到此山,可知从哪里进去?” “自然知晓。” 挽着道髻的身影上前口中念叨着什么,袖中一张黄符飘了出来,随他手掌一打,符纸亮着法光漂浮半空,领着几人沿着山脚缓缓而上,又是一段难行的路后,浓雾之中,一条深涧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诸位师弟师妹,跟贫道来!” “飞鹤师兄请。” 秦守言拱了拱手,提了法剑,带着四个师弟师妹走去了前面,黄符绽放的光亮照过飞鹤面容,有着淡淡的微笑。(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尸 “小心脚下。” “这雾越来越浓……” “没有妖气。” 山涧两侧怪岩凸起,大雾弥漫视野,看去的视线不过两步之遥,秦守言、祝静姝等人踏入这处山涧也不知走了多久。 除了雾气越来越浓,四周一片死寂。 “飞鹤师兄,这山涧还要走多久?”一个沧澜剑门弟子望着前面行走的同门背影,心里不免滋生出陌生的错觉。 他忍不住朝身后落差半步的那位天师府飞鹤道士问道,后者也只说“快到了。”“我来时也是走了许久。” 前方,提剑而行的祝静姝微微侧脸,瞥了眼身后,压低了嗓音,对一旁的师兄轻声道:“有没有发现,一路过来,飞鹤师兄神色有些不自然。” 沧澜剑门与北方天师府交情深厚,试探也好,质问也罢,多少都让人顾忌,若猜错了,那就太伤两边的情面。 可女人天生的直觉又告诉她,身后那位飞鹤师兄,言行举止有些不协调。 但又说不出哪里有异样。 一旁,秦守言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关头说这般话,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过出门在外,谨慎的心态还是有的。 捏紧剑鞘,顿时停下脚步,回头:“飞鹤师兄,你师父广灵法师可知晓此事?” 突然问起这事,飞鹤道士也没什么不自然,轻笑道: “呵呵,秦师弟记岔了,广灵法师非我师父,两年前已羽化归去,我师乃是归鸣法师。” 回答的这声话语并没有错,可让周围走动的沧澜剑门弟子,以及前面的祝静姝、费玄则都停下脚步,纷纷偏头看去这位天师府的飞鹤道士,后者站在原地,丝丝雾气袅绕他脸上微笑。 “你们怎么停下来了?哪里说错了吗?此间还是不要多话,除却那些怪异妖魔要紧。” 回答他的,三道‘锵!’的拔剑声。 剑吟浅止,祝静姝、秦守言、费玄则握剑横在半空指去对方的同时,另外三名沧澜剑门弟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感觉不对劲儿,一一与飞鹤拉开距离。 有人说道: “飞鹤师兄,天师府解去山门那日,奉天师曾叮嘱、告诫门中诸弟子,无论何时何地,何人询问不可自报家门,飞鹤师兄不可能不知的。” “贫道自然知晓,可凭咱们两派情谊,不用太过守这些规矩。”飞鹤笑呵呵摊摊手,就要过去。 “别过来!” 秦守言抬剑猛喝,剑身亮起了法光:“天师府弟子从来以恪守门规为首要,更不会说出你这番话。所以根本不是飞鹤!” 那边,飞鹤走动的脚步停下,也没有话语传来,飞鹤道士笑容渐渐收敛,目光阴测测的看着众人,随后一步步向后退去,还没等众人反应,身形已消失在浓雾里。 三个沧澜剑门弟子握剑就要追,被祝静姝叫住:“别追,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不要分散,小心被让他有机可乘。” 那三人看了看前面白茫茫一片,下意识的缩回脚,朝师兄师姐靠了靠。 “师兄师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飞鹤师兄说不得已经遭了毒手,往后退肯定是退不出去,只能往前走。” 秦守言正说完话,祝静姝陡然‘嘘’了一声,只见她杏目四移,看去左右,以及前方,迈着脚步慢慢挪动,其余几人仔细倾听。 弥漫的白雾里,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 一个弟子忽然低声叫道,弥漫的雾气陡然显出一道人的轮廓,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这边也有。” “它们是人还是妖?” 越往前走,四周浓雾里,人的影子闪闪烁烁,或聚成堆,看着雾中的这行人,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声音,听在几人耳中,像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嗡! 嗡嗡嗡…… 声音一片嘈杂,秦守言一抹剑身,往前抛去:“开路!” 法剑唰的没入前方雾气,弥漫的浓雾瞬间撕裂,旋即,又迅速阖上,而射出的法剑,像是断去了感应,下一刻,风声呼啸,众人本能躲开,身后的浓雾翻涌,刹那间,一口法剑破开云雾,从后面飞来。 秦守言一把将它抓住,正是他的佩剑。 明明冲去前方,怎么从后面飞来? 一时间,他呼吸有些急迫,面色难看,祝静姝等人也面面相觑,这样的诡异,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半晌,秦守言声音低沉:“一起御剑,一口气从这里冲过去!” 剩下的祝静姝、费玄则,以及那三名弟子对视一眼,手中法剑齐齐祭出,剑指往前推去,六柄法剑合为一起,破开雾气的刹那,六人紧跟在后。 ‘踏踏’的脚步声一直延绵雾气里。 …… 大山之中。 某条幽深的洞道内,陈鸢收回了法力,将名叫飞鹤的天师府道士拖到视野遮蔽的角落,后者歇息了片刻,神智、体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 “……多谢道友相助,若非你来,我怕撑不下去了。” “此间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飘在天上的圆月又是何物?” 这道士是第一个进来的,看他模样,应该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或遇上什么诡异的事,才像沧澜剑门求救,陈鸢自然要先问清楚,若是太过危险,那救带着对方从来时的那条洞道离开。 飞鹤靠着洞壁闭着眼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详情。 “……看来道友也发现了那物,可惜我也是无意发现的,便追来此处,从山顶进来,却不想掉入一大坑……里面全是……全是孩童的尸骸,数以百具,有些年代久远,有些还皮肉连骨……此间绝非良善福地……我存了降妖除魔的念头往深处走去。” “洞里很奇怪,没有任何声音……我便用发现那圆月的法子,用余光看去周围……好多……好多奇怪的人影站在洞壁上,隐约还有窃窃私语的话语声……无论如何施法,都奈何不了对方,不知怎的,心底还会莫名滋生出恐惧、焦躁。” “……惊恐之下,我失了方寸,影响了道心,慌乱间四处乱走,却无意来一处宽阔的洞室,昏暗之中,我看到了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雕琢看不懂的符箓……下面,还有一个人坐在祭台上……我正要上前……耳中忽然嗡嗡乱响,肩头好像被人拍了一下,法力都在流失,慌忙之下,跑了出来……” 陈鸢听完他讲述,心里也泛起一股不安,这跟刘府上初次遇见阴差不同,前者好歹知道面对的是何物,能想应对之法。 眼下完全就是一种未知、难以言喻的诡异。 “我先带你离开。” 说完,他将道士架起来,与战战兢兢的孙正德、还有师父出了这处洞穴,一旁的道士虚弱的叮嘱:“千万不可用余光注视周围……否则他们也会看见你。” 陈鸢沉默的点点头,不时回头看胖道人和师父是否跟上,按着记忆里来时的路径过去,毕竟也没走多远的,可过了那些坟茔,到了深渊前,抬头望去上方的山壁,之前进来的那条狭窄洞道已经不见了。 胖道人脸色唰的一下全无血色,一屁股坐到地上瑟瑟发抖。疯老头一跃而起,越过下方深渊,攀去山壁,摸索了几下,又返回来。 “徒弟哎,真是奇了怪,那洞去哪儿了。” 疯老头一脸怒容,不等陈鸢开口,像是疯症发作般双手胡乱挥舞,那一身金丹境界的法力顿时涌现,发泄般将那延绵开去的一堆坟茔刨的稀巴烂,大量的灰色尸骸洒的到处都是。 那飞鹤道士看着疯老头惊的说不出话,没成想不起眼的老头竟是金丹境,隐隐感觉的出,对方甚至还是金丹大圆满,只是挥使出的法力,有着浓郁的暴虐、邪气…… 可当一具尸体落在他面前时,飞鹤道士忽然抖了一下。 “道友……就是它们……我看到的人影,就是它们,那石碑下坐着的,好像也与它们一样……” “那你还记得那洞室所在?” 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陈鸢还没有开山而出的本事,恐怕这道士来时的那个山顶洞口,估摸也已经消失不见。 眼下唯一的路径,只有道士口中的那个立有巨大石碑的洞室了。 “记得一些……道友既然想,那贫道陪道友一路!” 飞鹤道士一咬牙,抬起手捏出法诀在身上画出符箓,他脸色这才好了些许,不用陈鸢架着也能在地上走动,便走到前方带路。 四人回到原来的洞口,依着飞鹤道士记忆的路线,穿过一个平整的山岩,在几个洞里看到了不少堆积角落的坛子,疯老头好奇的将其打开,里面塞着小孩的衣物,有的甚至是散落一堆骸骨。 “妖邪!” 飞鹤道士红着眼睛看着这些数十个坛子,每一个都代表里面有一个孩童,他低低骂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 穿梭几个山洞后,便到了一条极宽敞的甬道。道士看了看四周,手指去了一个熟悉的方向。 “就是那里了。” 昏暗的洞道延伸,尽头仿佛是无尽的黑暗,张开巨口等着陈鸢几人过来。 “小心,别用余光留意四周。” 踏入洞口,陈鸢叮嘱了一句,全身上下挂着的木雕此刻一一落地,攀爬或行走在他脚边周围,尽量忽视余光,用正眼看去前方。 然而,余光里始终有惨白的微光在移动,他知道是那圆月,而且就在不远徘徊,似乎想要引起四人余光看它。 微弱的惨白光芒里,陈鸢、胖道人、疯老头也看到了立在最前方山壁下的石碑,彷如一柄通天巨剑插在山体内。 上面极小的符箓放在人眼中也是极大的,龙章凤篆的密密麻麻排列开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稍稍走近几步,惨白微光在余光里跟随过来,却也让陈鸢看清那石碑下方的祭台。 确实如飞鹤道士所言,一道干瘦的身影坐在石椅上,像是一具风干了的尸体,皱巴巴的衣袍紧贴身体,双目闭合。 “这人或许就是常威了。” 能正眼看到,必然不是洞中那些人影了,何况对方身上还穿着衣袍,待陈鸢又走近两步,这才发现,尸体并非双目紧阖,而是用针线将眼皮缝了起来。 “那是……” 陈鸢忽然看到尸体前的祭台,有颗晶莹剔透的圆珠放在一个木雕的基座上,袅绕氤氲之气。 他与飞鹤道士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我也不那是何物。不过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没有觉得,像是那轮的圆月?” 陈鸢开口的同时,余光里的惨白光芒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语,光芒越发盛了起来,下一刻,陈鸢抬手一挥,脚下一个人偶猛地窜了出去,直接扑向祭台,撞去那圆球上面。 接触的刹那。 祭台后的尸体动了,干瘦的手臂直接将撞在圆球的木偶扫飞,支离破碎的散落一地。 呼—— 那缝合的双眼下,干涸的嘴唇、胡须抖动,有着呼吸的声音在洞室轻轻响了起来。 顷刻,山体都在微微抖动。 …… 山涧浓雾翻涌,精疲力竭的一行六人彷如错觉般,看到了前方浓雾后面,显出了一道石门。 “通过了!” “就知道一直往前就能穿行!” “先进去看看!” 言语间,秦守言对于自己的方法,颇有些得意,六人运使法力,齐齐推去那巨大的石门,只听沉重的摩擦声里,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足够他们走了进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不分青红皂白,只有恶念罢了 噼啪的脆响回荡洞室。 七零八落的木偶残骸散落一地,一个小生的头雕翻滚着停在了陈鸢脚边,红光从双眸渐渐消散。 手握双鞭的一个黑脸木雕气得‘哇呀呀’的叫起来。一旁豹头环眼的张飞木雕偏头不屑的看他一眼。 “嗓门儿要放开了叫,你看俺如……” 木雕窸窸窣窣的话语还没说完,陈鸢蹲下身来将那头雕拿在手里,目光看去祭台后的那具‘尸体’,旋即,拱起手尝试的说一句:“在下陈鸢,擅入这里,在寻找一人,姓常,名威。” 果然,祭台后的那具‘尸体’明显抖了一下。 缝合眼皮的脸孔循着声音这边转过来,陡然张开嘴,有着‘呼’的出气声,洞室掀起一道风的同时,陈鸢掐起法诀,脚下如同生根,屹立不动,仍由扑来的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只是风里夹杂的味道太过难闻。 “……我受常翁赠术之恩,路过你家,你母亲尚在,但双脚已行动不便,两个孩子机灵懂事,可惜你弟弟得了疯症。” 风停下来,那干尸像是在挣扎,微微颤抖起来,忽地又是一吼。周围顿时响起一旁窸窸窣窣的吵杂,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说话。 胖道人捂着耳朵涨的圆脸通红蹲去地上。 好在一旁的飞鹤及时施法将他听觉封住,朝前面的陈鸢喊道:“此人已陷入魔障,道友不要再与他说话。” 然而,陈鸢像是没听到一样,朝着那具干尸继续说道: “你母亲发髻全白,还努力的养着两个孩童,和一个疯子,但她年事已高,又能养多少年?今日下午,我还与她说过话,家里还欠了许多外债……这些年,你可看过他们一眼。” “呃啊啊……” 那边,干瘦的身形张了张嘴,黑黄的牙齿间挤出嘶哑的低吼,陡然动了动,双臂左右响起一阵金铁碰撞之声。 陈鸢这才看清,他两臂被一对铁链捆缚,而铁链另一头则连在山壁左右的小洞里,干尸拖拽间,铁链在洞里拉扯,整个洞室都是‘哗啦啦’的声响,仿佛铁链贯穿、链接整个山体一般。 此时余光中惨白的光芒更近了,陈鸢急忙阖上双目大吼:“把眼睛闭上,不要看它!” “我看到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孙正德瘫软坐到地上,满脸都是汗水,余光的夹缝里,那巨大的圆球悬在他们头顶,像是一只眼睛,无论从什么角度,仿佛都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霎时,胖道人两眼泛白,直挺挺的倒去地上,浑身抽搐。 名叫飞鹤的道士,从袖里飞出一张符箓,贴去孙正德额头,掐起法诀念起护身法咒的同时,那边的陈鸢手中一握,关公木雕爆出金光,虚影从他身后瞬间显现。 “斩——” 如同古钟震响的声音响彻,伴随陈鸢双臂挥使,虚影握刀照着那洞室上方的圆球狠狠劈下,凄厉的惨叫顿时震的人耳膜生疼。 “呜哇!” 干尸陡然嘶吼,晃着铁链想要脱困而出般挣扎,陈鸢收势转身,也在大吼:“十年离家,不顾妻儿老母,还害得亲兄弟得了疯症,你却躲在这里暗无天日,你父常翁临死都在瓦梁山除去一患,而你呢!!对得起谁?!心里可有愧疚?!” 他说这番话其实不想将争端放大,毕竟洞室再宽阔,也是在山体之中,若是斗法厮杀,造成垮塌,先不说自己会不会被掩埋,孙正德那胖子肯定会先死的。 更重要一点,他还想知道这里的一切。 ‘呃呃呃……’ 尸体发出沉重的喘息,没有了刚才那般激烈的动作,‘哗啦啦’金铁声也渐渐沉下来。片刻,有着低沉、模糊的嗓音从尸体上响起。 “走……” “……会吃了你们!” “此间到底是何地,柳庄之人可是你杀的?”陈鸢见有话语传来,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你在此处又在做什么?!” “走……” 虚弱的声音再次穿来的一瞬,干尸声音拔高,干涸的双掌猛地按去祭台,“此间地……尔无需知……走!” 恐怖声浪席卷。 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迅速蔓延,快至几人身前,金光接连闪烁,四道虚影站在前方一阖,有看不到的东西撞在了金光上,荡起一圈涟漪。 涟漪未曾停下,说明那看不见的东西一直抵在上面,想要冲破门神的阻拦,朝陈鸢扑来。 关羽、张飞、秦琼、尉迟恭架着兵器祭出的神光,也在一点点消耗。 护着孙正德的道士飞鹤,咬破手指在掌心写写画画,猛地往前一推,却是被四位门神给拦了下来,在金光里‘轰’的爆出一团火焰。 看的他愣了愣,诧异的看去前方的陈鸢。 “道友,你这呼神术,连自己人的法术都能拦?” 此时的陈鸢在心里叫苦,刚才飞鹤的一记法术,让门神的法力又消耗了些许,当然,对方是起的好心,也不能责怪。 不能拖下去。 那东西一旦冲破门神,又看它不见…… 陈鸢想着眼下能用的术法,瞥到脚边四周的木偶,一咬牙,不管香火供奉的时日短,先将他们呼神点化应付眼前的危机。 宽袖下,法诀飞快变化。 呼神! 点化之术! 接连施出,周围一地木偶之中,其中一个木雕,呆板的木脸隐约多了些许表情,提着一杆木头小画戟,晃着头顶一对长长翎尾,踩着哒哒的声音走了出来。 下一刻。 对面结阵的四个门神,都在瞬间消散,令得陈鸢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想着的刹那,脑海里有字迹一闪而过。 羁绊:无双! 陈鸢方才明白,这位一出来,其他呼神而出的人杰都会被迫退回人杰殿,同时,也会有着比之前唤出的人杰,拥有更强道行。 还没来得及多想,从未出现过的第二道字迹也在他脑海浮现。 羁绊:弑父! 念头通达,接触其中传来的内容,陈鸢感觉要喷出一口老血,忍不住骂了出口。 ‘你娘的。’ 就在这时,洞室外一连串脚步声蔓延而来,也有人的声音在喊。 “动静是从这边传来!” “那是什么?!” 后方的洞口,呼啦啦跑进六道身影,为首那人目光扫过洞室,看到了护着胖道人的飞鹤,还没喊出,他视线也落到了陈鸢,以及最前方的石碑下的干尸。 “是你!” 秦守言见到熟悉的背影,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原来都是你这邪修在搞鬼!” 法剑唰的从他手中急射而出。 那边,熟悉的声音让背对他们的陈鸢本能的警惕回头,然后……风声呼啸,空气中那看不到的东西瞬间打来。 连带地上蹦跶起来挥舞画戟的木雕与陈鸢一起轰的打横飞出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无双 人影横飞划过女子眼帘,她愣了一下,随即偏头看去祭出法剑的秦守言,语气蕴着怒意。 “师兄,你做什么?!” 就连另外三个沧澜剑门弟子都被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师兄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而一旁的费玄则,看着那边的道士飞鹤,结巴的指了过去。 “那伪装的妖魔在这!” “打老夫徒弟!” 这时的疯老头看到打飞撞去一角的徒弟,“啊!”调头就朝秦守言发足狂奔,后者一收法剑仓惶退出两步,叫道:“老疯子,你徒弟不是我打的!剑都还没挨着!” 衣衫褴褛的身形顿时刹住,老脸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撩了一下发丝,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扇在秦守言脸上,后者直接半空翻转两圈落地。 “前辈!我师兄不是没打着嘛,你还打他!”一个弟子冲来护住地上的师兄。 疯老头呸了一口:“老夫是疯子,看他不顺眼打几下怎么了。” 忽地想到徒弟,一搂破烂的衣裳,哭叫了声:“徒弟哎。”转身就朝陈鸢飞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时间,洞室内叫嚷、呻吟、打闹,乱成一团。 “别吵了!” 道士飞鹤红着眼睛朝那边突兀进来的沧澜剑门的人嘶吼,他将孙正德抽正坐好,指着石碑那边:“陈道友一己之力与妖魔周旋,你们跑来却是喊打喊杀,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哪里像什么修道之人,跟尘世那些江湖人有何区别?!” “能说出这番话,应该不是之前那伪装的妖魔。”三个弟子嘀嘀咕咕两句时,祝静姝看了眼那边被疯老头哭喊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她目光还是投去了石碑:“飞鹤师兄,你说的妖魔是那石碑下的怪人?” 秦守言捂着半边脸颊从地上起来,被老疯子打了一巴掌,又不敢找麻烦,还被师妹静姝看到,属实觉得丢脸。 他将搀扶的一个师弟推开,“既然找到正主,飞鹤师兄也找到了,将此间事了结,赶紧返回山门。” 话语刚落下,那祭台上的干尸低哑嘶吼,金铁交鸣的铁链声在洞室内再次回荡起来。 “除掉他!” 秦守言吐去一口唾沫,掐起法诀抹去剑锋,法光沿着剑尖迅速蔓延,其余人也跟着祭出法剑。道士飞鹤提醒道:“不止那怪人,小心还有一个藏在……” “啊啊……” “怎么回事?!” “青药!” 那三个剑门弟子里,一人忽然凭空升了起来,双臂紧贴身子,手中法剑也被束的弯曲,半空踢腾双脚挣扎的瞬间,就在众人回头看来的视线之中,硬生生断成两截,鲜血、内脏、半截法剑‘哗’的齐齐坠了下来。 上半截身体啪的一声甩在山壁,溅开的鲜血、碎肉,以及尸身都在瞬间消散,无法正面视线看到的画面里,甩去墙面的尸体被无数游移而来的黑影飞快分裂撕扯,连血迹都未曾留下。 祝静姝、秦守言这边,方才明白飞鹤刚才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了。 “那妖魔藏在空气里,肉眼无法看到!” 女子挥剑划过掌心,手掌使劲一拧,猛地朝感知的方向洒去,倾洒的血珠顿时沾到了什么,停留在了半空。 五人齐齐祭剑,五柄法剑一一亮起法光。 ——御剑术! 剑指挥开的刹那,五剑齐飞照亮了洞室内一切,秦守言四人比划法诀,亮着法光的长剑绕着沾有血珠的某种未知的东西刺、斩、劈、切……交织出一道道锋线,溅起的火星疯狂闪烁。 半空之上,祝静姝身形已投去半空,握住了剑柄,湛清的法剑上,雕琢的符箓一一闪出淡蓝的光芒。 天钟神秀意由尽,气引法剑欲斩龙,长灵御脉万法决! 下一刻。 淡蓝法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间划出百余长剑密密麻麻排开,剑尖调转,齐齐指向前方空气,以及石碑下方的那具干尸。 ——万剑诀! “去!” 女子法令轻喝,百余剑影一道接着一道,如雨打蕉叶般倾泻而出。无数剑光悉数抵在空气上,全是呯呯呯的乱响,火星疯狂弹跳。 竟被完全挡了下来。 “吼昂——” 一种从未听过的低沉叫声,像是从空气,又或地底传出,保持御剑的女子身形忽然一斜,炮弹被打飞了出去。 操控飞剑的秦守言四人见状,他纵身去接师妹,另外三人收回法剑齐齐后退半步,短喝了声‘哈’,旋即,持剑纵飞半空,朝空气刺去。 那边,秦守言刚将师妹接住放到地上,前方便是一片惨叫,飞去的三人一起倒飞回来,重重砸在地上。 他看着满口鲜血的三人,又看了看师妹,而那怪物又不知在何处,心里滋出了一阵寒意。 旋即,他看向那边道士飞鹤。 “飞鹤师兄,你我连手。” 道士法力恢复不多,可眼下也别无他法,若不是这人突然闯进来,莽撞的朝陈道友偷袭,就算除不了妖魔,可也能全身而退。 如此境地,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去争辩,咬牙朝秦守言点了点头。 “好!” 飞鹤挤着之前咬破的手指,鲜血滴去地上,迅速画出五行符箓。 那边的秦守言见他做法,手中也不迟疑,再次祭起法剑,纵身一跃,身形都刹那间被法光包裹,彷如一道流星划过昏暗。 然后,有‘嗡’的破空声疾响,那划过一道直线的流星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偏转了飞去的方向,轰的砸去山壁。 “师兄!” 祝静姝捂着手臂大喊,费玄则三人也捂着胸口挣扎坐起,而道士飞鹤更是呆住了。 交织的视野里,法剑的光芒褪去,秦守言握着兵器被挂在洞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肩头插着的是一柄铜黄双月的长兵,贯穿了他胛骨深深扎进岩石当中。 “……好久没感受到疼痛了。” 风跑过洞室,陡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洞室回荡,祝静姝看了过去、费玄则、飞鹤也都望了过去,那祭台上的干尸也下意识的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昏暗里,声音再次响起。 “某家记得上一次疼痛,还是那白门楼上……好疼啊……” 疯老头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跌坐地上,看着从地上起来的身形,渐渐拔高、壮硕,踏出昏暗的边沿,原本的步履覆起了细鳞甲叶组成了云状,盘旋两侧。 “真的好疼啊……” 高大的身影露出昏暗的刹那,原本陈旧破烂的衣袍隐去,显出的一身兽面吞头裲裆铠,外罩白底花色的锦袍。 ‘神气什么,三姓家奴。’张飞木雕抱着蛇矛小声嘀咕,旋即就被走来的甲履一脚踢开。 祝静姝几人视线里,走出昏暗的身影,三叉束发紫金冠半悬轻摇,露出好似陈鸢,又非陈鸢的面容,伸手一抓,对面山壁的画戟连带穿刺的秦守言一起倒飞过来,被他抓在手中,轻描淡写的一甩,将挂着的秦守言仍去了中间。 “那什么妖魔,拿去把这人吃了,恢复些体力。” 冠下,那面容剑眉斜插两鬓,勾出冷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声音也逐渐拔高,雄壮迫人。 “……某家才好与你厮杀!” 手中的方天画戟呯的拄在地面,洞室都微微摇了一下。(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神鬼吕布 “他是谁。” “呼神术……那邪修请来的!” “救师兄!” 沧澜剑门弟子人人带伤,望着那边高大的身影想要冲去将师兄抢回,迎来的,是那三叉束发紫金冠下威武的面容微微侧过脸。 吕布眸子微斜眼角,淡淡的扫过他们。 “滚。”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冲出两步的费玄则以及两个剑门弟子脸色狂变,顿时刹住脚,刚才对方扫来的眼神,眸底仿佛蕴着无数的尸骨、阴魂,在朝他们嘶叫。 “那邪修到底请的哪方神鬼……”费玄则跌跌撞撞的后退,看着那威武的身形,一滴汗珠划过了额角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洞室中间地面上,秦守言捂着肩头的伤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呲牙欲裂的看向一身兽面吞头铠,两根翎尾半空微晃的神鬼。 “不管你是哪里请来的,要知我可是沧澜剑门弟子!” 紧咬的牙关一张,“啊——”的发出嘶吼,秦守言另只手伸出,将落在地上的法剑引来手中,起身猛地一蹬,身形唰的窜了出去,剑带着他,他推着法剑,剑尖推开空气,形成伞状的光晕。恍如击碎一切的威势。 迎面,画戟前倾,与飞来的法剑一触。 噹! 金铁交击的声音回荡,画戟小枝挂住了剑身,吕布口鼻一声轻哼,“不过尔尔。” 他手腕一转,月牙小枝绞着法剑一扬,剑柄被巨力携裹顿时从秦守言手里挣脱飞了出去,咣当落去地面。 后者被掀的跌跌撞撞后退,看着落去地上的法剑,他双手都在那一记微微颤抖。 在山门时,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走到哪儿不是被下面师弟师妹尊称一声师兄? “不管哪路神鬼……惹我沧澜剑门……” 秦守言浑身狼狈不堪,半身衣袍都被肩头的血洞侵染大片,他气喘吁吁的看着面色淡然的神鬼,还想说什么,身子忽然升了起来。 吕布微微仰脸,嘴角勾勒出微笑。 那方空气扭曲,隐隐一只巨大的东XZ匿其中,正将秦守言提在了半空,他扭动身子,双脚慌乱的踢腾,能感觉到法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惊恐的一边拍打胸前、颈脖上看不见的物体,一边朝那边的师弟师妹叫喊。 “快来帮我——” “飞鹤师兄!” 秦守言终究是师兄,祝静姝哪能不管不救,几人一道祭出法剑时,有‘嗡’的声音大作,一柄长兵撕开一片气浪,斜斜钉在几人面前,是轰的巨响,碎裂的岩石打在他们身上,是难以忍受的疼痛,纷纷后退,而一些飞去山壁砸出坑洞来。 吕布瞥去一眼,目光还是落到悬浮半空的秦守言身上,下一刻,惊慌失喊的男人皮肉渐渐干涸,一滴滴血珠挤出毛孔,密密麻麻的飘了起来,像是被吃了一般,眨眼消失不见。 “救我……” 那被卷在半空的秦守言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看着下方的那个神鬼勾着微笑,眸底的神色已是绝望,直到四肢不再动弹,身子迅速干瘪,像破布娃娃一般连带不合身的衣袍一起被扔到了地上。 “看来你吃饱了。那某家可就不算胜之不武!” 吕布挪开脚步向前走去,甲叶摩擦声里,英武的脸庞泛起一丝兴奋,手臂抬起的刹那,插在远处地面的方天画戟唰的拔出,飞回他手中。 ‘武’字落下的一瞬。 步履踩去的地面轰然爆开,升起无数碎石、以及张飞木雕在半空慌乱的手舞足蹈,顷刻,画戟横挥一扫,无数的石块噼噼啪啪砸在空气里。 灰屑染出一道巨大的轮廓时,吕布一跃而起,微笑、不屑的表情此刻化作从未有过的认真,双目泛起杀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 噹—— 画戟抡出一道半圆怒砸而下,空气震出一圈气浪,那空气中看不见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有着低哑的嘶吼,从洞室四面八方传开。 “哈哈哈……” 听到这声怪异低吼,吕布反而猖獗大笑,压着画戟长柄,笑声顿时化作一声怒吼:“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某家下来!” 威武的身躯连着戟杆往下一坠,拖着空气中的那物一起轰然落地面,有着武人的直觉,吕布抬起一脚,与空气里袭来的东西一撞,借着对方巨力后飞,拉开距离的同时,月牙小枝随着飞退也在空气中刮出一道道火星。 一落地,吕布反手一戟斩去空气,脚下再次一蹬,纵身飞去半空杀了过去。 “死!” 方天画戟怒斩而下。 画戟由上而下,划出一轮金光,夹杂的空气里是无数阴魂的嘶吼化作巨大的咆哮,对面的空气顿时一滞。 然后,是轰的一声巨响。 恐怕的气浪呈圆朝四面八方吹了去,洞室都瞬间晃动起来,‘咵咵’的蔓延出裂纹。地上的疯老头被吹的保持坐姿抵在山壁;祝静姝和两个同门师弟、道士飞鹤仓促架出法术抵挡,也都被冲击而来的气浪卷翻在地滑出两丈,胖道人此时也清醒过来,带着‘哎哎哎……’的叫喊声在地上滚的像个皮球。 片刻,气浪消弭。 回过神来的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之中,前方腾腾热气,弥漫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的身影上下,那神鬼双臂压着画戟,死死按在空气里看不见那物身上。 一片安静之中,有‘嗒’的轻微液体滴落的声响。 一滴绿色的水珠顺着戟尖滑动,然后落去裂出蛛网的地面,下一刻,众人目光里,那空气渐渐有了东西一点点的显出。 嘶~~ 众人吸了口凉气,那是从未见过的怪异,以及令人愤怒的情绪。 褪去的空气里,显出的巨物是一个不规则球形,十多根檐柱般粗的漆黑长须还在地上扭,密密麻麻的孩童脑袋、脸孔聚在一起仿佛仍旧活着一般,眨着眼睛、张合小嘴发出‘哇哇——’婴孩般的啼哭,重重叠叠在一起,是令人毛孔悚然的低吼。 霎时,周围洞室内,一道道黑影伴随无数婴儿的啼哭变得暴躁,像是能冲破余光的夹角出来一样。 “呱噪——” 披风哗的一下扬起飘在一侧,金冠长束轻摇,威猛的身形发出豪迈的笑声,画戟轰的插进那怪物体内一搅,手臂披膊鼓涨,单手将巨物举了起来。 哼哼……哈哈哈! 洞室唯一的微光里,有着沉闷的风吹过,卷起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感。 轰! 金光聚集的刹那,伴随一道道黑影在山壁上的嘶吼,插在画戟上的巨物轰然爆裂,无数的残骸、绿色的血液疯狂飞溅。 那方,祝静姝、飞鹤、费玄则坐在地上,惊骇的看着漫天飞落的残骸里那道恐怖的身影发出猖獗大笑。 “哈哈哈……哈哈——” “世间啊,吕布回来了!” 一时间,他们有些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妖魔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世间常有两难全 飞溅的碎块带着黏稠的液体落在脚边,仰望那束淡淡光芒的吕布缓缓垂下脸来,偏头看去那边剩下的几人。 祝静姝、飞鹤、费玄则等五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那边,吕布扫过几人,看了眼两个剑门弟子以及费玄则和飞鹤,哼了声:“连一个女子都不如,弱小之辈,滚吧!至于你……” 他目光落去祝静姝,直接转过身去,声音淡淡传开。 “某家不屑与女人厮杀。” “你!” 桀骜的声调令祝静姝脸上呈出怒容,可真要动手她是犹豫的,一旦激怒对方,那跟自己而来的三个师弟可能都会丧命,如今大师兄已死,不能再有人因此受到牵连而身亡。 吕布见身后不再有声音,嘴角勾着冷笑,目光看过四周,最后投去地上的疯老头。 “很强,可愿与某家打一场?” 疯子、狂妄。 这话让众人有些呆住,那神鬼不是陈鸢请上身的吗?怎么连自己人都要打? 然而,这个时候洞室之中,那些躁动的阴影歇斯底里的发狂起来,山体微微摇晃,众人余光里一道道人影浮出山壁,却不理会他们,犹如水中游鱼贴着地面飞快蔓延,纷纷朝那持画戟的神鬼嘶吼着扑了上去。 人影憧憧浮出地面朝他抓扯,或疯狂想要挤进高大的身躯,看的所有人一阵头皮发麻,可那方的神鬼持戟就那么站在原地让这些东西在身上撕扯钻进来。 “他感觉不到吗?” 看着这副画面,飞鹤嗓音有些干涩,他知晓这些东西的厉害,悄无声息,又没有任何气息,一旦钻进体内,那是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自己的意识硬生生被掰成了两半。 “某家一生勇武,千军万马来去自如……” 那边,吕布垂下目光,伸手抓去一只黑影,提在面前看它一眼:“……尔等也配与某家较量?!” 手中泛起淡淡金光一捏,挣扎的黑影瞬间气化。 下一刻。 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攀爬纠缠身上的无数黑影瞬间飞去四周,有的直接雪融般消散,有的带着凄厉嘶吼爬回洞壁隐没下去。 诸人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心里泛起丝丝寒意,若是对方刚才偏执的想要杀他们,估计现在已没人能站着了。 这时,吕布的声音回荡洞室,举步走向那边的疯老头,画戟呯的垂去地面,戟尖划着坚硬的地面,拉出长长的火星。 “老疯子,你比这里所有人都强……来与某家打一场!” 疯老头眨了眨眼睛,随后摇头。 “你是我徒弟!” “某家没有师父……有,也早死了。”吕布目光看着地上的老头,画戟渐渐抬起时,身形忽然一僵,像是在跟人争夺什么,渐渐颤抖起来,表情顿时狰狞起来,咣当一声,画戟掉去地上,伸手按去脸上。 刹那间,浑身上下升起一阵白气,高大的身形逐渐回缩,相貌也恢复成陈鸢的模样,一身甲胄、晋三叉金冠也化为虚影,再到消失,陈鸢睁开眼睛,脚下一个踉跄,被冲来的疯老头一把搀住,他靠着老人,剧烈的干咳,鲜血都顺着嘴角溢出。 这就是羁绊弑父的反噬,也是对无双的限制。 实力越强,反噬的效果也越大。 ‘幸好阻止的及时。吕布强是强,就是不太受约束……或许也就是这原因,他才是那个飞将吕布吧……’ 陈鸢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原本地上的吕布木雕也在此时恢复过来,看着小小的体格,没有法力的身躯,气急败坏的跺脚。 然后,他便看到张飞、关羽、秦琼、尉迟恭四个木雕围了过来,单板的木脸好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哼,一起上吧,某家怕过谁来!’ 昏暗里,五个木偶打做一团,激起烟尘包裹他们,只能见到蛇矛、关刀、双锏、双鞭、画戟啪啪的不停挥舞打砸。 尉迟恭想要冲出来,又被吕布拉了回去;吕布奔出战团,也被张飞拖回,不时也有红脸的木雕打出,一抹须髯,拖着木刀又冲了回去;秦琼丢了一支胳膊,连忙捡起装上,一砸双锏“啊!”的再次冲杀进去。 只剩四个颜色各异的木马眨巴眼睛围在四周你看我我看你,呆呆的望着这场昏天黑地的厮杀。 …… 或许太过喧闹,陈鸢恢复了一阵,收回了点化之术。 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压着法力枯竭的难受,沉默的看着地上只剩下半截的秦守言,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也脱不了干系,跟沧澜剑门算是有芥蒂了。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们肯定不会信了。往后沧澜剑门,若要讨要说法,我一并接下。” 祝静姝沉默的看着恢复过来的陈鸢,起身走去站在男子面前,对视片刻,女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将地上属于秦守言的法剑捡起,回到三个师弟身边,径直走去洞室外的甬道。 空旷的洞室安静下来。 那祭台上的干尸,好像看戏般将前前后后的事都落在眸底,他看着陈鸢,像是在笑,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好笑吗!” 陈鸢回头看去对方,余光里,那‘圆月’依旧在上方存在,只不过停在干尸的头顶一动不动。 他走上前。 那祭台上,除了放着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干尸下方,遗落着一本册子,还有早已不能用的笔墨。 “这个册子,就是你兄弟偷过那本吧?” 陈鸢将书册拿起,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当着干尸的面将它翻开,看到上面一条条记载的内容,陈鸢心中泛起了怒火。 几乎每一段都是关于偷盗而来的婴孩,数量有多少,从哪里运来。越到后面,每一笔都变成了残酷的字数。 而那些孩童被撞入坛子用法力封存,竟然献祭给‘圆月’,而肉身,则留给地民,也就是那些黑影食用。 可到了后面,陈鸢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咬紧了牙关。 他抬起脸看去干尸:“你们供奉这些东西,其实是为了镇压深渊?” 手上书册停留的那一页内容,写着短短一行话:地有妖魔,百年一出,我等奉身事魔,只为更多百姓免遭涂炭。 呵呵…… 那边,干尸只是咧嘴嘶哑的笑着,晃着双臂上的铁链像是在回答。陈鸢继续翻过书页,才知那‘圆月’乃是打造的法器,名曰:日月瞳。石碑则是镇压的法纹,就连常威也不知存了多少年月。 真相太过残酷了。 陈鸢看着双手被刻有法阵的铁链捆缚的常威,杀了他?可所做之事,又是为了外面更多的人;不杀他,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其无辜的枉死。 呵呵…… 干尸的笑声里,陈鸢拿着书册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祭台的,他将孙正德搀扶起来,一步一步走去洞室外。并没有离开的道士飞鹤跟在他后面,当接过书册看完里面内容,也是一脸纠结。 “这件事,贫道会告知师门,天师府定会处理这件事,陈道友不必担忧。” 陈鸢点点头,转身再回望,仰起头,望着那彷如通天彻地般的石碑,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一时间仿佛印在了他脑海里,一种难言的感觉泛起心头。 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走出山峦,外面已是艳阳天,永乡的镇集依旧充满生气,兜售山货的村民沿街叫卖,吆喝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 明媚的光线划过破旧的小院,陈鸢从册上最后面撕下一张纸页,那是常威写的家书,拉着老妇人坐到檐下读给她听。 只是改了一些字句,只说常威寻仙问道,游历山水去了。 知晓儿子还活着,老妇人笑着笑着便垂下眼泪,哭了一阵,又笑起来,擦着手上泪渍,起身去做起饭食。 阳光之中,陈鸢手中的家书字迹里,是昏暗的洞室,籍着微弱的光亮,照着人影匍匐祭台。 常威身形消瘦颓废,他握着毛笔,看着书册最后的空白,挥墨落下一笔一划,写出字迹: ……从前年少,未知苦处,不信神鬼。长大了才知,世道艰难,神鬼不佑我等常人,孩儿为追父亲下落,无意得知秘事,心中万般纠结,做下恶事,孩儿痛苦,却也无悔,愿以身为阵,奉事妖魔。 唯一憾事,不能照顾妻儿全丈夫之责,不能侍奉母亲左右尽一片孝心。 笔墨重重落下最后几个字:常威绝笔。(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苍穹 鸟儿停在屋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阳光的斑驳停留在树下,嘻嘻哈哈跑过去的兄妹朝着蒙着眼睛的疯老头拍手叫喊,老人双手挥舞循着声音追逐在两孩童后方。 檐下的老妇人納着鞋底,看着玩耍的兄妹露出浅浅的笑,知道大儿子没死,只是去了很远地方寻仙问道,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这两日里,那陈姓郎君都在集子上演木偶戏,有时她还会带两个孙儿去街上看看,而郎君带回的那位天师府道长,最近也常来这边,给小儿子施针,医治疯症。 天师府的道长都是高人,应该是难不倒他的。 老妇人看着孙儿孙女从面前跑过,笑着咬断了线头。 ‘这日子会好起来的。’她想。 屋檐另一头,陈鸢坐在矮凳,仰望着明媚的蓝天,看着风里摇晃的李子树,这时院门打开,道士飞鹤拿了医箱从外面进来,一旁还有孙正德跟着。 前者将医箱从肩头放下,看着陈鸢仰头望天,不由笑起来:“这两日不是见你翻书就是抬头看天,可是有什么感悟?” 两日来相处,加上洞窟内算是共患难过,两人已经比较熟络,偶尔也会打趣几句。 “感悟自然是有的。”陈鸢收回视线,跟着笑起来,“今日是第三天了,医治疯症可有效果?” “哪有那么快,这症得慢慢条理。” 说着,道士飞鹤跟孙正德进了房里,将常仁搀扶出来坐到檐下,从医箱取出十多根银针,在老妇人紧张的注视下,一根根插去疯汉头上,好在坐下时已经给他施术过了,没有丝毫吵闹。 “不光贫道会医术,天师府上下基本都会的,只不过我擅长炼器、医术、丹符……这疯症数年前,也医过一回。” 陈鸢瞥了一眼旁边,揶揄道:“飞鹤兄厉害,不像某些人,在天师府几年,只会做菜。” “东家,你直接报我名字便是了。何必弯弯道道的埋汰人。” 檐下,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让老妇人心情放松下来,过得许久,老妇人看了看时辰,起身去做饭。 陈鸢也让胖道人去帮忙,随后看向一边施针,一边用着法力梳理经络的飞鹤。 “飞鹤兄,你跟我讲讲天师府,我踏入修行时日尚短,所行之路也不过数百里,什么都匮乏的紧。” “天师府?”飞鹤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慢慢搓着银针好一阵,他才轻声开口:“我山门弟子众多,往日也难以见全,估摸也有一千多人,可谓北方修道之首,可惜如今诸师兄弟已分散中原各地……奉天师之命,协助各州军队抵抗樾劼人。” “修道中人不是不能掺和这些事吗?”陈鸢皱着眉头反问道。 “呵……胡人军中有祭祀帮衬,我天师府可是由朝廷亲敕,岂能袖手旁观,家国危亡,哪里顾得上这些规矩,不仅天师府,北方苍郁山的承云门,也有些门中弟子出山斩妖除魔,顺手与胡人祭祀斗法,帮助军队度过难关。” “樾劼人这么强?” 搓针的手停了停,飞鹤咬了咬牙关。 “哼,光是他们哪里是对手,西北面的大漠也有沮乞人跑来我晋国闹事,在边界杀人屠城,听说还将我汉民当做肉食来……若非贫道被遣到这边,说不得已提剑杀去荒漠三百里。” 施完针,将常仁带去屋里睡下,留在院里吃了午饭,两人收拾一番走去街上,返回临时租住的院落,有认识陈鸢和飞鹤的街坊,笑着冲二人打声招呼。 两人一路上多是谈及北方修行的事,当做闲聊。 “……北方除了苍郁山,还有灵云寺,往东齐州还有万佛寺,前者多参禅讲佛,如今闭门谢客,倒是万佛寺也有僧侣行走世间,救治伤兵百姓,听说那寺里年轻僧众里镇海镇空最强,一手大降魔印已到毁山摧林的地步。” “这万佛寺倒是有些担当。” “呵呵,我天师府与他们关系不错,往后有机会,倒是可带道友去与他们见见,不过那镇海和尚,脾气可不好……对了,你那呼神之术,贫道觉得还能有不少提升之处。” 听到飞鹤说到这里,陈鸢可就来精神了。 “比如?” “你那木偶都是寻常之木所雕,若遇上像之前那种妖魔,恐怕一碰就碎,道友不如寻一些灵木来雕,若还能炼成法宝,呼来之神,些许还要强不少。” 被他这么一提醒,陈鸢脑海顿时打开了思路,不过一想到关键处,不由苦笑了一下。 “可在下不会炼器。” “我会啊,炼器之术,凡有师承的修行中人基本都会,又非什么秘密,贫道教给道友又何妨。” 来这世道日久,这是第三个赠术给他的,第一个是师父,教他法门,第二个便是那祝静姝,也不知道这女子为何就将他玩笑当真,把御剑术给他了。 至于这位道士飞鹤,多半也是为洞窟救他一事还恩。 “飞鹤兄,可要站好!” “站好做甚?”飞鹤有些疑惑的被推到旁边站定,就见陈鸢拱起手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大声说了一句:“陈鸢谢飞鹤兄赠术。” 反应过来的飞鹤顿时大笑起来。 陈鸢也跟着笑了笑,两人并肩走去院落,随后推门而入,便说起炼宝之术的要诀、细节,整理好记录在空白纸张上,可供陈鸢随时翻看。 “可要收好,遗失了,要贫道补上,不知要什么时候去了。” 坐到檐下,两人温了茶水倒上,飞鹤见他疑惑,叹了口气:“此间事还未了,我要尽快去寻天师,将这本册子交到他手中,让天师定夺,尽快将地底妖魔的事,让九州修行中人都知晓,合力破之。” 常威所记的册子,陈鸢已经看完,震惊的是那深渊地窟可不仅一处,西北、北方、中原还有四处,而盗孩之人,皆是由一个教派掌控。 那么跟他之前杀的那女子以及她手下的修道中人,便一切都对的上了。 只是他们还要养尸就有些想不透彻。 “道友,你那呼神之术当要谨慎使用,那日见请来的神鬼,威力极大,弥漫香火之气,当要小心惹怒……”飞鹤偏过脸来,他神色严肃,示意的指了指天空,小声道:“妣壬、祖乙二神!” 他口中二神,陈鸢也听过一些,皆是此方神灵,但从未听过显圣一说,一直当做民间以讹传讹出来的。 陈鸢点了点头,仰起脸望去明媚的天光,‘我虽渺小,可背后站的神可比这边多得多……公平竞争嘛,你们若拉的住信徒,我也掺和不进来。’ 自那日洞窟,他看着那座镇魔石碑,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印在了脑海里,不知是不是感悟到什么境界,还是怎么回事,修为没提升多少,可法力的恢复、术法的施展,却是快上许多,精力也比从前充沛,精神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集中,往日哪怕看过法诀也要翻书寻找,可这两日只要自己一想,就能轻易在脑中浮现。 不知另外四个地窟可有这样的石碑,不知还能不能继续提升。 ‘还没到时候,等有机会再看看吧。’ 这样想着,陈鸢与飞鹤又聊了一会儿,后者打了打坐时间去了里屋,陈鸢闲来也无聊,掐去法诀将摆放堂屋受着香火的一个个木雕放了出来。 一片吵杂声里,他端了茶水走去树荫下的石桌石椅坐下,听着恼人的蝉鸣,拿出《黄川杂疑》看得津津有味。 知了声里。 微热的风吹过庭院,五个木雕手脚包扎吊着,大眼瞪眼互相看着对方,旋即各自冷哼一声,将头偏开。 秦琼、尉迟恭招来各自坐骑,关羽也骑上赤兔一起悠哉的在院里溜达,在瘸了腿的吕布面前晃来晃去,后者晃着翎尾,气的跺脚。 ‘三姓家奴!’张飞吊着怀了关节的一条手臂,拄着蛇矛又来叫骂。 吕布转身直接就扑了上去,两个木偶就在门槛前,伸长手臂,一人持着木头小画戟,一人持小蛇矛,隔的老远‘呯呯’的挥打,接上那日洞室内的未完之战。 屋里神龛前,青烟袅袅,飘过血染紫铜铠,目有重瞳的木雕,双目没有丝毫生气的看着他们。(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相约洛州再会 土墙黑瓦的小院外,老牛甩着尾巴,嚼着口中的青草,慢慢悠悠的独自走过偏僻的街道,低头轻轻顶开院门,留下后面几个惊呼的乡民跨进了院里。 “哟,这牛还自个儿出来溜达。” “好聪慧的老牛,就不知卖不卖。” “哎哎,它朝咱们翻白眼,好像能听懂,怕不是成精了……” 院里,房门被牛角挑去阖上,铜铃大眼外面几个乡民翻去一个白眼,调转身子悠闲的走去院坝。 ‘哞~’ 大青牛朝树荫看书的主人叫了一声,像是打过招呼,自觉的走去阳光照到的地方侧躺下来,眸底倒映着一瘸一拐的三叉束发金冠的木雕挥着小画戟,跟豹头环眼的木雕从屋里打到它面前。 老牛好奇的探去脸,不小心触到两个木雕,顿时两人都被撞翻在地,原本就松散的胳膊、腿,顿时掉在地上。 就在牛头眼皮子底下,吕布扑去抢夺,张飞挤过去反手抓来。 “环眼贼,把某家腿拿来。” “你先把俺胳膊还来再说!” 遛马的关公木雕看不下去,提了青龙刀促马过来,同时也招呼了秦琼、尉迟恭两个木雕,吕布也不怕夺了腿按上,一横画戟,大有一人斗他们四个的架势。 吵吵闹闹的声音,让陈鸢看不进书,揉着眉心过去说和,劝着五位人杰好好坐下来谈谈。 “秦二哥,他们三个有隙算了,你们怎么也掺和进去?” 秦琼木雕横坐马背上晃着一条腿,看了看一旁同样骑马的尉迟恭,“我与敬德情同兄弟,私下里也是结拜过的。” “跟这事有关吗?” 黑脸的尉迟恭点了点头,然后指去对面的阖眼抚髯的关公。 “自然有关,咱俩拜的就是二爷。” 陈鸢:“……” 关羽:“……” “二兄,怎么都拜你?就没人拜俺?”张飞木雕眨眨眼睛,看去秦琼二人:“俺就不一样啊?” 尉迟恭倒也实诚,直接开口说道: “红脸的就一个,黑脸的到处都是。那肯定要找面相有异,又威武的嘛,我说的可对,二爷?” 那边,关公已经阖上木眼,老神在在的杵在那不说话。陈鸢想不到这些人杰,还有这样的一面,说起话来,能把人逗乐。 他看去一直没说话的吕布。 “温侯,如今大伙共处,不如和睦一些,你看如何?” “你让那环眼贼闭嘴,某家就既往不咎。”吕布拄着方天戟,大马金刀坐去牛蹄,“顺道再将某家的坐骑让红脸贼还来,一切都好说话。” 就知道要提这茬。 陈鸢看了看眯起眼帘的关公,又看了看怒目威严的吕布,叹了口气,倒不如重新雕一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重复。 想着,让他们稍待,便去了后院柴房,寻了一根大圆木,当着几个木偶面用法力携裹凿子、削刀依着脑中印象,飞快琢出马匹的轮廓。 精修一番后,施去点化之术,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温侯,要不你跟二爷换着骑?” 那边,两人齐声喝道:“不行!” 关羽摸着马鬃,口鼻间挤出一声冷哼:“一骑岂能二主。” 这边,陈鸢也有些犯难,看着扬蹄飞纵的战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就是不知能不能成,他握着削刀,在马肚子下面刻出一行字: ——嘶风胭脂马,温侯专器。 放下刀,再次施法点去马头,青光绽开,风吹的院中小树沙沙作响,摆放桌面扬蹄欲纵的战马顿时发出一声嘶鸣,直接从桌面一跃,跳去地上,来到吕布面前用头轻拱,颇为乖巧。 “此马非我赤兔……” 吕布爱马之人,虽说不是赤兔,倒也没拒绝,微微皱着眉头,片刻又舒展开,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雕琢出的木马,爱怜的抚过鬃毛,想起了还活着的时候一些事和人。 “倒是与某家当年送给小女的那匹胭脂马相似。也罢,某家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就它吧。” 一旁,张飞木雕抱着双臂转了一个方向。 “假惺惺……” “三弟莫要再说。吕布这厮纵有许多不是,可对妻女,还算有情有义。”关羽看着睹物思人的吕布,拍拍三弟的肩头,摸了下颈脖上固定的木棍,之前洞室打斗,差点把脑袋给打下来。 他走去陈鸢面前,仰起脸:“抽空,把这身躯修缮一番。关某去也。” 声音落下,木雕的身躯啪的一声倒去地上。那边的秦琼等人也都一一随马匹化作呆板的木雕一动不动了。 “唉,这还得做工匠的活,看来得试试飞鹤兄主意,寻些灵木来雕琢,说不得保持的时间更长,若能炼成法宝……” 思绪一顿胡乱飘飞,陈鸢将木雕捡起,带回屋里翻找出可替代的,添上一些细节,涂上色彩便晾到一边,现在用不上,便不用法力加快速度了。 “明明用了点化之术,为何这具木雕却没反应?” 神龛前,双目重瞳,手持重枪的木雕保持拄枪的姿态,上下早已弥漫一股香火气息。陈鸢皱着眉, “难道需要什么条件?” 他记得关公显圣的那晚,情况危急,心念着师父会被打死,激动之下胡乱说了咒骂的话,将二爷显圣出来,到了后面的张飞、秦琼、尉迟恭,也没那么多麻烦,附身时,第一次被那女人打的颇惨,估摸是二爷看不过去。 第二次附身是吕布,按那日的表现,应该是喜欢挑战强敌。 那这位身陨乌江的霸王,该是什么条件?要不,我把刘邦和韩信雕出来,在他面前晃晃? 一想到这些,陈鸢脑子就有些乱了,这么多人杰,本身之间还有仇怨,谁也不服谁,到时候满屋子都是打架的木偶。 说不得还会拉帮结派在我面前开辟局部战争! 陈鸢一边修缮木雕,一边想着,手忽然停下,不由转头看去那威武的木雕,莫非……破釜沉舟? 那样的话,他得去一趟北面了。 毕竟胡人比较多…… 思绪里,院门被打开,孙正德带着师父从常氏那边回来,不知怎的,胖道人来来回回的在陈鸢身边走动,望着修缮木雕的背影,犹豫了好一阵,他才开口。 “东家,我有话想说。” “都转了几圈了,早等着呢。”陈鸢放下手里的木雕,转过身来,瞧他欲言又止的神态,心里多少明白什么,“你想跟飞鹤道长回去?” 胖道人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东家,经历前日之事,我不想这般厮混下去了,天师府上下都在为九州奔走,我也想出一份力,若是可能学上道法,将来再遇东家,就不是累赘了。” 看得出那日洞室之内,胖道人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反而需要飞鹤的看护,多少觉得占用了对方,本来能尽快解决妖魔,结果拖了太长时间,心中存了愧疚。 “你心里有想法,那就去做,你又没跟我签卖身契,有什么不好说的。” 陈鸢又不是迂腐之人,胖道人能回天师府,跟飞鹤一起学道,将来对他来讲也是有助力的。 “过两日,飞鹤道长离开,你就跟他走吧。” “东家,你不怨我?” “怨你做什么,这是好事。” 陈鸢笑的灿烂,可相处许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之后的两日里,道士飞鹤依旧给常仁用法力施针,再辅以调神养气的汤药,疯症虽还未痊愈,可意识多少清醒了许多,能认出老妇人了。 至于两个孩童,陈鸢也花了银钱,送他们去了私塾读书,这样一来,减少了老妇人的负担。又在集市上物色了一个常年卖菜的老实妇人,让她每日留一分菜蔬,给常氏送去。 空闲的时候,将自己关在院里,疯狂雕琢木雕,将自己能想到的,悉数雕出来,甚至地府的几个人物试着做了一两个。 到的第三天下午,将常家的外债结算后,终于是准备离开了。 收拾行囊,退了院落,一路向北出了镇口,道士飞鹤换去了往日常服,穿着一件灰色道袍,显得庄重。 他已在路边等候多时,见到行来的牛车,上前揖礼。 “贫道就带孙正德先行一步,沧澜剑门之事,不好调和,但又非道友故意施为,或许寻到门中长老帮忙说项,或许可以周旋一二。” “嗯,有劳飞鹤兄。” 陈鸢颇为感激的拱手还礼,“陈鸢欠天师府人情,那到了北面,杀一批胡人让门中天师高兴高兴。” “不怕伤天和?” “怕?我一介邪修,怕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贫道在洛州等道友消息,告辞!” “哈哈,请!” 笑声漫过路边原野被风吹去远方,不久之后,飞鹤带上胖道人告辞离去,后者挺着圆鼓鼓的肚皮一步一回头,不停的挥手,拍着包袱里陈鸢给他的银锭,大喊:“东家,还有老疯子,每日记得吃饭,还要煲汤,滋补身子,很有好处喔。” 阳光明媚,照着挥手离开的一瘦一胖,身形渐渐模糊了下去。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陈鸢心里有些惆怅,转身摸了摸牛头,一旁还在张望的师父说道:“师父,咱们也走吧。慢慢去往洛州,还是能见到孙正德。” 疯老头咂咂嘴,长长了一口气。 “为师没想他,就是想往后没人做好吃的了。” 听到这番话,陈鸢笑出声来,搀着老人上了牛车,“师父坐稳,咱们又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老牛不等鞭子抽响,迈开蹄子沿着官道缓缓而行,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阳光西斜,照在远方起伏的山势,有着壮丽的颜色。 天色渐渐暗沉。 星月挂上夜空,林间响起野鸟的啼鸣,缓行的牛车停在附近一座破败的庙宇,越往北面,周围越是荒凉起来,此时还未到中原腹地,已经看出人心惶惶,一路过来,这样破败的建筑随处都见到。 “凡间修士陈鸢,在此借宿一晚,望行一个方便。” 望着空无一人,挂满蛛网的庙殿,陈鸢拱手说了一句,随后挥袖吹开一地灰尘,这才带了师父进去,准备在这里凑合一晚。 寻了柴禾,升起篝火,煮上饭食后,陈鸢籍着火光阖眼回想起之前未做完的口诀组合,有着极高的注意力,他发现不用在纸张上排列试错,也能在脑中飞速进行各种排除。 月色朦胧遮去夜云后面。 外面路途间,漆黑的颜色里,渐渐泛起一团白雾从远方飘来,里间是一道高高瘦瘦的三丈身形一摇一晃的走着。 “陈——鸢——” 透过雾气,高长的身形望去远方矗立黑夜的破旧建筑,发出阴沉的呢喃。 …… 庙里,小锅噗噗升腾热气。 拿着小棍挑着火堆玩儿的疯老头,猛地抬起脸:“有阴气!” 说完,撅着屁股,继续掏着火。(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鬼仆 篝火噼噼啪啪跳起火星。 燃烧的火光,一摇一晃的照着阖眼的脸庞,此时陈鸢眼睛在飞快的在闭着的眼皮下转动,脑海之中纸扎、点化、呼神三术法诀翻涌,打散、整合、排列,不断的试出新的句子,双唇飞快抖动念叨。 敕纸为章,段折牛马…… 一念生死,天地忽轮…… 敕令天地神鬼,焚香灼灼,上禀九霄,著书符箓驱使百灵…… 一灵点化众生福,二指落灵顿悟醒,三祈天君接我号令,四显…… …… 破庙安静,俯卧庙门口的老牛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眼撅着屁股兜兜转转玩火的疯老头,以及旁边盘坐阖目的主人,隐隐听到了主人口中念叨咒法,有种越听越想停下去的感觉。 呼~ 一阵冷风吹来,对面路边的林野沙沙抚摇,老牛抖了抖耳朵,偏过头来,硕大的牛眼便看到一团白雾突兀的在月色里从道路尽头飘来。 白茫茫的雾里,一道奇高的人影一摇一晃停在牛车前,雾中灰白的眼睛扫过正好奇望来的老牛,口中有呜咽的低沉,溢出丝丝灰气。 “陈…… ……鸢。” 高瘦的身形摇曳的飘去庙门,细长的手掌压着房檐,躬身弯腰,那椭圆长脸低去门口朝里张望,大嘴缓缓张开,几乎裂到后腮,露出满嘴尖牙。 已经没有神灵的破庙,已经不能阻碍他了。 身形像一团雾,径直穿过房檐、土墙,弓着身子慢慢朝盘坐阖眼的身影飘去。 那边玩弄篝火的疯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的歪了歪脑袋,手在自己脑袋比划几下,大抵有些疑惑怎么有脑袋是长这样的。 “徒弟,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好像是来找你的。” 说话间,那奇长的身影已飘到陈鸢身后,裂开的口吻把疯老头都吓了一跳,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人,更多还是好奇,双手伸出食指试着把自己的嘴也裂成那么大。 然而,那边的陈鸢,脑海中的法诀还在疯狂的排列,随着越来越的口诀一个字一个字的凝实,亮起了法光,他身上也渐渐镀上了一层微光。 ……四显百般变化。 ……五净凡心请神降。 ……六赦灵篆神威至! …… 张开的大嘴一口而下的刹那,陈鸢双目唰的睁开,眸底有金光乍现,夜空之上顿时黑云翻涌,响起一声惊雷。 轰哗! 翻涌的云朵炸开莹黄的电光照亮庙门外,那张开大口的长影瞬间被天雷之声惊的跌倒,抱做一团爬去角落缩了起来。 火焰倒伏,盘坐的身形陡然起身,走出两步间,单袖‘哗’的扫开。 “灵篆神威,显法——” 轰! 雷声大作,庙中原本断了颈脖的泥胎神像忽然动了起来,举步走下神台,落下的脚掌渐渐有了颜色,天衣裹体、披巾缠绕,赤着双足迈着沉闷的脚步声,捡起地上头颅按去颈脖。 似乎察觉到角落阴气,偏过头来,张开手掌按了过去。落在那长影视线里,按来的手掌彷如天地般大小,弥漫神光。 “啊啊……” 长影浑身阴气四溢尖叫起来,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那种魂魄消散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就见那神像的手悬停在了他头顶。 “你是青山县那位阴差吧?” 淡淡的话语从篝火那边传来,长影偏头看去,陈鸢站在火旁,正笑吟吟的看来,那长影急忙挪了挪身子,离开神像手掌的范围,他身材极高的缘故,只能弓着身,顿时收了狰狞可怖的青面獠牙的鬼相。 忽地朝面前这位年轻人跪下,伏去地面。 “原青山县阴差王兆远,拜见先生。” 陈鸢沉下目光,离开他拜着的方向,走去神台随意的坐下来。 “你为何拜我?” “小的已不是阴差了。”名叫王兆远的阴鬼,保持跪伏的姿态转向神台,“之前李远山之事,县令被先生施法惩戒,城隍已知晓前后原由,深究到了我这里,革除了小的阴差之职,流放外面,当孤魂野鬼,罚期未满,不得轮回。” 说到这里,王兆远一连磕了三个头。 “……还请先生收留。” “你私受贿赂,拿人生魂,被革除阴差之职也是应该。可为什么想要让我收留?刚才你还想着报仇呢。” “报仇的想法是有的。”阴鬼倒也坦然,他说道:“阴差一职革除,心里有怨,可也只是想要吓唬先生,毕竟小的已不是阴差,哪有多少法力祸害先生,只能吓唬捉弄一下,已解心里怨气。” 陈鸢笑了笑。 “那你是怎么追到这边来的?” “循着先生身上那枚勾魂符,经过临江县时,小的还看到城中百姓给先生立的祠堂,还有四神位列两侧,端的威风,本想进去看看,然后就被临江县的城隍派阴差追的到处乱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寻到先生。” “嗯!” 陈鸢点点头,他与这阴鬼也算结识一场,若让他在外面当孤魂野鬼少了管束,弄不好还是要害人性命。 “让我收留,你会做什么?” 王兆远露出欣喜,硕长的身形在地上爬了两下:“小的可端茶递水,鞍前马后,愿做先生鬼仆。” “随我出来。” 陈鸢走去庙门外,探头看着里面的老牛飞快匍匐回去,就见主人走到路边,抬袖一挥。 法光一闪而过。 路边一颗有人手臂粗的树木忽然摇晃,泥土迸裂翻涌,深藏的根茎探了出来,像是人的脚在走动,来到庙前,繁密的枝叶簌簌落下一地,光秃秃的树躯截断,凝出一个拳头大的坛子轮廓,随后树身自行剥落,滚到陈鸢脚前。 他指尖一点,连着的坛盖顿时分离、揭开,露出坛底。 陈鸢摊着巴掌大的坛子:“往后便栖息里面,你可愿意?” “愿意,就是……会不会有些太小了。” 然而,就陈鸢将坛盖阖上,阴鬼急忙化作一股阴气飞了进去。片刻,他声音从坛中传出。 “先生,有何吩咐,直呼小的名讳便是。” 言罢,便再无动静。 陈鸢将它放去车厢角落,敲了一下探头探脑的牛头,拂袖走回庙里,将那石像放回神台上,算是为刚才施法唤他帮忙的回礼。 吃了晚饭后,陈鸢拿着书卷坐在火堆旁翻看,念书上故事哄着师父慢慢睡下。 火光照着神像,石琢的双目静静的看着火旁看书的身影,庙外,夜鸟林间啼鸣,阴沉的夜空下,远方的江河淌着哗哗水声。 矗立山巅的捧剑楼,灯火通明。 然后,是呯的摔碎声。 “什么山间妖魔,我只知北院的弟子被杀,那人干系甚大,不能就这么简单揭过!” 碎裂的杯盏翻滚,北院剑首拍响桌面,“就算天师府的天师来了,这几件事也不会善了!” “既卿师弟,不要那么火大。”东院剑首向来不掺和这些事,但眼下死了北院年轻辈里的大弟子,想要不说话都不可能了,毕竟事关整个山门颜面,尤其对门中年轻弟子是不小的打击,处理不好,威望大失。 “静姝师侄将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守言哪,也是我从小看到大,是有天资的,就是太过莽撞,哪有一见面喊打喊杀,看看你,再看看西院如月师妹,她是如何教出弟子的?守言出了这样的事,你这师父也逃不了责任!” 西座上,美貌妇人微微蹙眉:“好好的议事,扯到我西院做甚?段师兄的弟子死了,该说说如何将此事处理好。” “徐师弟,你说该如何办?”段既卿坐去椅上,双目蕴着怒火看向南院轻抚长须的徐清风:“之前你主张和善,才有今日之事。” “师兄啊,我还是觉得东院说的对,秦守言的死,跟你这身脾气有很大关系。” 徐清风闭着眼睛,轻笑出声:“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以为自己就能撇开?你当掌门师兄什么看不透?当其他师兄师妹看不透?之前秦守言与费玄则就在说谎,为了照顾师兄颜面,做师弟的就没直接点破,还亲自下山一趟,将那叫陈鸢的赶出沧澜江,事到如今,把自己瞥的干干净净,全是别人的错,说句难听的,就你徒弟那性子,今日不死在陈鸢手里,也会死在他人手里!” “徐—清—风!” 段既卿一拍桌面起身,一字一句挤出声来的同时,首位上,也有声音传来,将他话语打断:“坐下!” 王玄易睁眼喝斥了一声,北院段既卿这才愤愤重新落座,只是将脸撇去一边。 “掌门师兄要说什么,就说吧。” “既然你们议不出什么来,那就由我这掌门来说。”王玄易起身负手下了首位,“这件事还有天师府的弟子在里面,这个需要向对方佐证是否属实,至于那叫陈鸢的,也必然要让他来沧澜剑门一趟,死了门中弟子,不能就这么轻易了解,传出去还以为我门中诸位修道修傻了!” 一听这番话,段既卿起身抱拳:“师兄,那我去!” “你不能去,在气头上,做事没了分寸,又是要打要杀。一个金丹境,这身脾气什么时候能好好改改!” 王玄易丝毫没有留面子的数落一番,最后他将目光落到徐清风身上。 “徐师弟,你与那陈鸢有过接触,此事还是劳烦你跑一趟,跟天师府的张天师说说,再带陈鸢回沧澜江!” 那边,徐清风起身抱拳。 “谨遵掌门师兄之令。” 又说了一些事,不久后,众人出了捧剑楼,段既卿看着走出的徐清风,腮帮鼓了鼓,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夜色里,石灯光芒照着徐清风的身影停在了角落,片刻,祝静姝走了过来,站到他身后。 “师叔。” “嗯,你跟我过来。” 两人随后走入黑暗。(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大雨、茶摊、怪闻 轰! 雷声滚过黑压压的天际,哗哗的雨声笼罩这片天地,从通山地界那座破庙出来,七月的暴雨已连续下了两日。 茫茫水汽之中,陈鸢悠闲的靠着坐靠,老牛一种颇为无语的眼神看着悬在面前的一捆青草,迈着蹄子在雨中慢行。 好在施了避雨的法术,雨水落到车身两尺左右便会自行滑去两侧。此时距离最近的城,尚有三十多里,往前的路越发泥泞难行。 避雨的法术失效过后,陈鸢重新补上,将《黄川杂疑》揣入怀里,看了看周围,陡然天空传来一声鹰唳。 顷刻,一只大雕冒着大雨俯冲而下,扇着翅膀降在陈鸢脚边。 “前面路被大水冲没了?” 他从鹰的眼中读懂了讯息,收回法力后,猛禽收拢羽翅随即化作一座木雕,被里面闷闷不乐的师父拿回车厢放好,又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外面连天雨幕,仔细听,竟在数着落下的水滴。 湘南之地多河流,下雨河水暴涨是常有的事,这次更将路给淹了不说,还将方圆十多里唯一的木桥冲垮。 哞! 老牛嘶叫一声,像是唤陈鸢,翘起的口鼻指去的方向,远远就见一间路边野店,写着‘茶’字的旗幡都在瓢泼大雨里耷拉成一团。 茶肆外老树在风雨里摇曳,下方还栓了驴马车辆,车斗盖了油纸布,想来是过往的商贩、旅人实在没有法子了,到这家店里歇脚避雨。 “……唉,这鬼天气到底怎么回事,下了两天还不见老天爷收住的意思。” “急什么,你们是没见连下七天的,哎哟,那才叫一个吓人,一个村一个村都给冲没了。” 下雨天一群人坐在茶肆,煮沸了的茶壶‘呜呜’喷着白气,端茶的老汉声音里,说起话来格外有着氛围。 “客官,你们的热茶。” “你这老汉也是,大雨天的还在摆茶摊,不怕雨大把你吃饭的家当都给冲没了。” “呵呵,怕有什么用,老汉最怕没钱使唤……不过也好,你们在这里歇脚,好过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茶肆的老头故意留下的话,勾起三桌客人好奇,此时,听到车轮滚动的呻吟,纷纷偏头看去茶肆外,见是一辆牛车拉着古怪的车厢停在外面,一个淡青衣袍的年轻人,牵了破旧衣衫的老人进来,要了两碗热茶,五张大饼去了角落一桌。 三山五岳的旅人多的是,没什么好奇的,那三桌客人想着刚才的话,有人继续问道:“你那老汉说半截话,勾起咱们好奇又不说了,快讲讲前面怎么了?” “客官你们的茶水,饼子先热会儿再端过来。” 店家老汉将茶倒好端给陈鸢和疯老头,这才夹了托盘向那人说道:“唉,能有什么,就是怪事嘛,这年头不好,啥事都出来了,当官抢男人去打仗,让好多女人守了活寡,后来嫁娶,想着改到晚上,总能躲过那些军爷吧?结果前阵子,陈家祠那边,就出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听进故事里的一帮老少爷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陈鸢起初觉得有趣,毕竟从来都是抢女人,头一次抢男人的。可后面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合着老百姓白天要被抢,晚上也要被光顾? 他目光看去茶肆,多是一些走南闯北的粗汉,也有像教书先生的书生,依着寒酸默默的吃着饼子,似乎察觉到陈鸢看他,偏过脸来,微笑的点点头示意一番,斯文的掰着饼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此时,那边的老汉满意客人们那些求知的表情,回到土灶后面,方才继续开口。 “陈家祠在方圆二十里那也算的富裕的村子,村上男女不愁嫁娶,官府抽丁也抽过了,后来又改抓人,有人家不敢白天办喜事,只好挪到夜里去迎亲,请来懂阴阳的先生千算万算,才调了一个好时辰,哪知道迎亲的队伍刚出村口,一阵大风吹过,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再后来,新郎官就没了,就剩一匹马还站在那。” “除了大风还有什么?”那中年书生开口问道。 “什么也没有。”老汉摇摇头,一边摆弄着锅碗,一边说道:“听当时在场的人说,他们跟着新郎官才出村,灯笼忽然就灭了,周围漆黑一片,回头的村口消失不见了,就像只剩他们孤零零的在黑暗里,怪吓人的。” 说到这里,那老汉压低了声音道:“可你们不知道,村里的人却说,迎亲的队伍出了村口不多两丈,就忽然在路上不动了,眨眼间,新郎官就在马背上没了。” 嘶~ 也不知是不是被老汉阴仄仄的话给吓到了,还是所讲之事过于诡异,让一帮爷们儿低低深吸了口气,便都不说话了。 片刻,还是有人开口活跃了气氛:“不谈这个,大雨天的说这些晦气。” 有人开口,自然有人接话,干笑着接过话头说道: “这雨天喝茶其实也不错,要是再有戏可看,那就舒坦了。” “说起戏,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新了许多木雕戏,那叫一个好看,我最喜里面的黑张飞,真性情也,杀人那叫一个利索。” 有人打趣道:“要是被杀的那人是你,你怕巴不得张飞能手下留情!不过说起来,这戏确实很不错,听说戏班也颇有声势,分成几拨到处演戏,有些都快跑到洛州。” “那边快打仗了,跑那边去,这不是给胡人送菜!” “真遇上了,那是他们倒霉,算了算了,喝茶喝茶,诸位在这里相识也算缘分,来满饮一杯!” 茶肆里一帮汉子纷纷举杯哄闹叫嚷起来,陈鸢笑呵呵的跟着举杯,与那边书生示意一番,后者也举了举杯盏。 陈鸢放下杯子,然后,便看到盘中五张饼子,就只剩一些残屑在了。 “看为师做甚?为师肚子饿,就不能多吃一些啊。” “当然能多吃,师父要是不够,让店家再做一些。” 说笑之中,叫来店家重新再烙了几张,听着棚外风声呜咽,吹着雨点倾斜打在茶棚。 哗哗的雨声、风声里。 陈鸢吹着腾腾热气,端着茶杯放在唇间,安静听着棚里一帮汉子吹着天南地北的稀奇事,渐渐有些入神了。 令他感到舒服。 “人间烟火气啊……”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雨夜赶路自然是不成的,一帮走南闯北的汉子借宿也成了习惯,纷纷求店家老汉帮忙去他村里说说。 房钱自然是要给的,老汉也清楚,便应下来,收拾了肆里的家当,挑起担子冒着大雨招呼一帮人跟上他。 陈鸢也在其中,与那中年书生正好同路,两人拱了拱手,便一起进了老汉口中的村里。 听闻动静出来的村人,打着火把来了七八青壮,挨个将众人脸照了一遍,在听完老汉的话后,干脆腾了一个大屋出来让他们集中住在一起,省得分散各家,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找人。 “最近咱们这儿也不太平,半夜可别没事跑出门。” 那些青壮离开时,有人叮嘱了众人一番,这让一帮商旅心里有些忐忑,不会真有什么东西吧? 其中一人看书生的模样,连忙拱起手:“这位先生,看你也有学识,这事你怎么看?” “屋都住下了,还能怎么着,真要碰上那老汉口中说的事,我也无法。” 那中年书生笑呵呵的朝他们拱拱手:“不过你们当中真要遇上怪事,不妨就朝那人住的房门跑。” 他挑挑下巴,示意的方向,正是牛车停靠的位置,一道背影正打开房门进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胡书生 雨水啪啪的打在窗棂。 陈鸢掰开火折子,在吹起的火星前打了一个响指,豆大的焰苗在食指与拇指中间凭空燃起,随即轻轻一弹,豆焰飘在半空落在灯芯,片刻,房里渐渐泛起了暖黄。 自破庙里将三术法诀合在一起后,他发现对于术法、法力的控制越发娴熟,看待普普通通的一草一木、天空浮云,有了些许微妙的感观,就好像原本熟悉的世界,有着另外的不同。 比如一面镜子倒映出他面容,如今却是多了一面,能看到后脑勺一般。 想着,他去外面打了井水过来,服侍师父洗漱睡下,听着外头花哗哗雨水,他也有些疲了,便将木坛放去窗棂,转身与师父躺到一块。 “有古怪!” 疯老头忽然翻坐起来,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床尾,然后,呯的躺下去,一只脚搭在徒弟双腿上,磨着牙,发出模糊的梦呓:“徒弟哎……为师想吃烧鹅……叫胖道士去抓一只来……” “弟子知道这里有古怪,好了,师父乖,等雨住了,我就叫胖道人去抓一只给师父解解馋。” 老人其实一直都有洗澡,就是那身破烂衣裳死活都不换,本来以为会有恶臭,可一路走到眼下,陈鸢都没觉得衣衫有过臭味。 大抵觉得应该是师父以前炼制的宝衣之类的,只是破成了这样,还能这么神奇,可见这衣裳完好之时,绝对比之前那女子的铃铛法宝还要来的厉害。 至于此间事,不过一只小妖罢了。 安抚师父睡下,陈鸢打了哈欠,翻了一个身,听着哒哒的雨声拍打窗棂,也迷迷糊糊的瞌睡起来。 …… 雨帘挂在屋檐渐在房门,相隔不远的三间房里,七八个汉子光着膀子挤在一起,呼噜声此起彼伏。 相邻的另一间相对安静,那中年书生靠着油灯,斯文的翻着书卷。 灯火陡然摇了摇,书生抬起脸看了看外面,雨声里有着‘啪啪’的羽翅扇动的动静,书生顿时吹熄了灯火,翻去床上。 此时,相邻的那间房里,七八挤在一起的汉子并未察觉,其中有人不知是不是感到冷意,搓了搓膀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要补肾气了……大半夜被尿憋醒。” 模糊呢喃一句,醒来的汉子打着哈欠,忘记了村里人的叮嘱,拉开门扇径直走了出去,冰凉的水汽扑在脸上、身上,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冒着雨水走到停靠的车辆后面,拉开裤子就往田里哗哗的放起水。 黑夜里,还有莹黄的光芒亮着,汉子偏头瞥了一眼,嘟囔道:“大半夜还点灯,真不知节省……还是两盏。” 啊儿啊啊~ 被油布纸罩着的几头驴忽然叫了几声,不安的攒动。 “叫什么叫,吵人睡觉,不得打几鞭!” 放水声收住,汉子握着什么上下抖了几下,打着激灵,骂骂咧咧的提上裤子转身回屋,刚走两步,下意识的看去谁家还亮着灯火。 莹黄的灯光早已不在,传来的是几声咳嗽。 咳咳…… “谁在哪儿?” 雨声较大,听得不是很清楚,那汉子捂着发髻跑到檐下,朝那边挪了挪,探头小声喊道:“可是今日茶肆的店家?” 咳咳…… 又是两声咳嗽,随即有沙哑的声音从那竹林间传来:“是我。” 汉子又挪了挪,一只脚站到了屋檐外,朝那边张望,昏暗中好像确有一团黑影缩在那。 “你不在自个儿家,怎么跑这儿来了?” “跟家里老婆子吵了一架,被赶出来了,村里人又都睡下,不好意思打搅,就躲到竹林避雨。哪知道风大,雨吹进来,把衣裳全打湿了,可能染了风寒,咳嗽几声把你吓到了,实在抱歉。” 那黑影说着话,像是脚麻了,蹲在地上换了换方向。 “哎哟,得风寒可就麻烦了,要不到咱们这屋挤一挤?都是糙老爷们儿,挤一挤说不得就将你风寒挤走了。” “也是这个理……你过来掺一下,我脚麻了。” “来了来了!” 那汉子出了屋檐就朝那边跑去,那团黑影动了一下像是要起来的瞬间,原本跑来的汉子,迈出几步忽然调头回去。 “天黑看不见路,我去屋里点了灯过来。” 他跑回屋檐转头跟竹林那边说起时,看到的却是那团黑影陡然变宽了一丈多,露出一双莹黄大眼,那横张开去的是一对漆黑的羽翼。 “妖……妖怪!” 汉子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想到之前茶肆老汉所说,吞了吞口水,转身就跑,冲去自己那间屋子,然而,房门还没等他过来,无风自阖,嘭的一声关上。 嘭嘭嘭! 他疯狂拍打门板,可里面人好像听不到,门也如何使劲都打不开,汉子不停拍门,不停偏头看去竹林,那莹黄眼睛在雨夜里极为明亮。 哗! 黑影蹦跳一下,踩着地上水声朝这边过来,露出粗长的灰黑鸟喙。 