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宿敌的心尖宠》 章节目录 第1章:含怨重生,沈家千金 “老大,这女人流了这么多血不会死了吧?” “是啊,到底是沈家正经的千金,万一死在咱们手中,被沈家知道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哪有那么容易死,而且沈家那样的大世家最重颜面,宁可要一个清白的假千金,也不会想要一个教坊出来的真千金。咱们拿人钱财,办好事就行了……” 模糊的声音传入燕归晚的耳中,她只觉得颈部一阵火辣辣的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但脖子上的痛感却是真实存在的,提醒着她还活着。 燕归晚微微发怔。 她贵为一国皇后,却在生辰宴当天,被自己的夫君和嫂嫂算计喝下毒药,死在了乱刀之中,怎么可能还活着? “醒了更有滋味。春宵一刻值千金,兄弟们还愣着做什么……” 为首的一声令下,其余三人磨拳擦脚的向燕归晚扑来。 燕归晚脸色微变,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翻身而起,踹向了离他最近的男人。 “哎呦”一声,那个男人瞬间被踹飞出去了。 她因常年被毒物摧残的身体竟然恢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惊疑不定,看向了一旁铜镜,骇然发现铜镜中出现一张陌生的脸——穿着红色轻纱的娇媚少女,容颜堪称为绝色,这不是被大火毁容后的她! 就在此时,门牙被踢端了的男人一脸是血的哀嚎,扭曲着脸叫嚣:“一起上!给老子按住她!” 燕归晚清湛的目光环视四周,冷笑一声。 她自小习武,当年在军营中无败绩,这些个地痞流氓再来十个也不够看的! 几个男人被她这么一笑,顿觉渗的慌…… 只见方才引颈受戳的弱女子,如今一改方才的柔弱。 一双眼又清又亮,宛如一把刚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他们像是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后脊背发凉,莫名有一种下跪的冲动。 怎么回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袭红衣,漆黑的眼带着冷意,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就在他们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燕归晚已经出手了。手法快准狠的将他们一一掀翻在地上,专挑脆弱的地方攻击出手狠辣。那些人,有捂着脸,有捂着裆部的一个个跪在地上哀嚎。 她捡起了一旁沾着血的簪子,簪头磨得锋利,正是方才这个可怜的女人用来自尽的。 武器是用来对付敌人,而不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燕归晚眼中闪过了一丝冷色,她用簪头指向跪在地上哀嚎的男人们…… 那人看着燕归晚手中泛着寒光的簪子,膝盖一软,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也是奉沈二小姐的命办事,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沈繁漪? 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只觉得额头一阵刺痛,一段不属于她的回忆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心思敏捷,飞快的理清楚了那段凌乱记忆,结合眼前的情况,总算大约摸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沈家二小姐! 但出生时因为一场混乱,竟成了农户女,又被养父母卖给了人贩子沦落风尘;而那农户女却飞上枝头,成了养尊处优的沈家二小姐沈繁漪。 后来不知怎的沈家知道了抱错孩子的事,要找回真正的小姐,那鸠占鹊巢的沈繁漪急了,想出这种损招毁了她。 身体原来的主人不堪受辱,在亲生父母找到她的前一天晚上用藏着的簪子自尽而亡。 燕归晚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上天让她替代这可怜的女子重活一世,那么这个女子的仇、以及她自己的血海深仇一定会报! 而且金陵沈氏,不正是她那好嫂嫂沈繁锦的母族么,而那沈繁漪,正是沈繁锦的族妹,果真是天意…… “信上说妹妹就在这个客栈里,她若是知道您亲自来接她,肯定很高兴的。” 一道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对方近在咫尺,且不止一人。 燕归晚神色一凛,按住了想要掐死沈繁漪的手。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行事断然不会再似之前那般任性冲动。 环顾四周,只见她衣裳轻薄,再加上这一屋子的男人,若以这样的姿态被生母以及家人看见,以后如何立足? 她要重回京都,找那对狗男女报仇,替燕氏洗刷冤屈,必须得借沈家的力量! 脚步声越来越近,燕归晚看了房门一眼,最终落在虚掩的窗户上。她毫不犹豫的直接打晕了地上的几人,紧接着跃窗而出,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 就在此时,只见沈繁漪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外。 为首的妇人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间竟不是激动的去看亲生女儿,而是踌躇着不敢打开,似乎怕瞧见什么不堪的场面。 毕竟谁能想到,娇养了十几年冰清玉洁的女儿,突然变成了卑微不堪的教坊里出来的女子,天上地下的差距谁都难以接受! 燕归晚将那一瞬的犹豫尽收眼底,冷冷一笑,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先趁着夜色溜走。 燕归晚对沈夫人丝毫没感情,但这个身体依旧有残余的意识,对母亲的冷落心灰意冷。心口一阵绞痛,燕归晚眼前一黑…… 竟是踩翻屋顶瓦片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之前,竟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只听他闷哼一声,燕归晚定睛看去,她倒抽了口凉气…… 眼前男子面容清俊,虽只着一身单衣,且神色染着薄怒,但依旧无损他矜贵雍容的气度。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凤眼狭长,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若只是容貌,也不至于让燕归晚大惊失色,让她不敢置信的是他的身份——雪衣侯萧霁! 燕萧两家在朝中是水火不容的宿敌;她和兄长与萧霁亦是死对头,就算对方化成灰燕归晚也都认的出来。 更何况这里灯火通明,他那一张俊美到扎眼的脸更是醒目,燕归晚根本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在这? 一切也不过电光石火间,二人同时出手,只听一阵风声,燕归晚手中握着的簪子抵在了那萧霁的心脏偏上的位置,但萧霁只手掐住了她柔软带伤的颈部命门! 燕归晚不甘的瞪着他,一双眼清湛,眼中光彩灼目,像是一只不服输的小兽…… 萧霁竟有一瞬的恍惚,他下意识的松了手。 燕归晚看准时机,翻身而起,但不过须臾忽然被他扣住了手腕,手中的簪子被他夺走;紧接着他用力一掀,燕归晚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她竟被他压在了床上! 不过数年时间,他身手怎么竟又变得如此厉害? “我不是刺客,我是被人陷害才来这里的。” 燕归晚心知不是其对手,挣扎着喊道。 萧霁冷笑一声,凛冽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在她身上扫过,声音冰冷: “穿成这样爬本侯的床,还敢说是被人陷害?” 燕归晚一阵语咽,下意识的将衣襟向上拉了拉,但轻薄的衣物根本遮盖不住什么,更糟糕的是…… ‘撕拉’一声,原本轻薄的衣服被她撕开,露出那红衣下柔腻如玉的肌肤,再往下是…… 萧霁下意识的移开目光,燕归晚借机一个翻身,但下一刻……忽然觉得胸口一沉。 他竟摔在了她的怀中! 敢占她便宜!! 燕归晚气的毛都炸了,将趴在她身上的人踢开,只听‘砰’的一声,他摔在闯下,一动不动。 该不会死了吧? 燕归晚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凑近一看,只见忽然他的脖子上青色血管凸起,蔓延至左边脸上,竟爬满了可怖的青色藤蔓一样的东西…… “冥川之毒?” 燕归晚低呼一声,她只在古籍上见过。此毒源于南境,中毒者身体会变得虚弱,成为了体内冥川之刺的养料,最终被吸干血肉而死! 实在是十分狠毒的一种毒。 燕归晚当机立断,将毒发时虚弱无力的萧霁踹下床,翻身准备跳窗溜走……但走了一半,她选择了返身折回…… “遇到我算你走运!” 章节目录 第2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燕归晚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闭着眼不知生死的萧霁,利索的扒开了他的衣服。 萧霁虽被剧痛折磨,但意识尚且清醒,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脸色一僵,找死! 就在他暗运内力,准备将其一击毙命的时候,却没想到她先一步连点住他周身几个重要的穴道。 有温热的内力自穴道传入经络中,剧烈的疼痛竟有几分缓解,而那欲穿破皮肤而生的冥川之刺,也渐渐的枯萎消弭。 她在救自己? 他的杀意稍减,但心中警惕依旧没放松。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女子,怎会治疗南境的毒? 就在他心中惊疑时,外面传来一道咋呼的声音。 “大家都快来看啊,雪衣侯荒淫无道,逼良为娼,逼死了良家女儿啊……” 萧霁心中一凛,该死的! 就在此时,那陌生女子瞪圆了眼看向了他,黑白分明的眼像是会说话一样,仿佛在问:你怎么是这种人? 萧霁扶额辩解道:“本侯没有!” 就在此时,只听见外面又传来了声音道:“娘亲,方才下人来回这里有动静,妹妹就在此处。” 这下换燕归晚急了,她正要走,却被人扣住了手腕,急道:“我方才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就在两个人纠缠之际,‘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踢开,呼啦一下进来一群人,在最前面的是沈家母女以及家人! 燕归晚根本就来不及跑,随手用内力熄灭烛火,随手扯过一件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 回头一看,只见萧霁那家伙借着熄火的功夫,竟放下了幔帐躲回了床上! 可恶! 等到屋子里烛火再度被点亮的时候,燕归晚就坐在椅子上,淡然的看着门口一群人。 除了沈家人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燕归晚冷冷问道:“你们是何人?进来做什么?” 只见烛火下,她的神色冷静镇定,丝毫不见被欺辱的模样,而且…… 她气势凛然,清冽如冰的目光扫过众人,寒气四溢,让原本喊着进来准备捉奸的众人停顿在门口,不敢上前。 “阿奴,你是不是阿奴?” 沈繁漪急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语气看似焦急,实则眼底暗藏得意。 阿奴,是勾栏画舫中没有卖出去的瘦马统一的称呼!