那汉子吓得裤裆都有水渍滴出来了,忽然想起天黑时,那书生所说的话,下意识的看向尽头那间紧闭的房门,他靠着门扇、墙壁挪了两步,拔腿就往那边狂奔,大喊:“先生,救命!” 他这一反应,让雨中的黑影也跟着动了起来,张开一对羽翅唰的飞过来,张开鸟喙时,下身探出双足,足间四指,形如铁爪。 “啊啊啊——”汉子吓得大叫,直接瘫软坐去地上。 叫声凄厉回响雨夜的刹那,不远停靠的牛车,老牛抬起头来,眸中好似电光闪过,正欲起身,车厢陡然弹开,一道青光耀如匹练,唰的冲了出来,隐约间能见一小人儿潜于光中,手握大刀,面若重枣,照着展翅的妖物就是一刀劈下。 噗! 血光四溅。 凄厉的鸟鸣响彻,展翅的黑影嘭的撞进对面屋檐下,那边青光缩回,那车厢顿时恢复原状。 啪啪…… 黑影疯狂拍着一边羽翅在地上扑腾颠摆发出阵阵尖锐嘶鸣。 稍远一点,瘫坐地上的汉子还没来得及看黑影是何物,上方的窗棂忽然打开,就见雾气袅袅间,探出一张硕大的椭圆长脸,灰白长脸裂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一口含去还在挣扎的黑影…… 那人看到这一幕,终于承受不住了,两眼一翻,咚的一下磕在墙上,脑袋顿时一偏,昏厥了过去。 哗哗的雨声蔓延黑夜,到的天光渐渐青冥,雨势渐小,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陈鸢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昏厥的汉子,以及地上那团黑物摇了摇头。 回屋拿了木坛,叫上睡眼朦胧的师父赶着牛车,冒雨离开。不久之后,村里鸡鸣响亮,渐渐有了人声。 有人出屋里出来,看到檐下的情景,发出惊恐的大叫。 闻讯而来的村人,还有六个汉子从房里冲出,一个个顿时脸色发白,就见昏厥的同伴不远,一只如同圆桌般大的黑鸟趴在那,一只羽翅落在院里,残留积水里的血迹散发出一股恶臭。 过去几人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同伴鼻息,见还活着,连忙将其抬回屋里,有村人烧了温水过来灌下,昏厥的汉子这才渐渐苏醒。 他躺在铺上,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气,说起昨夜遇到的事。 “……我已无去路,这才想起隔壁那位书生说,遇到不好的事,就朝那赶牛车的人房前靠,然后,就见牛车射出一道青光,触折了那妖怪翅膀……” 听完同伴的讲诉,同来的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想到要是起夜的是自己,会不会想到朝赶牛车的人那屋跑都不知,想到此处,不免又是一阵后怕。 “快扶我起来。”那汉子恢复了些许,就要起床去拜见那屋的高人,一旁的同伴将他按回去:“那屋的高人早就不见了,可能天一亮就走了。” 一想到昨日还能跟那高人在一个茶肆里喝茶吹嘘,当真是一场奇遇,足够拿出去向人炫耀了。 “哦对了,那书生能提醒咱们,说不得也是高人!” 这时有同伴响起隔壁的书生,一帮汉子顿时前前后后跑了过去,可惜敲开房门,里面被褥叠的整齐,早就空无一人。 屋外的村民聚集的越来越多,看到檐下那只大黑鸟不免感到害怕。 “怪不得老是有人莫名不见了,定是这大鸟作怪。” “这鸟多半是隔壁村找不到了,才跑到咱们这来的!” “唉,幸好有高人路过咱们村。” “那这鸟怎么……处理,可是拿去埋了?” “它吃人,咱们为何不能吃它?!” “快快去烧一锅热水,拔毛清炖!叫隔壁村的一起来喝上一口汤!” 这年头不好,收成自然也不佳,官府又有重税,不少人家都吃不饱饭,饿极了的人,哪里还管是不是妖。 片刻不到,大屋前架起了一口大锅…… …… 此时的陈鸢正坐着牛车碾过漫有积水的路面,雨势稍小,但暴涨的河道水势还未消减,至少还需要一两日。 “兄台不多等等?”这时身后有人叫他,陈鸢停了停牛车回头看去,就见之前那中年书生挎着包袱撑着油纸伞,笑呵呵的从雨中走来,拱手揖了一礼:“不知可否搭在下一程?” 陈鸢打量眼前的书生,跟着笑了笑。 “自然可以,上来吧。” “在下姓胡,名庸,字敬尧。”上车前,那书生恭敬的报了名讳,搂着包袱轻巧的上了车撵坐到陈鸢一旁。 看到里面的疯老头,礼貌的拱手笑了笑。老头没搭理他,瞥了眼继续躺在里面睡回笼觉。 “这是我师父。”陈鸢笑着说道,旋即,也报了自己姓名。旋即,抖了抖缰绳,说了句:“坐稳。” 便带着那书生穿过这片雨幕往北的道路过去,一路上,两人一言一语的随意聊着家常。(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狐言 “陈兄,怎的不等天亮就走?” “胡兄不也没等到天明。”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去车厢滑去一侧,踩着积水的牛车离开之前的村子,绕行十三里才找到一条渡河的石桥,车厢上两人像是打哑谜般说笑。 惹的拉车的大青牛回头看了一眼,喷了口粗气。 ‘有事就说嘛,俺还等着听呢,累不累啊。’ 车撵上,陈鸢见中年书生手中握有书卷,无话时便那在手中翻看,微微侧倾瞥了一眼。 “胡兄看的是何书?” 轻微颠簸里,书生摸了一下纸页,笑道:“山野志怪,皆是闲杂之言,其中故事颇有乐趣,例如在下正看的这篇故事里狐家小娘,为报恩,而嫁一贫穷男子,促其家业兴盛。倒是陈兄赶车游历四处,可有遇上什么稀奇之事?不妨说予在下听听,也好沿途解闷。” “呵呵,我从青山县出来,所行不过几百里,哪有碰上那么多稀奇事。” 这书生一看就不简单,孤身一人挎个包袱四处走动,没什么本事,陈鸢是不信的,只是对方身上感觉不出法力的痕迹,妖气、阴气更是没有丝毫。 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恶意。 “……不过说起来,倒是碰上一件事令人唏嘘,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没成想竟是为了更多人的能活着而作恶。换做胡兄,你会如何做?” 书生皱眉细思,摇了摇头。 “不好言哪,但其人行事乃恶,但其性却是本善的,世间之道,哪有绝对的善恶。” “嗯,这么说妖中也有良善之辈?胡兄可见过?” 胡庸笑着没有回应,目光投去外面铅青的雨帘,“自然没有。但定不会仅有恶,山中精魅亦有向往人者,苦苦修行化为人相行走世间,观百般烟火之气,施术救人,积累善行,望能得道成仙,又岂会自毁道果。” “当然,也有如昨晚之恶鸟,凶残成性,掀妖风而食人,以为人乃万物之灵,食之能增补修行,可又岂晓久食障孽缠身,引来恶果。” 听他说完,陈鸢点点头:“虽说是恶鸟,倒不如说是灵性未全,仍以捕食为性。” “哦?” 胡庸眼中亮了亮,“在下所过之途,少有陈兄这般说法。皆言山水妖魅精怪多有害人之举,实在可笑,殊不知,妖想化人需数百年,可谓修行艰难,岂会无端扰人。” “那胡兄所走多少里?” “亦是数百里。”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轻笑出声。 快至前方县城时,大片的雨云远去了,这场细雨方才渐渐停息,那书生忽然开口让陈鸢在路旁停车,大抵是准备要在这里下车。 “之后旅途便与陈兄不同路了,在下就在此间下车独行,不知陈兄之后要去何处?” “应一好友相邀去洛州。” 陈鸢拍拍车厢,笑道:“顺便到了那边让中原之地的百姓看看我南方木雕戏曲。” “看来这是陈兄的一场修行。”那书生看着怪模怪样的车厢,跟着笑起来:“那边可不太平,路途险恶,陈兄当要保重,若是有缘,在下能到洛州,希望到时候能看上陈兄一出表演。” “定有机会!胡兄告辞!”陈鸢朝路旁的书生拱了拱手。 胡庸满脸微笑,重重拱起手:“告辞。” 书生望着微微颠簸的牛车远去,天空之上阴云散去,阳光照了下来,映着他身形投去地上,是一条蓬松的尾巴影子,摇晃间化作五道,隐隐响起狐鸣。 “一路聊来倒是有趣,不像沧澜江的修道中人迂腐。若非有要事要办,定跟着去洛州看看。” 阳光让书生眯了眯眼,呢喃这句,挎着包袱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刹那间,身影渐渐淡了下去。 …… 温热的日头照着陈旧的城墙,陈鸢架着牛车入城演了两出戏后,便离开一路向北,倒也没再有什么事发生。 两日后,快至鹤州地界,这里已经快接近中原腹地了,所过之途,田野渐渐荒芜,许多村镇人数极少,待过了地界,到了鹤州那边,道路上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人多了许多。 陈鸢向逃难的人打听,才知三万樾劼胡人兵马穿行齐州,渡瑞河,绕过瑞河北岸重重防线,由东向西迂回闪击京师洛州,沿途更是烧杀抢掠,许多村子都被踏平,妇孺被掳去了军中,男人则被捆缚推去攻城抵挡箭矢。 风吹过原野,扬起茫茫灰尘,陈鸢站在牛车上,视野之间还有许多这样的身影正从北面各条道路拥挤过来,面色仓惶的投去南方。 他从车上下来,牵着老牛从人群逆行而过,有人看到陈鸢向北,不由朝他喊道:“去不得,胡人杀过来了。” 也有人附和:“是啊,快些回去。往南边走。” 这样的场面,陈鸢是没有感受过的,穿梭过人群,一张张仓惶、慌乱、惊恐的脸从他身边一一过去。 沿着这条官道不知走了多久,远远能看到一个镇子了,不过此时已经不是想象中的繁盛。镇子的房舍升起了黑烟,有人的身影慌乱从里面逃出来,坐在路边的老人一动不动,下身双腿已被割去了所有血肉。 “啊——” 有尖叫的声音响起,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冲出房舍,被剥光了的女人似乎看到了陈鸢,张着嘴叫喊,光着脚跌跌撞撞朝这边奔跑,她身后数个浓须的胡人追上来。 “救……” 女人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就在陈鸢视线里扑去了地上,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漫过白皙的后背流去地上。 陈鸢愣愣的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女人,心不知怎的像是被挑了一下,有些痛的感觉。 视野对面。 那七个胡人也看到了陈鸢,以及拉扯的老牛,发出哈哈大笑,纷纷返回镇里,片刻,骑了战马扬刀冲来这边。 ‘樾劼胡人……’ 陈鸢的目光还停留在女人身上,眼睛眯了起来,此时马蹄声狂奔而至,还有胡人刺耳的大笑,然后,他们劈出手中刀刃的刹那,刀锋像是撞到什么呯的从手中弹飞,飞驰的战马也在瞬间发出凄厉的嘶鸣,翻滚落去地上滑出一丈还远。 “正好还要给天师府送些礼……三万是吧……就你们了。” 陈鸢眼中泛起一圈红丝,看着剩下的六个忽然咧开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 咻! 飞去天空的哨箭震响。 一支樾劼人的马队踏着轰隆隆的蹄音正在道路飞驰,听到哨箭,调转了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奔向远处的小镇。 那里刚刚劫过了,带走了许多女人和孩子,以及一些自以为勇猛的男人。 难道清扫那边的族人遇到了棘手的晋国军队? 为首的胡人这样想着,然而越过了镇子边沿的拐角,他视野展开,瞳孔明显的缩了一下,停下了战马。 视野前方,是数匹倒下的战马,几个族人像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一道道红色的丝线正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 几息之间,原本强壮的族人迅速干瘪下去,衣袍松垮的脱落地上,只剩一副皮包骨的身躯保持跪姿死了。 “你们喜欢吃人是吗?” 陈鸢缓缓睁开眼睛,笑的狰狞。 他身后,车厢哗的打开,数十道小小的身影唰的飞射而出,亮着红色的木眼,漂浮在陈鸢身后,密密麻麻的排开。 “吃了他们!” 陈鸢微微张开嘴,挤出一声。 下一刻。 数十道木偶张牙舞爪的飞了过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吾,邪修也,不惧天和 “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汉人中的修道者!” “走!” 樾劼语在队伍里传开,望着数十道飞来的黑影,为首的樾劼胡人脸色变化,他知道那是什么,这是汉人的法术,只有军中祭师施法才能抵挡,当即呼喝百余麾下调转方向的同时,纷纷挽弓指向天空飞来的黑影,以及那边站在牛车前的古怪汉人。 嗖嗖嗖…… 百余支箭矢抛去天空,划过长长的轨迹,钉在飞来的木偶上,或穿过间隙落去那边的陈鸢,随后呯的钉在空气弹飞开去,陈鸢抬起手臂,袍袖哗的拂开。 轰的声响,调头的马队前方,地面忽然凹陷数丈,深达半丈,前行的几个胡人骑兵来不及驻马停足,战马连带上方的樾劼人一起载去坑里。 “好厉害!” 为首的樾劼胡人睁大眼睛,看着凹陷的地面,说出一声时,身后顿时掀起一声惨叫,顷刻,更多的惨叫传来,他回过头,一阵冷风扑在了脸上。 视野之中,后面的几骑被飞来的数十个黑影扑在身上发出惨烈的叫喊,为首的胡人这才看清,竟是一个个木雕的人偶,与军中的祭师用来施法的畜俑极为相似。 短短的思绪间,又有十多人从马背上坠落地面,沾着灰尘在地上来回打滚,疯狂的想要扯去身上的人偶,有人恐惧的尖叫,双手硬生生木雕扯下来,连带的还有胸口一大块血淋淋的血肉。 看着那木雕咬着血肉,挥舞着四肢,张合着嘴唇,嗜血般在那胡人手中扭动,还想要扑下来撕咬时,被旁边伸来的刀锋劈的稀烂,那为首胡人收刀大喝:“只是木偶,草原的勇士用你们手中的刀像撕碎汉人身躯一样,将它们……” 下一刻。 犹如眼花般,有数个木偶落地,在胡人骑兵视线里,陡然拔地而起,化作持青龙偃月、丈八蛇矛、黄铜双锏、漆黑铁鞭的四道数丈身形轮廓,身罩袍甲散发淡淡神光,迈开脚步,站去四角,沉闷的走动声里,掀起的半丈烟尘,犹如雾中神灵俯瞰下方胡人。 “蛮夷!” “屠!” 单调的话语,蕴着浓浓的杀意,无论关张,还是秦琼尉迟恭对于胡人而言,只有简单的想法,片刻,想法化作滔天怒意,手中重兵轰然砸下。 沉重的兵器彷如有着实质一般,触物既崩,战马、人的身体瞬间被砸的稀烂,血肉飞溅在为首那胡人脸上,此时他已没了血色,目光所及方向,恍如梁柱的双锏左右横扫,麾下族人一个个连同战马都在掀飞,或被厚重的刀锋劈成一滩烂肉。 这是一路南下以来,从未见过或听过的汉人法术。 脑中只剩‘跑’这样简单的词汇了。 趁着不远一位‘神灵’落下兵器的空荡,从对方胯下纵马飞奔而出,至于远处那牛车前的汉人,他已没了杀过去的勇气,死死趴伏马背上,疯狂的朝前方狂奔。 然而,他背后,泛着红丝的双目已看过来,陈鸢微微抬手,掐出法诀。 不过七八丈之距,狂奔的战马仿佛负上了千斤重物,四肢大喇喇岔开,轰的坠地上。上方的那胡人也是挣扎不得,就连手指都好像被东西压着,唯有眼珠还能转动,贴着地面斜斜视线里,七八个染有颜色的木雕红着双目,像是汉人戏曲中的模样,亦步亦趋,机械的晃着各种姿态朝他们慢慢靠近,张开的嘴里,还残有人的皮肉。 “苍狼神保佑……” 他使劲挤出一声声祷告,然而眸底倒小小人偶在越发放大…… 已经荒芜的镇子再次陷入了死寂,四道神光四溢的虚影也渐渐消散开去,一地残破的尸体间,只有几匹无主的战马惊慌乱跑。 陈鸢收回法力,一个个木偶挂着鲜血一一返回车厢,伸手将想要去啃尸体的师父拉回来。 “不是吃他们吗?快让为师咬一口。” “师父,我是让它们去,不是你。”陈鸢僵硬的挤出微笑,看也没看地上一堆胡人尸体,唤了声那边的老牛,便举步走进镇子,他想找找还能不能见到活人,就算受伤的,救治一番也是好的。 可走过破烂的长街,商铺紧闭,或被打砸一空,人的尸体被吊在檐下;废墟下面,还有白花花的双腿露出来。 已经没有活人了。 陈鸢闭了闭眼睛,呼吸着弥漫的血腥气,走去一间被打砸的店铺前坐了下来,修道修仙,跟这样的画面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想着时,一旁的老牛偏过脑袋,牛眼轻眨,就见不远一处废墟有个小人儿露出脏兮兮的脸蛋正走出来。 陈鸢抬起目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身影,光着脚丫小心的过来,脏兮兮的小脸是麻木的表情,她看着陈鸢,慢慢抬起小手,摊开数枚铜钱抵了过去。 “……大哥哥……我爹娘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杀胡人。刚才我看见了,我这有钱……帮我爹娘报仇……钱就给你。” 陈鸢沉默的看着小手心里那三枚带血的铜子,忽地笑了一下,伸手在小姑娘头上摸了摸,用着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 “杀你爹娘的胡人都死了,仇已经报了,把钱收回去。” 对面,脏兮兮的小姑娘看着陈鸢,期期艾艾的张开小嘴。 “外面还有很多。” 可见到陈鸢沉默的摇头,抿着小嘴捏着铜子低头离开,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爹娘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身子已经冰凉了。 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快掉下来的泪花,吃力的拖着爹的身子去了外面,随后又回来拖娘。 她吃力的挥着家里的石锄,好半天才挖出磨盘大的小坑,看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小姑娘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坐在娘亲身边哭了出来。 “钱还在吗?” 陡然有声音传来,小姑娘抬起红红的眼睛,之前那牵牛的男人站在不远,反应过来,她慌忙从兜里摸出那三枚铜钱,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抵过去。 “一枚铜钱,一万个胡人,三枚三万,童叟无欺。” 陈鸢将铜子在手里掂了掂揣去袖里,在小姑娘头上摸了摸,掐着法诀挥去,泥土翻涌出三丈坑洞,又将小姑娘的爹娘放了进去,泥土回涌重新聚集,隆出一个大大的坟堆。 其实他来这边的时候,已经将镇上死去的百姓已经掩埋,小姑娘的父母是最后两个。 “走吧,我替你报仇。” 陈鸢轻声说着,牵起小姑娘的手走去镇外,小人儿不时回头,看着爹娘躺着的坟堆越来越远,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久夜色降下。 有狼嚎凄厉在山间回响,镇外一处山坡上,陈鸢望着远方有着篝火星星点点燃烧的营地,一招手,车厢打开,几张木板飞出,就在小姑娘呆呆的目光里,搭起简陋的一张木台。 一炷香点燃插去香炉。 陈鸢望去夜空露出清月,朦胧的光芒里,他掐起指诀,口中念出咒法。 ‘呼’ 风声吹过山坡,摇曳着林野,拂向远方燃有篝火的营地轮廓。 此时,简陋的军营不时传出女人的凄惨的叫声,这支为数五千的樾劼人正在营地享受着沿途掠来的战利品。 掳来的男人被捆缚双手双脚押在一起,相隔的栅栏另一边,不少裸露的女人惊恐的在一个个胡人士兵间奔跑、跌倒,随后被人抗进了帐篷里。 绝望的尖叫里,也有白花花的身子被扔出帐外,一名胡人头目挥手让麾下士卒将这女人带去‘处理’了,等做好了再带过来。 他今日心情有些不好,扫荡的一支百余人的樾劼轻骑被杀死在一个汉人小镇外面,报给了军中一个祭师,占卜过后,得知是被汉人的法术杀死。 今夜他让士兵们寻欢,实则就是要引出来修道之人,借祭师之力将对方斩除,省得拖延行军速度,延误去洛州会师。 汉人的京师啊,想想就觉得美妙。 他一口饮尽酒水,这样想着。 放下杯盏的瞬间,摆放案桌的油灯陡然摇了两下,此时外面,寻欢的樾劼胡人感觉视线阴了阴,有人抬起头,夜空上清冷的月光正遮去云后。 远方的狼嚎也停了下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黑影、虫祭 清月躲去铅灰的云彩后面。 下方喧闹的营寨之中,人的影子正随篝火摇曳而晃动,一顶顶缝制的皮毡帐篷延伸开去,最里面一顶缠裹彩绸,插有一面羊旗的神帐内,七盏羊油灯亮着豆大焰火,绕着干瘦的身影呈一个大圆。 名叫桑伏的祭师,闭着眼帘双手按在膝上念念有词,他后背披着灰羊皮,连着的还有完整的羊头戴在头顶。 樾劼的祭师没有中原修道那般讲究,只用简单的词汇和形象来描述祭师之间的差距,从最小佩戴兔骨的祭侍,到身披灰羊皮的祭师、鹿头祭师,以及最后的金雕、苍狼。 他已到中年,能走到灰羊是到头了,如今南下随军出征,做为这支迂回军队之一的主祭,桑伏希望在漫长的征途里,在南方这片水土上得到苍狼神新的指引。 今日得到军中酋帅阿连骨的消息,一支百余人的轻骑覆灭,他通过羊灵的启示,模糊的看到了一个血腥残忍的影子。 ‘樾劼的脚步不会停下。’ 桑伏摊开手掌,默默的念起了祷文,身外的帐篷在风里呼呼的晃动,巡逻的樾劼士卒从帐口走了过去,一道道人影划过帐口时,陡然一道影子停了下来,沿着地面慢慢拉长。 念叨祷文的桑伏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微微睁开双眼,围绕他身边的一盏盏油灯忽地摇晃,明明灭灭下去。 ‘不好!’ 明显感觉到一股阴冷蔓延进帐,他猛地起身看向帐口,视野之中,帐帘在跑过的风里轻轻摇晃,外面仍旧传来士卒作乐的笑声,以及晋国女人悲惨的哭喊,没有任何的异样。 ‘错误的指引?’ 听着外面的喧闹,桑伏皱起了眉头,然而他无法看到的背后,起伏的帐篷上,紧贴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伸向羊头祭师映在地上的影子。 陡然寒毛竖了起来,桑伏回头看去,瞳孔在瞬间放大,脸上呈出的惊愕凝固。 倒映地上的人的影子,头部忽然脱离,伴随‘咚’的一声,站在帐中的桑伏重重倒了下去,砸倒了油灯。 脑袋从他肩颈掉下,毫无阻碍的滚子在了地上。 几乎同时。 载歌载舞的营地,一个个樾劼士卒灌着酒水,哈哈大笑的指着那边排队走进帐篷的同族,出来的人满面红光,系着腰带坐去一旁说着帐中女人如何凄惨模样,逗的同伴笑更大声。 “中原女人皮肤光滑……我还咬了一口,跟羊羔肉一样嫩。” “等会儿,烤几个怎么……” 一个头戴毡帽的樾劼士卒哈哈大笑,还未说完话,他目光里隐约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游移而来,搓了搓眼睛,再看时,原本与他说笑的那同族保持着笑容,脑袋往胸前一坠,就在他目光里掉去了地上,血箭唰的从断颈喷射而出。 “啊——” 那胡人吓得跌坐去地上的同时,犹如幻觉般,他好像听到了自己颈脖传来了撕裂声。 附近围拢火堆正说笑的几个樾劼轻骑脑袋齐齐掉了下来;排长龙进入那边响有女人惨叫帐篷的一队樾劼胡人,像是被刀锋整齐砍了过去,就在站立之中,一颗颗头颅落在了地上。 就连帐中正在凶猛冲刺的身影也在刹那间掉下了脑袋,鲜血溅了裸露的妇人一身。 反应过来的,没反应过来的樾劼人此时混乱成一团,不少人仓惶奔走间,脑袋莫名其妙的掉去地上。 听到动静的阿连骨提了兵器掀开帐帘,映入眸底的是奔走的士卒混乱挤做一团,有人走着走着脑袋便掉了下来,将阿连骨吓得兵器都落在落地上也不知。 ‘汉人的道法,不是这样的啊……’ 他急忙叫上亲卫冲去祭师帐篷,口中喊着:“桑伏祭师!”然而,他拉开帐帘,话语顿时戛然而止,他口中的祭师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当中,倒下的油灯点燃了毛毯,正燃起火焰。 “吹响号角,让还活着的人立刻冲出营寨!” 呜—— 苍凉的牛角号响彻营地上空的黑夜,混乱之中,远方的山坡上,陈鸢压着心里的烦躁、恶心,听到牛角声吹响,咧开嘴角笑了一下,收回《去影》之术,在目瞪口呆的小女孩头上抚了抚,轻声道: “他们要跑了。可跑得了吗?你们见识了天师府、承云门的正统道法,该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恶……你们算个什么?!” 话语落下。 陈鸢点破手指,鲜血一点点落去燃烧的香烛前,运起法术猛地一张嘴,大量的黑烟喷涌而出,接触空气的刹那化作黑压压一片的飞虫,仿佛一片黑云朝着下方飘了过去。 呜—— 苍凉的号角回荡夜色,片刻,轰隆隆的马蹄声蔓延大地,一匹匹战马奔涌而出,上方的骑士捏着缰绳,惊慌喊出一声声:“驾!” 逃出来的足有三千多骑,几乎没有阵型可言,跟着前方的酋帅不要命的在原野上飞驰。 嗡嗡嗡~~ 好似蝇虫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原本飞驰如雷的蹄音渐渐被掩盖了下去,奔驰的马背上,有胡人回头,朦胧的月色下,天空一朵黑云正朝这边飘下来。 “那是什么?!” 阿连骨听到叫喊跟着回头仰去夜空,一大片黑雾状的云朵从头顶笼罩下来,一只飞虫落到他笔尖,传来的皮肉被叮咬的疼痛。 虫子!? 他急忙伸手间鼻尖的那只黑色小虫弹飞的一瞬间,虫群过境,遮天蔽日般笼罩而下,黑雾弥漫四野。 顿时响起无数密密麻麻细微的啃嚼声。 阿连骨浑身沾满了细小的黑虫,惨叫着冲出黑雾,几步之间,再没了声音,跌跌撞撞栽倒在地,片刻间,黑虫褪去,只留下森森白骨以及穿戴外面的甲胄。 黑雾腾空而起,朝着月色下的山坡飞去。 陈鸢抬起手,虫群顿时化为无数条红色的丝线,没入他掌心,整个人都在瞬间微微颤抖起来,咬着牙关感受着这种畅快的肆无忌惮。 终于明白,那些心恶之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找普通人了。 不过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法力,去做剩下的事。 “小姑娘,还有两万五千就够数了!” 他拍拍紧抿嘴唇的小女孩,将她抱起放去车撵,老牛身子微微发抖的拉着牛车跟在主人后面,慢慢下去山脚。 ‘太恐怖了……幸好俺当时机灵……’它想。 …… 天色渐渐青冥,泛起了鱼肚白。 ‘踏踏踏踏……’ “快点!快点!” 数十道蹄音蔓延过原野,一匹匹骑着战马的骑士飞驰而来,他们俱身着皮甲,腰间挎刀,后背多是弓弩,正是晋军里的斥候。 三万樾劼骑兵从齐州东部渡瑞河迂回洛州,消息早已传开,如今朝廷重兵在瑞河北岸布防,后背空虚,若是让这支樾劼骑兵打到京师,那前线必然战败无疑。 此时,他们正是军中派遣出来刺探军情的,听闻鹤州北面出现一拨五千数量的胡人骑兵,沿途烧杀抢夺,自然是要过来查看,确凿了信息,是要带回军中,让将军们参详,如何迎敌。 然而到了这边,原野上是浓浓的血腥味。 四周更是安静的可怕,沿途斑驳着血迹却见不到被杀的百姓尸体,待又过了一段路程,隐约看到了立在阳光下的一座营寨。 按常理,樾劼人迂回洛州,必然不会久留,那营寨自然会在天亮前拆除,可眼下怎的还在? 难道是空营? 抱着困惑,当先一队三人的斥候先潜行过去,到快要挨近营寨都没见到樾劼胡人的身影,有胆大的,干脆现身朝那边摸了过去,透过栅栏,看到的是无数身首异处的胡人尸体,以及被捆缚的汉人百姓。 一个斥候吞了吞口水,急忙吹响了哨声,随后与同伴过去将被俘的百姓松绑或去帐里将一个个蹂躏的女子带了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这些百姓明显遭遇了非人的虐待,神色惊恐异常,根本无法正常的言语。 “……胡人的头自个儿掉下来……好多头……” “有影子……从在地上……在帐篷上……到处都是……” 支援过来的另一支斥候队伍检查了整个营地,脸色说不出的惊诧,胡人里的祭师竟然也死了,要知道这些人非常狡诈,若是不敌,会牺牲身体某部位,从而逃遁离开。 “这边有发现!” 一个斥候检查了辕门,以及推倒的栅栏,发现地上大量凌乱的蹄印,众人留下一拨照看百姓,其余纷纷上马沿着这些印迹追寻。 不到半里,前方的景象,让飞驰的战马都不安的停了下来,胆怯的原地踏着马蹄不敢上前。 一众斥候坐在马背上,被眼前的画面惊的张开着嘴,难以发出半点声音,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而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好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绝对是会法术的高人干的……这高人恐怕还有点邪……” 青青的原野上,布满了马的、人的骸骨,森森白骨上连一点肉渣都没残留。 “这消息得尽快带回去,五千胡人说没就没了……” 虽说死的是入境的胡人,让他们高兴,可一旦代入某种画面里,是令人战栗的,若是他们忽然面对这样一个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来不及打扫战场,十多个斥候将营中百姓带回附近的镇子,便马不停蹄的朝洛州东部交界,驻扎的军营赶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帐中论 晋国洛都位于瑞河南岸,历经一百二十年之久,不断加固的城墙,在长久的岁月里变得巍峨挺立,犹如矗立世间的宫殿,然而,前不久身居九五的皇帝公孙奕莫名死在了宫里,皇室庆王公孙隶连夜点齐庆州兵马两万七千人赶往洛州。 还未及京师,就接到另一位兄弟公孙伦登基的消息,原本想趁对方根基未稳,勤王之名杀入洛都,可还未等他布置,北方樾劼五万铁骑,七万步卒攻下了定州转头逼近齐州。 家国沦丧的危机之下,庆王只得接受新皇调令,与赶来的其余皇兄弟渡瑞河,在北岸摆开防线,和樾劼人展开半月的对峙。 然而,新传来的消息,樾劼三万骑兵横穿齐州,直接在瑞河下游段渡河,采取迂回的方式直奔洛都。 消息传至京师,顿时朝野震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洛都眼下仅有两万多兵马,大半还是步卒,若据城以守,倒不会失陷,可一旦如此,瑞河北面的晋军便失去后勤供给。 九万兵马啊,一天的消耗的粮食都是难以计数的,地方城镇更支撑不了。 朝中文武商议之后,新皇用印,一面派出快马赶赴凉陇之地,希望能从那边抽调一部分兵马过来,毕竟京师重要,凉陇之地被沮乞人占便占了,等势局稳固,再夺回就是。 另一面,加封右将军司马赢为京畿大都督,带本部五千加上一万奉圣军迎敌,不在乎击溃敌人,只需拖延这支渡河的樾劼人进军速度,拱卫瑞河南岸的同时,等待凉陇兵马来援。 一万五千拖延三万铁骑,还是在关中平原,这位临时提上来的大都督司马赢骂娘的心都有了。 这几日以来,不断的派出探马,和小股的队伍进行扰袭的策略,可对方打了闪击洛都的主意,根本就不理会小股晋军的骚扰,一路以战养战,以最快的速度推进。 眼下第七天,樾劼骑兵已经到了鹤州西北面,距离洛都不过四百里,对方甚至还分成了数支杀入鹤州腹地。 不断传来的战报犹如雪花纷飞般递到司马赢面前,这些胡人骑兵并不攻城,只是尽可能的屠村拔寨。 “这些樾劼人如此杀人,无非是断了我等从民间招兵的念头。” 大帐里,司马赢金甲宝刀,面容端正,抚着下颔一撮短须,目光直直的看着地图上数支敌军骑兵的行进路线,“唯今之计,加固通往洛都要道,在这里置下一座瓮城。” 帐内一个将领摇头道: “时日太短,就算召集青壮劳力,不可能在几日间造一座城出来。” 司马赢抿着嘴唇,目光不由看去一侧穿着道袍的身影。 “这位青虚道长,若要筑城,不知贵派可有术法帮衬?” 帐中诸将目光循着这位大都督视线齐齐望去角落端坐的一人,那人一身青蓝得罗道袍,衣襟直敞,宽袖內收,长及腿腕,面容稍显瘦弱,可长须浓髯显一股豪迈之气。 众将自然是认识对方的,那道士道名青虚,是天师府来洛都的几位道长中的一位,听说还是天师府的监院之一,眼下被跟随军队出城,也是为防樾劼军中祭师。 青虚仔细思虑一番,叹了口气。 “凭空筑城非易事。但也不是不可能,若将洛都另外几位师兄弟请来,各自施法,就地取材倒也可以筑出一座简陋城寨,就怕耗费法力过多,樾劼胡人的祭师出现,我等法力不够,恐难以应付。” “报!” 正说话间,帐外陡然有传令兵的话语传来,后者快步入帐:“启禀大都督,派出的斥候已回营,只是探查的消息……” 司马赢听他口气,不由皱了下眉头。 “如何?” “消息有些蹊跷,黄泥镇那边发现数千樾劼骑兵,可咱们的人到了那后……那些胡人都死了。” “死了?” 不光司马赢愣的站起来,帐中众将都显出不可思议,有人急忙道:“去唤一个斥候过来。” 那传令兵走后,帐内顿时一片吵杂,将数千骑兵悉数杀死,几乎是不可能办到,除非狭窄的山谷之中,可这里几乎一马平川,最多几座丘陵,对方就算遭遇大股敌人,也能凭借战马迅速逃离战场。 一旁的道士青虚着闭目不说话,战场之事,他不懂,也就不掺和。 过的片刻,有脚步声过来,来的斥候正是去过黄泥镇的,一进大帐便抱拳半跪下去。 “卑职拜见大都督,诸位将军!” 司马赢负着双手来回走动,看去他一眼:“将事情完完整整讲出,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做为斥候回报消息本就是职责所在,便按着抵达那镇子后所看的一五一十讲出,当众将听到樾劼营中,许多断头尸体时,一个个面面相觑,战场之上,谁有时间只砍脑袋的? 但到了那斥候讲到他们出营循着马蹄印来到西北面的原野,逃离营寨的樾劼胡人全都成了森森白骨,顿时帐中一片吸气声,目光都不由看去道士青虚。 后者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平淡。 “那些白骨身上甲胄可完整?断头尸体,伤口也都平整?” “原野上的樾劼人,衣甲完好,连一片布都不曾碎裂。而营中的胡人,卑职仔细看过,伤口极为平整,比刑场上的侩子手还要来的利落。” “嗯,你且下去吧。” 青虚点点头,让那斥候退出大帐,一旁正位的司马赢不由看向他:“道长,可是有眉目了?” 道士再次点头,轻声道:“那些樾劼人死在邪法上,那原野上的白骨,应该是黑虫咒,旁门左道里极残忍的一种,对付修道中人或许效果不佳,可对付普通人,就是一场杀戮。至于,断头之术,贫道不敢妄言,旁门之术种类繁多,或有几个罢了。” “管他什么旁门不旁门,能杀樾劼人就是。”司马赢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少了五千樾劼骑兵,对他而言,压力就减少了几分,颇为兴奋的拍响大腿:“要是那人还要杀胡人,我从旁协助都成……呃,道长,你为何有些不悦?” “贫道非不悦,而是担忧,都督莫要高兴的太早。那人行事毒辣,太伤天和,对修行而言极为不利,就算一般邪修里有名的人物,也不会像他这样肆意纵法,其行径实在蹊跷。” 司马赢微微眯了眯眼。 “道长多虑了,万一他就是为了杀胡来的呢?” “都督无恼,你非修行中人,不知详情。”青虚见他有些不悦,笑了笑,拂袖起身:“人间气数自有天地公秤来平衡,一旦失衡对人间而言都是不利的,这就是为何天师府诸人下山帮衬朝廷对付樾劼人军中祭师。 而此人这般杀戮,其身背负的孽障就越多,因果纠缠,便会滋生心魔,一旦入魔可就是孽果,对人间百姓而言更是不利。” “那道长要如何行事?” “不知,眼下其人所行乃为国善事,贫道只能劝说一二。” 青虚拱了拱手,又朝帐中将领抱拳一圈,负着双袖举步出了大帐。司马赢看着离去的背影,忽地嘿笑了一声,坐去长案后,想着斥候汇报的讯息。 “五千人说杀干净就杀干净……啧啧,真是个狠人。” …… 阳光升上云间,青虚、司马赢口中所说的那人,此时看着涛涛瑞河,哗哗的水浪卷起水汽扑在脸上是冰凉的感觉。 陈鸢带着小姑娘走了一天,终于到了南岸。 “大哥哥,到这边来做什么?”小姑娘被河风吹的有些冷,看着高高的河提下,翻滚的浪潮,吓得小脸发白。 陈鸢目光扫过四周,听着女孩的话,笑着说道:“当然是找机会把你这笔买卖一口气做完。” 袖口下,他手紧紧的拽着,渴血的感觉又来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出错 水浪翻腾怒吼,掀起腾腾水汽间,披头散发的老头在岸边一块块大岩上蹿下跳,朝着河面丢去一块大石子。 然后,轰的一声炸起水柱,浇在老人头上。 “徒弟哎!” 一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趴在老人头顶,他朝远处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兴奋的挥手,看到徒弟的身影忽然蹲了下去,连忙跳下岩石朝那边跑了过去。 陈鸢蹲在岩上,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死死压在地面有些微微发抖。一旁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大哥哥,你怎么了?” “徒弟!”疯老头顶着螃蟹一蹿一跳,眨眼就到了这边。 陈鸢朝小姑娘露出一丝笑,从地上起来摸了摸她脑袋,才对赶来的师父说道:“师父,我没事,就忽然肚子疼,现在不疼了。” 唳—— 远方的天空,飞禽展着双翼盘旋一片蔚蓝里,发出嘹亮的鹰唳。 陈鸢看了一眼,抱起小姑娘,叫上师父一个纵跃落去岸边的牛车前,他答应小女孩的事,自然要办的,顺道印证触发那位霸王的想法。 一卷袍袖,将车中准备的几把凿子带上返回河边,法力携裹着几把铁凿削泥土般雕琢起几块大岩,‘嘭嘭’的一阵动静,石屑飞溅,琢出人的轮廓,手持兵器,彷如镇守瑞河的神灵。 之后,他将东西收拢回到牛车,调头去往西面,天空监视的鹰传来了消息,樾劼人的骑兵正在收拢,陈鸢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都吸引到这边。 杀了他们五千人,该是发怒了吧。 …… 天云之下,发出长唳的雄鹰展翅划过下方原野,远远的丘陵、荒芜的田野间,大片的尘烟弥漫,大量的骑兵推进犹如海潮般汹涌。 各色的战马搭着皮鞍,上方的骑士俱头戴毡帽,身披皮甲,一杆杆长矛倒映出一片金属的森寒。前前后后呈长龙,一波波向着前方呼啸奔行。 轰隆隆—— 铁蹄蔓延,五千樾劼轻骑覆没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从几位祭师口中传出是有中原妖人做法,甚至有擅长占卜的祭师耗费法力,通过灵视模糊的看到了施法者的容貌、身形,眼下两万五千接到消息后,一天里迅速收拢队伍,朝洛都的方向飞奔。 以免再遭到躲在暗处的汉人修道者伏击。 “加快速度!” “令骑,传令后方族人,不可掉队!” 不断发下的命令之中,奔行起伏的骑兵浩浩荡荡从一座丘陵下方穿行而过,下达的命令骑士,看装束该是樾劼右大都尉,看着令骑吹着号角跑远,这才重新纵马带着一众部帐亲兵去往前面。 “封吉、呼毒衍几位祭师,让他们帮忙查看四……什么事?” 须卜骨眉头微皱,一个轻骑从前方过来,翻身跳下马背:“大都尉,斥候发现一个汉人赶着牛车。” “这种事还需报我?直接杀了。” 那轻骑没走,而是面有难色,犹豫道:“杀不了……族人追不上,放箭也射不到对方。可能是汉人的道法。” 须卜骨眯了眯眼,一打鞭子促马越过了那轻骑,直奔队伍前面,时至盛夏,满目绿野,他视野前方的泥道上,一头大青牛拉着一辆车厢慢悠悠的在走,从后面看,能见驾车的身影正挥着鞭子。 回想刚才那轻骑的话,须卜骨偏头遣亲兵去叫随行的祭师时,也翻出角弓促马奔行,扣上一支羽箭,瞄准前方缓行的牛车。 弦音轻颤,箭矢化作一道黑影唰的射了过去,没有任何声响,还未触及车厢就软绵绵的掉去了地上。 他这才完全相信了那轻骑的话。 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未曾停过,按理说也比牛车的速度快,可始终超不过对方,令得前面的樾劼人心里有些不安,纷纷等着大都尉的命令。 汉人这般作态,明显是有诈的。 不多时,四位祭师骑马赶来,其中三人身披灰羊皮,头戴羊角,另外一人脸上涂抹了一层白色粉状物,又用了未知的黑色颜料画了符文,充满了神秘。头上戴着一颗鹿头,鹿角高高指着天空,胸前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周围镶着数颗玛瑙,腰间叮叮当当的悬挂许多银制的装饰。 看得出那三个祭师皆以他为首。 “须卜骨拜见鹿头祭师。” 须卜骨上前朝这位祭师行了一礼,随后指去前方,向他们说起了那牛车的怪异,以及可能前面有埋伏,引他们进入设伏圈。 “是他!”另外三个祭师里,名叫封吉的祭师之前通过灵视模糊的看过,此时还是一眼认出了车厢,以及挥舞鞭子的身影,“杀害五千樾劼人的,就是这个晋国人!” “大都尉,你派人追过去!剩下的,由我们来施法,破除汉人的法术,直接将这人杀了,再绕行看看是否伏兵!” 知道谁是正主了,那鹿头祭师也就没有多余的话,领着三个祭师促马奔去附近的缓坡,后者三人翻出腰间一面小鼓,轻轻拍打起来。 咚!咚咚咚…… 鼓点富有节奏的敲响,那鹿头祭师在马背上拿出一个挂满野兽牙齿的短杖,就连樾劼人都无法听懂的咒词里,吹过道路的风仿佛都变得稠密。 犹如眼花般,牛车周围的空气隐约扭动了一下,微不可察的发出一声‘咔’的脆响。就听那鹿头祭师话语传开。 “汉人法术已破!” 须卜骨朝对方行了一礼,朝身后挥手一招:“有四位祭师在旁看护,你们杀过去,将那汉人擒来!” 他身后顿时冲出百余骑兵,挽弓搭箭,或提着短矛盾牌逼近前面的牛车。 吱嘎吱嘎的木轮转动声里,陈鸢微微侧脸瞥去后方飞驰而来的胡人骑兵,拂开宽袖,指诀往后方地面一点。 冲在最前面的几骑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陡然停下来,马腿都在瞬间折断扑去地上,紧跟而来的同伴直接绊在地上的人和战马,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鹿灵!” 奔行的缓坡的祭师,举起短杖,呼喊声里,驾车的陈鸢隐约看到了一头鹿的影子从前面道路一闪而过,顷刻间,相隔六丈的距离,地面轰然垮塌露出一个深洞。 这边,陈鸢一直备有的疾行符‘啪’的拍在老牛屁股上,老牛浑身抖了抖,睁大眼眶,尾巴的直了直,高亢嘶叫一声,奋力迈开蹄子狂奔起来,快至坑洞边缘的刹那,四肢使劲一蹬,硕大的身躯唰的跃了起来。 “哞——”老牛兴奋的嘶鸣。 一落地,撒开四蹄旋起泥屑,歪斜的耷拉舌头往前继续飞奔。 疯狂滚动的木轮几乎也在同时跟着离地,撑着车厢堪堪飞过地洞,随后压着坑洞边沿,哐当的重重落下,震的车里人偶掉出格子栽倒一片,抓着扶手的小姑娘和疯老头稍好一点,但也被这颠簸震的在原位腾起来。 后方,奔涌的骑兵犹如水流般浩浩荡荡绕开坑洞继续追击,那缓坡上的祭师也骑马冲下来,手中的短杖伴随口中咒法摇晃,原本碎裂坑洞的岩石、土块纷纷飞了起来,越过下方的樾劼人直直朝前方牛车砸去。 金光一闪,四道数丈巨影站出了道路两侧,无数飞来的碎块噼里啪啦打在他们中间,不停的掀起一道道涟漪,下一刻,四道巨影同时挥开兵器凶狠砸下。 “鹿灵!” 一道雄鹿的轮廓笼罩追击的骑兵,长长的鹿角硬生生将散发金光的四件兵器挡下,然后被打的四分五裂消散开去。 然而,牛车已跑远,失去法力的支撑,四神像也渐渐消失在了樾劼人视线里。 “风灵!” 像是激起了怒火,鹿头祭师纵马飞奔,那手中的短杖再次摇晃起来,追击的骑兵速度变得越快了,而前方的牛车周围风声呼啸,吹着高高的车厢开始倾斜。 “果然还是偷袭好。” 陈鸢看了一眼预设的地方,干脆仍由对方掀起的风吹过来,借着这股风力,一拉缰绳,让老牛调头顺着风的方向,冲的去了道路下方的河滩。 车厢再次震响,陈鸢丢了缰绳,抓起一个木雕,纵身投去那几块雕琢过的岩石不远,衣袍猎猎作响间,他看着蔓延而下的樾劼骑兵,以及后方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胡人,掐着指诀猛地一挥,袍袖都被拂响。 “灵篆神威,显法!” 雕琢过的岩石抖动,数个石雕睁开双眼,手脚蹬开相连的岩石带着飞溅的石屑伸展开来,沉重的脚掌踏去地面,高高站了起来,一丈多高的身形,依旧如同巨人般看着蔓延而下胡人骑兵,迈开脚步,犹如一辆战车推了过去。 “杀!” 有祭师在,须卜骨不惧这些东西,他指着岩石上站立的身影朝麾下骑兵嘶吼。血肉与冰凉的岩石瞬间相触。 数个石人硬生生撞去狂奔的战马,‘唏律律’的嘶鸣,战马翻飞倒地,马头爆裂、骑士掀去半空。 鹿头祭师沉默的看着矗立浪潮里岿然不动的石人,不屑的哼出一声。 “地灵!” 一道法光闪烁,原本横扫樾劼人的石人忽然都停了下来,在劈来的刀锋刮擦之中,转身看向了那边的陈鸢。 ‘还有这样的操作,这樾劼祭师有些强啊。’ 看着石人反被对方操控,陈鸢回头看去地上摆放的木雕,以及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眼下的情景根本没有理会。 ‘看来印证出错……’他露出一丝苦笑。(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至今思项羽 “这下真要破釜沉舟了。” 望着浩浩荡荡蔓延下来的骑兵,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陈鸢试着反夺回那几个石人,然而对方修为在他之上,只得放弃打算,结出法诀。 门神! 停在几丈外的牛车,四道青光冲天而起,落去地上的刹那,四个形态各异的木雕,就在浩浩荡荡的骑兵冲势前方,陡然拔地而起,化作持青龙偃月、丈八蛇矛、黄铜双锏、漆黑铁鞭的数丈身形,左右一字站开,手中兵器‘呯’的拄去地面,或交击碰响。 阳光下。 快速冲锋的骑兵被突然出现的四个神像吓了一跳,就连战马此刻也想刹住蹄子,然而冲势已成,根本来不及缓下速度,看着闪过金光的神人,带着恐惧的“啊——”叫喊撞了上去。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变慢了。 撞去闪有金光的空气的刹那,马头偏斜,然后整颗脑袋、颈脖都贴了上去,皮肉抖动,无法看到的骨骼、血肉逐渐弯曲折断,随后整个马身带着恐怖的冲击力连同背上的骑士一起轰然撞响。 下一刻。 越来越多的樾劼骑兵涌了过来,有人中途奋力拉扯缰绳,也有控制不住速度,或被后方紧跟而至的族人撞翻在地,然而更多的骑兵还是前仆后继,撞在看不见的墙壁上,人的、马的身躯延绵不断的拍在上面。 几息之间,人的、马的身躯层层叠叠堆积在四个神人身前,足有两百具之多。 好在中间、后面的骑兵看到高耸的神人反应过来,降下了速度,才没有继续跟进上去,望着对面的惨状,不少人惊出一层冷汗。 大都尉传来的命令之中,他们促马游走起来,挽弓朝巍峨的神人射箭,箭矢飞去,随即掉下来。 跟在须卜骨身旁的鹿头祭师,忽然让跟随的祭侍拿来一只野兔,直接放在嘴边,连皮带肉撕下一块吃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念着咒文。 随手将死去的野兔丢去地上,顿时化作一团血雾飞去汉人唤出的神人身前,沾染金光的刹那,关张、秦琼、尉迟恭四像顿时停滞不动。 陈鸢张嘴喷出黑烟,化作漫天黑虫扑去射箭的樾劼骑兵,而河岸上,鹿头祭师同样张嘴,咀嚼的兔血喷涌而出,与黑虫群撞在一起,纠缠片刻,化作一场腥雨倾洒地面。 “那汉人法术已破,去一拨人将那牛车围住。”须卜骨骑马冲下河岸,抬刀指着那边停靠的牛车,之前他已看到里面还有人影,自是不能放过的。 至于那岩石上的修道中人,就留给祭师他们对付。 射箭的骑兵发出兴奋的呼喝,朝着牛车那边冲了过去,陈鸢抬手一术落下,将几个骑兵坠去地面的同时,身形唰的冲去牛车。 “师父!” 车厢打开,疯老头探出花白的脑袋:“徒弟啥事?” 老人的‘事’字出口,鹿头祭师那边,也有三人纵身冲来,踩着奔涌的骑兵头顶挥出了短杖,疯老头“啊!”的大叫一声:“打老夫徒弟?!”拖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在小姑娘视线里‘唰’的冲出车厢。 这边,冲来的陈鸢余光看到三人纵身飞来,脚下顿时一扭转过方向,迎着三人纵身冲去。 凡心请神降.显法! 心头念及一瞬,半空之上,猎猎飞舞的衣袍化去,显出凤翅盔,金鳞甲,手中多了一对混铜双锏,披风‘哗’的翻卷展开,双锏绽着金光横扫开去,与三柄亮起法光的短杖硬拼了一记,疯老头“哇哇”乱叫,胡乱挥手一掌盖在其中一个祭师头顶,将对方护身之气震的四散。 短暂的混乱,法光、金光爆开的瞬间,两边随即分开。 陈鸢落去地上,跌跌撞撞后退,身上甲胄顿时一变,又化作青袍金甲,手中龙刀往地上一拄,才堪堪停下身形。 刀锋一偏,响起龙吟,他看去对面时,微阖的眼帘顿时愣了愣。 “师父,这边。” 陡然一句话,也让那三个祭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偏头,就见衣衫褴褛的身影叉着腰颇为神气的跟他们站在一起。 声音过来。 疯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徒弟,尴尬的放下手。 “老夫有些疯嘛,站错位置很正……” 正字后面的话语还没落下,疯老头忽然一闪,一把在最近的一个祭师胯下使劲捏了一把,转身遁去地里,又从陈鸢身旁探出脑袋,兴奋的摇摆。 “老夫是疯,可不傻,打我徒弟,老夫捏死你们!” 被捏了胯下的祭师,脸色由青到白,夹着双腿一点一点的叉腿坐去地上,表情扭曲的难以发出一点声音。 “不要耽误进军时间!” 鹿头祭师呼毒衍看着下方一幕,不想在与这两人纠缠,正要念起法咒,陡然‘嗡’的一声,直朝他飞来,顿时抬起手仗敲去半空,与一柄缠绕黑迹的木剑碰在一起,煌煌之气从木剑荡开,将他击下马背,踉跄降去地面。 天空上。 有声音响彻:“道友莫慌,天师府青虚来助你——” 陈鸢抬起目光,一个穿着青蓝道袍的身影拖着两只大宽袖,踏着河岸的芦苇纵身飞来,一把接过反弹而会的木剑,另一只手上拂尘挥开,双持木剑、拂尘冲向那戴鹿头的樾劼祭师。 河岸下方。 须卜骨的声音变得焦急,军中最厉害的祭师被拖住,必须尽快解决那汉人,他看到打开的车厢里,有张小脸偷偷朝外面观望,嘴角咧出一丝冷笑。 “让三位灰羊祭师缠住他,我们直接抢牛车!” 等待的亲卫骑兵动了起来,数百骑跟上大都尉绕开那边的斗法,直接冲向牛车。陈鸢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掐出指诀想要祭出木偶,可对面的两个祭师也同样朝他施法。 “斩!” 陈鸢后退半步,手中的偃月传出龙吟,斩出的金光直接将两人祭出的术法劈的飞散开来。 龙吟浅止的一刻,牛车那边发出小姑娘的尖叫。 冲出的木偶扑去骑兵,啃咬着将人拉下马背,但数量终究太少,三五个落马的同时,已有胡人从马背上跃起攀去车顶,一刀插去里面,也有跳到车撵上,试图打开厢门。 哞! 老牛回头看去破门的胡人,四蹄一崩,将车身抖的摇晃,将那人震下的同时,老牛往前一冲,将身上的绳索崩断,撒开蹄子在河滩上狂奔起来。 粗壮有力的牛蹄旋起了碎石、泥沙,直直撞去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挑去半空,有骑兵冲来砍它,老牛直接仰头将刀口叼住,把人给扯下重重摔去地上。 四个大蹄子来回在惨叫的樾劼骑兵身上踩踏,直到没了声息,这才转身冲向其他胡人,一时间在马群里横冲直撞,刀剑劈在它脊背只留下浅浅的红痕。 冲来的樾劼骑兵足有五百之多,混乱之中,须卜骨纵马来到车厢一侧,伸手探去打开的厢侧口子,一把将里面的小姑娘抓住,捏着小手将她拖了出来。 “大哥哥!”哭喊的声响了起来。 这边的陈鸢被两个灰羊祭师死死盯着,对方将手杖插在地上,随着不断的念咒,手杖上悬着的野兽牙齿疯狂摇摆。 泥沙凸起一道道条纹,像蛇一般蜿蜒扭动,不断从泥沙里冲出扑去陈鸢,都被他用刀斩开。 听到哭声的刹那,陈鸢偏头看去,那小姑娘被人从牛车拖了出来,在马背上挣扎,他朝露出一颗脑袋的师父。 “师父救她!” “为师出不来了……忘记法术了。”地上疯老头哭丧着脸说道。 箭矢飞舞,覆盖下来,陈鸢掐出法诀将雨落般射来的羽箭挡下,他看着数量仿佛从未变过的樾劼人、那两个祭师虎视眈眈、老牛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数十个木偶疯狂的与骑兵撕扯、打碎。 靠筑基修为撑到现在,他也是到了极限。 “大哥哥……你不要管我!” 哭喊的声音还在那边传来,那柔弱的身影在马背上挣扎,糊花的小脸望着那边挥舞青龙刀的身影,忽然大声喊道:“大哥哥,你快走!谢谢你为我爹娘报仇!” 女孩张开小口,一下咬去抓住她的那只大手。 “啊!!” 须卜骨吃痛大叫一声,想要将这汉人女孩脑袋推开,可小人儿就是死咬不放,奋力一挥手臂,顿时将她掀飞出去。 嘭! 那是落水的声音,陈鸢瞪大了眼睛,溅去半空水花,映着阳光粼粼落在他眼里,女孩的声音好似还在脑海中回荡。 “大哥哥……快走。” “不要管我!” 稚嫩的女声随着水花回落,在河面当出的涟漪里,变成了另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仿佛不是他的记忆,又像是他的,涌进脑海。 “大王……你走啊,不要管臣妾!” “……大王,往后臣妾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溅起的水花回落,陈鸢紧咬的牙关顿时张开“啊——”的嘶喊,转身看向河滩樾劼骑兵、祭师,龙刀猛地砸去地上。 仿佛有着另一道声音与他同时出口,雄壮的话语响彻这片天地 “我要你们的命——” 涛涛瑞河轰然翻涌,水面高高隆起,化作十丈人形,带着嘶吼,抬起水流卷动的手臂狠狠拍去河岸! 轰趴! 那是水浪席卷的巨大轰鸣,河滩、河岸半里水浪滔天,瞬间淹去下方惊慌嘶吼的人群。 巨大的人形,在陈鸢脑中显出了熟悉的名讳。 ——霸王.项羽(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我自有道 水浪翻涌聚集的那一刻,河岸之上,青虚手中拂尘一扫,唰的拉长,将个樾劼骑兵扫落下马,顺势一卷,将呼毒衍死死缠住,另只手上,染有黑迹的木剑一抛,剑尖对准了对方,唰的飞了过去。 噹! 撞击的是同样抛出的手杖,与木剑撞了一记,呼毒衍念着法咒猛地挣开缠裹的拂尘,口中一口血雾喷出。 ‘五符神火’ 青虚身形回落,脚尖点去一根芦苇悬空而立,宽袖拂开,飞出五张符箓连横悬在他前方。 轰! 就在这时,一声水流碰撞的巨响炸开,两人都下意识的偏过视线望去瑞河的方向,河面涌起两道巨浪对冲。 “我要你们的命——” 两种不同的声音混杂响起的刹那,巨浪汇聚、拔高,化作一道十丈人形,巨大的身形带起一股磅礴的压抑,迅速蔓延开来。 河岸战马惊慌嘶鸣,疯狂的踏着蹄子想要逃离,马背上的胡人也在试图操作受惊的坐骑逃离这方。 一时间,河岸、河滩全都是混乱的身影拼命的想要离开。 青虚立在芦苇上,吃惊的看着水流卷出的庞然大物,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香火成道。 然而,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那河床之上高耸直立的人形已经高高抬起了手臂,张开手掌如同山岳覆顶般遮去了天空骄阳,瞬间让河岸这方变得阴暗,三个灰羊祭师举起手杖,念起咒语。 聚集起的法力只是让巨掌停了停,然后继续盖了下来,在所有人眸底迅速放大,甚至能看到那手掌里,还有许多鱼儿在惊慌胡乱游动。 轰趴! 巨大的手掌拍去河岸,直接将下方的百名骑兵覆没,接触地面的瞬间,掀起三丈高的水浪朝四面八方席卷开去,一支支狂奔的骑兵、拥挤的骑兵望着席卷而来的浪潮发出了乌泱泱的一片哭喊,然后连人带马一起被冲倒,卷去翻滚的河水里。 蔓延的河水如同瑞河倾泻出来,一个个奔逃的骑兵瞬间被吞没了身影,在水中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呛着水。 水中的巨人抬起另一只手掌拍下。 这边,巨浪拍来的顷刻,青虚纵身跃出数丈,踏去一匹无主的战马,借力高高一跃而起,飞去远处。 呼毒衍眼中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不会汉人那种腾挪的功夫,只得一口咬去小指,扯断筋骨的刹那,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了原地。 “啊啊啊——” 须卜骨领着几个亲卫沿着河滩亡命奔逃,不时回头看去,亲卫一个接着一个被巨浪吞没,然后,惊恐的嘶喊随即被翻滚而来的水浪声掩盖。 青虚飞出两里,站在一根树枝眺望,看着那方一片波光粼粼的汪洋正在回流,人的、马的尸体被卷着一起退回了瑞河,上万的尸体将整段河挤的满满当当。 ‘孽果啊……’他叹了口气。 …… 吵杂的河岸安静下来,河滩上全是水流冲击过的痕迹,留下无数兵器、号角旌旗,漂浮尸体的河面上,钻出老牛的脑袋,打出一道道白浪敞开的在水里游来游去,看到一个还活着的祭师,咬住对方衣袍直接拖进了水底。 疯老头浑身湿漉漉的爬跪在河滩上,他肚子隆的老高,一口一口的吐出河水,如同一道道水箭喷射出来。 一个个木偶抱着侧翻的车厢,从车辕、车轴上跳下,呆呆的待在原地。 陈鸢法力耗尽,摇晃的转过身,看去仍旧矗立河面上的那道巨大人形,没有任何言语,水流哗啦啦的垮塌下来。 隐约间,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披着大氅,内置铠甲的男人从水中出来,怀里横抱小姑娘踏着水面缓缓走来,将女孩放去岩石上,身形渐渐化作星点散去。 河滩上没有丁点的声音。 曾以为那位霸王会是怎样的桀骜不驯,或霸气凛然,可对方放下小姑娘,偏头看来的瞬间,有着重瞳的双眼里,夹杂着些许悲伤、忧郁,又望去湍急的瑞河,身形消散一刻,有着低沉的声音回荡。 “虞姬……” 星光散去,陈鸢脚下的那个木偶咚的栽倒在地,毫无生气的望着蔚蓝的天空。 “他神魂不全,执念又深,才会这样的。” 关羽的小木雕不知何时过来的,一手拄刀,一手抚着须髯望去河面:“豪迈一生,有过功,有过罪,死了身子还被分成数块,才导致他今日这般模样,不过他也正是那股执念,仅剩的残魂才能存到现在。” “执念?” “就是虞姬。” “那二爷呢?” “我?”关公木雕微微仰了仰脸,抚须笑了一下:“关某早已念头通达,已无牵挂……唔,你何时将关某兄长也请来?” 陈鸢坐去地上,靠着岩石跟着笑了起来:“二爷不是念头通达了吗?” “儿女情长岂能与兄弟之情相比。” “双标。” 关公木雕砸响手中那柄小木刀,微微睁开眼:“莫言关某听不懂的话。” 这时,天空有腾空的声响传来,正欲说话的关羽木雕顿时失去了神情,咚的一声倒去岩石,像是要避开此间修道中人。 陈鸢撑起身子望去的方向,之前那个援手的道士纵身降下来,脸颊消瘦,挽起的道髻夹杂些许白发,却不容易猜出年龄的感觉。 之前与道士飞鹤有过交集,刚才这位道长也有过援手,对这天师府心里是颇有好感的。 想罢,他拱起手朝过来的身影道了谢。 “陈鸢见过道长,谢道长刚才援手之恩。” 过来的青虚笑着拱手还礼,几步之间,目光也在打量面前这位礼貌的年轻人,除却一身寻常衣袍,端的一表人才。 他过去看了看放在岩石上的小姑娘,探了下脉搏后,欣慰的点下头。 “道友勿要感谢,该是贫道谢你才对,若无道友相助,这三万樾劼人不知还要祸害多少百姓。” 青虚说着话,目光望去四周,看了眼撒欢在河里打着水花游来游去的老牛,视线又落在侧头蹦跳将水拍出耳朵的疯老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像是认识。 这时,陈鸢的声音也传过来。 “天师府都能解除山门而下山济世,我一闲散之人,还有何顾虑。” 他声音诚恳,到不像作假,那青虚收回目光,重新端详起面前的年轻人,随即,点了点头。 “刚才你说你叫陈鸢?” “可是飞鹤兄告诉道长的呢?” 见青虚脸上露出微笑,陈鸢不用猜也知道,大抵是之前道士飞鹤带着孙正德来了洛都,禀报了地底妖魔的事,也知晓了他的名字。 “飞鹤与我等提起过你,还有和沧澜剑门的过节,贫道起初并不是很信,可今日一见,贫道信你为人。” 道士说着话,示意陈鸢抬起手,他指尖搭去陈鸢手背,眉头皱了起来,松开后,叹了一声。 “与私你杀胡人,贫道赞一声好。可做为修行中人,贫道还是想奉劝道友,暂且收了杀心,太多杀孽,只会业障、怨气缠身,让你修道艰难,就算侥幸修为提升,天劫那关也是过不去的。” “老天爷就看着胡人南下大肆杀戮?天师府不也在抵挡?” 青虚摇了摇头。 “不同,天师府只应对胡人的祭师,一点点将倾斜的天秤推回去,至于战事,天师府并不参与,也不能干预。” “那是你们。” 陈鸢捡起木偶有些蹒跚走去牛车,抬手隔空一掀,将车正回来,一个个木偶拱卫他脚边时,陈鸢转身看去老道。 “我不过邪修,纵使道途艰难,也要念头通达,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良心?!若问何为念头通达!” 车前的身影一字一顿:“……曰:杀胡!” 陈鸢吹了一声口哨,老牛哗的跃出水面,晃了晃身上水渍,自觉的将车横架在脊背,叼上了缰绳。 “还有,劳烦道长一件事。” 陈鸢将师父搀扶过来,坐进车厢,他拱起手望向那边的老道。 “那女孩父母双亲被杀害,已无家可归,还请劳烦照看收留,告辞!” 望着远去的牛车,青虚叹了口气,忽然他反应过来,赶忙叫出声来。 “道友,天师府不收坤道——” 他抱着女童冲上河岸,哪里还有牛车的身影,气的跺了几下脚。 这时,一连串的马蹄声蔓延而来,一千晋骑正赶过来,被青虚请去清理河道里的尸体了,一帮士卒看着河面上漂浮的一具具胡人尸体,心里震撼的说不出话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月色如水,淌在这片天地间 夕阳挂在山头,映红了半边天云。 缓缓而行的马车拉着斜斜的影子,停在附近已没了人的破败茅屋前,车轮停下时,陈鸢手中缰绳一松,身子隐隐有些发抖。 “师……父,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下了车撵,陈鸢脚一落地,整个人都摇晃了下,跌跌撞撞走去房舍,撑着门框喘起粗气来。 车里玩着木偶的疯老头见状,立马将人偶往身后一丢,唰的蹿到外面跑去徒弟那边,看他不停发抖,手足无措的绕来绕去。 “乖徒哎,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忙手忙脚的将陈鸢搀进屋里,不知房舍原来的主人是死了,还是逃走太过匆忙,不少家当都还在。 陈鸢躺去简陋的木床,浑身冰凉的发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有时甚至还出现青的、蓝的、红的法光变幻。 天师府青虚只道是陈鸢杀戮太盛,可他不知道的是,陈鸢还吸了三千多的樾劼人,算上战马足有七千之数。 之前河岸一战,法力尚在还能压制,可眼下法力枯竭,大量吸食的血肉开始反噬,当然此时的陈鸢并不清楚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 一道道血红的丝线犹如活物般探出体内,在陈鸢周身袅绕游动,模糊的呻吟,也渐渐变成些许痛苦的低吟。 “徒弟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你别吓为师啊……” 疯老头急的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来回走动,这时他连忙跑去车厢,慌里慌张的拿了关张四神木偶出来,一一摆在陈鸢床头床尾。 自个儿也爬了上去,看着手掌好一阵,使劲的想着‘不是吃,不是吃’‘法力快点出来,快点出来。’ 然后,按去陈鸢脑门渡去法力。 两人法门相同,所修法力并未有任何的排斥,陈鸢脸上变幻的法光这才渐渐平稳下来,而矗立四角的四尊门神木雕似乎也在发力,将那游走缠绕的红丝死死逼回去。 那边,床上的陈鸢痛苦的表情消去,发出模糊的呻吟,意识也渐渐恢复,却是拨云见日般来到了群山之中的道观。 薄薄的云雾从他眼前散去,露出了笔直的石阶,原本攀爬石阶裂缝的青苔早已不见,变得干净整洁,一路上去,道观外荒野盛开了一片片颜色各异的鲜花,蝴蝶扇着翅膀在花圃间飞舞。 阳光照在牌匾上——灵显观。 陈鸢走过匾下,大殿前的香炉已变成了青铜大鼎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三支粗香袅绕着檀香的气息。 写有‘人杰殿’的大殿之中,原本一个个空荡的神台,已有六位神像矗立,指尖拂过这些细腻的石雕,陈鸢挨个朝着这几位人杰拜了拜,抬起头时,陡然发现六位神像面目有些阴沉,隐隐有股暴虐的气息。 ‘难道跟我吸食三千多人有关?’ 想着时,陈鸢忽然发现大殿左右不知何时多了两扇小门,他暂时按下心思,过去打开房门,一条笔直的小径直直而上,两侧竹林深幽,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延伸的尽头,却是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大殿的轮廓,不过与人杰殿不同的是,建筑的轮廓阴气弥漫,偶尔还有阴森的鬼哭传来。 一个名字忽然闪过他脑海。 ‘森罗殿。’ “可惜上不去。”陈鸢试着走上石阶,可无论如何走,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但要如何开启这座森罗殿,目前陈鸢还没有任何眉目,不过有了这道小门出现,大抵觉得应该是跟人杰殿的数量有关。 ‘或许人杰乃是基石,基石牢固,才有下一座大殿开启。’ “陈—鸢!” 这时关公的声音在背后的大殿中传来,“回去!” 陈鸢循着声音回头的刹那,陡然拉回到了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睛,橘红的霞光正照进破烂的窗棂,落在他脸上。 师父趴在床边响着鼾声,老牛趴在窗户露着一对大角小心翼翼的偷窥,发现陈鸢望来,急忙放下两只前蹄,晃着尾巴飞快跑开。 感受到体内法力充实,隐隐到了瓶颈的感觉,陈鸢看着咂嘴呼呼大睡的师父,心里一阵暖意,微笑着将老人抱上床盖上被褥。 随后,他发现四位门神木雕竟摆放在床的四角,心里顿时明白人杰殿里,神像为何面色阴沉,传出凶戾、暴虐的气息。 陈鸢掐着法诀点去四个木雕的同时,也将车厢里的数十木偶,甚至吕布、项羽也都一一灵显。 霎时,破败的茅屋前,数十个木偶叫叫喳喳的车厢附近跑来跑去,随后被秦琼、尉迟恭叫住,聚集过来进行操练。 吕布骑着胭脂马,哼哼哈哈的大笑,纵马跃去了附近草丛,眨眼便没了动静。 关羽放了赤兔,让它在周围悠转,自个儿放下青龙刀,找陈鸢借了《黄川杂疑》蹲在硕大的书页前,慢慢品味上面离奇的故事。 偶尔被吵杂打扰,朝不远的二弟喝斥,张飞木雕拿着提着一根稻草正抽打一只跑过的老鼠。 西云露出壮丽的红霞。 成群的鸟儿飞过霞光,下方茅屋前,陈鸢找来了几根圆木,热热闹闹的声音里,一刀一凿刻出记忆中看到的美人模样,吹去上面木屑,将她放去呆滞的项羽木雕一旁。 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成全他们了。 夜色推远了橘红的晚霞,将这方天地笼罩进了黑暗,不久,升起了篝火,吕布骑着胭脂马从那边林子出来,手中拽着一只兔耳,拖到了陈鸢面前,看到檐下的一对身影,兴奋的下马走去那边并坐的一对人偶,画戟指了过去。 “可敢与某家战上一场?” 项羽木雕一眼未看他,沉默的抱着面前的木偶起身离开,走去了没人打扰的角落,靠在一起,看着渐渐露出夜云的清月。 有着低低的声音在说:“虞姬……咱们又可以一起看星月了。” 陈鸢看着紧挨的两个木雕笑了起来,一旁的吕布撑着下巴,心里不知怎的,他看去陈鸢:“能否将某家妻儿也雕出来,就算是假的,我也满足了。” 然后,一道木雕身影飞奔过来,抬脚就是一蹬,将吕布嘭的蹬飞出去。后者起身提了画戟转过来,吼道:“黑脸贼,欺人太甚!” 下一刻。 两个木雕小人儿滚到一起,打的烟尘弥漫,笼罩着两人只能看到拳来脚往,以及一阵阵喝骂。 “环眼贼,欺人太甚!” “你抢我兄长的徐州,这账还没跟你算。” “……你抢我马如何说?!” 秦琼、尉迟恭将一帮木偶带过来,指着厮打的两人,似乎在讲解着什么,听得一帮木偶似懂非懂的点头。 陈鸢靠着木棍上的野兔,倒是不担心两个木雕会受伤,反正真身又不在这。 “二爷,三爷怎么回事?没事就找吕布的茬。” “三弟闲的无趣罢了。这里只有吕布有过节,不找他找谁。”关羽木雕并不在意的摆摆手,也让陈鸢别跟说话,他正看书上的故事起劲呢。 之后,陈鸢拿着烤兔在师父鼻下晃了晃,老人闭着眼睛跟着香味慢慢起身,一直走到屋外,才醒转过来。 撕下一半递给徒弟后,疯老头坐到篝火前,吃的满嘴都是油,看着打斗的两个木雕哈哈大笑。 月色如水,映着下方篝火间,是一片闹哄哄的情景。 …… 同样的月色下。 巍峨的皇城之中,两道身影骑马沐着清冷的月色飞奔至皇宫,知晓三万樾劼骑兵覆没的消息,皇帝公孙伦此时一夜未眠,在侧殿书房兴奋的走动。 听到外面侍卫来报,说大都督司马赢与天师府青虚回宫,当即让人将人请过来,问清了始末,压抑着心头的兴奋,拍响了桌面。 “后顾之忧已解,当全力打退瑞河北岸的胡人,收复失地!青虚道长,就是不知,那位修道之人,身在何处,可留下姓名?” 青虚微微垂下眼帘,揖礼。 “陛下,贫道不知他在何处,对方也未曾留下姓名。” 他声调不高,可在一旁的司马赢听来颇为刺耳,明明这位青虚道长是知道的,为何却不说,难道想争功? 其实,司马赢并不知道,青虚这般做,是为了保护陈鸢,也在保护皇帝。 片刻,他将话头转开。 “陛下,修行中人,闲云野鹤,不适合做官。眼下还是抓紧时机,趁凉陇的兵马来援,一鼓作气将将剩下的樾劼胡人赶走,还百姓安宁。” “道长放心,朕已有打算。” 书案后的皇帝看着透有暖黄的灯罩,心里还念着一人杀三万的那修道之人,不由感叹:“修行中人闲云野鹤,当真可惜,待结束这场战事,朕决不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敕封立庙,彰显功绩!” 话语斩钉截铁的落下。 与此同时,跨过涛涛瑞河,北岸数十里之外,延绵的军营之中,名叫徐怀遇的都侯,做了一个噩梦,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这几日听到樾劼人迂回鹤州奔袭洛都,他已经有两日未曾睡好过了。 想起家中的妻儿,他坐在床边听着营里巡逻的脚步声,才稍稍有些安心。 ‘……这次恐怕回不去了。’ 徐怀遇披着一件单衣走出帐篷,望着漫天星斗叹了一口气。(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我佛三千六百转 已是四更天了,东方的天际是青冥的颜色,徐怀遇披着单衣出了帐篷,两个亲兵紧跟在后,巡视了一圈他所在的营地。 篝火已经变得暗淡,不少士卒合衣抱着兵器就着火堆睡在地上,这段时日的对峙,让人神经紧绷,从庆王到下面士卒皆是如此,最近听说鲁王公孙典吵着要回援京师,被庆王等几个兄弟劝阻才作罢。 听说还闹的不愉快。 樾劼三万铁骑迂回鹤州,如今对面也是九万胡人军队,要说胜负不是没有,可他们做不到像胡人那样,拿汉地百姓当做挡箭牌推在前面。 以至于战打到现在,所有人都畏手畏脚,憋了一肚子火。 有士卒被脚步声惊醒过来,看到走动的人影抓着兵器就要起身,随后被徐怀遇喝斥一句,让他继续睡下,士卒方才放下心来。 穿过一顶顶帐篷来到内辕门附近,那边有数个身材高大的士卒把守,拱卫着一道身影正与一个士卒说话。 徐怀遇走近看了一眼,便加快脚步,上前拱手:“卑职拜见庆王。” 像他这样的一县都侯,平日是没有机会见到王爵的,此战时远远也能看到几回,像现在这般机会实属难得。 那边,拍着士卒肩头的身影偏过头来,随即笑着走到徐怀遇身前让他不用多礼。 “此间兵卒,比孤想象的要好。平日都是如何操练?” “回庆王,卑职麾下儿郎皆是小县之人,平日吃苦惯了,遇上这样的战事心里也是不惧的。” 听到这话,那位庆王笑出声来,哪能听不出这个都侯言外之意,错开身位,走去一旁,示意徐怀遇跟上来。 “呵呵,能战便好,往后定有大用,你也不错的,一营之兵如何,还要看他上面的将官,眼下你都还在巡营,说明也是有担当之人。” 徐怀遇跟在后面,笑着陪这位庆王营里看看,话语过来时,回答道:“庆王不知,其实……其实卑职是睡不着。” 哈哈哈哈—— 庆王公孙隶大笑起来,看着井井有条的营地,“……还以为只有孤睡不着,原来都侯也睡不着啊。” “战事还需多日,庆王该注意歇息。” “孤倒是想。”公孙隶笑容收敛,叹了口气:“……孤最近几日,心神不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再有每每入睡,就感觉浑身阴冷。” 徐怀遇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得道:“军中不是有天师府的道长吗?他们或有办法。” “就两位,一个去了鲁王那里,一个在阳王帐中,孤这两位兄弟最近也是心烦意乱,入睡阴冷。” 就在庆王说完话,身后的徐怀遇忽然抱拳半跪去地上。 “庆王,卑职有一物或能帮上忙。” “何物?” “一尊佛像。”说着,徐怀遇起身让亲兵返回帐篷,随即也说道:“卑职还在青山县时,得遇高人,赠一佛像,卑职每日焚香供奉,就算军中也未间断,今日特献给庆王。” 公孙隶露出狐疑,看去营帐那边,过去的士卒已经返回,手中捧着一尊脚踏莲台的佛像,双手提拎一物颇为怪异。 佛像不大,双手就能捧着,公孙隶仔细端详,也认不出这是何种佛像,询问徐都侯,后者也摇头,只说是那位高人雕琢,可护他平安。 “都侯,信此人?” “卑职信。” 见徐怀遇重重点了下头,坦露的眼神坚定,庆王也笑着点了下头:“那孤就收下都侯赠礼。” 之后,两人又在营中走了一圈,说着与胡人作战的见解,黑暗的天边窜起青冥的颜色推过来,公孙隶这才返回主营,至于亲卫手中捧着的那佛像,拿在手里把玩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将其随意丢到长案。 大抵觉得对方不过溜须拍马、逢迎之辈,随意拿了一个物件讨好他罢了。 “连佛名都没有,又有什么用。” 天色已至青冥,营中有了嘈杂人声、马嘶,公孙隶这才脱去衣物睡下,到的第二天一早,亦如往常在营中走动,或与统军将领说着战事,偶尔也会和几个兄弟因粮秣的事吵架扯皮。 到的入夜后,才气咻咻的回来,亲卫端来的酒食也被他发气的扫去地上,在帐里骂了几句,虽说是亲兄弟,可都不是一母同胞,各有各的心思,如今皇位已被夺走,难道他只能又回到庆州继续当一个闲散王? 又骂了一阵,待气消了些许,才让亲卫重新准备了酒食进来享用,到的半夜,这才醉醺醺的合衣睡下,或许只有这种状态,他才能安稳的睡着。 夜色深邃下来。 营中篝火照着巡逻而过的队伍人影憧憧,一阵风吹过时,帐篷微微抚响,值夜的两个亲卫闻到一股淡淡腥甜,原本想要偏头的一瞬,按着刀首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立在原地不动了。 有着重物落地的闷响,缓缓靠近了帐帘。 帘子无风自行掀开,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在地上踩出蹄印,看着榻上侧卧的身影弥漫着酒气,隐约看到他身上弥漫的龙虎气变得极为薄弱。 空气里看不见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过去,像是闻着什么,从公孙隶头顶一路到脚底,令它舒坦。 而公孙隶感受到的,是一阵清风在他头顶一直吹到双脚,觉得有些阴冷,缩了缩膀子,翻一个身,不知怎的忽然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空气里隐约显出一颗羊头的轮廓。 一人一样静谧的对视。 然后,公孙隶“啊——”的大叫,惊恐的从床上翻坐而起,而那边,是一个魁梧的身形顶着一颗羊头出显在他视线之中。 羊头人身的怪物猛地朝他扑过来,吹出一口气。 风有着腥甜的气味,公孙隶栽倒去地上,慌忙中被风吹过,整个身子麻木起来,手脚渐渐失去知觉,想要喊出的话语都停在嗓子眼。 只有双眼还能转动,看着帐中那物迈着一对蹄子朝他走来,伸出漆黑绒毛的大掌抓去公孙隶颈脖的刹那—— 有淡淡的金色在帐中长案上亮起,那羊头人身的怪物下意识的偏头看去,原本放在案角的佛像在金光之中好似睁开了佛眼,有着大无畏的佛法在帐中荡开。 有着灼烧的感觉传来,羊头人身的怪物本能的转身逃离,掀起一阵妖风冲出帐篷,回头看时,那金色佛光已从帐里溢出飘去黑夜,旁人无法看见的光芒里,显现一道脚踏莲台的佛像,越来越庞大,手中提拎的法器也都在转动。 ‘南~无~阿~弥~陀~佛’ 佛声如铜钟回荡。 不等羊头人身的怪物反应过来,一道道金色光球拖着焰尾疯狂倾泻而出,一团团砸在那怪物身上。 呯呯呯—— ‘咩~~’ 怪物凄厉惨叫顿时响彻夜空,身子都在金光里疯狂抖动,被金球一路推行飞去夜空尽头,恍如一场金色的流星雨划过天际一般,直至消散。 每一发金球,佛像上的金光便暗去一分,到的最后,佛光收敛,缩回佛像体内,随后啪的一声在案角碎裂,洒落一地。 躺在地上的公孙隶此时已经可以动了,他慌乱的起身叫喊,外面两个亲卫听到动静也都闯进来。 “立刻将昨日夜晚那都侯叫来!” 他看着长案上碎裂一地的佛像,大声吩咐下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唱那关云长千里伏魔 “出何事了?” 徐怀遇穿戴甲胄,挎上佩刀从帐篷里出来,跟着一个庆王亲卫飞快前往帅帐,途中他询问那亲卫,后者知之不多。 “今夜出了一件怪事,庆王忽然在帐中大喊大叫,只唤我等请都侯过去。” 怪事? 难道说的那阴冷是真的?自从青山县遇见高人后,对于此类事,徐怀遇崇信的紧,每日早晚一炷香供奉,送给庆王,一是因为对方说言,以为身染阴邪。二是对方庆王,若能交好,将来说不得能平步青云,再不济也比都侯之位要高。 想着时,他随那亲卫来到帅帐外。 “卑职徐怀遇拜见庆王!” 片刻,垂下的帐帘之中,有疲惫的声音传出:“都侯快些进来。” 帐外亲卫撩开帘子,徐怀遇朝他们点了点头,便举步走进大帐,朝面向长案的背影抱拳:“庆王!” 他目光随即也看到了洒落长案、地面的残屑,以及案角只剩莲台和断脚的佛像。 “都侯,你说的那高人,可知其在何处?”有些出神望着长案的庆王忽地开口,他转过身看去拱手躬身的徐怀遇:“能否请来军中,孤奉他为上宾。” “这……” 徐怀遇有些纠结,那日青山县分别后,他便赶去庆州跟随军队北上洛都,哪里知道陈鸢去哪儿了,看到公孙隶望来的眼神,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原委说清为好。 “回庆王,那日接到调令便匆忙赶来,高人也在那时与我告辞,大抵要去云游山川大河,所以卑职并不知高人去了何处。” 唉! 公孙隶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挥手让这都侯坐下,指着案上、地上碎裂的一滩佛像残片,脸上还残留心有余悸之色。 “都侯有所不知,若非昨夜你送给孤这尊佛像,恐怕孤已被妖怪杀害,所以才让你过来,看看是否将那高人寻到,孤猜测那妖魔必然是蛮夷祭师差遣,不然为何只袭我?之前孤几个皇兄弟也是感受阴冷之气,想必也是目标。” “蛮夷可恶!”徐怀遇捏着拳头骂了一句,旋即他起身抱拳:“庆王,诛杀妖怪,卑职或许不行,但看护帅帐,卑职还能做到。” “哦,难道都侯得高人传授了妙法?” “这倒没有,倒是高人绘出的神人,卑职让人刺在后背,能赶走阴秽之物!” “如此神奇?快让孤看看!” 一副画像就能赶走阴邪,公孙隶大为惊讶,看着徐怀遇脱去甲胄、衣裳,露出刺满青线的后背,一尊手握青龙刀的神人,袍甲具备,抚髯微阖眼帘,乍一看,杀气凛冽。 “如此威风,难怪能驱走妖邪。” 公孙隶甚至伸手触摸了一下,刹那间,指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赶忙收回手,那疼痛感依旧还在,不由赞叹了一声,连忙拱手恭恭敬敬的朝那皮肉上的神人一拜。 礼毕,这位庆王正了正神色,呈出威严,声音道:“徐怀遇听令!” 那边,徐怀遇拉下衣裳,急忙拱手。 “末将在!” “徐怀遇杀敌奋勇,忠心体国,领本部士卒任中军校尉,宿卫帅帐!” “是!” 徐怀遇深吸了口气,脸上兴奋之色难以言表,出了帅帐,急忙招集跟他来的两千士兵,收拾了行囊,当即前往中军拱卫。 