当年阴差阳错,沈繁漪成了沈家千金;而真正的沈家千金却成了农户女,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农户女。 在被卖出去前,她被家中被呼来喝去的叫‘死丫头’‘贱丫头’‘赔钱货’;被人贩子转手卖到勾栏后,成了身份低贱的‘阿奴’。 燕归晚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在此时沈夫人看着那与自己年轻时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立即确定了她的身份。 “娇儿,我的娇儿啊……” 沈夫人情难自禁的上前抱着燕归晚潸然泪下,唤道着她的乳名。 沈夫人见燕归晚无动于衷,急了,道:“孩子,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是我们沈家流落在外的千金,我的亲生女儿,你……” 燕归晚唯恐沈夫人再扑上来抱自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抬手制止了沈夫人的亲近,淡淡道:“来龙去脉我已知晓,夫人勿须赘言。” 她的一言一行,带着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那是久居高位者才养成的习惯。就连沈夫人,也被威慑住,下意识的闭嘴。 数月前,一封关于当年错抱女儿原委的信出现在沈家门口同时,远在扬州的教坊里沈家真正的千金也收到了这封信,让她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在等待着沈家寻亲的人接她,却没想到教坊突然卷入了一件谋逆案中被查抄,她九死一生才从扬州逃到金陵,却被人算计醒来就是被一群男人包围,而这一切主谋…… 燕归晚冷冷的看向沈繁漪,道:“还有,我不叫阿奴,我有名字的,我叫……” “归晚!” 世人只知燕皇后闺名燕微,就连晏元祈都不知道她的小字归晚。 既然这个可怜的女子连名字都没有,那么便以归晚之名、沈家千金的身体重新回到这世间。 从今日开始,她便就是沈归晚了! “阿……” 沈繁漪在对上沈归晚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闭嘴,以一种关心的语气假惺惺的问道:“归晚,那你能说说看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呵,归晚? 她以为替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就能抹杀她曾沦落风尘的事实吗!她偏偏,要当众揭开她的旧伤疤,看她有何颜面回到沈家! 沈归晚起身,她因为常年被虐待,所以身量娇小,要比高挑的沈繁漪矮上半个头,但当她站在沈繁漪面前的时候,沈繁漪竟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 “天色已晚,你确定是要与我在此处叙旧吗?” 沈夫人此时也道:“是啊,这些事以后慢慢说,咱们先回家。” 她对于这个孩子这些年在外面究竟遭遇了什么知道的还没沈繁漪多呢,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沈夫人此时心中只有狂喜,想接她回家,根本顾不了这么多。 “且慢!” 就在此时,门口那年轻的男人拦住了她们,沈夫人轻声问:“秦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姓秦? 沈归晚下意识的看了幔帐里面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金陵太守秦家?那不是萧霁的外祖家么! 而眼前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沈夫人待她如此客气,身份应该不低,莫非是萧霁的什么表兄弟? 但这表兄弟身后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看来,二者之间有过节! 秦山用眼角的余光睨了沈归晚一眼,傲慢的问道:“这屋子里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沈归晚面不改色道:“并无。” 她回答的太干脆,秦山将信将疑,但就在此时,忽而听到沈繁漪惊叫一声。 “繁漪小姐,你怎么了?” 秦山连忙问道,他看起来竟比沈夫人还要紧张。 沈繁漪支吾道:“我……我似乎看见了归晚妹妹的床上藏了个男人!” 沈繁漪用手指着那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幔帐,又假装惊慌失措的说道:“肯定是我看错了,妹妹的房间怎么会有其他的男人,对不对?” “惺惺作态。” 沈归晚鄙夷的说道,毫不犹豫的戳穿了沈繁漪的伪装。 一朝被蛇咬,付出了性命为代价,现在看见和沈繁锦一样做作的女人,沈归晚撕起来毫不手软! 章节目录 第3章:酒楼抓奸,惺惺作态 沈繁漪眼圈一红,楚楚可怜道:“妹妹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质疑妹妹的人品,但家中规矩严格,你失散在外十几年本就容易引来非议,为了杜绝别人的猜疑,还是让掀开床帐让我们看一看吧,这也是为你好啊。” 爱慕沈繁漪的秦山不悦道:“你不要不知好歹。繁漪知道你在金陵城,不日不夜的就是为了想早点找到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看来这秦山果真与沈家关系匪浅,竟连沈家寻女这样私密的事都参与了进来。 在沈归晚若有所及之际,只听沈繁漪眼圈一红,道:“秦公子你别说了,都是我害得归晚妹妹吃了这些年的苦,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秦山心疼道:“傻繁漪,你就是心底太善良了,当年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怎能怪你呢。” 沈繁漪眼圈微红,清丽秀致的面容挂着泪珠,我见犹怜道:“只要妹妹能消消气,姐姐宁愿给你磕头赔罪……” 作势便要跪,秦山等人骇然,道:“这怎使得。” 说话间,便伸手去拦,你来我往,只听得‘哎呦’一声,沈繁漪一个“不小心”,摔倒想要借机想要将幔帐掀开…… 但沈归晚眼疾手快,众人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她一把握住沈繁漪的手腕,沈繁漪痛的惨叫一声!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姐姐小心啊。” 说完狠狠一甩沈繁漪的手,她跌坐在地上,呜咽出声,这下是真的哭了…… 好疼! 沈归晚鄙夷的看着沈繁漪,真没用,她只用了一成力呢,就这小身板子以后拿什么跟她斗! 秦山心疼的将沈繁漪扶起来,冷着脸质问沈归晚,怒不可遏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繁漪楚楚可怜道:“秦公子不要责备妹妹妹妹,是我不小心跌倒的。” 秦山更心疼了,狠狠地剜了沈归晚一眼,冷笑道:“你如此紧张,房间内定藏有猫腻,给我去搜!” “你敢!” 沈归晚站在那,分毫不让。 她并非是要保萧霁,而是为了免得多生事端。 如今最重要的目的是回到沈家替沈家千金报仇,然后借助沈家的力量回到京都,并不想与萧霁有任何的纠葛。 至于秦山手底下这些爪牙,她可没放在眼中,正好让她松松筋骨! 秦山被沈归晚不屑的态度激怒了,脸色一沉,道:“都愣在那做什么,一起上!” 就在双方对峙,一触即发的时候,幔帐内,自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骨相极好,修长如玉,但骨节分明,一看便就是男人的手! 好啊,这里果然藏着男人! 沈繁漪眼神狂喜,炙热的目光盯着那幔帐似乎能盯出一个洞。 须臾后,幔帐掀开,露出一个只着中衣、侧卧风流的男子。 烛火下,只见那男子凤眸幽暗,面庞轮廓在昏黄的烛火下,宛若上等雕刻玩么的温玉。虽只着一袭中衣,但那自如玉树,气度矜贵,嘴角虽噙着笑,但那目光扫过众人,便有凌人的威势。 分明是三月春夜,但却不由让人觉得寒气四溢! 秦山却是狂喜无比道:“萧霁你果然藏在这里!” “你堂堂的侯爷,竟做出夜半与人私会的丑事,快回去与我一起见我爹,让他打你板子!” 沈繁漪是满脸不敢置信,看着床上那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方才混乱之中她没听清,秦山说的捉奸,竟是是雪衣侯萧霁? 怎么会! “噗”的一声,沈归晚嗤笑出声,原来这秦山闹了这么一出,竟是设计捉奸萧霁,让他那做太守的爹打他板子? 萧氏一族名门显赫,萧霁位高权重在朝中就连晏元祈也要礼让三分,秦山他爹不过区区金陵太守罢了,也配? 沈归晚嗤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众人如梦初醒,沈氏最先反应过来向萧霁行礼道:“臣妇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在此,有打扰处请侯爷海涵。” 萧家手握重兵,权势一度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 后来朝野巨变,高氏之乱震惊朝野,萧家也受到了牵连,但亦是萧霁力挽狂澜挽回不利的局面。 萧霁功勋累累,甚至可以说功高盖主也不为过。因本朝祖制不能封异姓王,所以今上将金陵封为萧霁的封地,虽封号为学以后,但实际是金陵王,甚至金陵江南一代都是萧霁的地盘。 这可是沈家巴巴的赶上去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她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 原本如遭雷击的沈繁漪被沈氏拉了一把,恍然回神下跪。 沈归晚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暗惊萧霁的权势威仪。 此人智多近妖,且手段狠辣凌厉,在长安的时候她早有所领教。如今她流落金陵,自身难保,若被他识破身份,落在他的手中,单就燕家和萧家之间的那些血海深仇,足以让她死一千次都不够。 想到这里,沈归晚不由大了个寒颤,心中暗忖自己一定要捂好自己的马甲,远离萧霁! 可惜…… “归晚妹妹,您怎么闯入侯爷的房间,还不向侯爷赔罪。” 沈繁漪忽而开口,聚焦点又重新落在了沈归晚的身上。 沈归晚见沈繁漪如此不依不挠,气的牙痒痒。 以前想让她向萧霁低头,除非打折她的脊梁骨! 但现在…… “侯爷,方才我无意闯入冒犯,还请您……” 沈归晚微微一屈身行礼,但行到一半,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拦住了,“这不是你的错。”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萧霁深邃幽暗的目光。 难道他认出了自己? 沈归晚心中一凛,就在此时只听萧霁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 “就当还你施救之恩。” 所以他阻止自己行礼,是为了报恩,那就好! 沈归晚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二人窃窃私语落在沈繁漪的眼中就是在调情,她死死的攥住掌心,控制不住心中嫉妒的神色。 为什么,高高在上谁也不放在眼中的雪衣侯,竟会对这样一个低贱的女人如此维护! 此时她心中妒忌与怨恨交织在一起,恨不得杀了沈归晚,但此时在萧霁面前,她已经失控了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侯爷,都怪臣女,是臣女关心妹妹心切,不知侯爷竟也在此处,所以冒犯了您,请您见谅。” 沈繁漪柔软着声音,秀婉娇美的面容苍白,眼角噙着泪,宛若芙蓉泣露,巴巴的望着萧霁,谁见了不心疼。 可惜萧霁无动于衷。 