按着刀柄走在营帐外,偶尔望去天色璀璨的星河,心里颇为感激念叨的那人,若非得遇陈鸢,恐怕难有机会出头。 ‘怀遇怀遇……命里终究怀有奇遇!’ 这一刻,他更加感谢逝去的父亲起的这个名儿了。 …… 铅灰色的云朵轻轻的飘着,浮过漫天璀璨的星斗。 夜晚的山麓是一片安静的,偶尔有马蹄声响起,是巡逻马队,背弓挎刀疾驰而过。 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夜空上,一道黑光从星月下方划过,直直落去前方黑暗之中,有着星星点点的篝火还在夜风里摇曳。 延绵的数里的营寨里,黑光没入一顶两丈高的皮毡帐篷,里面正中的位置,一个头戴鹰羽的瘦小男人,肩头披有色彩斑斓的羽衣,他缓缓睁开眼睛,一股灼烧的焦臭味道钻入他口鼻。 他身前点亮的羊油灯下,一只羊头人身的怪物卷曲成一团,大半个身子彻底焦黑,散发的气息里,有着一股香火之味。 “咩~~” 那怪物低沉哀鸣,挣扎着想要靠近对面的祭师,它飞回来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法力,若能主人相助,还是能活下来的。 兽灵炼制不易,但对于鹰羽祭师来说,并不是那样,看着在手心蹭着的羊灵,瘦小的男人陡然抓住它脑袋,羊头人身像是被燃烧殆尽一般,瞬间化为灰屑落去地上化作一头羚羊的轮廓。 感受到絮乱的兽灵气息,外面有数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人右手少了一个小指,正是那日河滩边上咬指逃遁的呼毒衍。 见到化为灰烬的羊灵愣了一下,几人随即朝正中盘坐的瘦小男人躬身行礼。 “拜见大祭司。” 鹰羽祭师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在鹿头祭师之上,在整个樾劼只有二十多位,可谓珍贵,而更上面,听说还有苍狼祭主,能与白狼神沟通,可惜的是,他们从未见过。 “奔袭汉人京师的三万骑兵已经覆没,机会已失,军队只能与对方对抗。我不想死伤太多族人,原本以为那些汉人的王护身之气已薄弱,趁机将他们都杀了,到时群龙无首,铁骑就长驱直入,杀到汉人京师。 没想到那庆王身边,还有一尊佛像庇佑,伤了我的羊灵,不过那佛像也耗尽香火毁坏,我们至此空荡,只要避开天师府留在军中的两个道士,先杀他们一王,降其士气,你们以为怎么样?” 一盏盏油灯摇晃,进来的数人面容均涂有怪异的图纹,沉默的走到油灯盘坐一圈,低低念起了咒文,混杂一起化作‘嗡嗡’的声响徘徊帐里。 下一刻。 七人身上渐起暗沉的光芒,冲去帐顶射去夜空之上,化作几道流星朝南飞了过去,越过山川河流、飞过一座座城池、乡集,以及被推倒的城隍、土地,降去的方向,是篝火延绵的军营。 相隔三里的军营之中,闻妖铃叮叮当当在帐篷内摇晃,榻上已睡下的天师府道士猛地睁开坐了起来,掐出法诀抹去双目,急忙走出帐帘,看着远处七道黑光划过天际。 心里‘咯噔’猛跳了一下。 “不好!” 急忙向帐内一抓,几件法器飞来挂去他道袍之上,转身腾空一跃,冲向黑光降去的方向。 几乎同时。 靠山脚的营寨之中,另一个道士却是跑去鲁王帅帐前,他担心对方打调虎离山的主意。 …… 呜哇! 守夜是疲倦的,从未做过中军宿卫的临江县兵卒,走动中难以避免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远的徐怀遇依旧精神抖擞,立在帅帐前,听着帐里庆王传出安稳的鼾声,不由挺了挺胸膛,按着刀首,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 ‘今晚庆王该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呼—— 呼呼—— 陡然有风吹来,架在帐前的两支火盆明明灭灭的摇晃,徐怀遇陡然感觉背后隐隐发热,他急忙看去四周,眼花般见到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有几道如烟的身影朝这边走动。 周围的士卒并没有感到异样,只是觉得这风来的古怪,甚至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七月天的,就算是半夜也不该这么冷。” “校尉怎么了?” 几个巡逻的士卒停下脚步,齐齐看去帅帐前按刀屹立的身影,后者也不知怎的双脚双手变得麻木,难以动弹分毫。 而他背后的神人画像,也越发灼热起来。 模糊的几道身影随着背后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待看到面容,徐怀遇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像是有股力量帮自己挣脱一般,把去腰间佩刀大喊:“有妖物——” 锵锵锵—— 一连串拔刀声里,附近、巡逻而过的士兵纷纷持刀惊慌的环顾周围,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 就在下一刻。 他们视线之中,徐怀遇奋力扯开衣甲衣裳,急忙转过身,朝着过来的几道黑影露出后背,无法看见的空气里,有着金光从关公神像绽放,原本微阖的眼帘,此时怒睁开来。 一道金影化作人形扬刀拍马跃画而出,金光刀身罩去当先冲来模糊的黑影,直接撕成两半。 不远,一个士兵陡然被空气拉扯,手臂拽了下来,喷出的鲜血顿时被一道鹿头黑影聚起,变得浓稠发黑,‘唰’的挥了出去,擦着金光人影溅在徐怀遇裸露的后背,将那关公刺青遮蔽。 那扬刀跃马的金光人影顷刻间在半空消散开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同样的满天星斗下,千里之外的鹤州某个茅屋前,几个老生、小生正给疯老头‘咿咿呀呀’的唱着陈鸢新编的戏曲儿。 坐靠车栏看着书页的青袍木雕小人儿陡然停下手臂,望去了北面。不远的屋檐下,盘坐檐下的陈鸢收气回神,慢慢睁开眼睛。 “毁关某画像端的不敬!”厢内的关公木雕蕴着怒意跳下,似乎明白陈鸢的担忧,木刀顿地唤来赤兔,旋即翻身而上,阖眼抚须:“千里之遥,关某来去自如,还请敕令!” 门槛坐着的疯老头抬脸看过来,又继续埋下去听着几个会动的小人儿唱的慷慨激昂。 “……旌鼓擂鸣,壮士上马将军袍……” …… 陈鸢点了点头,翻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点去上面,挥洒袍袖书写开来。 …… “……持刀纵马半生累,风雨裂汉瓦,百年豪杰暮,誓死英雄志……” …… 挥舞的指尖,书下一个殷红‘敕’字的瞬间,陈鸢将它飘去半空,挥开宽袖,掐出指诀。 “敕令天地神鬼,著书符箓,千里伏魔!” 悬浮半空的符纸‘轰’的燃烧起来,散去半空。 陈鸢拂袖一挥。 “——显法!” 唏律律! 炭红的木马瞬间拔高变大,陡然人立而起,发出亢奋嘶鸣,马背上的身影锦袍抚响,青冒之下,凤眼怒睁,须髯在风里微微抚动,手中一柄青龙偃月‘嗡’的擦着空气垂去地面。 …… 檐下小人儿兜兜转转挥舞长袖,老生声调持续。 “……刀染鲜血丧疆场……难闻金鼓角楼鸣……英魂安顿亦要把那妖邪扫!” 疯老头兴奋的拍手。 “好!” 声音落下,赤兔亢鸣铁蹄翻腾,落去地上的刹那,奔行而出,踏着原野、河流转瞬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眨眼消失在天地尽头。 陈鸢看着光芒散去,心早已静不下来,索性叫上师父上车,将今日白天雕琢的一批木偶悉数丢进车里,给老牛套上缰绳后,出了茅屋驶入官道。 车厢摇晃,吕布木雕瞥了一眼正爬上格子的张飞,呯的踹去一脚,豹头环眼的木雕立在栅栏边沿手舞足蹈栽去了外面,一手扒着栅栏,挂在车尾摆来摆去。 “三姓家奴!” “某家只是还你一脚!” 吵吵嚷嚷里,马车停下,陈鸢将车尾的张飞放去里面,在一阵打斗声里,驾车去往最近的渡口,一路上热闹的紧。(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奉敕令,斩! 瑞河北岸。 军营一片嘈杂,被惊动的士卒、将领纷纷朝这边赶来,乌泱泱的一片人影里,只看到那中军校尉脱去衣物露出后背,染上了黑血,地上一个断了手臂的士卒捂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惨叫。 “出什么事了?!” 有人冲来喊道,也有那边的中军士兵在喊:“附近有妖怪!” “什么?!” 不少人吓得止步,但军营男人血气方刚,又在中军帅帐前,众人迟疑了片刻,有人带头冲了上去,紧接着便是黑压压的一道道人影涌上前,围的水泄不通,无数的交织的视线之中,却是无法找到所谓妖怪在何处。 “呜哇!” 陡然有人大叫一声,站在人群前面被凭空拉扯去了半空,脑袋唰的掉了下来,喷出的鲜血拐了一个弯儿,淋在帐前的徐怀遇身上,后者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心里知道神人法相被破,急忙转身拔刀,胸口好似受了重击,顿时喷出一口鲜血,炮弹般飞进帐篷,撞在沉重的长案,身子翻滚到了后面。 卧榻而眠的庆王公孙隶顿时被惊醒过来,看到落在长案后的中军校尉,又看去帐口,一道模糊的身影被喷出的鲜血浇出了轮廓,隐约能见一颗鹿头在空气里晃动,吓得往榻角缩了缩,大叫出声。 “来人!” 看着忽然显出的一道怪异身形,周围士卒睁大了眼眶,听到帐中庆王嘶喊,顿时回过神来,有将领拔刀:“救殿下!” “庆王在里面!” “杀啊!” 成百上千的身影齐刷刷拔出刀锋,或挺起长矛,见只有一个顶着鹿头的妖怪,一人动,便有更多的士兵跟着冲了上去。 然而还没朝帅帐奔出十步,当先几人忽地高高抛了起来,掀飞的身子顿时断成了两截,拖着血线、内脏啪的重重摔在一众士兵面前。 空气里,还有数道扭曲,渐渐化出怪异的轮廓,朝着周围喷出一口气,气息多色,均气味腥甜,被拂过的士兵脸色发青,或显出紫黑,顷刻间,口鼻濡出白沫,倒去地上不停的抽搐抖动。 ‘已惊动军营,趁他们龙虎之气还未聚集,抓紧先杀里面一人!’ 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里,顺着法力牵引的远方,坐在皮毡大帐内的八人围坐一圈,为首的鹰羽大祭司用着法力传达话语。 也有其他祭师附和:‘晋国一王死于军中,士气降下,再难与我樾劼铁骑对抗,这次做法行事,大祭司该早点与我们说。’ ‘就是那帐前晋国将领,背后竟还有护身之法,幸好用污秽遮掩。不然,那晋国王爵早死了。’ ‘呵呵,一个刺青能有多大法力,观其形,就算真的来了,有大祭司在,也是不惧!’ ‘闭嘴,汉人军营里,有道士赶来了!抓紧行事!’ 头戴鹰羽的瘦小男人偏了偏脸,轻声喝斥时,远在更南的方向,逃亡的百姓在路旁林间歇息,惊慌的情绪,让他们无法入睡,然后,有光芒照来脸上,有着清风拂面的感受,妇人怀中的孩子也都醒了过来,张开眼睛,指去一道划过林野上方的流光。 “娘,那是什么?!” “哎哟!”路边黑压压的人群站了起来,发出惊呼,有信神的人跪去了地上,朝这那道飞远的光芒虔诚膜拜。 “神仙呐!救救我们!” 隐约间,他们好像看到了那光里,是一道骑马拖刀的身影。 流光划过鹤州,青色的光团之中,迈开的马蹄踏过湍急的水浪,翻过起伏的丘陵、田野、穿过木桥小溪、荒芜的村寨,推行的罡风都在极快的速度里,都被烧出火红的光来,拖行的青龙弥漫凛厉杀意,青龙吞口,响彻淡淡的龙吟。 …… 军营吵杂,不少士兵驻足胆怯的后退,现形的妖怪似乎并不理会他们,齐齐转过身奔向帅帐。 “来人啊!” 庆王吓得翻滚落去地上,慌手慌脚的去抓地上的兵器,那边长案后面的徐怀遇唇角含血艰难起身,手中还紧紧握着刀柄,盯着已经踏进帐口的鹿头妖怪,跌跌撞撞的奔去庆王前面,抬刀横在胸前,发出嘶吼: “大晋将军徐怀遇护庆王殿下!” 他身上顿时一股无形的气息翻涌而出,那鹿头愣了愣,但还是举足进去,相隔两丈,一对鹿眼忽然泛起绿光,直接看去徐怀遇身后的庆王。 后者只觉呼吸不畅,像是有人死死掐着他脖子。 “蛮夷祭师,安敢在此处放肆!” 一声大喝陡然响起夜空,帐外一众兵将上方,一身青衣道袍的身影唰的横空跃来,手中一面铜镜扔去半空。 “降魔神光,困形!” 镜被映去星月,飞空的道士掐着指诀一引,月光照在境后,铜镜前方八卦顿时射出一道法光,笼罩下方两个羊头妖怪身上。 “收!” 道士一落地,踏出罡步,洒开的袍袖间,指诀猛地束去胸前,不等那两个羊头怪物做出反应法光化作几圈光环,将它们勒紧,不知为何,这些羊怪比平日更强一些,那道士保持法诀,脸上露出汗珠,不时望去靠山那边的军营。 “师弟怎的还不来!” 想着的同时,另只手甩出一只摇铃打在扑来的第三个羊头身上,将其击飞的同时,一股腥甜的气息弥漫他口鼻间,就见还有一头羊头人身的妖物站在不远,抬着蹄子朝他走来。 “没人救得了你了,天师府的道长,坏樾劼之事太久,今日我先拿你祭白狼神。” 低低的言语之中,满是灰色绒毛的粗掌一把掐住这道士颈脖,将他原地提了起来。然后,这头羊怪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漆黑的双目里,余光隐约看到了一抹青光闪了闪。 踏踏踏踏—— 那是铁蹄震动大地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至,古钟般的声音,雄浑响彻。 “插标卖首之辈,毁关某画像,讨死!” 声音响起的同时,青光、马蹄骤然而至,是满目的光芒中一道青袍金甲的神人拖刀冲来,穿过层层兵将,刀锋拖地轻吟,刀口一偏,赤兔错开举着道士的羊灵刹那,赤兔飞跃,刀锋划过对方腰身,断成两截的同时,前跃的战马落去最近的两个羊灵,龙刀‘嗡’的擦过空气,带起一声龙吟。 噗!噗! 两颗头颅瞬间冲天而起,刹那间,冲至挥刀、跃马,连杀三妖,那炭烧般火红的战马上方身影,也在暴喝:“关某奉敕令——” 声音起的那一刻,撞翻扑来的第四个羊灵,直冲帅帐,里面的鹿头人身的怪影回头,奔至的战马高高人立而起,上方一杆青龙扬开,刀吟也在瞬间化出一声高亢龙吟。 唏律律—— 赤兔咆哮嘶鸣声里,刀锋轰然怒斩而下。 “——奉敕令,斩妖!” 轰! 金光在营帐炸开,气浪四面八方掀飞出去,硕大的帅帐支撑不住‘噼啪’数声断裂,倾倒下来。 飞舞的布料、倒塌的帐篷倒下。 无数兵将目瞪口呆的视线里,火红的战马屹立夜风之中,上方身影绿袍金甲,一手垂刀,一手轻抚须髯,青帽缀着的缨团轻轻摇曳。 战马不远,那鹿头身影摇晃两步,裸露黑毛的身躯斜斜显出一道血线,下一刻,血线裂开,连头带肩轰然断成两半,化作一滩黏稠黑水。 风吹过中军。 周围是一片鸦雀无声。 …… 北方。 皮毡大帐里,八道身影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有三人浑身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发出惨叫在地上翻滚起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千里一击 “啊——” “大祭司!!” 皮毡大帐,人影翻滚,裹身的皮袄洞出斑斑点点的火星,嘶喊的身影疯狂拿手去拍打,弥漫一股香火之味。 樾劼祭师,与兽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以瓮为器,吸野兽百灵炼制,兽灵与自身相合,便是兽头人身,若兽灵受伤,驱使的祭师也会被反噬。 而眼下,几个灰羊祭师兽灵被斩,修为较深者还好,刚迈入灰羊境界的祭师,则被一团香火气缠绕,浑身上下燃起了火苗,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儿叫喊。 呼毒衍也不好受,他本就受了伤势,眼下更是伤上加伤,比之另外三个,倒好上不少,擦去嘴角血迹,从腰间小瓮里,掏出草药捏成的团,塞进其中一人口中时,其余两人身上燃烧的火苗轰的窜起,直接将人吞没。 “大祭司!”他后退两步踢倒了羊油灯,回头叫了一声。 那边,额头竖有鹰羽的祭师缓缓睁开眼,抬手一挥,将那两人身上火焰熄灭,今日一夜,他羊灵、鹿灵接连被毁,好在修为高深,倒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了不得回去后,再重炼二灵。 熄灭的火焰还有余烟袅袅升起,可惜两人已经没了声息。 闻着焦臭、香火之气,他脸色极为难看,南下时对中原晋国修道之士,也有过一番了解,听过一些关于香火成道的事,可晋国修道之人也少见到,别说他了。 想起那帐里,他通过鹿灵视角看到的那一抹刀斩下的锋芒,此刻都还心有余悸。 “南面晋国的神人、哪怕志怪中的山精水怪,我也看过一些,为何从未听说还有今日这个神人?” “不知,但多半是那日伤我的汉人所引来。” 呼毒衍也是心有所感,那人那日在河滩掀起的巨浪,同样带有一股香火之气,要说与今日那提刀纵马的神人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不用惊慌。”不知是不是看出呼毒衍心里所想,那鹰羽祭师咧嘴笑了一下,“这里是我樾劼大营,军队所在,何况我元气未伤,真以本身斗法,不必惧他。” 大帐外,暗淡的篝火间,樾劼人亵玩着已经昏厥的女子,也有白花花的身体被他们抬走丢去板车堆积起来。 大量的俘虏双手双脚捆缚,困在栅栏里拿头撞着木柱,有人哽咽的朝认识的女人,或是妻子哭喊出来。 夜色远远未完。 樾劼大营外,巡逻的轻骑举着火把奔驰原野,轰隆隆的马蹄声,陡然有人在马背上指去南面,他目光中隐隐青光乍现。 “那是什么!” “向大寨过来!” 飞驰的马队原野上迂回,朝着那一抹青光拦截过去,有轻骑丢了火把挽弓搭箭,瞄准了冲来的光芒,然而看清的同时,双臂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下一刻,流光拖着光尾难以想象的速度从他们身边穿行而去,以及火把映出的一道刀光在风里拖出‘嗡’的轻吟,贯入视线之中。 啪! 高举的火把掉去地上,八个轻骑目光愣愣看着前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身下,腰间渐渐渗出了鲜血,随后血如泉涌,八人上身慢慢倾斜,齐齐坠去了地上。 远去的青光之中,绿袍在风里招展,关羽闭着眼帘一手拖刀,感知着前方的气机,横着的偃月刀垂去地上。 他背后悬浮的‘敕’字符箓已燃去大半了。 …… “这次失败,并不代表战场上的失败,晋国的天师府迂腐,我们不出手,他们就不会动手,当真可笑。” 鹰羽祭师听着外面掳来的汉人百姓痛哭叫喊,走到帐帘说出见解:“他们还不知道,为何要屠杀这些百姓,我们为何要随军南下,若是到最后改朝换代,告诉了他们,不知会不会后悔?” “天师府的道士确实愚昧,不过大祭司还是要小心,之前我说的那个汉人,看其行为,与中原修道中人大不相同,根本不忌讳杀伤普通人。” 呵呵! 大祭司掀开帐帘,口中轻笑起来。 “惧怕二字,在我成为祭师后,早已抹去!” 他话语下落的瞬间,看去外面的目光愣了一下,脸色随即一变,大步走了出去,牙缝里挤出一声。 “还真敢来?!” 辕门哨楼此时已有响箭射向天空,一顶顶皮毡小帐、篝火旁的士兵纷纷集结,大祭司挥手喊道:“滚回帐里!” 他目光之中,那抹青光已至辕门,然后,轰的撞了进来,木栏崩飞砸去两边,冲来的光芒里,卧蚕眉下,凤目睁开犹如两道利箭般刺人,刀锋微抬的一瞬,声如铜钟咆哮。 “某乃汉寿亭侯——” 赤兔猛踏地面,高高跃了起来,越过下方跑动、惊呼的一道道人影,朝着对面大帐前,头缠鹰羽的瘦小突进过去。 一人一骑,跃在半空。 长髯抚动、双臂扬起,青龙刀横挥,划出一轮巨大的刀芒,咆哮也紧跟落下。 “——关云长!” “大祭司,小心!” 呼毒衍挥出手杖,半空显出一轮虚影的同时,是‘呯’的一声巨响,刀锋劈在显化的一头兽灵上方,兽灵粉碎,呼毒衍彷如受到重击,整个人都在刀芒里倒飞,炮弹般砸去附近营帐。 唳—— 顷刻间,一声鹰唳响彻营地,大帐前的瘦小身影背后,数丈巨影展开了翅膀,卷起了风雷,与落下挥刀的战马交错的一瞬,关羽向后一倒贴在了马背,躲开扇来的羽翼,拖行地上的刀锋猛地挥起,犹如梦幻般斩出青龙。 吼昂—— 龙吟大作。 周围营帐、奔走的樾劼士兵、地上的女人尸体都被吹飞出去,大祭司愣在原地,一侧青袍身影驻马停下,青龙刀垂在马侧,残着隐隐嗡鸣。 望着周围一片狼藉,关羽仿佛回到了生前来去千军万马之中。 呵呵! 哈哈哈—— 他压刀勒马抚须大笑起来,扫过周围一片心惊胆战的樾劼人,有着有着睥睨四方的威风。 身后悬浮的‘敕’符终于燃烧殆尽,他身影也渐渐化为星点消散开去,声如铜钟的话语还在这片营地回荡。 “一群蛮夷尔,也想染指汉地!” 倾倒的大帐前。 大祭司也有着不输于对方的气势,然而下一刻,他伸手摸去头顶,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双目充血般发出嘶吼。 …… 东方的天际泛起丝丝鱼肚白。 由南向北缓行的牛车上,陈鸢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去,就见面若重枣的木雕小人儿不何时回来了,从格子里跳下来,老神在在的来到车撵,在陈鸢旁边盘腿坐下。 “二爷,那边如何?”陈鸢偏过头来。 “哼。” 小人儿阖眼抚须像是不屑,随手丢了一个东西过去,又哼了声:“一帮土鸡瓦狗。” 落在陈鸢手里的,是半截鹰羽。 车斗里,秦琼、尉迟恭、吕布、张飞齐齐垫着脚尖,站在酣睡的疯老头肚皮上,扒拉着栅栏朝外看去抚须仰脸的关公。 顿时四人偏过脸,小声嘀咕。 “又让他(二兄)出尽风头。” 只有项羽木雕搂着美女爱怜的低低说着情话。不久之后,天色大亮,远方已能看到延绵的军营轮廓。(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我心眼小 “哪里来的牛车,速速停下,前方禁行!” 官道哨卡,值守营寨后方道路的一队士卒远远看到一辆牛车沐着晨阳由远而近,战事的缘故,附近乡寨早就搬走,商道也断绝,根本不会有百姓过来。 片刻,过来的牛车停在不远,驾车的是一个青衣袍服的年轻男子,外带一个探头探脑的老头,一看就是疯子。 “在下陈鸢,想见一见都侯徐怀遇,就说临江故人来访。”陈鸢下来车撵,笑着朝这队士卒拱了拱手。 那边也过来几个士卒见来人礼数周全,便打量了一下车厢,里面皆是一些木雕,对方口中所说都侯,他们也知晓一些,中军校尉嘛,昨日发生的事,可是军中传遍。 当即有士兵点了点头。 “兄弟稍待,我去营中通报。” “有劳!” 陈鸢朝那人拱起手,后者笑了笑,转身回到哨卡骑马返回军营,穿过辕门,笔直延伸的方向是重新支起的帅帐。 中军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里面随军郎中已替庆王诊治,包扎了颈脖便告辞离开,榻上的公孙隶脑袋无法动弹,低低的呻吟。 “……徐校尉如何了?” “回殿下,徐校尉伤势较重,现在还昏迷不醒,天师府的两位道长都轮流看过了。” 听着一旁的亲兵回答,公孙隶叹了一口气,昨夜徐怀遇被妖怪打的重伤,还能挡在他身前,心里颇为感激,只是后来自己呼吸不畅,渐渐昏厥后面发生的事已然不知。 醒来后才得知突然来了一个红脸长髯的神人,绽放青光纵马而来,几刀就将那些妖怪劈死,还将自己和徐怀遇救下。 “那神人长何模样?” 神人相貌雄异,那亲卫岂能记不住,当即说道:“殿下,跟校尉背后的画像一模一样。” 一样? 公孙隶顿时睁大了眼睛,激动的就要坐起身,用力过大,颈脖顿时传来疼痛,‘嘶’的吸了口气,重新躺回去。 就在这时,帐外有亲兵声音响起。 “启禀殿下,营外有一牵牛车的汉子说要徐校尉,说什么是临江故人。” 公孙隶正要让亲兵将人赶走,毕竟军营重地,岂能随便放人进来。 忽然他又连忙叫住外面亲兵,脑中忽然想起两日前徐怀遇说他与高人相识于临江,难道是那高人知道徐校尉有难,亲自过来了? 顾不了疼痛,他让旁边的亲兵将他搀扶坐起,朝帐外喊道:“速速去将高人请进营中,不得怠慢!” 外面脚步声远去。 他忍着疼痛,套上鞋袜被搀扶着走出大帐向辕门眺望,不多时,就见几个前面带路的骑兵后面,跟着一辆牛车缓缓而来。 公孙隶望着渐近的车撵,赞了声:“高人矣。”扶着脖子快步上前,拱起手。 那边,牛车停下。 陈鸢下来正要抬手,迎面而来的庆王直接错过他,站到牛车前朝里面衣衫褴褛、胡须凌乱的疯老头拜了下去。 “孤见过老先生。” 陈鸢:“……” 车上的疯老头也是一愣,看着面前拜下的年轻人,又下意识的看去徒弟,赶忙蹿了下去,在公孙隶肩头拍了一下。 “你……你拜我做甚,又不是你师父……老夫不接不接。” 看到有些胡言乱语的老头,公孙隶这才意识到摆错人了,颇为尴尬的看向那边笑吟吟的年轻人,年岁看上去不过双十有余,比他小了不知多少。 “孤眼拙,先生当面,竟不认得。” “在下不过山野之人,当不得庆王大礼。” 陈鸢知道徐怀遇乃庆王麾下将士,眼前这位一口一个孤,自然就是庆王了,他拱手还礼,随后问起徐怀遇在何处。 “妖怪污他后背神人,我便知他有难,还请劳烦带我过去。” “那……先生这边请。” 闹了一出笑话,公孙隶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说辞,伸手请了这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高人一路同行,来到距离帅帐不远的一顶帐内,里面陈设简单,还有两名青衫宽袖道袍的身影,见到庆王过来,拱手施礼,随后也看到旁边的陈鸢。 其中一人皱起了眉头,与师弟对视了一眼。 ‘邪修?’‘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 两人朝陈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默契的退到一旁,道名明光的道士说道:“徐校尉体内淤血已排,但失血过多,需数月调理,方能恢复。” 陈鸢坐去榻边,徐怀遇裸着上身,腹部缠裹一圈布巾,透着殷红血迹,看得出刚才被两个道士开了口子放出淤血。 顷刻,伸手搭去昏睡的徐怀遇手腕,渡去法力探视,确实如刚才那道士所言,体内供血不足。陈鸢倒是想到后世的一个办法,等会籍着法力甄别血液,倒是可以进行输血。 “血不足,那就给他换血!营中可有俘虏?” “有十几个樾劼人,先生需要,孤立马将人带来!” 公孙隶听到‘换血’二字,好奇之心猫爪似得勾了起来,那边两个道士也没见过这种法术,至于樾劼人生死,反正不是他们杀的,无关紧要了。 “先生……” 不知是不是渡过法力的原因,徐怀遇慢慢睁开眼睛,抓住陈鸢的手。 “……徐某不要胡人之血。” “糊涂,高人给你换血,这才能好的快些!”庆王有些急了。 陈鸢看去徐怀遇,后者摇了摇头,虚弱的嚅了嚅干涸的嘴唇。 “……徐某宁可死,也不想体内有蛮夷之血。” “嗯。”陈鸢也不勉强,拍拍他手背:“那你可就要等数月了,这场战事到时就已打完。” “那更好了,徐某正好歇息数月。” 简单的说了会儿话,陈鸢指尖轻轻按在他颈脖,让这汉子重新睡了过去,如此看也看过了,见他没什么大碍,便准备起身离开。 “启禀殿下,营外来了一拨樾劼人,丢下两辆驴车,就跑了。” 帐外响起士兵的传讯,公孙隶看了看陈鸢,后者正好也要出门,正好可以看看,这帮胡人又要做什么。 此时,营外集结了两千人的步卒形成方阵,陈鸢拉着牛车出来时,已有几个骑兵过去,将驴车拉了回来,看起来有些沉,木轮在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车斗上面,盖有一层黑布高高隆起,隐隐有股血腥味。 庆王朝一个亲兵点头示意,后者伸手将黑布拉开,里面堆满了牛、羊、猪、狗的尸体,大部分肉已被割去,只剩头颅和一具空腔、皮囊。 “这些胡人什么意思?” 有人惊诧说道,一旁的天师府道士却是满脸通红,他走上前掐着法诀念起了咒法,忽然拂尘一挥。 众人恍如眼花,就见车斗里的畜生尸骨,顿时变化,成了一具具人的尸体,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童。 “这帮蛮夷!!!” 战场厮杀惨烈众人都能适应,可这样残忍对待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在场所有人眼里几乎都快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怒吼大喊。 “庆王,再劳烦你一件事,帮我准备一些木头、笔墨颜料。” 陈鸢看着车斗上血迹斑斑的尸骨,低沉说着,转身走回了辕门,明光两人想要说话,陈鸢陡然侧身看去他俩。 一句一顿。 “你们不想伤天和,那就好好跟他们祭师,剩下的……我来。” “道友,不可!” 陈鸢指了指两辆驴车,又指了指自己。 “我邪修,心眼小。” 这话将两个道士愣在原地,看着走入辕门的背影,当即抬袖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与此同时。 洛都。 徐清风带着南院两个弟子,走入一家茶肆二楼,向伙计要了四杯茶水。 “这位客官,你们只有三人,确定要四杯?” “呵呵,等会儿就是四人了。” 徐清风没有怪伙计多嘴,将一柄青剑放去护栏靠着,望着外面繁华的市集,跟来的两个男弟子也都好奇看着很少见到的这种人世间的热闹。 “师兄,快看,那边有杂耍的。” “这些有何难,我也会。” “人家那是寻常人,听说要学许久的,跟咱们不一样。” 听着两个弟子兴奋的说着外面的热闹,徐清风抿了一口茶水,热气袅袅里,不多时,有人寻着气机走上二楼。 正是道士青虚。 他朝那边喝茶的身影,笑着拱了拱手:“徐师兄,好久不见了。” 便过去在对面坐了下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看一看,瞧一瞧,江南那边来的木雕戏啰~~” “黑脸的张飞、红脸的关云长,还有痴情的西楚霸王项羽!” 咣~ 铜锣在街边敲响,一辆搭载小戏台的驴车停在街沿,高声的吆喝吸引过往行人、城中百姓围上去,看着台上木雕人儿在人手中摆弄的像模像样,配着下方人的台词,倒也感到新奇,演到精彩处,不时爆发一片喝彩。 热闹的声音街边茶肆二楼,人声喧哗,文人雅客侃侃而谈北面战事,也有得闲稍坐的富人、商贾在此喝茶闲聊,喝彩声传来,不少人涌到护栏,眺望下方小戏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声嘈杂里,角落靠护栏的这桌,青虚看了一眼下方,笑着举杯与对面的徐清风示意了一下。 “听到徐师兄过来,贫道十分惊讶,以你性子,该是不会出沧澜江的。” “那你可要惊讶两次了。” 徐清风抿了一口茶水,放去桌面,跟着笑道:“才不过月余,我可是下山两趟了。第一次是赶人,这一次嘛,却是拿人,还是同一个。” 对方说的是谁,道士青虚心里是清楚的,之前师侄飞鹤回来说起地底妖魔之事,也有陈鸢与沧澜剑门的过节,这个时候找来,岂会是闲聊叙旧? “……徐师弟说的那人,贫道有幸见过一次。” “哦?那青虚师弟觉得他如何?” 青虚闭了闭眼,简单的回了一句:“法无正邪之分,人有善恶之别。” “这个我又岂能不知。”对于门中这事,徐清风也颇为苦恼,来时途中见到的是尸骨遍野,心中愤慨,也听闻三万樾劼骑兵覆灭的消息,要知天师府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邪道修士深居浅出,更不会惹人注意,从打探来的消息。 他越发欣赏这叫陈鸢的年轻人,不惜自毁道途,也要为民出这口恶气。 可北院的弟子死在他手上,掌门师兄叮嘱,务必要将对方带回去,夹在中间的感受是极为纠结的。 外面,铜锣敲响,喝彩传来这边,就连二楼上远远看戏的一拨人也跟着叫好。 “既然知晓,徐师兄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先回去,樾劼人的事一了,我代天师亲自来一趟贵派说和,再说说地底妖魔的事,此事也干系重大,事情禀报上去后,天师之前就觉得樾劼祭师随军南下有些蹊跷,会不会与此事有关系。” 徐清风点点头。 “天师府作保,掌门师兄那里,我也好交差,但有一件事,还是要见见陈鸢。可知晓,他在哪里?” 吵杂的喧哗还在传来,青虚有些不信的看着对面的沧澜南院剑首,不过最后,还是开了口。 “不知,可能还在鹤州,也有可能去了他处,但他要杀胡必去北面。” 阳光升上云间,又倾斜下来挂在西边烧红了云霞,远去北方的道路上,快马飞驰,延伸的方向,晋国军营里,二人口中所说的陈鸢,正在偏僻的角落,将士卒送来的木头,雕琢、劈开,在他手中刻出与人相同大小的简单木人,随后点燃香烛插去地面。 而远处,还有将士的喝骂,有懂樾劼语的士卒逼问,会写字的同伴则在一旁拿笔墨将听到的名讳一一记下,写在纸张上。 樾劼人以部落为主,军中士兵也多有相熟的族人,一个人认识、知晓二十三十个名讳并不算夸张。 也有嘴硬不肯开口的樾劼人,陈鸢则放出十来只黑虫飞去,慢慢啃食脚趾头,或手指,看着皮肉一点点消失,再是嘴硬的人,恨不得把祖上三代都说出来。 十几个樾劼胡人,大抵说了两三百人的名字,写了满满三张纸交到公孙隶手中,他有些疑惑的拿着这些来到陈鸢身后,想要询问,可见对方忙碌,又不好打扰,便小声问去一直看着陈鸢的两个天师府的道长。 “起初我还不知晓他要做什么……”道士明光看了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樾劼胡名,又看着被陈鸢雕出来的简陋人像,心里大抵已经清楚了。 “……这应该是压胜术的一种。” 庆王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压胜术更是没听过,只是看着那些粗糙的人木,道士严肃的口吻,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寒意。 “这位道长,借你几张黄符。” 做完第六个,暂时够用后,陈鸢收拾了工具,向那边的明光道士要了六张符纸,用朱砂按着名册上的樾劼胡名勾勒了出两个名字后,在符纸角落书下‘敕’字。 随后在木人面前烧毁。 顷刻间,庆王使劲揉了揉眼睛,就见那木人相貌、身形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两个木人的脸也变得各不相同了。 “这这……” 饶是觉得会有玄奇的事发生,可看到木人的变化,公孙隶还是忍不住惊叹。“先生,你这是要用这两木人去对付樾劼大军?” “今日他们杀人造畜,辱我等汉人……”陈鸢眯了眯眼帘,“报仇岂能隔夜,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他们一个大礼。” 看着陈鸢走去牛车,躺去车撵休息。庆王公孙隶有些不信的看去那两个木人,这时,有快马从辕门飞奔进来,询问了庆王何处后,直奔这边,见到庆王身影时,跳下马背,半跪抱拳。 “启禀殿下,这是陛下着人送来的书信。” 自樾劼三万骑兵迂回鹤州,这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有书信过来,公孙隶急忙将信纸接过,在手中展开。 目光飞快扫过上面一竖竖内容,脸上露出欣喜,让那快马将信函交给其余两个皇兄弟。旋即,一拳砸在掌心,兴奋的看去两个道士。 “极好的消息,两位道长可知,信中所言三万樾劼骑兵一天之内覆没瑞河,将河道都堵了,难怪这几日樾劼人也按兵不动。” 明光有些皱眉。 “殿下有没有觉得,一天之内覆没三万铁骑有些过于夸大了?就算三万只羊也有逃脱的,何况战马。” 另一个道名玉晨的道士附和了一句:“除非有人施法。” 三人不知怎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偏过头,看去车撵上休息的身影。 公孙隶一时间觉得,那两个木人说不得真能成事。 …… 西面的残阳落下最后一抹橘红,黑夜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远方的荒山野岭间响起阵阵狼嚎。 有着火光的樾劼军营之中,静谧的辕门哨楼上,樾劼士卒打起了哈欠,与身旁的同伴闲聊。 呼~ 一阵风吹过来,插在哨楼的火把光明明灭灭,絮絮叨叨的细碎话语声里,忽然在两人中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看去哨楼外,远方原野上灰蒙蒙的一片,泛起了缕缕水雾在风里飘荡。 ‘吱’ 有微不可察的轻响在黑暗里传来,一个樾劼人弯弓搭箭,另一人点上火,‘咻’的射去原野上。 火光划过黑暗,落去的范围之中,映出一道黑影矗立。 “人?”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射去一箭时,彷如眼花,原本相隔十几丈外的黑影,陡然来到七八丈的距离,也让二人看到,竟是一个木人,还刻有相貌,看上去有些眼熟。 点火的那樾劼人仔细看了片刻,再看去身旁的同伴。 “突吉,它和你很像。” 旁边的同伴一把将他推开,这次一箭就射了过去,呯的钉在那木人额头将其击倒。 “你箭法又长进了!”说话的樾劼胡人看到木人脑袋被一箭射中,赞赏了一句,可身旁半晌没有声音回答。 他偏过头,就见还说话的同伴,脑门多了一个血洞,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突吉!” 那樾劼人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同伴,探了一下鼻息才发现对方已死了。他急忙起身,再看去哨楼外,灰蒙蒙的夜色里,那中箭的木人还在那,不过后面却又多了一个黑影,朝这边望来。 他眼睛轻眨了一下,再看去,那黑影已到了倒地的木人旁边,也是一个木人,相貌隐约与他相似。 那樾劼胡人慌乱的想要挽弓,可想到同伴的下场,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下了哨塔,刚一落地,那木人悄无声息的已到辕门两丈左右,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雕刻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值守辕门的十余个士兵烤着篝火,看到楼上的弓手慌里慌张的下来,挖苦的笑话几句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两丈左右的木人,可一眨眼唰的一下,矗在了他面前,仅仅相隔一扇辕门。 “它是什么?!” “什么是来的!” 围拢火堆取暖的士兵纷纷拔刀,而下来的樾劼弓手却在嘶喊:“不要砍它……” 话语还未说完,已经有士兵握刀劈过辕门缝隙,刀口落在了木人肩颈,还在大喊的樾劼弓手瞬间没了声息,颈脖顿时出现环状的红痕,随后渐渐放大,渗出鲜血来。 一时间,辕门这边混乱起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求一波票 今天三更,求各位读者老爷,来一波支持。春风现在码字去。 《灵显真君》求一波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替身受 “辕门出何事了?!” “有人死了!” 辕门附近人喊马嘶呈出混乱,一个酋帅带人过来,看到已死的弓手,以及门外那个被劈了一刀的木人,听完当时在场的士兵回禀的话语,顿时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当即就让人去通报大祭司。 待亲兵一走,随即着麾下族人上去哨塔,以防晋军趁隙攻击,如今他大抵也明白,对面晋军里有一个不同于天师府那样的修道中人,敢直接施法与他们厮杀。 那是攻守易形的感受。 “让族人们都回去,没什么好看,一个士兵被自己人误伤而已,让他们都回自己帐篷待着,大祭司会处理!” 那酋帅带人清理尸首、木人,等待大祭司过来时,远远看着的一拨樾劼士兵得到命令,狐疑的回去各自的帐篷。 “好端端的怎么会误伤?” “可能天太黑,看错了人。” “不会说话解开误会?” 有两人返回皮毡帐篷,絮絮叨叨说话间,一人忽然停下话语,好像有着熟悉感觉,他下意识的抬脸,就见帐篷背对的栅栏后面,一个木人呆呆的站在那。 “你看什么?”身旁的同伴见他发愣,循着目光也望了过去:“什么时候有一个木头人,跟你长的好像,哈哈!” “别开玩笑,我看着它,总觉得有些古怪!”那胡人偏了下头朝同伴喝斥一声,然而,再看去时,竟觉得那木头人好像朝他们移动了半丈,“它好像在动。” 旁边的同伴也跟着看了看,倒没觉得什么不同。 “肯定眼花了,睡觉,明日给你从俘虏挑一个汉人女子泄**力,一切都会好的。” “或许是吧。” 两人说笑着蹲身走进帐篷时,那栅栏木柱后面,矗立昏黑的木人缓缓动了一下,转过方向绕过栅栏无声的靠近那顶帐篷。 樾劼帐篷通常四到六人,那两人进来,其余族人都已睡下,就在脱去皮袄也躺下的刹那,两人忽地都睁开眼对视起来。 然后,一起撑起身子,本能的看去靠头的那一方,一道直挺挺的人影映着远处的篝火投在帐子上面。 ‘刚才那个木人?’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二人心头慢慢滋生。下一刻,帐篷嘶啦一声破开,一根圆滚滚的木手直接穿了进来,砸在相貌相似的胡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扑去熟睡的族人身上。 陡然的声响、惨叫帐内的人都被惊醒过来,有人本能的拿过身边的兵器,可看到破开的皮毡后面是一个木人,人都傻了。 不过还是有人一刀劈了过去,直接将木人脑袋斩了下来。 顷刻,只听一声惨叫,被打的那个胡人在地上翻滚两下,脑袋从颈脖断了开,喷出的鲜血将地铺染红一大片。 “这……这……怎么回事?” 有人惊讶的大喊的同时,远方也有“啊——”的惨叫响彻,帐中几人连忙冲出帐篷,就见数丈外的一个帐篷燃起了大火,火光之中,一个木人浑身染着火立在原地,而一同着火的,还有一个樾劼人满地打滚,试图向最近的族人求救,哭喊着爬过去。 各部的酋帅都被惊动,纷纷骑马带人朝出事的帐篷赶去,然而,延绵十多里的军营,这样的事几乎接连不断的发生,他们看到木人紧追与相貌相似的人不放。 “不要攻击木人!” 有人经历过辕门的事,放声大喊,可还是有木人被劈断,被追逐的人也瞬间死去。也有放任不管,或只用长矛将木人隔开,可木人力气极大,速度也极快,根本拦不住,直直追上去,就将相貌相同的人杀死,随后变成一个普通的木头。 一时间,整个大营人心惶惶,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提着兵器戒备的樾劼人。 大祭司带着仅剩的两个灰羊祭师赶来,途中也听士兵说了原委,正好看到一个木人被几个士兵用皮盾挡下来。 当即,念着法诀,几步间过去,手杖点在木人额头,然而,木灵控制的术法过去,顷刻就被转移到相貌相似的士兵身上,术法不同,对人身体极大,那士卒还没来得及叫喊,浑身一颤,便倒去了地上,皮肉间还冒出了树枝的嫩芽,开出花朵来。 大祭司脸色极难看,连他都治不了,那灰羊祭祀就更别提了。 军营之中,凄惨的叫声、人愤怒的嘶喊,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大小酋帅统计了伤亡足有三百多人在这次袭击里死去。 看着伤亡数字,大祭司脸色发青,挤出僵硬的笑容,让各部落酋帅放心。 “这是那个晋国汉人用法术回敬的‘礼物’。大抵是被白天我们送去的大礼而感到愤怒,越愤怒才好,说明他们很在意自己的百姓。” 话是这般说,可他心里的惊骇却是不敢表露丝毫出来。毕竟这样的道法,他纵观之前收集的南面晋国修道之法,基本没见过这样的法术。 ‘中原法术竟如此之多,他们到底是如何创出这些术法的?’ 这样想着,他目光扫过周围,士兵、酋帅脸上多有惶恐之色,这样的法术实在太过诡异,刀劈不得、水火也不行,都会触及到自身,若放之不管,木人也会自己找上门杀来。 简直无解…… 那边,大祭司似乎看出了他们心里担忧,告诫道: “汉人此术看似恐怖,但施法条件绝对苛刻,而否则为何只有三百多人死伤?尔等勿要担忧,也告诫下面族人,不可随意将名讳透露出去,若是被俘打死也不能说!” “大祭司,这是为何?” “那些与族人相貌相同的木人,两者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可汉人不知我们当中士卒底细,却能施法,恐怕是被俘的族人透露了名讳,他们才能根据名字来施法遣木人来袭击,打压我们的士气。” 头缠青布的大祭司下意识的想要去摸鹰羽,抬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眼下,长期对峙对我们不利,今夜一闹,士气定然低迷,若继续下去,那就不用打仗了……我意,趁此空当,夜袭对方大营,杀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皱起眉头:“这个时候?” “你自己都怀疑,那对方定然也不会预料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夜袭,下去准备!” “是!” 一帮大小酋帅、都尉纷纷握拳按去胸口躬身退出神帐,大祭司走到帐口,望着南方的夜空,眯起了眼帘。 “术法赢不了,那我就在战场上找回来!” 他捻着指尖夹着的半只鹰羽,有着咬牙切齿的呢喃。 …… 黑夜静悄悄的过去。 天色还未泛起青冥的颜色,已安静下来的樾劼大营里,有着阵阵沉闷的动静,士兵牵着战马集结,无声的翻上马背。 远方响起的狼嚎之中,黑压压的骑兵群落如同浪潮般起伏,挎刀持矛慢慢聚集原野,分成数支悄然行进黑夜里。 与此同时。 晋国大营,燃尽的降真香落下最后的香灰,陈鸢一脸疲惫的收回了术法,隐约间,他眼皮轻跳,感觉有事要发生。 “换做秦某,挽救军心,会趁这个时候夜袭一次。” 车厢里,秦琼木雕睁开眼睛,一旁的尉迟恭笑着点了点头。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正该如此!” 关公木雕抚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霸王 “夜袭?” 听到车内三个木雕言论,陈鸢忽然想起这可都是百战之将,战场转瞬即逝的机会,在他们眼中不知经历多少回。 “压胜之术,闹了对方一场,那甚的樾劼人必然心惊胆战,身为领军之人,若不挽救军心,这仗就不用打了,要么连夜退走,要么就一鼓作气,夜袭一场,若能胜军心可稳,若胜不了,也可顺势退走回草原。” 格子里,端坐的关羽阖眼抚须将战场可能出现的变化解释了一句,随后微睁开眼:“此时该通知这边军队做好防范,最好是请君入瓮,让胡人攻进营寨,解了骑兵冲势,将起团团围杀。” 秦琼、尉迟恭、张飞附和的齐齐点头,另一个格子里,吕布大马金刀的拍响膝盖:“某家当年就是这么火烧曹孟德。” 张飞瞥了他一眼,哼哼道:“俺可不记得是你出的主意。” “你……” 眼看又要打起来,陈鸢收了法术让他们先回去,随后盘坐车撵闭上眼睛,法力自他体内飞速蔓延空气,牵引着没入营中帅帐。 此时公孙隶正睡的香甜,耳边渐渐响起人声。 “庆王,速速醒来,当心胡人今夜袭营!” 榻上酣睡的身影猛地睁开眼睛,一下翻坐起身,外面听到动静的亲卫掀帘而入,以为又发生什么事了,刀都拔出半截。 视野那头,就见庆王慌手慌脚披上一件单衣,步履都懒得穿,光着脚就往外跑,两个亲卫连忙跟上,周围巡逻的士兵也都一一跟上来。 不久,公孙隶来到停靠中营右角的牛车前,在一众士兵眼中,颇为恭敬的拱起手:“先生传讯,不知唤我前来,是有何吩咐。” 上半夜时,看到陈鸢凭空御走了上百木人,亲眼见到奇术,眼下直接将自称‘孤’都给改了。 “殿下,不用多礼。” 对方给面子,陈鸢自然也要将礼数周全,下来车撵将对方双手托起,轻声道:“连夜将殿下叫醒,乃是感应到有神人夜语,提防胡人今夜偷袭。” “千真万确?” 见陈鸢语气诚恳,眼神坦荡,公孙隶当即拱手拜下:“若先生所说不假,当是救我全军将士性命!” 说完,告罪一声,急忙招来几匹快骑,将消息传给东西二营的鲁王、阳王,以及军中将领聚集帐中商议,将领当中自然也有能力出众之人,提出将计就计,依托营寨将对方夜袭骑兵困住围杀。 三王自然应允,军中少骑兵,与对方野战,那就是纯粹以短击彼之长。 不久,晋营再次陷入安静,一顶顶帐篷之中,士卒或蹲或坐在里面,按着刀柄,屏住呼吸倾听外面的动静。 夜色深邃,远方狼嚎悠远绵长。 葱葱原野,包裹布巾的马蹄踏着尘埃缓缓前行,有人望去了前方营寨的轮廓,以及燃烧的点点篝火光芒。 “准备!” 为首的大酋帅轻声说了一句,身后的令骑打出手势,顷刻间,乌泱泱的身影翻身上马,几乎同时,另外两个方向,等待的樾劼骑兵也一一上马,挺起了长矛。 三个方阵,五万骑兵慢慢移动起来,溅起的尘埃升腾越来越快时,冲在最前方的十多骑浑身着甲,手中拉着铁链,托着圆滚滚的一根包裹了铁皮的巨木,马蹄开始加速。 随军的两个灰羊祭师在队伍里念起了法咒,给他们施去清风、巨力……等咒法,其中一人挥开手杖。 “冲锋!” “驾!” 最前方的十六个铁甲骑兵大声暴喝,托着撞门锤纵马飞奔,后方成千上万的轻骑紧跟在后,犹如奔行的浪潮起起伏伏朝着前方敌军大营席卷而去。 轰隆隆—— 铁蹄蔓延夜色中的大地,前方奔行的骑兵,弯弓搭箭,巨大的力道射出的箭矢嗖的飞出二十丈的距离,远方辕门一侧的哨塔值岗的身影直接中箭坠了下来。 “撞——” 五丈! 有人嘶吼一声,数个铁甲骑兵马速不减,勒紧了手中铁链,绷紧的刹那,辕门已至! 轰—— 战马连人带锤木一起撞在了辕门,挤压的血肉伴随崩开的木屑,压着辕门轰然向内倒下,而后冲锋的其余十个铁骑挺着长矛冲去了聚集成堆的一道道身影当中。 传来的,是没有血肉的质感,而是漫天飞舞的草杆,冲在前面的骑兵心里咯噔猛跳,嘶声大喊:“不要进来,中计了!” 可他速度根本无法停下,冲锋的战马带着沉重的惯性长驱直入,喊出的话语传去后方几乎是难以听到的。 轰隆隆! 更多的骑兵从三个方向蔓延而来,翻滚的潮水般冲进延绵数里的大营,战马连撞带踏,冲翻一道道呆滞原地的敌军‘士兵’,手中点燃的火把也纷纷丢去帐篷上,挥刀跃马杀入营中腹地,片刻,有人发现马蹄下践踏的衣甲,以及里面填充的稻草,这才反应过来。 最先杀进来的一批骑兵此时大叫。 “草人……走啊!” “中计了!” 中间的胡骑勒马停下,想要转身调头,可后方还有更多的族人骑马冲进来,堵塞的那一刻,有汉话响彻。 “杀胡!” 内营一顶顶帐篷,响起一片片布料嘶啦裂开的声响,长矛如林般探出,刺在停滞的战马、战马上的骑士身上,瞬间血肉爆裂飞溅,身影坠马。 “杀——” 没有多余的话语,歇斯底里的嘶喊顿时响彻军营,藏匿的晋军士卒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组成的枪林一寸寸缩紧胡人骑兵腾挪的空间疯狂捅刺。 徐怀遇已能下地了,不过是让士兵搀扶着,站在在远处嘶喊鼓劲,振的满脸通红。 一片混乱厮杀的军营里,也有杀入进来的胡人将领勇猛异常,硬生生带着麾下族人杀穿一个阵列,浑身是血的看向中军帅帐的位置,朝这边冲来。 然而,他看到的,是数百人的阵列前方,是三道身影站在那里,中间那汉人似乎并不惊慌,只是负着手看过来。 “哈哈,好胆的汉人!”那胡人将领反而高兴的大叫,左右劈砍两刀就朝对方冲了过去。 两个天师府的道士颇为纠结的站在那里,不过陈鸢似乎明白他们想法,笑了笑从后背垂下手来,将能用上的木雕一一招出,唯有项羽木雕懒得理会这片厮杀,一直看着身旁的美人木雕,牵着她的手,踩着‘踏踏’的声音直接走了开去。 “这……” 陈鸢失笑了一下,从两位道长手里接过画好的敕令符箓,一手提着满是环节的黝木朝冲来的骑士举步迎了上去。 “你们有你们规矩,那就好好看着就行。” 话语落下同时,冲来的胡人骑兵“啊——”的怒吼抬手挥出刀刃,他视线之中,那走来的汉人抬手一洒,飞出四道黄符,轰的燃烧起来。 下一刻。 陈鸢法力耗尽,但左右两侧,陡然嘭的升起四道烟尘,尘埃鼓舞间,响起四道战马亢奋的嘶鸣。 唏律律—— 赤兔、呼雷驳、玉追、踏雪乌骓齐齐跃烟而出,嘶声咆哮,犹如雷霆过境震的附近人、马吓了一跳。 四骑上方的身影,面若重枣,或蜡黄、黝黑,身着甲胄各异,握着各自兵器凶猛杀出烟尘。 冲来的那胡人将领劈出的刀锋直接被一锏轻描淡写的挡下,秦琼看他一眼错马的刹那,反手又是一锏出其不意打在对方后脑,双眼都凸了出来。 “啊啊啊——” 玉追疾驰,张飞挺着长矛直接杀入人群,一矛透穿一个小酋帅身子,将对方从马背挑离,撞去下一个樾劼骑兵,犹如一辆战车,横冲直撞。 与他交错而过的另一张黝黑脸庞,尉迟恭双鞭挥动,绽起法光,彷如两条龙蛇狂舞,硬生生推着一条血路。 “此间将士,随关某来!” 龙刀嗡鸣斩飞一人,关羽目光扫去周围,他话语像是能让战场晋兵听到一般,纷纷朝他靠拢过去。 “是那晚的神人,我见过!” “快跟上!” 一声声话语里,越来越多被骑兵冲散的士兵朝关羽靠拢,压着已没了冲势的樾劼铁骑疯狂砍杀。 “给俺滚!” 咆哮如雷的声音震开,张飞一矛将身着铁甲的身影掀飞,划过几人头顶,重重落去角落,那胡人捂着洞穿的肚子挣扎,朝刺来的几柄长矛挥刀,一边向后退。 然后,有清脆的声音传来。 他飞快低头看了一眼,是个穿着花色衣裙的小木偶踩的碎裂躺在地上,而一旁还有个神情呆滞的木雕,随意一脚将它给踢飞出去。 飞出的木雕从地上起来,径直穿过从头上迈过的一只只脚掌,呆呆的看着地上碎裂的木偶,捡起一只刚才还牵过的手臂,想要给木偶嵌上去,然后又掉下来。 “虞姬……” 蹲在那的小小身影升起一道黑色的烟气,呆呆的神情,渐渐泛起了狰狞。(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意想不到的结局 虞姬…… 虞姬…… 黑烟袅袅,照来的火光里,蹲在地上的小人儿影子斜在地上,渐渐拔高、粗壮,披散的发髻猛地倾洒开来,蕴有怒意的吼声:“啊!!”的传开,震的不远几人捂着耳朵,飞快跑远。 …… 另一边,那胡人捂着铁甲破开的口子与几个晋兵周旋,后退间,一阵风吹来,后背好像撞到了什么,本能的回头,迎上的是沾染鲜血的黄铜胸甲,外罩紫黑大氅的身形。 一股寒意顿时在心头升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视线一点点往上,映入眼帘的是虬髯垂颔,面容俊秀,一双重瞳冰冷的俯瞰着他。 然后,那胡人整张脸都被大掌抓握,提去半空,轻轻一捏。 啪! 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带着发丝的头皮、红的、白的黏稠东西四下飞溅开去。那边追杀胡人的几个晋兵吓得跌坐去了地上,呆呆的望着犹如铁塔般身材高大魁梧的男身影,一时间忘记了还在战时。 尸体嘭的落下。 魁梧的身影抬起脚踩了上去,血肉、骨骼、铁甲都在瞬间扁了下去。 ‘虞姬……’ 狰狞的神色晃过前方身着不同的衣甲的几个晋国士卒,垂散的发丝间,重瞳看去地上碎裂的木偶,身上弥漫的黑气越来越重。 “啊啊啊——” 凄厉的嘶叫,令得陈鸢眼皮都跳了跳,起身眺望的同时,一旁的明光、玉晨两个道士也都被惊了一下。 “好重的怨煞之气!” “师父,别乱走!” 陈鸢拉住想要跑过去的疯老头,他明显感觉到项羽的木雕处在失控的边缘,视线穿过奔走厮杀的人群,那嘶吼的身影,试图将他身上灵显法术收回,却被直接弹了回来。 嗯? 他伸手捻了捻指尖,捻出些许水渍出来,顷刻间,水汽越发浓了,顺着指头滑落下来。 乌江水神…… 想到这茬,陈鸢脸色呈出凝重,偏头让明光、玉晨二人赶紧带公孙隶等三王离开,而远处在樾劼骑兵当中厮杀的关羽听到了陈鸢传来的话语,看了一眼那边黑气袅绕的身躯。 心念一动,赤兔停了下来。 一摆刀锋,恍如回到当年驰骋疆场的感觉,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漂浮的符纸还剩一半,声如洪钟。 “儿郎们,去往西营靠往山脚!” 纵马驰骋的厮杀,表现出的悍勇,周围士兵早就将他,还有三个神人当做自家将领了,一听命令,竟自觉的跟在后面跑了起来,脱离了战团。远处的士卒看到自家有人后撤,也紧跟着在后,而之前发现中计想要撤出的樾劼骑兵正好趁这机会脱离接触。 只是有些疑惑,明明对方好端端的时机,为何要撤? 他们没发现的是,马蹄攒动间,踩去的地面,泥土变得湿软渗出浑浊的水来。 那边,袅绕的黑气盘踞、凝实,在大掌间化为一杆重枪,望着面前匆匆跑过的晋国兵卒并未理会,目光落在了还在茫然的樾劼骑兵身上,认得皮袄、绒帽,都与刚才铁甲胡人穿戴相似,重瞳顿时泛起一圈猩红。 “虞姬……” 唇齿间低低的挤出一声,然后……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来到一个胡骑面前,抓住马头一按。 唏律律—— 硕大的马躯轰然侧翻倾倒,一同坠下的骑兵炮弹般飞了出去,砸在最近的一个骑兵战马头颅,又弹飞出去,凄厉的马鸣声里,那战马扬蹄侧翻,上方的骑士也跟着重重摔去地面。 项羽举步前行,泥土水渍越发明显,渗到了步履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来。 …… 东面的天际泛起丝丝鱼肚白。 青冥的颜色之中,有鹰唳划过天空,一道瘦小的身影,负着双手踩着一块石头,被隆起的地面拱着滑行而来。 五千樾劼骑兵拱卫的大纛下,两个灰羊祭师感受到熟悉的法力,骑马越过众人,去往一侧,下马朝北面踩地滑行过来的身影躬身行礼。 “见过大祭师!” 那边的骑兵也一一在马背上躬身:“拜见大祭师!” “如何了?” 大祭师收了法力,脚下隆起的地面平复,他也从岩石上下来,负手走去骑阵前方,望着远处营寨燃烧出的火光:“进展如何?” “族人都已杀进晋军营寨。” “好!” 瘦小的大祭师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骑兵攻寨,非攻城,只要破了辕门,就能长驱直入,何况还是趁夜偷袭,对方基本来不及布置拒马等物在要道,一旦驰骋起来,那就马踏连营了。 想到扳回一城,这位大祭师脸上笑容越盛。 他望去的方向,隐约看到了樾劼骑兵凯旋的身影,慢吞吞的在辕门,难道还斩了对方某个王?敌人群龙无首不敢追击? 一连两个问题闪过脑海,显然不可能那么一回事,他脸上笑容渐渐僵硬下来。 正想着,视野那头,已有骑兵仓惶奔出,朝着这边逃了出来,下一刻,更多的樾劼轻骑从晋军三个辕门蜂拥而出。 迈开的马蹄上全是水渍飞溅开来,他们身后浑浊的水已漫到了马腹,使得不少骑兵涉水走的极慢,成千上万的人没了秩序,混乱的堵在辕门,不时回望渐渐高高隆起的水泡,有人干脆直接弃了战马,翻身爬去寨墙,扒拉着木柱攀到上面,再翻身跳进已漫到外面的水里。 嘭! 水泡炸开,推起的水浪带着香火之力翻起一丈还高,直接将扎堆的骑兵推挤到了辕门,紧紧挤成一团。 破开的水浪里,一道身影拖着敞开的大氅,持枪踏着水面轰的撞了过去,枪头穿着战马、人的尸体一直推到了辕门外。 “虞姬……” 低声的呢喃透着悲伤,缭绕黑气的项羽目光渐渐偏去远方列阵的五千樾劼骑兵,陡然“啊!”的怒吼纵身跳去附近一匹无主的战马,本能的驱使下,横枪纵马狂奔起来。 那边,两个灰羊祭师上前,被大祭师抬手拦下,他看着纵马持枪的身影,微微侧脸吩咐。 “你们不是他对手,去将散乱的族人召集,这里我留下!” 轰隆隆的马蹄声蔓延,浩浩荡荡的骑兵群落开始调转方向,纵马冲来的身影看了一眼骑兵,也同样调头追了过去。 唳—— 陡然一声鹰鸣在天空炸开,风声呼啸,扑在项羽身上,大氅嘶啦一声被罡风撕开一道口子,凶戾的脸庞,重瞳顿时看去那边负手的瘦小身形,一拨马头,朝着对方径直杀去。 战马喘起了粗气,迈开的双蹄已是最大的速度,探出的重枪刺去那胡人老头的刹那,对方一把将枪头捏住,奔驰的战马直接翻飞起来,而上方的项羽腾空而起,弃了枪杆,一拳轰的砸下,被那大祭师闪身躲开,拳头落在地面,是轰的一声,砸出一个坑洞来,旁边的细石、尘土翻滚成击飞开来。 没有丝毫停顿,脚下一蹬,轰的冲了上去。 那边,大祭师看得出眼前这神人是没有理智的,将手中的重枪随手一抛,扬起的那支手臂陡然一变,挥了回去,仿佛浮出一只巨大的鹰翅,带起了风雷声。 “虞姬……虞姬……” 项羽看着拉近距离的胡人,空气中一竖扭曲的罡风飞来,他不避不挡,左臂瞬间被切了下来,化作星点消失在空气里,身体还是在往前突进,距离瞬间拉近,项羽猛地抓住了对方肩头,一记头槌狠狠砸在大祭师脸上。 后者掐着法诀推他,高大的身躯只是仰了仰,单手一紧,一拔,直接将这瘦小的大祭师举过了头顶。 “啊——”的一声怒吼里,轰的掼去地面。 大祭师顿时脑袋昏沉,正欲张嘴吐出什么,肩头再次一紧,瘦小的身形瞬间拔高,被举过了头顶。 “啊!” 项羽单臂擒他向着反方向重重砸了下去,再提起,又往另一边狠狠掼下……提起……再砸…… 轰!轰! 砸地声几乎连绵数十下,两侧地面都砸出深深的凹洞来。 “啊!”这次是大祭师发出的嘶吼,就在第三十六次落下的空当,终于聚起被打散的法力将这人震飞出去。 一落地,翻滚一圈抓过遗落的手杖,猛地插去地面。 那边,项羽还想冲来,身形陡然向下一沉,双腿陷入地面,无论他怎样迈动,都动弹不得,只剩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时,他单臂抓着地面,咬牙嘶吼着奋力往前。 “杀……杀……” 重瞳瞪着前方的胡人祭师,单臂发力,腰间渐渐撕裂开来,拖着空无一无的半个身躯,单掌一拍地面,犹如炮弹般飞出,与大祭师狠狠撞在一起,翻滚中,后者张嘴,项羽单手掐着他脖子,不让其发出声音来。 疯狂的程度,让远处赶回的两个灰羊祭师看的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么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景。 不过二人反应过来,急忙祭出法术,两头羊灵显出轮廓,嘶叫着埋下头颅,两对羊角轰的顶在那边半截残躯上,将其撞飞出去。 翻滚地上的项羽也倒了极限,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 同时,那边瘦小的身形从地上起来,捂着脖子使劲的咳嗽,看着那边挣扎的半截身子,许久未曾出现的寒意爬上了心头。 仿佛只要对方有一口气,就会无休止的追杀他一样。 他下意识的抹去腰间一个小瓮,从里面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嘴里,斑白的短须抖动,双唇飞快的念着法咒,整个瘦小的身子,渐渐呈出一种柔软的错觉。 踏踏踏踏…… 有着疾驰的马蹄声飞速而来,那边朝大祭师跑去的两个灰羊祭师偏过头,视线之中,一匹火红的战马飞扬鬃毛,转瞬即至,一口刀锋瞬间在他俩眸底放大。 噗! 两颗人头飞去天空的同时,直冲而来的战马拐过一个弧度,旋着泥泞,奔向那边念咒的身影。 刀锋嗡的劈斩而下,樾劼大祭师的法咒也停了下来。 刀口触及对方颈脖的刹那,皮肉柔软顺着刀锋凹陷,甚至连颈骨都在瞬间顺着刀锋对折,随后偃月刀擦着对方颈脖划了过去。 唏律律! 赤兔驻足停下,关羽垂刀回头,就见那胡人祭师的脑袋竟恢复原状,他看了眼符纸,还剩一小截了。 燃尽后,他便又要回缩木雕的模样。 “驾!” 关羽调转马头拖刀再次冲上,一刀极快的劈斩砸在对方面门,后脑勺都凸出刀口的痕迹来,那人身形摇摇晃晃,但也只是摇晃了几下,依旧站在那里。 其余三人也纵马飞奔过来,陈鸢带着明光、玉晨赶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两人不需在保留不伤普通人的规矩,纷纷施出道法,符火、土咒均没有效果,只是将对方那身花衣打的稀烂。 哈哈哈! “这是我樾劼秘术,与你们中原修道之法,大有不同!” 大祭师发髻散乱,看着他们束手无策的模样,手杖挥舞起来,正要施法,忽然身边多了一道身影,躬着身子前前后后的打量他,不时还拿手在他皮肉上戳来戳去。 “弄不破,好玩好玩!” “你做什么?!” 大祭师恼怒的开口,然而,视线里的疯老头忽然抬手,一把将他嘴捏住,自己也撅起嘴来,一口怼了上去。 “师父?!”陈鸢惊愕的张大了嘴。 周围人也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 大祭师瞪大了眼眶,想要摆脱,可对方疯老头手劲之大,脑袋根本偏不开。 下一刻。 疯老头肚子陡然一鼓,两腮都鼓涨起来,然后,猛地一吹,那大祭师瞬间肿胀,身体、四肢、脑袋圆跟气球一样。 “哈哈!好玩好玩!” 老头拉着大祭师的嘴绞在手上,大笑着拖在空气里,沐着露出的晨阳,在原野奔跑起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新的一周,关键的一周 能不能上三江就看这周了,各位读者老爷,劳烦了!多支持支持春风! 《灵显真君》新的一周,关键的一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我食言了 如闷雷的马蹄声蔓延地面,折转回来的五千樾劼骑兵在‘吁’的声音里停下,无数交织的视界里,不可思议的看着远方被拖在空中的圆鼓鼓身影,有人认得装束。 “是大祭师!” “快救大祭师!” 也有酋帅的声音大喊:“……别去!” 明媚的晨阳之中,众骑一阵骚乱,被大吼稍稍压了下来,远处还在燃烧的晋军营寨,兵马犹如潮水般涌出,何况对面还有会法术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祭师漂浮在半空被一个汉人老头牵在手里欢快的奔跑。 哈哈哈—— 疯老头像是找到了许久的玩具一般,将对方嘴唇拉的老长,捏在手中如同放纸鸢一样,在陈鸢前方来来回回的跑动,一蹦一跳的还叫众人看他。 半空之上的大祭师,整个身形圆的像球一样,脸就像长在气球上面,拉长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短短的手掌、脚掌在那扭动挣扎。 敕令符箓已经烧尽。 那边的关羽四将在马背上,朝涌来的一帮兵将拱了拱手,风吹过原野,就在上万人的视线里,渐渐化为光点在空气里飘散而去。 不少人跪下磕头,喊出:“神人啊……” 也有干脆直接叫出“将军”二字。营寨里与樾劼人一通厮杀,跟着四位神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才感觉这才叫打仗,见他们飘散离去,纷纷抽泣起来。 不远,风吹着大氅上的绒毛微微抚动,望着蔚蓝苍穹的项羽依旧低低的叫着:“虞姬!” 有脚步过来,他眸子这才动了一下,看去过来的身影在旁边蹲了下来。 “项王,谢谢你。”陈鸢拱起手轻声说道。 “虞姬……” 项羽抬了抬独臂,手掌搭在拱起的手上,又重复了一声,身形也在晨风中化为星点在地上飘散。 呜呜! 远处漂浮的大祭师呜咽震抖,耳孔、鼻孔喷出气来,拉着他的疯老头见状,手一松,拉长的嘴唇‘啪’的一下弹回去,一股气浪‘噗’的从大祭师口中喷出。 咻! 圆鼓鼓的身形像泄了气的气球,飞快的在空中来回翻腾飞舞,终于落到地上时,还没等大祭师松口气,看到疯老头披头散发的朝他哈哈大笑的跑来,吓得头发都唰的竖起,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将秘术撤去,转身就要施法逃走。 “神光律,禁!” 道士玉晨一翻降魔铜镜,映着阳光,一束金团罩去对方身上,将刚刚聚集的法力驱散些许。疯老头也紧跟而上,一把将想逃走的大祭师抓住,捏住对方肩头拉回。 “再玩玩,别走啊!” 说着,疯老头四下摸索对方,见刚才那种软绵绵的感觉没有,双目露出凶恶,气急败坏的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去对方脸颊,不停喊道:“快变回来,变回来!信不信老夫杀了你!” “师父,把他给我!” 疯老头偏过脸,视线里,陈鸢走了过来,看了看手里的瘦小老头,又看了看徒弟,还是将对方推了过去。 “记得用完还给为师!” “好!” 陈鸢笑着点头回应的同时,伸手就将被推来的大祭师后颈掐住,一起看向远处徘徊的五千樾劼骑兵。 附耳轻声说道:“你说他们敢不敢过来?” 大祭师微微斜着眸子也在看着陈鸢,没有说话,悄悄的运起法力,后颈顿时一痛,只得将法力压了下去。 只得僵硬的挤出嘶哑的声音。 “他们都是草原骄傲的雄鹰,部落中彪悍的勇士,你看我们一路杀过来,你们晋国军队就一路败退,要不是有一条瑞河拦在你们京城上面,这个时候,你恐怕也是樾劼的百姓了。” 刚一说完,颈脖顿时传来剧痛,令大祭师咬牙忍受。 周围晋军兵将纷纷靠近过来,公孙隶三王也在护卫下骑马朝这边飞奔,天师府的两个道士下意识的动了动,喊道:“陈道友,暂且不要杀他!” 陈鸢瞥了他们一眼,勾出一抹笑,示意他懂的。旋即,又附去大祭师耳旁,想了想,笑着说道:“看,身居高位,就是那么不容易死。” “你想说什么,汉人!” “我想说啊,两国打仗实属太平常了。”陈鸢压着他肩头,笑眯眯的语气,渐渐冰冷下来,“大家都想开疆扩土,都想名垂千古,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你们跟百姓有仇吗?动不动就屠城,动不动就杀人做成肉食……我也是百姓啊,万一哪天你们也把我当做肉食怎么办?” 话语到后面,让大祭师越来越心惊肉跳。 “……你们这些修行中人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南下?我一路过来,着实有些想不通,你们好吃好喝的不在自己的地方待着,跑到别人家里杀人放火,剁碎了丢在锅里煮……你们崇尚强者,没什么可说,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糟蹋人啊……” “陈道友,你想做什么!?” 明光、玉晨二道也感到心惊肉跳,急忙出声问道。 远处,飞奔而来的公孙隶三王也在喊:“高人(先生)手下留情,将樾劼大祭师交给我们带回京师!” 声音过来时,陈鸢捏着大祭师的颈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微笑。 “做什么?当然是杀胡了!” 回头,他低声问去大祭师:“你说是不是?” 话语落下,手上毛孔探出密密麻麻的红线来,跃跃欲试的在那大祭师脸上触摸,后者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眼神恐惧的看着这些红线。 “妖魔吸食之法?!” 呢喃了一句,连忙开口看向陈鸢:“我拿一个秘密,换条命如何?我们祭师随军南下,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哦?说来听听。” 见那些红丝停下,大祭师这才松了口气,“……你们晋国有五处祭坛……只要破解石碑符文,打开地底深渊,就能放出妖魔,就算攻不下晋国,也能你们消耗一国之气数,将天运转到我樾劼这边……西北荒漠的沮乞人也在跟我们做同样的事……” “原来如此,谢谢告知。” 泛有红圈的双目真诚,陈鸢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停滞的红线舞动起来时,那大祭师顿时惊慌起来。 “汉人,你不是答应放我一条生路吗?!” “抱歉。” 陈鸢掐着他后颈拉到胸膛贴到一起,微张的口吻在他旁边轻声道:“我这人心眼小,食言了。” 下一刻。 弥漫舞动的无数红线,瞬间钻进大祭师身体、面门。 远方、近处众人无数交织而来的视线里,大祭师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宽大的花衣从身躯脱落掉去了地上。 阳光下,远处的樾劼骑兵看着那汉人捏着的大祭师,眨眼间只剩一具皮包骨的干尸,吓得纷纷挥鞭促马,不要命的朝北面狂奔而去。 “杀去樾劼大营,救回俘虏!” 陈鸢将干尸丢去地面,由法力携裹的声音回荡这片天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原野上的兵马纷纷向北推进过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诡梦 大祭师死了,晋国兵马横推而来,听到消息的樾劼胡人,第一反应是趁乱逃走,也有纠集另一个部落的酋帅想要夺权,仅存的鹿头祭师呼毒衍在杀了两个酋帅,凭借祭师的威信,整合了营中两万骑兵,方才朝北面退去。 而后方的五千骑兵与冲出晋军营地的散骑则还在满山遍野的奔逃,大祭师变成了一具干尸,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可怕的? 失去主心骨,整支军队士气涣散,已经拿不出决战的气势来,好在南人少马,想要逃出生天,并不是难事。 至于返回樾劼,如何向大单于交差,那就是祭师们的事了。 …… 清扫、收复失地的事,陈鸢并没有参与,做为修道中人,他已经做够多了,只是听回来的将领,说起攻破樾劼大营后,那些俘虏的惨状,才让他有些动容。 “从未见过樾劼人跑的这么快,到处都是人,不熟悉地势的被我们堵住,还想顽抗,最后被兄弟们胡乱劈死了。” “……我们从对方营帐救出一千多名妇人,几乎都光着身子,下身被糟蹋不成样,后营还有专门挖出的大坑……里面全是被俘男女的尸骨,甚至还有孩童,粗略数来有数百具之多。” 这些铁骨铮铮的硬汉,兴奋的说笑一阵,不知道为何,又哽咽的擦起眼泪,带上士兵将抓来的俘虏进行毒打,若不是公孙隶三位殿下要拿人回洛都,恐怕早已没俘虏能活下来。 天师府的两位道长未免有死伤,秉着救死扶伤,给打的半死的胡人进行医治,治好伤势后,当然又免不了被晋兵将一阵折磨,如此反复好些时日。 偶尔,两人也会来营中偏僻的角落,拜会陈鸢,倒也没有讲一些大道理,而是诵长长一段道经,说些奇怪的话,如让陈鸢保持常心一类的。 不久后,救回的俘虏安置在了军营里,明光、玉晨两位道长便没有多少时间过来了,每日都在为救回的百姓中间奔走,熬制汤药、诵经,或说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语。 期间,公孙隶带着好上些许徐怀遇过来坐坐,闲聊里大抵希望驱逐樾劼胡人后,陈鸢能到王府,奉他为上宾。 徐怀遇也是满脸期待,不过他接触陈鸢较多,知道其性子不会久留一处的,果然,庆王的话一说完,就被陈鸢委婉的拒绝了。 倒不是说看不上庆王,而是自己不想被俗事捆绑,拉着牛车,游历千山万水,走名山大川,看看还未见过的世道,那才是让人心生向往的。 而且,地底妖魔之事,还挂在心头。 当然,其中也有好笑的事,营中一众兵将,有时会偷偷过来,希望能再见见那日的几位神人,陈鸢不可能用敕令将四神显出,那太消耗法力了。 干脆将拆了的樾劼营寨一些栅栏搭出一个神龛,将关公四神请去里面,大马金刀的坐在专门雕琢的神态上行,供那些心心念念的兵将参拜。 不知是不是二爷他们觉得有些士兵太过诚恳,竟托梦给对方,在梦里传授一些兵法。 这事一传开,顿时在军中引起轰动,一有空闲的兵将们蜂拥而至,甚至还跑到外面村镇,买了香烛回来日夜供奉,从外面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军营着火了,升起这么多浓烟。 “为何不让某家也去杀胡?” 吕布木雕拄着小木戟,远远看着远处受人供奉的关羽等人咬牙切齿,“某家若是上得战场,那厮不过数合之数。” “温侯说大话了,项王都不曾将他擒住。” “那是项羽神魂不全!”吕布比出小指,掐着一小段:“若神魂全,他也就比某家强这么一点!” 哞~ 趴在不远的老牛像是不屑的叫了一声,吕布抬手将画戟扔了过去,呯的砸在牛肚上,令的老牛惬意的用蹄子将画戟推过去,让他再砸过来。 气得吕布过去跳上牛背使劲捶它。 一偶一牛争执打闹,陈鸢笑了笑,目光望去营帐另一边,疯老头双手像花儿一样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远方,余光瞥见徒弟过来,口中哼了声。 “为师生气了。”疯老头撑着下巴转了一个方向。 陈鸢笑了笑,也跟着挪步过去,按着师父的膝盖,他蹲了下来说道: “师父,那人不能让他活着……他杀了很多人,就像那日跟我们一起的小姑娘,多小多可爱,可她父母就是那人杀的,这一路过来,咱们看到那么人死了,都跟他有关。师父,你说这人该不该死?” “该!” 听完徒弟的解释,疯老头点了点头,不过又露出欲哭的表情来,“可他太好玩了,把他弄死了,为师又没的玩了,还想再吹大一点,咱们坐车上的时候,就把他挂外面,一路走啊,一路飘,肯定很好玩,要是再大一点,说不得还能带为师飘到天上去!” 陈鸢嘴角抽了抽。若是那樾劼大祭师还活着听到这番话,估摸着庆幸还好自己死了。 “放心,往后啊,肯定还有更好玩的,到时候弟子给师父弄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疯老头得到保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随即摇摇头,“一个不够!” 他伸出手掌使劲握紧拳头。 “为师要二十个!一起捏在手里,肯定很好玩!” “好!那就二十个!” “拉钩!” 疯老头像个小孩般伸出小拇指,陈鸢失笑一下,与老人勾了勾,这才被师父放走,看着老人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的扭着屁股不知要跑去哪儿疯了。 “还有一事呢。” 他看了看手里刚雕出的木雕,走去停靠帐篷旁边的车厢,手中一个花边深衣襦裙的美貌女子木雕放去死气沉沉的项羽木雕旁边。 下一刻。 原本毫无生气的木雕,双目顿时转了转,活了过来,陈鸢随意的抬手,拂去女子木雕额头,两人活灵活现牵起手,一起从格子里跳下,理也不理陈鸢,项羽抱着虞姬木雕翻过栅栏,跳到了外面,等陈鸢出来,已经不知道钻哪儿去述说衷肠。 自从吸食了那大祭师,陈鸢明显感觉到体内法力旺盛,有种用之不竭的感觉,但也不用法力,却是感觉在向外流逝。 只有依照明光两人诵唱的道经,才堪堪压制回去。 想着与其浪费掉法力,不如多雕一些木雕,甚至有时也会用灵显之术,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将手中黝木灵显,直接化作一柄铁鞭,看得陈鸢有些发愣。 随后他像玉晨借了桃木剑,脑中想着后世电视上见过的一些名剑,顷刻间,捧在手中的桃木剑化做一柄四面汉剑,长约三尺二,剑柄铜纹兽面,柄首含一颗玉石。 上面竟还有字:汉武.八服。 嗡! 陈鸢握住剑柄随手一挥,带起风声,搅的帐篷都鼓了鼓,颇有八荒威服的气势。 收回法力后,那柄八服剑顿时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要是化作轩辕……赤霄……那了得? 陈鸢想试试,可惜他没见过真的什么轩辕,灵显出来的,不过是一个看似威风的宝剑罢了。 “不是御剑术嘛……往后得空在路上练练……” 他坐在帐口看着远处袅袅的烟气,吕布与老牛比拼力气,随后被掀翻在地上滚出数圈;项羽拉着虞姬从帐口悄悄的溜走;师父不知又做了什么,套了一身铠甲,托着一顶铁盔‘哇哈哈’的营里跑来跑去,引得众人大笑。 风吹过营地。 陈鸢打了一个哈欠,隐隐约约耳边传来重重叠叠的声音,刚闭上的眼帘猛地睁开,他走出帐篷,外面天色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犹如黑夜般,热闹的营地变得死寂一片。 呼呼~~ 阴风阵阵吹来,他望去周围,栅栏间多了许多模糊的身影,脚跟不着地的立在那里,像是死去的那些樾劼胡人,足有数万之多,阴测测的看过来。 “活着的时候,都未怕过你们,何况死了!” 然而,下一刻。 一种令人莫名的阴冷在后背泛起,陈鸢还没回头,背后一阵阴风呼啸,一道巨大的身影,着猩红状元袍,轰的一声钻地而出,阴气瞬间缭绕四周。 陈鸢侧身回头,就见一张豹头环眼,青面虬鬓的狰狞大脸,在一片阴气之中,张开血口,周围无数阴魂撕心裂肺惨叫,刹那间,化作一道道烟气,纷纷飞入血口里。 “啊!” 陈鸢陡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还躺在帐里,外面依旧阳光灿烂。(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森罗殿 “哞!” “吃某家一戟!” 帐外阳光倾洒,焚香袅袅,不时传来老牛与温侯的角力的声音,帐口还有师父不知哪儿弄来的衣甲哈哈的跑了过去。 刚刚那是……钟馗? 帐篷里,陈鸢坐在凳上,脑中回想刚才诡异的一梦,阴气森然里,那猩红的袍子、浓密的虬鬓的相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记忆中的那位。 难道森罗殿可以开启了? 