而秦山见萧霁竟将沈繁漪吓哭了,气急败坏道:“萧霁,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现在被我抓奸在床,竟还敢耍威风,我要秉明我爹打你板子,再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浸猪笼!” 为繁漪出气! 他指着沈归晚,恶狠狠道。 沈归晚白了他一眼,这秦山到底被萧霁打了多少板子,如此念念不忘。 “你这个孽障,你要打谁的板子?”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只见秦太守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二话不说,狠狠地打了秦山一巴掌! 章节目录 第4章:沈家的金枝玉叶 秦山被打懵了,但见他爹一脸怒气,又不敢说话,只能十分委屈的捂着脸。 秦太守这才看向萧霁,道:“侯爷可曾受伤。” 萧霁淡淡的说都:“无妨。” “方才是我这孽障无知,得罪了侯爷还请侯爷见谅,只是……” 秦太守狭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半是不解半是试探的问道:“侯爷深夜怎会出现在这燕云楼,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萧霁淡淡扫了看了秦太守一眼,冷哂一声:“本侯的行程需得向太守汇报?” 秦太守神色一变,忙道:“下官不敢。” 沈归晚默默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秦太守算是萧霁的长辈,但对萧霁竟如此毕恭毕敬,十分敬畏。 萧霁淡淡看了一脸惶恐的秦太守一眼,方才道:“近日金陵城中出现不少乱党,本侯只能找个地方躲清闲养伤。谁知摆脱了刺客遇到令公子带着下人搜楼,口口声声说抓奸,秦太守,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太守脸色微变,惶恐道:“我儿定然与刺客无关,侯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查出城中刺客!” 只是沈繁漪眼见局势已经跑偏,向着不利于她的方向发展,暗道不好! 但也不消片刻的功夫,眸色微转,上前道:“还请侯爷不要责备秦公子,他也是关心归晚妹妹,才带人搜楼。方才也是一时情急,妾身相信侯爷秉性高洁,霁月清风是绝对不会做出苟且之事,所以妹妹突然半夜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缘故的。” 此言一出,众人再度将焦点聚集在了沈归晚的身上。 沈繁漪心中冷笑,就算侯爷维护这女人,但秦太守毕竟是长辈,与沈家交好,定然是不会容许心思叵测之人进沈家的门。 秦山在萧霁这里吃了大亏,不敢造次,但不代表他不能拿一个女人如何。 “对啊爹,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沈家千金,但并没有证据。而且她深更半夜跑到了雪衣侯的房间,莫非是想勾引侯爷?” 沈归晚冷眼瞧着这秦山被沈繁漪当做刀使,指哪砍哪丝毫不知。 这沈家姐妹,利用男人的本事,果真是如出一辙! “秦公子,若您对我的身份有异议,不如乘着今日秦太守在场,请来当年抱错孩子的农家夫妇,当场来个滴血认亲。若我是假的,任凭你们处置;但我是真的……那么各归其家,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万万不可!” 沈繁漪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开口道。 沈归晚瞧着她焦急的姿态,嗤笑一声,道:“啧,秦公子这可不是我不敢和你们公堂对峙,而是有人舍不得荣华富贵,不肯认回贫贱的亲生父母呢。” “血口喷人!” 秦山维护着身边神色凄楚的沈繁漪,怒斥沈归晚:“就算你是真的,但繁漪品性高洁,比你这个流落多年、半夜出现在男人房间中,不知廉耻之人更适合做沈家女儿!” 沈归晚闻言不怒反笑,看向一旁的沈夫人,道:“沈夫人难道也是这么想的吗?既然如此,沈家又何必费尽艰辛,寻我回去呢。” 沈家,她定然是要回,但在那之前她必须打探清楚,这位沈家千金在沈家的地位如何。 曾经的她行事浮躁,全赖兄长提点。如今兄长他们不在了,为了查清楚兄长死因、给燕家人报仇,她必须要收敛性情,谋定而后动! 沈夫人不知是沈归晚有意试探,闻言立即对秦山道:“秦公子,这是我们沈家的事,繁漪我将她视若己出,当然归晚更是我的亲生女儿,这点是不争的事实,请您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沈归晚见状,没有动容嗤笑一声,道:“看来沈夫人也对我出现在这里心有存疑,所以迟迟不曾开口呢。既然如此,今日索性借侯爷和太守在场,我们将事情摊开说。” 沈归晚轻轻扬了扬下巴——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 却不曾想牵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嘶 ’了一声,但还是忍住疼痛,清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如果沈夫人您不肯接受一个这些年行走江湖救死扶伤的女儿,要一个大门不出的矜贵千金,那今日我索性不回沈家的门,还能留一分母女之情,免得日后各自难堪。” 沈夫人哪里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红着眼圈道:“归晚,您这么说不是在娘的心口上剜刀吗,你是娘的骨肉,谁也比不上的啊。” 沈夫人话音方才落下,只见沈繁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目光似是淬了毒,冷冷地盯着沈归晚道:“你在撒谎!” 线报上说这个女人被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养成了教坊的歌女。 按照沈繁漪原本计划,是想安心等着她被接回金陵当日,再安排教坊里的人上门要人,让她名声败坏无法在金陵立足。 谁知弄巧成拙,扬州教坊几天前因为卷入了谋逆案,上下全部被当场处决,沈家千金成为了唯一幸存者。 教坊上下的人都没了,她竟因祸得福脱了贱籍,也没人知道了她沦落风尘的过往。 沈繁漪恨的牙痒痒,准备对其通杀下手,谁知之后沈家千金逃到了金陵,竟想办法与沈家的人联络上了。 沈繁漪没办法,只能一边用计绊住沈夫人的脚步,一边命人将这女人掳到燕云楼,命地痞流氓坏她清白。 到时候就算她有脸面留在沈家,沈家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就算她是真正的千金又如何? 她沈繁漪,才是生来尊贵的金枝玉叶,这是命中注定,任何人休想夺走她手中的东西! 但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女人房间的是萧霁? 而这个女人从一个卑微低贱的歌伎,成了会医术的江湖人? 沈繁漪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狰狞神色质问:“你说你会医术,有何凭证!” “无需凭证,侯爷就是最好的人证。” 沈归晚的声音不急不缓,神色从容,与沈繁漪的焦躁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章节目录 第5章:旧相识,欠人情 沈归晚见沈繁漪终于沉不住气,面露出狰狞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今日我按照信上约定,投宿燕云楼,恰好见侯爷旧疾发作前来救人。说起来,侯爷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还?” 房间内所有人,包括秦太守在内,都被萧霁的威压镇压的有些发憷。 唯有她,始终不卑不吭,而且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与萧霁与他对视,讨要东西。 这一刻就连沈繁漪都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底下人的线报出了错? 而萧霁看着沈归晚,面容虽依旧清冷疏离,但那一双凤眸却越发变得深邃幽暗,看的沈归晚一阵心虚…… 但很快,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可直接来别苑找本侯。” 闻言,众人倒抽了口凉气。君子一言九鼎,更何况这是雪衣侯的承诺,其中分量,不言而喻。 有了这个承诺,沈归晚回了沈家,谁敢再轻视这个流落在外的沈家千金? 沈归晚见萧霁如此配合有些意外,但此时却没多想,成热打铁道:“既然侯爷愿意为我撑腰做主,民女感激不尽,民女并非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 这话说的,就连萧霁望着她的目光都不由多了一丝复杂。 沈归晚丝毫不觉心虚的说道:“可今日之事侯爷所见分明,民女本沈家千金流落在外,如今好不容易寻回亲生父母,却被人当众如此质疑人品清白,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还请侯爷为民女做主,让他们给民女赔罪!” 说完,便欲弯腰跪下,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萧霁见她脸色转变如此之快,微微挑眉,面上不显,故作沉吟片刻,配合她演戏:“此事是你们沈家家事,论理说本侯爷不该插手,但今天晚上闹的沸沸扬扬,恐怕金陵城的百姓都会暗中有议论……” 说罢,望着秦太守:“秦大人,你觉得呢?” 秦太守眼皮子一跳,本来萧霁他们就不敢得罪,如今没想到这位沈家千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还要赔罪! 沈夫人见秦太守面色不善,也担心连累到了沈繁漪,便道:“归晚,方才的误会不是已经解除了,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沈归晚嘴角轻扬,嘲讽道:“这就咄咄逼人了?我只是让他们赔罪而已,又没让她抵命,母亲就心疼了?” 沈夫人语咽,而沈繁漪脸色一白,这个女人都知道了什么? 沈繁漪担心自己的毒计被揭发,忍着心中怨恨,再度上前赔不是道:“归晚妹妹,今日都是姐姐的不是,请您原谅姐姐,不要迁怒于秦公子,更不要因此与母亲生分了啊……” 她一副委委屈屈的上前道歉,倒显得沈归晚是那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 “繁漪!你不必如此为了顾全大局如此低声下气,今日是我得罪了侯爷,你要打要罚我就认了,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秦山气冲冲的对萧霁喊道,只见萧霁薄唇轻扬,面不改色道:“呵,看来上次三十大板还是没让你长记性。” 秦太守见状不好,道:“来人,将这不知礼数的逆子拉下去再重责十大板!” 说着对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落在他们自己人手中总比落在萧霁手里要好!底下的人会意,将秦山拖了下去,可秦山不知好歹还要嚷嚷,秦山直接被堵住了嘴带走了。 沈繁漪见自己最大的靠山走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沈归晚掀了掀眼皮子,看着在自己面前弯腰低头的沈繁漪,冷冷道:“道歉有用,那么要刑律何用,侯爷买凶侮辱官家贵女……” 眼见沈归晚要向萧霁告状,沈繁漪心头一凛,‘扑通’一声跪在了沈归晚面前,道:“都是姐姐的不是,归晚妹妹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说到最终一句话的时候,沈繁漪语气中带着几分切齿之意。 “那就……掌嘴吧。” 沈归晚本来想说是杖责的,但转念一向,这是军中的规矩,放在后宅中不合适,便饶了沈繁漪一次,从轻发落。 “啪!”的一声,沈繁漪当真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白皙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狠狠地盯着沈归晚,问道:“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 “啪!”又是一巴掌,另一边脸又肿了起来。 沈夫人看着自己舍不得碰一根指头的女儿如今成这样,心都碎了,向沈归晚哀求道:“归晚,算了吧。” 沈归晚摊手,故作大度的说道:“好吧,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沈夫人含泪“哎”了一声。 她被沈归晚一声脆生生的‘母亲’,哄的心都软了,哪里还顾得上心疼沈繁漪啊。 沈繁漪今日又是跪,又是扇自己巴掌的,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了。 她在府中娇生惯养,往日里沈夫人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这笔账,她记下了!等她处置好燕云楼那几个蠢货,销毁证据,她定要揭开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呵,江湖大夫?她可不信!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还有,恭喜沈夫人,寻回爱女啊。” 秦太守笑眯眯的对沈夫人道,似乎方才下令杖责秦山的人不是他,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归晚一眼。 这位沈家真正的千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沈夫人红着眼圈,对沈归晚道:“归晚,我们回家吧。” 她的一声‘回家’,让沈归晚眼眶一红。 她哪里还有家呢。 燕氏被抄,诛十二族,鲜血染透长街,她不过是寄托在世上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魂野鬼罢了…… “母亲先去马车上等我,我给侯爷开完方子便去找您。” 沈夫人点点头,她与沈繁漪才离开,沈归晚便对萧霁道:“侯爷,今日我救了你一命,你帮了我一回,我们之间便就扯平了,以后为了侯爷清誉,我们就不要往来吧。” 毕竟她与萧霁算是旧相识,万一哪天被这只狐狸瞧出了破绽麻烦就大了。 燕氏与寒氏本就是宿敌,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依照他的心性手段,无论于公于私,定会斩草除根的! “呵。” 萧霁低笑一声,凤眸幽暗:“利用完本侯就想撇清干系?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 “沈……归晚。” 章节目录 第6章:沈家归晚 他声音低沉清冽,十分好听,但听在沈归晚的耳中无异于如魔音灌耳。 尤其在说出‘归晚’两个字的时候,沈归晚顿时觉得头皮都炸了。下意识抬眸,见他目露锋芒,竟生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沈归晚心虚不已。 就在此时,又听他缓缓开口:“你知道冥川之毒的解法?” 沈归晚与他斗智斗勇几年,心思自也较常人机敏聪慧,听到此处,敏锐的察觉出了萧霁的目的。 哦豁,这是在求她解毒呢! 但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烛火下,她低着头看着脚尖,看似乖巧,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转了又转,分明是只在想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 萧霁垂眼看她,眼睫微垂,暗沉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然间沈归晚的心思转了又转,若是往常,她知道萧霁有求于她,肯定借机拿乔,并且再狠狠地嘲笑戏弄萧霁一番。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底气,不敢得罪萧霁。 是以,她按捺住恶劣的小心思,选择坦诚道:“我医术浅薄,只能暂时缓解你身体内的毒性,无法彻底的根除。” 这倒是真的,当初沈归晚看到的古籍只有一半,解毒的方法在下一册。 他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失望,淡淡道:“无妨,在找到解毒的方法之前,你便是本侯的医师,随叫随到。” 沈归晚!! “怎么,你不愿意?” 他清冷疏离的目光望着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但听在沈归晚的耳中完全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和萧霁打起来了,但现在…… 沈归晚捏着拳头,咬着后槽牙道:“能为侯爷效命是小女子的荣幸,您以后又需要随时找小女子。” 萧霁一怔,似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妥协。 “但……” 只听沈归晚话锋一转,看向萧霁,双眸熠熠生光道:“既然侯爷要与我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以后在金陵城,您是不是会为我撑腰?” 瞧见她眼底的光彩以及浅显意见的算计,萧霁非但没生厌,反而方才微皱的眉峰舒展开,语气缓缓道:“当然,本侯言而有信。” 这里姗姗来迟,正欲回话的暗卫瞧着目瞪口呆,他家主子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沈归晚见萧霁身边的暗卫来了,没久留,在萧霁那两个暗卫诧异的目光下,直接十分理直气壮将萧霁的外袍给穿走了。 她的衣裳已经不能见人,这外袍虽然宽大但将袖子腰带扎起来,也能勉强见人就是。 而且萧霁身份贵重,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这件外裳乃是名贵的月华锦裁制而成,价值千金。 得了这件衣裳,沈归晚就很没出息的,一扫方才在萧霁面漆那战战兢兢,伏低做小的憋屈,能占萧霁一点便宜也是好的! 暗卫武衡等沈归晚离开后,方才觉得那衣裳有些眼熟,看着自家只着中衣的主子,结结巴巴道:“主子,那……那不是你的衣裳吗?” 萧霁没说话,而是从手腕上褪下白玉流珠一颗颗的转着。 那串玉珠是由上好的羊脂白玉串成,玉色莹润剔透,不染纤尘,宛若佛前白莲。 但唯有最中间一颗,却带了玉珠中却掺杂着一缕红色,鲜艳如血,光华灼灼。 武衡见自家主子这样,知道他在想事情,很识趣的闭嘴。 只见萧霁望着窗外的方向,长眸幽暗,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此时还未到安寝的时候,沈家内宅一片灯火通明,但马车却拐过了前门,转向了后院的边角门。 后院角门前,唯有个奴仆等着,手中提着几盏灯,听到马车车轮声方才睁着迷瞪的眼道:“夫人小姐回来了,快开门!” 马车在高墙的墙跟下停了下来,沈夫人身边的人将沈归晚扶了下来,沈归晚一眼瞧见着这破旧的后门,以及个奴婢神色冷淡,眉梢微挑。 就在沈归晚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的时候,沈夫人指着一个穿着最为得体的嬷嬷道:“这位是你祖母身边的常嬷嬷,知道你回来你祖母也很高兴,让她身边的嬷嬷特意来接你呢,归晚,待会儿记得乖乖的向祖母请安问好……” 话音方才落下,谁知那常嬷嬷一点面子都不给沈夫人,鼻子里嗤了一声,冷淡道:“不必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沈归晚一眼,见她素衣素发,打扮不伦不类,心中越发鄙夷道:“归晚小姐是吧。如今天色已晚,小姐舟车劳顿辛苦了,先见了自家父母兄弟,明日再去她院子里请安,还有老夫人有话叮嘱夫人……” 一听老夫人还有话吩咐,沈夫人立即紧张起来。 此时只见常嬷嬷挡在门口,对沈夫人和沈归晚母女二人吩咐道:“虽然归晚小姐才是沈家血脉,但老夫人养了繁漪小姐十多年,是万万舍不得她的。繁漪小姐从小在沈家锦衣玉食,不像归晚小姐一直在乡下那么能吃苦,所以沈家的二小姐还是繁漪小姐,也请夫人一视同仁,不要厚此薄彼。” 听着这常嬷嬷嚣张的语气,沈归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沈归晚这些年在乡野长大,不及沈繁漪这个假千金聪明能干,端庄优雅。 若非是因沈家每隔三日,便收到那神秘人的来信,唯恐沈家真千金流落乡野被弃之不顾的事被金陵其他世家知道耻笑,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沈归晚进门的。 这沈家,也就只有沈夫人心疼自己的孩子。但她虽为沈家主母,但沈家上下都是老夫人操持,没有实权,只能妥协回道:“这是应该的。” 而沈繁漪上前,握住沈归晚的手,十分诚挚的说道:“嬷嬷放心,我定会和妹妹好好相处,一起孝敬祖母的。” 沈归晚被沈繁漪一口一个妹妹恶心到了,只觉手臂像是被毒蛇缠上。 好好相处?就是背地里对她下毒手,找人坏她清白? 沈归晚心中恶心,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亲热的说道:“以后就请姐姐多指教了。” 没想到沈归晚竟如此沉的住气,沈繁漪脸色微微一僵,自己飞速的收回了手。 像是唯恐沾上脏东西一般。 沈归晚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冷笑。 她出身燕氏,出入后宫见惯了那些勾心斗角,表面亲如姐妹、暗中刀光剑影,论演技,沈繁漪和她之间还差十个沈繁锦呢!! 而沈夫人却没看出她们之间的风云暗涌,很是欣慰她们姐妹二人能和睦相处。 而这里常嬷嬷见这母女二人还算识趣,这才带人让开,让她们母女进门。 “这沈家门槛高,小姐小心脚下,别摔着啊。” 沈归晚抬起的脚停在半空…… 只听常嬷嬷嘴角噙着笑,精明的眼光望着她,警告道:“沈家赫赫高门,望小姐以后在后院谨言慎行,不要招惹是非,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才是要紧的,也别和姐妹们争长争短的。” 沈归晚不急不缓的抬脚跨入门槛中,从踏入沈家开始,今后……她便是沈归晚了! 等站在沈府之中,沈归晚方才抬眼望着常嬷嬷。 在那摇曳烛火下,她素衣素发,但眉眼清艳绝伦,目光灼灼道:“嬷嬷叮嘱,归晚记下了。只是这人活一世,什么都不争,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罢,不管常嬷嬷的脸色如何难看,她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直接拂袖而去…… 既入沈家,想让她安分守己,在后院安安分分做个摆设? 做梦! 章节目录 第7章:刁难威胁,雪中送炭 沈夫人不知二人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回头见沈归晚与常嬷嬷之间的气氛僵硬,有些担心,便客客气气的说道:“今日辛苦嬷嬷亲自来传话了。天色不早,嬷嬷也早些休息吧。” 常嬷嬷冷笑道:“辛苦谈不上,毕竟这是老奴职责所在。只不过老奴见三小姐到底是在乡野间长大,性子桀骜,夫人若不会教规矩,老奴亲自来教。” 敢威胁她! 萧霁也就算了,但这狗眼看人低的老妇算什么…… 沈归晚眉眼一冷,正要说话沈夫人唯恐她刚回沈家就生事,拉着她的胳膊道:“归晚你今日奔波一天,你也累了。这几日你父亲去外拜访旧友,你也不必问安了,还是去院子休息吧。前两日我命人将自己院子旁边的缀锦轩收拾好了,那里离我住的院子近,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让人来找我……” 虽然沈家其余人很讨厌,但沈夫人性格温婉,待亲生女儿一腔真心,沈归晚心中虽不快,但看在沈夫人的面子上勉强隐忍,没有生事。 