想着时,陈鸢双袖左右一洒,沉息闭气,双掌缓缓降下按去膝盖,就那么坐在凳上,阖上双目的一瞬,周遭喧闹从耳边断去,一切感知都消失无踪。 安静之中,陈鸢再次睁开眼,阳光、苍松充斥视野,在风里轻摇带着淡淡的清新气味。亦如之前,走上长长的石阶、山门、花圃,前方入眼的道观背后,天色变得阴沉,旋转的阴云间,时不时响起雷声,青白的电蛇轰隆隆的在云里蹿动。 轰趴! 电光在远方打窜下阴云,照亮巨大的山体的轮廓,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可也看不到太过清楚。 步入人杰殿,诸像安静异常,往日进来或多或少都有声音冷不丁冒出跟他打招呼的三爷,这回也出奇的沉默。 待到陈鸢打开右侧的门扉时,关公神像陡然有话语传来。 “森罗殿中阴神,森然有度,却不好融洽,当小心!” 陈鸢朝神像拱了拱手,被这么一提醒,反而有些后怕了,将门扇一推,小心的迈开走了进去,顿时一股阴风扑面而来,仿佛穿过皮肉直达骨头的寒意窜起。 笔直的通幽小径,铺满枯叶衰草,两侧松林阴气森森,像是藏了无数鬼魅,隐隐传出哭声尖啸。 陈鸢踏上石阶,风‘呼’的吹去脚边的枯叶,循着路径而上,阴风越发大了,吹的袍袂飞舞,借着不时闪过天空的电光,终于看清了前面的雄伟大殿,碧瓦楼台在阴黑里格外显眼,殿门之外,白岩铺砌,立起四对石柱,柱上攀着许多幽幽绿火。 ‘森罗殿。’ 陈鸢念着古朴的门匾,整理了一下心绪,脑子里还是压抑不住后世那些对于阴曹里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画面。 毕竟画出的,和真实那就是两码事。 他戏了口气,手掌按去那满是铜钉的漆红殿门,然而,如何推也没能将它打开,微微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仔细端量了片刻,忽地笑起来,想起刚才关公神像所说“森然有度。”就是要讲规矩的意思。 明白这点,陈鸢双袖拂开,恭恭敬敬的拱起手。 “凡间修士陈鸢,拜见森罗阴天子!” 咔~ 轻微的动静传来,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一缕缕幽光随着渐开的门扇投在地上渐在陈鸢目光照亮。 呼。 陈鸢吐了口气,垂下双手大步走进大殿,映入眸底的,是与人杰殿的豪迈、安静不同,此间大殿幽火飘舞,踩着碧玉般的地面往前,左右乃是五对神台,最前方有十个神台由右往左一字排开,稍靠前一点,则还有两个神台,依陈鸢的记忆,应该是两位判官的位置。 与人杰殿里相比,这里显得等级森然。 可惜对阴神了解不多,陈鸢看着空荡荡的神台,是难以叫出名字的,唯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较为熟悉外,就只剩之前那诡异的梦里出现的钟馗。 ‘还好之前有所准备了几个木雕,嗯,到时候该给他们几位编排一些故事了……嗯,这是什么?’ 望去大殿一侧,墙壁上好似一副风水墙,延绵十丈,上面皆是浮雕,刻的都是一些建筑、道路、桥梁。陈鸢点去一个像是城池的图案,脑中顿时浮现出阴风嘶吼的城池,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漂浮不定的人影哀嚎嘶叫。 听得人头昏脑涨,心里发慌。 陈鸢赶紧从浮雕上收回手,脑中的杂乱这才安静下来,‘这森罗殿处处透着诡秘,还是人杰殿舒服一些。’ 又转了片刻,收起好奇,恭敬的拱了拱手,这才从里面退出来,可惜梦里出现的钟馗,并没有在殿中,难道只是一个启示的梦? 但不管如何,森罗殿向他敞开,说明后面少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 ‘慢慢来,不急不急。’ 走下石阶后,陈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神识回拢身体,已经是在帐里了。外面,师父的嘻哈声、老牛与温侯的打斗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陈鸢从凳上起来,想着森罗殿之事,将车厢里一直放着的头戴黑白尖帽的木雕拿在手中,重新用工具添加了一些细节,让其看上去栩栩如生。 之后,拿了笔墨纸砚想着七爷八爷的生平,在纸上书写开来,当然也写了自己编的无常索命的故事。 到的第三日下午,除了还在追缴的军队外,这边的兵马准备拔营返回洛都,公孙隶邀请陈鸢同行,原本之前不想去的,想到还要到京城演上几出戏,顺便看看那位路上相约的中年书生是否会来。 “殿下先行便是,不用等我。” 婉言拒绝了庆王的相邀,陈鸢在大军开拔后,架着牛车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面,渡河向南去往洛都。 几天前击溃樾劼人的消息,已经由快马带回了洛都,整座城池上下沸腾,城中百姓上街欢庆,文人雅客呼朋唤友相聚茶肆高谈阔论,说起胡人之败,那叫酣畅淋漓;浓烈的氛围里,也有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商贾聚集说起最近听到的奇闻。 “你们肯定不知晓,黄泥镇那边,举镇上下,几百口人全被胡人杀了,当时我也在,还好听到胡人要来,跟着跑了。” “兄台,那你可知,距离黄泥镇五十多里,来鹤州的胡人全都死了,这才解了洛都的危机。” “你如何知晓的?” “嗨,我那侄儿的表亲的女婿就在军中,那日还亲手抬过胡人的尸体掩埋,他说当时河道都堵了,两万多人不明不白全死在河里。” “这胡人是咋了?摸黑赶夜路,全栽进河里了?” “谁知道,反正稀奇古怪的。” 絮絮叨叨的市井言语,八卦着表面的始末,而皇宫里,公孙伦已有两晚没有睡好觉了,登基半月不到,胡人南下的铁蹄在他面前停驻,被打的逃回草原。 下面功绩要论,可放到他皇帝身上,难道不是苍天钦定的天子?不然他一登基,胡人就败了? 无论真假,放到外面,还是朝堂,他这个皇位已经坐稳了。 庆王、鲁王、阳王送来的战报里,均已提到一人,想起瑞河淹没的两万五千胡人骑兵,皇帝自不会食言,让人起草了敕封令书,翌日一早,他招来工部官员,让其在城中选址,他要建一座大庙。 …… 阳光升上云端。 一拨官员寻访城中空地选址时,他们要塑的神像那人,此时赶着牛车,在士兵盘查过后,进了城门,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中。 行人穿梭、店家各色旗幡飘荡,叫卖的摊贩、吆喝的伙计,那是好一番热闹的景象。(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洛都(求推荐,收藏) “西域来的绸缎,仅剩最后两匹,沮乞人断了商道,往后想买都难了!” “……前面的客官,过来看看刚烧的陶罐。” “烧饼!烧饼咯~~” 入城之后,街巷繁杂热闹,挑着箩筐的矮小汉子顶着烈日走街串巷;路过的茶肆宾客三五成群说着闲话,街道上,偶尔还有驼铃在响,被断去归途的西域胡商弹奏起漫漫胡音。 行人熙熙攘攘而过,随后挤去两侧,看着一辆古怪车厢的牛车过来,指指点点,不知说着什么。 “徒弟哎,这里是哪儿啊?”疯老头扒拉着栅栏探出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沿街的繁华,“……能不能让为师下来……哎哎,给为师买一个买一个!” 疯老头指着街边一个摊位插满风车,在风里齐齐旋转。 “师父别下车,过去就给你买。”陈鸢拉着老牛靠近那边摊位,问了价格后,摸出几文付给小贩,“小哥,问你一个事,附近可有客栈?” “好说,过了前面二里街,往左大约六七丈,便有一家。” 收了钱,小贩喜滋滋的指了指方向,陈鸢道谢一声,便循着对方说的位置过去,飘荡的‘福运’二字旗幡下,守在门口揽客的店家伙计,瞅着停靠下来的牛车,赶忙上前拱手。 “这位客官,是下榻还是吃饭?不管哪个,你都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儿可是床铺松软,菜肴也是美味可口的紧。晚上,想要找乐子,小的也能给你叫两三个来。” “好玩的?”疯老头从车里探出脑袋,捏着风车唰的跳了出来,一把扯过伙计,眼睛都快亮出光来,“赶紧去找来,老夫要这么多!” 老人张开双掌,往大了比划。 “二……二十个?” 伙计结结巴巴的比出两根手指,一旁的陈鸢笑呵呵的将他手指压回去,“别多想,我师父跟你闹着玩的。速去将牛车拉到后院,多味些草料,对了莫要和它说话。” 陈鸢将缰绳塞到伙计手里,轻拍下青牛老头,示意他听话,旋即,拉着师父赶紧进去,疯老头仍旧不舍的回头朝还捏着缰绳迷糊的伙计大喊:“记得找好玩的来!” 大堂人声喧哗,七八张桌子几乎坐满了宾客,陈鸢过去向掌柜的开好了房,准备了一桶热水,献给师父擦了擦脸、手,这才到屏风后面泡个热水澡,换上之前途中新买的衣袍后,去后院将车厢里的几尊木雕带回房里。 伙计端了饭菜进来,“客官,就两个人,要那么碗做甚?” “我这人啊,有怪毛病,喜欢多放几双碗筷。”陈鸢点了一炷香插去香炉,摸了小费给那伙计后,便关上门。 靠墙的长桌上,关羽、张飞、吕布、秦琼、尉迟恭……一一揉了揉胳膊,伸伸腿脚,颇为神气的起身,然后齐齐跳去桌下。 啪! 五个木雕落地,一起偏头看去中间,吕布大喇喇的摔在地上,四个小人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去圆桌,比着手势,交头接耳轻说道: “还三国第一呢。” “就是……跳个桌子都费劲。” 吕布木雕捂着头上两根长翎回头望去长桌,那是摆花瓶的高脚桌,比寻常桌子要高上些许,骂骂咧咧的跟着来到圆桌,抱着瓷碗跟那四个拉开距离,直到有菜肴夹到他碗里,这才收住了声。 “温侯吃饭,是我不对,没注意到桌脚太高。”陈鸢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那边,吕布看了一眼,那边关张等人,哼了哼:“如此某家便原谅你了。” 四人没有说话,齐齐将碗往前推去一截。 陈鸢一一给他们都夹了菜,方才作罢。他端了茶水敬去一圈:“胡人之事,全赖诸位豪杰相助,鸢敬你们!” “杀胡,份内之事,不用道谢!” 关羽、秦琼、吕布、张飞齐齐点头,后者偏头看去吕布:“你又没动手,点甚的头。” “黑脸贼!” 黑脸的木雕捏起拳头靠近一步。 “来啊!俺后退半步,便不是张翼德!” 关羽老神在在的坐在碗边,阖着眼帘轻轻吸了一口,已经见怪不怪了。陈鸢笑着朝说道:“吃饭!” 长桌上,项羽拉着虞姬坐在边沿,耷着腿,轻轻踢着。 阳光倾泻窗棂,光尘飞舞,映着饭桌、人的、木雕的影子热闹的围在桌边。 …… 同样的天空下,城池之中,两个身穿道袍的身影走过热闹的街巷,在一处宅院停了下来。 不久后,两人敲响门扇,被请了进去,寻问了青虚在何处后,便径直来到前院中堂。 “明光、玉晨见过师兄!” 中堂之内,一身道袍的青虚正与一侧席位上的着青灰衣袍的男子说笑,见到两位师弟回来,让他们赶紧落座。 “那边的事,我已经听陛下说过了。” 对面并立的二人,笑着也点点头:“如今北方胡人已去,天师是不是要重领山门?” “先坐下说话。”青虚按按手,让院里的仆人斟上茶水后,“重领山门自然是要的,不过前日天师言,地底妖魔之事,不可拖延,如今正好空出手来,将此事了结。沧澜剑门的南院剑首也在,之后,他回门中也会言明此事。” 言语间,那边的徐清风笑着朝对面落座的两位道长拱了拱手,寒暄了几句,随后问起一些事。 “不知陈鸢可来到洛都?”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明光点头道:“他在军队后面行进,估摸这个时候已经来城里了。” 旁边,玉晨看着徐清风,不由好奇。 “徐师兄,寻陈鸢有何事?” 早前他还在洛都时,听过飞鹤师侄所说之事,眼下又问起来,乃是另外一层含义,不等徐清风开口,他说道:“……陈鸢虽修邪术,可也能做我想做却不能做之事,贫道佩服,总得既是好人,就不该被人拿剑指着。” 话说的如此明白,就差说:你敢拿陈鸢,先问过我再说。 “两位师弟!”青虚开口打断:“此事我与徐师兄已经提及过了,我会请天师帮忙周旋一二,徐师兄也已答应,此时问起,乃是另外一件事。” 站在徐清风身后的两位沧澜弟子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心里颇为疑惑,不久,三人跟出了宅院,来到外面街上,一个弟子忍不住问道:“师叔,还有何事要做?” “等会儿就知。” 在外面等了会儿,青虚也跟着出来汇合,身旁却还多了一个小姑娘,晃着两条小辫怯生生的看着周围。 一行人穿过闹市,循着气机来到客栈,敲了几下房门后,吱嘎一声,陈鸢打开门扇,看到门外几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请了他们入内。 一旁的小女孩看到陈鸢,怯生生的脸上顿时甜甜的笑了起来,一下冲过去抱住陈鸢双腿。 “大哥哥!巧儿又看到大哥哥了!” 陈鸢摸了摸她脑袋,随后拱手朝青虚、徐清风,以及明光、玉晨四人拱起手,寒暄两句后,便一起在桌前坐下。 “前辈可是找我的?”落座后,陈鸢先开了口,直接了问起对方的来意。 毕竟之前化身吕布,杀了对方一人,沧澜剑门不可能就这么安静,既然来了,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 徐清风知道陈鸢心里所想,他摇摇头:“那件事,天师府愿给你作保,徐某就暂且不拿你回山门,但有一件事必须要做,故此我才在洛都等你多日。” “何事?” 陈鸢问去时,青虚等人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就见那边的徐清风目光直直盯着陈鸢,声调简单而平淡。 “御剑术!此法乃我山门秘典,岂能流落在外,今日等你回来,就是讨要这份,你不曾学吧?” “还不曾。” 陈鸢确实还没会,但口诀读过几次,几乎能全背下来。既然对方来讨要,还给对方便是,说着,他手放去袖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张,放去桌上。 “这便是那日祝静姝所写,不曾仿写过,还请查验。” 上面字迹素净、秀雅,徐清风是见过那师侄的字迹,这是做不了假的,他仔细看了一遍,方才放入袖里,也不再言语,起身告辞,带着两个弟子匆匆离去。 “呵呵,沧澜剑门的人就是这样,行事匆匆的,往后若再接触,就习惯了。” 青虚笑着,抬手一拂,隔空将门扇阖上,“对了,你在北面的事,庆王、鲁王、阳王已经书信说予陛下听了龙颜大悦,今日一早,就让工部的官员在城中选址,测量土地,要给你盖一座生祠。” 又盖? 陈鸢愣了愣,之前临江县就有一座了,不过令他惊讶的,还是皇帝竟也知道他,之前还叮嘱三王莫要说出来,看来对方根本就没听。 那边,明光道长以为陈鸢被惊讶到了,便笑着说道:“你之木偶乃香火成道,正好有做生祠可供养,总比像之前那般吸食……” 说道这,他闭了闭嘴,忽然仔细打量陈鸢,像是发现了一些古怪。 “……你身上业障、凶煞怎的淡薄了许多?” “或许是老天爷知晓我所做之事,开恩免去了。”陈鸢笑了笑。 森罗殿之事自然不能说的,随意捡了些话遮掩过去,那边三道人也没纠缠,对于陈鸢,他们还是颇为喜欢的,一来救过飞鹤,跟天师府是有善缘的;二来,为民奔波,做他们不能做之事,就不能将其看做其他邪道之人;最后,地底妖魔之事,将来说不得还需要对方呢。 “飞鹤带回的那本笔记,我等都已看过,除了那次出现的妖魔,其余记载令人匪夷所思,就像我们所站地下,亦有另一个人间似得。” 青虚想起那册子里的地底之声,描述能听鸡鸣、犬吠,甚至还有车马行驶,让人难以置信。 陈鸢跟着笑了笑:“当时在下听来,也是如道长这般。” 几人在房里又聊了一阵,这才起身告辞,陈鸢送他们出了房门,楼梯上,疯老头高高兴兴的从外面回来,擦身而过时,青虚忍不住又端详了几眼,更加确定,自己应该是见过的。 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师兄,你看什么?” “陈鸢身边那个老头。” 玉晨回头瞅了一眼,被徒弟带去房里的老头,笑道:“他呀,虽说疯疯癫癫,但还挺好玩,对付胡人的那个大祭师,紧要关头,还是他出手,把对方吹成一个肉球。” 那边,青虚想着那副画面,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一甩拂尘,带着两个师弟走去街上。 也有话语还在说道。 “生祠一立,这位道友怕是要有麻烦了,不知多少人会来掂量他轻重。” …… 好生歇息了一个晚上,陈鸢整理了表演的故事,拉着牛车到了街边搭起了戏台,演起了《无常索命》《关公千里伏魔》的木雕戏。 街上行人渐渐驻足,围得越来越多,到得精彩处,忍不住高声拍手,叫上一声:“好!”(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消失的戏班 喧嚣的街头,站满了一道道身影,外面过往的行人好奇停下,垫着脚尖向里瞭望,也只能听到隐约的台词,想要往前挤,令得拥堵的人群骚乱了些许。 攒动的人群缝隙里,隐约见那小戏台上,一个头戴白尖帽,上写‘一见发财’四字的木雕小人儿,耷拉长舌,手握一根丧魂棒,与几个木偶演着一出戏。 怪异的人偶不是没有,可像这般形象,还做为主角的就少见了,在围观的百姓眼里,那可少有的稀奇。 就见那戏台上,名曰谢必安的木偶搭救母子三人,有纵法引火烧了恶霸家业,看得周围百姓鼓掌叫好。 “烧得好!” “这种夺人家产,还往死里逼的恶霸就是该死,可惜这白无常还是心善了,居然没将那人魂魄给带去阴曹。” “瞎说,那得讲规矩,要是动不动就将人魂魄缉走,那他岂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了?” “管他做甚,好看就行了!” 各种声音混杂一片,后面又看了黑无常上台,众人才知,竟然还是一对的,到的最后新编的关云长千里伏魔的故事,有人觉得这红脸长髯的木雕有些眼熟。 “哎,之前也有小戏班也有这个木雕,除了故事不同,人物倒是很像,就是最近没见他们怎么过来。” 旁边也有人看了出来。 “你这么一说,到真是的。我在街上等了好些天,最近都没见他们过来,难道换成这位小兄弟了?” “我看不像,连车都不同。” “那过去问问,我跟那班里的一个小哥相熟。” 那边,高高的车厢前,陈鸢手中看似操作的木偶,其实是被法力牵引着,在台上骑马长奔,跨过拉动的山水背景,闯入藏匿妖魔的胡人军中,斩首而还,引得围观的百姓鼓掌叫好的同时,剧目也落下尾声。 他从车里出来,朝众人拱手时,也看到对面茶肆里,一个小人儿晃着两条小辫子,朝他挥手,旁边还有道士明光,正笑吟吟的看来。 “大哥哥!” 不久,一大一小从茶肆出来,名叫巧儿的小姑娘借着人小的优势,挤进人群缝隙,俏生生的跑到陈鸢面前,背着双手,小脸仰起笑嘻嘻的道:“原来老牛拉的木偶是这样表演的啊,还以为是用来啃……” 小姑娘双手抬起呈爪,张开嘴发出‘哇呜’的声音,做出欲咬的模样。 令得陈鸢爱怜的在她头上摸了两下,便看到明光过来,“道长怎么有空带着巧儿出来?” “师兄跟玉晨出京城去寻天师了,将她留给贫道照看……就到街上逛逛……哎呀!”明光忽然一拍脑门,“法器忘在院里了,你先帮贫道照看巧儿,我去去就来。” 陈鸢微微张着嘴,目光里的道士一个闪身挤出人群,眨眼就不见了。 “你很顽皮?”陈鸢回过头,看去正跟老牛大眼瞪小眼的小姑娘,小人儿偏过脸来,抿着嘴角的笑意,使劲晃了晃脑袋,“没有啊,巧儿很乖的!很听几位道长的话!” 说着,巧儿爬上车撵,看到里面大清早还在打瞌睡的老头,张开上臂就抱了过去:“大师傅!!” 疯老头被这一抱,惊醒过来,顿时眉开眼笑。 随手拿过几个小木雕塞去巧儿怀里,拉着她坐到一起,竟玩起了过家家的孩童游戏来。 看到一老一小玩的挺好,陈鸢笑着再次与周围人拱了拱手,说上几句,便收拾东西准备吃晌午饭。 “小兄弟,你等等。” 散去的人群里,一个戴青帽的老头过来,“跟你打听个事,之前有个戏班是跟你一起的吧?好些天没来,上次演到一半的戏,到现在都没演完,弄的我啊夜不能寐,劳烦你去问问,什么时候过来,把故事演完。” 还有一个戏班? 陈鸢愣了一下,顿时想起之前走陈家祠,在茶肆避雨时,听那些走南闯北的汉子说起过,是有一个戏班来到这边,想不到还能碰上。 不过随即,他皱了皱眉,按规矩戏没演完,怎的也要在第二天补全的,不然坏这行的名声。 想了想,陈鸢将侧厢的台子收拢,往上合拢,插好栓头后,心里也寻了一个由头,看向那老人。 “老丈,我跟他们也是一起的,他们先来的这边,我也寻了好些天,不知他们在何处下榻,我正好可去寻他们。” “具体的老朽也不知,不过里面有个叫三儿的,我俩说过几次话,听他们说在城西郊外三里地的梅花集子落脚,那里租钱便宜。” 陈鸢道谢一声,叫里面的巧儿和疯老头坐稳,拉上牛车穿过街市,后面那老头还追上几步:“记得叫那三儿赶紧将后面的故事讲完,老朽等的睡不着觉!” 牛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等出了洛都西门,小姑娘拉着师父下了牛车,在道上你追我我追你,嘻哈哈的笑闹,不时还爬去老牛北上,给它挠挠后颈,弄的老牛惬意的眯起眼,哞哞的叫不停。 但陈鸢看得出来,小姑娘这是故意表现给他看的,希望陈鸢不用为她担心。 “大哥哥,给!” 巧儿从老牛身上滑下来,从挎着的兜里摸出一把炒豆,俏生生的递过来:“青虚道长给巧儿的,巧儿一个人吃不完。” 摊开的的小手上,一把炒豆下一刻就被另只手抓去,气得小姑娘看着跑去前面的疯老头,跺了几下脚,就追了上去。 “大师傅!还给我!那是给大哥哥的。” “就不给,就不给!” 疯老头挥着手里的炒豆,不时拿上几颗塞去嘴里,提了提裤子,又继续让女孩追他。 笑闹声里,牛车已过三里地,道路两侧的田野在收割过后,农人忙碌已翻起了新泥,飞过的燕雀叽叽喳喳落在田埂。 到了前方梅花集子,陈鸢向一个路旁卖着山货的老妇人问起这里可有一个戏班在这里落脚,老妇人不知是不是哑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前面。 好在集子不大,一眼就能望穿的一条长街,再另寻了一个集子里的小贩问了问,对方表情有些古怪,“你找他们?” “嗯,在下与他们都是一个戏班的,你看。”陈鸢指了指打开的门扉,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木雕。 “唉,你赶紧走,房主要是知晓你是跟他们一伙儿的,估摸要找你租钱!” “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听说前不久来的那个戏班,住了几天,人一个个的不见了,还把房舍弄的乱七八糟,到处贴着黄符!” “黄符?那他们做哪儿,小哥能否指条路?” 那小贩也是好心,劝了几句,见陈鸢还是要去寻人,只得起身领着走到街口,指着集子下方那条道,“这里过去,靠近李家林子有个小院,那里就是!” “有劳。” 陈鸢朝他拱手,随即上了牛车,朝那边赶去,那边并不难找,一过去便是大片桃柳林子,一栋寻常的小院矗在边缘,倒显得雅静许多。 牛车停在门口,还没过去,就见到院门上方的门边,用公鸡毛沾血贴在一张黄符上,看血迹的颜色,应该是最近才贴上的。 他敲了两下门,里面根本没有回应,用力推了推,门扇从里面锁住了。 “师父,你在外面照看下巧儿,我进去看看。” 陈鸢叮嘱一句,就在小姑娘的目光里,唰的纵身踏去墙头,随后降下院墙后面,院里是四合的,三个方向都有房舍,幽幽静静令人心里发毛。 法力裹去双目,陈鸢走去最近的房舍,没有任何的异样,东西全都整整齐齐的摆着,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每间房门口都有黄符。 到的正屋那边,陈鸢走过一圈正要退出,隔壁摆在靠近屏风的位置,一个矮脚柜子陡然发出‘吱’的轻响。 陈鸢耳目何其敏锐,循着生气,一拂宽袖,喝了声:“出来!” 柜子小门嘭的向外拉开,顿时一道身影栽到了外面,连滚带爬的跪去地上,朝着陈鸢使劲的磕头,凄声叫个不停。 “饶命!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三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磕头的身影顿时停下来,慢慢抬起脸,看到陈鸢的刹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过去一把将陈鸢双腿抱住。(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兄弟们,厚颜再求波票 晚上还有一章,明天三更。 《灵显真君》兄弟们,厚颜再求波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怪妇 陈鸢打开了窗户,让阳光驱走了屋里的阴冷,看去那边桌前,三儿坐在凳上,呆呆的看着桌面,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对面,巧儿、疯老头一老一小,双手做莲花状,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他。 “戏班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那边,陈鸢从袖里取了早上没吃完的半块饼子给他,三儿偏了偏视线,一把抓过饼子就往嘴里塞,使劲的咀嚼。 这些天躲在柜子不敢出去,可见饿的有多狠。 “别噎着,喝口水。” 三儿接过递来的陶碗,大口大口灌了凉水进肚后,方才缓过气来,犹豫了片刻,他才开了口。 “……都不见了。” 他喃喃的话语过后,陡然激动起来,一把抓去陈鸢双臂:“都不见了,都被那个女人吃了!” “什么女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三儿激动过后,循着陈鸢问来的话语,渐渐将事情始末讲了出来,“……我得师父手艺,另开了一家戏班,雇了四个帮工,便一路往这边过来,洛都是京城,人也多,就想着到了这边,靠木雕戏能多挣些钱……” …… 自从大师兄躲避赌债,抛妻弃子后,三儿也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娶大师兄的妻子,有了家室后,不再像往日那般浑噩度日。 赵老头也看在眼里,让他和二徒弟一起另立戏班,走南闯北一番。 风带着温热吹在人身上是燥热的感受,赶着两辆驴车的五人望着雄伟的城墙,心里有着无限的憧憬,兴奋的踏入这座天下中心的城池。 说不得能在这里混出名堂,买下一栋小院,也算立下一份基业,再将婆娘孩子接过来,当真睡觉都能笑醒。 雇来的几人也都是勤快人,入城之后便打探了哪里能摆摊,哪里买卖的人多,热热闹闹的搭起戏台,南方的木雕戏,在这边少见,一连几日,也赚了不少钱财。 一日演完后,在城外集子里叫上四人高高兴兴吃喝一顿,为来洛都立足庆贺。 不久,吃完酒宴,三儿与大伙一起回去,快至桃柳林,路边多了一个抽泣的女子,一询问,才知原来是女子夫家病故,又被娘家人撵了出来,正要去投奔邻县的亲戚,只不过半路想起丈夫,才路上伤心起来。 那女子着青碧襦裙,头裹白幅巾,一双桃花眼、眉目如画,身材婀娜,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不知怎的,三儿总觉得那女子不是好人,可架不住几个同伴起了怜悯之心,便将对方带回了住处。 …… 屋里,三儿的声音持续,颤抖的将故事一一梳理清楚。 “那女子来了咱们这,倒也安稳了两日。可过了些时日,四个帮工里一个叫老九的,忽然带了女子过来,向我辞行,说是要与对方结为夫妇去邻县一起投靠她亲戚。 说来也怪,晚上的时候,我梦见了老九,他在门外不肯进来,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好一阵,他才开口,声音怪怪的,有些模糊,说:他快被吃完了。当时我只当是梦,并没有在意。” 陈鸢皱起眉头:“第二天,那女的又回来了?” “陈兄弟,你如何知道的?”三儿有些惊讶,想到老四可不是普通人,又释怀了,便继续讲下去。 “那女子确实又回来了,朝我们哭喊,说是那老九把她钱财全卷走,跑得没影儿,过来找我们讨要说法!” “大白天的,让一个女人在门外苦恼也不是办法,只好将她请进了宅院,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真当老九玩过那女子后,起了盗窃的主意。可到了第二天,那女子又挽起了另一个帮工的胳膊,两人要在这院里成婚……” “……婚事简单的紧,两人草草就在堂里拜了拜,就入了洞房,剩下的两个帮工想要闹闹新娘,发现门被锁住了……翌日一早,没见着成婚的帮工,那妇人说一大早出门給她买胭脂去了,可没一会儿功夫,我从后院过来,就见这妇人竟拉着拉一个叫王七的帮工进了房里。” 三儿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当时我有些气不过,便叫了刘福,就是最后一个帮工,我俩去将门撞开,好让两人奸情不能得逞……可到了里面……我和刘福看到那女子……不,应该说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坐在蹲坐床上,啃着王七的脑袋……见到我俩怪笑几声,跳窗走了。” “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老九他们其实早就被吃了。原本想要去报官,可官府哪里信这些,正忙着北面胡人的事,我和刘福只得在街上买了一些黄符贴在门口……可一入夜,那女子就过来,在门外叫人名……刘福没注意便被她叫了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说完,三儿这才放松了不少,加上有陈鸢在这里,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桌子对面,疯老头抬肘推了推小姑娘:“你怎么看?” “我……我不敢看!”巧儿想到刚才三儿讲的诡异恐怖,脑海里像是浮出了当时的画面,“啊!”的尖叫一声,害怕的捂住脸。 那边,陈鸢负着双手端详三儿的表情,见不像是在说谎,那就真碰上妖鬼了。 ‘这可是砸我修炼途径啊……’ 旋即,他让三儿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回城里安顿,将巧儿送回明光那里,顺道询问有没有遮蔽气息的符箓,毕竟让对方知道院里有法力,岂不是不来了? “道友拿这符做甚?” “除妖尔!” 陈鸢接过符纸转身大步走去院门外,巧儿追在后面,送到门口朝着背影挥手:“大哥哥小心,把那妖怪捉住!” 回应的,是远去的背影举手挥了挥,很快消失在前方拐角。 天色渐渐沉下。 天黑前,陈鸢回到院里,将遮蔽修为的符箓贴在外间的椅背后面,点燃烛火,捧着《黄川杂疑》籍着昏黄的火光看着上面故事。 夜色静谧,只有风吹着院里的杏树沙沙作响。 后院的老牛匍匐地上,无聊的哈气吹去贴在两眼中间的一张黄符,忽地抖了抖耳朵,仰起头望去夜空,清月正渐渐被夜云遮掩了下去。 院里的杏树在风里来回摇晃,檐下的灯笼映着摇摆的树枝投在窗棂,彷如有鬼祟在外面张牙舞爪。 沙沙沙…… 郎君~~郎君~~ 树枝抚响的声音里,有着银铃般脆生生的话语顺着夜风从外面飘进来。陈鸢抬了抬脸,阖着的门扇吱嘎一声被打开,风卷着叶子吹到了他脚前。 昏黑的庭院,隐约有一盏红灯笼摇晃,慢慢悠悠的沿着屋檐朝这边飘来,一声一声的喊着“郎君。” 走过檐下的灯笼光芒,那提着红灯笼后面,显出一身青翠襦裙的女子,皮脂如凝,桃目含媚,看到敞开的中堂里,坐着的并非三儿,那张妩媚的俏脸疑惑了一下,旋即,微微垂脸,抿嘴羞笑。 “原来此间是如此俊俏的郎君,让妾身好生唐突。” “既然唐突,那就离开吧。”陈鸢拍拍手上书籍,“莫要打扰我看书。” 陡然这番话,让那美艳女子愣了愣,随即低低笑了一声,迈着莲步走了进来,玉指轻推着门扇,将门关上,抵着门风情万种的看着烛火下神色专注的脸庞。 “郎君,那书可有我好看?!” 灯火间,剪在房门的婀娜人影坠去了衣裙,白皙的玉足迈过地上襦裙,朝灯下的陈鸢摇曳着腰肢缓缓靠近,拖着高耸的胸房,俯身吹去一口气,声音轻柔。 “良宵短暂,郎君岂能只看书,不看我呢。” 望着埋头看书的男子,她口中舌头忍不住想要舔去对方颈脖了,这时陈鸢从书上移开目光,抬起脸来,那女子急忙闭上嘴露出妩媚的微笑,然而,落到美艳面容上的,是卷起的书籍在她脑门轻敲一下。 “你有什么好看的,空有皮囊罢了。” 陈鸢落下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令女子脸色一变,她目光之中,隐隐看到俊俏男子背后上方空气里,好似显出四道龙刀、蛇矛、双锏、铁鞭身形轮廓,身飘仙带金甲,正怒目望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地民 “哇啊——” 美艳女子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抬手遮去脸上,隐约间她好像看到那男子背后空气里浮出四道金光四溢的身形轮廓。 仿佛金光照在身上,有着针扎般的刺痛。 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对劲,女子蹭着地面急忙转身冲去中堂,这时,门扇陡然无声自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黝黑的金甲身影,暴喝:“滚回去!” 手中铁鞭‘嘭’的扫来,重重砸在她胸口,一对白皙的饱满都在顷刻间变形。女子身形倒飞回去,重重落回中堂。 女子紧挨地面的视线里,那边坐着的男子正从椅上起身,一张黄符无声滑落,掉去地上时,泛着法力的气机从陈鸢身上扩散开去,也有声音淡淡响起。 “陈某游历千里,吃人的妖怪只遇过一次,这回你是第二次。” 美艳的女子挣扎着爬起,眼里有着恐惧的看着灯火间身影明明灭灭的陈鸢,随后,俏脸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郎君是修道中人,妾身有眼无珠……向您告罪……” 说着,女子娇滴滴的矮身福礼,双眸有着勾魂的媚色看过去,“高人在此歇息,不妨就让妾身服侍,也好……” 娇滴滴的声音里,白皙平整的后背渐渐显出一道红痕,往下笔直延伸裂开,随着女子接上后面那句:“也好尽享红尘美景。”裂开的缝隙探出十根灰蓝指头扒拉皮肤,露出一对明亮眼珠往外窥视。 顷刻间,女子唰的朝陈鸢扑了过去。 灯火摇曳,另有一道灰蓝身形冲出女子后背撞去右侧的一扇窗棂,嘭的声响里,撞破窗户遁入黑暗。 这边,女子被挥开的宽袖扫去地上,软绵绵的缩在地上,陈鸢瞥了一眼,是一副姣好的人皮囊,该是从活生生的人身上扒下来的。 陈鸢一翻手掌,掐出指诀猛地往外一挥:“去!” 放在桌上一根黝木调转方向,‘嗖’的飞出堂屋,化为铁鞭刺去黑暗,直直刺在腾身攀去院墙的灰蓝身影背后,低低的惨叫,身形翻落院墙外面的同时,陈鸢拂袖冲出堂屋,纵身踏去墙头俯瞰而下,丝丝薄雾散去,露出一个土洞。 “还会遁地?” 降下院墙,陈鸢看着黑漆漆的洞口,眉头紧皱,试着法力携着感知探进深洞,只感下方洞径蜿蜒纵深。 ‘若是青虚、明光他们在这里便好了,用五行之术,逼断它退路。’ 思绪间,陈鸢伸手一抓,黝木倒飞他手中,寻着气机走动时,不远一颗树下,泥土松了松,隆起一个小包,就在陈鸢走动间,小土包无声游移而来,刹那间,灰蓝的身形破土而出,飞扑前方的身影。 风声呼啸,陈鸢停下脚步微微侧脸,猛地抬起一脚蹬在扑来的身影胸口,灰蓝身形撞去后面的大树,震的树身剧烈抖动,飘下十多片叶子。 眸底泛着法力,能见黑暗中物,陈鸢这才看清树下挣扎的怪物,圆滚滚的脑袋,四肢粗长犹如猿猴,浑身长毛细密的淡蓝容貌,面容似人却无鼻梁,只有空洞洞的两孔,嘴唇大开,数颗獠牙外翻,双眼在夜色里隐隐散发光亮。 “呃呜呜~~” 那怪挣扎起身,四肢着地,像野狗般迅速攀爬,后肢蹬地,发出一声低吼直接飞扑过来。 陈鸢侧身躲避,袍摆掀开,一脚踹在它腰肋蹬飞,然后手中黝木化为铁鞭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铁鞭毫无章法的挥舞开来,划出一道道残影,那怪扑来,被打的惨叫。 袍袂飞舞间。 陈鸢左手并出剑指亮起法光,与铁鞭连打带戳在它脑袋、后颈、背脊、后肢……一路推着对方后退。 宽袖洒开,陈鸢剑指一抬化作法诀。 “灵篆神威.显法!” 那怪抱头搓手惨叫后退刹那,右侧空气显出凤翅盔,身着金甲的身影,双锏一绞一开,呯的将那灰蓝怪物掀了起来;半空之上,泛出豹头环眼的身形,蛇矛由上而下,砸在掀起的那怪身上,直接压回地上,抬脚嘭的将其踢飞。 下一刻,须髯抚动,绿袍金甲的身形显出轮廓,手中青龙偃月嗡的劈斩而出,那怪炮弹般横飞出去,砸断了那颗大树,余力不惜的还在地上翻滚,又撞飞一块石头,才堪堪停下。 扭动的身形上,张嘴发出凄厉的低吼,引得周围阴风阵阵,隐约能看到魂魄都快被打出体内了。 下一刻,扭动的身形陡然一僵,身体肉眼可见的腐烂,化为一滩黏稠的液体,而那需要贴着地面,迅速游去院墙。 地民? 陈鸢侧脸,余光的夹角之间,果然看到了一道人影贴在院墙,像是挑衅般朝他低吼,转身便沿着墙面迅速飞移而去。 ‘想跑?’ 陈鸢紧追在后,哪能肯让它逃脱,忽然冒出一个地民,偏偏还袭击了戏班,无论怎么猜想,都绝非偶然的事。 黑影攀附墙面飞速移动,只有视野夹角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像是在朝陈鸢怪笑,然而,下一刻,有不同的声音掩盖了它的笑声。 丁令咣当的铁链声,陡然从墙的另一面响起,正仰望半轮清月的老牛吓得头上黄符都掉了下来,铜铃大眼里,就见身后的车厢忽然打开,里面漆黑无比,却响着铁链晃荡的声音。 老牛眨了眨眼,顿感一股刺骨阴冷弥漫出来,眸底倒映的车厢,顷刻间一对漆黑无比的铁链飞速而出,前段一对琵琶钩犹如鬼爪轰的撞破院墙,土砖四溅里,钩爪扣住了那道黑影。 怪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响起的是凄厉的惨叫。 人影试图反抗,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硬生生被剥离了墙面,拉到地上随着铁链回收,眨眼间就被拖回车厢,厢门也在刹那收回合拢。 一切又归于寂静。 老牛呆呆的眨了眨眼,看着静静立在那里的车厢,‘俺一直都拉的啥啊……’想着,偏回头,吹去地上黄符,重新飘回脑门贴上。 那边,院墙破开的豁口前,陈鸢也有些惊诧,刚刚那是无常的勾魂锁? 就是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不肯显出法身,只是挥出铁链将那地民带走,难道是囚禁去了森罗殿里?只是为何不跟他打一声招呼。 之前梦境里,钟馗也是这般,眼下无常也是这样。 难道是人杰殿里的人杰还不够? 之前他有过猜想,人杰为基石,才能开启下一个大殿,这么说来,人杰越多,才能镇得住场面? 看来得问问二爷他们。 …… 院墙毁坏的声响惊动了附近散落居住的百姓,天还没大亮,就有人赶忙去唤了房主,后者又叫了集子里相熟的人,急匆匆赶来。 灯笼照亮下,院门是打开的,那主家急忙四下查看,帮忙的村人也去了后院,见到破开的院墙时,那边还放了二两制的银锭,见没人注意,伸手去拿,却如何也拿不起来,惊疑之下,这才去叫了主家过来。 后者看着破损的院墙还没来得及大骂,就见到那银锭,像是毁坏墙壁的人做为补偿留给他的,就在刚才那村人眼里,轻轻一拿就捏在了手中。 那村人惊骇莫名,待那主家一走,胆战心惊的在院墙豁口前拜了拜,说些仙长原谅他贪心之类的话。 此时,天色渐蒙蒙发亮,远方的洛都城门已开。 陈鸢架着牛车驶入城门,穿过渐渐有了生气的长街,一路回到客栈房间,躺在还熟睡的师父身旁,意识沉入黑暗。 那远方的道观、以及巍峨袅绕阴云的大山呈在了眼前。(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有眼不识泰山 青铜大鼎焚烟袅袅。 远方有惊雷划过天空,陈鸢绕过大鼎推开殿门入内,亦如往常向六尊神像作揖礼拜一番,便开口问起了心中疑虑。 “二爷,还有诸位,昨日夜晚发生了一些事,令我不解。” 空荡荡的大殿里,陈鸢拂袖靠在关羽的神台,随意的坐去地上,声音回荡里将后面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也说了心里的疑惑。 “森罗殿开启至眼下,除了梦中见过钟馗法相,以及昨晚的无常勾魂锁,并未见到其人,殿中更是无人回应,到底还需什么?森罗殿是否还需更多人杰支撑?” 除了项羽无动作,其余五尊色彩涂绘的神像转了转眼珠,整齐的看向地上的陈鸢。 关羽的法音自神像之中响起。 “勿要心忧,天、地、人相互牵扯,无人哪有地府,无地哪能丈量九霄。森罗殿里的阴神虽桀骜,但不会乱来,当可放心。” 陈鸢起身打了一个响指:“明白!有二爷这番话,鸢心里便有底了,他们何时显现,那就由他们。” 说着,举步走去前方门扉,冒着阵阵阴风径直上了森罗殿,还没等他走近,一个青釉的瓷瓶已放在森罗大殿前。 有阴沉的声音飘来。 “地民魂魄受人差遣,你当谨慎,那人就在镇魔石碑下。” 受人差遣? 陈鸢第一个想到的是永乡的常威,不过随后就被否决,对方根本不知他戏班的事,更不可能出来打探。 按常威的书册记载,其余五处都有这样的地底深渊,每十年一次大祭用来饲魔,让它们不能作乱,那背后该是有幕后之人一手操持。 之前春姑那帮人应该就是对方手下。 ‘这些时日,对方应该是在摸清我的来历,毕竟临江县给我立生祠,想要追根溯源,不是一件难事。知晓我以木偶成就香火之途,自然就将目光放在戏班身上……不来直接找我,多半还是因为中原和北方有天师府,不敢涉险,暴露自身!’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陈鸢看了看手中瓷瓶,将里面地民魂魄交给天师府,正好给他们提供地底妖魔的线索,这样一来,那些人就没空理会戏班了。 趁这个空隙,寻山访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灵木,给二爷他们换副身躯。 若是练成法宝,再雕琢成木偶,威力会不会更盛? 短短的思绪间拿定主意,陈鸢握着瓷瓶向森罗殿方向拱手拜下:“谢告知地民之事,就是不知你是七爷还是八爷?” “生前姓范。” 那阴沉的声音传来,片刻又紧跟一句:“……下次别烧檀香,味不喜。” 言罢的一刻,陈鸢闭眼睁眼,已经在客栈的床榻之上,旁边,老人蹲在床上,一张老脸挂着眼泪,抽泣的来回瞅着自己。 “师父,你做什么?” “为师以为你没了……”疯老头擦着眼泪哭了两声,又板正脸色,一本正经的比划手势:“正说给你打什么样的棺材,你就活转过来了。” “弟子只是睡的比较沉,可没死,师父下次就不用惊慌了。”陈鸢笑着说了句,发现手中还捏着小瓷瓶,随即从床上起来,带着师父出了客栈,一路赶去天师府众道士下榻的小院。 院门打开,一个梳着道髻的小道士在门后看了看,他知道门外的人与青虚、明光、玉晨三位交好,但一身邪气、凶戾的修为还是他警惕。 “陈福主请进。”那小道士打开门扇让陈鸢进来,走去前面带路,引领到中堂方才离去。 里间,传来巧儿嘻嘻哈哈的笑声,穿着一件裁剪好的大襟,长及腿腕,舞着两支宽袖‘乌拉拉’的叫着小跑出来,不时回头看追自己的明光,到的中堂,陡然见到笑吟吟立在门口的陈鸢,眼睛弯成了月牙,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大哥哥!” “众妖物都惧怕的天师府,也只有巧儿敢这般放肆了。”陈鸢打趣的笑着说道,摸了摸小姑娘脑袋,随后拱去从侧门进来的明光,后者也揖手还礼,跟着笑起来:“青虚师兄说巧儿命苦,多照看一二,这大襟还是从另个弟子柜中拿来改的,没成想还是不合身,倒是让道友笑话了。” “有何笑话的,我也喜欢呢,是不是?巧儿。” 陈鸢掐了一下小姑娘脸蛋,与明光落座后,巧儿乖巧的去端来了两杯清茶,便安静的坐在不远,撑小下巴,晃着两只小脚,就那么看着正说话的陈鸢。 “这就是害戏班数人性命之物,道长请看。” 话语里,陈鸢将那瓷瓶取出,那道士明光顿时眼睛眯了眯,感受到了怪异的气息,他接过端详片刻:“好古怪,与寻常妖、鬼之气大有不同,可是那地底妖魔?” 若是寻常妖鬼之物,面前这位陈道友,怕是直接就诛降,何必拿过来给他看。 “就算不是地底妖魔,也必然有着关系。”陈鸢吹了一口杯里漂浮的茶梗,“之前听闻天师要追查妖魔,正好从此怪入手,不过……” 陈鸢顿了顿,“不过,我这般将它送来,道长可会以为,我存了让两边斗法之意?” “不会,就算会,天师也会照样寻地底妖魔!天师府亲受朝堂恩赐,就算道友不送此物过来,也不会坐视不理。” 明光将那瓷瓶贴上一张符纸,包裹好后放去一旁,他看向陈鸢:“何况,贫道信道友为人。此间事,道友莫要担心,地底妖魔天师府自会联合其余修行中人一起将其剿灭。” “那妖魔之事,就拜托天师府诸位道长了。” 陈鸢起身朝明光拱了拱手:“趁此机会,在下正好四处走走。” “正该如此,道友离开,能少些麻烦。” “道长这是何意?” “朝廷要给你立生祠,免不了些许心胸狭隘之辈过来叨扰道友。不过这些人,本事不大,只会用一些见不得人手段。” “呵呵,正好,在下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多。” 明光愣了愣,想起面前这位,知晓的旁门邪术更是繁杂,确实不用怕的。两人又说笑几句,陈鸢便告辞,跟依依不舍的小姑娘挥了挥手,回到客栈里,将安顿在另一间房的三儿叫了过来,将他送到城外五里。 “这件事不能怪你,回去后,将包袱里的银两分给一些死去的帮工家眷,咱们不能亏了人家。剩下的,够你重组一个戏班,往后在外行走,多小心一些,深夜遇上美貌女子、小孩、书生,都要多留一个心眼,最好调头就走,莫要理会。” 城外凉亭,陈鸢拍了拍瘦弱的汉子肩头,陪着走到路旁,又叮嘱了一句。 “还有,戏班中的那些有名有姓的木雕,你要早晚一炷香供奉,再遇上这样的事,或许他们能保你平安。” 三儿神色惨淡,意气风发的出来,却是自个儿一人回去了,就算赔偿银两给家眷,可想到老九他们家人哭喊的情景,心里就一阵难过。 他上了一辆驴车,拖着车斗,朝陈鸢拱手拜别,沐着升上云端的日头,渐渐去往官道远方。 看着远去的驴车,陈鸢摇头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个能替传播故事的人,希望回去后,他莫要就此丧了心起劲。 直到驴车远去,看不到后,沐着明媚的阳光,慢慢悠悠的走回城,才至两里,身后便有‘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陈鸢回头看了一眼,走去路旁,几匹快马驮着衣袍飘飘的年轻人,从他面前疾驰而过。 不知是不是有人感觉到了陈鸢是修行中人,‘吁’了一声勒马停下,侧身回头说道:“这位道友,可是也要洛都?” “正是。” 陈鸢朝他点点头,目光扫过这行四人,男俊女俏,看装束该是结伴出行的大派弟子,只是忽然叫住他,不知有什么事。 那边,马背上的年轻人,礼数周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笑道:“那不如同路,听说朝廷要给一人生祠,我等要看看何人。” 陈鸢眼皮跳了跳,得,这是来找自己的。 从他们气机感觉的出,与自己相差不多,其中两个女子只有练气的境界。大抵是不想和这帮年轻气盛的修道中人搅合,陈鸢边走边笑着说道: “朝廷要给谁立就立,这有什么好看的。” “胡人南下,我等离火、聚灵也有不少人帮衬百姓逃难,凭什么只有那人得此殊荣!”两男两女义愤填膺。 到底年轻啊,跟自己之前沧澜时何其相似。 随即,陈鸢摇摇头,继续劝阻。 “诸位还是莫要去了,游历山川大河,求仙寻道,或为百姓造福,这才是修道中人做的,何必纠结名利得失,反而落了下成。” 那边几人也点头。 “这位道友说的是,我们差点迷了心神,不过出上一口气,也是顺心而为,道友放心,咱们不会胡乱伤人的,就是作弄作弄,看他几分斤两。” “那你几位,可知道他叫什么,眼下又在哪儿?” “自是知晓。” 几人见陈鸢不愿同行,也没强拉一起意思,纷纷拱下手,扬起马鞭,奔往前方城池。 “像这般活泼的修道众人,少见了……” 陈鸢负着双手,沿着官道落在后面,沐着田野吹拂的凉风,慢悠悠的走回城中。 不久,天色正倾斜下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在下陈鸢 月上檐角,二里街上早已无人,挑着灯火的更夫敲着梆子吆喝着常年不变的词儿渐渐远去尽头。 “……门中伯伯说,莫要在意尘世俗事。哼,自己还不是贪恋美色,娶了好几房妾室。” “门内的事别往外说……等会儿该如何行事?” “当然是施法,试探试探。” “那我先来,吓他一吓!” 清幽街巷,一行四道身影嘀嘀咕咕沿街走过,眸底泛着丝丝法光,望去远处飘荡旗幡的客栈,最前面那人回头说了句:“那人就在这里。” 言罢,各自施了法术,身形渐渐隐没,快步奔过街头,一头扎进前方客栈院墙,酣睡的老牛抖了抖尾巴,察觉到异样,连忙封住妖气,半眯着眼帘悄悄打量那边院墙,几道模糊的身影停在草棚不远处,正望向客栈。 “……那人就在上面。” “有没有觉得,这气机有些熟悉。” 只有几人能听到的话语里,其中一个叫虞飞鸿的年轻男子,双腕紧束的装扮,身材修长挺拔,看着亮有烛火的窗棂,拿出一物摊在手心。 “若要吓人,正好近日所得一物,试试此人是否招摇撞骗之辈。” 男子掐起法诀,念念有词,点去手中那形如圆盘物件,顿时泛起一阵白烟。 …… 梆梆~~ 打更的梆子声远去长街,亮着灯火的窗棂内,疯老头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有些许口水悬落。 哗~ 有着书页翻动的轻响,陈鸢坐在桌前,摆有笔墨纸砚,正翻去一页,寻着《黄川杂疑》里是否有灵木的地方,好记下来,还未看完,已经被上面草木给惊到了。 甚至有什么仙女草……栽种家中,子午两时,能见美丽女子圃间舞蹈。 勾足花,能散异香,闻之,心神浮躁,可入交媾媚药之用。 这后面的奇花异草的篇幅,他没怎么翻过,细看下来,让人不免浮想联翩,还好他只找灵木,这些东西,此时也难入他眼里。 “三枝槐……产阳州,身五围,枝仅有三,繁密如伞,镇宅招福……” 这个暂且也用不上,再翻翻看。 陈鸢接着往下,粗读了几个灵草异花,在奇花异草篇幅第七页,终于找到了一个。 “无古柱,陵州之地,有山异响,石崩泥走,显怪树,无枝柱身,宽十围,杵地而行,有异人善术,捕之,得一小截,烧之极香,能驱百鬼,能降山精石怪,水火难侵,雷劈不裂。” 无古,无古。 既是没人知晓其来历,生成的过程,身粗十围,便是双手拇指食指圈出的圆为一围,十围亦是很大了,若是能得一,足够给二爷他们换副好身躯。 “就它!” 不知何时,关张、秦琼、尉迟恭、吕布俱都站在桌位,围拢半圈仔细的书上内容,齐齐点头应可。 呼! 夜风挤进窗隙,立在桌上的油灯摇了摇,昏黄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背后注视自己,陈鸢抬起脸来时,五个木雕也都一一望去,就见后方空气不知何时显出圆圆人脸,面如白盘,紧闭双目,然后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猩红,呲牙咧嘴。 五个木偶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嘀咕起来。 “这什么东西?” “脸圆的饼子似得。” “……来干嘛的?” “它能飘,俺要是骑它,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那圆如白盘的人脸看着桌上的木雕议论纷纷,并不惧它,甚至感觉……说来的话语还有些伤人。 桌前,陈鸢按着书卷也在看它,陡然想起今日入城之时,碰到的那几人,怕是循着气机来找他麻烦,不过就用这圆盘大脸? 想着,随手拿过桌上毛笔,沾了早已备好的墨汁,直接在那怪脸落笔,大大写了一个字:滚! 那怪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瞬间隐没在灯火下。 “就这样跑了?” “好没胆的东西,这样也敢来。” “接着议刚才的事,某家说到哪儿了?” 言语间,五个木雕压根没将那东西放在心上,盘坐到书前,议着议着,说起了到时候谁先第一个雕出新木雕,然后就在桌上争论起来。 陈鸢没理会他们,起身微微靠近窗棂,朝外瞥了一眼,隐约感觉到后院有人。 “果然是他们哪,呵呵。” …… 下方,围拢的男女瞅着施法的虞飞鸿,颇有些期待的等着上面发出惨叫的情景。 他们是见过那怪脸的,听说是虞兄的父亲在山林中所得盘玉(药)成精,如磨盘那般大小,也会一些小法术,若是招摇撞骗之人,足够让对方吃上一壶。 “虞兄,如何了?”三人里,一个男子轻声问道。 还没等虞飞鸿开口,他身旁空气陡然浮出那张怪脸,颇为委屈的扭曲起来,众人过来,将脸板正,看到上面写着大大一个滚字。 “那厮太辱人了!”虞飞鸿气得咬牙切齿。 “让我来!”一个女子摸出几枚银针,“等会儿,我让他坐睡都难。” 这时,旁边另一个少女忽地打了一个冷颤,轻轻拉了拉姐妹的衣袖,“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被人看着?” 这话陡然让其余三人反应过来,被同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被围观的感觉。 “别自己吓自己,咱们施了隐……” 虞飞鸿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草棚那边,就见一头老牛立在那,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们,见是一头拉车的畜生,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顿时一股寒意爬上后颈。 那牛怎么能看到他们? 四人再次偏头看去,不仅老牛,还有一团高长的黑影,阴气缭绕的立在那,那张长脸慢慢裂开,露出满嘴尖牙。 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红眼一眨一眨,待四人仔细一看,全是姿态诡异的木偶攀伏草棚柱子、墙壁、石槽周围。 咕~ 四人齐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抬脚向后挪去,转身就朝院墙那边一头扎了过去,然后,接连‘呯呯呯呯’四声,四人捂着额头蹲下来,疼的歪嘴斜眼。 旋即,重施了穿墙术,这才冲了出去,发出“啊!!”的凄厉惨叫,在街上跑远了。 后院。 老牛含了一口草料,慢慢咀嚼,偏头看了眼身旁的阴鬼。 “你吓他们做甚?都没戏看了。” “我只是朝他们和善的笑笑……谁知道吓成这样!”阴鬼摸了摸那张大长脸,叹了一口气,化作一股青烟缩回车厢里的木坛,顺手还将盖子盖好。 周围木雕也一一钻回车厢。 …… 长街上,四道惊慌失措的身影慌乱的跑了一阵,见没东西追上来,才渐渐平复情绪,磕磕巴巴的说起话。 “刚刚那牛一定是妖怪。” “还有很长的阴鬼……寻常鬼魅,哪里是那般模样的!” “听我爹说,天师府的道长们就在城里!” “我知道地址。” “走!找他们来除妖!还有那邪修!” 四人一阵言语,收拾了下心情,按着其中一个少女所知的地址,飞快赶了过去,寻到天师府下榻的宅院所知,保持礼貌将院门敲开,不理会开门的小道士,径直就往中堂走去。 “四位,道长正在会客,你们不要乱闯!” 四人只说城中有妖物,过来请天师府去除妖,嚷嚷间到了中堂,灯火通明正从里面照出来。 远远就见,明光坐在首座,正与一人说笑。 “这位道长!” 虞飞鸿还未进门就拱手抱拳,急躁的说道:“城中有妖人,身边还有妖物阴鬼。” 其余三人跟着一起进来,点头附和。 “我们也看到了,好邪的!” “就是,城中怎会如此邪的东西。” “对了对了,就是那个叫陈鸢的,朝廷还要给他立生祠的那个!”四人里的少女大声说道,陡然看到那边与明光说话的身影,有些眼熟,待看到侧脸,不由笑起来:“是你啊!” 虞飞鸿三人也才发现,正是白天在路边遇到的修道中人。 “正好,大伙人多,咱们一起去将那人降住!”四人颇为兴奋,连忙问了对方名字,“对了,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那边,灯火摇曳,与明光说笑的身影慢慢转过脸来,渗在昏黄里,咧开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一字一顿。 “在—下—陈—鸢。” 四人笑容顿时在灯火里僵住,大气也不敢出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春风感谢所有支持过书友 今天三更有点迟,但也算凑合写完了,然后,春风也接到了消息,下周上三江,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本书每一位投过票的书友们,春风虽然是老作者了,但也是老了。 手速和脑子比过年轻作者,已经有一年多没上过三江,这次能重上,真的很感激大伙! 谢谢大家!!! 《灵显真君》春风感谢所有支持过书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前院灯火通明,映着两男两女战战兢兢的并作一排,低着头脸色仓惶,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简直胡闹!” 明光一身得罗道袍,神色严肃走过他们面前,语气颇为严厉,他最怕的就是这些在家族被父辈呵护过头的年轻人。 “会点术法,听过几个行侠仗义的故事,就以为自己就对的,你们离修行之路尚远,这世道有时候亲眼所见,未必都是真的,稍有不慎,道消人亡,还谈什么修行!” “……有一点,你们本心是好的,降妖除魔、医治难症是我等修行中人为人间百姓唯二能做的事,但未免鲁莽了,要看清始末,你们口中的邪修,不惜伤天和,自毁道途,也要驱逐胡人,凭这点,你们就得敬重他!” “为善者,当秉持正义而立于天地,不惜此身,怎能以术法来辨别一人之正邪!需知百姓家中柴刀亦能杀人,用它之人,岂不是都心怀恶念?” 明光语气严厉,但也就只能严厉,不能代离火、聚灵两家惩罚这四个年轻人,好在也没做出太过出格的事,口头喝斥几句,再缓和语气,说一些他们该是能听懂的话,若能听进去自然是好的,世间又多一个知轻重、心怀正义之人;听不进去,将来再碰上这样的事,那就把命送了,也是咎由自取。 “今日可知错了?” 四人低着头,他们也都知道天师府的道长在修道一途上德高望重,但凡有妖魔作祟,或家国危亡,这些平日难见的道士都会下山赴难,仅这点上,就连家中长辈都要礼让三分,四人就更不敢反驳,多一句嘴,回去都要被家中长辈好生‘教导’一番。 两男两女低低应了一声:“是,我等知错。” “修道中人岂能低声下气,有错就认,无错反驳!” “我等知错了!”虞飞鸿红着脸,第一个大声喊了出来,随后其余三人也都跟着大喊。这才让明光满意的点点头,“家中长辈让你们出来走动,也是希望修行之门后继有人,莫要让他们失望。” “是。” 四人眼下都不敢正眼看那边右侧席位上的陈鸢,其中一个少女偷偷瞥了眼,陈鸢也正看着她,咧嘴角勾微微弧度,和善的笑了笑。 少女脸色发白,双眼直瞪,顿时仰头直接倒去同伴怀里,令得虞飞鸿等人好一阵手忙脚乱,得到明光许可后,方才将她搀扶着一起去了侧厢安顿。 堂屋安静下来。 烛光照着门口的道士缓缓回身,“这帮年轻一辈真是胡闹,让道友费心了。” “说起来,我也大不了他们多少岁。” “道友过谦了,你可比他们明白的太多。”明光叹了口气,重新落座抿上一口清茶,缓和下青情绪继续说道:“他们能过来这边,也是因为天师联合修道中人,趁这个机会,这些年轻一辈才被派出做做联络的事,顺道沿途增长一些阅历。” 陈鸢笑着点头:“确实该历练,道途漫漫,若非一步步走过去,哪会有成就,又岂能一辈子躲在羽翼下的,雏鸟也需经历练习飞翔之苦,才能翱翔天际!” 明光说那番话,陈鸢也明白,其实希望他不要跟这些初生牛犊不怕的年轻人计较,而陈鸢也用雏鸟吃苦飞翔的话,表明这四人将来肯定要吃过苦头,才会明白今日道长所言。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后,天色也已不早,担心还在客栈的师父,陈鸢便起身辞离开。 “明日一早,我便准备离开洛都去往陵州。” 两人走出堂屋,穿过庭院边走边说,去往侧厢的虞飞鸿三人远远看着说笑的陈鸢,跟他们年龄相差无几,竟和天师府的道长这般谈笑风生。 那边,明光有些诧异:“这么快?不多等等?朝廷那边一直想要见你,派人来天师府询问过几次你下落。” “杀胡只顺我心中之意,与朝廷无关,而且沾上太多俗事……影响修行,何况他们不是给我立了生祠了吗?” 朝廷有龙虎气,帝王自然有天子龙气护身,对于修行来说,确实有助力的,但太过约束,反而没有这种肆意游历四方的舒畅,而且自己还想去西北看看,见识一下所谓的沮乞人,道士飞鹤还曾言,持剑三百里,了却胡人仇。 这一路上,也能寻访灵木提升自己,最近他能感觉到修为快到瓶颈,隐约觉得还有雷劫……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渡过去。 “道长留步。” 这一番话语间,已到了院门外,陈鸢朝明光拱了拱手,转身走去黑暗,一纵上去房顶,无声的踩着瓦片,几个腾挪间消失在远方。 明光站在院门口片刻,望着夜幕里消失的身影笑了笑,转身回到院里,抬袖挥手,院门无风自阖。 …… 青冥的天色渐渐被破开云隙的晨阳推去远方,安静一夜的大街小巷渐渐有了生气。 人声吵杂传去飘有‘福运客栈’旗幡的客栈里,店家伙计亦如寻常抱着草料去往棚下,看到老牛和车厢不见,急急忙忙去寻了掌柜,得到授意,敲开了那间租住的房间。 被褥、桌凳、灯盏,整整齐齐摆放,一尘不染。 房里的人早已离去。 那圆桌上,有着数颗碎银摆在那里,伙计拿去给掌柜称重,恰好能抵上这几日的房钱、草料钱,令掌柜和那伙计一阵唏嘘,当真分文不差。 此时,门外有骑马的身影过来,正是养伤许久的徐怀遇,从天师府道士口中得知先生在城中,便匆匆赶来相见。 那边,还没等伙计迎上去询问住店还是吃饭,他便问了陈鸢在哪间房,得知今早已退房离开,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可他不知走的东、南、还是西面,只得循着感觉往西而去。 阳光渐渐升高。 白云在蔚蓝的天空飘着,老牛扫着尾巴,低伏脑袋啃着路边青草,偶尔回首,眸底倒映着主人正与相送的人道别。 扎着小团道髻的巧儿眼睛红红的躲在明光身后,后者摸了摸脑袋,“去给你大哥哥道别。” “嗯。” 小姑娘是不舍的,也有些不明白大哥哥为什么要走,想要问的话,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过去将陈鸢双腿抱住,小脸贴在腿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连疯老头从车厢探出脑袋逗她,都没理会,只是轻轻的哽咽轻泣。 那边,明光也将昨日准备的包袱交给陈鸢。 “路途虽不遥远,但今日送了道友,贫道也要带巧儿回山门一趟,往后再见也不知何时了,这里是贫道准备了一些天师府的符箓,最好啊,还是希望派不上用场。” 听到最后那句话,陈鸢接过包袱大笑起来,挎去肩头后,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推去明光那边,随后重重拱起手。 “北上一趟,尽去心中恶气外,还能认识天师府诸位道长,是鸢这段时日以来最痛快的一件事,山高路远,往后若能再聚,当与道长痛饮一番,告辞!” 明光抚须跟着笑了起来:“哈哈,贫道可忌酒的,真要破戒一回,也不是不可,就怕道友喝不过。” 金色的晨阳照过来,陈鸢后拱着手后退几步:“告辞!” 道人收起了笑容,洒开双袖重重一拱。 “不送!” 目送着身影上车、挥鞭,架着牛车渐渐远去,小姑娘跑出几步,脆生生的挥手大喊:“大哥哥,有空来看巧儿!!” 眼泪这才流了下来,以为大哥哥没有听到,失落的走回明光身边,这时,远远的有声音传回。 “得空就来看巧儿!” 小姑娘脸上顿时露出欣喜,她牵着道长的衣袖,望着已经不怎么看得见的牛车,轻声道:“大师傅,这就是修道吗?” “对啊,这就是修道,耐得住寂寞。” 一老一小回走时,‘踏踏’的马蹄声自城门那边由远而近,马背上的身影看到明光急忙勒马停下。 “中军校尉见过道长,不知可看到陈先生?” “陈道友已经驾车远去了。” 听到回答,徐怀遇望着蜿蜒无尽的官道,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将养了些时日,能骑马出营后,就直奔城中寻找,可惜还是错过了。 “命中缘分,早已注定,校尉莫要强求,说不得缘分还会再来。” 徐怀遇点点头,拉着缰绳,与一老一小走在道路行,一同返回城中。(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白蛇说 “哞——” 转动的车轴吱嘎吱嘎的响在崎岖的道路上,老牛望着葱郁的山水,兴奋的仰头高叫了一声。 知知知…… 车厢随着轮子摇晃,恼人的蝉鸣声里,陈鸢微微斜坐靠着厢门,握着书卷看着上面故事,偶尔拂袖掐出指诀,将身旁的黝木驭起绕着拉车前行的老牛转上一圈,牛股轻敲一下,让其加快脚程。 此时已进陵州地界,过去的地方,没有官道,只有这样的崎岖泥路,不过沿途倒是好山好水的景色,起伏延绵的葱葱山野间,是飞鸟成群盘旋山脊,飘渺的云气浮于山巅,路过山脚崖壁时,还有高悬的瀑布震耳欲聋的独特风景。 这一路上,陈鸢闲来无聊,翻看了炼宝之术,有时想起御剑术口诀,顺道也试了试,但没有深学下去,发现御剑术前提,必要学会御物之术,这个之前,陈鸢就已会的,练会第一层剑气横空,便作罢,当做消遣,一路上鞭策老牛来用。 走过水声涛涛的瀑布后,陡然风声呼的刮过路旁林野,一道身影瞬间钻入林子,掀起一只只鸟儿胡乱惊飞。 陈鸢放下书卷探脸朝那边林子喊了声:“师父?!” 顷刻,垂散开的树笼‘哗’的摇晃,衣衫褴褛的老头问问落到路边,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沾了不少鸟毛、树叶,双手还捏着两只大黄鹂,正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疯老头一脸凶恶的举了举双手,将两只鸟给徒弟看。 “它俩勾引为师!” 陈鸢愣了一下,“勾……勾引?” “可不是嘛!”疯老头眼露凶光看着两鸟,待到牛车过来,在一旁边走边说。 “为师好端端的在山上跑着,正畅快呢,这两鸟不识好歹,居然飞过来啄为师,徒弟哎,你看它俩多肥,哪有鸟这么肥的,这不就是勾引吗?!为师虽说有些疯,可也经不住诱惑,哪有这样考验人的。” “是是是,师父说的都对。” 只要师父喜欢,仍由他性子来就是,只要别老是逼问陈鸢什么时候给他取一个响亮威风的名字就成。 往前又行了一阵,泥路渐渐开阔起来,有了一条岔路从另一座山并来这条道上,多了许多车轨印迹。 果然,前方十几丈左右,路旁出现写有‘茶’字旗幡的草棚,不过店里今日没什么买卖,就只有一個老汉坐在棚子口凳子上,撑着下巴听着山里此起彼伏的蝉鸣,脑袋一点一啄。 或许对车轮颇为敏感,一听到轮轴的转动摩擦声,老头顿时醒了过来,见到驶来的牛车急忙起身,招呼道:“客官,距离庸州还远着么,不妨进来喝口凉茶消消暑,填饱了肚子再走不迟!” “行啊,来两碗凉茶,六张饼子。”陈鸢将牛车停下,搀着师父下来,将两只鸟一并交给茶肆老汉,让他帮忙拔毛掏去内脏,就着炉子将鸟烤了。 顺道问起陵州境内是否有座丹霞山,距离此处还有多远,那老汉取了凉茶过来,哈哈笑道:“那客官可就走错方向了,这条道是去商庸的,看到后面那条并来的泥路嘛,客官等会儿就沿那条路过去便是。” 原来是走错了,陈鸢有些失笑,从沧澜江一路过来,倒是第一次走错。 一旁的疯老头敲着筷子时,那边的老汉淋着热水躺着两只鸟雀,一边拔毛,一边回头问道:“客官这是去丹霞山走亲戚?” “不是,就是路过!” “只是路过便好,老朽听过路的汉子说那边有大蛇出没,有人山里采药看到老大一条白蛇,鳞片都快上一个人的拳头了。” “那可伤过人?” “这倒没听说。”老汉清理好了鸟肉,用树枝串好,插在土灶火口旁边,擦了下手继续道:“可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人亲眼看到那蛇盘在一块大岩上晒鳞,白花花的一片,能吓死个人,客官你想啊,那么大一条蛇,不吃人,哪里长得了那般大。” 山野之闻,陈鸢就当怪志里的故事来听,毕竟手臂粗的蛇都有可能被人以讹传讹,说成人那般粗的蛇精。 又跟那老汉聊了一些话,填饱肚子后,付了茶水餐钱,便依着对方所说那条路折返,渐行七八里后,这条道上倒是能见不少人烟气,背着箩筐的山民三两成群从山上下来,大抵是附近村寨的人,陈鸢停车向他们询问了山名后,有知晓的樵夫,指着远处村寨背后的大山。 “翻过去那座就到了。” 看去不远实则能让寻常人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到,陈鸢抬头看了看时辰,待走到人少的地方,一个疾行符落去老牛屁股,顿时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的绕过村寨后面那座大山,赶在黄昏前来到所谓丹霞山。 站在山脚,远远高耸的山峰云气袅绕,正好与落下的夕阳重叠,仿佛分出几束万丈霞光沿着山头倾洒漫山林野,直直落在山脚。 看惯了丘陵延绵和险峻山势,这样的情景倒是别有感觉。 陈鸢驻足看了会儿,待到日头开始下沉,视野阴了下来,这才牵着老牛走去附近开垦出的山路。 夜色沉下,山中潮湿,渐起了一层薄雾。 脚下这条山路不知被人走了多少年月,干涸的地面早已不生草了,留下大大小小的黄泥脚印,陈鸢双目籍着法力,能在昏黑的林间视物走在前面,拖着拉牛跟在后面,这样不用失足打滑,连牛带车摔下去。 当然,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即便松开绳子,老牛也能平稳的跟上。 沙沙沙…… 踩着落叶的脚步声里,循着山路而行,渐渐地势变得平稳,该是来到了山腰,这里地势开阔了许多。 月色的清辉正倾泻林间缝隙,幽静阴森里,陈鸢隐约看到有火光在前面燃烧,待走近,一座废弃的山神庙矗立黑暗里,早已不知去向的门扇里,门口本该存在的青铜炉鼎也被不知哪个缺钱花的浪荡子给搬走卖掉。 庙殿之内,一群衣着简陋的粗糙男子正围在一团篝火前,周围摆满了箩筐,看着沸腾的铁锅,有人盛了一碗汤水坐下喝的‘呼呼’作响。 “今日寻了半座山,收获颇丰,明日一早咱们走上一圈,手脚麻利点,早些采完,好去下一座,待到秋收还得赶紧回去帮忙。” “这山里杂草药比其他地方多?” “呵呵,来时我便知了,当地村子的,不敢过来,说有大蛇,笑话,今日咱们也走了半座山,你们可瞧见了?” 说话的络腮大胡的汉子也舀了一碗汤水,就着手里干粮准备吃下肚里,便听到外面有动静,与同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高瘦的汉子抓着裤腰带上撇着的柴刀走去门口。 夜宿山中,不得不让他们谨慎。 片刻,一辆高顶的牛车缓缓在庙殿停下,看到下来一老一少,门口高瘦汉子按着刀柄,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人。 “你们是谁?” “赶夜路,看到这里有火光,就过来看看,顺道在这里落脚寄宿。”陈鸢掸了掸衣上灰尘,朝那汉子说道的同时,也向里面的几人客气的拱了拱手,看到里面数个箩筐,满满的草药,便知道对方身份了。 但听口音,与之前问路的本地人有些不同,该是从外面过来的。 里面那络腮胡男人也在打量陈鸢,一身衣袍简朴,年纪也不大,身旁还有一个看似不怎么聪明的老头,怎么看都不像劫道的耳目。 笑着放下碗,起身请了两人进来:“我们也是来这边借宿,相逢就是缘分,小兄弟快快带你父亲一起进来。” “多谢多谢!” 陈鸢客气一番,也不见外,搀着师父一起走到庙殿里头的角落,籍着火光,看着照亮的这伙人一张张面容,黝黑、朴素,纵是那看上去是头儿的汉子,身上也没有血光凶气。 与他们寒暄几句,熟络一些后,陈鸢笑道:“倒是佩服你们这些走山过梁的采药人,逢林就钻,也不怕遇上吃人的山精鬼魅,吸人阳气的狐妖。” “小兄弟高抬咱们了,咱们也不是逢林便入的,多有怪事的山,咱们不去,常年青不过半的山也不走……不过要是遇上吸人阳气的狐妖,呵呵,咱们男人多,阳气足,就怕把那狐妖喂不饱!” 都是常年在外的汉子,知晓都是寻常人后,免不了话里带点荤。 疯老头见徒弟跟那满脸胡子的汉子聊的正欢,双手插在双袖里颇有些生气的将脸偏开,可看到燃烧的火堆,顿时跑了过去,挤开一个采药人,撅起屁股,又在那掏火玩耍。 升起的火星噼啪声里,陈鸢继续跟这伙采药人聊着,问起对方走过多少大山,可听过些神奇的草木、金石。 “……小兄弟要问这些,那我可就不困了,伱问问他们,去年过鸡冠梁子的时候,就发现一颗焦黑的老木,坚硬如铁,还新生了嫩芽,后来下山之后,与人说起……哎哟,那叫一个悔啊,才知道那是雷击木,逢雷打过后,未死重发新芽,那可就是宝贝了。” “然后呢?你没去?” “又去了一趟,那树连根带土都被人挖走,不知去向。” 温温的火光照着众人,本就忙活一天的采药人,此时也听的困乏,就着火光能照到的范围,手肘当做枕头,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陈鸢也打了一个哈欠,靠着神台边沿,阖上了眼睛。 此时,庙外风声还在沙沙作响,比之前的风更打了一些。 还一个劲儿挑着火星子的疯老头此时停下手,抬起脸望去房顶,“有妖气!” 陈鸢也睁开了眼睛,对于师父的预警,他可是从来都信的。 …… 庙殿外,靠后的山崖,一道长影籍着夜空朦胧的清辉,带着些许翻落的碎石渐渐滑了下来,压着下方茂密的一道道树梢发出‘簌簌’的轻响,高高仰起的前半段身子,飞快的闪着蛇信,攀去了房檐。 密集的鳞片随着粗长的身躯慢慢蠕动压着积满落叶的瓦片带出一连串‘哗哗’的动静。 难堪重负的梁木,发出扭曲的低吟,灰尘簌簌的坠去庙内。 本就警觉的一帮采药汉子,纷纷惊醒过来,听到一声声不同寻常的动静,不知不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虫!” 有汉子对蛇类爬过的动静尤为敏感,当即说出了外面来的是什么。那为首的络腮胡男人咬着牙,颇有些惊惧的看着响着瓦片挤压声的屋顶,顿时想起本地人劝说,心里不由一阵懊悔。 难道是今日采药把它引出来了? 这可是把所有人的命都搭在这儿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今天稍迟点更新,还是要跟大家说下 女儿上的培训班,忽然改课,改到今天,没办法只有带她去了。 《灵显真君》今天稍迟点更新,还是要跟大家说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蛇盘柱,柱曰:无古 “真是长虫?!” “在房上!” 惊醒的采药人,拿着镰刀、药锄背靠背挤作一团,仓惶的看着庙殿的破落梁木吱吱呀呀的作响,这般动静,那长虫可是要多大才行? 他们看不到屋顶画面里,满是苔藓的瓦片上面,密实的鳞片随着长躯滑了过去,月色清辉里,硕大的蛇头吐着信子,探出屋檐,带着‘嘶嘶’声,渐渐低伏,划过庙墙与房檐的空隙。 里面紧张四望的草药人,其中一个看到缝隙中划过的一只莹黄竖瞳,吓得呜哇大叫起来,镰刀指着那边,又蹦又跳,急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大伙靠紧,不要落单!” 为首的络腮胡汉子压着嗓音,话语出口时,口鼻间的气息,化作薄薄的水雾,周围空气都变得阴冷许多。 “那边的小兄弟,快些过来!” 汉子回头朝刚才说话的年轻人低喝一声,庙中相逢就是缘分,自己这般人多,晾那长虫也不敢轻易下口,叫对方过来一起,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在那边要安全的多。 他偏头看去的方向,目光中的那位叫陈鸢的男子应该是吓傻了,还呆立原地看着房顶,他正想再叫一声,庙外树林哗啦啦拂响,好似外面那大蛇要进来一般渗人。 “能掀妖风,能凝白霜,已然成了精怪,按常理来讲,此山非灵气升腾之梁,该去往他处栖身修炼,或身居洞穴,不轻易出没。 可屡屡在山中显身,惊扰上山之人,可见山中有它在意之物,驱他人离开之意,你们直接跑出庙门,往山下去即可,定不会追来!” 陈鸢望着不堪重负呻吟的梁木,捻着指尖上凝出的霜水,从来时的茶肆老汉讲诉到附近村寨打听地名,脑中迅速串联出这山中大蛇的目的。 寻常妖物,就好比之前的鸟妖,干净利落的袭击人畜,而眼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慢吞吞的过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想将庙中的一行人吓破胆逃离这座山。 可那边的采药人可不这般想了,这种情况跑出去就等于送死,哪里敢出去,想到这位叫陈鸢的男子能说出这番话,下意识的朝对方挪了挪脚。 此时,庙顶上的动静还在持续,粗长的黑影几乎半個身子都枕在了破落的房顶,那垂下的蛇头见庙里无人出来,冰冷的眸子投去了外面呆呆仰头望来的一只青牛。 慢慢张开蛇吻,隔空对着老牛一吸,风声呼啸,瞬间裹去粗壮的牛身,老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就觉身子轻飘飘的的,四蹄渐拔了地面,顿时慌张的‘哞’一声嘶叫,四肢胡乱的在半空踢腾。 这一动静,吸引了庙里的采药人注意,纷纷看去庙门外,就见驾车的老牛四肢在半空舞动,缓缓朝房顶飘去。 而下方,月辉之中,一条粗长的蛇影倒映在地上,犹如参天大树。 没见着还好,可眼下看到这么大一条蛇影,手里捏着的镰刀、药锄‘丁令咣当’失手掉去地上,几人吓得魂儿都快脱体飞走,克制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 “娘矣~~” “妖啊,蛇妖啊!!”“快跑!” 这么大一条蛇,一头牛哪里够它吃的,自己这伙人还在庙里待着,那就真的迷糊了,趁蛇吃牛的空隙,连装药的箩筐也不要了,捂着嘴飞快的跑了出去,直直朝下山的那条路冲去,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是白花花的一条长影,那大蛇泛着莹黄双目匍匐庙顶,下身一截都还在附近一条大树上挂着,不知多长,正张开大口隔空将挣扎的老牛吸去大口中。 “啊!” 那看到这一幕的采药人吓得寒毛都一根根竖起,回过头来,撕心裂肺的大声惨叫,双腿快迈的跑出残影来,一口气追上前面的同伴,将他们甩在后面,迅速下山去了。 声音还在破庙前回荡,陈鸢走出庙殿大门,看去半空挣扎的老牛,可见这老牛道行还是太浅,根本比不得眼前这条山中修炼许久的大蛇。 想罢,掐出指诀,陈鸢拂袖往下一按,漂飞半空的老牛如有千斤重般,顿时争夺了大蛇的法力,重重坠去地上。 眼前这只大蛇比老牛强,可身上弥漫的妖气,算不得浓郁,对方不愿杀伤,陈鸢也不想动辄就打杀。 “修行不易,起了争端对你我都不好,觉得如何?!” 然而,那大蛇似乎存了心想要赶下方的人离开,张开巨大的蛇吻,‘嘶’的低吼一声,得到答复。顷刻间,陈鸢也不在多话,伸手一抓,车中黝木唰的飞入手中。 百般变化.显法! 法光一闪,黝木化作一柄铁鞭,陈鸢背后空气,也显出身披金甲,仙带飘飘的尉迟恭轮廓,伴随陈鸢铁鞭挥开,虚影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巨大的铁鞭虚影狠狠砸在蛇头,硕大的脑袋摇晃了一下,粗长的身躯震的瓦片哗啦啦飞落下来,连带周围林木也在狂摇。 ‘嘶~~吼~~’ 大蛇凄厉嘶吼,饶是鳞片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可还是感觉到了剧痛,有些癫狂的收回后方的蛇躯,这下陈鸢才看清它全貌,足有十丈左右,粗壮的蛇尾带着呼啸的风声扫去陈鸢,无数瓦片雨落般打下来。 