谁知一旁的常嬷嬷却道:“夫人,这缀锦轩是老夫人留给表小姐她们的,这是半年前就已经定好的。三小姐回来的突然,老夫人吩咐,将小姐安置在沉玉轩。” 这下,就连性格温婉的沈夫人,脸上表情也有些难看了,正想为沈归晚争一二,反倒是被沈归晚按住道:“无妨,我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见沈归晚妥协了,常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才对沈归晚道:“小姐请随老奴来。” 沉玉轩在沈府最角落的位置,此处阴凉,树木繁茂,又是晚上,看起来阴森森的。 树影摇曳在那半新不旧的纱窗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常嬷嬷方才所言,也正代表着沈家大多数人的意思。他们并不希望沈归晚的回归,打破沈家现有的平静,在金陵引起注目。 所以多这么一个女儿,在这偏僻角落里无人问津,过个一二年再嫁出去,是最好的安排不过。 呵,这就是名门显赫,以清贵著称的沈家啊!表面清正,实则只看重利益,对亲生骨血竟如此的苛待薄凉,她算是领教了。 沈归晚让小丫鬟打了水沐浴,在浴桶中挫了许久,直到水凉了才起来。 倒不是她的身上有多脏,而是方才穿了萧霁的衣服!! 院子里服侍的小丫鬟见沈归晚神色冰冷,也不敢贴身服侍,帮沈归晚拿了干净的衣服就离开了。 等沈归晚从浴桶中出来,唤了半晌,才有个瘦巴巴的小丫鬟进来,结结巴巴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沈归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道:“院子里可有金疮药?” 方才洗澡的时候她将脖子上缠的纱布揭开,发现伤口很深,再深一寸都伤到声带了,必须得上药。 小丫鬟春禾本是在外院做粗活的,因着这里缺人手,所以随便指派她来服侍。听到沈归晚问,怯怯回道:“这些名贵的药只有老夫人或者二小姐的院子才有的,小姐如果需要,得去问她们取。” 沈归晚眉心微皱,道:“算了,太麻烦了。” 还是明日再想办法弄点药吧。 但这身体的主人本是逃命来此,除了几件破衣服首饰,根本就没其它东西。而这院子在角落里,又如此寒掺,身边伺候的目前也就只有一个小丫头,而这小丫头看起来似乎不怎么中用的样子。 看来先不说回长安,如今在沈家生存,都是件难事。 春禾犹豫了会儿,道:“小姐可是哪里伤了?奴婢那,倒还有点药粉,只是小姐金尊玉贵,不知可使得。” 沈归晚笑道:“你我都一样的人,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 她散了头发,坐在灯下宛如雪玉堆就的人儿,如此一笑更显得姿容绝艳。 春禾莫名红了脸,不敢多看,连忙取了药来。 这药粉是用的是民间土法子,用紫草、茜草和白茅根磨成分制成的,能消炎止血。都这个时候,沈归晚自不会嫌弃,担心脖子上的伤口吓着着小姑娘,背对着她上了药,等缠好了纱布,又扯了素色绫带缠在脖子上为掩护,等做好这一切后,发现那小丫头还站在那不敢走。 “今日多谢你的药,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春禾,眼中锋芒锐利减少了大半,神色柔和问道。 这世间多的是攀高踩低落井下石之辈,如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丫头雪中送炭者少之又少。 春禾捏着衣角红着脸道:“小……小姐不必这么客气,奴婢,奴婢叫春禾。” “春禾……这名字不错,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服侍吧。” 春禾讶然的望着沈归晚,她不过是厨房烧水劈柴的小丫鬟,今日没人使唤她才临时将她放在沈归晚的院子,却不曾想竟有这么大的机缘。 沈归晚见她惊讶的望着自己,故意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春禾连忙道:“当然,当然愿意了。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儿,能在您身边伺候,我……我怎么都愿意的。” 她着一时惊喜交加,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沈归晚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倒是她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春禾应了一声,须臾沈归晚叫住了她,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初八。” 春禾回答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似乎瞧见了自家小姐眼底有什么倏然划过…… 沈归晚望着窗外久久没说话,春禾等了半晌,见她没了其他吩咐这才离开。 而沈归晚望着窗外——长安的方向,眼底风云暗涌。 初八……距离长安之变已经整整三天了。 长安金陵,一北一南,最快也要十天的功夫传入金陵世家,沈家首当其冲,也不知又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沈归晚深深地吐了口气,按住心中翻涌的恨意。 虽她如今流落至此,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活着,不是么…… 沈归晚收回遥望长安的目光,‘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早点睡,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章节目录 第8章:挑唆,痴心妄想 这里常嬷嬷将沈归晚带到这偏僻的院子后,便就准备离开复命,谁知正巧遇见了站在廊下的沈繁漪。 一见沈繁漪,常嬷嬷那原本狠戾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道:“天色不早了,二小姐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这廊下风大,您身子骨弱,仔细着凉头疼。” 沈繁漪温婉着声音道:“三妹妹才回沈家,我担心她有什么短缺的,所以想来瞧瞧。” 常嬷嬷一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道:“老奴知道二小姐心底善良,但那位三小姐,老奴瞧着她可不是省油的灯,您以后可得防着些,别被欺负了……” 说到这里,目光落在沈繁漪红肿的脸上,‘哎呦’一声,道:“我的小姐,您这脸怎么了?” 沈繁漪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着常嬷嬷注意到她。见常嬷嬷看了过来,反而是将脸扭到了一边,含泪抽噎道:“嬷嬷无妨,我的脸是不小心摔的,与归晚妹妹无关的。” 这话一听常嬷嬷更加气愤了,拉着沈繁漪的手就去找老夫人告状。 但有些话,由旁人来说不更合适吗…… 沈繁漪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是期期艾艾,坚定拒绝去老夫人院子:不成,这点委屈我自己受便好了。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这下常嬷嬷更觉愤怒,为沈繁漪不平,自己快步回院子里向老夫人添油加醋的向老夫人告状去了。 沈老夫人一听沈归晚才回来第一天就伤了沈繁漪,当下就不喜,沉脸道:“这还了得,感情我们沈家是寻回一个惹祸精来了。” “可不是么。老奴瞧着那三小姐举止轻挑,言行粗鄙,根本不及二小姐万分之一。且夫人那里,好不容易寻回亲生骨肉,恐以后对其定是万分纵容的,老奴担心这日后若是在金陵行走,也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老夫人最在意颜面了,当下一拍桌子,道:“她敢!明日先让她来向我先瞧着,若这丫头真的不是个规矩的,便还是送到乡下庄子里,免得祸及沈家。” 常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恭维道:“还是老夫人您有远见。老奴瞧着,咱们二小姐就很好,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老夫人亲自教养沈繁漪,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点头道:“没错,当年繁锦和繁漪姐妹二人都是在我身边养大的,繁锦嫁入了燕家。那燕家昔年是长安世家,算的上是显赫,可如今却大不如前了,倒是委屈了繁锦那丫头……” 提到燕家,老夫人话语里多为不满,俨然早忘记了当初这门婚事乃是沈家巴巴的向上,拿着旧日的恩情胁迫才求来的。 不过这件事老夫人没再多言,转而又道:“繁漪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周身气度才像是咱们沈家人,万不能因此让她受了委屈。你将我这屋子收着的雪肌膏送给她吧,还有,再将那支累丝牡丹金步摇也拿给她。那支步摇我一直没舍得给她们姐妹,这次繁漪受了如此委屈,算是弥补一二了……” 常嬷嬷自然是应了下来,心中暗想瞧老夫人将繁漪小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看来新来的那个想要将繁漪小姐取而代之,简直痴心妄想! 翌日,沈归晚从那尸山血海的梦靥中惊醒,满头大汗,看着这陌生的房间,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在梦境。 直至丫鬟端着洗漱用的盆水进来,沈归晚这才如梦初醒。 是了,她已经不在天玄的皇宫中了。现在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广陵府宅,她的身份是沈家流落在外的千金! 她收回眼中的思绪,揉了揉发硬的脖子——这红木雕花大床看起来精致华丽,但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被子,睡的人背疼;而那枕头,也是竹子做的外面罩了一层好看的绢纱而已,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是粗糙敷衍。 房间内如此,也不知外面院子如何。 沈归晚起身,推开那糊着绮绿色窗纸的窗柩,昨晚回来的迟,没仔细看。如今才见这院子不大,绿竹猗猗,花木繁盛,但却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 正是阳春三月,窗外那树海棠花开的正好,绿叶青翠,红色的花朵堆堆点缀其中,明艳灼目。因无人打理,有一枝海棠快要探入窗内,有一种别致风流。 就在此时,伺候沈归晚的丫鬟早就进来了,见沈归晚一直站在那像是在发呆,不耐烦的提醒道:“小姐,我们该梳妆了。” 沈归晚收回拨动着那海棠花枝的手,回头一看,只见来的不是荷心,而是一个眼生的瓜子脸皮肤白的丫鬟。 她的手中捧着一件红色洒花镶着金边的锦裙,准备替沈归晚更衣。 沈归晚看着这艳红色轻纱襦裙,以及裙摆上用金线线的十分浮夸的牡丹花,嘴角抽了抽——太丑了! 而且这个身体主人的容貌本就生的妖娆冶艳,在乐坊被调教多年,那一颦一笑,眼角眉梢中风情万种。 这样的风情是男人们所喜欢的,但却不够端庄,却是后宅夫人们最厌恶的轻浮! 所以,拿这样一件衣裳给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是以往沈归晚早就冷了脸,但如今寄人篱下,沈归晚已经决定要暂时收敛自己的脾气。 是以,她尚且还是好声好气的和那拿着衣服的丫鬟商量道:“可否能换件衣裳?” 但拿着裙子的大丫鬟巧心本就等了不少时间,心中老大的不高兴呢,没好气的说:“小姐从乡下刚回来,不知这是如今金陵最时兴的款式,小姐夫人们最爱穿的,常嬷嬷一早命人送来的,您穿上了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沈归晚看她,神色依旧平静的说:“但是我不喜欢。” 巧心只觉得沈归晚在故意找她茬,没好气的说道:“小姐你别任性了,一早挑三拣四的,误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可不关奴婢的事。” 呵,这沈家后宅里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算哪根葱,凡事老夫人做主,由不得她! 她准备拿规矩吓唬沈归晚,谁知却是打错了主意…… 章节目录 第9章:收拾刁奴,梳妆更衣 沈归晚眉梢微挑,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染上了一层讥讽的笑,道:“世家晨昏定省,一般都是到辰时才去给长辈请安,如今才卯时刚过,梳妆打扮的时间完全够,何来误了时辰之说。” 巧心脸色一僵,只觉得沈归晚故意在驳她的面子。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接一个箭步上前,‘哗啦’一下,将沈归晚带来的破旧包裹丢在了她的面前,没好气的说道:“小姐既然看不上咱们沈家的衣服,那你就穿自个儿带来的吧。”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破烂,还好意思挑三拣四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沈归晚没错过她眼中的嘲讽之意,这些被原主惜若珍宝的衣服首饰,放在沈家,连底下的丫鬟都看不上。 她一双杏眼睨着沉默的沈归晚,气焰越发嚣张,神色倨傲的对身边的小丫鬟警告道:“谁都不许帮她!” 其他的几个丫鬟闻言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步,没人敢上前。 巧心的娘是老夫人院子里管事的,平日里她在府中一众大丫鬟里头是最得脸的一个,相等于这沈家半个小姐呢。 平日里她心高气傲惯了,没成想竟被分到了这来路不明的三小姐院子里,觉得落了脸面,借此机会撒气,谁敢招惹阻止。 这三小姐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摊上这么个活祖宗在身边伺候。 一众下人都看着沈归晚如何应对,大多数都带着幸灾乐祸的之意…… 若是寻常女子,没见识的,遇到如此窘迫的场景早就不知所措,哭着去找沈夫人告状了。 就这? 雕虫小技! 沈归晚面对盛气凌人的巧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淡然道:“捡起来,恕你无罪。” 巧心腆着一张脸道:“小姐对不住,奴婢的腰昨天闪了,大夫说了得静养。” 沈归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是么,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在眼前伺候了吧。” 这么好说话? 院子里的下人们相互对视了数眼,心中有了章程,看来这个三小姐也不过如此么。 巧心心中更得意,认为沈归晚是怕了自己,她就说么,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姑,能有什么见识。 临走之前还在沈归晚洒落在地上的狠狠踩了一脚,‘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破烂东西也往沈家带……” 沈归晚带回的包裹里,只有皱巴巴的几件裙子以及两三根的钗环,却是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她逃难至此,依旧带着这些心爱之物,可如今却被这些人下人如此作践。 很好! 沈归晚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就在巧心跨过门槛的时候,唤了一声“巧心……” 巧心下意识回头,只见原本站在房间中的沈归晚忽然出现在身后,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面一躲。 但不知怎的,脚下一打滑,腰正好倒在了门槛上。 “哎呦我的腰!” 巧心惨叫一声,四脚朝天,怎么也起不来,就像是翻不了身的王八。院子里人看见了纷纷偷笑,巧心平日里最好面子,何曾如此狼狈过,又痛又气,骂着一旁的小丫鬟们:“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起来扶我一把。” 几个与巧心交好的丫鬟正要上前,就在此时,只听见沈归晚冰冷的声音道:“谁若敢扶,今日便将谁发卖出去!” 只见沈归晚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眼神冰冷,神色不怒自威。 伺候的丫鬟们被震慑住了,下意识的站在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整个沉玉轩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安静。 除了巧心‘哎呦’的叫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沈归晚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痛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巧心,冷冷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动。你的腰椎已经错位,如果不及时正骨以后准备在床上躺一辈子吧。” 话音落下,巧心大惊失色,哭着求饶道:“请小姐救救奴婢吧,奴婢还年轻,不想做一个废人。” 此时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与方才趾高气扬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归晚冷笑:“按照我以往的脾气,你这样胆大欺主的奴才早就被拉下去乱棍打死了。” 巧心不寒而栗,哀求道:“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请小姐只要小姐能救奴婢,奴婢以后定对您言听计从,为您做牛做马,请小姐饶恕奴婢吧。” 此时巧心无比后悔,她就不该招惹这三小姐。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个每件事的乡下野丫头,给点她颜色看看,谁知道竟是狠角色! “呵!” 沈归晚将巧心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冷哼了一声,道:“念在你今日是初犯,再加上我初到沈家一早见血了也不吉利,就先饶了你一条命,将她扶起来吧。” 一边的小丫鬟得了沈归晚的吩咐,这才战战兢兢的将不敢动弹的巧心扶了起来。只见沈归晚上前,对着她的腰推了一下,只听到“咔擦”一声,原本痛的面色煞白需要人搀扶的巧心终于站直了,喜极而泣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方才她下半身没知觉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都完了呢。 沈归晚没说话,瞥了她一眼。巧心不等她吩咐,立即将地上的衣服首饰乖乖的捡了起来,双手奉还给了沈归晚。 沈归晚接过包裹,拍了拍上面的灰,道:“你自己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吧。” 什么? 巧心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归晚,她都已经认错了,为什么还要罚她! 沈归晚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的腰我能接好,也能给她再度打折。” 巧心想到方才那痛不欲生的滋味,打了个寒颤,乖乖的跪在了院子中间领罚了。 此时见最刺头的巧心都被沈归晚用了点小手段就收拾的服服帖帖,都不再敢对这位三小姐存在轻视之心,殷切上前道:“奴婢……奴婢替小姐更衣梳妆。” 沈归晚摇头,问她们:“衣柜在何处?” 一个丫鬟怯怯的指了个紫檀木雕花柜子,沈归晚打开,里面只有几件临时赶制出来的衣裳,阵脚粗糙,分明是充场面的。 这沈家对于这位真千金,竟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但现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今日她算是正式在沈家人面前露面,穿着妆容是否得体,关乎她是否能在沈家立足留下来! 章节目录 第10章:歹毒用心,驯蛇 按照沈家如此轻怠她的态度,沈归晚几乎可以断定若今日她有任何言行不当之处,沈家人就能寻个理由将她打发走,届时恐怕连夫人都保不住她。 见沈归晚自己在挑选衣服,原本一直冷眼看热闹的丫鬟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的上前伺候,沈归晚淡淡道:“不必,今日那我自己梳妆。” 伺候梳妆的丫鬟们相互对视了数眼,彼此看出了眼中的怀疑。 虽然上面的主子不允许底下人议论,但都知道这位小姐是被农家抱走的,乡野里长大的女子,能挑选出什么得体的衣服? 就在众人或是怀疑的目光下,只见沈归晚从衣柜里挑了件月白色交领上儒,下面选择了一件青色绫缎裙子。 她的容貌过于秾丽,再加上被调教多年,举止投足之间难免流露了三分轻浮,断然是不能穿过于艳丽的衣服。青白两种颜色的搭配,正好减了她眉宇间的媚态,显得更加端庄。 沈归晚在众人面面相觑下,自己坐在了铜镜前,灵巧的挽了个随云鬓。 鬓边舍弃了那些粗糙艳丽的金簪,只戴了一支随身携带的梅花银簪,素净的簪身衬托得她那鬓发如云,素净而不失雅致。 只见她虽无锦衣绣服,朱钗华贵,但她的长相绮丽潋滟,明艳灼灼,不可方物;但她身上却无半分妩媚妖娆之气,其风神秀彻,颇有些清冷出尘之姿。 一时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一个流落在外的粗俗庄户女,气度竟如此不俗。 而且……她明明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戴着最普通的首饰,却有着矜贵让人高不可攀的气度。 这三小姐真的是在乡下长大的?怎么这通体气派,看起来竟比二小姐还要高贵!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寂然的时候,沈夫人派来教导沈归晚规矩的嬷嬷姗姗来迟。 竟还是昨夜的常嬷嬷。 哦豁,冤家路窄啊! 常嬷嬷一进院子便就瞧见了在院子里跪着的巧心,进门二话不说,直接便就兴师问罪道:“巧心做错了什么,小姐您竟罚她跪着冰凉的石阶?” “不凉。” 沈归晚打开放在妆台的胭脂匣子,见里面胭脂劣质,又放了回去,一本正经的说道。 沈归晚抬了抬眼皮子,望着气冲冲的常嬷嬷,悠悠解释道:“等太阳出来了,她就暖和了。” 常嬷嬷一咽,脸色更难看了,道:“巧心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连夫人都敬让三分的,你这样罚她,就是不孝!” 不孝? 沈归晚闻言,冷笑了一声,好大的一顶帽子啊,真当她是乡下回来,没见识,任底下人随便欺凌拿捏的蠢货吗? “此事就不劳嬷嬷费心了。” 沈归晚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但还是忍住了将她腰打折的冲动! 这是她来沈家的第一天,就把老夫人身边的人打了,似乎不太礼貌。 所以,沈归晚还是很心平气和的与常嬷嬷讲道理。 “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但祖母既然将巧心给了我,那么便就是我的,主子罚奴才,天经地义。” 