噼里啪啦的瓦片飞落,陈鸢挥袖一扫,将瓦片一一打偏,视野上方的大蛇,此时疯狂摆动身躯,驭着妖风疯狂的蹿去来时的山崖,贴着凹凸不平的崖壁,铲起大大小小的石块坠下,向上蜿蜒游走而去。 “师父,帮忙照看下老牛!” 陈鸢朝庙里还拿着燃火的枯枝玩耍的老人,脚下一蹬,踏去庙顶,借力的瞬间,身形唰的窜上夜空,脚下法力翻涌,整个人几乎踩着崖壁飞速腾挪起来。 到的断崖处,陈鸢唰的冲上半空,翻出一个跟斗,拖着飞舞的袍袂稳稳落在崖边,前方紧贴山壁,有着垮塌的断痕,上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洞口便的岩石都被磨的光滑,不难看出,那大蛇已经从这里进去。 浩亮的清月悬在远方山头,照来的清辉之中,映着陈鸢的身形一步步走了进去,他从袖里摸出一张黄符抛去头顶,法力附着的刹那,符纸‘轰’的燃烧起来,将四面光滑的甬道照亮。 洞深不长,却向下蜿蜒颇为险峻,陈鸢循着那大蛇的妖气,顺着向下的坡度滑出一截,视野渐渐开阔。 漂浮的符光里,视线之中,一根宽十围、高七丈的木柱矗在前面坑洞,柱身被大蛇盘的光滑无痕,除了大,已看不出别的神异来。 而周围地上洒落不少大型野兽的骸骨,遁入洞中的那条大蛇,此刻正盘卷在上面,犹如一条迎雷化劫的蛟龙,缓缓滑动长身,收紧密实的鳞片,向追至的陈鸢发出警告的嘶吼。 果然,印证了陈鸢刚才庙里的猜想,往日也常听山中奇物,必有奇兽守着,那蛇能长这么大,想必也与这无古木有关。 他丝毫不理会大蛇的警告,举步走了下去,大蛇警告无用,扑来的瞬间,陈鸢抬手一挥,一柄黄铜锏连带握着锏柄的秦琼虚影刹那挥手,呯的砸在大蛇脑门。 ‘嗤!’ 香火之气顺黄铜锏渗进了鳞片缝隙,带起腾腾白烟,痛的大蛇长身松垮,从那无古柱上摔落下来,在地上癫狂扭曲。 这边,陈鸢理也没理它,径直走去木柱,伸手按在了上面,法力翻涌而起的瞬间,一把将连贯石洞的无古木扯落下来,指尖敲着上面的光泽,有着梆梆的声响。 不由想到一件事。 ‘这么结实,寻常的凿子、削刀怕是没有任何作用。 嘶~ 大蛇游移而起,高高仰起蛇头,看着按着无古柱的人类,着急的来回调转脑地,想扑过去,又怕疼,不去,自己常年盘着的木柱就没了。 那边,初得灵木的激动渐渐平复,陈鸢一边警惕着晃头晃脑的大蛇,一边想着如何处置这根大木柱,指尖触摸间,有着丝丝法力沾染上去,顿时变得凹凸不平起来,显出脑中所构出的人杰身形模样。 嘶! 那大蛇见陈鸢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更加狂躁不安,陡然长嘶一声,拖着长身直冲过来。 刹那。 陈鸢按着无古木,猛地侧身避开,另一只手上掐出了法诀。 灵篆神威.显法! 那木柱上,凸显出的人物忽然眼睛亮了一亮,飘出半截虚影,牵引在无古木上方,手中鹤羽扇往外一扇。 洞内罡风呼啸,直接将扑来,一口咬去山壁的大蛇,吹的横飞,重重砸在甬道口,摔的七荤八素,分叉的蛇信都挂嘴边,露出软软的腹鳞。 ‘不对……不对……’ 陈鸢看去一闪而逝的虚影,与香火供奉请来的关羽等人杰不同,这个完全没有意识,也只能停留短短一息,就好像只是通过这根灵木仿造出的。 越看,陈鸢眉头越紧锁起来,不过他心里还是欣喜的,用它雕琢木雕之身,能力上恐怕会更强。 只是眼下有一个大难题,这灵木这么大,该如何取出?! 嘶!! 那边挣扎翻回身来的大蛇,看着陈鸢流落出不甘,就好像一个强盗闯入了它家里,抢走了属于它的东西一样,发出低低的哀鸣。 陈鸢看着它,也看懂了蛇眼里的情绪,有些不忍。 “此灵木虽长于自然,可毕竟你先来,我若强取之,确实有强盗之嫌,可此木对我又极重要,实难放手……” 思虑了片刻,陈鸢从灵木收回手,走去大蛇面前,与它平视,慢慢伸出手,大蛇犹豫了一下,仍由这人类的手按在头顶轻轻抚动。 就听陈鸢的声音道。 “我点化你,你向我讨封,可愿意?” 似乎听懂了此言,大蛇轻轻点了点头,就像人一样悬头伏去陈鸢身前。(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明天三江,求一波票 看到票少了,心里好慌。对书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畅所欲言。明天三更报答 《灵显真君》明天三江,求一波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大道同行 指尖触去的感觉,是冰凉、腻滑的感觉。 陈鸢两辈子都没摸过蛇,尤其是眼下还是这么大一条成精了的,看到这条大蛇能听懂他的话,心里就已经没将对方当做野兽,而是当做人来对待了。 “你生于自然,长于自然,藏匿山中草木,忽有一日有了灵识,这便是天地赐予你的。” 陈鸢摸着银白晶莹的鳞片,收回手负去身后,“入道之修行,不在于修,而在于行,行千里路,才能有所悟,心有感悟,方能看出脚下之道,通往何方。” 白蛇此时蛇信也不吐了,歪歪脑袋,冰冷冷的眸子随着简单易懂的话,隐约流露些许思考的情绪。 ‘嘶~嘶~’ “山中生灵,亦可比作凡间常人,耕作田间的农人挥了不知多少锄头,或有一日,锄头落下的刹那,心有所悟,得成倍收成;行侠仗义的游侠,秉持心中正义行几万里,说不得哪天剑法超然,踏入修道之门;寒窗苦读的书生,长年累月,书写心中那股浩然。这就是所谓大道无形,大道也无所不在!” 后世之人,讯息通达,想要说出这番话不难,陈鸢脑中飞速组织言辞,陡然也想到那日同路的胡姓书生,所言之妖。 不由笑了笑,继续道:“山中精魅多有向往人者,人乃天生灵智之生灵,若化出人身,劈开修行桎梏,修行之途便能更进一步,今我施点化之术,可要接好。” 言罢,陈鸢后退两步,面向白蛇,掐出的法诀间,一缕青光飞入对方头顶,此法能让石头开花、能让枯树逢春,自然也能助野兽生智。 加上陈鸢刚才一袭话,大蛇脑中一时间无数思绪翻飞,像还未曾有灵识前,做为寻常蛇类的看到的记忆,也都一一浮现出来,有好有坏,有善有恶,异常混乱。 大蛇只觉心中狂躁不宁,迅速盘起来,疯狂的吐着信子,冰冷的双眸呆呆的看着前方。 “你岂在洞中修行,待到瓶颈,可到凡间洛都去灵显庙向我讨封!” 大蛇已陷入困顿迷茫,只要劈开这团迷茫,修道之途,便畅通无阻,若再遇上瓶颈,那就需要向人讨封破开桎梏。 陈鸢不再理会身后白蛇,将目光放在这无古柱上,书中言山崩木出,可见是生长于山体之中,其根茎不知有多深。 ‘连根拔起不可能做到,切去柱身,那就是强盗行径。’ 望着这根无古柱,陈鸢思绪良久,洒开双袖拱手躬身:“凡间修士陈鸢,特来求缘,可愿意随我一起看那世间繁华,大道同行。” 话音一落。 柱身微微抖动起来,下方连接山体的位置,拔地而起,大大小小的根茎迅速收缩,竟收回了柱身。 “万物皆有灵性,看来你也在山中待的烦闷了。” 灵木有意,陈鸢自然乐得其成,言语间无古柱脱离了山体恍如一根擎天之木立在了面前,可惜木柱本身不会像孙大圣那根如意金箍棒那样自行大小,而陈鸢也没有这类的术法,只得丈量了甬道口径,靠着柱身表面的柔软,才勉强从洞里通过。 好不容易到的外面,天色已渐渐青冥,一丝晨阳正从东面云隙照来,无古柱沐着阳光,好似激动的微微颤抖,表面泛起一层金色的纹络。 这古木通灵,其身更具水火不侵、天雷不裂的特质,若能取其部分,不伤它身躯的情况下,做出的木雕自身,该是强了不知多少。 陈鸢压抑心中激动,双手合抱柱身,法力携裹着重量,直接冲去了断崖下方,然后……嘭的巨响,陈鸢抱着无古柱,砸倒了七八颗大树,激动之下,他忘了柱身重量了。 好在无古柱表面柔软,重重摔去下方,陈鸢也没受什么伤势,只觉得五脏六腑颠簸的厉害。片刻间,破庙那边的师父听到动静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 看到徒弟抱着一根柱子爬在地上,脸上露出严肃:“徒弟哎,咱们可不兴这样啊,要是实在想,为师给你说上一房媳妇……” “没有的事……师父莫要乱想。” 陈鸢从地上起来,整理下衣袍,将地上的柱身籍着法力搬起,边走边给师父说起上面的事,至于老人如何去想,他就管不了了。 回到破庙,老牛还在张望主人身后,那条大蛇有没有跟来,或被主人手中可有妖珠一类的东西,除了一根大木棒子,什么也没有,令它有些失望。 ‘如此大蛇,斩之得珠,可谓大补之物,可惜可惜……’ 随后就被走来的陈鸢,一手敲在脑门上,似乎看出了老牛心里所想,扛着巨木走去一边,口中也说道:“修行一途,可杀生,但不是乱杀、妄杀、贪杀,否则那就不是修行了,那是为祸一方。” 刚才洞里说教的习惯还没改回来,一开口就是这般语调,老牛反而喜出望外,以为能听什么大道之言,兴奋的甩着尾巴,竖起耳朵准备倾听,得来的却是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离开,等会儿又有人来打扰。” 老牛顿时颓靡下来,‘哞’的叫了一声缓缓跟着离开。 天光渐渐发亮,雄鸡三唱,响彻山下村落。 浩浩荡荡一拨汉子,肩扛扁担、手握柴刀,叫叫嚷嚷的去往山上。 其中几人,便是昨晚逃下山的采药人,当中一个手臂包扎吊在胸前,脸上不少淤青、破开的口子。 “山中真有一条大蛇,看看这伤,就是与大蛇奋力相搏时留下。” “当时天太黑,看不太清,可那蛇应该有七八丈,对了,还有一个借宿的汉子也在庙里,咱们赶紧过去,若还能赶上,总得给他挖个坑埋了。” 大蛇吓人,可眼下已是白昼,又有这么多青壮一路,倒是不那么怕的。 “快到了,快到了,大伙小心些!” 沿着山林往上,众人摸到了昨日的破庙前,破旧的建筑荒草丛生,可庙前哪里还有昨晚那人以及牛车的痕迹,庙里庙外,更没有丝毫的打斗迹象。 令得一帮村人既遗憾,又鄙视的看着几個采药郎,总觉对方胆小,怕是夜里看错了,唠叨几句,众人在周围巡视一圈,便扫兴的下去山脚。 至于之前停靠庙前的牛车,此时出现在两里外的一座小山后面,山背向阳,难有野兽成妖成怪,倒是安心雕琢、炼法宝之地。 陈鸢扫去地上一片片落叶,树枝、岩石飞来,搭出简陋草庐,以车厢为龛,立无古柱在中,循着飞鹤传授的炼宝之术,置下法阵,布出五行阴阳。 恼人的蝉鸣声里,师父恹恹的哈欠,老牛咀嚼青草,陈鸢盘坐阵前,好生端详起灵木,一帮木偶也都站在周围呈出紧张。(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千神柱 清风徐徐,脱离树枝的叶子飘然落下。 张飞木偶抬手将头上顶着的叶子拂去,看着那边盘坐的身影,以及矗立阵中的无古木,语气有些焦急。 “怎么一动不动,还等什么?” “一动不动那是王八。”秦琼蹲在一旁,“再等等,应该快了。” 关羽、吕布、尉迟恭都未说话,直勾勾的盯着那道身影,此时念着法诀停下,睁开双目,第一次练法器,心里是忐忑的,待到山间一阵风吹来,带起丝丝山中灵气抚动,陈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不安,掐着法诀引导山中灵气缠绕阵里的无古柱。 ‘火’ 心念一瞬,刻画的五行之中,摆放的火折子呯的断开,升起火星,渐渐形成火焰掀起热浪。 ‘水’ 水袋裂开,一道清水直射而出,几乎同时,念头转瞬念出‘金’摆放的几颗铁钉泛起了法光,四行牵引下方土地,瞬间亮起五种不同的颜色。 ‘该是下一步了’ 强任着心慌,陈鸢一手法诀维持法阵不断,另一只手抬起,并出剑指一挑,准备的五张黄符齐齐升起,一个个篆文亮起法光的瞬间,被他打去阵里,袅绕无古柱四周缓缓旋转。 他体内法力,此刻疯狂倾泻而出,一起渗入法阵里。 顷刻间,心中好似与什么相通,漂浮的无古柱轰的坠下来,立在了地上,上下隐隐散发光芒。 ‘断!’ 陈鸢掐指指去,七丈之高的柱身,顿时断成两截,剩下有着根须的那头,像是长出脚了一般,压着地面滑至陈鸢面前。 这次,与之前的雕刻不同,陈鸢站起身来,一手按去柱身,精气神、连带法力一起渗入进去,彷如置身在了一个空白的天地之中。 随着他心念而起。 柱身之上,渐渐泛起长河山川,白云浮日月,宝雕楼阁、城池轮廓无序延伸开来。 ‘人杰’ 陈鸢手背青筋鼓涨,随心头念及,长河山川、宝雕楼阁间,显出一道道身影,俱是他记忆中认知的人杰,或立于战车之上挥舞长戈乘指挥千军万马,或摇晃羽扇与人谈经论道,也有立下不世之功的少年将军破敌凯旋,也有头裹黄巾苍苍老人向天祈祷,还有身负药筐踏足山间,写下风寒之论…… 一個个人物栩栩如生,彷如是雕琢的文字密密麻麻排列无古柱一面,书写出属于他们的故事。 而另外两面,陈鸢暂且空下来,森罗殿、天庭还没到时候,就算刻上去,也没有多大作用。 显法! 他挥开宽袖,拂过上面的一瞬,原本静止的一个个浮雕人物,顿时活了过来,在柱身上活灵活现,探头眺望外面打量陈鸢,也有看去身边的木雕,拱手见礼,一时间,柱上小人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有虬髯木人,揪住扑去鹰视狼顾之相的老人,挥拳便打。 “是司马老贼,讨打!还我魏国!” 也有如茫然的雄壮汉子,手握两刃矛环顾左右,“……胡儿在哪!吾还未尽兴!” 骑马飞驰的将军高舞汉旗:“匈奴未破,何以为家!” 吵吵嚷嚷令得陈鸢耳膜生疼,赶紧撤去法术,上面的一片片人杰这才安静下来,又回到之前静止的神态。 这般雕琢,陈鸢也是为了大量人杰出来鼎力基石,让森罗殿中阴神早日显身。 休息了一阵,陈鸢恢复了些许法力,走去断去的那截灵木,与他心意相通,念头闪过的刹那,顷刻间化作数块,仍由他拿在手里。 “二爷,该给你们换副新的身躯了。” “当该如此。” 关羽颔首抚髯,点了点头,身旁的张飞、吕布、秦琼一一兴奋的砸了下拳头,旋即围过来,斑驳的光阴里,齐齐蹲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陈鸢从车里招来凿、刀等工具,落去灵木。 法光隐隐在凿尖乍现,沿着手中这块灵木游走,导引修为灌注,一点点刻出轮廓来。 青帽之下,卧蚕眉、丹凤眼勾勒,须髯拂去胸前金甲胄,刀身雕琢,花出片片甲叶,延伸而下,绿锦的腰带扣兽头。 凿尖游走,琢出一柄青龙厚重冷艳。 陈鸢吹去一口气,木屑弥漫,化为星点重新回落,锦袍泛起绿色,甲胄呈出金黄,面上显出枣红,凤目含光,静止的须髯微微摆动起来。 比之前的木雕更为精细。 “二爷!” 陈鸢看去那边的关公木雕,后者抚须阖眼的一瞬,木身咚的一声栽去了地上,下一刻,陈鸢将手中这尊新雕琢的托在掌心,剑指飞快书写篆文,重重点去关公额头,忽地想到后世的一些尊称,口中话语陡然一改! “恭请伏魔帝君归位!” 呼—— 一阵风拂响周围林野,片片叶子飞舞间,那尊红脸关公像双目顿时亮起法光,木雕的袍甲在陈鸢掌上‘哗’的抚动开来,小小的身形一跃降去地上,原本整块雕刻的木雕,四肢、五指一一都能动作自如,旋即,关公习惯的捋去下颔美髯。 “关某终于又有人身之感。” 说着,手中偃月刀插去泥土,重重拱起手,“谢重塑关某之身!” 一旁,张飞木雕探着那张虬须黑脸,指头在兄长身上戳了两下,竟有皮软的质感,不由看向陈鸢。 “俺也要跟二兄一样!” “还有某家,环眼贼,你先到后面等着!” 眼看又要争执起来,陈鸢赶忙安抚他们,让其一一坐回,说了句:“所剩灵木尚多,鸢都会给诸位换上新的躯体。”的话,隔空抓来一块灵木,继续雕琢起来。 张飞…… 吕布…… 秦琼…… 尉迟恭…… 也有新的阴神、人杰排在了雕刻行列里,一凿凿推出木屑,伴随动作发髻也渐渐散乱垂在肩头。 时间流逝,深绿的树叶飘落在了发间,再到慢慢枯黄,青色衣袍也落上了灰尘,偶尔吃着师父送来的野味,陈鸢抬起头,才知已过去许久,满山泛起了金黄。 风吹着枯叶翻飞远方,两里之外的山林间,那山巅断崖的洞穴,白蛇仰起巨大的头颅,显出半截美貌女子的虚影,感受到先生所言桎梏,扭动着粗长的身形在某个夜晚里,悄悄滑出了大山向东而去。 东面,乏黄的叶子脱离树枝飘去街巷,人行过往间,远方有着钟声回荡,新建的生词落下最后的木梁,青瓦整齐罗列,自工匠手中盖上最后一片。 高呼的叫喊声里,写有‘灵显祠’的门匾在众人托扶下,挂去了祠堂正中,皇帝敕封的圣旨摆在了写有‘灵显真人’的牌位前。 钟声阵阵,空灵回荡,焚香袅袅升去穹顶。 初升的秋日阳光里,仓惶的樾劼人在无数追击下,退出了关隘,一座座城池的百姓,互相奔走,相告这份喜悦。 走在北方秋色的里一老一少,小姑娘捧着地上枫叶欢快的洒去天空,偶尔回头也会望去父母、大哥哥所在的南面,双手呈喇叭放在嘴边,大喊:“爹娘!大哥哥!巧儿会听大师傅们的话,一定会好好活着!” 清脆的声音在这片山间、田间回荡。 不久后,天色渐暗,徐怀遇坐在庆王赏赐的府邸里,望着渐露的星辰,他已舞不动兵器了,那日鹿头妖怪给他留下的伤,常人是无法愈合的。 望去夜空上,一道流星从眸底划过。 ‘明日向庆王辞官,去灵显观做一庙祝吧。’ 他想着。 夜色的远方,某座大山里有着铁链拖动的声响,高耸的石碑下,衣袍鲜红的老人掷下一块莲花状的令牌,叮叮当当的滚去地上。 “找到陈鸢,杀了他!” 流星飞过天际,站在沧澜剑门的山门前,看得最为清晰,徐清风望了许久,有脚步声过来,也没有回头,只是道:“你将御剑术给他,你想干什么?!想让沧澜诸人去杀陈鸢,再让陈鸢杀回来,为你爹报仇?!” “是!” 祝静姝静静的看着师叔的背影,平淡的应了一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了黑暗里。 “沧澜养你,教伱,还不够还债吗?!” 捂着脸颊的女子,看着地面,声音低低的说:“你们杀了我爹……” “那是误杀!” “一样。” 风带着女子淡淡的话语飘远,某个角落,一道身影靠着院墙似乎倾听到了,嘴角勾起微笑,转身悄然去往北院。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有着嘶吼的怒骂在捧剑楼响彻。 无数的故事交织里,千里之外的陈鸢,疲倦的从一堆枯叶中站起身,手中最后一个木雕丢去地上的刹那,灵识海泛起了清脆之声。 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森罗殿的阴神,终于可以显身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正在捉你 今早,茶肆老汉才支起棚子,烧起土灶,就迎了一拨客人,虽说一个个看上去脸色阴沉,但他也小心检查了茶水钱,却是铜子没错了。 “客官,你们的茶,开灶的头一锅热水煮的,茶叶也是今早俺老伴摸黑摘的,混了猪油过了一趟,就着饼子那味道可香了。” 一早开门就有买卖,老汉哪能不高兴,叨叨絮絮说了一通,还想张嘴,就被有一把匕首压在他颈脖上。 “问你,可曾见过赶一辆牛车的年轻人经过这里?”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周围还有同伴七人,他们只是数拨人当中一拨,根据打探的消息,那人赶着牛车出来西门,接到消息后,他们分成数拨,分开沿途打探,连夜走了上百里之遥,肚中也是饥渴,顺道问问这些常年路边摆摊的。 老汉瞅着脖上的匕首,双腿都在打颤。 “客官,这……这成天都有赶牛车的经过……老朽也不可能一一记住啊。” “车厢古怪的呢?” 茶肆老汉皱着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陡然响起半月前,好像是有一辆古怪的牛车经过。就在匕首紧贴的刹那,他连忙摆手叫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個人,他来店里吃过茶,还向老朽问过路。” “他问的是哪里?” “丹霞山,就从客官来时的方向,旁边一条岔路进去,一直往前过个几十里差不多就到了。” 冰冷的匕首从老汉颈脖离开,顿时让他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看着几人吃完离开,整个人像是得了一场大病,浑身瘫软无力、恶心头晕,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灶头大口大口的喘气,双眼直泛白。 幸好有路过的商旅发现,急忙将老汉搀上车送去最近的镇子。 至于那行人,此时正走在老汉指去的方向,却没有走道路的意思,而是在密林间飞快穿梭,偶尔停下,有人拿着类似人的指骨的法器在地上划出什么,将一团粉洒去上面,轰的点燃。 “此间山神已察觉不到我们。掌教叮嘱,小心此人手中的那些木偶。” 都是天南地北聚集的散修,手中都有过人命的,或被正道追杀,能这样聚在一起行事,在修道一途上,可谓少见。 此时听到这话,有人皱起眉头。 “为何?” 握着指骨的男子低低说道:“他与咱们路数不同,修的香火之道,之前春姑不听劝,着了道,后来掌教还遣了地民去袭击木雕戏班,恰巧被他遇上,那人似乎知道地民之事,又天师府关系深厚,估摸透露给了对方。” “哼,难怪东南面,多了许多天师府和聚灵府的人,看来他们已经知道那里有魔窟……” 男子点了点头。 “所以掌教要杀了他,此人绝对进过魔窟!也不知有没有从里面拿到什么东西。” “别说话!” 这边说话间,走在不远的一个修道中人忽然抬手打断那边几人说话,目光偏去林子深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 啪啪啪! 叽叽叽…… 羽翅扇动的声音密集,鸟雀成群从林子里惊飞而出,慌乱的盘旋不敢落下。 山中鸟兽警觉,忽然惊起这么多飞鸟,一行七人还是在意的,若来了妖物,也好应对。 …… 密林深处,一道长影贴着地面蜿蜒滑过,厚实的落叶带起一片窸窸窣窣声响。 它在此处栖息,收敛了妖气,躲避阳光,对于谁人过来,并不稀罕,待天黑后,继续往东赶去,模糊的睡意里,听到了‘香火’‘木偶’的话语,不由抬了抬蛇头,钻出岩下的空洞,朝那边游移过去。 就在此时,那边忽然有声音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道道气机锁定过来,它低伏身子,上方空气顿时显出半截女身虚影,恰好漂在草丛上面。 片刻,一道明火打在林间空隙,照亮了周围。 “哎……你们做什么?!” 一声娇滴滴的话语陡然传来,一行七人看到一个穿在白色衣裙的女子像是站在草间,素白的双手畏惧的遮去面容,挡住照下来的火光。 又像是反应过来,女子放下手,惊讶的看着一行人,声音娇嗔:“原来你们都是法师啊……哎,你们不要一直盯着妾身看,妾身不过肚子不舒服,寻无人地方……哎呀,羞死了。” 呵呵。 一行七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两髯浓密的男子挑了挑下巴,朝同伴道:“一个快到化智的妖物,你们谁去?” “别耽搁时间!” 捏着指骨的汉子哪的理会此间的妖物,起身就欲离开,其余人知晓事情轻重,看那边卖力表演的蛇妖,笑了两声。 “算伱运气好,碰上咱们有要事在身,还不赶紧滚!” 声音携裹法力滚滚而来,震的那边还在引诱的女子身形都在空气里消散开去,白蛇吐着信子,冰冷的眸子泛起恐惧,想要调头离开,可想到他们要去找的人,压着地上瞬间游移出去。 沙沙沙…… 密集的鳞片擦过落叶树枝,速度快的惊人,张开血口,就咬住后面那人小腿,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粗长的身躯向后一缩,直接将人拉扯倒地,迅速拉进林子里。 “小妖讨死!” 被咬着小腿的汉子在地上被拉拽间,看着硕大的白蛇,心里还是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咬破手指在掌心飞快画出符箓,一掌拍去硕大的蛇头。 顿时泛起一道法光,那大蛇吃痛松口,拖着白花花的长身调头,粗壮的蛇尾轰啪扫断两颗树躯,也将施法的人类扫倒在地,然而,那边准备离开的六人也都一一折返,一时间法光在林间闪烁,照出巨大的蛇身癫狂乱摆,砸的附近岩石、树木飞溅倾摇。 嘶嘶嘶…… 白蛇痛苦嘶鸣,胡乱的在乱窜,害怕的躲避那些修士的术法。 …… 十多里之外的小山上,白蛇的嘶鸣,仿佛有着因果的牵引,陈鸢正拿着削刀,给千神柱做细节上的雕琢,手上动作停了停,起身望去东南面。 眯起眼睛片刻,回头叮嘱兴奋的跑在林子里与老牛洒在落叶的师父不要乱走后,过去车厢将取出一黑一白两个木雕放去地上。 陈鸢点燃一支降真香,插去地上,指诀竖在身前的刹那,天上游云遮去日头,阳光在瞬间阴了下来。 “有劳七爷八爷跑一趟!” 黑白人偶身上法光一闪而过,带起一片风拂去林野,吹着枝叶犹如波浪般翻涌开去,陈鸢捂着胸口,胸闷的让他坐去地上。 ‘看来修为太低……唤一次,法力就不够用了。’ …… 南面十五里,一行七人已将那大蛇围住,手中法器纷纷往对方身上招呼,打的蛇身血迹斑斑,有不少鳞片都脱落下来。 嘶~~ 白蛇痛苦的在林间翻滚,想要冲破包围,可奈何对方人数太多,修为也高,如何钻不出去。 “山间野蛇修道有成,不在洞里好生待着,敢袭击我等!” “正好我也好久没吃蛇肉!” “弄死它赶紧办正事!” 就在七人收敛玩耍的心态,视野中斑驳的阳光忽然阴了下去,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察觉到微妙的变化,一行人赶忙收了法术,警惕的看去四周,只见林间阴沉,好似阳光照不进来,泛起薄雾。 转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不时响起‘嘻嘻’‘呵呵哈哈’尖锐啼笑和阴沉低笑两种不同声音,从远处飘来。 “谁在笑!” “好重的阴气!” “难道附近还有鬼修?” 言语间,众人只感脚下传来动静,一下一下的震动,就在这是,面朝北面警戒的修士忽然开口:“那是何物?!” 众人偏头看去,白蛇虚弱的抬了抬头,也跟着望去。 那片茫茫白雾间,两道黑白身影,顶着尖尖长帽,上书‘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在雾里一蹦一跳。 眨眼既至。(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临死才能听到的铁链声 茫茫白雾,一黑一白身影晃入雾气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刚刚可看到了两道人影?” 一行七人愣愣的看着前方,雾里起伏的两道黑白身影眨眼便隐没,都是修行中人,倒也不至于被吓到,只是对方这般模样让他们觉得心头有些发寒。 已没人理会的白蛇有着野兽对危机的敏锐,看到那两道身影时,浑身都不自在,魂魄都像要朝对方飞去的错觉,冰冷的眸子瞥了瞥那几人,趁他们没注意,滑动粗长的身躯悄无声息的朝远处游去。 白蛇溜走的刹那,静谧的白雾间,尖锐啼笑、阴沉低笑陡然在林间回荡。 嘻嘻……呵呵呵…… 呵呵哈啊哈! 笑声在风里有种诡异的感觉,原本还有虫鸣、鸟鸣的林野瞬间变得死寂,那七人几乎都是筑基修为,自身多少也会几种法术,纷纷开了法眼望去周围。 弥漫的白雾,在视线里,化作幽绿的烟雾阵阵升腾,气氛顿时压抑到让人呼吸变得困难,其中有人抓起地上泥土捏在掌心,另只手掐出法诀。 “易土换形!” 掷出的泥土安静的落在地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他脸色微微发白:“把我们换不到外面……” 言语间,其余人纷纷用出保命的术法,均是无效。 但其他的法术却是能用的,一个修道者指尖升起一团火焰,点去幽绿雾气,瞬间点燃了一颗大树,噼啪的燃烧声里,捏着指骨法器的汉子将法器打去雾里,顷刻,指骨唰的倒飞回来,差点将一旁的同伴插中。 哗哗~~哗哗哗~~ 远远近近,一阵铁链声响彻林间,众人背靠背警戒,目光紧紧盯着林子里,丝丝雾气翻腾的惊鸿一瞬,唰的破开,两支漆黑铁链轰然冲出,有人胸口被琵琶钩重击倒飞,也有修士被勾住肩头,反手死死将铁链抱住,运起法力,嘶吼:“我拿住了,过来帮把手!” 有两人冲上前,三人法力合力一拽,铁链连接的雾气里面,显出漆黑身影轮廓,待的清晰,众人这才看到对方面容青黑似有水渍,身着黑色官袍,双腿绷直,脚尖悬地,正顺着铁链拖拽的力道,狞笑飞来。 “呵呵哈哈……抓到你们了。” 帮忙的那两个修士看了看手中铁链,回头望去被抓了肩头的同伴,只见他脸色扭曲诡异,僵在那一动不动。 下一刻。 铁链‘哗’的绷紧,那黑面人狞笑的一拽,魂魄的虚影从那人体内拖了出来! 其余两人,甚至另外四人看到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眼下拿指骨的那汉子顿时有些后悔,施法遮掩山神的气息,否则这个时候,该是可以请对方。 “一起上,跟他拼了!” 随着这汉子大吼,五個同伴纷纷施法,拿出各自法器朝对面打去,法光呯呯轰轰在林间闪烁不停,数颗大树都被波及,断枝、木屑胡乱飞溅开来。 浓郁阴气渐渐散去,五人方才停手,视野那头植被、树木几近毁去,黄泥都翻在了外面。 “死了?!” “阴气不见了!” 正疑惑间,消散的阴气再次凝聚,雾气间那道黑色身影时隐时现,正凶恶的看来,发出低沉笑声。 六人心里渐渐发慌,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各自对视一眼,以期谁能第一个再次动手,可半会儿都没人敢动弹,心里有种感觉,自己这一行人的命都被对方锁住了。 “这两人到底是谁……好端端的就杀过来。” “还有一个不知在哪儿。” “会不会是那陈鸢,已经知晓我们来了?”一人眼睛胡乱瞟着,希望看到那人身影藏在附近。 “不如分头逃走?” 眼看那黑色身影再次冲出雾气过来,六人再没多少时间思考,法器打过去都弄不死对方,再打多少次,估摸也是没用的,不知谁喊了声:“走!” 六人转身跑出两步的刹那,身后的树枝,枝叶哗的抚动,一道高瘦身影从树枝下吊了下来,歪着惨白面孔,猩红长舌挂在胸前,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吓得六人齐齐刹住脚步。 “分头走!” 前面的汉子将指骨法器钉去惨白人影,大吼一声就朝南面狂奔,其余人反应过来,也各自寻了个方向迅速冲去雾里。 “呵呵呵!”黑无常走出雾来,黑袍陡然左右敞开,数道铁链‘哗啦啦’的冲出,鬼头琵琶钩死死扣住奔出的四人脑袋,一道道魂魄从体内向后拽出,挣扎着齐齐没入无常肚里。 而另一边,跑出的两人里,其中一个奔向东北方向,慌乱的不停回头,耳中一直有些尖锐的啼笑,伴随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草木摇摆的动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迈出的脚脖忽然一紧,低头看去一眼,竟是猩红的长舌卷在上面,然后,猛地一拉,汉子顿时栽倒,惊恐嘶喊声之中,瞬间消失在草木间,地上只剩双手抓爬过的十指痕迹。 …… 陈鸢望着阴沉的天际,估摸着时间,阴风忽地吹来,立在地上的黑白木偶,有法光闪现,尖锐的啼笑两声,是白无常的话语传出。 “抓了六人,审讯给你。” 而旁边的黑无常,却是没有法光,令陈鸢皱了皱眉,“范八爷呢?” “逃了一个。” 然后便没了声音,这让陈鸢琢磨起这两个无常的性格,谢七爷和善却不多话啊,八爷凶狠,却比较多话,两人当真互补。 只是逃的那个,会跑去哪儿,八爷能否追上? 他目光望去南面,阴云正散去,露出明媚的阳光,商旅来往的官道间,一人仓惶奔走,不时注意附近,到了附近一座集市,走在过往的寻常百姓当中,那是从未有过的安全。 到的此时,他已经发出讯号,让去往其他方向性,搜寻陈鸢的同伴赶过来汇合,碰上这么诡异的东西,必须要跟所有人说,最好还是掌教亲自来一趟最好。 不知是不是侵染阴气太久,他在客栈里坐了好一阵,都感到阴冷,端着热茶的手,止不住的微微发抖,桌面都打湿了一片。 眼下他不敢离开小镇,他知道这种阴气重的,最怕的是阳光,以及阳气重的地方,就算了晚上,客栈也会有不少人的,至少能撑到其余几路同伴赶来。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也快落山了,店家伙计看着只要了一杯茶不停续杯的客人,有些埋怨,就连掌柜的也有些不耐烦了。 而且这人像是害了什么大病,从一进来就在发抖,现在抖更厉害,脸更是白的吓人,生怕他在店里出事,那可就是真的晦气,往后谁敢来他店里吃饭住宿? 就在掌柜朝伙计使了一个眼神,让他赶人时,有声音笑呵呵在门口响起,唤了声:“李兄!” 一个穿灰袍黑领的男子握着扇子走了进来,面容俊俏,像一个公子哥,他身后还有几人,目光警惕的扫过客栈大堂,随后一一坐去,不停发抖的汉子身旁。 见他面无血色,不停发抖。握着扇子的男子朝几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便开了一间房,带他去了房里。 “李兄,这是怎么了?阴气这么重?!” 那儒雅公子一指点去那汉子后背正中,将阴气驱走了些许,后者茫然的双眼这才有了一点色彩,他偏过头看向几人,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往北那条道,去丹霞山的路上……遇上两个……古怪的阴鬼……道行极高,其他人都被抓……” 断断续续的话语里,立在桌上的油灯陡然泛起幽绿,说话的汉子顿时停下声音,面容惊恐的看着油灯,浑身颤抖起来。 然而屋里其他人也看去灯盏,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微微有些寒意正从窗缝吹进来。 “他来了……” 那汉子脸色显出惊恐忽地从凳上起来,目光恐惧的四下移动,像是在找什么,随后望去窗棂,惊惧的叫了一声:“他在外面,就在外面。” 屋里有人急忙走到窗棂掐着法诀将窗户推开,此时天色已暗,除了客栈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夜风里吱嘎吱嘎摇晃,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他是谁?”那儒雅公子眉头微蹙,手中合着的扇子敲去对方额头时,被惊恐的汉子躲开,发疯似得想要往外跑,被门口的两个修道者拦下来时,他挣扎大喊:“你们听到没有,他就在外面,还有铁链……还有铁链声!” “什么铁链,你糊涂了!” 那儒雅公子也被弄的有些窝火,喝斥了一声,准备将其打晕,抬手施法的刹那,他忽然停了停,周围修道者都不说话了,疯闹的那汉子也安静下来,屋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哗…… 隐隐约约,他们好像也听到了铁链拖在地上缓慢而行的动静,有人想要过去开门,被那儒雅公子喝止。 “别开门。” 然而,就在他话语落下,呆立门口的汉子忽然开口:“他在叫我,让我跟他走……跟他走!” 言罢,声音戛然而止,就在众人视线里,脸上血色褪去,直挺挺向后躺了下来,重重摔在地板上,已经断了气。 “难道是追魂索命的邪法?” 那儒雅公子检查了一下尸体,探去气脉时,窗口的一个修道者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外面街道。 “你们最好过来看一看。” 众人急忙靠近窗户,下方街道昏暗,客栈灯笼光里,隐约看到两道人影正从客栈出来,其中一道身影慢慢回过头,朝他们笑了一下。 正是刚刚死在房里的汉子。 那儒雅公子瞪大眼睛,回头看去门口的尸体,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寒意。(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阴狱 长街幽静,灯火昏黄之中,离去的两道人影早已不见。 此刻房里的一众修道者,全都惊骇的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以及房中那被剥了魂魄的同伴,一片鸦雀无声,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那拖铁链之人,是此间阴差?” “不像!城隍阴差,不可能这般拿人魂魄,而且也没有这般大的本事,直接将人勾魂。” 那儒雅公子捏紧了纸扇,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在丹霞山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是说那人只会招木偶神人显附吗?怎的还来类似阴差的鬼怪,道行还极高。 侥幸的是,那鬼怪似乎只抓对方,并不理会他们,否则今晚这一行人恐怕都要被铁链锁了去。 “丹公子,接下来如何是好?那陈鸢怕是不好对付了,身边还有这样的阴神相助,咱们这些上去只是白白送命。” 谁也不是傻子,见到今夜发生的事,还要去那丹霞人,那就纯粹活得不痛快,房里这行人纷纷看向被叫丹公子的儒雅身影。 有人也附和道:“丹公子,你与掌教关系甚厚,索性这次就算了吧,咱们聚在一起,也是正道兴盛,求个苟活机会,这送死之事,倒不如去惹天师府、聚灵府、万佛寺。” 丹公子又叫刘成年,年约四十有余,极善丹道以及采补之术,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但资质有限,筑基圆满之后再无寸进。 于乾兴十五年知道魔窟的秘闻,拜在掌教麾下,以期能得魔窟之气,让修为提升,可惜这些年来,依旧还停在筑基,可法力深厚,却是同境界中,最为强悍。 “我与掌教虽好,可事情办砸,一样要受到惩罚。”丹公子‘哗’的将纸扇抖开,扇出一阵清风,将门口那汉子尸体包裹,渐渐化去,片刻间,只剩一滩污水。 “那人有阴神相助,我等行踪必然无所遁形,强来定损失惨重……”纸扇轻摇,那丹公子在房中来回渡步,想了许久,“他在杀樾劼胡人甚多,已伤了天和,雷劫必然会来,但何时来,还不知,不如咱们帮他一把。” “怎么帮?” “帮他多杀一些凡人!” 有修道者皱起眉头:“寻常人,他不一定会动手。” “谁说一定是寻常人,西北面不是很多吗?!” “沮乞胡人?丹公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帮助胡人,有些不齿。” 那边,摇着纸扇的身影微微侧过脸,俊秀如玉勾起微笑。 “不齿,你就别做……” 手中纸扇轻轻一扇,清风顿时扑面而来,说话那修道者顿觉一股清香钻进口鼻,他脸色一变,急忙施术点去自身命门,可还是晚了,身子瞬间通红,像煮熟了的虾,痛的弓起了身子,吓得其余修道者纷纷后退。 顷刻,那汉子仅仅艰难发出一声,衣袍顿时燃起幽蓝火苗,迅速蔓延将他吞噬,转眼化为黑泥,与那边水渍形成鲜明对比。 不久,天色渐渐发亮,店家伙计过来敲门,询问客官可要点些早饭,顺道也看看昨晚那汉子有没有问题,可不要死在客栈里。 可敲了好一阵门,都没反应,下意识的强行推门而入,就踩在一滩水渍里,黏稠的沾在他鞋底,与那边一堆黑泥散发怪味,令人一阵恶心。 “掌柜的!那拨人留了一堆东西不见了……呕!” 客栈传出叫骂、呕吐的同时,天光渐渐发亮,去往远方的重叠山峦间,向阳的山坡上,立在地面的降真香断去了香灰,陈鸢惊醒过来,就见黑无常的木雕有法光闪了一闪。 “八爷?” 询问了一声过去,那木雕里没有声音回复,大抵是忙着审讯,森罗殿里怎样审讯鬼魂,陈鸢还没见过,当然不是什么特殊癖好,纯属想见识一番。 心念一动。 神识遁入内府,再次睁眼已来到灵显观前,跟人杰殿里的几位道了声好,便径直去往后面的森罗殿前。 不知是不是知晓他要来,一道惨白的身影立在袅袅阴气里,脚尖悬地在,挂着一条长舌垂在胸前,诡异的微笑看着过来的陈鸢。 尖尖的长帽上,原本的‘一见生财’赫然变成了‘你也来了’,把陈鸢看得愣了一下,他想起谢必安诙谐短言,失笑的拱起手。 “七爷莫要开这种玩笑。” 那边惨白笑脸没有收敛,只是抬了抬手,点在长帽上,那竖字这才变回‘一见生财’,高瘦的身形转过身,阴森森的笑了两声,眸子划过眼角瞥了瞥陈鸢,示意他跟上。 “那几人魂魄,不在森罗殿?”见是沿着殿外而行,陈鸢走在后面不免问上一句。 白无常也是简单回答:“他们不配。” “七爷,你说话都这么一直简单?” 前面悬浮的脚尖停了停,惨白的人脸挂着长舌又侧了过来些许,眸子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白无常直勾勾的瞥来一眼。 “咬着舌头,你说长一点试试?” 陈鸢:“得罪得罪。” 哼。 白无常哼了哼转过脸去,身形继续漂浮前行,到的拐过殿角,靠近远方那座阴云、雷光密布的阴山,一座死气沉沉的建筑矗立那边,洞开的门扇上方,有着数颗鬼头吞口的门匾,曰:镇狱。 一踏足里面,就赶视野间,黑暗犹如潮水般席卷过来,将陈鸢拥了进去,好半晌视野才渐渐恢复,一股阴冷到极致,化作灼烧的气浪扑来,不过落在他身上,除了感觉,没有其他的不适。 视野间,漆黑的铁链穿梁垂下,幽绿的火焰四处燃烧,没走过一处,陈鸢脚下都有哀嚎之声,他低下头,就见脚下俱是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哀声,像是被什么隔着,张开双手使劲拍打,想要从下面出来。 走在这些脸上,只能说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直窜头顶。 阴森森的无常陡然冒出一句:“胡人。” 这才让陈鸢了然,原来之前死了的胡人阴魂,多数来了这里受难,或奠定森罗殿,毕竟阴司怎能没鬼充当门面。 前行片刻,哀嚎痛苦的叫声变得清晰,就见一个壮硕的黑影立在那,神光耀眼,而他前面一排被吊着的人魂,身上有着一团幽绿火焰正灼蚀胸口。 “鸢见过八爷!” 那边,铁链晃动,矗立黑暗的黑袍身影转过脸来,青黑面容狰狞凶恶,双眼暴凸,好似陈鸢也是受刑之人一般。 果然,相比之下,谢七爷就算耷着一条长舌,都要显得和善多了。 “这些凡间修士,都受人差遣,与那日地民相似,不过可惜,找不到那背后之人相貌、名讳,将来若得知背后之人生辰八字、名讳何如,可让锁爷枷爷去,他们对付罪大之人,最为拿手。” 范无咎一摊手,数团幽绿之火飞了回来。 那七人魂魄痛苦渐没,却一脸呆滞,看来魂中神智都已被剥夺了,折磨的可不轻。那边,范无咎面容凶恶,语气阴沉,有着指点的意味。 “往后无必要,还是不要遣我二人,你修为太低,遣不得太久,不能尽兴,更不能像人间豪杰那样附身,不过法器倒是可以借伱一用,多烧香烛便可,若还能多弄些人魂过来,更好不过。” “有机会,定弄来。” 得两位无常嘱托,陈鸢心里还是满意的,不能附身更好,直接能借用法器,啧啧,没有比这收获更大了。 就是不知,锁魂链、丧魂棒到他手里,还能剩下几成道行,不过对付一般妖魔、修道之人,已是足够了。 那七人只问出了来历,没有问出幕后之人,以及教派称谓倒是有些可惜。 陈鸢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 坐在树荫下,琢磨起了袭击他的这行人。(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好一个冷峻和尚 斑驳的阳光随树叶轻摇,在静坐的人身上来回晃动。 陈鸢合着双手撑在下巴,支在岔开的双膝,目光之中,一群木偶被秦琼、尉迟恭指挥着,飞奔、跳跃林间,快而无声的扑去老牛背脊,随后被猴子一般被老牛甩抖身子、蹄子给打飞出去。 ‘按理说,阴司拷问,必然会得出来龙去脉,八爷也没必要向隐瞒,除非这些人当真不知晓遣使他们的人是谁,就像后世一些影视里,遥控指挥的幕后大佬。’ ‘……这些人就像五湖四海收罗来的,专干这些勾当。那人害怕别人知晓魔窟的秘密……那没有教派称谓,或许也说得通。’ ‘不过一直被他们这般骚扰也不是办法,还拷问的信息,应该还有几拨人在打探,昨日那汉子回去,定也事情告知同伴,说不得会来这边?’ 视野之中闹哄哄的画面,陈鸢撑着下巴,想的脑袋都有疼了,想叫二爷他们,可他们正忙着操练八十个木偶,何况这种敌暗我明的事上,他们未必给出更好的意见。 “看来的准备谋士的故事才行……姜太公?不行……估计他有神位的,应该不在人杰殿里,多的又不认识……那就先给诸葛亮、周瑜写两本戏曲……” 拿定主意,陈鸢从车厢里翻出常备的笔墨纸砚,又去山上的小溪打了一袋水回来,就在茅庐里,着手两人的故事《三顾茅庐》、《舌战群儒》、《阵前骂王朗》,以及后者的《火烧赤壁》、《周瑜打黄盖》。 故事只能记得大概,不能指望陈鸢原封不动的写下来,除非后面亲自询问两人再修改一番。不过那时候,估摸陈鸢可以重新编一个曲目,比如周瑜来个《火烧妖山》之类。 “差不多了。” 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陈鸢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将其一一在茅庐檐下挂着等着晾干,此时夕阳西下,等到那边几位将军们过足了‘领兵’对抗老牛的瘾后,便与他们商量起如何应对。 张飞木偶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抹着一圈浓须,在腿上拍响。 “敌暗我明,寻着费事,不如让他们来!” 一旁大马金刀端坐的关羽,阖眼颔首,抚了下须髯,“没什么好议,关某觉得翼德之言可行。” 其余木偶,如秦琼、尉迟恭、吕布俱没说话,摸画戟的摸画戟,交头接耳说话的说话。陈鸢看了看他们,转念一想,也确实没什么可议的,主动权在对方手上,那就只能布下陷阱反制。 想罢,便与他们说了如何布置的事,又商议了如何应对,一直说道铁锅里的白粥都烧糊了才作罢。 随意吃了几口,陈鸢将车厢拉到草庐一侧,车里、草庐当中都布下木偶暗藏,就连师父也被他指定了几颗大树,挑上一颗,到时可从上面杀下来。 老牛嚼着青草悠闲的看着主人跟一帮木偶忙前忙后,甚至觉得好笑,随后……就被陈鸢掐着耳朵,带到刚刚升起的火堆不远匍匐下去。 “必要时,也可用来挡上一挡。” 这话听得老牛浑身都抖了一下。 天色渐渐沉下,一切布置妥当,陈鸢拿着黝木保持仗节之术随时可以施展,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忽然来一個偷袭。 夜色静谧,虫儿在草间一阵一阵嘶鸣,陈鸢拨弄着火星,警惕的观察四周风吹草动,四周杂草灌木、树枝上一个个木偶也都潜伏。 疯老头坐在树枝,靠着树躯,不停的挥手驱赶嗡嗡飞来的蚊虫,偶尔还打了一个人长长哈欠,要不是徒弟叮嘱,他早就下去睡觉了。 时间渐渐流逝,燃烧的篝火渐小,到的最后熄灭升起青烟,陈鸢坐在火堆前被清晨的冷风吹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东方天际已显出暖红日头。 一夜竟无事发生。 “那些人难道知晓我布置?”按照之前的一次接触,陈鸢对这拨人性情大致有些了解,手段多是歹毒阴狠,这样性子的几乎不可能放弃。 呃……怎么感觉在说我自己…… 那边,草丛里的关张等木偶也都一一回来,秦琼招呼那些木偶回去车里等候时,关羽骑着赤兔小马哒哒的来到他身前。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吕布也骑了胭脂马靠近,冷哼了一声:“不如诱敌深入。” “谁去?”张飞扯开嗓门叫了一声时,随后就看到关羽、吕布、尉迟恭齐齐望过来,一挥蛇矛将头偏开:“凭啥俺去?” “你骂人很厉害!”吕布随口回了一句。 “三姓家奴!” 吕布抬戟指着大眼怒瞪的张飞,朝众人冷笑道:“看,是不是?!” 一大早又开始吵吵闹闹,令得陈鸢失笑的朝他们摆了摆手,“诱敌还是不可取,诸位难道忘记,自个儿已不是当年豪杰之躯了?咱们这模样跑去,明眼人都看出破绽,而且,咱们上哪儿去诱敌。” 这倒把几个人杰难住了,这跟生前领兵打仗完全不同的,敌人都是高来高去的修道中人,说不得还有辨别真伪的诡异术法。 就像之前的胡人祭师,通过占卜便能知晓是谁杀了他们的骑兵一样。 陈鸢此时沉默了片刻,二爷说的也没错,若是千日防贼,那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就在这里等他们得了。 倒不如去做该做之事,魔窟那边,天师府与聚灵府、离火门也在联手,到时他们也难有精力与我耗下去。 ‘那什么是该做之事?’ 陈鸢望去天际漂浮的朵朵白云,想起离开洛都对明光道士说的话,啪的拍响膝盖,招呼众人上车。 “西北大漠还没去过,眼下都已入秋,再不杀几个他们该是要回去过冬了。” 茅庐下晾晒的戏曲被他收拢过来,折叠包好,心念一动,车厢里一只雄鹰飞出,直接从陈鸢手中抓过戏曲故事,双翼一震,发出一声悠长的鹰唳冲去蔚蓝的天空。 “师父!咱们走了!” 老牛拉着车厢过来,陈鸢朝树林那边喊了一声,树笼晃动,咚的一声,一团身形摔了下来,吓得陈鸢赶紧上前,还没等他搀扶,疯老头脑袋上顶着一圈树枝四下张望。 “打完了?嘿,这么不叫为师?!” “都没来。那些人可能学聪明了。”陈鸢笑着将师父搀去车里,后者急忙探出半个身来,指着篝火那边,“锅,锅别忘拿走,没它咱们吃什么!” 老人咋咋呼呼的声音里,青牛‘哞’的叫了一声,待铁锅被主人招来时,迈着蹄子慢腾腾的往山下道路走去,车厢里,张飞、吕布隔着中间的无古木,与对方继续骂骂咧咧。 陈鸢一边赶着老牛,一边捧着《黄川杂疑》看的起劲,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缓慢而行,不知不觉一个大半天就过去了,沿途饿了,便依着胖道人教的,在林野间寻了一些野草,混着小米煮成一锅菜粥。 洒了一些细盐,依旧没孙正德弄的好吃。 “果然是看天赋的……” “我佛慈悲!” 这时一声佛号喧来,打断了陈鸢煮粥的乐趣,与师父一起望去来时的道路,一个浅灰僧衣的和尚,迎着霞光徒步而来。 待对方走近,只见面容冷峻、双目如有神光,令得陈鸢都忍不住赞了句:“好一个禁欲系的和尚。” 那僧人似乎听到了,冷冷侧过脸来,却是保持礼数,竖印微微躬身。 “施主,小僧镇海,可否向你化缘。”(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杀生佛 镇海? 这法号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陈鸢微微蹙眉,起身朝过来的年轻和尚拱了拱手做为还礼,目光也在仔细端详对方。 气息沉稳内敛,双目如有神光,身形更是挺拔宽厚,约有双十之数。浅灰僧袍下,一双僧鞋磨的破烂不堪,可见行走不知多少里路程。 烈日炎炎下,这和尚竟没有一丝汗渍。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那法号镇海的僧人竖印走进树荫,在陈鸢对面盘腿席地而坐,闻着锅里飘出的菜粥,目光落到同样就着落叶坐下的陈鸢,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施主这是去何处?” “去西北面,演上几出木雕戏。”这和尚神色庄严,陈鸢也不好多看,带着笑意回了一句,便拿了碗筷舀了一碗粥递给玩火的师父,随后才重舀一碗给这和尚,“小师傅也是走了不少路吧,先喝碗粥,解解肚中饥渴。” 待和尚接过,陈鸢笑着又道:“不知小师傅在哪座宝刹修行,这又去往何地?” 不明不白突然冒出一个和尚,以防万一,还是要试探几句的,毕竟那些人还躲在暗处。 “小僧万佛寺修行。”镇海抿了一口粥水,丝毫不嫌煮的苦涩难咽,随后面向西北面:“徒步千里,去往西北岐山,听闻有一蝠妖昼伏夜出,常化做人,吸食人、畜鲜血,过去将它降了。” “小师傅不会认为我就那蝠妖吧?” 陈鸢笑呵呵的自舀一碗菜粥,不客气的动起筷子,这和尚过来,难道是嗅到老牛那丝丝妖气?故意在这里警告于我? 想着,忽然对这‘镇海’二字一阵恍然,陡然忆起不正是道士飞鹤之前说言的万佛寺里年轻一辈的那个和尚? “小师傅可知天师府飞鹤?” 对面,那僧人愣了一下,竖印微微垂头:“飞鹤道长与小僧相识已久。看来施主与道长也是认识。” “哈哈,那大家都是熟人。” 听到对方这样回答,陈鸢心下稍松,镇海也没有刚才紧绷的神色,露出笑容施礼:“不知施主贵姓,如何与飞鹤相识?” 你一言我一语,陈鸢报了名讳,也顺势说起永乡地底妖魔之事,在那里如何遇上飞鹤,在镇上住过一段时日。 “可惜我来了洛都后,才听闻他去了两崖山府,未能在京师相会有些遗憾。听闻万佛寺在东齐州,你便是一路走来,就为了跑去岐山杀一只妖?” “千里之路,两双僧鞋,行我佛慈悲,道途千难也是修行。”镇海坦然的竖印点头,“顺道施手救于百姓免于兵灾之祸。” “搭救避祸的百姓?” “嗯,小僧救三百六十五名百姓,掌毙七十六畜,三十二匹马匹!” 前言‘畜’后提及马匹,并未归位一类,可见其将胡人比作牲畜,令得陈鸢笑了起来,这和尚当真对他脾气! 想起天师府之前言论,不免问道:“小师傅身在佛门,动杀念,不怕佛主怪罪,不怕伤了天和?被你家佛主扫地出门?” 镇海笑了起来,目光似有神光射出般,声音朗朗:“小僧为救生而杀畜,佛主岂会怪罪,若怪罪,那这佛主也不过莲台上的闻香痴佛罢了,那拜他何用! 小僧信佛,信的不是那尊泥胎,是因果。学佛,学得不是痴迷,是智慧,修佛修得不是极乐,而是慈悲,拜佛更不是朝那泥塑弯下腰身,而是放下傲慢,念佛也不是积累功德,而是刨除杂念清静心灵。合掌也不是劝人遁入空门,而是敬畏生命!” “说得好!” 听到这里,陈鸢也忍不住给喝彩一声。比之飞鹤之前所说的灵云寺关闭山门不问世事要好了不知多少,但也知道,像这个年轻僧人,万佛寺里恐怕也难找出第二個来,所以才忍不住给他喝彩。 陈鸢端了碗敬了过去:“今日无茶,便以粥水代之,请!” “呵呵,陈施主请。” 僧人端碗与陈鸢轻碰了一下,脸上多是笑容,自己这般言谈曾也跟自己师兄说过,被喝斥了许久,到的眼下,竟还在路旁得遇如此欣赏之人,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擦去嘴角水渍,镇海看了看牛车。 “陈施主,你这老牛已然成精,常跟你身边,闻、见之下,已有道行,可要小心被反噬。小僧这一路过来,遇妖便杀,遇魔便除,施主不忍心,可交由小僧出手。” 噗! 陈鸢一口粥水喷了出来,摆手:“这倒不用,老牛随我从伏牛镇到的眼下千里之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随意宰杀。” 那边的老牛吓得停下咀嚼呆了呆,赶忙卸了缰绳迈开蹄子,叼着嘴边半截青草飞快跑去主人背后,露出半边脑袋,吐着舌头对面的和尚甩了甩。 “原来如此。” 家养之牛,一路过来如此距离,确实是有深厚之情,镇海竖印垂首,道了声唐突,又看了看那边撅着屁股玩火的老人,偶尔散发的法力,邪气森然,可惜是一个疯子。 吃了饭食,两人都是同去西北,干脆结伴而行,不过和尚不坐车只走路,速度倒也不比老牛慢多少。 一连十日,三人一牛,往西过了溱关,距离西京长镐城不过两百多里,偶尔等到和尚边走边诵完佛经,两人也会闲聊。 “施主此去西北,怕不是表演木雕戏吧?” “小师傅不信?我确实是去表演的。”陈鸢垂着鞭子,一手捧书,笑道:“……不过是给那边沮乞人表演,让他们领略我汉人文化,毕竟都入秋了,再不去他们走了怎办?!” 这话里另外一层意思,镇海自然听得出,顿时笑了起来,指了指西面。 “贫僧若除了那妖,时日尚早,便来寻施主如何?!” “寻我做甚?一起表演木雕戏?” “贫僧手拙,但也能操之一二。” 两人相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牛车缓缓而行,老牛回头看了眼两人,摇了摇头继续往前,不同地域,便有不同风景,第二日下午,便到了长镐城,两条交织的长河,千帆如云盖划过河面,四通官道商贩来去,也有滞留许久的胡商领着胡姬在胡音漫漫里跳上一曲,赢得一些今日饭钱。 陈鸢望着远方巍峨、古老的城墙、繁杂而热闹的集市从眸底渐渐过去,那是一道道人间独有的烟火气。 到的第三日上午,在长镐城停留些许时间,出城三十里,镇海向他告辞,近乎半月同路,让和尚心生感慨。 “飞鹤道长有你这般好友,当真畅快之事。” 陈鸢压着倚靠,向他笑了笑:“有什么好感慨的,伱不也是?” 镇海愣了愣,旋即竖印垂首,再抬起时,红光满面,大笑起来,僧袖一拂,哗的纵身飞去路边的林野。 “哈哈哈……贫僧镇海,来日再去寻陈兄!” 笑声、话语久久回荡,那飞去的身形也消失在了林间。 …… “这镇海和尚应该没什么好友。对吧,师父?” 陈鸢回头看去车里的师父,老人挠了挠腋下,翻了一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眼皮都懒得睁一下。 他笑了笑,朝老牛吩咐了一声,牛车再次缓缓而行,消失在城外官道尽头。 不久之后,便驶入真正的西北之地,路途上多了在鹤州看到的景象,拖家带口的人惶惶往南、东而行。 官道、乡间还有晋国西北边军的骑兵飞马奔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西域之国,婆刹那 接壤兰洮州地界,地势渐渐拔高,视野间多是横川大脉,枯黄遍野,显得苍凉而雄壮。 一道道山,一道道梁上,泥路蜿蜒,黑压压的人群拖家带口,或赶着驴车、牵着牛羊仓惶南下拥挤过道路,不时有骑马的身影挥舞鞭子奔驰而来,沿途大呼众人让路。 “我乃灵渠令使,有百里加急公文,还望大伙让开一条道!” 马匹如逆水行走,拥挤攘攘熙熙的人群里,有被人撞倒,顿时引起混乱,背着箩筐的妇人哭喊跑去搀扶跌倒的丈夫,筐中的孩童脏兮兮的脸蛋放声大哭;也有路人上前去揪令骑理论,被护公文的骑士一鞭抽在脸上。 混乱更大了,陈鸢拉着牛车走在另外一条道上,远远望去对面发生的混乱,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沮乞人挥兵东进,破玉涧关,月余前洛都抽调凉陇兵马,才至半路,沮乞人趁势连破甘沙、瓜二州,向东南直逼广威,随后被挡在城下久攻不克。 如今事态怎么样了,陈鸢也不知,只是听闻从兰洮逃来的百姓说起一些,大多都是碎裂的讯息。 再往前,天色渐渐收敛了光芒,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来,由西北往东南方向,道路间多是逃难的人,驮着家当的驮马、抱着孩子的妇人、路边歇息的老人,也有穿着衙门服饰的差役冒着雨水精神萎靡的维持仅有的一点秩序。 待过了两座小县,几个乡镇,人烟变得稀少了,往日牧羊放马之地,遍地都是渐黄的青草,远方的村落也没了生气,偶尔有一两道身影都是,发髻花白的老人,坐在村口,唱起黄泥地里的民谣,凄凄凉凉的哀怨,在这片死气沉沉里,显得诡异。 到的虎支州时,陈鸢再次遇上那个令骑,鼻青脸肿的坐在路旁石头上歇息,顺便擦拭伤口,隐隐还有哽咽的抽泣。 一旁的马匹已经瘸了,卧在地上发出悲鸣。 低泣的骑士听到车轴转动的呻吟,连忙擦了下眼角,方才抬起脸来,见是一个青灰衣袍的年轻人正将牛车停下,朝他过来,急忙按去刀柄,警惕的起身:“做什么的?!” “在下沧澜江青山县人士,听闻西北闹胡,便一路赶来,想要尽一份力!” 多数百姓都在逃亡,若说自己跑来表演木雕戏,估摸只会加剧别人的猜忌,倒不如说是来参军,尽一份力来的可靠。 “你是伶人?” 见车中多是木偶摆放,那令骑诧异的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慢慢松开了刀柄,插回鞘里,神色严肃的挥手让他离开。 “若你都要上战场,那我等兵将岂不是浪费朝廷米粮,手中钢刀?小兄弟还是赶紧跟他们一起逃命,西北之地只要当兵的没死完,就绝不会让出一寸土地。” “可你马匹已经跑不动了,正好我有牛车,总比徒步强上许多,我送你过去。” 那人回头看了一下跑了百多里路的坐骑,若不是难民里,被人无意划伤,还不至于又奔驰十多里,折了马蹄子。 犹豫了片刻,骑士点了点头:“军情紧急,那我便坐你车先行,只是能否让老牛跑快些,明日一早抵达广威。” “这么急?” 那人一上车,陈鸢便挥开鞭子假意的抽了一记,老牛会意的迈开蹄子,以它现在的道行,一個车厢外加三人,想要加快速度并不是难事。 车撵上,令骑有些焦急,可携带的加急公文又怎能告诉旁人,便哑口不语。一旁,陈鸢大抵明白他职责所在,也不再追问,挥鞭加快速度的同时,问去那边的情况。 “眼下广威可守得住?沮乞人怎的势如破竹?” 局势上,那汉子倒也能说,他咬牙切齿看着外面颓败的山势,低声吗了一句:“狗曰的胡人,养不熟的狼,跟樾劼人联手,那边南下攻打洛都,这边,他们冒充商队,诈开了玉涧关,若非这些年朝廷混乱,咱们边军也不至于这般憋屈。还有那些婆刹那国祭师,每每攻城,都有这些胡人祭师身影,好在天师府的道长们赶到,才在广威城止住他们攻势。” 一路讲出的始末之中,陈鸢这才知道,婆刹那是沮乞人的国名,与樾劼人的部落不同,婆刹那是西域大国,约一百九十多万户,国人棕发白肤,眼眶深陷,眸子偏绿,又被边军常叫做绿眼胡,遍布西域,好勇斗狠不说,国中盛行祭师,常戴诡异面具,身披野兽毛皮、腰缠小鼓,以蟾舞为介,唤神明相助,或做法咒杀他人。 他们也能唤神明? 等等……若有西域,那西域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国家、人种……那会不会神灵也不一样? 想到这里,陈鸢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带好路,明日一早,该是能到广威。” 叮嘱了一句,老牛翻了翻白眼,只得将牛蹄越翻越快,就在牛车驶往西北的方向之中,淅淅沥沥秋雨在云端的日头倾斜西面时,名叫广威的城池外,戈壁、绿洲扎着一顶顶帐篷,像是白色的坟包在呼啸的沙风里起伏。 头裹白巾的沮乞人巡逻而过,远处的圆顶帐篷里,名叫萨图克的统领正与麾下将士商议接下来的攻城,附近一张软垫大椅上,面遮黄纱的棕发女子,稳稳端坐,手足腕佩戴银色饰品外,双耳、鼻翼也有饰品穿在上面。 一双碧绿的眸子此时正深邃的看着商议明日攻城的军中将领。 心有所感,西域女子看去帐口,一个腰挎弯刀的婆刹那士卒匆匆进来,手中有一物,碧玉轻巧。 “汉人的玉佩?” 萨图克皱起眉头,在手中来回把玩,“谁给伱的?” “不知道,就见它被人扔了过来。” 士兵说话的同时,那边端坐的女子,看着那玉佩,让萨图克给她,后者双手将玉佩捧在掌心,躬身交给这位祭师。 “古兰朵,这是何物?” “汉人国度里的法器。”那女子抬手轻轻从那玉佩上一拂,上面顿时传出一段中正的声音,声音很小,但也足够萨图克和这位叫古兰朵的祭师听的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古兰朵忽地笑起来。 “汉人之中,也有叛徒。那就试试吧,你说呢,萨图克统领。” 那位浓须高鼻的统领,点了点头,跟着笑起来。 “那就试一试,说不定还真汉人愿意帮助婆刹那完成伟大的功绩。”(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不认爹娘的事 残阳染红西云。 壮丽的晚霞照着夯土的城墙,斑驳着厮杀留下的血垢、刀痕,些许残破的‘晋’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一队十人的晋兵沿着墙垛巡逻而过,偶尔也会望去城外远方沮乞人军营。 坚守月余,一万五千兵卒,打到现在,还能战者,只剩六千多人,最后倚靠天师府诸位道长遏制住了对方军中祭师才稳住了局势。 传闻五位道长里,有一位与沮乞祭师斗法重伤而亡,天师府的高人都如此,城中百姓心中更是惶惶不安,沮乞人的军队来的太快,城中许多人来不及逃离,被迫留在了城里,好在道路并未被完全封锁,兰洮州那边已经开始组织援兵过来。 难得两日安静,城中百姓压抑许久,还是忍不住出门上到街道,或倾倒积攒的秽物、或买上一些日常所需,路边也有小贩冒着兵锋的危险,做起买卖。 巡逻的士卒沿街过去时,不少百姓、商贩还会拿出一些吃的、用的,免费给这些士兵,以期能尽快打跑城外敌人。 附近某栋楼舍里,两道视线从看着街上巡逻的兵卒接了百姓送的东西走去尽头,关注的目光这才偏转开。 “准备妥当了?” “妥当了。就是差点让天师府的道士发现。” 屋里,十几道身影占据角落,沉在阴影当中,看着窗棂前的背影,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可没人敢说。 毕竟之前有过反对的人,都已经没了。 “那帮道士,迂腐之辈罢了。咱们有心算无心,怎也想不到会有修道者打开城门,放胡人进来。” 那边,丹公子摇着纸扇,看着渐渐落下的残阳,勾起出一抹微笑,“放了沮乞人入城,就不信那人不动手,还不够,就再引一些胡人给他杀,就算不渡天劫,也能滋生心魔。一旦入魔,那些正道可不会放过他的。” 对于这位儒雅公子眼里,城中百姓、外面的胡人都不算的什么,死了就死了,只要能在掌教面前有个好印象,十年期限,该是能多赐一些地脉灵气给他。 到时就能一举突破筑基圆满,到的金丹境界,那时又可逍遥人世间。 越是这般想着,嘴角的笑容越盛。 最后一抹彤红落去天地尽头,黑夜潮汐般翻涌而来,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了,偶尔也会几声犬吠、孩童的啼哭。 随着时间流逝,万家灯火逐一熄灭,城头的兵卒已换了几班,靠着墙垛打起了哈欠,街巷里,更夫敲着梆子高声吆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严防生人,小心细作!” 梆……梆…… “天干物燥,小……” 吆喝的更夫渐渐远去,檐下有悬着的灯笼,有人影一闪而过,十多道身影飞奔巷子,踩着墙壁纵身而起,落到附近屋顶,一一望去咫尺的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中间传开。 “那里有两个天师府的道士,直接去五人将他们拖住,剩下的直接抢城门。” “不将他们引开?” “那些臭道士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离开城头。” 丹公子啪的阖上纸扇,他看了眼周围修道者,都是精挑细选的,俱是筑基境界,拖住两个道士问题并不大。 估摸了下时辰,他低低说道:“动手!” 言语间,十多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踩着瓦片,用着轻身的功法纵去黑夜当中,怕打草惊蛇,没敢用法力,五人无声的从屋顶飘飞,攀去城墙,借着夯土粗糙、凹凸的表面犹如壁虎般迅速游去墙头,余下的身影靠近城门附近藏匿。 城楼上。 两位天师府道士一手桃木剑,一手拂尘或铜镜,端坐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城外,其中有人耳朵忽地抖了抖,巡逻而过的脚步声,也有士兵打着哈欠的声音,一一在他耳中过去,然后,是攀爬的动静…… 那道士得罗道袍,头顶三台冠,须髯花白,猛地持剑起身,“警戒城墙!” 另一個年约四十的道士跟着起身,一手拂尘轻挽时,身后那段城墙,有士兵陡然“哎哟!”叫了一声,急忙回头,一道身影唰的从城内冲出,一脚踏过那士兵头顶,朝回身看来的道士点出一指。 然而,指尖黑色尚未凝集,拂尘唰的卷来,直接将这人拉到地上,拂尘丝线如刀锋,那人一落地呯的摔成了两截。 那道士一收拂尘,感觉到对方法力散去,脸色陡然一变。 “师兄,城门!” 说完,一拂宽袖连踏几步,如飞鸟投林,跃去下方城门。 被叫的老者那边,早已有两人攀墙直冲而起,打出法器,或掌劈雷火,均被老道士踏着奇怪的罡步躲开,随即轻描淡写的扔出手中铜镜,将腾空的一人砸到的同时,跨步前推,宽大的袍袖‘呼’的洒开,搅出风雷声,手掌猛地的探出。 一字浩然气! 夜空雷火瞬熄,那偷袭的修道者保持出掌的姿态直直从半空坠下。老道正欲下楼,阴影中又有两人祭出了法器. “我晋国修道之人,干出这般爹娘不认的事,该杀!” 那老道袍袖抚响,指诀背抵眉心。 ——法眼! 一缕法光照去那两人,一手持木剑俯身贴着地面直冲而去…… 城门。 十一个筑基修道者,根本不是驻防的一百多名士兵可抵挡,城楼上爆发的动静传开的刹那,藏匿的身影纷纷奔涌而出,各施法术直接下方驻守的兵卒打的发懵,反应过来时,十一人已经杀到城门口。 “贼子尔敢!” 顷刻间,身着道袍的身影从城头降下,一手桃木剑打出,瞬间钉穿一个筑基修士,可下一刻,一股异香忽然飘至。 龟息! 道士急忙闭住呼吸,还想去阻止那边开门的修道中人,一个手摇纸扇的公子笑呵呵的拦在了他前面。 “云贺道长,城门我拿定了。” 声音落下,长驱直入杀入城门的修道者,手中法器直接敲去了城门。 陡然的厮杀,将整个城西城段惊扰起来,兵卒、将领纷纷聚拢,一张张长弓挽了起来,瞄去了城下。 此时,城外荒芜郊野,一片漆黑里,潜伏的身影望着城头,名叫萨图克的胡人翻身上马,他身后的士兵也都一一上马拿起了兵器。 遮掩面纱的女祭师看着闹哄哄的汉人城头,心情愉悦。 然后,就听城门方向,是‘轰’的一声,厚重的城门带着法光倾倒下来,萨图克在身前做了一个护佑的手势,便拔出弯刀举了起来。 他周围,数千婆刹那的骑兵纷纷拔出刀刃,也有片片火把光点燃照亮了郊外的黑夜。 “准备!” 弯刀朝着汉人城池斩下,萨图克高声嘶喊:“婆刹那的士兵们,杀入汉人城池!” 一片片火把,犹如起伏的火海,照着一拨拨骑兵发出凶戾的‘呼嗬’朝着洞开的城门,纵马狂奔起来。 …… 与此同时,漆黑的道路上,一辆牛车正赶来的路上。 哐哐哐—— 拉车的老牛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双腿却是疯狂迈开,快的跑出一道道残影,惊的那车上的令骑抱着扶手惊恐嘶喊,他以为这牛发疯了。 只是他没留意到,老牛屁股后面还有半截符纸。 远方,城池的轮廓已在陈鸢眸底了,只是微微传来的动静,让他皱起眉头。(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斗法 眼看快近城池,奔行的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上嘶喊的汉子抱着扶手腿还有些发软的问去走下车撵的陈鸢:“小兄弟,怎么停下了?前面就快到广威,不用担心进不了城门……” 他话语声里,陈鸢来到路旁陈年堆积的沙土堆,望着昏暗里的城池轮廓,眯了眯眼睛。 “有人趁夜攻城。” 那汉子听到这话急忙下车,跟着来到陈鸢身边,果然,城墙延伸的西面,黑暗里隐隐火光,城头上隐约也能听到混乱的声响。 “沮乞人攻城,那更不能留在这,赶紧进城。”令骑转很跑去牛车,前脚踏着车撵,却发现那小兄弟并没有跟上,回头,只见陈鸢还站在土堆眺望,正叫对方,刹那间,一旁的车厢陡然打开了侧厢,就在令骑目瞪口呆里,一块木板、四个桌脚竟飞了出来。 落在陈鸢面前迅速搭成一个简易的长桌。 阴风吹了起来,令骑顿时感觉到一股阴冷,彷如眼花般,就见车厢缓缓飘出一道高瘦的虚影,捧着小炉、香烛、黄纸飘去土堆。 他赶紧揉了揉眼睛,这回看清了,那高瘦的虚影,是近两丈的身形,椭圆长脸,四肢奇长,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侧,陡然一幕,惊得那令骑“哎哟”的连连后退,看着对面的背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你……你……你这是……” “做法,胡人趁夜攻城,我那便袭胡人后路。” 陈鸢手中香烛一翻,‘轰’的自燃,插去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指尖挤出鲜血,黄符上绽出几朵‘梅花’。 “起坛!” 话语落下,瞬间阴风大作,细石泥沙松动,渐渐掀了起来,顿时一片飞沙走石,那汉子遮着面门躲去老牛旁边,连眼睛都睁不开。 到的此时,他才明白,一路同行的伶人,竟是世外高人。 袍袂飞舞,陈鸢单指压去符纸,微微张开口,一股股黑烟冲了出来,转瞬化作密密麻麻的飞虫,弥漫四周。 这些都是体内沉淀的污浊、毒素之气所化,用于对付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最为有效。 也可用来试探沮乞人的祭师,毕竟对方与樾劼祭师又是两种不同的体系了。 “去吧。” 陈鸢挥袖一挥,周围黑压压的虫群带着漫天‘嗡嗡’的声音卷去广威西郊。 …… 没有星月的夜空之下,城墙上火光、人影攒动。 道名云贺的道士一扫拂尘将那丹公子逼退,两人已是老相识了,此时再见,道士哪能不明白偷开城门还会是谁。 “刘成年,你当叛徒成瘾了!” 看着对方摇扇微笑的表情,云贺心中火气越盛,对方当年也是天师府入戒道士,与他还是同辈,可惜心中俗念太深,修道二十年,忽然背弃山门踏入红尘,以采阴补阳之术接连糟蹋数十良家女子,引得天师府追杀。 后来又消失匿迹,如今再遇上,云贺心里哪里没有火气。 “呵呵,云贺师兄,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道,天师府那条道,我走不通,还不能换一条?再者,你非我,焉知我所做之事,不过区区一些百姓罢了,就算今日全都死光了,过得几年,他们又会像杂草一样,将这座城填满。” “不忠不仁不义!” 云贺喝骂一句,手中拂尘携裹法力唰的席卷过去,可那边,丹公子并不接招,一摇纸扇,脚尖悬地向后倒飞拉开距离。 “看你气极的模样,我真是开心,不过现在伱要对付的,可是城外的胡人,而不是在下。” 轰隆隆—— 那是战马奔腾的动静从洞开的城门外传来,云贺偏过头,林立火把光下,乌泱泱的沮乞骑兵,或骑战马或骑骆驼冲至城门。 “天师府有言,不可伤天和,这种迂腐之言,看你们如何办!” 丹公子法音传去麾下人手,迅速退回城里,云贺一把将就近两個负伤未死的士兵抢回提在手中,看着面容越发清晰的沮乞人,一咬牙转身就走,几步间,城楼上传来法力流转的痕迹。 “师兄!” 云贺提着两人纵身来到城头,将伤兵丢给赶来的守城士卒时,那边须髯花白的老道,手中木剑横呈,目露凶光看着下方潮水般涌来的骑兵。 云贺上前劝阻,被老道一把推开。 “胡人入城,遭难的便是城中百姓,如此危难之际,还恪守门规,修得什么道,你走开!” 老道咬破手指,一抹剑锋,桃木剑瞬间化作一柄金黄青铜古剑,嗡的在手中一横,掀开袍摆,一蹬墙垛,纵身跳去了城下。 老人的声音高亢爆发出来。 “天师府,云龙在此!” 下方,骑兵翻涌推入城门,一声暴喝传来的刹那,老人推着古剑从城楼降下,剑尖刺入一个胡骑头顶,连人带马被剑气分裂成两半,剑身直直插入地面,老道念着法诀,双手左右猛地横推开去,将周围越过、劈来弯刀的胡骑震的侧倒在地。 唏律律—— 战马嘶鸣声里,老道一拔剑身直扑后继冲来的胡骑,厚重的剑身大开大合,嘭的砸在马匹身上,人、马轰然倾倒。 “去!” 老道一掌推去剑首,长剑嗡鸣,直接冲进马群,剑锋携着无匹剑意瞬间撕裂一匹匹战马,血肉飞溅开来,划出长长一道猩红的直线。 “收!” 老道一抓,青铜剑倒飞入掌,踏着罡步,挥出一指隔空点去想要偷袭的骑兵, “定!” 挥刀的胡人、奔驰的战马瞬间僵在了原地,老道一个折身反步,双手握剑凶狠斩下! “斩!” 唏律律! 剑锋入肉的刹那,硕大的马头,连带上方的骑士拖着血线抛飞了出去。 陡然杀下城头的身影将奔涌的胡人骑兵惊的勒住了缰绳,而先杀入城中的数百胡人骑兵也被守城兵将拦在枪阵前方。 “师兄!” “回去!” 城楼上,云贺想要跳下相助,被老道喝斥一句:“由我一人坏门规便可,你看紧那些邪道之人,叮嘱另外三门同门,不得救援,严守!” 老道的声音传去城楼时,胡骑当中的萨图克也有心惊这些汉人道士,之前也不过城楼斗法,远远看过,眼下对方竟亲自杀下来,一步一剑,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挡。 “快去请古兰朵过来!” 令骑跑出一段距离又折返回来,那边的棕发女子已经带着数个身着薄纱的祭侍走上了祭台,两个女祭侍拖着一个汉人俘虏,将其按跪下去。 古兰朵戴上一张诡异的面具,披上彩衣,双手向着夜空念起了法咒,她身边四个女祭侍披头散发,裸足踩着祭台缓缓走动起来,身姿伴随念咒越来越诡异的扭动。 被按着的俘虏脸上惊恐渐渐变成了呆滞,一旁的女祭侍拿着刻有纹络的匕首从后背直接刺进心脏。 随着法咒最后一个音节停顿。 黑夜之中,响起一声悠远空灵的号角声,然而,此时夜空里,还有嗡嗡的声音紧跟而来,祭台四周结阵的胡人步卒阵列,不少人下意识的回头,顿时瞪大了眼睛,用着沮乞语嘶喊。 引得周围同族也都望了过去。 就见漫天都是黑压压飞虫,彷如阴云倾覆而下,化作一张人脸,张开血口朝他们咬了过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斗法(二) 四个军阵围绕的祭台,鼓声、舞姿矫揉并起,悠远空灵的号角在夜空隐隐吹响。 紧靠祭台右侧的阵列,一个个沮乞胡人抬起脸,看向右方的夜空,天上的夜云好像倾覆下来,化作一张巨大的人脸,渐渐张开血口时,阵中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朝这边过来了!” 有人感到脸上刺痛,一摸,夹起一只透明羽翅的小黑虫,顿时叫道:“是虫!” 然而,没人回答他,俱呆滞的看去夜空上的人脸,那士兵也下意识的回头,下一刻,漂浮夜空的巨大‘人脸’倒映眸底,越来越大,顷刻间犹如天河倾灌,张口咬了下来。 嗡嗡嗡—— 漫天黑虫拍着羽翅潮水般倾泻阵列边沿,密密麻麻的虫子将一道道转身欲跑的士卒吞没下去,疯狂叮咬裸露的皮肤,转瞬间将其啃成一具衣甲完好的白骨。 “走啊——” 有挤倒在地的沮乞人嘶喊,很快虫群从他脚脖迅速蔓延脑袋,仅剩喊出话语的脸孔也眨眼淹没下去。 凄厉的惨叫响起的一刻,附近乃至稍远的士兵看着漫天虫群扑进阵列的边缘,不管反应过来的,还是没反应过来的,都在这一刻变得混乱。有人挤着同伴向祭台那边狂奔,有人吓得呆立原地,还是被同袍拉出几步才从惊骇里回过神。 “跑啊!” “……往祭师那里过去,妖魔就不敢过来!” “大祭师!!” 惊恐奔走的人群冲击去护卫祭台的方阵时,那边念叨法咒的古兰朵也注意到了侧翼发生的变化,微微睁开双目,瞥去视线之中,混乱的人潮被护卫的五千人阵列挡下,以及人潮后面那漫天席卷的黑云,脸色狂变,她认得这個法术,是晋国当中非常阴毒的。 陡然联想到偷开城门的事,会不会也是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立即传令给萨图克统领,这个可能是汉人的圈套,立即让他带兵撤走!” 言罢,古兰朵双足踩踏台面,裸露的纤足震摇铃铛,素手间挥出一道清风,伴随祭侍的蟾舞,清风燃出红色的云霞,与对面翻涌的虫群,形成晚霞与夜晚交织的对比。 彷如游动的云霞,拂过慌乱的人群上方,丝丝云气接触飞来的黑虫,虫子像是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起来,密密麻麻的虫群被云霞渗入,如同雨落唰唰坠去地上。 远方。 陈鸢身子僵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黑虫咒被对方破了,果然有试探的必要。 ‘对方祭师修为也不知多高,就按之前樾劼的鹰羽祭师充作衡量!’ 看着远方,重新拿过一张黄符,指尖聚出法力,点在上面,迅速写出‘敕’字,落下最后一笔,空气里,敕字显出法光,随即隐了下去。 陈鸢指诀一挑,符纸悬空的刹那,轻喝: “请伏魔帝君!” 唏律律! 一声战马咆哮,躲在老牛一侧的令骑就见一道青光飞出车厢,落去地上的瞬间,化作一匹神骏红马,驮着上方青袍金甲的身影,拖刀飞奔起来,转瞬化作一抹青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呜~ 撤军的号角声吹响,暂且稳下阵脚的沮乞士卒重新整队,开始在后撤,而城门那边的骑兵只得放弃冲进去的族人,听到号角延绵,纷纷调转马头,朝黑暗奔行。 云龙老道指诀翻飞,七八胡人骑士被定住身形从马背摔落下来,随即被他一剑一剑斩下首级,眼见胡人骑兵忽然撤兵,心里也有些诧异,他看向胡人祭师祭台的方向,刚才有股邪气蔓延,短短片刻便消失不见。 仿佛心有所感,一股威凛的气魄在他心头油然而生,老道目光几乎本能的投去东南的方向,那是一道青色的流光夹杂一团火红的颜色飞速而来。 “那是何人?!”老道呢喃。 祭台上的古兰朵也注意到那道直奔这边的青光,蟾舞再起,她口中念动的祈神法咒声里,洒落旷野中的一颗颗石头、巨岩纷纷漂浮聚来,化作四丈身形的神人,上身裸露,肌肉虬结,下身长裤裸脚,腰系一条巨蟒。 沮乞话语带着妩媚的声调在古兰朵微张的红唇间响起:“山神啊……请阻止来犯的敌人。” 巨人偏头看去远处,抬起硕大的手掌张开五指,双目仿佛有金光迸射而出,朝着飞速蔓延而来的青光按了下去。 下一刻。 流光飞驰而来,高亢的马鸣声里,赤兔重重踏地,一跃而起,上方身影青袍拂响,带起一轮森寒刀芒。 “哼……你也配神?除华夏之神,其皆为外魔!” 龙吟响彻夜空。 按掌的四丈身形脑袋轰然掉下,巨大的身体也直直倒了下去,化作一堆碎岩、石块。 跃在半空的战马回落,铁蹄踏着地面走动两步,关羽抚髯冷冷瞥去一眼,手中厚重的青龙偃月斜斜垂去马侧,还在隐隐低吟。 凤目回转,看去前方祭台,正中的古兰朵脸色凝重,明显感觉的到,对面那红马绿袍的身影,也是神人,可从未见过有这般主见的。 