见常嬷嬷越来越难看,沈归晚又补了一句:“当然,嬷嬷您是祖母身边的……人,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当然不敢随意罚您。” 沈归晚一本正经说的认真,却险些没将常嬷嬷气了个仰倒。 她可是老夫人陪嫁的嬷嬷,别说一个外头回来的野丫头,就是在沈家主母面前也得敬着她三分颜面。 罚她?这野丫头好大的口气! “既然小姐提及规矩,老奴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沈家乃是世家,上下等级分明,老奴是跟随老夫人多年,托大也能教导底下的小姐一二,你……” 还不等常嬷嬷拿捏着将规矩说完,忽然觉得颈上一凉。 “这是什么东西?” 常嬷嬷没好气的想要伸手去抓,但却被沈归晚提醒道:“嬷嬷小心啊,小绿脾气不好,万一它咬着你了,那可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常嬷嬷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只吐着猩红舌头的竹叶青,尖叫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底下的人都神色惊恐,不敢靠近,唯有沈归晚背着手在常嬷嬷周围一边欣赏着常嬷嬷惶恐的眼神,一边啧啧道:“你们给我选的院子我挺满意的,花草树木多,特别适合这些小可爱们也喜欢这里呢。” 她板着手指数道:“蜈蚣,园蛛,竹叶青,五步倒,蝎子……简直五毒俱全,以后夜间无聊,我正好能与它们秉烛夜谈,交流增进一下感情。” 沈归晚语气轻快的说道,一脸天真无害,常嬷嬷对上那一双清湛如雪的目光,却是如坠冰窖。 两股战战,差点没跪下…… “二小姐放宽心,那沉玉轩是老奴亲自挑选的,里面花儿草儿的多,那些东西最招蛇虫了。那个听话也就罢了,若不听话咱们偷偷放些东西进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不就处置了她。” 这正是昨晚她宽慰沈繁漪的话,她怎么会知道? 常嬷嬷做贼心虚,望着沈归晚那清婉灵彻的面容,却像是看到魔鬼一般,惶恐之至,老泪纵横的向沈归晚求饶道:“是……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不该算计您,您就饶了老奴一命吧……” 原本沈归晚想着才来沈家第一天,不好见血,又咽不下这口气,想着小惩大诫一番,没想到竟无意间套出了常嬷嬷的话。 好歹毒的心思! 偌大的沈家,竟连一个身世可怜的亲骨肉都容不下吗。 沈归晚心中冷笑,眼中迸发出一股寒意,捏紧了拳头,按下心中恨意,对着缠绕在常嬷嬷的脖子上的竹叶青伸手,吹了声口哨。 ‘撕拉’一声,只见那原本在常嬷嬷身上耀武扬威的竹叶青,竟十分温顺的从她身上爬了下来,缠在了沈归晚的手腕上。 只见她皓腕如雪,缠着小拇指大小的竹叶青,打眼看去,碧玉雕刻的一串臂钏,清透欲滴,格外好看,但众人却不敢细看。 这位三小姐到底什么来历,竟还有这驯蛇的本事? 常嬷嬷心里逃生了一回,一个踉跄,幸而被身后的丫鬟扶住,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身后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心中惊惧交加,望着沈归晚的目光又恨又怕…… 章节目录 第11章:弄巧成拙,沦为陪衬 沈归晚见她站在那不说话,失了耐心,问她:“嬷嬷,您来是做什么的?” 常嬷嬷一早过来,没在沈归晚这里立威,反倒是被她收拾了一顿。心中恐惧之余,又觉得自己在沈家几十年耀武扬威惯了,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又有些不甘心…… 但她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性格圆滑狡诈,绝非如巧心之流,短暂的惊慌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小姐恕罪,方才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所以来迟了。小姐既然装扮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说一说老夫人那里请安的规矩。” 世家内宅,规矩繁多,只剩下这么点时间哪里够教导规矩之类的。 沈归晚心知她是故意如此,但面上不显,非常有礼貌的说道:“无妨,都听嬷嬷的。” 常嬷嬷眸色一凝,上下打量了沈归晚一眼,借着老夫人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挑刺道:“小姐怎么穿戴的这么素淡呢,不知情的,还以为沈家苛待了您呢,您快些换一件吧。” 沈归晚神色如旧,回道:“我生性简洁惯了,初来乍到不习惯这太华丽的衣物,想必祖母心慈体恤晚辈,不会责怪的。” 常嬷嬷一咽,又开始挑剔起沈归晚戴着的首饰不够华丽,被沈归晚一一应了过去。 她想要在沈归晚去给老夫人请安之前立立规矩,但沈归晚回答进退有度,笑不露齿,举止端庄,就连常嬷嬷这么毒辣的眼也挑不出一丁点错处。 “嬷嬷时辰不早了,我们该给祖母请安了。” 沈归晚笑着提醒常嬷嬷,后者这才不情愿的止住了话头,道:“是老奴该死,见了小姐觉得十分亲切,竟忘了时间。” 说中便扶着温缱雪向门外走,但心中很是不屑,一个乡下来的村姑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还故意装作大家闺秀的做派,也不知是跟着哪个戏文子里学的。 今日去老夫人院子,那可是要见真佛,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原形毕露! 方才到老夫人的院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只见长廊另一端佩环‘叮当’作响,一身素衣淡雅的沈繁漪,扶着丫鬟的手莲步轻移,款款而至。 这言行举止,竟是比长安的姑娘们还要端庄优雅。 沈家将他们的两位嫡女都教的很好,无论是举止气度,还是那些不安于室的野心…… 沈繁漪先是向常嬷嬷问了好,温婉着声音道:“一早便让嬷嬷亲自去教导规矩,辛苦嬷嬷了。” 原本一路走来,紧绷着一张脸的常嬷嬷,听着沈繁漪的话,立即笑的跟朵花一样:“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服侍主子本就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 沈繁漪笑道:“还是嬷嬷伺候尽心,事事周到,祖母倚重你,才让嬷嬷如此辛苦。” 常嬷嬷更感动了:“还是二小姐心善,知道体恤我们这些下人,不像有些人……”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归晚一眼,谁知后者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在指桑骂槐,而是听着里面细细碎碎说笑声。 而这里沈繁漪顺着常嬷嬷的话,看向了站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沈归晚一眼,只一眼,原本她嘴角噙着的笑瞬间僵住了。 昨天夜间灯火不明,沈归晚死里逃生披头散发的,她看的不真切,今日细细一瞧,沈归晚那张脸与沈夫人有三分相似,毋庸置疑是沈家的血脉无疑。 除此之外,她的模样集合了沈家人的优点,容色绮丽,但风姿秀逸出尘,任凭是谁都不会将其与风尘乐技联想在一起…… 且,她竟没穿那一身轻浮艳丽的红裙子,上白下青,穿戴的颜色竟和她一模一样! 当然,沈归晚衣裙的款式做工自然不如沈繁漪,配饰也没沈繁漪多,但她的五官精致是沈繁漪远远都比不上的。沈繁漪的容貌也只是清秀有余而已,远比不上她的嫡长姐,只是沈家锦衣玉食养着,再加上她琴棋书画精通,便得了个美人在骨不在皮的美誉。 昔年沈繁锦待嫁闺中的时候,她是远远比不上,幸好那时她年少在艳光逼人的长姐身后,能得个天真烂漫的美誉,但……如今她与年龄相仿的沈归晚,二人站在一起,穿着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衣裳。 艳光逼人的牡丹与姿色寻常的野花,高下立见。 沈繁漪恨不得立即回去重新换一身衣服! 后悔自己为了想要衬托出沈归晚艳红锦裙的俗艳,穿了件白青亮色的衣裙,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陪衬品。 但此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那已经瞧见了站在门外的一行人,笑着道:“二小姐三小姐来了,怎么在门外站着呢?” 沈繁漪狠狠地瞪了那多嘴的丫鬟一眼。 打帘子的丫鬟被沈繁漪冷眼剜得莫名,待再细看的时候,只见沈繁漪嘴角已经带着温婉的笑,对新归家的三小姐道:“妹妹这一身颜色也太素净了,定然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周到怠慢了妹妹。环儿,摘几朵花来,我来亲自替三妹妹簪上。” 打帘子的丫鬟听着,心中暗道:果然是自己眼花,二小姐这么心善友好,关心爱护姐妹的人,怎么会瞪她呢。 而沈归晚看着那丫鬟手中捧着的一捧红花,连忙后退摆手道:“多谢姐姐关心,春日花香,戴了我怕被蜜蜂蜇。” 话音落下,只听见那捧着花儿的丫鬟‘哎呦’一声,沈繁漪没好气的问:“鬼哭狼嚎什么!” “奴婢……奴婢手被蜜蜂蜇了。” 沈繁漪身边的丫鬟可怜巴巴的说道,沈繁漪也惶恐的退了几步,转身再看的时候只见沈归晚自己打了帘子进去了。 她一咬牙,只能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沈归晚与沈繁漪一前一后进了房中,原本房间正热热闹闹的众人,说笑声戛然而止…… “那二丫头可是母亲亲手调教出来的,不说金陵,就是放在盛京那也是头一份了,岂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比得……” “上”字尚且未曾落下,众人只见进来一个白衣青裳的少女。 方才一进门,瞬间攥住了众人的目光…… 章节目录 第12章:惊艳全场,应答如流 只见其姿容绝艳,但眉宇之间带着清贵秀逸之气,素衣素发,如雪玉堆就。 不止是因为那明艳灼目的容貌,更是因她的眉宇之间那俊逸出尘的气度,若非是那种累世清贵的簪璎世家高门,绝对养不出如此芝兰玉树,风神秀彻的风骨。 而在她身边,莲步轻移,身上佩环‘叮当’作响的沈繁漪,显得娇柔做作,更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沈归晚嘴角噙着笑,大大方方任凭各方挑剔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荡,神色从容,瞧着沈家人各色的神色,心中冷笑。 虽她当初性格顽劣,生性不爱拘束,父兄也纵着她,她的母亲临安长公主,对规矩礼仪在意极了,尤其是准备送她入宫的那数年里。 母亲将她拘在家中,从宫中请了八位女官到府中,对她从礼仪到琴棋书画进行魔鬼式训练,那地狱般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她当初在玄镜阁里她都没那么苦过。 当时她对母亲诸多抱怨,想方设法的与母亲对着干,直至后来母亲自缢,她追悔莫及…… 思及往事,沈归晚心中一阵刺痛,连忙垂下眼眸,掩去心中怅惘。再看向众人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环顾四周…… 只见这一屋子的人,大多数是丫鬟婆子,正经的主子也就几位而已,看来沈家对于这位的见面,并不重视。 沈归晚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对上一道探究的目光。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鬓发如银的妇人,当年她陪着沈繁锦回沈家省亲的时候,是见过的。 沈家老太君,在沈家说一不二的人物。且她出身侯府,见识不俗。 她的长子曾任国子监祭酒,后在高后之乱世家动荡,急流勇退回到金陵。