好在她身后的军队已经撤走,未免被城池那边的天师府道士两面夹击,古兰朵忽然抬手,将身旁的祭侍齐齐掀了出去,纤细的裸足一踏,唰的飞去军队撤走的方向。 半空上,鲜血、断肢落地的轻响,抛来的四个祭侍被龙刀斩落,关羽看着奔逃的身影,手中龙刀猛地掷去。 风声呼啸。 逃遁的女子隐约听到破空声,回头看去一眼,视野里,龙刀紧追而来,仿佛化作一条狮鬃、鹿角的青龙朝她张开了大口。 噗! 血光四溅之中,逃遁的女子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只剩青龙偃月插在地上微微摇晃,片刻,有着马蹄过来,上方的关羽看了眼地上,一串碎裂的手链,还残留些许法力,旁边猩红的泥土上,一条白皙的手臂安静的躺在那。 ‘舍臂逃生……倒是果断。’ 关羽抚髯称赞了一句,拨马转身,倒悬青龙,缓缓消失在城门上下望来的视线之中,士卒将领这才从震撼里反应过来。 “刚刚那是谁的部将?” “……面生,不是城里的。” “难道援兵来了?!” 窃窃私语里,城门口的云龙老道拄着古剑看着骑马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他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香火之气。 不过眼下,既然沮乞人撤走,正是追杀的机会,他正要拔剑追上去,被城上下来的一个士兵叫住。 “云龙道长,另一位道长不见了,他好像去追偷开城门那伙人!” 老道怕师弟有什么闪失,望着沮乞人败走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扛着古剑迅速冲进城中,循着法力的流转,终于在一条宽巷里找到了厮杀的两人。 那丹公子修为比云贺要高上一些,但还是受了些伤,披头散发颇为狼狈,一扇将对方逼退后,见云龙老道寻来,不敢再打下去,踩着巷内的院墙借力投去城墙,临走不忘朝赶来的云龙拱了拱手,讥笑两声。 “云龙师兄,往后再聚!” 旋即,转身扑入黑暗,依着之前的叮嘱,该是和麾下在城外二十里汇合,他籍着夜空没有星月,身形飞速前行。 远远的,一辆牛车停靠路边,丹公子捂着胸口看见对方的同时,那边的陈鸢也有诧异的看着这道穿行夜色的身影。 牛车、年轻男子。 丹公子顿时想起什么,可眼下他也有伤势在身,不敢过去捉拿对方,只得保持距离,先去汇合了麾下人手。 那边,陈鸢也在仔细打量忽然冒出的身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法力,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天师府的装扮。 难道是…… 都想起什么,陈鸢试探的朝对方大喊:“道友留步!” 果然,那人在喊来的声音里,脚步反而越走越快。 ‘看来真是他们了,怎么跑到我前头来?!’ 来不及细思,陈鸢招出车厢里的无古柱,手掌按去的瞬间,头裹黄巾的半截虚影悬浮柱上方。 “雷公助我!” 轰啪! 一道雷光照亮天地,电蛇哗的劈下来,速度快的惊人,那丹公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劈中,全身骨骼都在瞬间显在青白电光之中。 毕竟只是虚影,招来的天雷并没有想象中的威力,那丹公子浑身冒烟从地上起来,才走出几步,雷电再次打下。 浑身噼啪的弹起了火星,差点将他点燃。 再起,跑出两步,雷电又落了下来,刚起身的身影再次趴伏地上。此时,丹公子从未有过的想要解脱,他抓起地上泥土,念起法咒,随后朝远处的牛车洒了过去,烟尘弥漫间,跃过一个土丘,趁机冲向远方。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远远喧来,漆黑夜色里,一道光头身影竖印徒步前行,似慢实快,眨眼便至。跌跌撞撞飞奔的丹公子挥扇低吼:“滚开——” 映入他眼帘的,是淡灰僧袍翻卷,徒步而来的和尚,掀袍跃上半空,俯冲过去,一掌抓出风雷卷动的声响。 “深夜狼狈,出言不逊,不是妖孽便是歹人!” 奔行间的丹公子刹住脚步,手中纸扇唰的掷出。飞身而来的和尚,反手抓过颈间佛珠,也同样投掷出。 “班门弄斧!” 纸扇和佛珠嘭的撞在一起,法光迸起,各自弹回。 “十方诸佛,大轮净土,般若波罗蜜!” 和尚伸手抓回佛珠盘在掌上,法印迅速变化,降魔印、无畏印,至九品印而结,陡然佛光扑面,法印向后一收。 丹公子双手自觉合掌,浑身升腾白气,咬牙就地翻滚两圈挣开束缚,转身就跑。 “回去!” 风沙掀起,一声大喝陡然响起,土丘上方,陈鸢踏着泥沙纵身飞来,手中铁鞭呯的砸在他头上。 血光、泥沙掀起的瞬间,丹公子倒飞回去,重重滚在了和尚脚边。(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上架前的二三事 这是春风第五本重回三江,并上架的书,又有一点找回感觉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前面模模糊糊,后面就越写越顺,但也有因为写书一些事,导致状态欠佳。 春风16年开始写厂公,说起来可能不信,那时候春风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有,都是靠工地上的办公电脑,一点一点的码出来的,只有到夜班的时候,我才能尽情的码字。 后来第一个月得到了八千多块钱,心里非常的激动,请了两边父母吃饭,红包,这是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 也在网上买了一台两千块的一体机,才算有了第一台写字的电脑,想想那时的激动,真的是宝贵的,就如现在,连续失败了两本书后,得知又能上三江了,当年那种激动感觉又回来了。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原本可以封神的兵器大师遭遇寒潮,不得不改大纲改故事,从起初还在上升的六千均钉,掉到三千,到最后固定到五千,是真的可惜;大隋国师原本也写的顺手,可现实中的一些意外,让春风心里欠佳,加上一两个老人的离去,写书的心情更难保持了,国师到了后面,变得模糊起来。 如虎是题材选错了,也高估了自己,写狐臣这本的时候,刚写了十几章,老丈人走了,春风当时几乎陷入了低谷,刚刚开的书,直接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什么机会都错过了,到上架不过三百的均订,但还是咬牙把该写的,都写完,算是给一直支持春风、鼓励春风的书友一個交代,几乎那一整年,我都没有收入。 这本能重上三江,还是主编水墨的鼓励,还有已经离职了的编辑田七的打气,以及新编辑透明的叮嘱,春风这才渐渐重拾信心。 前面或许不那么尽人意,但后面故事脉络清晰,春风也能慢慢写好,也在许多书友提醒、纠正下,做出修改的同时,也在修改自己的状态。 希望各位书友,能多多包含,能多多提出自己的见解,也希望能多多支持春风! 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每五百月票积累,就加更。盟主也加更,均订两千加更,均订每上五百加更! 毕竟年龄比不了年轻的作者,精力不够旺盛了,尤其写书的时候,写上几章,就有些发困,所以春风提的加更门槛有点高……其实就是不想加更,哈哈哈…… 其实是苦笑哪,要是真有这数据,春风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就说到这里。 还是那句老话:我写,你们看。(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齐聚(求票!) 翻滚的身影沾着泥沙停在了破烂的僧鞋前,鲜血顺着额头大股大股流了出来。 丹公子抓握泥沙,挣扎着想要起来,紧咬的牙关,挤出声音:“你们……”随后,僧鞋踏在了他后背,将他压了回去。 僧袍延伸而上,是和尚镇海威凛肃穆的神色,他看向对面土丘下来的陈鸢,唇角勾出微笑,合印礼佛一揖。 “陈道友, 《灵显真君》第一百零六章 齐聚(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持戈为武安矣(求票!求订阅) 鸡鸣响亮。 城外胡人退去之后,城中百姓、兵将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整顿兵马、检修兵甲、等待援军。 街巷,许久未出门的百姓,熙熙攘攘的走在街头,就算不买东西,也要在人群里蹭口热闹劲儿。 坐落城东的驿馆也有喧嚣,得了命令的一队士卒进入院中,把守关押俘虏的房门,为辨别相貌身材,还是打开 《灵显真君》第一百零七章 持戈为武安矣(求票!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风!风!风! 夕阳挂在山头照出彤红一片。 城外原野,蝉鸣安静,只有一面面旌旗在风里猎猎飞舞,两千士兵拄枪挎刀,有些紧张的看着城楼,他们都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兵卒,奋勇杀敌自是不怕,可听说是就他们两千就要向甘沙、瓜州,甚至玉涧关发动袭击。 两千对五万……简直不要命了。 城楼上。 李安福坐在椅 《灵显真君》第一百零八章 风!风!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疯狂的夜色(四更求票,求订阅) 漫天星斗,并非是宁静的夜色。 篝火延绵的军寨,有着女子凄惨的叫声响彻,白花花的身子惊恐的冲出帐篷,引得周围烤火的沮乞人哄笑,有人直接地上起来,一边追去汉人女子,一边脱下衣甲,众目睽睽之下,做起糟蹋人的事来。 凄厉的叫声里,军营中央最大的圆顶帐篷内,是压抑的气氛,统领萨图克站在燃火的火苗前 《灵显真君》第一百零九章 疯狂的夜色(四更求票,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邪气 ‘咻。’ 风声刮过山岗,落下的石子捏在手里,疯老头瞥了瞥祭坛前的徒弟,偏头朝匍匐的老牛‘咻’了声,压低嗓音道: “牛儿牛儿,你是不是也很闲,咱们去玩,你看那边好热闹!” 老牛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疯老头,抬头又看去远方,呯呯轰轰的动静正传过来,还没等他弄明白,身子陡然一轻,眼睛顿时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章 邪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夫恐怖如斯 “古兰朵!!” 赛特捏紧了拳头,望着老人手中的妻子瞪眼欲裂,那边的云龙老道斩飞一人,回头看去疯老头,眼皮都跳了跳,与之前憨态的疯子不同,整个人充满暴虐邪气。 “呵呵……打老夫……” 那边的疯老头拖着女子,很享受对面胡人的表情,咧开浓须,露出渗人的笑容时,捏着胡人女子后颈提到面前,朝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夫恐怖如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吹过泥沙之地 飞鸟停留城楼檐角梳理羽毛。 渐起的晨阳里,走上城楼的李安福早早来到这里,这些时日来,都睡不踏实,每日一早来到这里眺望,随后才回城里继续等候消息。 唯有两天前,斥候回传沮乞大营被烧令他兴奋的整晚都在府里走动、看地图揣摩骑兵动向外,便再无消息回来。 等待的心情是焦急的,这可事关两千骑兵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吹过泥沙之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行客不做他留 风吹过林间,层层叠叠的枝叶沙沙作响。 “武安君为何说汉家儿郎……要知汉取……” 林子里,陈鸢拱手还礼,很难想象面前这位相貌中正,嘴角隐隐挂着精明感觉的男人,竟是后世里人人口中的杀神白起。 那边,走动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踩着落叶,手中长戈靠旁边树躯,笑着摆了摆手。 “我在下面可是看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行客不做他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求票求订阅 跟各位书友老爷们汇报下目前均订是2300+ 但应该还不稳定,春风说了只要每上升五百,不管订阅还是,月票都会加更。 两更时保底的,加更是三更起步。 还是希望读者老爷们多多给点票。 《灵显真君》求票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香炉 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扎下根来,这样的荒山野岭,只要有适合耕种、捕猎的地方,就能见到的勤劳的身影。 这处横焰山有山路,有村落出现,并不算奇怪。 黄昏挂在山头,村外田地还有农人忙碌,听到木轮转动的声响,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汗水,一头青背的老牛晃着一对大牛角拉着高高的车厢停在路边。 拄着出头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香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背身鬼、木人村 阴云浮走,半轮月牙映着院内,犹如铺上了清冷的银霜。 沙沙……的是院中青树摇晃。 立在窗外的背影一身洗的破线的黑色袍服,矮小干瘦,此时正背对着,缓缓靠近窗棂,放在桌上的一对白蜡烛,烛火都在摇摇曳曳,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一样。 胖道人脸上肥肉微微抖动,反应过来,书也不翻了,赶忙掐出法诀呈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五章 背身鬼、木人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石佛自琢腑藏 “东家、大师,这些村民怎么变成木人了?” 孙正德撩开床位的被褥,敲了敲村老的脚掌,发出木头独有的嘭嘭声,那边,镇海皱着眉头,挽着佛珠绽着法力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 “就是普通的木头看不出掺杂有其他东西。” “或许真和那香炉有关,记不记得那阴鬼追着孙正德时,口中念的好像是‘你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六章 石佛自琢腑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另有世界(为五百月票加更) 七月二十二,将近末尾的天气炎热的紧,横焰山里穿行的陈鸢、镇海、疯老头倒感觉不出什么,只有半只脚踏进修道之途的孙正德此时惹的道袍敞开,露出几簇黑毛的胸口,甩着两团松垮垮的软肉,踩着石头跳过小溪。 “东家,真是热死个人,能不能先找个地儿歇歇脚,看吧师父累的!” 那边,扒着藤子沿途荡来荡去的疯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七章 另有世界(为五百月票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芝人国奇幻冒险(求票求订阅) 粗粝的草茎卷如牛嘴碾磨,嗡嗡的声音令得老牛扇了扇耳朵,然而难以看到的位置,彷如蚁虫的身影从抖动的叶尖儿拖着‘啊——’的长音坠下。 孙正德半空手舞足蹈,急忙抓住牛嘴滑落的草屑,捏着两头,降落伞一般缓下了坠下的速度,落在一株灯笼草上,顺着叶子尖、枝茎,从一只满背星点的瓢虫身边,一路滑到了地上。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八章 芝人国奇幻冒险(求票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灭国 “这些叫芝人,乃地脉灵气与附近草木或灵药孕育而出,是许多修道中人梦寐以求的丹药之引,想不到此处竟如此之多,还自立一国。” 镇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冷冷扫过周围。芝麻大的小人儿站在市集两边,看着被一队芝人士兵押送的陈鸢几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颇为好奇这几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与他们不一样。 “ 《灵显真君》第一百一十九章 灭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黄粱一梦,福祸难依 吼~~ 低吟的嘶吼,回荡巨大的洞室,铁链甩出的声音恍如雷鸣,在空气里打出法光,一身漆黑官袍拂响,黑无常攀去山壁,头顶尖帽上的‘天下太平’已化作‘正在捉你’,手上缠绕铁链唰的抛出,勾住一团空气。 “现形!” 粗壮的手臂一拽,铁链绷紧,空气的扭曲的刹那,由上而下,一点点露出一团扭动的血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章 黄粱一梦,福祸难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汇报下情况 目前2500+均订了,还是按照之前约定加更! 非常感谢各位读者老爷! 更新放在明天,四更左右!今天的两更或三更,稍迟一点,春风要出门办点事! 顺便求点月票! 谢谢各位了! 《灵显真君》汇报下情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脉脉山云气 “老疯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小灵芝熬出来的汤,味道怪怪的,有点骚~~” 山野葱郁,鸟儿飞落林间,叽叽喳喳的望着下方升起的一堆小火。 噗噗的汤水沸腾声里,胖道人咂着嘴,皱着眉头看着勺里的汤汁,孙正德对自己的手艺还是颇为自信的,就是味道有些怪。 难道那小灵芝就是这个味儿? 狐疑的喊了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一章 脉脉山云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刺 “……天师亲下深渊,与地底妖魔交手,略站一点上风,可也被煞气侵染,不得不从深渊退出,返回天师府疗养伤势,如今那边离火、聚灵府两派已遣门中几位长老驻守。” 陈鸢皱了皱眉:“那深渊妖魔是煞气所化?” “那深渊之处何模样,天师并未提及,只说下方深入地心,酷热难耐,有另一方世界,弥漫煞气。”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师与徒 “没什么敢不敢的!” 段既卿看着地上半截青玄剑,靠着山壁缓缓起来,“你们只为这人主持公道,可有谁为我徒儿主持过公道!” “你徒弟鲁莽在先,激怒陈鸢所请神人,能怪到他人身上?!” 玉晨饶是清心寡欲,此刻也面色涨红,人是他带来的,对方应允不会因为之前的事与陈鸢闹的不愉快,却是一只暗藏祸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三章 师与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 方孔的纸钱随着嚎啕的哭声飞去远方。 陈鸢双手沾着血和泥,跪在墓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有名讳的墓碑,他连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想想做为弟子,还替失败的,从未去想过为师父做些事,为他寻找记忆。 ‘徒弟哎,你法门怎么破了?没事为师重新教你……’ ‘记得要给为师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最好说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帮屠胡将(四更求票求订阅) 泥土迅速推开,疯老头揉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推开被一拳打破的棺盖,推着泥土出来,撩了一下乱发,皱眉头,‘嘶’了一声。 “老夫就说要睡一觉,睡醒就不疼了,怎么醒来人都不见了?”老人一把将吹到脸上的黄纸拿开,叼在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缓解肚里的饥饿。 “至少也该把牛留下,饿了也能咬上一口。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帮屠胡将(四更求票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汇报下成绩,说下评论区的评论 昨天2500+,目前已到2700+ 从均订2000涨了700,春风非常感激各位,确实一开始前面随手写写,并没有进入什么状态,后面感觉有了,再去改前面已经不大现实了。 好在清楚春风喜欢在后面给予转折的书友不断的鼓劲儿,才让书顺利写下去。 其实,我记得刚入行的时候,有前辈在群里提点过,他这样说:网文的诀窍,要点明、要爽,不要弄弯弯道道。 春风不信,因为觉得没有反转,就不会太精彩了。 至于人物啊,三观啊,春风一直尽量去刻画,从厂公白宁,残缺的爱和偏激的性格,但为国为民,都是人性,舍小家而为大家三观。 白狼里的公孙止,从马贼到皇帝一步一步走过来,残暴、凶恶是他的负面,但也有正面,比如对手下的好,对妻儿的好,对欣赏的人给予足够的宽厚,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做为帝王的三观。 兵器大师,同样的,人物因为其他因素,性格扭曲,像一条疯狗、平头哥,一直打到最后,但是主角在大是大非永远掰的清楚,敢火烧神厕,敢大闹米利坚,敢拉着位面入侵的头目引爆核弹同归于尽。这也是他的人性和三观。 大隋国师,因为春风写了很多黑暗的英雄,或反英雄的主角,被入宫很多次,就尝试了陆良生这样的角色,他不是圣母,他是向往书中圣贤,踏着圣贤的路去探求心里的理想。文中的蛤蟆师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就是陆良生暗的一面。陆良生救人无数,蛤蟆师父杀人无数。 至于眼下这本,同样的,陈鸢也是人,并不完美,正因为不完美才是人性跟三观无关,把要拿着三观当做幌子来攻讦,一个人的成长,很大取决于环境。 比如,刚初得一个新意的东西,或梦寐以求的掌机,你有没有想过跟朋友分享,让他们眼羡? 哪怕大人,放到陈鸢那個环境,初得法术,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后,自然也会有小性子,也有帮忙与不帮忙的纠结,这就是人性。 到了后面,经历多了,也就一点点改过来,看清眼前的路,知道自己的缺陷,怎么去辨别大是大非。 有了转变,故事才会有趣。 那种一来就冷酷无敌的主角,那他穿越前,肯定非常厉害了,那就必须交代。如果没有交代,那肯定得挨喷的。 另外一个主角,什么都在趋避,多管闲事,如果按人性来说,是一个冷血,社会上没有担当的人,这样的人都能当主角,那才真的是三观扭曲。 至于说帮凶手的那段讨论,就回到之前春风那个前辈说的,你必须就要点明反派,不要有弯弯道道。 果然,他说的是对的,很多人看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后面不管有没有转折,他们都不会管的,反正揪着一个地方使劲儿的说。 有读者辩解,往后看,真正的凶手在后面,但他们不管,就看到眼前的,那个公子杀了人家儿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文中一直反复提示,刘伯元性子懦弱,一个性子懦弱的人为什么敢跟人争吵厮打? 春风一直给予提示,就是想表达后面有转折,唉,结果被视而不见,就觉得一个懦弱的人杀了人家儿子。 破家的县令啊……古往今来比比皆是,用一些手段,让两家家破人亡简直不要太简单。 两个家庭都被当做棋子来用,你们说谁才是凶手? 主角至少保住了一家,也为两家报了仇,到头来,主角变成三观不正。 …… 继续说下去,这本书后面,又提到什么主角杀胡太狠,然后跑了,置百姓不顾! 又是一个只读片面的书友。 文中可没有提到过主角屠了三万胡人就跑了的,春风连这个毒点都分不清,还写什么书啊。 而且有哪一句写到主角跑路?他不需要恢复一下法力再继续吗? 第二个问题,主角这样肆无忌惮用法术杀胡人士兵,不怕别人祭师报复?也同样大肆杀戮百姓吗? 说这句话的,真是没认真看过书的。 主角没来之前,已经描写的很清楚了,就如黄泥镇,主角去的时候,已经被胡人屠空了,跟主角参没参与有关系吗? 胡人南下一直自造屠杀,也跟主角有法术杀他们有关系?胡人收刮百姓,逼迫天师府解除山门,再到杀到瑞河,一路过来,屠杀的百姓、士兵不计其数,春风不敢直接写,只用了胡人军营里的侧面来描写,这都看不出来? 一句话,主角不来,胡人依旧在屠杀,主角这种与天师府不同的做法,反而让胡人顾忌,他们杀百姓,主角杀他们,懂? 胡人畏威而不畏德,这句话从来都有道理,就算放到现在的小日子、4V那里,同样行得通。 好了,就这样。 继续码字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摧枯拉朽 西出玉涧沙万里,遥望奴沧斩酋还。 玉涧往西七百里之遥,戈壁球草滚滚,沙丘荡起金色的涟漪推去远方恍如孤岛的绿洲,一支百来人口的西域百姓盘踞于此,泥沙垒起的土屋,一个沮乞妇人穿着薄薄的白袍,晃着沉甸甸的胸口坐在门前,缝刺绣,这是从汉人那边回来的沮乞士卒手里买来的,用了一张羊皮呢。 只要绣好了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六章 摧枯拉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贵神速 “不管是何时的胡人,他们作战、作息,没有太大的改变。只要通晓,想要战胜太过简单……呵呵,许多年了,忽然又带起兵来,真像当初的北伐啊。” 名叫祖逖的神人,骑着战马立在一处山坡,望着行进的军队一侧,是乌泱泱的一片沮乞人,微微蹙了蹙眉。 “武安君,可知这些俘虏有何用处?” 错落一个马头,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贵神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双鬼神 天光正在倾斜,夕阳将西云烧出壮丽的彤红。 周围雷鸣的马蹄声还震响着地面,那红色盔缨的少年将军持剑回首,看着延绵的帐篷、倒塌的土屋,一个个被绳索捆缚的俘虏,咧嘴笑的豪爽,连带周围的晋骑也都被感染,从未想过竟有今日这般的壮举。 一时间,笑声掀上这片天空。 这位少年将军戎马短暂,可其一生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双鬼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化魔 “什么?!” 那城墙上,婆刹那大祭司惊愕的偏过头,一股邪气直接扑到面前,碧绿的眸底倒映的是遮天蔽日般的红色丝线,一支支密密麻麻交织缠绕,仿佛感受到主人心里那股压抑的愤怒,刹那间组成血色的海洋朝着下方覆了过去。 一根根纤细的红丝扎入沮乞人脑门,或脸庞、胸口,一股剧痛传来,令得对方发出凄厉惨 《灵显真君》第一百二十九章 化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沧澜,我把天雷带来了 轰隆—— 天空一声震雷,门扇、窗棂都在微微抖动,驻守玉涧关的将军李安福被这一声雷惊醒过来。 “要下雨了?” 西北少雨,像打这么大的雷更是少有,这时亲兵在外面喊了起来:“将军快出来,天上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李安福回过神时,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在喊:“天上飘的是什么!” “…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章 沧澜,我把天雷带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更新稍迟点,春风治腰 腰椎炎又犯了,躺着都恼火。 《灵显真君》更新稍迟点,春风治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狂雷灭顶,一损俱损 轰隆—— 剧烈的雷声炸响夜空,一道电蛇划破阴云。 “竖子!!” 王玄易望着电光照亮的那团红云,咬着牙关恨恨挤出一声,做为过来人,他哪里不知对方身后那片雷云乃是天劫之兆,而且比寻常劫云还要大了不知多少,足够将整个沧澜山都笼罩进去。 “捧剑楼弟子,启护山灵剑阵!”他声音被法力携裹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一章 狂雷灭顶,一损俱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狂意 轰隆隆—— 雷声震的阁楼都在摇摇欲坠,落下的一道电蛇从阁楼窗棂外划过,将二楼都照的莹黄,段既卿听着下方轰的一声,随即是楼梯吱吱的动静,有脚步声延伸上来。 感知到一股凶邪之气,段既卿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是徒弟费玄则,纵然有伤在身,他还不至于被吓到。 压抑着呼吸,他伸手一抓,放在兵器架上的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二章 狂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道而来,岂能让你独往 “陈鸢,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毁了沧澜剑门还不够吗?!” 徐清风也没了之前儒雅风度,拔出法剑一跃冲去前面,剑锋‘嗡’的一声,横在陈鸢前方。 “够?” 陈鸢看着面前的剑锋,猩红的眸子斜去一眼,咧开嘴角笑起来:“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被杀?” “什么?!” 徐清风愣在了原地,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道而来,岂能让你独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有伤心人 十多道虚影伸出手,手中法器,与陈鸢一起撑去那道划破天地般的业雷,不同的身影,不同的声音,响彻在刹那。 “一道而来,岂能让你独往!” 轰! 巨大的雷声震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扩散绽放的瞬间,顷刻又飞速收回,黑暗重新席卷而回,占据了人的视野。 一道身影从天空坠了下来。 仿佛过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有伤心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灵显真君 “半个月前发生了一件事,你们知不知晓?” “可是沧澜江那边?” “看来老兄也听说了,唉,这什么世道啊,胡人刚走没多久,这南边忽然天降异象,雷鸣大作,黑夜都瞬间变成了白昼。” 南来北往,前去洛都的官道上,三山五岳的汉子,也有长途跋涉的商贩、旅人进出路边的茶肆,在此歇脚,喝上一碗解暑的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五章 灵显真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君庙奇事 “一直说降妖除魔,修道修仙,这下好了,先修成阴鬼了,哈哈!” 陈鸢坐在坐檐下,看着双手、双脚,从未感受过这种魂魄离体的状态,若换做普通人早就慌的四处寻找活过来的方法。 可陈鸢没那么着急,甚至好奇的摸来摸去,除了一团显出身体轮廓的阴气,便什么也摸不到。 随后试着查探体内的法力,空荡荡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君庙奇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庙前子哭父 灵显庙前,人潮涌动,简陋的戏台粗糙的木雕在伶人手中舞动,演着道听途说而来的故事,或加油添醋一番,打杀胡人,引得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也有听奇闻而来的城中远处的百姓,垫着脚尖伸长脖子眺望,看到远处庙侧枝繁叶茂的大树,顿感神奇。 “当真长出一颗大树,记得四日前,我还打这里过,那时根本没树!”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七章 庙前子哭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狠毒之妇 “他们都说你灵验……可一点都不灵,爹爹明明好好的,忽然就倒床不起,娘说爹爹死了。” 男童衣衫陈旧,布鞋前面透了一个洞,拇指露在外面,他擦着眼泪哇的哭出声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吸气,哭的伤心。 那神台上,神像里的陈鸢皱起眉头,那孩童头顶隐隐一朵黑云飘荡,说明并非假话。可若人真死了,他也没办法将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八章 狠毒之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男女 夜色朦胧,写有‘奠’字的灯笼在风里轻摇。 吱~ 门扇悄然打开,屋中的男人朝里面的妇人嘘了一声,走去相隔一个中堂的房间,透过微开的窗缝,借着白惨惨的纸灯笼,看到里面熟睡的孩童,过去轻轻将门扇一点点推开。 孩童本就难以入眠,听到轻微的动静,迷糊的睁开眼睛,就见外面灯笼光芒照着一道身影投 《灵显真君》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男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托梦 “水怎么荡起来了,哎呦,好晃好晃……” 划过水面的画舫,有着靡靡丝竹弹奏,歌妓指尖拨弄的琴弦里,摇着纸伞的公子,挺着肚子的商贾搂着各自的女伴走在船舷说着悄悄话。 偶尔娇嗔的话语自女子红唇说出时,缓缓滑动的画舫忽地倾摇,脚下不稳的人轰啪一声落去水里。 船上的龟公急忙跳去水里救人,也有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章 托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地人三公 晨日推着青冥的颜色,沿着城墙蔓延大街小巷。 渐渐有了人声喧闹的街道上,有人挥舞着手臂朝周围高呼:“府尹要在真君庙前亲审重案,大伙快去看啊!” 洛都是一国都城,人口繁多,府尹亲审案子,已是大事,还要在真君庙前审理,一时间在城中街巷疯传。 没到半个时辰,皇宫里,正翻看昨夜还未批完奏折的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地人三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探真君庙 “这奸夫当真便宜他了!” “这也没法,谁叫咱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会不会真君所杀?” “我看像,不过腰身绞的粉碎,更像是蛇弄的……” 黄昏天色下,老鸦立在枝头哇哇乱叫,吱嘎吱嘎的木轮撵着崎岖不平的路面行进,两个差役拉着驴车停在城外乱坟堆,这里都是一些无人家属认领,或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探真君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苍天已死 庙门无风自行阖上,呯的一声,将那道士寒毛都惊得立了起来,那神像目光绽出神光,头顶盘着梁木的白蛇也倒悬而下,吐着信子看过来。 叮叮当当! 那道士急忙将腰间摇铃取下晃动,口中念念有词,杏黄道袍上泛起玄妙的道符,此乃金衣咒,就是靠这法术他才能从鹤州全身而退。 庙中油灯昏黄,光芒无法照到的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三章 苍天已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望京城一眼五年 深夜的风从山崖断壁过去,绣花的红袍在风里轻轻抚响,发髻花白的老人看着地上虚弱的道士,伸手轻轻点在他身体上,导出些许浑浊之气。 “掌教……” 道士看清须髯花白,面容枯瘦的老人,想要挣扎起来,双手终究不听使唤的颤抖几下,重重摔倒在地。 原本清理过的血迹,再次从口鼻喷涌,暗红黏稠,散发着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望京城一眼五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五年荏苒 二月的春风剪出了新嫩的枝叶,洛都升平坊隐隐传出亲人过世的嚎哭。 院外巷子、街沿坐满了吃席的亲戚好友,挂着‘奠’字灯笼的下方,敞开的院门里,有着两道撑纸伞的黑影,神色错愕的看着灵堂内两个来自真君庙的鬼差,将院中过世的老人带出了中堂,收去相同的黑伞内。 “此乃真君香客魂魄,五年来每日虔诚上香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五章 五年荏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朝廷风波 “听闻玉晨师叔说,他已死了吗?否则,这位真君也不会一怒吃了十万人,伤了天和,引着天雷跑去沧澜山……” “会不会,这位老人真是六代祖师,已到长生不死,道体不灭的境界?” 庙前人声嘈杂,明徽两人再大的说话声也只能两人听的到,一时间,两人没心思去管小师妹了,凑近过去,仔仔细细的瞅着那脏乱头发下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六章 朝廷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人心思,白龙化解 “喧诸西域国使拜见我大晋皇帝陛下——” 殿门的宦官鼓足了声音高喧,外面一众侍卫视线之中,宫殿一侧等候的西域诸使在宦官告诫下,微微垂首躬身,步入会同殿,直躬不跪,朝着上方御阶的皇帝公孙伦单手按胸行自国的礼仪。 “阿耶那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休拔力国,拜见大晋国皇帝!” “休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人心思,白龙化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洛都一霸 “门外的是什么?!” 有着西域的语种在院内嘶吼,休昆国使者是一个高瘦长须的中年男人,头裹厚厚一层白巾,脾气暴躁的抓着转身想要逃开的守卫,可下一秒,院门嘭的被踹开,一股股阴气夹杂在白雾里弥漫进来,雾中数道两丈的高瘦身影,穿着木甲、灰布,头戴一顶斗笠,露出椭圆长脸咧开满口尖牙,手中铁链咣当垂地。。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八章 洛都一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府起于初 黑布罩城隍是有说辞的,以免卸任后的城隍知晓是谁动的手,沾上麻烦。 “来来,给城隍爷上一柱香,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时辰一到,都使把劲儿,便将城隍请出庙!” 领头的衙役撩起袖口,点燃了香烛,吆喝麾下差役聚过来,给罩上了黑布的城隍上一炷香火,这是头一次请城隍,众人照着老一辈的叮嘱便这样做了。 《灵显真君》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府起于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三兄弟 沧澜江畔芦苇泛着青绿,飞鸟划过水面溅起些许波纹,叼着一尾小鱼降去草丛。 艄公划着小船唱着山歌,慢慢悠悠从支流汇入大江,穿过两侧高耸的山崖,在附近河滩停靠,从船上下来的男子,结了船钱,挎着包袱,握着宝剑沿着熟悉的山道蜿蜒而上,走去的山门之中,崭新的捧剑楼四角高翘,房檐下红漆抱柱,檐角往上层层相叠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章 三兄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门楼前,某家也算硬气一回 “这么说,关某与翼德身处之地,不过是那方神灵施展的幻象?” “张角便是这么说的,却也是二爷心底的世道别无二致。” “哼,黄巾贼……不过关某这回信他。” 夜风挤进窗缝,立在案上的油灯摇曳,高大的身形阖眼抚着须髯,轻声道:“不过,关某倒也谢那方神灵,能重见吾兄长,哪怕是假的,心中念想得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门楼前,某家也算硬气一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白太白,噫吁嚱 庙内声音吵杂,各样的木雕小人儿做着各自的事,看到陈鸢报以微笑施礼,骑马溜达的关羽木雕抬起木刀青龙偃月指去神台之后。 “速去,我等为你护法,重回人身!” 言语落下,那边掀起烟尘打做一团的张角、张飞等人停了下来,抚琴对奏的诸葛、周瑜也按下了琴弦,就连心无旁骛的项羽也偏过头来。 “鸢谢诸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二章 太白太白,噫吁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仙、剑圣 黑夜、白衣、凌空而起。 锵~ “匣中盘剑装鱼昔鱼……” 剑身出鞘与那白衣身影拖着一道道不同动作的残影,划破空气,刺向半空之上的李骢云。 顷刻,剑锋嗡的长吟浅止。 剑锋被老人二指夹在手中,面前儒雅的身影消散,后面一道道残影眨眼间紧跟而至,剑锋、剑指呯呯呯疯狂交击,待到最后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仙、剑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降魔帝君归位 夜风撕裂树梢、掀飞瓦片漫天飞舞,皇城之上敲响了戒备的鼓声。 一阵接着一阵的罡风席卷,掀翻了房顶,一家几口挤在角落,惊恐的望着夜空大叫:“我们招谁惹谁了啊!” 飞出的梁木被冲来的天师府道士一脚踢了回去,死死按回原来的位置,伸手一抓,漫天飞舞的瓦片悉数飞回,凌乱的压着木梁,明徽透过缝隙朝里面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四章 降魔帝君归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撞死你 刀柄顿地,金光蔓延。 一股浓烈的香火神力犹如针刺般扎痛李骢云眉心,如修为低浅,根本无法直视前方那数丈金身,他收起刚才的冷意,甚至笑意,脸色呈出凝重。 周围一片死寂,呼啸的风声都顷刻间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的明徽吐了一口气,眼中却也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以前从未见过陈鸢,只是从师叔们口中偶尔得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五章 撞死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敬那身状元红 阴风鬼气是与寻常不同的了。 蹒跚赶来明徽道士只感这股阴风扑在脸上,是火烧般让人感到灼痛,那真君庙里一股庞然阴气,令他都为之胆颤,根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出来了。 就连那边赶来的关羽拄刀抚须在了原地。此时救助百姓的另外几个道士也从远处赶来,看到明徽这般模样,正要持剑冲进庙里,被明徽喝住:“去不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六章 敬那身状元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后续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七章 后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胧、月胧? “难怪之前李骢云打的束手束脚,原来剑在这里。” 明徽过来看着陈鸢手中这柄有些来历的古剑,再看去一旁的疯老头,心里的惊讶也就平复下去,更加确信,这位疯疯癫癫的老人就是六代祖师,否则哪能徒手将这把剑给扼制住,那简直就不是一般修道中人能做到的。 “此剑有何来历?”陈鸢对这暗沉的法剑有些兴趣,毕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胧、月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野之趣, “……沧澜剑门立于世俗,超然于外。然,自持修道仙家,国家危亡未曾携剑抗外敌,却心怀私怨都城肆意纵法,祸及百姓,已无超脱世俗之心,亦无家国之念,朕决意收回沧澜剑门山门录籍,责其封山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出山。广布朕意,世间门派警而告之!” 洋洋洒洒挥下墨迹,公孙伦取过印玺在右下角重重盖上,“发往尚书 《灵显真君》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野之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世间平凡男儿多有真情在 “吃菜吃菜,再不吃,为师可要将它们吃完了。”疯老头拿手在徒弟面前晃了几下,“有什么好看的。” 老头循着陈鸢的目光,偏头望去一眼,就见相隔一桌的男女,男的边说话边吃菜,还搅匀了的流食,用木勺喂去妇人口中,贴心的还拿了手帕替她擦去嘴角。 似乎注意到陈鸢这边的目光,男人只是和气的笑了笑,便继续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章 世间平凡男儿多有真情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师、失心咒 咚~ 钟声回荡山间云雾,四足青铜铭文大鼎焚香袅袅,陡峭断崖满是道经符箓,最中石窟之内,叩拜诵经的明光耳旁有天师的声音回荡。 “明光进来见我。” “是,天师。” 明光道长起身,走去甬静修室,石门自视线里,拖着沉重的声响自行打开,洞室内,长明油灯阴阳之形摆放,双鱼斜对的正中,是高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师、失心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师府 “……天师府传承至今十九代天师,我七十六岁继承天师衣钵,今年已是一百四十有三。” 天师看着那边玩耍的疯老头叹了口气,微微阖了阖眼。 “你肯定想问,为何我那般确信你师父就是我天师府六代祖师,其实云龙之前有提起,刚才我也号脉确认,你师父体内有《神庭玉清经》修出的法力,这是历代天师才能修炼的法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师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灵云寺 升上云端的初阳,照着山巅蒙蒙云雾。 苍郁山下,大大小小的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小摊小贩用着最大的声音招揽赶集的百姓、香客、商旅望这边看上一看。 不远,人群围拢,中间是简陋的戏台,几个一尺左右的木雕小人儿穿着衣袍在台上拿着刀、矛、戟,骑着各自战马呯呯呯打的热闹。 木质的关刀被画戟压下,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三章 灵云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供奉胡人? “快滚!” “自己婆娘看不住,怪到我寺里来了。” …… 陈鸢好奇的看完这一幕,偏头望去院墙的角落里,那年轻男子撑着墙面艰难起身,捂着肚子摇晃的走去山道,脚步虚浮一脚踩空,扑去下方石阶,这时衣领一紧,就感被人扯了回来。 那男子回头,就见同样年轻,衣着朴素的陈鸢正笑着将他拖回来。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四章 供奉胡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热伤风更重了…… 去医院看病……稍迟点更新 《灵显真君》热伤风更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云摧胡寺 弦月挂在树梢,悄悄躲去了几朵夜云后面。 恢宏宝刹静悄悄的一片,禅室里,有着衣裳窸窸窣窣的声响,身形微胖的灵慧老僧在木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几下,还是决定起来,穿好僧衣,招手将挂在角落架子上的袈裟披在了肩头,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僧院月色一阴一明,树影婆娑晃在杏黄院墙。 ‘那人难怪那么耳熟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云摧胡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伐山破庙 夜空灰色的云朵,无声遮去半轮月牙,山麓间的禅院只剩下阴风呼啸的低吟。 呜呜—— 好似有无数冤魂徘徊灵云寺周围山涧、林野、断崖峭壁,向着里面的僧众以及樾劼胡人唳啸、哭喊。 院中僧人一百有余,随各堂首座分布庙中四角,围坐到一起,拨着佛珠,敲着木鱼,双唇飞快的念着驱魔经文,钟楼之上,数个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六章 伐山破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佛也护不住你 阴气冲天,风声呼啸。 苍郁山会阳峰,苍翠林野摇曳,那山峰之上,云气四溢,蔓延过去是一个开阔的平台,地砖呈白黑二色,砌出巨大的阴阳。 附近各设楼舍数栋,山壁间有着硕大的字迹雕刻,红色漆料涂刷出‘道’之字。 而两侧,均是密密麻麻的空洞,互不连通,有时能见烟气缭绕飘出,也能见有身影盘腿打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七章 佛也护不住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忽有一物,拔山倒树而来 “快快,再把这人也杀了!” 老头疯疯癫癫的模样,却是将地上的胡人踢的那叫一个痛快,反而让周围承云门弟子觉得这疯疯癫癫的老人竟有些可爱。 丝毫没注意到自家掌教竟看着疯老头微微出神,对面的陈鸢见他神色,抬手拱了拱:“刘掌教,不知你看我师父有何不妥?” 听到陈鸢的话,那承云门掌教这才回过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八章 忽有一物,拔山倒树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 大蛤蟆 四月的阳光照着延绵起伏的山峦,苍翠的林野在风里轻摇慢舞,山间有着沁人的清香弥漫。 对于生活苍郁山脚下的百姓、香客而言,这十多日来有着诡秘的气氛,十五天前灵云寺忽然闭门谢客,到的再打开,里面已换了方丈、主持,也有原来的僧人,不过不再大肆收取香油钱,反而大开方便之门让百姓随意进出。 当然,百 《灵显真君》第一百六十九 大蛤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倒霉 “……这世道妖也好,人也罢,都共处一世,他们无端杀你,那是他们不对,但光凭你寥寥几句,如何信你?” 给人评判对错,陈鸢这还是第一次碰上,而且还是给妖评理。承云掌教刘长恭过来时,正好也听到一人一妖说话,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不做声,看看事情如何继续下去。 林间一阵沉默,那蛤蟆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章 倒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平凡而温馨的一日 哐哐哐~~ 圆桌四脚来来回回蹭着地板,桌面不停摇晃,一黑一白,一短一长两道身影纠缠一起来回翻滚,白蛇卷着蛤蟆,蛇口大开含在蟾精头顶,后者肚皮鼓圆,拿蹼头扇在白蛇脸上。 房中散落各处的木雕听到动静一一回来,站去书架,或立在附近兵器台上,围拢一圈看得起劲儿。 “一蛇一蟾共舞,难得一见!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一章 平凡而温馨的一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远有神灵加身,近则御剑斩妖 风跑过房檐,窗棂透着昏黄的房内,烛火轻摇。 给云龙老道的接风宴接近尾声,陈鸢与刘长恭、云龙老道年龄相差太多,全程只是陪衬说笑两句,多数还是照顾身旁的师父,给他夹菜,随后才附和的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话语间谈到最多的还是樾劼人,如何救出被掳到那边的女子直到夜深之后才算落实下来。 “道友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二章 远有神灵加身,近则御剑斩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影蛊 “主公先行,韦断后守门,定不让反复小人夺门追出,哇呀呀呀……” 有着平白的话语夹杂古怪的戏腔,简陋戏台上,一个面色微黄,身形威猛的木偶被丝线牵引活灵活现,抓过两个士兵打扮的木偶守着城门背景,演出猛将威武气概,亦有豪迈悲壮的故事。 “小哥,故事极好,就是听的不太明白!” “哈哈!”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三章 影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处孤庙非凡人 檐下灯笼在风里摇曳,透着诡异的红色。 入了前院的夫妻俩很快被院中的管事迎了进去,管事一个瘦巴巴的老头,神情和蔼,可在妇人眼中,总觉得这管事面容僵硬,四肢有些不协调。 穿过花圃碎石铺砌的小道,延伸尽头的,便到了前院,树木、檐下、石灯披红挂彩,好不喜庆,妇人心里虽说不适,但看丈夫不时与人拱手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四章 独处孤庙非凡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吾乃典韦,古之恶来 “啊——” 黑烟缭绕‘新娘’全身上下,落去地上不停翻滚惨叫,红盖头落去一旁,脸无血色而肥圆,双目涂抹红色胭粉,双唇宽长,隐隐能见一对细密獠牙。 刚才那一声暴喝,感觉魂魄都在动摇,她看着庙前的男人,以及没了再想要的心思,恐惧的望着破旧不堪的老庙透出的火光。 里面有高人…… ‘新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五章 吾乃典韦,古之恶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昏暗之声 灯火、身影剪在窗棂混乱晃动,乒乒乓乓的动静里,瓷瓶摔碎、桌椅碎裂,也有鲜血‘哗’的溅在窗户纸划出一道弧形缓缓往下流淌。 敞开的宴厅门扇,惨叫的身影轰的飞出,摔在地上砸出一滩血色的形状,尸体瞬间升起白烟,化作卷做一团的狸猫。 厅里风声乱吼,横七竖八的阴魂挂在各处,身形明明灭灭摇摆不定。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六章 昏暗之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狐先生 “刚听来的新消息,那杨成义原来见到了徐才有,听了对方的话,带着妻子去了城外,回来后就疯了。” “徐才有?半月前不是死了吗?莫名其妙得了眼疾,一只眼都爆了……杨成义怕不是见到的是鬼。” 最先说话的那汉子端着茶水吹了吹茶梗,打断旁人的话:“何止见到了鬼,听他疯言疯语,怕是见到一窝鬼了,还叫出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七章 狐先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兄,当心背后 风吹过林间,沙沙的声响里,伴随陈鸢的话语开口,咀嚼的老牛看着走近的中年书生,‘哞’的叫了一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爬后背。 仿佛看到对方体内压抑着浓郁的妖气,老牛叼着青草调头就跑去陈鸢背后,小心的挪出半张脸来偷看。 “有妖气!” 山坳里玩耍的疯老头仰起脸,跳去两个影子肩头,双手环抱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兄,当心背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师兄弟 时至五月,夏州地界下起了绵绵细雨。 延绵山峦脚下,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小鱼轻摇鱼尾,吐出气泡,然后,轰啪一声,水声炸开,昏厥的青鱼飞去半空,被伸来的手一把抓住,疯老头转身就跑去前方林野边沿,那边树下正升着袅袅炊烟。 “徒弟哎,给!鱼!为师要吃鱼,烤的那种!” “想吃,那就必须得吃。 《灵显真君》第一百七十九章 师兄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我曾在八卦炉里待过 淅淅沥沥的细雨打在车牛顶上,陈鸢掐出的法诀,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真君,你带大师傅走!” 小白蛇轻轻传来话语,臃肿的身子却是极快的游了出去,粗大的蛇尾扫开,贴近那方红袍身影的同时,竟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抬起一只手挡了下来,老者反手一抓,指尖如同扣入纸一般,插入蛇鳞,直接将小白蛇横挥出去,将下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章 我曾在八卦炉里待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黑悟空 “吼——” 巨大的吼叫震荡四野八荒,林野疯狂摇曳,那片袅绕的雷电之中,探出的头颅,长出无数金黄短毛,呲牙咧嘴露出獠牙,原本漆黑双目瞬间化作凶戾的杏黄。 衣袍褪尽的上身,覆上了一层毛皮,双掌变得毛茸茸,指甲暗沉,肉眼可见的变得尖锐却厚实,交织的电蛇间,一条尾巴渐渐竖起,在弥漫的妖气里,轻轻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一章 黑悟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唉…… 暂时没心情码字,明天补偿吧。 《灵显真君》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癫狂的猴子 “不相干的人,滚!” 风卷着林野沙沙轻摇,响亮的一声短喝,令得肩头趴着蛤蟆的胡庸愣了一下。 视野之中,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妖气弥漫,却也有香火的气息夹杂其中,对面那只妖猴明显就是陈鸢所化。 那边,妖猴杏黄的眸子看了眼立足不前的狐妖,目光重新回正,落到对面那狼狈的红袍老者身上,再次迈开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二章 癫狂的猴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是心魔 看着嘴唇凸出,呲牙咧嘴的孤拐脸。 疯老头不着痕迹的挣脱妖猴的手,绕行两圈上下打量,抿着嘴晃了几下脑袋:“不像,老夫弟子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就跟老夫一样俊美。怎么可能变成一只毛茸茸的猴子。” 不过看到步履和裤子,还是有些迟疑的凑到胡庸身旁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真是老夫徒弟啊?” 胡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是心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河畔言 “所谓心魔,不过是一个称呼,可以是业障,可以是心中留下的遗憾,也可以是他猴性中阴暗一面。” 哗哗…… 小河流淌,雨云过后,远方的河道尽头,半空显出七色彩虹,关公木雕坐在河边鹅卵石上,保持着生前的神色,抚过须髯向陈鸢解释。 “……或许众神仙没有媒介下不来,只能通过心魔……你可记得,当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四章 河畔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沧澜之哀 “还请受我一礼。” 不管对方伸手过来劝阻,陈鸢还是起身朝对方拱手拜下,胡庸见状也没办法,无奈的只得受了下来,“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旋即,两人边走边说了些话,去看看那边的老牛、还有小白蛇。 老牛还好一些,只是被青藤枝点了下,休息了一阵,又开始在四处寻着青草咀嚼,小白蛇伤势稍重,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五章 沧澜之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山门录籍 沧澜剑门之中,不少弟子已被惊动,听到消息纷纷赶来。 里三层外三层围拢在捧剑楼外面,看着一口缠绕红线的漆黑棺椁被一众公差抬了进去,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有知晓内情的,小声与相熟的同门师兄弟说起。 幼娘垫着脚尖,在外面焦急的张望,可也看不到的,只得贴着墙角,钻过诸位师兄师姐之间的缝隙,挤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六章 山门录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中无人,灵县起尸 阳光倾泻窗棂,落在他脸上,眸底是坚定的神色。 沧澜山门外,蜿蜒的石阶,长长的队伍缓缓而行。 “师兄,为什么这样惩戒一番就完了?” 巧儿想到那晚那个老头弄的满城罡风,她还见到大哥哥的庙观,被毁的狼藉,心里就气不过,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欺负? 现在终于可以欺负别人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七章 山中无人,灵县起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人相逢 “阳光破云亮三分,金龙攀山阳气升。” 飞鹤看着手中罗盘,对照方位、阳光升上云端高度,回头朝看了眼孙正德正指挥一帮秦家仆人挥舞锄头、铲子翻土挖坑。 墓碑上石刻的字迹早已腐朽模糊,看不清上面内容,但这里是秦家祖坟,肯定是没错的了。依山而靠,面朝北玄水南临朱火分阴阳。 飞鹤道长掐着指头盘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人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东家,我想死你了!” 嚎啕大哭的胖道士,一身黄色道袍抱着一个赶牛车的男子在街上颇为扎眼,令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的说着话。 “好了,我还没死呢。” 陈鸢拍拍宽厚的肩背,他倒没在意附近百姓指指点点,反而是旁边的疯老头,双手插在袖里绕着两人几圈,嫌弃的延伸看着他俩,啧啧两声,不停 《灵显真君》第一百八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飞僵 哗哗—— 大雨倾泻而下,打的林间枝叶乱颤。 腾腾水汽里,散落周围的仆人、护院连滚带爬的冒雨跑来道长身边,齐齐看着那边棺材,以及上面缠绕的黑红二线亮起法光。 “道长,怎么办?” “是不是秦家老祖宗真的要尸变了?” “都别说了,道长自有办法的。” 焦急的话语响在四周,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章 飞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秦家隐秘 从孙正德这位胖子口中知晓前因后果,眼下再看事情这般巧合,陈鸢自然联想到五年前的客栈遇上的尸变,以及盗孩那帮人,但真要说跟对方有关系,眼下是不确定的,只能确定的是秦家肯定有问题。 “这位秦公子,快些起来吧,那僵尸已走了。”陈鸢渡去一些法力给飞鹤稳定内伤,径直来到那边吓得抱在一起的仆人护院,当中那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一章 秦家隐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典韦、赵云二护卫 哗哗—— 雨线在风里倾斜坠下,院门陡然响起‘嘭’的一声推响,把正赶来的门房老头吓了一跳,还想去看看是何人,被走到堂门口的秦同善喝斥回来。 “先生说了所有人进来,不要命了?!” 那门房老头连连道了声‘是’,走到雨幕里,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只见推搡凸出的门扇露出一条缝隙,隐约看到外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二章 典韦、赵云二护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养福尸 黑狗血有破阴煞之气的效果。 飞僵被淋了一脸,皮肉‘嗤嗤’作响,嘶吼着扭动想要挣脱,压着它身上的神符犹如天罗地网般从头到半截身子封得严严实实。 飞鹤降下院墙,孙正德也跟着降下,身子肥硕在墙头重心不稳,失衡的双臂挥舞几下,然后‘嘭’的一声摔趴地上。 “叫你平时多练轻身的功夫。”飞鹤看了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三章 养福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心比鬼毒 豆大的幽焰摇曳,人影沿着石阶划过墙壁。 踏踏踏…… 是人的脚步声延伸石阶而下,陈鸢、飞鹤双目泛着法光,幽蓝的视野里,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东家、道兄,你俩等等我。” 孙正德拿着桃木剑,甩着双袖跟在后面小心张望前后,狭窄封闭的通道令他心里发慌,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心比鬼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尸虫 秦家的隐秘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陈鸢只能用一句:“这转折太他娘的惊心动魄。”来形容,修道以来,碰到过不少事,温馨的、诡异的,像这么比妖魔鬼怪还要来的可怕的人心,他算是见识到了。 随着高台上老人说出这句话,相貌竟微微有了些变化,令得他的话语更加真实了。 “你父亲虽为长兄,可惜为人木讷老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尸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靛雷亟电 咵咵…… 坑洞还在不断垮塌向周围扩散,铺砌的砖石飞速向下陷落,朝着院中的仆人、丫鬟蔓延而去。 “陈道友,贫道救人,你斩杀此怪!” 僵尸孕鬼,化作僵虫。 已是寻常修道中人没办法对付的了,飞鹤知道自身修为,才说出这番话来,他转身飞奔,地砖跟在他脚跟后面一寸寸掉去坑洞。 “走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六章 靛雷亟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几时能得牡丹意 厅门前,电蛇闪烁,破破烂烂的衣袍此时在青白电光里,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僵虫看到弹跳的电弧,仿佛炸毛了般,竟向后退了退,比之刚才那人打出的雷电还要来得恐惧。 “师父?” 妖猴呢喃一句,举步而来的疯老头看也未看它一眼,抓握电光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抓,电蛇贴地而行,迅速窜向正后退的僵虫,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七章 几时能得牡丹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柳暗花明 占据半个后院的坑洞,彷如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晨风徐徐吹来。 陈鸢看着父子相认,又生死离别的画面,心里是难以的复杂,就像师父丝毫没有犹豫的离开一样。 “先生、两位道长。” 绕着坑洞过来的秦同善,眼睛还红红的,不过神色已经没有刚才悲伤了,“三位恩公在上,请受我父子一拜。”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八章 柳暗花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彷如剑中仙人 “兄弟,你说那沧澜剑门这样的修道门派,咋那么听朝廷的话?” “……为何不听?你以为天师府摆在那做什么的?” “难怪他们那么老实……不过杀了他们掌门的那位陈鸢,到底是谁啊?” “京城里那座灵显庙,你没去过?” “去过一次,听说挺灵的……里面那个就是真君?他怎么杀得了人呢?不是已 《灵显真君》第一百九十九章 彷如剑中仙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章 万剑寒光落天地 ‘呃!’ 攀爬的尸骸直挺立了起来,嗅到朝这边逼近的一股阳气,咧嘴呲出獠牙蹦跳着飞扑上去,顷刻就被拂开的宽袖打的倒飞回来。 “诸位天师府道长,助我一臂之力!” 陈鸢知道仅凭一人想要杀了这体型庞大的僵虫,颇为麻烦,对方极有可能再次遁地逃走,正好有明徽等人在,都是降妖除魔的一把好手。 《灵显真君》第两百章 万剑寒光落天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一章 六代天师 荒山野岭,远方的黑暗偶尔响起几声夜狐啼鸣。 亮着火光的客栈里,还有着尸臭的气味从外面徘徊,随后被施法带了出去,隔绝在外。 摇曳的火光‘噼啪’弹跳火星,照着陈鸢面容,他掰断一根枯枝投进火里,将去两崖山探望飞鹤和孙正德的事说出来。 “……他们并不在两崖山,而是接了一个差事,替灵县一个大 《灵显真君》第两百零一章 六代天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二章 唤醒 石洞甬道漆黑幽静,单调的脚步响起的是‘沙沙’声。 轰! 漆黑的甬道,火光顺着一道身影走过的方向,在洞壁上一盏盏亮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怎么变过,看来岳临渊还是没什么长进。” 紫金纹络的衣袍随着走动轻轻抚响,片刻间,两侧洞壁浮现一道道类似人的黑影来,像是浮雕一般,影影绰 《灵显真君》第两百零二章 唤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集结除魔 沧澜山势矗立黑夜当中,山风吹着树影,晃在窗棂摇出诡秘的影子。 立在桌上的烛火,在挤进来的风里轻轻摇晃,徐清风站在窗前,望着北面的夜色,皱眉不语,不久,有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敲了两下门。 “师弟,可睡下了?” 徐清风偏过头,整理了下衣袍,笑道:“师姐,进来吧。” 吱嘎~ 房 《灵显真君》第二百零三章 集结除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妖魔之力 倒垂阴云旋转,夹杂雷声滚滚响彻山间。 聚灵、离火两派弟子与外面把守的天师府、承云门弟子汇合,虞飞鸿望着天空那倒垂的漩涡天云,心里终究有些惶惶不安。 “天师还有诸位道长,如今在何处?” “天师他们已经入了魔窟。” 虞飞鸿朝那正布阵的道士拱手道谢一番,遇上这样道行的妖魔,以他修为 《灵显真君》第二百零四章 妖魔之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五章 一花接两果 “天师府沦落至此,尔等后辈太让人失望……” 殷玄陵眼里露出失望,周身电光噼啪弹跳,单手握出一团雷电,闪耀须髯轻抚的脸庞。 “靛雷亟电,天师府如今还有人学会?今日老夫便不用它术,只用天师府道法,若能胜我,便胜,不能胜,尔等死。” 话语落下的一瞬,天师盘坐地上,双手掐着法诀摊去两侧,周 《灵显真君》第两百零五章 一花接两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六章 同心 “祖师!” 天师张双白、承云刘长恭、青虚、玉晨、明光纷纷叫喊出声,指诀中术法纷纷打去浮出深渊那翻涌的庞大血浪,仿佛陷入一汪深潭,只泛起丝丝涟漪。 “哈哈哈……” 岳临渊捂着胸口靠着山壁坐着,望着被血浪吞没的师父,猖獗大笑起来,“老东西,你也有今日,哈哈!” 右侧那边张双白几人 《灵显真君》第两百零六章 同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七章 大圣,可与我同去? 顷刻间,一个身着僧袍,披戴袈裟的和尚从甬道飞一般冲来,脚下一踏,身形大鸟扑林般,落在陈鸢身后,袈裟‘哗’的洒开,手中禅杖破开坚硬的岩石插在地上,竖印一掌抵在陈鸢背后,高喧:“我佛慈悲!” 手中一串佛珠倾洒红雾,响起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还有我们也来了!” 此时,进来的还有两道身影,乃是云龙道长,他骑马冲入石洞,从马背一点拖着手中重剑滑翔进来,他身后战马也在神行符失效的一刻,口吐白沫坠地死去。 而云龙老道旁边的,还有一个中年书生,将手中书卷揣入包袱,与云龙一起,齐齐发力,呯的抵在红雾边缘。 道法、佛力、妖力、香火之力,四种世间不同的力量御着红雾,陈鸢被镇海和尚灌入宏愿佛法,双目都变得通红,脸上一点点覆上了绒毛,身形也趋于佝偻,化作那只妖猴。 “呃呃……”低哑的怪叫从它口中发出,毛茸茸的利爪捏着法力,一点点的蹬开双脚,朝红雾推进,到得几步间,它口中低哑怪叫,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啊啊啊——” “好厉害的妖猴!” 那红雾里,人脸飘荡,颇为惊讶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忽然化作一头猴妖,不过只是短暂的好奇,妖魔与妖不同,更加倾向吞噬。 “地脉不灭,吾便不灭。尔等白费力气!” 红雾人脸猛地一吸,吞噬而来的法力自他体内壮大,携裹红雾再次轰击开来,原本推进的妖猴被顶了回去,几乎刹那间,它被直接打出陈鸢身体,陈鸢脸上、身上的绒毛瞬间褪去,重新变成人的模样。 红雾人脸看着全身都在颤抖的陈鸢,以及周围极力抵抗的修道中人。 “还不肯死心?”M. “呸!”云龙老道双臂发抖,却还是朝红雾里吐去一口口水。 甬道口,妖猴狰狞的面容渐渐收敛,神色愣愣的看着前方各自防御红雾的此间修道中人。 镇海和尚阖目念着经文,禅杖九环‘噹噹’的响个不停;青虚、玉晨、明光七窍已溢出血来,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却还是咬牙坚持抵住将他们包裹住的红雾。 天师张双白一人抗住另一边的红雾,也难以伸出援手帮衬陈鸢他们,一来他伤势未复,二来妖魔的力量比五年前又增涨了许多,眼下也只能维持不败之地。 “陈鸢,为师叫你走啊!” 殷玄陵声音不再冷漠,从天师身后猛地冲过身前的红雾,来到徒弟身旁,想要将陈鸢丢出去,可他现在实力大损,根本走不出几步,便跌倒在地。 “不走……” 往日他只听过天师说那地底妖魔有多强,如今接触,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人能对付的。陈鸢紧咬牙关,压抑的声音低沉的挤出牙缝,又是一声:“不走!” “走啊,寻常办法,杀不了他……为师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殷玄陵看着挡在他前方的徒弟,声音虚弱:“……为师当年做了许多有愧的事,这些年里,尝尽冷暖,才知人世间的美好,便不舍……你怎么那么傻,听不出那日为师说的话啊。” 陈鸢双目充血,他笑了笑,微微侧脸。 “这般凶险,岂能让师父一个人对付,我可是你弟子,怎能让师父涉险而不顾……我们可是师徒啊,还要一起去演木雕戏呢,师父可是要替弟子收钱呢。” …… “西行之路,异常凶险,俺陪师父一路如何?!”M. 恍如幻听般的声音,令得妖猴愣愣的看着前面这一对师徒,听着他们的话,心中那根弦再次拨了一下。 阖了阖那双充斥暴戾的杏黄眼睛,举步走了过去。 …… 红袍老者靠着山壁,怔怔地看着师父与陈鸢,某一刻,他想到了很多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扎着道髻跟在师父后面转悠。 看到了师父给他诵着道经…… 看到了灯火下,师父为他缝补鞋上破损的口子…… 看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背着篓筐、挎着包袱走在人世间的乡集、田野,嘻嘻哈哈说笑。 “师父!” 岳临渊轻声呢喃,忽地有滚热的东西,从眼角落了下来。 下一刻,他翻坐起身,步履蹒跚,走了过去,忍着几处旧伤,运起法力,一掌抵去红雾。令得周围人惊讶的侧了侧脸。 “临渊……”殷玄陵看着他,后者只是笑了一下,用着全身法力倾泻而出,推的红雾摇晃。 “果然,你们人类都不可信。” 红雾人脸丝毫没有因为岳临渊的加入,多了一个人,而感到棘手,相反,道行变得比之前更加庞大了些许。 “再多几个又何妨?你们只会让变成吾的养分。” “那算上俺老孙呢……” 祸幽重叠的声音回荡洞室刹那,也有一道话语响彻,陈鸢双臂颤抖间,一只毛茸茸的手臂伸来,覆在陈鸢手背。 凶戾的杏黄双眼瞥来,狰狞的孤拐嘴脸却是勾起难得的笑容,看向陈鸢,陈鸢也看着面前有些不一样了的妖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M. “大圣……可与我同去?” 妖猴点头,随即望向那团红雾。 “同去!” 众人目光之中。 那毛绒的妖猴握着陈鸢手的刹那,身形融合进去,金色的甲叶一寸寸浮现,化出披膊,连环锁子甲,头顶凤翅紫金冠,脚下藕丝步云履猛地蹬地,纵身而起,披风‘哗’地展开,横伸的手臂,虚空一抓,一根中红两头黄的长棒显现。 一挥,搅起风雷声,‘如意金箍棒’五个字体映出。 那身影漂浮半空也落下最后一声。 “……就怕这妖魔接不住俺老孙一棒!” 气浪自他为中心翻滚开来,金光闪闪的身形猖獗大笑,高举过手中金箍棒,划过洞室之中众人目光,以及带出的无数棍影。 两侧,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寒毛都倒竖起来,所有的声音都压在喉咙里难以发出,一眨不眨的看着划过半空落下的身影,和手中那杆棍棒,砸下的瞬间带起恐怖的威势。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妖魔,接俺一棒——” 金箍棒轰的砸在地面。 轰—— 棒身一半压弯,结结实实砸在了洞室地面,磅礴的巨力之下,劈出漫天飞溅的碎岩,朝巨力延伸的方向撞了过去。 弥漫的红雾瞬间被推开一条沟壑,巨大的人脸都在刹那被打的溃散。 整个山体轰隆隆的摇晃起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八章 曾经我打过天宫,今日我亦狂暴如初 隆隆— 巍峨的山体突兀地在布阵的天师府和聚灵府人们的视线中晃动着,闷声如雷鸣般滚上天空。 石壁上,岩石剥落掉了下来,吓得山脚下的人们都让步了。 “怎么了?!” “山动得那么厉害……天师他们和那个妖魔斗得一定很厉害吧!” “快看,那天上的云!” 聚灵府一女弟子搀着负伤的师兄,慌忙指去山顶上方,就见倒垂漩涡云已冲天而起,震散了一大片,夹在中间的电光均微微停顿,一股压抑的气氛在众人心头油然而生,随后,附近有人大喊:“闭上眼!” 声音传开,周围人下意识的阖眼,一声巨雷炸响,漩涡云中白光破云而出,天地间顿时白茫茫的一片。 隐约有个声音传来:“妖魔,接俺一棒!”的嘶吼着。 在风鸣山的洞窟里,棒头打在地上,石头碾碎成直线伸向深渊,氤氲的红雾分去了左、右。那祸幽的巨大人脸几乎砸碎了半张,游散明灭,其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敢相信的神色,死死地盯着那个垂着棍棒慢慢下降着地的身影。 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那浑身披挂的妖猴杀意冲天。 红雾下意识地被它缩回身边。 压力略减片刻,青虚明光玉晨三人身子一松,相继倒下瘫坐地面;云龙、镇海、胡庸和承云老道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中间那横棒,微垂脸庞的背影,这已经不能用妖猴二字来描述了,连环锁子甲,头顶凤翅紫金冠,拖曳着披风,威风凛凛。 天师张双白如释重负,众人竭尽全力也只能与那妖红雾对峙,如今陈鸢请来神人,也不敢言能否铲除那妖,只是从刚那棒喝威势中,把它打回地下,该是不成问题。 “这位神人,妖魔真身于地脉中,绵延千里,窃据地脉之气而存...唯有毁掉它的真身,才有可能彻底消除。” 那边,拖拽棍棒的猴子微微偏了下毛茸茸的脑袋,目光移到前面那烟雾状的半张大脸上,缓缓抬起手,勾了下手指。 “你……”祸幽渐渐收拢脸上红雾,目光中的神色趋于平静下来,“成道的妖猴?帮那些人做什么,不如与我一起杀了他们……我能给你更强大的本事。” 它似乎忘了,自己被一棒将脸打碎的事。 然而,无论如何说话,那边的猴子只是垂着那中红两头黄的棒子,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看着过来。 “我在和你说话!”M. 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一动不动,好似瞧不上它一般,祸幽自己都觉得颜面都有些挂不住了,可又不敢轻易出手,谁知道这猴子会不会有其他本事,光是对方挥舞棍棒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周围,殷玄陵也轻声唤去:“陈鸢?!” 承云老道、云龙、镇海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陈道友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深渊之上的红雾躁动起来,祸幽猛地张开嘴,原本回拢的火焰状红雾翻涌着,朝视野对面的陈鸢扑了过去。 下一刻。 是‘嘭’的一声,白色的烟雾升了起来,只见一根毫毛从半空轻飘飘的落去地上。 “什么?!” 祸幽看着地上那根毫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只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它红雾当中,直直冲去深渊。 这是,偷我老巢?! 深渊裂缝,如火般的红雾弥漫翻涌,陡然雾气抖动,唰的分开,一道黑影单手负着长棒,头朝下直直飞坠下去,周围一切都在视野里向上倒飞。 一缕缕红雾化作大大小小的人脸拖着一道气体般的小尾巴叫嚷、扑来。 “我已经不知多久的时间,没见过像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得道妖类!” 重重叠叠的话语之中,扑来的一张张各不相同的面孔,朝飞速下坠的身影扑卷了过去,深渊里,它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道行比之全盛的天师还要高出一大截,扑去的每一张脸都有着恐怖的威势。下坠的猴头瞥了一眼,在人脸中极快躲避,身形爆发出音障的轰鸣。 红雾化出一只大手,抓去附近岩壁,带着无数碎裂的石块,巨大的岩块照着下坠的身形砸了过去。 呯! 急速的下坠之中,陈鸢,或者说是孙悟空简单的抬起手,毛茸茸的手掌直接将掷来的岩块捏住,使劲一捏,一点破面般,无数裂缝蔓延整个巨岩,瞬间粉碎飞溅。 “哼,小小妖魔也敢造次!” 负在身后的金箍棒猛地挥舞开来,尘粒、石片、岩块都在瞬间扫飞,冲向四周红雾化作的一张张脸孔,一一击散。 “呃啊啊……猴子,吾不会让你这般轻易的死去!吾要玩弄你的魂魄……在这深渊里,永远受到折磨!!” “哼哼,还不如当年俺老孙下地府呢。” 深渊夹缝,身形还在不停下坠,温度也越来越高,换做寻常修道中人,是难以坚持下去的,然而对于孙悟空而言,却是没什么感觉。 “呃啊!!” 祸幽在红雾里嘶吼,雾气再次涌动,被击散的一张张人脸再次聚集的同时,也化出身形四肢,纷纷扑向陈鸢,无数身影冲来的一瞬,下坠中的陈鸢脚尖踹去山壁,身子向上一抬,炮弹般从交织的红雾人影中脱离出来。 唧—— 类似猿啼的长嘶,陈鸢手臂挥开,就是一棒横扫,棒身刹那间变大,擦着山壁直接扫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扑去的一道道红雾人影被打的四散。 陈鸢一收棍势,身形猛地下沉,加速坠下的速度,穿过蒙蒙红雾,不知多久,是轰的一声,直直撞入地面。 整座山都摇晃两下,深渊边上的几人,只感一阵地动山摇,无数岩石都在坠下来。 他们望去的深渊之下,尘埃与红雾交织从中间的半跪蹲地的身影向四周扩散同时,砸出的坑陷里,陈鸢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周围。 好似一片新的天地,只不过四周红雾茫茫,一条好似龙身的东西,大的难以想象横跨这片地底。 “猴子,吾是不死的,这地脉也不是你能轻易打碎!”弥漫的红雾里,雾气翻涌,渐渐凝结出一个人影,没有五官,也没有须发眉毛,“何况,还只是你一个。” 说着,祸幽举步朝陈鸢走了过去,它身形一分二,化作两人,两人又变……四周红雾人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将陈鸢包围。 深渊之下,是没有风的,陈鸢往身上一揪,一撮猴毛摊在掌心,“谁说俺老孙只有一人。” 言罢,吹去一口气,那撮毫毛飞舞四洒,落地的刹那,是一道道吱吱叽叽的叫声,俱是身着连环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的猴子,抓耳挠腮,扛着金箍棒蹦跳翻滚,看着靠近过来的一个个祸幽分身。 祸幽看到这一幕,陡然愣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竟也会分身…… 它视野那头的陈鸢嘿嘿直笑,“杀不杀得了你,要杀过才知晓,天宫地府我都闹过,何况区区一个小小妖魔!” 原本凶恶的孤拐脸更加狰狞,荧黄的双目露出凶煞,双臂猛地一震,红雾当中,轰的一棒砸去旁边的地脉。 嘭! 金石巨响,深渊跟着抖动,祸幽发出刺耳的尖叫,周围无数与它一样的红雾人影瞬间扑了过去,那边上百个猴子,持着棍棒也同一时刻迎上去,与它们战成一团。 陈鸢手中长棒一舞呯的砸地张开獠牙咆哮:“来啊!” 视线交织的一瞬,陈鸢脚下猛地一蹬,猿啼的长嘶在周围响彻,身形炮弹般划出一道直线,抬手就是一棍挥砸过去。 祸幽不敢硬接这一棒,虽说它不惧刀枪剑戟伤到自身,可这猴子的兵器绝对不一般,刚才在上面的那一棒的威势,到的此时它都有些心有余悸。 金箍棒砸来,它身形消失,棍棒落地的刹那,它化成两道身影出现陈鸢左右两侧,喷出烟气的同时,也有拳脚打出,中间,陈鸢仍由烟雾扑面,一手棍棒顶开右侧那人影,另只手与左侧的祸幽呯呯交手。 顷刻,陈鸢纵身而起,脱离跃上半空,横握的棒身顺势抡开一个半圆,轰然扫去祸幽。 狂暴的杀意排山倒海般涌出。 棍影横扫过天空,周围厮杀嘈杂响起的一刻,火花夹杂在闪烁的电光之中跳出,祸幽直接断成半截,身形化为雾气融入四周。 再到片刻,祸幽的身影再次凝实,出现在七八丈的角落,“没用的猴子。”纵然挨了一棒,祸幽朝空气里一捏,想要催使某种法术,然而,前方的猴子拖起披风,炮弹横冲过来,轰的一下将其身形撞散。 祸幽的身形雾里显出,抬手抓向下方的陈鸢,侧身回头的陈鸢忽然化为虚无,只剩一根猴毛被祸幽捏在手中。 下一刻,法力的波动传来,露出的身形带起一声猿鸣,金箍棒再次挥砸,被祸幽用法力死死顶住,它红雾般缥缈的身子都在刹那间,摇摆不稳,然后,陈鸢那张毛茸茸的猴脸咧嘴一笑,手中长棒陡然变大,轰的一下将其压的四分五裂,化作烟雾四散开去。 再到聚拢凝实,一魔一猴再次撞在一起,交织重叠呯呯轰轰打的深渊地底疯狂震动,挥开的棍影重重叠叠,四周的碎岩、红雾都被搅的天翻地覆一般,从外面看去,山体都在不停摇晃。 “哈哈哈……哈哈……” 凶性越打越浓的猴子,双目泛起莹黄法光,射出道道光芒,追着四下游动的祸幽横扫,后者虽然狼狈,可深渊之下,打散的身形,也能再次聚集起来。 “别白白浪费你的法力……你杀不死我的!” 不过它将‘吾’不知不觉里改成了‘我’,觉得这只猴子的力量能与它并驾齐驱。霎时,躲开打来的一棒,祸幽身形嘭的化作一团红雾,无数丝丝红线飞速延伸而出。 “嘿嘿,杀不杀得死,可不是你说的算,小妖魔。” 孙悟空拄着金箍棒,看着漫天飞卷而来的红丝,孤拐脸庞笑容越发狰狞,全身猛地一震,双肩陡然伸出四道长影握着金箍棒,张牙舞爪,脑袋两侧也渐渐显出了面孔。 ——三头六臂! 漫漫红雾之中,六臂挥舞,双目莹黄,犹如狂暴妖王。 “现在……够不够杀你?!” 三道低哑的话语齐齐出口的刹那,六臂挥舞金箍棒瞬间扫向四面八方卷来的红丝,沉重的棒身飞舞旋转,带着风雷搅起罡风,伸来的红丝还未触及,便寸寸断裂落下。四周红雾胡乱飞舞,能听到来自祸幽的凄厉惨叫。 片刻间,红丝消散,祸幽化作一张巨大的人脸凝实,吸去一口气时,对面,孙悟空纵身飞跃,落去那犹如长龙的地脉之上,轰然砸在上面,气浪夹杂碎裂的岩石瞬间翻滚。 露出里面一截猩红的东西,犹如剥了皮的血肉,还有着根根血管在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蠕动。 三张猴脸齐齐冷笑,其中一张猴脸看向祸幽:“这便是你真身?” 说着,抬起了手中金箍棒! “不要……”祸幽化出的巨大人脸,竟露出了惊慌,随后又是癫狂的嘶吼:“不要!!!” 那边,举起的铁棒轰然怒砸了下去。 触及岩下蠕动的血肉,是一片碎肉随着浓郁的鲜血喷涌而出,刹那间,那边厮杀一团的道道红雾人影消失不见,一群妖猴分身径直朝冲来的祸幽迎上,棍棒、猴抓、獠牙疯狂撕扯、挥打。 …… 六臂张牙舞爪的挥动。 六根金箍棒狂风骤雨般的落下那隆起如长龙的岩石,仿佛永远停不下来般,碎裂的岩块、模糊的血肉疯狂飞溅开来。 “住手……” 摇摇晃晃的祸幽,聚了又散,发出嘶哑的低吼,想要冲去就被一众猴子的分身打的四散开去,这也是它这么多年来,想要与人间修道者融为一体的原因,但要融为一体,必须与它气息相近才能做到,可惜这些年,只有殷玄陵适合,就算是岳临渊都还要差一些,如果再有几年的献祭,或许就成了,能走到外面的世界看上一看。 然而,如今没有机会了。 它摇晃的视野之中,那比妖魔还像妖魔的身影,疯狂大笑,呲着獠牙,高高跃了起来。 “俺老孙——” 挥舞开来的金箍棒绽放光芒充斥这片红雾深涧,变得金光闪闪,彷如当年那位狂暴的妖王又回来了,手中棍棒砸去那灵霄之上。 “——齐天大圣!” 高亢的声音响彻,棍势轰然而下,落在那长长的血肉之上。 轰—— 那是一声巨响,震散弥漫的尘埃、红雾,恐怖的气浪翻卷深渊,随后冲上深渊之上,从裂缝口喷涌出来。 洞室之内,还在调理伤势的众人,硬生生被挤出的气浪吹的在地上翻滚,抵到身后的山壁才停下。 青虚三人、承云老道、云龙他们齐齐望着还有漫卷的红雾和烟尘,张开的嘴里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根本无法理解,抛开修为法力,这是何等的力道才能造成这样的威势。 ------题外话------ 直接一章结束(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九章 天之眼 “嘿嘿,就这点能耐?” 弥漫的红雾夹杂尘埃下沉地底,立于红雾里的三头六臂身影缓缓收了法相,手中金箍棒往地上一拄,是‘呯’的震响。 一道红雾组成的人形,半空挣扎扭动,挥舞双臂想要将四散的雾气抓回来。 “居高临下的威风呢?在俺老孙面前再耍耍。” 红雾里,孙悟空呲牙勾勒出微笑,一脚踏在那几乎被砸平的岩石,手中长棒一头抵在那片血肉模糊,戏谑的转了两下。M. “啊啊啊……” 祸幽仿佛感到了疼痛,轰的震散,随后又聚集成人形‘嘭’的落到地上,攀爬着来到这只威风凛凛的猴子面前,还未开口,就被一脚蹬飞。 孙悟空笑容狰狞,手中金箍棒一头,沿着高高隆起的‘长龙’划动,一块块碎岩破开哗哗落下,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依附地脉……你这妖魔倒是想的周到,修炼都省去不少时日。” 莹黄双目来回打量,口中‘哦?’的发出疑惑,纵身跳了上去,扣了下脸侧绒毛,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吹去一口气,覆着的岩表哗啦啦飞退开去,露出长长一截圆鼓鼓的身躯,无手无足,更看不到脑袋。 “你是何物成妖?俺老孙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的妖怪。” 那边翻滚低吟的祸幽没有回答,惹得猴子失去耐性,偏头猛地大张嘴,翻出獠牙猛地怒吼,瞬间将它震的四散,孙悟空跳下岩石,抬手一抓,将四散的红雾吸拢过来,化作人形,揪着它脑袋重新回到那岩石上面,站在红通通的血肉前。 “告诉俺老孙……” 祸幽还是不答,下一刻,脑袋嘭的被按去血肉,撞的粉碎,再次聚出脑袋,又是狠狠撞上。 “莫要……再打……我说便是……我乃蛐蟮成道……” “蛐蟮?”猴子呢喃两句,恍然大悟反应过来,这就不是地龙嘛,想不到在这片天地,居然还见到一只地龙成妖,当真稀罕的紧。 不过他手中却未停下,知晓身份后,仍旧按着对方脑袋,不停的砸在那片模糊的血肉上面。 “一个小小地龙窃据地脉而活,享受人间献祭……俺打死你都应该的!” “不……” 撞散的头颅,红雾再次重聚凝出脑袋,惊慌叫道:“不是……我……我没有那能耐,大圣……我是被派遣这里……是祖……” 被一个叫齐天大圣的猴子捏住了命门,就算想要撒谎,也是不敢的,正要说出后面的话语时,祸幽的声音忽然刹住,没有五官的脸上猛地仰起,看去上方。 一旁的猴子,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跟着抬起脸来,莹黄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像是要将此间看穿一般。 下一刻,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深渊之上,处于震撼之中的青虚、镇海、承云老道等人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调理山势的天师张双白睁开眼,脸色变了变,话语脱口而出。 “出去,快!” 刹那。 外面守山护阵的三派弟子呈出混乱,感觉到身子向下沉了沉,想要忍不住下跪一般的冲动,有人坚持不住,呯的跪去地上,目光望去天空,那倒垂的漩涡云,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大片云层拨开一个空洞来。 “天还没黑……月亮怎么出来了?” 不少人也看到了,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面无血色,发起抖来。 那片天云拨开的空洞层层叠叠向里延伸,是一颗浩亮的圆月,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看着这方天地。 压在众人身上的东西忽地一松,还没等反应过来,面前的大山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裂出数道裂缝,疯狂蔓延整座山体,林野倾斜随着地势下沉,山壁垮塌向内轰的覆盖下去—— “山塌了!” “不好,天师他们还在里面!” 外面的三派弟子当即施展各自的法术,想要力挽狂澜阻止山体坍塌,可根本无济于事,眼睁睁的看着大量灰尘伴随轰隆隆的巨响冲天而起。 “走!” 山体之中,张双白一拂宽袖,将落下的巨石打的碎裂,还有许多岩块坠下,他运起法力,想要先将祖师殷玄陵送出去,可老人摇头,指着那边伤势最重的青虚三人,“带他们先走,老夫为你们断后!” 见张双白还不动,老人大声怒吼出来:“走啊——” 头顶一块巨石轰然坠下! …… 与此同时。 轰隆隆的巨响摇晃着深渊,大量的滚石翻落下来,猴子望去上方,仿佛看穿山壁,与那云中皓月对视的刹那,身旁的祸幽猛地化作红雾,瞬间钻去一旁的血肉里,一直安静雌伏的长身,在摇晃里猛地滑动起来。 虽说被砸断半截,剩下的半截对于地龙来说并不是大碍,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还是能迅速恢复的,只是刚才它差点说出那个名字,估摸惊动了神灵,已是不敢再待下去。 趁着那猴子仰望深渊裂缝的同时,循着岩表下方,飞快打穿岩体向着西面蠕动。 “哪里走!” 察觉到动静的孙悟空微微侧脸,抬手就是一棒,嘭的砸在蠕动的半截长身,有着千万斤重般死死压在断口上。 吼! 祸幽疼痛怒吼,身子忽然抖动,一道虚影从体内飞出,钻入岩体迅速消失无踪。M. “居然舍弃肉身,利用元神跑了。”孙悟空愣了一下,想不到这地龙居然这般果断。 轰! 一块大岩落入裂缝,卡在深渊之中,猴子看了看周围,探手按在那地龙身躯,只见血肉蠕动,噗的一声,一颗圆滚滚的珠子落到手里。 顷刻,不再停留,一掀披风,纵身向上飞去。 …… “师父!!” 巨石落下,殷玄陵顿时被人推开,撞的飞去甬道,翻飞的视野里,一抹红袍的身影站在那,露出笑容。 然后,用着最后的法力,双手顶去坠下的巨岩,岳临渊双脚直接擦碎地面,下沉没入到膝盖,他低声道。 “师父,保重身子!” 巨石下沉,红袍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章 说来也巧 叽—— 一声猿鸣大作,无数坠下的落石之中,金光闪闪的身影冲出深渊裂缝,手中长棒横挥,打碎落下的巨石,掀开的披风,卷着洞内还未离开的人冲去甬道。 顷刻。 更多的坠岩落下,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室,摆放的瓦罐呯呯的打翻,破碎,露出里面卷曲的尸骸。 洞中山壁上,正常视野无法看到的一道道地民影子,惊慌大乱,争先恐后的跑去掩埋的坟茔,有些钻入土里,有无脸的尸体破开泥土吼叫坐起身来,随后就被落下的岩石砸碎脑袋,更多的还是贴着地民仿佛鱼一般游动,地面裂开缝隙,轰的垮塌,一起坠去了深渊之中。 堆放如山的一具具孩童、妇人的尸骨也在这一刻被无数碎岩掩埋,高耸的镇魔石碑,咵咵迸裂开来,拖着隆隆声响倾倒下来,砸翻下方祭台。 外面躲避三派弟子,后退之中,胆战心惊的看着巨大的山体扬着漫天尘埃,带着满山遍野的葱葱郁郁,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夷为平地。 “快去看看天师他们可有出来!” 靠在师妹肩头的虞飞鸿,此时不管是不是自己门中弟子了,急忙朝身边的人喊了声。其实不用他提醒,靠近洞窟那边的天师府一众道士,已经赶了过去。 漫天灰尘、飞落滚动的碎岩里,众人挥舞宽袖扫开尘埃,有眼尖的远远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蹲在附近一颗大岩上,手里拿着一颗野果,正津津有味的啃着。 地上,则是青虚等人正打坐调理伤势;天师张双白一脸平静,正端详猴子;云龙老道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哈哈大笑,与一旁持禅杖的和尚说着什么;中年书生看着一帮正道人类,微笑着拱手,看了看警惕望来的承云掌教刘长恭,慢慢转身离去。 那边天师府弟子自然察觉到对方是妖,想要上前阻拦,被玉晨喝斥:“不得无礼。”说着,拱手一番,看着这个默默而来,又默默而去的狐妖,甚是不解。 他目光看去那边吃着野果的猴子时,不远,殷玄陵看着几乎夷为平地的大山,微微闭上眼睛,呢喃曾经弟子的名字。 “临渊……” 张双白走了过来拜见,听到祖师的呢喃,也叹了口气:“临到关头,想不到他竟能迷途知返,祖师还是莫要伤心,或许这也是他最后的宿命,若活下来,迷途知返后,又该何去何从?往日所做之事,那些业障怕是缠在心里一辈子……祖师,我们回天师府吧。”ωωw. 殷玄陵沉默的看着灰尘弥漫的方向,他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天师:“你做的很好,天师府老夫就不回去了,那里就算容得下我,我心也静不下来。当年我也做了许多恶事……如今醒来,新的、旧的记忆让老夫难以通透。” 老人话语顿了顿,转身忽然朝不远一颗大岩上吃着野果的猴子拱起手:“这位齐天大圣,虽不知你哪方神人显圣,但还请帮一个小忙。” “嘿嘿,你这老倌儿真是事多,你说你说,俺听着呢。”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脑袋,孙悟空将吃完的野果向后一抛,从岩上跳下来,显出金箍棒抗在肩头,挑了挑下巴:“可是还有妖怪让俺老孙帮忙?不过……先说好,俺老孙待的太长,此方神灵已经注意到了。” 刚才那股恐怖的威势,以及伴随身边的压抑沉重,众人自然是感觉到了,甚至如天师、承云的刘长恭明显察觉出天空有难以直视的目光望来。 安静了片刻,老人摇头:“这位齐天大圣,老朽并非让你除妖,而是一个小忙,劳烦先不让老夫弟子出来。” 张双白、孙悟空微微皱眉,那边的镇海唰的站起身,将地上禅杖拔出,云龙赶忙按去他手,“别冲动,那是陈道友的师父。” “贫僧知晓,只是有些过激罢了。”或许也知晓有些失态,镇海和尚竖印礼佛一拜,方才坐了回去。 天师张双白轻声问道:“祖师,你这是何故?” 一旁,殷玄陵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尖在掌心写写画画,虽无画出什么来,可在张双白眼里,赫然是一道咒法。 失心咒! “恢复神智以来,对我其实是一种煎熬,对你们而言,也是小心翼翼,老夫体会得到……”ωωw. 老人看着手中渐渐发出法光的符箓,望去渐渐散去的阴云,花白的胡须在风里轻摇着,他说:“对我弟子陈鸢而言,更是负担……老夫今日画下此咒,也当为自己往日所做之事赎罪。” 他看向面前的猴子,仿佛在那莹黄的眸底,看到了里面有着陈鸢的身影朝他嘶喊。 殷玄陵笑了笑,笑的坦然,洒开双袖,朝周围拱手一圈。 “能与诸位一起降妖除魔,幸甚!” 青虚三人、云龙、刘长恭纷纷起身拱起手,镇海和尚竖印垂首,天师张双白叹了口气,拱手将脸微微偏了偏。 “哈哈,老夫又非死了,何故这般表情!” 大笑着,殷玄陵抬起亮着法光的手掌,另只手掐着指诀牵引,掌中符箓瞬间印去了胸口,老人浑身一抖,两眼翻白,再次抬起脸看了一眼对面的猴子,笑了一下,仰头重重倒了下去,被冲来的云龙老道接住,轻轻放去地上。 “啧啧……人世间的这些,当真让俺烦躁。此间事了,有何要问的,等会儿去问陈鸢便可。” 孙悟空看得有些头疼,估摸着时间,朝几人随意的拱下手,说完纵身跳到岩上,笑嘻嘻的呼了声:“俺老孙,去也。” 一道神光升起的刹那,浑身绒毛飞速褪去,凸出的口鼻也缩回正常,一声蓝衣白袍的陈鸢又回来了。 浑身冒着腾腾白气,坐在岩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瞬间满脸都是汗水淌下。 这是附身后的代价,全身使不出丝毫力气,更别说站起身,尤其眼下他还是金丹境界,要是换做筑基,恐怕那些神仙一走,自己就得挂掉。 果然,如二爷所说,根本承受不住。 陈鸢瘫软的坐在岩上,看着地上的师父,急忙翻下来,最后还是被镇海和尚搀扶着,走了过去,检查一番,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父肚皮起伏,呼吸均匀,正呼呼大睡的香甜。 刚才老人说得话,他其实都听得清楚,想要阻止也没有办法,这就是为何师父要求猴子不让他出来的缘故。 休息了一阵,陈鸢便说起关于深渊下方的事,只是有些可惜,那祸幽元神逃遁,不知去向。 …… 阳光倾斜,照拂着延绵山势,鹤州以西,正被提及的祸幽,穿梭地底之下,它身躯极长,就算断成数段也能重新成长,只不过会降些道行。 中原、南面的魔窟都有些许断肢留存,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眼下它是不敢去了,只得前往西面,那里修道门派极少,都是些小门小派,就算发现了它,也能在天师府赶来前,及时撤走。 大抵这样想着。 祸幽拖着长长的元神穿过厚实的泥土,念着将来重回身躯,养好伤势,如何将这仇报回来时,它穿过前方的岩层的刹那,视野陡然变得宽阔,目光之中的颜色也变成了幽绿,有着无数凄厉的惨叫、嘶喊蜂拥而来。 陡然看到前方,持着钢叉、狼牙棒的两道身影正蹲在地上比比划划,正商议什么的画面,将它吓了一跳。 “嘶,这是什么东西?”地上一颗牛头、一颗马头的身影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大家伙弄的愣住,看着对方圆滚滚的长躯,连脸都分辨不出来。 两边顿时诡异的对视起来。 下一刻。ωωw. “好怪的东西,阿傍喜欢。” 牛头露出微笑,拉着一旁的马面,犹如两道巨大的阴影瞬间飘过去,盖在了祸幽身上。 “你……你们……不要过来啊!”它元神嘶声大喊。(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一章 金银二将,专治不服 真的倒霉,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碰到这么一群阴鬼。 祸幽元神,看到对面飘来的两个顶着牛头、马头的两道阴影盖了过来,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元神都在这一刻感到莫名的战栗。 “你们不要过来啊!” 它嘶声低吼,硕大的长身调头就往其他方向的泥层钻去,圆滚滚的身躯顿时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那飘来的两道身影,牛头泛着兴奋的笑容,舌头都搭在嘴边,手里钢叉竟能插在它虚无的身躯上,另一个马头的阴鬼,直接跃起,手中狼牙棒挥开狠狠砸下。 疼的祸幽奋力扭动,想要这两个不知哪里来的阴鬼甩出去。 到底是成气候的妖魔,就算只剩元神,也是不容小觑的。面前这两个阴鬼相比那猴子要弱上许多。 “我打不过那只猴子,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两个畜生变的阴鬼?” 祸幽的元神心里憋着一股气,当真是捅了畜生窝,不是猴子就是牛马。它疯狂扭动,拖着能伤到魂魄的两把法器,将身上的牛头还有马面晃得双脚离地在半空飞来飞去。 牛头阿傍将身子猛地下沉,两蹄死死踩着地面,叫道:“阿婆,摇人儿。” 不喜说话的马面,落下那祸幽后背的刹那,转身朝幽绿的远方发出‘唏律律’的一声马嘶。 “五弟六弟,来活儿了!” 那祸幽能听到他们话,闻言惊了一下,此间还有其他阴鬼? 顷刻,神识感知四周,就听阴风呼啸,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风里隐隐还有无数的嘶喊声,重重叠叠的阴鬼盘踞阴风嘶吼,为首两道身影,赤面獠牙,面相凶恶,头戴金箍,著红绣袍,名曰金枷,双手长长猩红指甲,按着方枷立地。 旁边一鬼,青面獠牙,面相可怖,头亦有银箍,著蓝袍,肤色青黑,手拿银色铁锁,响着金铁交鸣。 两道怪异可怖身影,带着一帮阴鬼携阴风转瞬即至。 “人间有道,你不走,缉拿!” “阴府无门,你自来,受刑!” 与黑白无常不同,金枷银锁擅缉拿妖魔、业障极重之人,一旦被他们盯上,无论魂魄还是元神,基本都会被带回阴府受审。 轰! 二鬼飘出阴风,金银两道法光唰的越过牛头马面,瞬间从天空降下,方方正正的枷号顿时打开,化作与祸幽身形一般大小,直接扣了下去。 “我是误打误撞来到此间,所犯了何事?为何拘我!!” 祸幽奋力反抗,用着仅剩不多的法力死死将金枷顶着,不让它扣在身上,能预感,一旦扣上,再难以逃脱了。 “业障缠身,废话也多,擅入阴府,审问过后,自有定夺!” 银箍下青面獠牙,银锁见它反抗,手中那条银色锁链抛了出去,呯的一声,与金枷链上,在他手中猛地绷紧,那枷号顿时扣上,连一条缝隙都不曾留下。 “过来!” 犹如拉一头不听话的牛,硬生生将它拽出泥层,周围一众阴鬼,与牛头马面上去,簇拥着将这突然出现的妖魔元神,拉去了远方。 祸幽想要摆脱,可终究难以动作,只得仍由被锁链拉着,跟着飘在阴风里,不甘的低吼。 “不服……我与尔等往日无冤无仇,为何拘我——” 回答它的,是马面抬手打来的狼牙棒,敲在脑袋一侧,魂魄都打的晃荡。 不久,它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在地底许多年,从未想过竟有这样的地方,高耸的宫殿,长长的河流,河中飘着无数嘶喊叫嚷的魂魄,岸边怪石林立,攀爬河岸的阴鬼,魂魄都被锋利的石尖撕开,发出痛苦的低吟。 周围偶尔还有几朵鲜艳而美丽的花朵,跟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轰—— 远方还有高耸入云的山体,阴云盘旋山腰,打下一道道青白的电光,那山上挂满了穿着胡人衣袍的鬼怪,不时有飞来的乌鸦成群啄食,惨不忍睹。 ‘这……这他娘是哪里……’ 活了这么多年,也被人祭拜许多年,从未见过地下还有这样的天地,越看祸幽心里就越慌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和这些魂魄一样受刑。 不知又走了多久,看押的一牛一马不知什么时候已带了一拨阴兵离开,它也被枷到一座看似牢狱的大门前停下。ωωw. 那赤面獠牙的身影回头抬手:“缩!” 祸幽的身子顿时缩小,到的停下时,已变成蟒蛇般大小了,像条狗被另一边的银锁拖拽步入阴森黑暗的狱门。 无数惨叫声从里面传出,凄厉的叫喊令它忍不住颤抖起来。 走进最里面,它看到了被一道道身影,有胡人,有晋人,有男有女,也有曾威风凛凛的老人,被关押,或缚在青铜柱上,被鬼卒不停的鞭打。 “老八,给你带来的,先拷一遍,再送去审问。” 银锁一拽铁链,将还胆战心惊看着周围的祸幽,猛地甩去前方,翻滚了几圈停下时,视野之中,就见前方阴森处,两个大铁笼中间,是一张大椅子,上面是一身黑袍,头顶黑色尖帽的身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 抬手点去长帽,上面‘天下太平’陡然变成‘正在捉你’随即,起身过来,看了眼地上蜷缩的祸幽,凶恶的脸上,眉头皱了一下。 “这妖魔怎么是一只蛐蟮……腻滑的让人不喜……” 呵呵。M. 金银二将对视一眼,轻笑起来,将各自法器一收,直接将祸幽留下,带着阴卒携阴风飘了出去。 “还没拷问过这种妖魔,应该会很有趣。” 黑无常看着地上的祸幽,嘴角勾起渗人的笑容:“真圆润啊。” “我愿意招,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祸幽也慌了,对于此间天地,根本一无所知,光是这几个看上去渗人的阴鬼,修为道行就不低,难以想象更深处还有什么。 然而,那边的范无咎笑容更盛,像是没听到它这句话,走去挑选刑具了。 “一看就是嘴硬的,要多受一些刑罚……” 看着挑选刑具的背影,祸幽惊慌喊了出来:“我知无不言,你倒是问啊!” “果然嘴硬,到现在还辱骂,难怪五哥六哥收拾不了。” 祸幽:“……” 听到这番话,祸幽看着那背影拿起一把硕大的锯子,上面锋利的锯口,直接让它抽搐起来,不久,祸幽嘶喊着,被黑无常提拎着丢去火架上,一边灼烧,一边拉起了锯子。 凄厉的惨叫,与阴狱里的其他叫声融在了一起。(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二章 接近的真相 残阳犹如霞衣披去延绵山峦,坍塌的余息渐渐平复,山中飞鸟走兽终于安静下来。 成群飞过霞光的鸟儿,落去附近林野,叽叽喳喳的望着下方持法器巡逻而过的人类,整座大山塌陷之后,天师府、聚灵府、离火门帮忙清理附近二次塌陷的地方,或阻止好奇寻来的山民或樵夫猎户。M. 曾经的大山脚下,无数破碎的岩石填平了下方深渊,仍由不少堆积在了外面,竟形成一片片林立的石林,掺杂着半截树木,颇有另一番风景。 “……那深渊之下的地底妖魔,其实是一条地龙?”云龙老道盘腿拄剑,从泥里挑起一条蜿蜒扭动的蚯蚓,“想不到一条小小地龙,竟然也有如此际遇,形成气候。” 大战过后的众人一边打坐调理伤势,一边听着陈鸢诉说深渊之下发生的巨细,知晓那地底妖魔乃是一条巨蚯,附着地脉吸取大地灵气成了气候,不由一阵唏嘘。 野兽成妖需不知多少岁月,和际遇,一条连野兽都不及的蛐蟮,想要成妖成道,堪比常人平白无故登上天宫。 在座都是修道中人自然明白其中艰难,越是这般,心中疑惑就越大。 “蛐蟮吸取地脉灵气,给它千载时间都不一定能做到……”天师张双白已压住了伤势,听完陈鸢讲诉,他一语切中要害:“怕另有他人相助。” “有。” 陈鸢点头说了一声,云龙垂下桃木剑皱起眉头,看了过来;镇海和尚停下诵经睁开了双目;青虚、玉晨、明光三人也都一一从不远处望过来;就连看着‘石林’的承云老道也回过头。 “那妖魔前面嘴硬不肯说,后面架不住了,便说了一个祖字……” 之前天显异象时,众人心里或多或少感觉出了什么,到的眼下陈鸢说出这个‘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却是相对沉默下来。 就连天师张双白也闭口不再言,阖上眼睛。片刻后,他才重新开口。 “此事还是暂且放下,莫要去探究。眼下,地底妖魔之事,还未做完,妖魔已去,但不知去向,务必将那五座魔窟一起毁掉,方才算尽全功。” 陈鸢明白这位天师的意思,集三派,外加镇海和尚这個万佛寺的僧人,只能和那妖魔僵持,还处于下风,若是与那祖乙、妣壬二神相抗,恐怕十死无生。 纵然自己能唤来大圣,可仅靠大圣一人,根本难做到力挽狂澜,何况来得大圣还并不是真身。 想着时,陡然外面巡视的天师府道士,忽地喊道:“何人?!” 话语间,一道御剑的身影从天而降,看装束和御剑,众人便知是沧澜剑门的人,那人相貌有些相熟,陈鸢应该是见过的,可一时间想不起来。 对方与巡视的道士说过话后,负上法剑朝这边快步走来,当即就朝张双白拜下。 “沧澜剑门费玄则,拜见张天师。” “你为何出山?记得朝廷可是给你们警示了。”张双白对于突然出现的沧澜剑门弟子,说不上喜怒,但朝廷之言已带到他们门中,转头就派人出来,实在有些让人恼火,明徽给朝廷上书做出的惩罚,其实有一半是他授意的,很大程度上,希望沧澜剑门封山闭门思过,得以保全门派延续。 “回天师,我奉掌门师叔之命,是特意过来告知天师,沧澜剑门已去永乡,毁掉魔窟,帮衬百姓。” 费玄则面对如此多的修为高深前辈,心里其实也战战兢兢的,礼毕抬起脸时,余光瞄到那边岩下靠着的陈鸢,脸色微变,想起当年对方一身红线袅绕,走进阁楼,抬手将他打飞,说出“你连死在我手上的资格都没有!”的话语,顿时有些手足显得无措,待耳中传来天师的话语,他才回过神,连忙低头。 “徐清风接任了掌门?也好,他性子温和,望将沧澜剑门重新引回正途,你回去吧,告知徐掌门,永乡那边魔窟,就交给沧澜剑门处置,但……朝廷之言不可更改,毁掉魔窟后,好好回山思过。” “是!”费玄则拱手道了一声,听到可以走了,急忙转身,匆匆离去,将如月剑首的法剑抛去天空,一跃而起,御剑去往了南面远方。 张双白抚须笑了笑,回头看向众人:“俱是正道,该给对方一条生路,莫要将人逼到绝处才是,眼下事了,该去其余两处魔窟。” 云龙、镇海两人点点头,如此大事既然已参与进来,自然做完才走。一时间,三派修道中人,忙碌起来,青虚三人伤势颇重,便不能成行,留在这边由几个道士照顾。 倒是陈鸢也想跟着去,却被张双白阻止,他将陈鸢领到一旁,低声道:“你唤神之术,恐怕已惊动那两位,你若一起去,必然还会将他们惊扰,反而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那两位让成道的蛐蟮吸附地脉,恐怕有别样心思……若此时冲突,对世间而言不好。” 原来张双白早已想得通透,毕竟地脉乃山川大河灵气之所,一个蛐蟮吸附地灵之气,弄得不好那就是断了世间修道者成仙念想。 或许还不到时候,他不敢直言二神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能跟陈鸢透露这份猜想。 “天师有顾虑,鸢明白。” 陈鸢望去四周结伴而行的修道中人,足有数百人之多,若是将猜测公布众人,恐怕会掀起一场混乱。 想了想,暂时将此事按下,也能给他喘息、提升修为的空隙。回去后,看到师父还在昏睡,明白老人心中纠结和顾虑,不由叹了口气,将师父背到背上,与镇海、云龙等人告别。 这时,有‘哐哐’的声响由远而近,偏头看去,一辆牛车歪歪斜斜奔行,老牛口中叼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拖着一柄重剑,大呼小叫。 “东家,本道来助你——” 老牛刹住蹄子,口中一松,圆滚滚的身形捏着重剑在半空划过长长弧度,嘭的一声,摔趴地上,一路滑到陈鸢脚前。 “虽然按辈分,我也算天师府祖师,但凭咱俩关系,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陈鸢说笑的伸出一只手将他搀起。 摔了个狗啃泥的孙正德呸呸几声从地上起来,看了看周围,脸上一愣:“东家,这是都打完了?” “难道还等你不成?”远处走过的云龙老道哈哈大笑。M. 周围过去的一众修道中人跟着笑起来,就连天师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不是这头老牛,要是再跑快点,本道说什么也能赶上,助大伙一臂之力。” 孙正德气咻咻的指去那边四肢都快抽筋的老牛,后者瞪着大眼,气得两鼻都喷出白气来,随即抖了两下,几乎贴满全身的疾行符蝴蝶纷飞般落了一地。 索性脱离缰绳、横桥,扭头跑去一边狠狠啃起青草来。 “冷静冷静,多吃几口草要紧,别跟这胖人一般见识。等到没这么多修道中人了,再拿他出出气,哼……” “陈道友,你这牛,脾气越大,妖性就越大,不如交给贫僧……” 老牛含着青草猛地抬头,见又是那个冷峻和尚,吓得一呆,撒着蹄子跑到主人身边,低眉顺目的拿牛角轻轻蹭着陈鸢小腿,顺道挑衅的瞥了眼和尚,伸出舌头做了一个怪表情出来。 哈哈! 陈鸢知道这是镇海和尚故意打趣说笑的,随即拱手与他道别,“小师傅此去,当小心。” “若无险境,贫僧却不想去了。”ωωw. 说完,竖印一礼,举步追上前方的云龙等人,张双白也朝陈鸢点了点头,双袖向后一摆,整个人唰的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热热闹闹的山间,重新安静下来。 不久,小白蛇从车里溜出,看到并完好的陈鸢,冰冷的双眸生出欣喜的情绪来,一旁的大蛤蟆负着双蹼,人立而行,朝着陈鸢叩拜,见不理它,也不气馁,跑去胖道人那里帮忙,然后被生起的篝火舔了一下,捂着屁股来回蹦跳。 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 摇摇晃晃的火光里,一大帮木雕从车里出来,一个个伸了伸懒腰,对于没赶上降妖除魔,愤愤不平。 “都没咱们出场的份,唉!”张飞木雕拿着蛇矛挥开,矛头被火焰点着,急的举着蛇矛慌乱的来回跑动,被白起一把拉住,将蛇矛丢到地上,关羽、秦琼、冉闵、霍去病纷纷跑过来,抬脚就是几下,将火给踩灭。 “某家还没踩过呢。”吕布凑上来,随后被张飞伸手将其脸推到一边。 李白抿着酒水正想开口,就被师父裴旻拉着耳朵拖去一旁,“别张嘴,练剑!” 张氏兄弟躲在一旁偷笑,看到不远独坐的女子木雕,而项羽则走去摘花,回来时,看到虞姬被三人扛着跑了,瞬间双眼发红,化作一道流光撞了过去。 一阵鸡飞狗跳里。 孙正德将抓来的一只野鸡圈在布下的法阵里,拿了袋中五谷、香料混杂喂食,名叫紫星的大蛤蟆沉默的蹲在在旁边,鼓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道长这是做什么?” 胖道人颇为得意,拍了拍袋子。 “当然润它,把这些让它吃了,等会儿就烤出来,色香味俱全。这做人讲究吃,这修道也要讲究,世间万物都有他的道。” 蛤蟆若有所思,不自觉的点了点蟾头。 不远,小白蛇挂在树枝上荡着秋千,树下的陈鸢坐在石头上,拿着一把羽扇给熟睡的师父扇走热气。 看着篝火前热闹的一幕,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回头,看向几步间一个等候的木雕,笑起来。 “卧龙先生,羽扇等会儿还你。” 不多时,熟睡的老人睫毛抖动,睡醒过来。(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三章 重新起程 “师父醒了?” 温润的话语传来,睫毛抖动,老人的双眼慢慢睁开,然后……翻坐起来,披头散发的四处张望。 “咦……怎么没有” “师父看什么?” 陈鸢停下羽扇,还给那边等候的木雕时,老人看到陈鸢,‘哇’的一声哭叫出来。 “徒弟哎,为师想死你了,为师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差点出不来,还看到一只猴子……哦对了,那野猴子呢!?” 老人瞬间收敛脸上嚎哭的神色,换上的是往日的憨态,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表情严肃:“为师……好像看见了一只猴子,穿着金甲,威风凛凛,跟你上次变得太像了,想看看可还在,问问是不是上次那只野猴子。” 陈鸢心里其实有些复杂,可脸上还是有着笑容,“除了猴子,师父还梦见了什么?” “梦见……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越往深处思索记忆,疯老头顿感一股头疼、心慌憋闷,连连摇头,晃动的视野间,看到那边正做饭的胖道士,注意力顿时落到胖乎乎身影上,“这胖道士怎么来了……哎哟,为师可想他做的饭了。” 拍拍那身紫金袍,边跑边脱丢去一边,颇为兴奋的跑去篝火前,与那边围坐一堆的木雕打招呼,然后是‘啪叽’一声从他脚下响起。 ‘踩到什么了?’ 老头垂下视线,一只大蛤蟆大喇喇趴在地上,舌头都耷拉在嘴边,四肢抽搐抖动。 ‘呃。’ 孙正德嘴角抽了抽,赶忙让疯老头挪脚,地上,几乎被踩扁的蛤蟆‘啵’的一下,又恢复原状,捏着蛙蹼气得两腮都鼓起两个大泡来。 “嘿嘿,老疯子睡了一觉可感觉好了?”孙正德试了试水温,又抓了点杂粮喂去第二只野鸡。那边的疯老头好奇的蹲在地上,看着他喂食,没有接过话头,而是指着胖道士喂给野鸡的杂粮:“胖子,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吃它啊,先让它吃饱,五谷啊、调味啊,吃进肚里,等会儿再将它烤了,就直接入味了。” “这么厉害?” 疯老头眼睛一亮,目光落到孙正德腰间的黄布袋,闪电般伸出手,唰的一把抓过来,不顾胖道士问他做甚,直接跑去那边正匍匐侧躺的老牛旁边,抓了一把五谷伸去牛嘴。 老牛睁开眼,笑嘻嘻的老脸映入眸底,把它吓了一跳,看到伸到嘴边的五谷,狐疑的瞥了瞥对方。 “这么好心?” 想着,老牛还是下意识的张开口,舌头一舔,将老人手中杂粮吃进嘴里,顺道还将调味的一起吃了,满嘴都是香气,颇为舒坦。 “老疯子,调味的香料省着点,很贵,不好找的!以后菜弄不好吃,可别怪本道!”那边,孙正德急的大喊。 调味?ωωw. 菜? 老牛神色一愣,磨动的嘴唇渐渐停下来,目光落在面前微笑的老人脸上,四蹄都在顷刻间悬空踢腾起来,带出残影,唰的跑去远处呸呸的狂吐。 篝火四周,顿时一片哄笑,疯老头的回来,令得这些人杰多多少少觉得缺的那一人,终于全部整齐了。 夜色降下。 两只拔毛了的野鸡,掏空了内脏,架在火堆上烤出诱人的香味,孙正德没了飞鹤在旁边约束,那叫一個放开,令得陈鸢都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就见他掷出火符咒一边烤鸡,另一只手用汲水符引来空气里的水珠,掺去锅里,再往火中渡去丝丝法力,催使篝火变成猛火,锅里的炖菜熟得快上一些。 “开饭!” 一身道袍的孙正德解了腰间围裙,端着木勺砸了砸锅边大声呼喊,旋即,取了一只烤鸡,舀了大半锅炖菜撒上调味,放去一帮木雕前供奉。 另一只鸡,则与陈鸢还有疯老头分食,两边说说笑笑,关羽木雕自然也问起地底妖魔之事,陈鸢没有隐瞒的意思,照实跟诸人杰,还有孙正德说了。 当听到天师张双白的猜测,一众木雕还是陷入沉默里,对于神仙,还是只有神仙来对付,才是最为妥当,而陈鸢目前,显然还不适合。 “能苟就苟,不能苟了,到时再说。”孙正德扯了一只鸡腿恭恭敬敬的递给疯老头,另一只则给了陈鸢,吮了吮指上的油水。 “东家就听天师的,咱们先不急……趁这段时日,不妨到处走走,本道可想念当初到处表演木雕戏的日子。” 从土匪寨里一路出来,便跟着陈鸢到处表演,对那段日子,胖道人在两崖山府,时常想念的,若不是陈鸢被天雷打的身陨,魂魄栖在真君庙,恐怕他就叫着东家四处游山玩水,看人间繁华了。 “我正有此意。” 陈鸢跟着笑起来,看着那边大口吞咽的师父吃完鸡腿,便将手中鸡腿给了师父,随意去烤鸡上撕了一片肉放在口咀嚼,心情大好的拍响膝盖。 “如今天师府也不需要我插手进去,洛都那边真君庙,也有人打理,香火不断,不用去操心。正好与你一起,还有师父,咱们继续沿途给百姓讲一出出好听的故事。” 孙正德啪的在膝盖上拍响,竖起大拇指:“好!” “你拉客,我表演,师父就帮忙收收钱!” 那边嘴里包着整只鸡腿的疯老头抬起脸来,话语模糊的说道:“还要为师做事啊?” “难不成你想白吃。” 一语双意的话刚一出口,屁股下的石头,就被陈鸢不着痕迹的踢开,胖道人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哈! 疯老头扯出鸡腿,指着孙正德呲牙咧嘴的表情哈哈大笑。 大蛤蟆趴在一旁,两只鼓鼓的大眼来回看着说笑的人,这就是它一直想要的,想修道,想做人的念头越发的浓了。 篝火映着这片热闹,夜色渐渐深邃下去,吃完晚饭,众木雕各自寻了一处躺下看着星月,也有坐去树下谈经论道,或说起情爱之言。 挂在树梢上的小白蛇,蜿蜒指头,仰头望着清冷月色吞吐信子,不时还教导远处草间的蛤蟆,如何吐纳。 摇曳的枝头下面,陈鸢哄睡了师父,用着恢复些许的法力,渡去老人体内,替他修复伤势。 偶尔回头,看去篝火那边,胖道人亮着肚皮,捏着桃木剑,呼呼大睡,木雕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一切都让陈鸢感到心中安宁。 将神祇之事暂时按下去,陈鸢笑了笑,靠着树干也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陈鸢就被闹哄哄的嘈杂惊醒过来,孙正德已做好的早饭,让一帮木雕先吃,随后闹哄哄的攀爬跃上了车斗。 老牛挎上了横桥、套上了缰绳,‘哞’的叫了一声。 身边却不见师父,过去正要问,小白蛇从树上游下来:“大师傅去草里如厕了。” 果然,快要离开时,听到陈鸢呼喊,疯老头从草里冒出乱蓬蓬的脑袋,提着裤子跑了出来,接过递来的稀粥,坐去角落一边喝,一边还将捉来的两只蛐蛐放到护栏上,用法力控制,两回厮杀,惹得格子里的一帮人杰都探出脑袋来,打赌谁会赢。 牛车缓缓走在道路间,缰绳由孙正德拿着,陈鸢则在一旁,看着图纸,往前向西便是出鹤州往洛都过去,西北那边,已经没必要去了,不如走东齐州,万佛寺正好也在那边,沿途州郡不少,演上几出戏效果应该不错的。 拿定主意后,将图纸放去老牛下巴,点了点位置,在老牛白眼里,那边挥着鞭子的胖道人愣愣的看着回落坐下的陈鸢,指着低头瞅了眼地图,自个儿寻道拐弯缓缓而行的老牛。 “本道走之后……这老牛都会看地图了?” “它已成精了,还不能自个儿寻路?不能只拉车,那就太惯着了。”陈鸢笑着,拿出《黄川杂疑》翻看,已经好久都没这般静下心来翻书了,一旁的胖道人听着这番话,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干脆也放下鞭子,翻起平日记载道法的书册来。 官道漫漫,烟尘长卷。(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四章 抢买卖 接下来的两日,就这么沿途北上,渡过瑞河继续往北过了一座石桥,到了一个叫恩家的小镇,寻了镇上下榻的客栈,两人洗漱一番,换了身普通的衣裳后,拉着牛车出门。 孙正德布巾包裹发髻,一身湛蓝袍子,外穿一件褐色短衣,挺着大肚腩沿街招呼,卖弄起他那张嘴,很快就给陈鸢拉来一拨镇上百姓,有不少本在茶肆听书的,也都结了茶钱,过来瞅瞅是什么戏。 “哎哎,众客官,你们别走啊!” 说书的男子急忙追出去来,“我这《鸳鸯断》快讲到众位喜欢的地方了,听完再走不迟啊!” “把那地方留着,等我们回来再听!” 镇子千把人,常年听书也听的无味,有新鲜的东西进来,自然想要去凑个热闹,从茶肆出来的一拨宾客,还没靠近那边牛车,已有不少镇上的乡邻围在那了,更有不少孩童被大人抱着,或骑在肩头,兴奋的拍着巴掌,叫着父亲。 “爹爹……我想要那猴子……可不可以买一個啊!” “闭嘴,好生看,别打扰为父!” “哎哟,好一个厉害的猴子!我要是像他那样被人戏谑封一个养马的官儿,一样拼命……” 里面有人大呼起来,兴奋的脸都通红,就见那车厢变作的台子上,一个活灵活现的猴子,被丝线牵引,脚踏筋斗云,拖着披风,与一帮天兵天将(关羽张飞客串)打的凶狠,直往写有南天门的柱子那边飞去。 “啊……呔!” 棍棒相加,猴子木雕被丝线牵引腾飞,折身挥棒,凶目瞪去:“我本天地生成,花果水帘一老猿,拜师会有悟太玄,尔等天人疑我,诱到天宫养马官,好将心中不安放,今日老孙挑了南天门,回那凡尘做齐天!” 这种反抗官威、拾尊严的故事桥段,对于百姓来讲,是最接地气的,简直演到心坎儿里去了。 待一段故事落下,人群里有钱的纷纷摸出几个铜子来,一直没事做的疯老头连忙拿上大碗一一接过,笑得嘴都合不拢。 大蛤蟆躲在车里,看着给钱的众人,“这些人要是知道,这个收钱的老头,挥挥手能将这镇子给平了,不知道是感觉,恐怕会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们真奇怪,那么高强的修为,为何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不该占一个山头,或将人间朝廷打下来,做人上人?”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个老者忽然开口:“那演戏的小哥,演完这出赶紧走吧,等会儿里正说不得要带人来撵你了。” 正喝水休息的陈鸢,放下竹筒,笑道:“我一不偷二不抢的,怎么还撵人?” “你讲神仙故事啊,咱们里正最近不知犯了什么邪,不喜镇上有这些东西,没见说书那人,都改讲书生与大户小姐的情爱故事了。” 周围人也反应过来,心善的也跟着劝说。 “是啊,这位小哥,被撵了也不好的,伤脸面,说不得还要将你车里的东西都烧了。” 陈鸢自然是不怕,可用法术去对付地方小官吏,有些不妥,见众人纷纷劝说,也只得暂时收了台子回去客栈。 “这里正好大的官威,怕是天师府都不放在眼里。”一回到房间,孙正德气呼呼的拍响桌子,“这事,我去寻城里县令讲理。” 相比胖道人,陈鸢倒没那么气,他叫来客栈伙计,问及是怎么回事,毕竟客栈人来人往,消息灵通,那伙计收了陈鸢几个铜子,顿时换了表情,给他倒了茶水,坐去一旁说道:“客官,你这就问对人了。那里正啊,确实出了点事。”ωωw. 孙正德眉角一挑,赶紧也坐了过来:“小哥,细说!” “其实我也不知是不是真假。”那伙计见两人盯着自己,一旁还有个披头散发的老头,用手指将两眼皮支得大睁,看上去颇为渗人,他吞了吞口水:“这几日里正不知怎的,疑神疑鬼,老是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看他,日夜提防又找不出来,寻了会法术的,结果被骗了十几两银子,大抵就是这样。” 伙计轻声说着镇上古怪的事,房里,小白蛇在角落听的无聊,陡然侧头贴去墙壁,隐约听到隔壁有说书的声音,瞅了眼那边专注怪事的陈鸢还有胖道人,悄悄滑过缝隙,溜到外面。 …… “……话说刘书生,刘成汉读书日久,与那小姐渐生情愫……” 那房中,正是茶肆里那说书的男子,今日买卖被搅合,索性将这事报给里正听后,便回了租住的客栈,过几日怕是要离开这里去县城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与茶楼合作上,大抵也是能立足,不用再到处走动了。 正好,有空闲,他在房中练起吃饭的本事,就在挽袖酝酿语气讲出后面的故事,就听房门嘭嘭轻响两声。 “谁?” 男子问了一句,片刻,就听外面娇滴滴的声音道:“敢问房里郎君可是在讲情爱?” “啊?” 男子有些发懵,没想到竟会有女子来敲门,下意识的还是过去将门扇打开,然后,呼的一阵清风扑在脸上,待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正看着他,盈盈一拜。 “妾身在隔壁听到先生讲故事,特地……过来,想听的清楚。” “啊……啊……那那……还请姑娘进来。” 那男子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心脏都在突突狂跳,他还没娶妻呢,突然来了一个大美人,顿时手足无措的将人让进来,然后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赶紧房门关上,还插上门栓。 ‘难道是我说书,说来了这段良缘?’ 他转过身来,就见那美人手指划过摆在桌上的一本本皱巴巴的书籍,都是些荒野怪志,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是让男子小腹温热,舔了舔嘴唇,连忙上前道:“姑娘,你喜欢听那本?” “就先生刚才讲的,可有书?” “有有,姑娘稍待。”M. 男子急忙从那堆书里,抽出一本双手奉上,顺道还摸了一下女子的手,柔柔软软的,就是有些凉……不过女子天生体寒,凉一些正常。 他看着美貌女子捧起书,专心翻开看去,心里更是激动不已,‘果然是爱故事的,这样的女子正好与我相配。’ 男子想着,又去寻了几本类似的故事,埋头间,余光陡然瞥到铜镜,不看还好,这一看,魂都吓出了体外。 那铜镜里,倒映出的,是一条白鳞大蛇,那女子不过是一团虚影飘在蛇头上方。 “你……你……”男子战战兢兢的回过头,看向女子,女子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抬起眼,目露凶光的刹那,男子两眼一翻,嘭的倒去了地上。 女子吐吐舌头,拿上那本书,飞快过去将门打开,见外面无人,重新化作小蛇,尾巴勾着书,飞快溜回陈鸢那边。 这时,外面街道,来了一拨汉子凶神恶煞推搡过往百姓,片刻后进了客栈,揪住伙计问了什么,后者害怕的指去楼上的房间。 这伙人撸起袖口,径直上了楼梯,抬手重重的敲着门扇。 “里面那小哥出来,我们有话问你!”(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五章 魂魄之细,常人难知 “里面那小哥出来,我们有话问你!” 外面粗犷的嗓门儿响起时,陈鸢正在房中翻看《黄川杂疑》,那伙计所言里正遇到的事,感觉在书里有看过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是哪一页。 屋里,胖道人摆弄符纸折成纸鹤,听到门外动静,心里刚念及的法咒被打断,不耐烦的将纸鹤拍扁,起身过去把门拉开,就见门外是五个敞襟露脯,晾着两条胳膊的汉子,浓须凶目,一看就是镇上厮混的流氓。 “找谁?!” 孙正德也今非昔比,自然是不惧这几个闲散汉,此刻他并未穿道袍,给人一种寻常胖子的感觉,那几人也不跟胖道人客气,为首那人直接挤了过来,却是发现胖乎乎的身形犹如一座大山矗立,纹丝不动,反将他肩头挤的生疼。 那人捂着肩头,下意识的后退,与带来的手下面面相觑,不过街边浪荡子的脾性,打不过,也会放几句狠话。 “屋里那位兄弟,俺可是瞅着你了,里正说了,这镇上别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演戏也不成,最好赶紧滚蛋,不然兄弟们几個,可就砸了吃饭的家伙。” “对,咱们这镇上,里正说了算。” “县尊来了也没用,那可是我家里正的姐夫。” 陈鸢在屋里听得真切,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本还想着那里正若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帮他祛邪,也好让镇上讨这口饭的手艺人,有条挣钱的门路。 可听到这几人说话,想来这里正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人,烦不着劳心劳神。 “那好,明日我等就离开,你们走吧。” 陈鸢的话语传出,外面几人互相看了看,啼笑两声,“知道厉害了?兄弟几个正好手里没钱使唤,不如……” 回答他们的,是陈鸢偏头看来,声音中正响亮。 “滚!” 几人不由自主的齐齐后退,像是被一双看不到的大手给推到了门槛外,下一刻,那门扇吱嘎一声,自行碰上。 咕~ 见识到这一幕,这几个闲散汉冷汗都吓了出来,回过神飞快转身屁滚尿流的冲下楼梯,有人不小心踩滑,推着前面的同伴连翻带滚落到客栈大厅里,滚做一团。 “几位,你们这是做甚?”掌柜的是本镇人,自然认得这几个街上混子,不过因为跟着里正做些事,他可得罪不起。 那几人没理会过来搀扶的掌柜,不顾疼痛起身就往跑,然而刚到门口,就撞上发髻花白,衣衫破旧的一个老疯子,正咧嘴朝他们傻笑。 “敢吼老夫徒弟!” 抬手抓过一人拖到腋下夹着,又拉了另外一人,右手同样如此,街上行人目瞪口呆的视线里,那疯老头两条胳膊,腋下夹两人,双手拽着两人,正看向最后一人。 “跟老夫过来,要不然老夫把你含在嘴里!” “是……” 最后那闲散汉吓得不敢挪出一步,只得跟着老头去往客栈后院,四个同伴就被丢到了地上。 “老牛过来!” 老头朝棚里咀嚼草料的青年招招手,从车厢里拿出一卷麻绳,在老牛疑惑的目光里,几人一一捆在了它身上。“带他们出去溜溜。” 说完,疯老头拍拍手上灰尘,撩了一下头发,摇头晃脑的负手走回客栈,边走还边嘀咕:“敢吼老夫徒弟,不打死你们,都是老夫今日心情好。” 走去客栈的背影后方,老牛回过头,看了看被捆在身上的五人,无语的迈开蹄子走出了后院侧门,穿过巷子朝镇外郊野过去,一到没人的地方,陡然加速,横冲直撞的在原野撒蹄狂奔,吓得被捆缚的几个闲散汉哇哇大叫,胆子稍小的直接哭了出来,双腿间,还有焦黄的液体顺着狂奔洒在半空在地上浇出长长的直线。 夕阳西下,染红了山头。 接连嘭嘭几声,老牛挣开绳索,叼着绳子慢慢悠悠的散着步回去客栈,而那边地上几人相互搀扶起身,脸上全是泪水、口水,甚至还有呕吐的东西,双腿抖得跟筛子似得,叉开双脚,一步步回去。 “这他娘哪里是卖艺的。” “说不得是个世外高人。” “……等高人走了,咱们把那说书的打上一顿!” “先回去,跟里正说说。”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走去的方向是镇子东头,霞光收敛,夜色正降下,此间里正是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瘦瘦弱弱,个儿还不高,一对八字胡,给人一种奸猾的感觉。 与寻常乡里推举不同,他这里正是利用自家姐夫的关系,还有纠集一帮地痞硬夺来的,几年下来,家底还算丰实,住的是两进的小院。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他活得太累,总觉得身边潜伏着一个人,明的暗的盯着他,甚至有一两次,还差点看到对方,只不过一偏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以来,觉得是自己撞邪了,还请了附近村寨有名的灵媒过来帮忙看看,结果都是一些骗财之人。 “老田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里正这段时日不敢一个人,婆娘又嫌他神神叨叨,带着孩子回娘家暂住,眼下偌大的院落,就剩他一人,也没个仆人护院,天刚一黑,院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风跑过屋檐,挤进窗隙,立在圆桌上的油灯摇摇晃晃,里正坐在凳上喝着茶水,不时抬头倾听院门方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等他们回来,好好叱责一番!” 他嘀咕一句时,身子忽地抖了一下,便僵硬的保持坐姿一动也不敢动,那偷窥他的感觉又来了。 “谁?!” 里正急忙转身回头,床帏在吹进来的风里微微抚动,寝房里除了他,连给鬼影子都看不到。 ……呵呵。 刚转回来,里正好似听到一声细细的笑声,在侧后响起,再次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估摸是跟王寡妇玩得久,劳累所致……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在的,自己吓自己。” 看不到那东西,里正也只好这样宽慰自己,可呢喃的话语刚一说完,陡然有风吹在耳边,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 “要不了多久,我就吃了你。” 然后……里正唰的从凳上跳起来,‘哇’的尖叫一声,冲出寝放跑到院里,看着亮着黄昏的窗棂门扇,他是不敢进去了。就在这时,院门那边响起敲门声,还有几个熟悉的话语。 “里正,咱们兄弟几个回来了。” 只不过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里正急急忙忙跑去拉开门栓,开门后,看到手下几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像是被几十个粗糙大汉蹂躏过一般。 “你们这是逃难回来?” 听到里正问道,为首那汉子露出苦脸,说起那演木雕戏的手艺人。 “那说书的骗人,哪里是什么寻常人,根本就是世外高人。里正也知道我兄弟几个本事的,十来人都近不得身,可那人身边的仆人,咱都挤不过对方。还有一个老头,还有一个能听懂人话的大青牛……咱们败在高人手下,也是不冤的。” 其余四人连连点头。 “刚刚你说什么?高人?!”里正全然没在意这句话,而是注意到‘世外高人’这四个字眼,一把将那汉子揪住,“你确信?” “确信。” 见手下人肯定的点头,里正顿时兴奋的搓起手来,若是真如这几人所说,那他这事说不得就有转机,赶忙道:“速速去将那高人请过来……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这样显得有诚意不是?” 里正是不敢一个人在院里待了,叫上两个人一起回到院里,拿了一些银两,匆匆忙忙的又出来,与一帮手下赶去镇上的客栈。 …… 嗷呜—— 狼嚎凄凉悲壮,在镇外远方的山麓响彻,传来这边时声音已变得飘渺,甚至难以听到。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师父睡着床上,响着鼾声。孙正德在一张床上躺着看书,架起来的一条腿,悠闲的晃荡。 偶尔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床底下响起,小白蛇翻着那本《鸳鸯断》看得仔细,一旁的大蛤蟆不识字,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屏气凝神的跟着在旁边仔细端详,虽说看不懂…… 陈鸢拨了一下灯芯,继续翻着《黄川杂疑》,微微摇曳灯火照着上面一竖竖字迹,读出声来。 “魂以精为根,魄以目为户。三魂可拘,七魄可制。三魂为君曰:爽灵、胎光、幽精;七魄亦有名,一曰:尸狗,二曰:伏矢,三曰:雀阴,四曰:吞贼,五曰:非毒,六曰:除秽,七曰:臭肺。” “……尸狗警觉,人有疑心、恶念,可游离身外。勤县有学士徐姓,春来踏青,遇一男子,身着黑衣,起初不觉有异,交错而过,余光之外,男子手中竟有一物,圆脸红目,锯齿獠牙,蹲地而行,正眼视之,空无一物。” 看到这里陈鸢不由笑了起来:“这还有人把自己七魄之一,当狗来溜?” 这上面内容,当真稀奇,不过眼下夜已深了,陈鸢阖上书放去桌上,脱去衣物后,指间一弹,桌上立着的油灯‘呼’地熄灭。 微微摇晃的床架下面,小白蛇盘着一团,想着今日看得书里内容,不觉有些羞涩,瞅了眼那边亮着肚皮呼呼大睡的蛤蟆,悄悄滑出了床底,顺着床脚蜿蜒而上,瞧去枕在木枕上的脸庞,小白蛇吐着信子,滑进了褥子里。 一片温热里,是柔柔、凉凉的感觉。(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六章 每个人脚下的路 凉凉、柔柔的感觉蔓延胸膛、小腹,刚刚入梦没多久的陈鸢抖了抖睫毛,醒转过来。 被褥下,感受着真君身上传来的温热,小白蛇像是喝醉酒一般,脑袋都在摆动,看过那《鸳鸯断》颇为好奇书中描写,是怎样的感受,想到可能出现的画面,冰冷的眸子里都化出些许羞涩来。ωωw. ‘亲……亲上一口……真君应该是不会察觉的。’ 脑袋一片胡思乱想,小白蛇顺着亵衣向上滑去,探出褥子边沿,吞吐信子的蛇吻,还未触及真君嘴唇,陡然僵了下来,倒映眸底的,是正看过来的真君。 “真君……你醒了啊?妾身刚才觉得有些冷……过来暖和,现在好多了……呵呵” 小白蛇用着法力尴尬的说出这番话,埋着脑袋唰的一下溜出被褥,沿着床帏一角的木杆,卷去上方栏杆,头都埋进长长的身子里,不敢放在外面与真君对视。 ‘真是羞死人了。回头把那书烧了……’ 木床上,陈鸢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这白蛇钻进被褥做什么,不过她爬在身上倒是凉快的紧,都不用法术消暑了。 小白蛇天生寒性,要是将她盘在腰间,简直天然避暑之物,不对,是蛇。 被白蛇这么一打扰,陈鸢睡意稍褪去,索性坐起一点,重新拿过书本翻看,师父睡的香甜,他竖起一根指头,亮起微微白光,照着内容继续街上之前看的内容。 下方街道安静,此时一行数人朝这边走来,领路的汉子指了指飘荡的客栈旗幡,大步走进这家客栈,敲响门扇,本已打烊的伙计出来,还未开口,就被推到一侧,见到为首的是里正,骂出的脏话顿时咽回肚子里,脸上飞快泛起笑容:“这不里正嘛,是喝酒还是吃饭,小的立马去后厨准备!” 里正看了看周围,凳子都翻在桌上倒放,看得出店家已歇业打烊,也没多余的话,将伙计招到面前:“那演木雕戏的郎君,可还在房中?” 随后,在伙计的指引下,径直上了楼梯。 来到门前,打发走了伙计,里正示意手下过去敲了几下门,他便在外面开口,语气颇为恭敬。 “郎君,在下恩家镇里正,还望能见上郎君一面。” 屋里,陈鸢按了按书卷,抬眼看去门扇,隐约看到几个人的影子晃动,大抵猜出对方来意。 “里正乃这百里之内的父母,身正影不斜,自然就百邪难侵。” 外面,里正听到传出的话语,神色愣了一下,连忙拱手道:“郎君,在下兢兢业业,不曾做过什么恶事来。” “不曾?那为何深夜过来拜见?” 陈鸢也不再看门扇,拿起书本继续翻看,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里正心正,刚正不阿,那就请回吧。” “这……” 里正一时间犹豫了,左右的手下也都犯难的看着里正,这时,屋里,陈鸢又说了一句:“里正不妨用眼角余光看看左右。” 那里正闻言心里大惊,心中那件事,他从未对人说过,对方如何知的?不过,被人点破,里正下意识的微微垂头,将注意力放去眼角余光,瞄去左侧,除了跟来的手下站在那,没有什么异常。 眸子又滑去右眼角。 然后,整个人差点原地蹦起来,就见一個灰白无毛的身子蹲在楼道护栏上,顶着一颗圆圆大脑袋,双目猩红,塌鼻子,满嘴尖细的锯齿,正朝他露出渗人的微笑。 ‘被你发现了……’ 里正身子一抽,两眼翻白,嘭的倒去地上。几个闲散汉惊的手足无措,慌手慌脚的掐去人中,好一阵才醒转过来。 “里正,你刚才忽然昏倒?” 几人纷纷问道,里正却是不理会,脸色惨白的坐起,就在他们视线里,陡然跪去房门,“高人,救救我,刚才我看到那妖怪了。” “信了?” 房里,‘哗’的轻响,陈鸢翻过一页故事,“里正平日自诩县尊的妹夫,骄横跋扈,又担心将来姐夫卸任,自己被清查……此消彼长之下,魂魄不宁,心中孱弱,才让尸狗有机可趁。”ωωw. 闻言,里正在门外木板上呯呯就是三个响头:“高人,那如何破解?” “尸狗乃你七魄之一,不能诛除。唯有抛去邪念,多读圣贤书籍,好生为乡野百姓做些实事,身正心正,顶天立地,那尸狗自会回到你身内。” “当真?” 里正无法确信,可里面已没声音回答,又不敢去推门,万一惹恼了高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既然高人已经指点了迷津,里正起来拱手拜谢一番,匆忙出了客栈,飞快回到家中,从桌脚下将那本姐夫送给他的一本‘大学’拿出,吹去灰尘,籍着灯火,专心看了起来。 …… 夜色随着时间渐渐过去。 街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老牛踩着湿漉的硬土街道,雨水溅在车厢弹开一朵朵水花。 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小戏台再次摆起来,顶着宽袖、打着纸伞的行人纷纷驻足停留,稀奇的看上几眼。 孙正德吆喝着看客,昨日发生的事,今日一早他就从陈鸢口中听说了。 “东家,帮这样的人干嘛,要死就死,世道还能清净不少。” “只是指明一条路,若改邪归正,那这镇上,附近乡野就有不少村人得益,比杀一个坏人更有意义。” 陈鸢招呼来往看客,手中丝线假意的扯拽,车厢里,大圣木雕、一帮天兵天将飞了出来,落在戏台上。 他看着周围笑呵呵交头接耳,或鼓掌喝彩的百姓。 “经历这般多,我也是有悟,不能全是打打杀杀,世间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路,好比那里正,中途改邪归正,那就福泽当地百姓,一味将他杀了,我等离开,往后来的里正又如何?谁也不知,会不会继续作恶?” “也比如巴州灵县秦家,秦二公子纨绔骄横,可经历家中巨变,会不会洗心革面,领着儿子重新振兴家业?” 接连天地的雨线,漂浮天穹的云端,飘去的西南巴州地界,灵县秦家丧事已过,破损的家宅正在修缮,请来的工匠火热朝天的填砖砌地,凉爽的酸梅汤,在一个个丫鬟手里递给了工匠,几岁的秦续家,在父亲的鼓励下,捧着一个大碗慢吞吞的递给正与官差说话的道长。 “飞鹤……道长,给!”小人儿脆生生的话语讨喜。 飞鹤道士笑着将酸梅汤接过,畅饮一口,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看向那边秦同善,后者满脸汗水,微微晒黑的脸庞,有着感激的笑容。 …… 淅淅沥沥的雨水里,长街喧闹,陈鸢将一个个木雕放去戏台,假意操控着,向一众围观的百姓自我介绍。 他口中也有声音继续道:“或许我感悟的还不够深,不过既然路已经在脚下了,无论如何都要走完,此间百姓或许碌碌无为一生,在神灵眼里不过芸芸众生中凑数的一员,可在他们的自我,便是这世道的中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印证这世道,成为这世道。谁人敢说,他们无用?” 声音里,戏台上,木雕自行演起了戏曲。 熙熙攘攘的街道不过是这世道一隅,在广阔的土地上,还有着无数的生命在这片蒙蒙水汽里繁衍生息。 一座座城池里,雨过天晴的百姓走出房屋来到街上,看着一对嫁娶的新人送上祝福;妇人打开窗户,挂起受潮的被褥;农人们揭扛着锄头,站在田埂,看着田中一片片金色的麦田,露出笑容;徘徊古音的铜钟声里,雕琢的石匠手中,一尊佛像露出了轮廓,笑着接过万佛寺僧人递来的凉水,僧人高喧礼佛。 草原深处。 樾劼部落的祭台燃起大火,呼毒衍双膝跪在下方,额头抵在泥土,恭敬的聆听来自火焰里的声音。 披着狼皮狼头的大祭司,将手中金樽丢火中。 转过身来,他目光有着野狼般的凶狠:“南边修道者入我草原,带走已经属于樾劼的女人,让无数孩童夜里哭泣,让男人彻夜难眠……狼神已经发怒了。” 巨大的城池,洛都亦如往日繁华,王府当中,挥舞宝剑的庆王忽然看到剑身里,露出一对眼睛,好似神仙的声音在他耳旁诉说,惊慌的丢了宝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下一刻,他脸上表情变得古怪,渐渐泛起了怨毒,偏头看向了皇城。 皇宫里,趴在书桌熟睡的皇帝,忽然惊醒,大叫了一声,外面侍卫冲进来,只见皇帝满脸冷汗,大口喘气。 “朕没事,你们都出去!” 一旁的近侍宦官拿了绢帕给天子擦去汗水,“陛下,这是做噩梦了?” “把朕寝殿里的钟馗法相移来书房。” 皇帝吐出一口气,“朕……梦见了尸山血海,还看到了神人要……杀朕!” 南方。 曾经的青山县,名声赫赫的刘宅挂起了白幡,老妇人拄着拐杖坐在檐下,看着儿子的遗体装入棺椁。 虚弱的身子骨,历经数年,终于还是挺不住了,不过好在有了孙儿,令老妇人心里丝丝安慰。 永乡。 洞窟深渊,一柄柄法剑飞入,将里面留存的一截蛐蟮血肉斩成了粉末。徐清风看着镇魔石碑下的常威,拱起手来,然后,拔出法剑,剑光化作一条直线横过对方颈脖。 透下的些许阳光里,有脑袋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 雨水停歇,天光倾斜西下,看完《大闹天宫》的木雕戏,百姓满足的四散离开。 “我们也该走了。” 陈鸢收拾了戏台,朝端着满满一碗铜钱的师父唤了声,不久驾上牛车,沿着街道出了这座镇子去往下一个地方。 远去的镇子里,里正满意的左右四顾,果然如那高人所说,修身养性,那什么狗便再也没出现。 “呵呵……老子往日活法才惬意,谁他娘的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为民做事?呸!只要有了这法子,往后再出现,老子又继续读书,这不就解决了?磕几个头算什么,什么高人,这般好糊弄!” 他笑着将那书册丢去桌上,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书桌,他脸上笑容忽地僵下来,就见床尾那边,圆头红眼、满嘴锯齿的怪物又出现了。 不久之后,外面回来的几个手下,兴奋的推门进来:“里正,那高人走……” 门扇打开,话语戛然而止。 几人脸色唰的惨白,跌跌撞撞的瘫坐到了地上,目光之中,里正衣袍血迹斑斑洒落一地,还有半只胳膊落在不远处,露出断开的森森白骨。(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七章 余孽 “……唉,都说恶有恶报,要么做那大恶人,要么普普通通过活,像个寻常人一般,那里正就是个例子,看吧,尸骨无存,婆娘孩子哭的跟泪人一样。那几個跟班的说,是被妖魔给吃了,恐怕也就妖魔喜欢吃这种恶人。” 秋日温热阳光下,蝉鸣嘶声起伏,路旁茶摊有着叨叨絮絮的话语,三山五岳的商旅行人,驻足歇脚,说起从来时的恩家镇上听来的传闻。 有人对这话不解,问道:“为何喜欢吃恶人。” “妖魔本就坏,吃恶人不就正好滋补?” “有道理有道理。” 茶摊里的人多是过往商旅行人,不管有没有道理,俱是说些应合的话,关系也处的融洽,将来再碰上,说不得还能跟对方做成买卖。 角落一桌,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有余的老头结了茶钱,提着旧巴巴的纸伞出来,行为颇为古怪的令茶肆几桌商贩感到好奇,又非下雨天,怎的拿了一把纸伞。 再细看时,那浅青色袍子的老头不知何时消失在道路前方。附近林野,老头的身影踩着落叶‘沙沙’声,很快从斑驳的阳光里穿行而过,在几里之外的荒野废庙里停下。 “伞先生回来了?” 像是感知到老头的气机,废庙里有人影出现,朝进来的老人拱了拱手,入到庙里,灰尘仆仆的神台周围,还有十多道身影占据各处角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饰各异,相貌俊朗或丑恶,平日难见的修道人物,此时聚集在了这里,当中也有部分人,曾跟随那位丹公子刘成年去过西北,他们目光一一投去门口的老头身上。 “伞老头,可探听对了?” “是不是那人打这里过?” “不管是不是从这里过,咱们也要找到他。” “这仇一定要报!” “就是,断我等修行之路,不死不休!” 废庙里一道道身影,话语愤慨,或凶戾叫嚷,泛起的修为、法力,废庙周围都刮起阵阵风来,惊得林中鸟雀走兽慌乱奔逃。 听闻鹤州魔窟被毁,他们从四处赶来,见整座山都夷为平地,原本下一个五年,饲魔后就能分得那红气来增进修为,可如今魔窟深渊都毁的干净,他们抓了一个离火门弟子,知道始末后,对天师府、聚灵府、离火门不敢有动作,可对付那个叫陈鸢的散修,还是有信心的。 持伞的老头,目光阴沉,坐去门槛:“探明了,从恩家镇过去的就是那陈鸢,牛车、木雕戏,不是他还会有谁,此人顺道还将镇上的里正给杀了。” “一个人?” “还有一个胖子,和老头,胖子应该是随从一类,那老头听闻是陈鸢的师父,不过疯疯癫癫的,不是威胁。” 回想起关于陈鸢的信息,除了请神人之术,还有当初引天雷毁去沧澜剑门,知道他已是金丹境界,不容小觑,可这庙中的诸人,大部分也都是筑基或金丹,只要合力一处,强杀了对方,也不是不能做到。 “那还等什么?!岳掌教死了,咱们群龙无首,索性咱们一起杀过去,一来替他报仇,二来,说不得那陈鸢有从掌教身上得了什么宝贝。” 周围俱是邪道人物,也有不小心犯事后不得不加入进来的散修,或内敛或张狂,对于一个刚刚踏入修道几年的后辈,就踏入金丹境界,要说没几件好宝贝,断然是不信的。 “好,既然大伙都愿意,那就好生商议一番。” “不就一个散修嘛,论实力他给岳掌教提鞋都不配,估摸跟在天师府后面转悠,混上一些功德,不然他这几年如何回到肉身,可见天师府对他厚爱啊,到时可别让他活下来,否则告到天师府那里,惹出不小麻烦!” 一人开口,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还有他随从和师父,那胖子什么修为还不知,那疯老头引他入门,想来修为不低的,干脆,先来一出调虎离山,既然疯老头是他师父,那就是他软肋!” 这种方法虽然不齿,可也是他们对付正派修道者最喜欢,也是最有效的,基本都能奏效。 有人问门口的老头。 “伞先生,你觉得大伙说的如何?” 老头摆弄手里纸伞,沉吟了片刻,点头:“只要大伙齐心,什么法子都没问题,岳掌教曾对我还算不薄,他身死魂灭,总得要为他报仇的。” 他指尖轻轻抚过纸伞。 “老朽手中这帮青罡伞也终于可以打开了。” 风吹拂枝叶,阳光流转。 不久后,荒野废庙中的一道道身影结伴走出,驭着各自法器,迅速朝北面而去。 此时,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人,已过了一座县城,快至齐河岸边不过四五里的路程,牛车上,胖道人换上了道袍,看着起伏的丘陵,金黄的稻田,心情大好的高声唱着荤调,偶尔瞥去甩着尾巴的老牛,想起前些日子的被老牛叼在嘴里,还被翻白眼。 又瞅了眼旁边拿着一根无古木的树枝雕琢的东家,‘等会儿休息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头老牛。’ωωw. 学的法术里,胖道人多少会些整蛊的小把戏,戏耍下那老牛也是轻而易举。那边,老牛微微侧脸,‘哼,等会儿看俺怎么耍你。’ “又再想什么坏心思了?” 陈鸢吹去木头上的木屑,伸手一招,木屑回到雕出的佛陀身上,化作一颗颗佛髻,顶在头顶。 那边,胖道人双手背去身后,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东家,我怎么可能有坏心思。” 身后的车厢里,疯老头双手呈喇叭撑在下巴,直勾勾的看过来,“你有,老夫看出来了。你想吃牛肉,还跟老夫说,牛身上哪里是最好吃的。” 这话吓得孙正德伸手一把将疯老头嘴捂上,“本道可没说,是你想吃的吧……” 吵吵嚷嚷里,下来一截小坡,陈鸢放下木雕,看去前方已到了齐河某段的河岸边,白花花的水浪翻滚向南流淌,一片片芦苇晃荡,带起几声水鸟啼鸣。 “山清水秀,倒是休息的好地方。” 说着,不理会那边打打闹闹的师父和孙正德,让老牛将车拉到河边,正抓着胖道人头发掰扯的疯老头当即冲出牛车,将鞋袜一脱,插去河边浅水,搬起石头,逮着一只螃蟹,手舞足蹈的朝徒弟那边扬了扬。 “徒弟哎,为师也给你捉一只,咱们玩螃蟹打架!” 陈鸢蹲在河边,打湿手帕,拧了拧,在脸上擦了擦,感受河水带来的片刻冰凉,随后侧过脸:“师父,小心踩滑,摔进河里。” 说完,他起身回到车前,从老牛下巴拿过地图,看起万佛寺距离这边还有多远。老牛得到解脱,兴奋的看着前面的大河,蹄子都在地上刨了两下,卸了横桥和缰绳,高兴的迈开蹄子一蹦一跳的就朝那边过去。 孙正德瞅着老牛跑到河边,悄悄摸出一张黄符,走近过去,那老牛前蹄刚踩下水,就见胖道人过来,警惕的瞪起眼睛。 “老牛牛,看看我手里是什么?!” 胖道人将黄符一抖,贴去右手,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那只手升起白烟,嘭的一下涨大了好几圈,捏拳的拳头犹如砂锅那般大,举起来做出就要打过去的架势。 “本道被你叼在嘴里,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太丢脸了,今日我得好好惩戒你一番。” 其实他做这些不过想吓吓对方,话语出口时,陈鸢也收了地图看来,“老孙,你把手变这么大做甚?你打老牛?” “啊……我……不是啊……” 孙正德连忙撤了法术,张嘴结结巴巴辩解,可下一刻,对面的老牛眸子眶里滴溜溜转了转,将一只蹄子猛地向上一缩,在岸上一瘸一拐,可怜兮兮的发出一声声‘哞’的哀嚎。 “你你,这头老牛……竟还学会装……” 还没说完,听到动静的疯老头从远处偏头看来,顿时眉毛倒竖,呲牙咧嘴,声音响亮,溅起一道道水花,狂奔而来。 “好啊,老夫不在,你竟想独自一人吃肉!”“老疯子,我没有啊,你别过来,啊咕噜噜……” 车厢那边,陈鸢看着手里持加特林的佛陀,随手一抛丢去车里,身旁不知何时,猴子的木雕扛着棍子站在他腿边,看着河岸那里,疯老头抓着胖道人一下一下的按进水里,猴子那张孤拐脸,泛起一丝笑容。 “你师父对你很好。” “嗯。” “至少,他真把你当徒弟了。” “嗯。” 陈鸢望着那边像尸体一样浮起来的胖道人,以及拍手离开的师父,笑了笑:“以前我知道,不过是替代师父原来的那位徒弟,经过此事后,才明白不管是眼下的师父,还是恢复记忆的师父,他都将我看做了弟子……对了,大圣。” 想起往后的神仙,忍不住问道:“下一个出来的是谁?” 猴子压着头顶两根长翎,随后放开,让其反弹上下晃动,摇了摇头:”这个俺不清楚,可能是天蓬,也可能是五部雷神……也有可显圣真君那家伙,反正都是俺不喜的。” “二爷呢?二爷可知道?” 陈鸢回头看去车里,无古柱上,关公木雕大马金刀的岔开两条腿坐在上面,单手捧书正看着,一旁还有小白蛇,颇为焦急紧张的盯着关公手里那本书,不时让关羽将书还给她。 听到陈鸢话语,关羽干咳一声,将书阖上,不着痕迹的放去后背。 “关某觉得,小兄弟还是莫要太看重天庭,那帮神仙就算全下来,你也承受不住,顺其自然为好,若对付寻常修道中人,或他国军队,我等人杰便够了。若对付罪孽深重之辈,或妖怪,森罗殿那帮阴神也够了。除非,与这方天地的神仙对阵,否则你唤来天庭的神仙,实实在在的浪费,对你往后修为也是不好,话便到此,莫要打扰关某看书。”ωωw. 言罢,抬手将小白蛇悄悄探来的蛇头推开,重新将那本名叫《鸳鸯断》的书拿过手里,惹得小白蛇委屈巴巴的盯着他。 “二爷,你不是看春秋的吗?怎么也看这种书。” “春秋?关某看了一辈子,早看腻了。” 这样的言语里,陈鸢笑着车厢里的木雕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就好像世间一隅的热闹。就在这时,他忽然寒毛一根根竖起,猛地抬起目光偏头望去一侧,林间一道身影打着纸伞飘了过去。 “嗯?” 陈鸢跳下牛车,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气机,想要叫车撵上的猴子木雕一起过去看看,只见猴头已侧躺下来,撑着脑袋打起瞌睡,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师父,你们在这等等。” 陈鸢朝那边玩水、搬螃蟹的师父喊了声,摸了摸腰间悬着的鬼首铃铛,便朝刚刚人影飘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法诀挥使下,陈鸢速度并不慢,一眨眼就是数丈距离,很快到了一片林子,周围寂静,难以听到一声鸟鸣,反倒全是陈鸢脚下踩过落叶的沙沙声。 他目光望去四周,林木之间,薄雾腾腾,好似有妖魔隐匿其中。 “阁下不妨现身一见,你引我过来,可有什么事?” 前方雾气里,渐渐显出一道人的轮廓,一个身着浅青袍服的老人,撑着纸伞缓缓走出,阴沉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轻声说道: “自然有事……那便是杀你!” 嘶哑的话语带着凛厉的杀意响起,林间哗啦啦一片惊鸟扑动翅膀冲向天际,飞去远方。 河岸边,疯老头停下摸螃蟹的双手,直起腰看去漫天飞舞的鸟雀,老牛从水里探出脑袋,漂浮的胖道人爬到石头上,拧着湿漉的袍子,也回头望过去。 下一刻。 数十道身影踩着树顶枝叶纵飞而来,持各自法器齐齐落地,将岸边围拢。 “你们要做甚?” 孙正德水也不拧了,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在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一划剑身,化作重剑呯的拄在地上。 气氛凝固起来。 水里的老牛赶紧憋去一口气,身子膨胀,飘在水面上下沉浮,装作淹死的水牛,顺水飘荡开去。(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我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奔腾 “杀我?” 风吹过林间,陈鸢一手月胧,一手负在身后,脸上泛起笑容,看着对面薄薄翻腾的雾气里,撑伞的瘦小老头。 “阁下想要杀我,总得有个由头吧。” “呵呵,老朽想杀人就杀人,哪里来那么多由头,若是要给你一个,也可以,鹤州魔窟就是你将天师府引去的吧?断我等修行之路,此事岂会轻易过去。” 老人撑着纸伞缓缓走出雾气,微微昂起下巴。 “我等追随掌教许多年,为的就是那股红气,增进修为,欲窥天道,以肉身渡那苦厄之海,前往那修仙之途。” “……眼下,却被你断了希望!” 话语停下。 老人手中纸伞响起‘嗡嗡’声,风吹过一片叶子脱离树梢,落下的一刻,纸伞陡然绽出一轮青色法光。 “去!” 纸伞从老头手中飞出,罩去陈鸢头顶,青光笼罩下来的同时,陈鸢持剑负手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对面的老人,微笑中,身子嘭的升起白烟,只剩一根木头掉在地上。ωωw. “杖节之术?” 糟了! 看到这一幕,老头脸色微变,以为将对方引来,没成想竟只是杖节分身,他伸手隔空一抓,持着纸伞驭起法诀,悬地飘向河岸那边。 几乎同一时刻。 数十道身影围拢河岸,各持法器合围过去,有人走过车厢,冷笑的拍了一下,看向河边拖着重剑的胖道人。 “以为是随从,想不到还是一個道士。” “啰嗦什么,既然来了,那就把他们全杀了,记得留下那老疯子,还可以让陈鸢投鼠忌器。” 说话的是一个相貌看上去颇年轻的修道者,手中拿着一杆长杖,杖头悬着一颗婴孩般大小的骷髅头。 迈出一步时,他看了眼地上几个木雕,黄脸的黑脸的正齐齐抬头望过来,不由笑起来:“就是这些木雕可唤神人?还有一个女子木雕!” 说着,弯腰伸手,从一个身披大氅的木雕旁边,将一个貌美的木雕拿在手里举了起来。 “雕的倒是惟妙惟肖,要是真人多好啊,做成皮囊俑,啧啧……” 而他脚下,没注意到的是,黄脸的、黑脸的几个木雕,迅速后退,与那穿大氅,披头散发的木雕远远拉开距离。 就在说出‘皮囊俑’,其他修道者哄笑围拢的瞬间,项羽木雕愣愣的双目渐渐泛起变得殷红,周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黑气。 “都不用本道出手,你们已经完了。” 孙正德看了眼脚下,水浪竟不知何时蔓延过来,他朝对面那拨人喊了声,拖着重剑迅速朝远离河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想跑!” “杀了那胖子!” “去几个,把老疯子抓了。” 有七人冲了过来,其中分出三人冲向还在河中提着螃蟹的老头,另外四人持法器追去胖道人,他们冲出几步,陡然一声河水轰的巨响,那提着貌美的女子木雕的修道者身前,一道黑光冲天而起,等到附近修道者反应过来,只见一个敞开胸膛,身披大氅的魁梧男子犹如铁塔般站在那。 “虞姬……还我!” 大手闪电般抓了过去,那修道者急忙用手中悬骷髅头的木杖去挡,杖头‘啪’的一声断裂,整颗脑袋都被项羽捏住,双脚离地拔升到半空。 “你也敢碰虞姬,莫要脏了她!” 低沉的声音里,项羽单手一紧,脑袋犹如西瓜般被捏的破碎爆开,这一下,周围修道者瞬间炸毛,纷纷持法器就要打过去。 有人喊:“那陈鸢不在,先把这些木雕毁去!” “谁说,我不在?” 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回荡河岸边,摇摆的芦苇上方,一道身影踩着芦苇,飞纵而来。那边的疯老头兴奋的拍起手掌:“好!好好,好啊!” 下一刻,飞纵的身影唰的带出残影,持剑负手颇为优雅的飘下地面,风吹过发丝,目光扫过周围数十个修道者,“不管什么原因过来,既然想杀我,那就一个也别想走了。敕令天地神鬼,著书符箓,人杰豪雄!” 袖中法诀一挥。 “——显法!” 一道道金光从车厢冲天而起,地上也有许多道木雕身影泛起光芒,周围修道者被迫的纷纷后退。 “怎么回事?!” “他在唤神人!” “阻止他!”一个老人模样的修道者手中一支长幡舞动,立去地面时,身形猛地一僵,血痕斜斜蔓延肩颈,他话语出口的刹那,整个变成两段,拖着碎肉、内脏摔落一地。 嗡! 青龙偃月横挥,拖着沉重的风声,呯的拄在地上,身披绿袍,内置金甲的关羽眯着凤眼,抚过须髯。 旁边,一个膀大腰圆,豹头环眼的浓须黑汉垂丈八蛇矛而立,延伸开去的还有秦琼、尉迟恭,一一绽出神光。 陈鸢身后、两侧,一道道金光落地化出人形来,白袍银甲的赵云、肌肉虬结的魁梧典韦、持两刃矛的冉闵、猩红盔缨,穿着裲裆甲的少年将军挥舞四面汉剑、闻鸡起舞的祖狄、头裹黄巾的张氏三兄弟、手握羽扇的卧龙、面如冠玉的周瑜、剑仙李白、剑圣裴旻…… 车厢里,还有许多普普通通的木偶凭空飞出悬在陈鸢身边,张牙舞爪,双目猩红。其中一个木偶拿来一炷香递到了陈鸢手里。 头戴金冠,披西蜀锦花袍,兽面吞头连环铠的吕布看了看周围犹如山岳般耸立的诸人,只剩他还是木雕,拖着小木戟过来站到陈鸢身旁,悄然抬手戳了下陈鸢小腿。 “还有某家……你是不是忘了某家?” “温侯,你一出来,其他木雕就要消失。” “某家一个人就够了。” 陈鸢摇摇头,否决了吕布的提议,目光再次看去神色微变的修道中人。 “论人多,我可从未怕过谁来!” 声音中正嘹亮,远方追赶而至的伞先生,落下地面,远远的看到陈鸢身边各种各样的木雕,微微张开的嘴,难以合上了。 下一刻。 远处的陈鸢手中一炷香点燃,一拂宽袖,唰的插去地上,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炷香,杀光他们!” “不要怕他!” 牛车前后左右,一个个寻仇的修道者在这声大吼里惊醒过来,神色各异的看着那边轰然冲来的木雕神人。 原本的围杀,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雷公助我!” 不久,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划过晴空,劈在一个修道者身上,打的一片焦黑。 杀戮开始了。(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九章 就凭你们 秋风萧瑟,宽敞的齐河边,水浪拍击的河边染出了猩红颜色。 “本道法可祛邪,实可打人!” 胖乎乎的道士,站在河边疯狂挥舞重剑,夹杂法力的剑身击在飞来的一团火焰,熏黑的圆脸上神色坚毅,一阵烟火过后,冲来的一个修道者,陡然被身披大氅的项羽肩膀举了起来,硬生生砸在膝上,断成两截。 甫一开打,修道者迎了上冲来的身影,修道者又如同炮弹般打飞出去,摔在地上,浑身抽搐。 天空不停有雷电降下,张角被两个兄弟护在中间,朝天引雷,或挥袖洒出许多豆子,化出数個虎背熊腰头裹黄巾的壮汉扑向对方。 张宝一符拍在地上,轰隆隆的地面形成尖锐的岩刺,钉在冲来的人脚下,刺的对方几人惨叫,张嘴的刹那,张梁挥舞宝剑,一团淡绿的烟气钻入他们口鼻,脸色顿时泛起异色,捂着喉咙、胸口在地上翻滚惨叫。 也有施出护身法术的修道者,境界接近金丹,或已到达金丹更不惧对方神人的术法,然而,碰上的神人,也未必是施法的。 关羽骑在赤兔马背,青龙盘绕,与张飞一左一右纵横人群,刀锋直接斩碎对方手中法器,连头带肩的劈开。 名叫赵守宁的修道者,箭法高超,一生修为倾注弓术上,在那一瞬间,他挽出弓箭瞄去了那骑着红马飞纵的绿袍身影,后者也看到了他,或许如同往昔一样,他只需松开弓弦,携裹法力的箭头,瞬间就能将对方身体射穿的同时,击伤对方魂魄。 但下一秒,他视野之中,那绿袍身影骑马转瞬即至,快的难以想象,那柄有着青龙盘绕的刀锋在眸底挥舞出一道半圆,瞬间放大,视线顿时疯狂旋转起来,高高抛去了半空。 ‘那是我的身体?’ 看着下方一具挽弓的无头身子,他这样想着。 翻转的视野中,牛车为中心,还有各种各样的斗法、厮杀。张飞瞪大虎目,吼声连连,蛇矛挥舞过头顶,呼啸如虎吼般从马背砸去地面,周遭几个修道者瞬间被震倒在地,有同伴见到这边,原地掐指诀施法,可还未聚集法力,身形瞬间被冲来的一道黑影带走。 典韦提着那想要施法的修道者,充作武器在人堆里疯狂乱砸,有法光打来,顺势举在身前挡下来。 一个青衫中年修道者持剑与挥砸而来的同伴尸体碰了一下,法剑刺穿尸体,整个人都被巨力推的踉跄后退。 “呃啊啊!!” 典韦撕碎手中尸体,血肉轰的爆开无数碎肉,犹如魔神般冲过血雾,犹如一辆战车般撞向还未站稳的中年男子,瞬间拉近距离,一把将对方抱入怀里,胸、双臂的肌肉虬结膨胀,顿时响起一片骨骼碎响。 先是双臂,紧跟着胸骨、脊骨一一断裂,换做寻常修道中人也无法这般暴戾,顷刻,一堆烂泥般的修道者被他高高擎在了半空,然后,狠狠掼下,脑袋直接砸在地上,颈骨断了,脑袋直接歪到肩膀一侧。 周围原本还想上来的修道中人,看到这般暴力的画面,几乎下意识地后退,有人此时生出了想走的心思,目光所及的地方,全是一边倒的屠杀,这哪里是神人,简直比妖魔还要来的残忍凶恶。M. 纵然也有修道中人此时与一些木雕神人斗法占据上风,可终究是少数,方才众人一拥而上,短短片刻,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些许上风,根本左右不了战局。 隐隐约约,看似凌乱的厮杀,竟觉得对方之间,其实是有着微妙的配合。 “这是用稍弱的神人拖住这边修为高深的,他们这是用高强的神人,一一减除修为低的修道者……” 还未加入战场的伞先生在外面看得真切。 “难道那陈鸢请的神人,还是来自同一处地方?” 老人的目光里,此时一对道侣使拂尘、短杖,织出一片法光笼罩,他们目标明确,朝着陈鸢冲过去。 然而迫近的刹那,对面的陈鸢,陡然在两人眼中一花,分离出九道身影出来,持着一模一样的法剑,齐齐朝他俩迎了上来,两人配合默契,驾驭术法严谨,面对一柄柄月胧剑交织的剑网,倒也撑得下去。 但陈鸢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他们平等斗法,为的就是将这些人杀了。 无他,有恶意而来,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杀了他!” 那对道侣贴地而过,其中的男人翻身而起,手中短杖掷出,不远的女子擦过刺来的剑影,冲天而起,绣鞋踩去短杖,借力再起,俯冲而下,手中拂尘唰的伸长,卷去陈鸢。 这是她炼制的独门法宝,只要触碰,拂尘能将触及的东西,切成一根根细丝,就在拂尘无数白丝飞去的瞬间,一道佛光从陈鸢身后升了起来。 有着从未听过的声音,以及一声佛号高声喧出。 “我佛慈悲——” 一尊怪异的佛像拔地而升,脚踏莲台,手持一个从未见过的法器,数个长管并成圆柱,带着从未听过的声音缓缓转动起来,然后,喷出淡蓝色的光芒。 哒哒哒哒…… 那边腾挪剑网中的男子回过头,就听到来自伴侣的惨叫瞬间传遍四周,目光之中,女子的背影疯狂抖动,用法力炼制的特殊裙袍,布料一一震的破开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白皙的后背,无数金色的光球仿佛湍急的河流,穿透而出冲向天际。 “我杀了你——” 男子发疯似得收回短杖,敲去额头,口中喷出一枚黑球。陈鸢瞥了他一眼,张开嘴,一柄黑剑飞射而出,瞬间穿过他胸膛。 “杀我还早一百年!” 言罢,抬袖一拂,四周九道面向怪异的九影,纷纷退开几步,手中月胧嗡声大作,从四面八方齐齐冲向男人,交织穿透而过。 九影收剑。 只听噗噗噗噗的声音不断地响,身上袍子嘶啦裂开一道道口子,渗出鲜血,摇摇晃晃站在原地。 “就凭你们也敢过来杀我,你们掌教来了也不一定能做到!” 陈鸢拂袖震响,声音传遍周围,那边的男人,在最后‘噗’地一声里,身子撕裂出九道来,七零八落的洒落一地。ωωw. “可知……我与你们掌教岳临渊早就交过手了。”陈鸢偏头望去某个方向。 被称呼为伞先生的老人,双目彷如被人刺了一下,浑身颤抖,手中那柄纸伞,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章 天地棋盘、变化 “你们掌教就是那个穿着红色袍子的骚气老头,对吧?” 陈鸢拨了一下腰间鬼首铃铛,九影渐渐消失原地,归拢他腰间那铃铛法器里,瞥了眼周围几乎一边倒的厮杀,“说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兄,知道他怎么死得吗?他啊,最后醒悟过来,拖着重伤之躯,抗下落下的巨岩,压的粉身碎骨。” “……他都能幡然醒悟,你们却为何不可能?” 这个年头,信息差是极为致命的,哪怕有纸鹤、千里传音这样的术法,可并没有事先知晓,那定然落入必败之地。 这些想要围杀的修道中人,讯息还停留在西北那拨人的言语、天雷击溃沧澜剑门,以及陈鸢身死魂魄栖息庙中的传闻里。 至于其他,根本没有另外的渠道知晓。 到的眼下,那位伞先生双腿发软,呯的一下跪在了纸伞旁边,愣愣的看着那边持剑的年轻人。 脑中还处于‘你们掌教,乃是我师兄!’的讯息里,没有反应过来。 人的嘶喊、术法呼啸,那边的陈鸢垂下目光看去衣衫褴褛的女子,满嘴是血的挣扎爬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抓掉落地上的拂尘。 陈鸢的话语还在继续,轻轻抬脚,女子就快抓到拂尘握柄的刹那,他脚尖将拂尘轻轻踢去了几步之遥。 “我师兄是你们掌教,可我从未想要将你们当做自己人,也从未想过将你们收到麾下……自诩修道中人,高寻常人一等,拿无辜者性命去换修为,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ωωw. 低沉的话语里,陈鸢抬手一划,剑光唰的划破那女子颈脖,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地面,刹那间,言语、周遭的嘈杂,仿佛心有所感,令他停下脚步。 嗯? 望着前方跪在地上的老头,视野变得有些奇怪,陈鸢转过声,再看去四周的厮杀、斗法,好像都在顷刻间变得极为缓慢,甚至停滞下来,仿佛入定一般,周围世界都在眼中缩小,飘渺起来。 就像俯瞰一张棋盘,河流、周遭林野、原野显出格子,一個个木雕神人,就像棋子,而与之厮杀的那些修道者,也成了棋盘中的另一方。 陈鸢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的有些愣神,一直有悄悄修炼的石碑上法门内容,此刻变得极为活跃…… 他记得,那是师父的天威神目,莫非是它引起的? 愣神的功夫,陈鸢赶紧引导微微躁动的法门,双目变得微热,脚下天地变成了定中世界,越来越渺小,成为面前一张棋盘。 脑海中,一连串的羁绊疯狂铺砌出来。 门神! 护卫! 霸王! 龙胆! 杀神! 封狼居胥! …… 一道道讯息疯狂窜入脑海,令得陈鸢脑袋隐隐作痛,他忍着疼痛,没有一一去观看这些东西,而是掐着法诀,引导神威天目的法门,稳固棋盘,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变化。 降魔帝君! 心念一起,原本的门神缺一,关羽的木雕陡然化作金光神异,独立了出来,陈鸢书写敕文,点去棋盘某一处。 那边一个下咒法的修道者身旁,陡然一声马嘶,对方回头,映入眸底的,是勒马扬刀的关公,刀锋照着他脑袋怒斩而下,龙吟冲天而起。 陈鸢压着心头的激动,下一个念头再起,口中念出一个人杰的名字——张机。 脑海里,陡然显出医圣的称谓。 陈鸢手指点去下方棋盘,后方的格子,一个背着药篓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数道淡青色的法光自他体内四射而出,与数个木雕神人相连接。 果然是这般用的。 可下一刻,陈鸢视线一花,目光中的那张棋盘已褪了出去,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不过周围木雕神人,以及那些修道者并没有任何觉得异样。 天威神目,与之前在石碑中看到的画面并不一样,难道修炼这法门,会因人而异? 不过,或许太过高深,陈鸢只能坚持一会儿。 短短几息之间,给陈鸢的感受,就是仿佛那一刻,这片天地的事物,都化为他手中的棋子,这种感受是与修道完全不同的了。仿佛就像站立云端的仙人,以天地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 既然已成,陈鸢并没有太过着急去研究,之后得空观想,应该还会出现,毕竟怎么看自己的资质都不会太差。 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短短的片刻思绪里,陈鸢将目光落到了对面跪倒在地的老人身上,或许是给对方压力太大,伞先生看着仅剩不多的修道者,他狠狠一咬牙关,抓起身旁的纸伞,朝着陈鸢推开。 老人是金丹境界,与对面缓步走来的陈鸢相同,他不信以自己许多年来的经验,还比不得一个后起之辈。 纸伞绽出法光,自他手中转动起来,光芒好似漩涡般旋转起来,这般纸伞法器,除了有攻击的力量外,旋转的光芒其实还有惑人心智的能力,利用它,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妇人爬到他床榻,成了鼎炉。 与同道之间,往往也占到不少先机。 “没用的。” 陈鸢微微侧开脸,手中掐出的法诀一挥,“借法!” 探手一抓,一面阴阳镜陡然从空气里取出,上面阴气袅绕,乃是钟馗之物,旋转的法光顿时在上面反射,对面的老人握着纸伞陡然一僵,目光都在瞬间呆滞下来。 缓缓抬起一只手,在呆滞的目光里,忽地一掌拍去了自己脑门,这是他原本祭出法术时就已设定好的,一旦陈鸢中术,便自我了结…… 此时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啪! 老人单掌直接拍碎额头,一声未吭的栽倒在地。 周围,厮杀已落下尾声,想要逃跑的几个修道者,被关羽、张飞、赵云、秦琼等人追上,连法术都来不及施展就被劈砍而亡。 老牛藏在河底,惬意的享受这片安静,就在这时,河面上有水花溅起,一个趁乱奔逃的修道者有跳进河里,借助水遁之术,越过一块礁石的刹那,忽然与一个盘踞水里的身形撞在一起,清澈的河水里,那东西偏过头来,长着一对牛角,眨巴着铜铃大眼。 掐着法诀憋气的那修道者与它诡异的对视起来。 ‘牛妖?’ ‘难道主人输了?这都找到俺了?’ 短短对视的两息,那修道者急忙施法,然而,水中的老牛速度比他还快,后腿一蹬,顿时踹在对方腹部,打的那人喷出无数气泡和夹杂的猩红,身子无力的漂了起来,面朝下背朝上,浮在水面顺流飘远了。 ‘唉,主人解决不了,还得是俺老牛来!’ 青牛出了水面,抖开身上水花,原本严肃的神色,忽地愣了一下,就见这片河岸全是那些修道者的尸体,一个个神人拄着兵器,站在各处,对着地上的尸体一一补刀,胖道人此时背着桃木剑挽着袖口,兴奋的在一具具尸体间搜刮。 银两、丹药、法宝,偶尔还能摸出几本记载术法的书册来,高兴的那张圆脸上,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就在抓去一具还未补刀的尸体时,对方陡然睁开眼,抬手一掌打飞胖道人,蹬地而起,朝着河边正撅着屁股挽着螃蟹的老人冲了过去。 陈鸢回过头看来,宽袖拂开,车厢里一道金光冲出,落到对方前面,落地的瞬间,白烟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手握长刀的彪壮大汉。 羁绊:护卫(缺一) 瓮声瓮气喊出一声。 “讨死!” 刀光轰然斩下,直接那修道者劈飞出去! 车厢那边,没能参与的吕布木雕,将画戟丢在一旁,撑着下巴呆呆的坐在那,听到身旁有动静,瞥了一眼,正是那侧卧瞌睡的猴子睡醒过来,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瞅到生闷气的吕布,猴子跳过去,上下打量,还拿毛茸茸的手拨了一下吕布头上金冠的翎毛。 “嘿,你这身披挂,与俺老孙的好像。” 吕布扶了扶长翎,哼了声:“大圣,你穿上没有我穿着好看!” “滚一边去!” 对吕布如此喝道,也就眼前的猴子敢做,前者也只能瞪了瞪眼,饶是不服气,也不敢发作出来,明显打不过还去,那就脑袋有问题了。 “没有我好看是实话,哼。” 吕布也难得计较,拿过画戟就往车厢里去。至于外面补刀的人杰,他懒得理会。 天光收拢,林间安静下来,陈鸢施法挪开地面一个大大的坑洞,与胖道人一起做法,将地上一具具尸体隔空搬运,丢进里面掩埋。 不久天色垂暗,胖道人升起篝火,做好饭食后,也不吃了,拿着收刮的一应东西,在一颗树下兴奋的清点,做起帐来。 “这种勾当果然收获大,难怪不少人去强盗山贼。” 令得一旁俯卧的老牛朝他喷了一口。M. “师父,你的螃蟹。” 陈鸢从粥水里,捞出全身通红的两只大螃蟹,盛在碗中端给那边的师父,可老头看到碗里的螃蟹,嘴唇、胡须都在微微抖动,泪眼汪汪的看着徒弟。 “这是为师抓来玩的……” 呃! 陈鸢回头看了眼孙正德,清点这些财货,误把螃蟹给煮了,不过陈鸢也不能将事怪在别人头上,只能说是自己没讲明白。 “师父,弟子陪你一个,更好玩的螃蟹。” 说着,陈鸢放下碗,走去那边树下,隔空折断一截树枝,自他手中迅速变化模样,渐渐形成螃蟹的轮廓,再到露出细节完工时,他鼓动灵显之术点在背壳上。 原本曲着八爪的螃蟹顿时动了动,八爪伸展开来,从陈鸢掌上跳到了地面,乖巧的爬去师父面前。 “师父,你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真的?” 疯老头朝地上来回横行的螃蟹唤了声:“转两圈。”木雕的螃蟹果然应着话语原地转了起来,惹得老人拍手叫好,随后指去那边横卧的老牛。 “去,给老夫抓几片肉过来。” 片刻,那边的老牛只感有什么东西捅了捅后腿,抬起脑袋看去,一个木螃蟹张牙舞爪的挥舞两支钳子,‘啪啪’的敲击老牛的大腿,一脸黑线的看去老头,抬蹄就把那螃蟹蹬飞出去,在地上翻腾几下,又爬起来,哒哒的张合钳子,再次冲了上去。 “好好,老夫能不能吃上牛肉,就靠你了。” 疯老头高兴的拍手,顺势将脚边的碗里的螃蟹拿过来,一口咬去半只,卡蹦卡蹦的咬得起劲儿。 见安抚了师父,陈鸢这才寻了一处安静的空地,盘腿打坐,炼起了神威天目,齐河边上,这片热闹却显得宁静的夜晚匆匆过去,东面泛起鱼肚白,丝丝青冥的颜色推来,陈鸢感受到的,是蔓延而来的晨阳落在身上,是缕缕柔和的温热。 随着彻夜修炼,对于这个石碑上发现的法门,有了新的认识,从这法门上炼出的法力,越过香火、红气,源源不断的被那内天地里的棋盘给吸收了,经过一夜,可还是没有特殊的变化。 ‘也对,这样的法门,岂会那般容易精进。’ 此刻天色已蒙蒙发亮,熄灭的篝火,余烟袅袅。 陈鸢退出修炼的状态,一抖全身,粘附的晨露悉数飞溅出去,落在露出植被的泥土上,几颗小草竟顺着晨露打湿的地方,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这才是正宗道家法门。 沾染丝丝法力的晨露,都能让埋在土中的根茎、种子焕发生机。想到这里,陈鸢觉得往后可以停止修炼师父教的那个地底妖魔的法门,改修这个神威天目。 ‘不过可惜的是,也不知自己这个法门是不是完整的。’ 大抵这样想着,陈鸢看了看天色,挥开周遭弥漫的茫茫水雾,拍去身后的泥屑,朝那边抱着一堆书卷瞌睡的胖道士喊道:“走了。” 惊醒过来的胖道人,连忙搂了搂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腰间黄布兜,收拾了锅碗飞快跟了上去。 疯老头还在车里呼呼大睡,鼻孔都吹起一个泡泡,忽大忽小的起伏。老牛拉着车厢,朝万佛寺热热闹闹的过去。 …… 西南面,跨过瑞河,洛都郊外,庆王所在的军营里,一个个士兵集结,战马奔涌起来。 ‘神灵授我天子之气数,岂能轻易弃之’ 他骑在马背上,从高台俯瞰而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豪勇一世!” 某一刻,他拔出宝剑高举。 下方校场,成千上万的士兵拄响兵器,发出呐喊。(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一章 行程 吱嘎吱嘎,车轴转动的低吟响在道路间。 由南向北去,经过四十里外的四口关,再向东北面齐郡过去,到了地方再打听。过往的商旅、行人间,缓行的牛车上,陈鸢一身干净的淡蓝色袍子,捧着古朴的书卷斜靠厢门翻看书籍,简约而朴素,唯一令人看得上眼的,也就是腰间那青面獠牙的鬼首铃铛。 旁边,还有圆圆胖胖的道士,背着桃木剑,挥舞鞭子驱赶着牛车,包袱鼓鼓囊囊,令他心情愉悦,一路上都在摇头晃脑的哼哼唧唧。 后面高耸的车厢两侧,雕龙画凤,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沿途起伏延绵的山势,微黄林野间露出炊烟袅绕的村落乡集,都有着不同与西北、或江南的风土趣味。 转入官道后,路面趋于平坦,官道四通八达延绵各方,偶尔出现道路旁的歇脚店,周围车辕声、家畜声、人声连成嘈杂的一片。 “徒弟哎,为师肚子饿。” 疯老头从车厢里探出花白的脑袋,手里还拿着徒弟送给他的木雕螃蟹,只可惜眼下法力耗尽,已不能动作了,途中几次让陈鸢再弄弄,让螃蟹动起来,可陈鸢以师父贪玩沉迷为由,一天只准许玩两个时辰。 气得疯老头连早饭都么吃,抱着木雕螃蟹,一路上话都不跟陈鸢说,直到眼下肚子‘咕咕’直叫,好像不记得之前生气般,向后捋了一下头发,指着前方。 “那边就有吃的。” “不生气了?” 陈鸢笑呵呵的放下书本,这话一出口,疯老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对对对,为师还生你气呢,说好不跟你说好来着。” 言罢,赶忙露出怒容,抱着螃蟹转过身去。 “师父,弟子给你赔罪,就不生气了吧。” “嗯。”疯老头听到话语,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赶紧让胖道士过去,为师快饿死了。” 此时前方的茶肆,热闹喧哗,店家伙计给一桌客人端上茶水、饼子后,赶忙去擦起另一张结完账的桌子。 收拾碗筷端去土灶时,听到不同于一般的风铃声、车轴低吟声从南面的官道上传来,铃声叮铃咣当仿佛将四周其余声响盖了下去,回头朝外张望,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干嚎的歌声,引得棚内在座的食客下意识的偏头。 “……天地如席被……不如破屋两间……老树庭院,看星辰美景……把那游云揉碎……青衣邈邈,望云烟.......不及一路红尘,一世仙。” 秋风带着官道漫漫灰尘,摇头晃脑的一個胖道士,扯着一口难听的声调唱着胡乱编出的曲儿,赶着牛车穿过来往道上的商旅行人,在茶肆前停下。 “这位公子,和道爷,哎哟,里面的老爷子,你们三位里面请,茶是今早沏的凉茶,清凉解渴,还能养肠胃,饼子是羊肉碎末做的馅儿,保管入口香嫩。” 路边茶肆的伙计,常年与南来北往的商贩打交道,眼力劲儿肯定是够的,淡蓝袍子的年轻人,模样气质一看就是三人里的主心骨,自然先开口称呼对方。M. 一边说着,还殷勤的帮陈鸢将车里的老人家搀扶下来,走进茶棚里,手脚麻利的拿了肩头抹布将刚刚那桌又擦了一遍。 “三碗凉茶,八张饼子。”陈鸢笑着朝这伙计拱了拱手,拿了两枚铜子放去对方手中,“劳烦打听个事。” 那伙计瞥了眼掌柜,见没看过来,赶紧将铜子塞去袖里,“客官只管问,小的若知晓,定告诉您。” “那万佛寺,可是沿这条官道,一路到达齐郡?” 伙计提了茶壶过来,给三人摆上碗筷,连忙回道:“公子是去万佛寺,这倒问对人了,不是齐郡的百姓,外面来的,大多都找不到。” “哦?万佛寺不太有名?” “有名,但难找,寺在山中,又隔齐郡还有百余里路,寻常人家很少去那里,就算了地方,上山也是难事,山道颇为难行。” 吃这碗饭的伙计,话匣子一打开,喋喋不休的说起过去的方向,万佛寺所在的山有多高,能看多远,哪里风景独特,都能一门清儿拎出来说给陈鸢还有胖道人听。 “本道以为我嘴皮够利索的了,想不到此处能侃的,当伙计屈才了。”孙正德看着一边忙去的店家伙计。 “各人有各自的路,吃饭!” 陈鸢掰开饼子放去师父手里,他只吃一半,剩下的都归两人解决,自从到了金丹,他饭食已经小了许多,有时仅一餐,便足够一天所需。 手中的饼子取下小块放去嘴里,目光也看去茶肆,附近几张桌子都有客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互相攀谈,说着天南地北的见闻。 “兄弟,你们这是去小清河?” “嗯,刚乘船入的四口关,这不就在茶肆歇脚,等会儿就过去那里。” “那你过去,可有好戏看了。” “咋的了?” “小清河那边来了一个人,自称修道中人,给镇上的人又是画符,又是做法的。有人担心是骗子,跑去万佛寺请来一位高僧,可惜我还要拉货去洛都那边,是没机会看热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鸢偏头过去看了一眼,那边说话的两桌,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身材魁梧,手脚宽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的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陈鸢抬手肘撞了撞旁边的胖道人:“听到了?你同行。” 孙正德:“……东家,你这样说话,多少带点恩怨了。” 陈鸢笑了起来,师父从碗口抬起脸来,也跟着哈哈大笑,虽然不知道徒弟笑什么,但跟着笑准没错。 过得一阵,那边两桌吃完离开,陈鸢这边也差不多了,结账放下茶饭钱,照着伙计所说的道路过去。 一路上都未急着赶路,慢慢悠悠的走在路边,就当是游山玩水。 陈鸢顺势揣摩着天威神目这门法诀,偶尔入定,观想棋盘,随着两日的路程,棋盘已能坚挺的撑上十几息了。 下午阳光微斜,风吹黄了满山遍野,一片片摇晃的金黄映在眸底,是赏心悦目的美感。 M.(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二章 两个极端的和尚 秋色里,陈鸢到了茶肆里那两桌客人口中的小清河,原本他是不用走这边,但听说万佛寺有高僧过去,若能与对方结识一番,倒也不错。 有镇海和尚打底,万佛寺的高僧总不会太差吧? 不久,入了小清河这座镇子,硬土夯实的长街两侧,摊贩吆喝过往行人,挑着货担的小贩走街串巷;打开的窗棂里,有着顽童向下方街道丢下杂物引来路人谩骂。 陈鸢下了车撵,牵着东张西望的师父走在热热闹闹的市井,心里极为舒坦,还未过去街口,远远便看到围了许多百姓。 就见一栋宅院前,一个穿着灰黑道袍的身影,摆了供台,操弄着几张符,用桃木剑串着,踏着罡步,在主家门宅前比比划划,念念有词。ωωw. 而斜对面,有一僧人盘腿而坐,竖印礼佛,对于闷热的气温,照来的秋日,不为所动。 陈鸢靠近过去,旁边正好有几个镇上百姓絮絮叨叨的在说:“这就是万佛寺请来的高僧?” “对啊,一来就在这里坐着,快一個时辰了。” “还以为高僧过来,不说三拳将人打跑,哪怕动动嘴也好啊,结果到了这里,只说了句:施主,不可妄为,便在这里打坐不动弹了。” “哈哈,怕不是要将那道士坐跑?” 叨叨絮絮的市井言语,在陈鸢脑中大概组织出了来龙去脉,看来那打坐的和尚,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劝说那道士。 只不过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操弄自己的法事。 不知是不是和尚坐在那,让道士难以集中精神,好几次做出的法事,都功亏一篑,桃木剑挥舞了几下,连带上面的符纸一起‘呯’的摔在地上。 “和尚,贫道在这里帮此间主家镇宅,你为何在这阻拦,信不信贫道真动起手,打破你这榆木脑袋!” 地上,那和尚估摸将近三十,面容端正,紧闭双眼合掌诵经,丝毫没将道士的话听进去。急的那道士看着他来回走动,实在忍不了了,抬起手来。 “慢着!” 陈鸢眼见那僧人就要挨打,运起法力携裹声音出口,惊得那道士顿时停下手来,周围镇上百姓循着声音的方向,纷纷看过去,那边的人堆分开,陈鸢牵着师父,越众而出,朝还举着手的道士拱手施礼。 “出家人何况为难出家人,这位大师只是在这里打坐,又没挨到你什么,何故打人?或者说,这位道长修为低浅,容不得他人。” 周围反应过来的镇上百姓跟着点头:“对啊,人家高僧在这里打坐,碍着你这道士了?” “可不是,咱们镇上几乎家家信奉万佛寺,你这哪儿来的野道士,还敢打人!” “哎哎,虽说家家信奉了,我觉得这道长就不错,没看李家都请了对方镇宅吗?!这和尚一来就坐在这儿,不就是来搅局?” 四周百姓因为两人渐渐吵了起来,一片嘈杂里,那道士也在打量陈鸢,见对方普普通通衣着,南方口音,还以为是过来贩卖货物的商贩,眼下被这么一搅合,心里颇为不舒服,朝那边的主家拱了拱手。 “李福主,今日贫道已施了第一道法,明日再来。” “有劳道长!” 那李家人纷纷道谢相送,道士也颇为礼貌的还礼,看了眼地上的和尚,还有陈鸢后,哼了声背上桃木剑甩袖而去。 这边,挑起火气的两拨人见道士走远,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三三两两的散了。李家宅院大门也呯的关上,半条街只剩陈鸢和那和尚。 “大师,都已走了。” 打坐入禅的僧人缓缓睁开眼睛,道了声:“我佛慈悲!”方才起身,竖印朝陈鸢礼佛一拜。 “贫僧感激这位施主替我说话。” “在下对万佛寺颇为敬仰,也认识贵寺一位僧人,故此出言相助。”陈鸢这些话自然没有错,也用不着遮掩,那边的僧人听到这番话,脸上泛起笑容:“不知施主认识哪一位高僧?” 陈鸢跟着笑了笑:“高僧……或许是吧,他法号镇海。” 话语一落下,尤其听到后面‘镇海’二字,僧人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更盛。 “看来施主与万佛寺当真有缘分,那镇海乃是贫僧师弟。” “大师法号是……” “贫僧法号:镇空!” 镇海、镇空?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镇陆的。陈鸢拱手施礼,随后一摊,“天色将暗,大师这个时候怕是回不了寺里,那道士明日又回来,不如一起去前面客栈用饭。” 知道面前这位镇空和尚,是好友的师兄,陈鸢顿时来了热情,叫上那边的孙正德将牛车赶过来,一起走去名叫‘云来’的客栈。 “小哥,来一桌清淡的素菜。” “好嘞,几位客官先坐下,小的这就去准备。”店家伙计擦了擦桌凳,请了进来的几人坐下后,便去了后堂。 这边,四人落座,陈鸢有些好奇的问起镇空和尚为何要与那道士打坐,而且从他身上,陈鸢感受到的不过些许法力,连练气都算不上,跟灵县的秦家父子相差不多,属于半只脚踏入修道之门,另只脚还在红尘当中。 “我佛慈悲。” 镇空竖印道了声佛号,随后他笑着道:“那人不过坑蒙拐骗之徒,贫僧观他,不过是借镇宅之法,悄悄布下搬运之术,想来是要洗劫那宅院中的财物。” 陈鸢皱了皱眉:“大师为何不直接揭穿他?” “揭穿他又如何,无非暴起伤人,牵连到无辜,然后远遁他处,或拼死一搏,在贫僧手里丧命。”和尚摇了摇头,“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感悟佛法定力,知难而退,往后说不得再做这样的恶行,心中忌惮,也能挽救” 这…… 陈鸢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这和尚,与镇海相比,他师兄弟俩简直相差巨大,一个敢于杀生成佛,一个靠佛学来感化作恶之辈。 “大师与你师弟,可谓一左一右。” 听到陈鸢点破,和尚微笑不语,待素菜上齐后,和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不多礼的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镇外原野上,有着两盏灯火燃烧,只见一张贡桌安放,两支蜡烛摇曳焰光,一身灰黑道袍的道士,一手法诀,一手桃木剑,口中咪咪轰轰的念着咒法,下一秒,指诀、剑尖齐齐落去桌上摆放的符纸,以及上面的两个纸人。 “去!” 一阵阴风吹过,桌上那个纸人陡然立了起来,跳下贡桌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哼,坏我好事,今夜就叫尔等屁滚尿流的逃出这小镇!” 阴风吹拂树梢,远去的方向,灯火通明的客栈里,疯老头牵着绳子将一个木雕螃蟹磕磕碰碰的拖上楼,孙正德打着哈欠的坐在门口,无聊的看着那边一俗一僧还在聊天。 “真有那么多话吗?”他嘀咕一句。 这时,门外檐下的灯笼忽地明灭,挂在街上的旗幡呼呼吹响,客栈里正盘算账薄的掌柜连忙抬手去遮挡旁边的蜡烛的瞬间,一股阴风吹了进来,隐约还有两道青面獠牙的身影。ωωw. 那边的陈鸢停下话语,与对面的和尚笑着对视一眼,袖中掐出指诀,随意一挥,将吹来的阴风拂了出去。 夹杂阴风的青面獠牙破碎,化作一滩碎纸。 …… 镇外原野,贡桌前的道士,双目瞪圆,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洒在了桌面。惊慌失措的看着贡桌,摇摇晃晃起来,他周身上下,好不容易炼出的修为,已荡然无存。 “我法术呢?符鬼呢?” 话语刚一说完,夜风扑在他脸上,连人带桌齐齐掀翻,耳中一道飘渺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滚!” 正是道士听过的声音,是白天那年轻人。 脸色顿时发白,手中桃木剑也不要了,转身屁滚尿流的跑向远方。(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三章 洛都兵变 “施主与我那师弟很像,却比他稍克制许多。” 夜色人静,摇曳灯火的柜台,戴着毡帽的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啄,迷迷糊糊地听着那方两人还在一言一句的说话。 和尚端过茶水轻饮一口,“换做他行事,那心术不正的道士,恐怕已丧命于此。” “换做我以往行事,那道士说不得也已经死了。” 陈鸢笑了笑,放下茶杯,与这和尚谈话许久,大抵也想从对方一言一行上如同镇海那般,听到、感受到非凡的言论。 可惜到眼下,除了所谓的慈悲,没有其他独到之处。 不过能让一门两师兄弟,养出截然不同的性格,倒是让陈鸢好奇,毕竟万佛寺乃佛门之地,耳闻目染之下,不该这样才对。 “施主是在想贫僧师弟为何那般性情?” 镇空和尚笑呵呵的竖印垂首,随后给倒了茶水,站起身来:“师弟与贫僧都是半道出家,他入空门不过七八岁,家中遭受厄难,父母皆死于盗匪之手……心里一直都有杀心。贫僧先他入门,原是岐山西北人士,离家之时,已婚娶一房妻子,生有一女,后来吾妻病亡,心中悲伤意冷,贫僧便将女儿交托兄嫂,去寻了短见,哪知被路过的万佛寺僧人救下,便随了对方来到寺内剃度出家。” 和尚停了停脚步,看着那边瞌睡的掌柜,脸上全然没有悲愤、遗憾之色。 “这就是为何贫僧与师弟截然不同之处,他心有愤慨,故此杀心越重。贫僧走过红尘,体会苦难,心中只有悲悯。” “那我今日若没来,大师该如何阻止那道士祸害那户人家?” “参禅,说佛学,一直叨扰,参到他心惊胆战,自然退去。” 陈鸢微微张嘴愣住了。这话换句粗俗点的话来讲就是:不听,我说到你听为止,阴魂不散的缠着你。 一门师兄弟,陈鸢不信这和尚的佛法会弱镇海和尚,用这种方式,果然与他一言一行贴合。 “鸢受教了。” 陈鸢虽然不喜欢这种方式,可这是他人性子,说声受教也不为过,他起身正要拱手,忽地心里一阵发慌,不由望去了客栈外…… 视线穿过黄昏的灯笼,看去漆黑的街道,夜色下,远在西南,跨过瑞河的洛都,火光照亮了夜晚,人的嘶喊惨叫响彻。 燃着火焰的箭矢如蝗飞入城中,照亮了下方攀爬城墙的身影。 无数的士兵汹涌。 巨大的撞城锤,敲开了城门,等候的将领、士兵蜂拥而入,挥舞刀锋劈入人群。 城墙上人影翻滚坠下。 推进的军队犹如浪潮席卷各条街巷,曾经的庆王骑马拔刀指去远方的皇城,嘶声咆哮。 无数脚步、铁蹄蔓延而去。 …… 皇宫内,有人奔逃,他披散头发,半个身体都染上鲜血,跌跌撞撞冲入还亮有灯火的书房。 “陛下!陛下!” 此时,书房内皇帝公孙伦负着手来回走动,着急的等候消息,不时问去身旁近侍:“朕的旨意可发出去了?” “回陛下已经发出去,可如今四门外都是庆……反贼的兵马,难以突围送到城外宣烈军中。” “皇城兵马呢?怎的不见动静?” 公孙伦大声嘶吼,就在这时,门外奔来的侍卫,推开房门,披头散发的跪去地上,“陛下,反贼兵马攻……攻入皇城,陛下赶紧离开啊!” “什么?!” 那侍卫半身染血,重重抱拳:“反贼势大,还请陛下离开皇宫转移安全之处!” 皇帝愣在原地,还未听完侍卫的话,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抵在了书案,他一直以来将庆王公孙隶困在洛都,不放对方回封地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庆王几年前带兵勤王,是为了这皇位,可惜被自己捷足先登,只得听候诏令前往瑞河以北抵抗樾劼胡人。 反而让庆王结交了不少军中将领,军队凯旋后,皇帝担心对方回到封地坐大,索性将其留在洛都,在眼皮子底下好监视,这几年里,也一直在暗中削弱其兵权,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将其放回封地…… 只是没想到,忽然就反了,在这之前,他都未曾察觉到对方有反心的啊! 他又如何得到这么多兵将拥护? 一连串的疑问,让皇帝心烦意乱,他本就不是马背上杀出来的皇帝,甚至连兵都未带过,真要论兵马,显然不是对手的。 “难道……朕只能走了?” 皇帝眼中已有了慌乱,他一把抓过旁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宦官:“天师府诸位道长呢?让他们施法帮助朕抵抗叛军啊!” “回陛下,天师府……诸位道长,眼下还未回来。” “啊啊啊!!” 公孙伦一把推倒了书桌,笔墨纸砚、灯盏哗啦啦倾洒一地,他踩着地上狼藉,嘶声怒吼,眼神一厉,抓过殿柱上悬挂的宝剑,冲出了房门。M. 周围侍卫、把守的士兵纷纷聚集跟上,在紫凝殿外布下一道防御,皇帝站在他们身后,目光所及的远方,重重宫宇之间有着火焰燃烧,一道道点燃的火把,以及人的嘶喊、刀兵的碰撞正疯狂朝这边蔓延而来。 “抓住公孙伦,封侯!” “杀!” 乌泱泱的叛军士兵臂缠白布,犹如潮水般席卷过来,惊慌的宫人、侍女都在奔逃里,被乱军劈砍倒下,阻挡的侍卫兵马见无法阻挡,纷纷丢了兵器投降。 “哈哈哈……这就是朕养的士兵……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一拨拨的叛军厮杀过来,也有一拨拨的皇城兵马缴械投降,紫凝殿外,此时到处都是持兵器的叛军身影,将这边团团围住,仅剩殿中侍卫还有宦官近侍保护着公孙伦。 “兄弟啊……” 这时,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叛军那边传了过来,皇帝抬起目光,就见乌泱泱的叛军里,庆王公孙隶骑马越众而出,他身边俱是身材高大的军中将领。 “……你不能怪这些人,皇城兵马养尊处优久了,没经历过阵仗,打了片刻,就都投降了。” “公孙隶!!” 皇帝看到来人,咬牙切齿,伸手从旁边侍卫手中抢过一张弓,还未等他挽弓搭箭,咻的一声,一支箭矢穿透了他肩膀,手中短弓‘啪’的掉在了地上。 “孤感念你这些年不杀,昭告天下,禅位让贤吧。”公孙隶缓缓垂下手中角弓抛给身旁将领,“你退到深宫继续养尊处优,做为兄弟,保你不死。” “呵呵。” 血淋淋的肩膀插着羽箭,公孙伦感受着剧烈疼痛,咬牙切齿的笑了出来,他看去身边仅剩的数百人,“让位给你……呵呵,做梦……” 他拔出手中宝剑,跌跌撞撞几步,看着对面的马背上的兄弟,“朕死给你看……死给天下人看,你是踩着朕尸体坐上皇位的,看天下人如何看待你!!!” 歇斯底里的嘶吼里,公孙伦手中长剑抵在颈脖狠狠一拉,鲜血瞬间喷了出来。 “今日你逼宫,往后,你必遭此报!” 咣当! 长剑坠地,皇帝半身染血,双目瞪着脸上惊愕的公孙隶,仰头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 远在北方的天师府,静室内的天师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心里惊诧的一瞬,夜空之上,有光芒照下来。 一阵大风‘呼’地吹进祖师堂,一面面灵位掀翻,蔓延甬道,直冲静室。 “什么?!” 张双白垂下头,风直接扑在了他脸上,须发都在瞬间被吹的倒伏。(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四章 天发杀机 “这风怎么回事?!” 天师府内,广场上修道参悟的一众门中道士纷纷起身,突然掀来的风,有着令人惊惧的感受,养伤的青虚、玉晨、明光等人也都被惊了出来。 “刚刚可感觉到什么?” “南面、洛都好像出事了,天子气……好像断了。”ωωw. “我去寻天师!” 说话的是明光,三人里,他伤势最轻,自从回来后,恢复的也差不多。朝两位师兄弟拱了拱手,转身就朝山壁那边跑去,入了洞室祖师堂,看到一面面被风吹翻的历代祖师牌位,心里不知怎的,‘咯噔’猛跳了一下。 他来不及去将灵位一一扶正,就往甬道跑去。 “天师!” 过了甬道,明光站在封闭的洞门外喊了一声,良久,厚重的石门才缓缓打开,只见张双白呈打坐的姿态背坐台上。 “天师?” 明光又唤了声时,那边有天师的声音响起:“通知天师府上下在外面集结。” “天师,刚才那阵风怎么回事,诸位师兄弟感觉到南面洛都可能出事,天子气好像……”明光并没有急着出去,大抵想问清楚天师可知道什么,然而,那边,张双白忽然垂下头,捂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天师!” 明光赶忙上前,眼前的须发皆白的天师顿时翻滚在台上,就在明光伸手过来,他一把将他手抓住,偏过头来,将明光吓了一跳。 老人的脸庞青筋鼓涨,双目通红,满是煞气,哪里是从前那般祥和、威严,“快走……告诉陈鸢,让他赶紧离开……是祖……乙……断天子气,乱我道心,趁虚而入,他要集天地人……要杀……啊!” 天师神色陡然一厉,眼中红光大盛,明光还未过来,像是被什么打中,轰的一下,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洞壁,砸出一个凹坑来。 老人唰的站起声,雪白的长袍鼓涨,须发无风飞舞,周遭空气里,一道道火光闪烁,明光艰难抬起脸来,眼中的天师面无表情,浑身透着一股生人难近的气势,彷如天威矗在身前。 他看得出,天师是被控制了。 顷刻,一串串火光涌动,朝那边席卷而去。明光一咬牙,趁神火符咒没打过来,手中多了一张黄符拍去地上,‘历代祖师佑我!’ 他心里嘶喊。 以往祖师堂,除了天师外,旁人是无法施法的,这次明光赌上一次,只见符箓嘭的亮起法光,化出一团白烟将他包裹,火光乍现的一瞬间,白烟消散,地上趴伏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得了?” 张双白一摊手掌,陡然显出三尺白缎,犹如蛇一般游动空气跟着消失不见。顷刻,他一拂双袖负去身后,举步一踏,已出了静室,过了甬道,看去一面面东倒西歪,或掉落地上的天师府历代祖师牌位,口中哼了声,拂袖将这些牌位一一打的粉碎,举步走出的刹那,他眼中凶戾尽收。 “天师!” 外面此时已聚集了不少门中道士,他们或早已睡下,或打坐吸纳吐气,蕴养修为,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机,纷纷过来,青虚、玉晨也在其中,朝走出的老人拱手施礼。 “拜见天师!” “天师,明光师弟呢?” 出来的身影,闭着眼帘,好一阵才缓缓开口,张双白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看来的面孔。 “刚刚那股风,你们或许都感觉到了,南面朝廷已经出事,皇帝可能要换了。” “什么?!” 不少门中弟子一片哗然,或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心神不宁,原来是朝廷出事,毕竟天师府乃朝廷亲敕,与气运有关,不过就算换皇帝,只要还是公孙家的人,对天师府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M. 而且,这是他们皇室内部的事,天师府也无权干涉。 那边的青虚和玉晨倒没什么感触,他们修为较其余弟子要高深许多,早已感知到了不妥,天师没公布之前,他们是不会乱说的,以免影响众人。 可就下一刻,天师说出的话,让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狂变。 “这股风不仅仅给天师府带来了洛都的消息,而且就在刚才,明光偷袭了我!” “天师,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个质疑的便是玉晨,他与明光时常结伴,知其性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天师的话,他们又不能不信,毕竟能成为天师,除了修为高深,德性也是极为重要的。 “青虚也不信明光会做这样的事,天师,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他袭我是事实,真要有什么误会,我也想知道。”张双白看着他俩,语气平淡而威严:“你二人速去寻他,将他找到。另外,各派弟子听令,传我号令给承云、聚灵、离火,以及各路散修,速去东齐州万佛寺,围剿陈鸢!” “陈鸢?!” 一时间,天师府上下都惊住了,根本想不明白,天师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要知道陈鸢的师父乃是六代祖师,而且本人也对天师府向来交好。 或许看出众人疑惑,张双白闭了闭眼,叹口气:“我已查明,六代祖师并非陈鸢的师父,而是学了六代祖师法门的招摇撞骗之辈。你们还犹豫什么,将我号令传出,速去!” 众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一一拱手退下,玉晨还想上前询问個清楚,袖子陡然一紧,就见青虚拉着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两人齐齐拱手离开。 离开山壁,转去玉玲阁时,玉晨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师兄。 “青虚,你为何阻我。” 青虚看了看左右,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天师恐怕有问题,眼下不是揭露的时候,先找到明光,他第一个进去祖师堂的,定是知晓了什么,才潜逃离开。” “好。”玉晨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被青虚叫住:“你我出天师府,我一个人去寻明光,你去找陈鸢,途中若碰上修道中人,尽量帮其拖延。” 两人离开的背后,站在山壁前的老人,闭着眼睛,嘴角却勾出一丝笑来。 不久,天师府的号令传去北方承云,听到消息的刘长恭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师为何下这样的号令?难道鹤州之事后,陈鸢做了什么令天师恼怒的事?’ ‘可也不该啊。’ 天师府、承云门根系复杂,渊源极深,考虑再三后,刘长恭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当即招来门中几位长老。 “你们带去部分弟子,若天师府问起来,就说北方胡人蠢蠢欲动,承云门背靠草原,要严防胡人祭师动静!” 他话语并非胡言,从鹤州回来后,确实察觉到胡人有了动作,还派出弟子过去查看,将消息告知边境兵将严防。 眼下天师府忽然来了这道号令,他借机推脱,也是说得过去的。ωωw. ‘中原龙气断裂,天师忽然发出这道号令,除非苍天有变……’ 刘长恭坐在堂中首位,摸着手边的法剑,不由想到鹤州魔窟时,天显一眼,而毁去一座山的画面,该是那位陈鸢请的那什么大圣,引来两位神祇注意。 老人叹了口气。 “天发杀机啊!” 叹息声里,天师府的号令还在传遍中原,鹤州的聚灵府、离火两派听到法令时,也是一脸发懵,不过,他们与那陈鸢交集甚少,没有多少感叹。 没过多久,洛都那边传来天子被杀,庆王公孙隶登基的消息,以及撤灵显真君之号,毁城中灵显庙。 九月二十,头裹黄巾的百姓,与拆庙的官府冲突起来,随后被赶来的军队镇压,四散而逃。 九月二十一,城中信河一夜干枯,城外传闻城隍庙夜夜有鬼声啼哭。 九月二十二,皇宫闹鬼,新皇公孙隶日夜不能眠。 …… 一连串令人惊骇的消息里,此时的小清河的镇上,陈鸢坐在客栈房间床榻,屏气凝神,入定内天地。 孙正德抱着桃木剑,来来回回走动,不时焦急的推开窗户朝外窥探。 “东家,火烧屁股了啊!你怎么还一动不动。” 疯老头趴在桌上,手指一边戳着木螃蟹,一边附和:“是啊,为师肚子饿了。” 床头木栏盘着的小白蛇吐着信子,眼里全是关切的神色。地上亮着白花花肚皮的蛤蟆也在注视着床上的真君。 片刻,陈鸢睁开眼,温和的朝他们笑了一下。 “不是什么问题,别担心。” 这话让孙正德心头一松,赶忙问道:“东家,你想到怎么回事了吗?” 陈鸢下床,清洗了一把脸,淡淡的回道。 “没有。”(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五章 找死 “东家?” 孙正德背着桃木剑走动几步,搓着手心,看到陈鸢漫不经心的神色,心里那叫一个着急,皇帝死了就死了,在他眼里换谁都一样,不过天师府忽然召集修道中人围剿陈鸢,这就不一样了。 “东家,你和天师府关系这么好,本道实在想不通,你哪里得罪他们,不对,我们了。” 他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天师府的道士。 “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床榻上,陈鸢放下脚坐去床边,朝胖道人挥了挥手,待孙正德闭上嘴开门出去后,他看似脸上云淡风轻,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微微蹙眉,起身走到窗边,看去外面热闹的街道,消息穿过来时,心里也是惊诧的,与天师张双白,青虚等人交情不算浅,往日在他们面前,礼数周道,不曾有过冒犯。 ‘为何忽然翻脸……我师父还是他们六代祖师……’ ‘洛都那边,庆王为何反了,杀了公孙伦。’ 陈鸢修道有成,可没有学过占卜、观过去未来的法术,根本无法知道当中发生了何事,但陈鸢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忽然间出现这样的变故,按着时间推算,也是在鹤州魔窟之事过后发生的,加上那日天显异象。 十有八九是跟这方神祇有关。 ‘祖乙、妣壬……’ 从这世道的消息、祭祀里,陈鸢知道二神前者主大地生灵,后者为天,但从未听说过这二神下凡显圣的传闻。 ‘如果说是二神下旨意给天师,让他倾尽天师府都要缉拿、处死我,该是不可信的,张双白不是那种盲从之人……就算听信了二神旨意,青虚玉晨等人也不会如此,定会劝他。’ 吱嘎! 胖道人忽然推开门,圆圆脑袋探进来:“东家,可想到对策了?!” “正在想!” 陈鸢思绪被打断了一下,没好气的回头看他一眼,孙正德尴尬的笑了笑,赶紧缩回去关上门。 这边思绪接上。 ‘……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天师府定然是出了事,会不会是天师已被操控?’ ‘对啊……朝廷!’ 陡然想到忽然弑君的庆王公孙隶,他是凡人,就算有龙虎气护着,但只能抵挡邪祟之气,二神想要驾驭他,是轻而易举的。 ‘庆王造反,杀了皇帝,天子气便断了,与朝廷关系密切的天师,定然会有感应,如此一来,张双白在这片刻间失神里被趁虚而入,被二神控制了身躯、魂魄。’ 应该就是这样的。 陈鸢从外面汇聚而来的讯息,迅速组织出了一个能说得通的清晰脉络来,毕竟天师府要围剿他,实在太过让人生疑。 吱~ 门扇再次打开,孙正德又探头进来,还没开口,就被疯老头抵着脑门给推了回去:“看没穿衣裳的女人啊?一会儿进一会儿出!” 呯的一下,疯老头将门碰上,回头朝徒弟挥了下手,坐回桌前,继续摆弄木雕螃蟹,“没事儿,为师给你打发了,他要再进来,牙齿给他打掉。” 陈鸢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下他除了将事情始末理顺外,还有需要想明白如何解决这件事,二神可不是说笑的,真要面对,心里是没多少把握。 主要是修为撑不起大圣,还有其他神仙长时间出现。 ‘阴神对抗神仙,也有些吃亏啊。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摆脱那些听到号令的修道中人,比如聚灵府、离火门,大家算得上熟悉,真要撕破脸,还是有些为难。’ ‘可如果对方真铁了心要听天师的号令,与自己为难,到时候还是得大开杀戒。’ 这样想着,陈鸢转过身倒了一杯凉水喝了一口,门扇这时又打开,还没等疯老头起身冲过去,孙正德急忙摆手,“老疯子别动手,本道有话说!” 他看去陈鸢,连忙指了指身后。 “东家,客栈一楼来了不少陌生面孔,都有修为在身。” “聚灵、离火两派的人?” 胖道人摇头:“不像,应该是东齐州的散修,人数不多,大抵十几人的样子。这些人大多隐在山林,或市集当高人,好端端的聚集,定是冲东家来的。” 修道中人很少聚在一起,除非祸害人间大妖大魔,至于什么争夺天才地宝,更不会这样,有缘者得,无缘者也不会去强求,否则就落了下成,毁了道心。 那边这般聚集过来,除了冲天师府号令,自然不会有其他的了。 想着,陈鸢过去直接将门扇完全打开,对这些散修,他还不至于怕到不敢出面,对方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没必要小心翼翼像做贼一样。 “东家,还是别去。”胖道人想阻止,被陈鸢抬手打断,迈过门槛径直走到过道的护栏,目光俯瞰去下。 客栈一楼大厅安静的诡异,几個店家伙计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几桌之间,而十多桌客人低头喝茶,没有任何的声音交流,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二楼过道上的陈鸢,十几人或明显或偷偷地抬起目光望去。 胖道人吸了口气,将后背的粗大桃木剑取下来撑在双手下,做出凶狠的表情站在陈鸢旁边。 这一桌桌的客人服饰各异,目光淡然,明显来者不善,身上俱有法力的痕迹,就算藏匿的很好,可在香火之力下,根本无处遁形。 “老孙,你带我师父离开,牛车给我留下。” “东家,这事本道怎能走……” 没等他说完,陈鸢微微偏过头:“你修为太低,帮不上什么忙,留下只会是累赘。” 说完,双袖翻卷,负去身后,就那么直接走向楼梯,既然是冲他而来,陈鸢也就不会那么客气,又不是什么熟人,甚至连话都变得简短。 “诸位是准备在这里,还是去镇外?” 他话语落下,原本安静的客栈一楼,更加死寂,那些桌上的客人端茶杯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悬停下来。 那边的三个店家伙计,还有掌柜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小心翼翼的溜到柜台后面,胆怯的看了看陈鸢,又望了望周围的古怪客人。 就在死寂的片刻,相隔楼梯不远的一桌,端着茶杯的汉子,手中杯盏忽地脱手飞出,朝下到最后一个台阶的陈鸢撞了过来,陈鸢瞥了眼,抬袖一拂,布料还未贴到杯盏,空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那茶杯打着旋儿,倒飞回去,那汉子摊手想让茶杯在掌心停下,旋转的杯子却越过他手掌,落到的桌面,飞速旋转了几圈才停滞,杯中的茶水一滴未洒。 这一手把那汉子惊到了,他缓缓起身,顺手拿过靠在桌脚的一柄刀,周围,十几道身影纷纷跟着起身,他们都是无门无派,因缘巧合才跨入修道的门槛,也有曾是武功极为高强的江湖人,无意间得了机缘,由武入道,但江湖习气并未改去。 见陈鸢露了一手,一个魁梧汉子索性一把将桌子掀翻,猛地开口暴喝,空气都在瞬间荡起波纹,桌子瞬间解体,化作无数木屑、残骸纷纷冲向陈鸢。M. “就这点小伎俩?” 袍袖一挥,飞来的木屑、残骸纷纷坠地,陈鸢负手转身,绕过楼梯信步而行,那十几个散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紧跟而上。 其中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儒士,手中一杆毛笔落去墙壁写出一个山字来,笔尖落下最后一划,猛地朝前面的背影挥去,那山字有法光显现,竟离墙而出。 到的后院的陈鸢微微回头,那山字在他眸底放大的刹那,草棚里的车厢,一道金光飞来,然后,是噹的一声,刀光劈斩,将那山字斩成两半。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硕汉子,手握长刀拦在了中间,‘山’字法光消散的一刻,白袍银甲的将领、面容狰狞的巨汉瞬间出现,没有丝毫的停歇,朝着从后堂出来的一众散修冲了过去。 双戟飞舞、龙胆横扫、长刀劈砍,带着一连串打砸的声响延绵进了后堂过道。 变生顷刻。 门槛、门框都被打的稀碎,脱离墙面落了下来,当先几个散修或被长枪捅穿,或被巨汉拿捏手中往地上挥砸,随后甩飞出去,震的墙壁摇晃,檐下的灯笼都在互相碰撞起来。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伙计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吓得大喊大叫,不时有耀眼的光芒还从他们视线里飞出后堂过道。 “救命啊!” “诸位高人,还求你们收了神通吧!” 不知是不是听到掌柜他们的哭喊,陈鸢看了眼被忽然打懵的散修,抬手一招,老牛拉着车厢过来,他跳上车撵,径直驾车出了侧门,穿行过热闹的集市,径直去往镇外原野。 “跟上!” “竟借狭窄地势偷袭,当真可恶!” “……擒下他,交给天师府,定能换到些许丹药、术法,诸位,各凭本事!” “走!” 这些散修一言一语出口,不再像大厅那般收敛了,或许是死了两三人刺激下,一个个施法纵身飞跃而去,有穿墙狂奔,有踩着墙头飞纵腾挪,或有缩地之术,几步间便追出了院门。 “这边!” 十来人循着陈鸢的气息,一路跟随到了镇外原野,此时正是收割庄稼的时节,远处的麦田荡起一圈圈的金黄涟漪,田里还有不少农人正在忙碌,家中的孩子坐在田埂上玩着泥巴,呜咽的风声里,孩童好像听到什么,好奇的站起身。 “爹爹,你看,那边好多人!” 忙碌的农人停了停,或许也是累了,拿过搭在脖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汗渍,目光顺着儿子指去的方向。 就见一辆缓缓而行的牛车在十多丈外停了下来,后方还有十来道身影紧跟过去。 “别看。” 大抵以为是江湖仇杀,农人赶紧将孩子眼睛捂上,抱着转了一个方向,不过他眼睛倒是一眨不眨的好奇观望。 …… 风吹过原野。 青嫩的草叶在风里摇摆,然后就被落下的牛蹄踏碎,沉重的车厢压着深深的两道沟壑也停了下来,陈鸢将袖里的书丢去车里,拿了一炷香,一边下车,一边慢吞吞的点燃,还在亮出火光的香头扇了扇。 “我与诸位无冤无仇,听了号令就来捉我,不觉得有些冒失吗?” “天师府秉持正义许多年,未曾出过差错,天师既然发下号令,那你定是做了什么恶事,人神共愤!” 那边跟上来的散修,经过刚才短暂的交手,知道面前这位陈鸢手段了得,能请神人帮衬,不敢再托大,纷纷拿出各自法器散开,挪着脚步想要将牛车包围。 “他想做法!” “别给他机会!” 低声交谈里,他们警惕的散开,迈开的脚步也是极为谨慎,暗合周遭地数。视野之中,牛车旁的陈鸢吹了吹手里的三支香,根本没理会周围。M. 就在他弯腰插去车轮旁边的地面,散开围拢中的身影,有散修猛地踏出一步,手中一个铁杵闪了闪法光,拄去地上。 地面瞬间裂开,一道裂缝笔直延伸过去的同时,陈鸢袖中掐出指诀,往上一挑,近前的地面轰的升起两尺,将蔓延而来的裂缝挡下。 焚香袅袅。 顷刻间,陈鸢挥袖一扫,车厢两侧展开,一个个木雕、人偶冲天而起,密密麻麻落在他周围。 “显法!” 他声音大喝,传开的瞬间,神光显现,一团团白烟平地而起,里面划出相貌、服饰各异的身影来。 门神! 关羽、张飞、秦琼、尉迟恭,显出神像,立在陈鸢身前,巨大的兵器交叉,彷如天神俯视地上众生。 护卫! 典韦、赵云、许褚,依次紧靠陈鸢身边,各持兵器,目露凶光。 还有更多的神人,或骑马扬起披风,或乘坐战车,压下了长戈,杀气凛厉。跟随而出的木偶,泛着邪气,目光猩红漂浮半空张牙舞爪。 这顷刻间的变化,一时间让周围这些散修瞠目结舌,望着被众神人护卫在中间的陈鸢,他们半点声音都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秋风里。 远方田间的农人,眯着眼睛,在不久之后,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画面。(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六章 杀戮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七章 对策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八章 京城乱贼——徐怀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九章 当你娘的皇帝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章 大乱将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一章 渡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二章 小小插曲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三章 入宫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事发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五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六章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七章 斩龙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八章 京中仙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九章 荒郊野外,循声而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章 过往将来的秘辛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一章 躲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http://www.suya.cc/64/646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