当年那一场变故就连燕氏都受到重创,但沈家却保住了元气,这沈家的人皆非泛泛之辈。 如今她在沈家,需要扮演好沈家三小姐的身份,并且让沈家接纳她,才能借助沈家的力量重回长安! 而她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沈家人对她一无所知,而她对沈家后宅这些人却是了如指掌! “不肖孙女归晚见过祖母。” 她这一行礼,方才惊醒了众人。 而常嬷嬷此时小声在沈老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沈老夫人原本淡淡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望着沈归晚,淡淡道:“上前来,让我看看。” 沈归晚看出她眼底的冷淡且……不喜,没有过多表示,上前任凭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上下就跟挑剔货物一般打量。 只见眼前少女,眉目如画,是个美人。 更难得的是神色落落大方,没半点小家子气,沈老夫人心中的不满淡了些,但芥蒂犹在,望着沈归晚淡淡道:“这些年你在庄子里养病,骨肉不能团圆,可怪过我们?” 沈老夫人舍不得自己一手养大的沈繁漪,所以严令底下的人提什么真假千金的事,对外只说沈归晚是沈家的三小姐,因为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庄子里养病。 沈归晚顶着沈老夫人凌厉的目光,低眉顺眼的回道:“归晚这些年在庄子里,为人子女不能在祖母面前尽孝,已是心中愧疚不已,祖母如此问,反倒是让归晚不知如何自处了。” 说着,又看了沈繁漪,娇靥甜笑道:“幸好有二姐姐在祖母身边替祖母分忧,如今归晚回来,不求别的,只求能与二姐姐一起好好孝顺祖母,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常嬷嬷看的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知进退懂礼数的大家闺秀,还是之前那一脸不驯张扬的威胁她的野蛮丫头吗? 沈归晚眼角余光扫过常嬷嬷那惊愕的眼神,心中冷笑,人生在世谁还没两幅面孔了。 沈老夫人不知这之间的眉眼官司,见沈归晚并非常嬷嬷口中说的那般不堪,神色倒也缓和了几分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这才一一指着众人,对沈归晚介绍道:“这是你二婶母,这是你陆姨娘,这是你两位庶出的姐妹。” 除了那位二婶母外,其余的几位都向沈归晚先行礼,沈归晚一一回礼。 “这三小姐的礼仪规规矩矩的,常嬷嬷你教的不错啊。” 沈二夫人笑着让沈归晚起来,然后与常嬷嬷道。 沈夫人还没来,清晨在老夫人院子里的主子不多,唯一算的上是沈归晚长辈的就是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华服妇人,方才在背后刻薄沈归晚的话就是她说的。但当着沈归晚的面,这位沈二夫人就笑得跟个菩萨似的。 提到教规矩可不就正踩在了常嬷嬷的痛点上了,想到清晨之上,常嬷嬷一肚子气,阴阳怪气的回道:“咱们家三小姐礼数可全乎着呢,哪里需要老奴教。” “怎么,竟不是嬷嬷你教的?” 沈二夫人一脸讶异道,问沈归晚:“听说三小姐这些年一直在乡野间长大,这些见贵人之间的规矩是谁教的?” 此言一出,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到了刚坐下准备喝口茶的沈归晚的身上! 沈归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神色——这就来了? 沈家寻回了沧海遗珠,但这些年她的经历底细,肯定要仔细盘问。 沈老夫人给身边的常嬷嬷递了个眼色,常嬷嬷会意,将不相干的下人都遣散了下去,只剩下几个心腹。 自从进来后一直没说话的沈繁漪觉得自己总算逮着机会了,看向沈归晚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温婉着语气道:“昨日在燕云楼,人多口杂母亲也没问的详细,依稀听说五妹妹这些年与父母走失后竟与江湖郎中学了医术?” 呵,从扬州回来的探子分明是说这沈归晚一直在教坊中,被当做瘦马调教,医术?她可不信! 昨天晚上,她肯定是用了狐媚子手段勾引侯爷帮她圆谎,今天在沈家这么多人面前,她要沈归晚原形毕露,将她赶出沈家。 沈家的嫡小姐,只能是她! 章节目录 第13章:滴水不漏,沈二夫人 面对沈繁漪咄咄逼人的目光,沈归晚不急不缓的回道:“是,当年收留我的恩师,听说她原本是宫中的医女,后来辞官隐居江湖,机缘巧合这一下收留我,并传授我一身医术。” 沈归晚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从宫中隐退的医女,自然见识不俗,对于世家的这些规矩礼仪,当然了如指掌,教给沈归晚也是在情理之中。 撒谎,她在撒谎! 沈繁漪忍住尖叫的冲动,继续逼问:“你那师傅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在何处?” “方才都说了师傅隐姓埋名,就是不想再让前尘俗事烦扰她老人家,二姐姐这么问,莫不是怀疑我在说谎?” 沈归晚心中暗自冷笑,就没见过沈繁漪这么不要脸的人,霸占着人家真千金的身份,锦衣玉食生活了这么些年,正主回来了,竟还卯足了劲想把人赶走。 沈归晚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显,轻叹一声,望着沈老夫人可怜巴巴的说道:“祖母,我自知愚笨,不比二姐姐对您孝顺体贴,讨您欢心。若祖母觉得我碍眼,我还是搬去雪衣侯的别苑吧。” 一听雪衣侯三个字,沈繁漪顿时如同踩着尾巴的猫:“你无耻,你找侯爷做什么!” 沈归晚眨了眨眼,神色无辜:“昨夜我救了侯爷,侯爷说会报恩的,想来我凭借着一手医术在侯府谋生不难吧……” 沈繁漪都快气炸了! “不许!我不许你接近侯爷!” 沈繁漪此时神色扭曲,神色妒忌。 沈归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姐姐不必担心,侯爷霁月风清,我不会被他占便宜的。再者说了,我这样的人毕竟是在江湖长大,江湖儿女不像是世家,不拘小节,二姐姐何须如此在意。” “我……” 沈繁漪气的脸色紫红,生的这般狐媚子样,竟还敢染指侯爷,她绝对不允许! 如果说之前沈繁漪巴不得拆穿沈归晚的身份被赶出沈家,如今唯恐沈归晚被赶出去真的去投奔了雪衣候,一张脸气的变了又变。 老夫人看着气的面红脖子粗的沈繁漪,不高兴道:“繁漪,你这是做什么?我教你的那些礼仪,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沈家最注重礼节,老夫人疼爱沈繁漪,是因为她是最乖巧识礼数的,不止是在金陵,就是放在盛京贵女之间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纵使知道她虽不是沈家亲生的女儿,但却也舍不得让她离开,却没想到…… 听到老夫人不悦的声音,沈繁漪恍然回神,道:“祖母我……” 这里沈二夫人见沈繁漪在沈归晚面前吃了瘪,帮着沈繁漪打圆场道:“三小姐可别胡说,我们沈家女儿,哪里有给人家当下人的说法。” 她嘴角噙着笑,但眼中泛着精光道:“母亲也别怪二小姐了,要我说,三小姐的气性也太大了,二小姐问这么多也是关心她。若你那位恩师在金陵,她对你有传道受业之恩,情理上我们沈家是该好好谢谢她的。” 这位沈二夫人,不简单啊…… 沈二夫人的话倒是提醒了老夫人道:“没错,我们沈家可是礼数周全的大户人家,可别薄了礼数,让人看了笑话,归晚,你那师傅人在哪里?” 沈归晚面不改色的回道:“师傅月前前她留下书信一封,让我来金陵寻找亲生父母,之后便就游历江湖,她素来行踪飘忽不定,我这做弟子的也无权过问。” 数月前? 二夫人眸色一凝。 那正是沈家接到书信,言明当年抱错孩子真相的时候,难道那位暗中传递消息的高人,就是沈归晚的师傅? 这里老夫人见沈归晚回答进退有度,不像是乡下那种蛮横无知的土包子,不满略减,便暂时按下将她送到沈家庄子的想法。 之后简单问了沈归晚几句话,也没留沈归晚用膳,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与你二婶母还有话要交代。” “是。” 沈归晚站起身,那陆姨娘和几个庶女都一同行礼离开,就在此时只听沈繁漪撒娇道:“祖母,你和二婶母要说什么悄悄话,繁漪都不能听吗?”老夫人笑着拍着沈繁漪的手,爱怜道:“不过是些琐碎小事罢了,你若不觉得闷的慌,便留下来。” 虽知道沈繁漪并非沈家亲生,但老夫人对她宠爱如旧。更不希望沈家其他人,因为沈归晚的回归而怠慢了沈繁漪。 沈繁漪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在沈归晚临出门前,故意的扶了扶鬓边戴着的那赤金步摇,正是昨晚老夫人让常嬷嬷送给她的,得意的瞅了她一眼。 那耀武扬威的眼神,分明在说:看,就算你是沈家的亲孙女又如何,休想动摇她在沈家的地位! 面对沈繁漪暗地挑衅,沈归晚嗤笑一声,只当没看见。 今日她的目的是在沈家老夫人面前露个脸,成功留在沈家,她与沈繁漪之间的恩恩怨怨,来日方长! 沈繁漪做足了一番演戏的姿态,却没想到沈归晚竟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原本嘴角扬起的得意笑容瞬间淡了下来,狠狠地揪着手中的帕子。 该死的,竟然还是让她成功的留在了沈家,而且沈老夫人竟对她的第一印象颇佳,让沈繁漪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这里老夫人和二夫人说的都是家中庶务,沈繁漪听着无趣,便也寻了个借口离开。 这里沈归晚行至长廊拐角处,一个黑影飞扑而来…… 幸好沈归晚虽在盘算着心事,但本能反应还在,直接敏捷的躲开了! 那个黑影扑了个空,撞在了沈归晚身后的桂嬷嬷身上,二人‘哎呦’一声,齐齐的倒在了地上。 沈归晚定睛一看,这个冒失鬼是个七八岁的少年,锦衣华服,生的倒是眉清目秀,但一脸蛮横的样子,可见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的。 跟随在沈归晚身后的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那个少年扶了起来,担心问道:“小公子,您没受伤吧。” 小公子? 望着眼前凶巴巴的少年,沈归晚微微挑眉 这就是因为病了、导致沈夫人今日不能给老夫人请安,让初回沈家的她独自应付沈家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沈家小公子,沈怀瑜! 章节目录 第14章:绝不拱手让人 “滚开!” 少年甩开扶着他的丫鬟,见沈归晚非但没觉得内疚,反而还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望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归晚的鼻子,质问:“你为什么要躲?” 沈归晚好笑的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少年,淡淡的说道:“傻子才乖乖在那等着你撞上来,我又不傻。” “你!” 少年气的小脸通红,放狠话道:“我告诉你,别以为进了我们家门就可以耀武扬威了,我只有两个姐姐,你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已,识相的你就离小爷远点,不然我让你好看!” 沈归晚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孩子而已,沈归晚直接忽视了他眼中那显而易见的敌意。沈家这群牛鬼蛇神够多了,一个蛮横任性的孩子,她还不放在心上。 见她‘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倒是让沈怀瑜看傻眼了? 她怎么能这么淡定,那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怀瑜,你怎能这样对你姐姐说话,快……快道歉!” 沈夫人匆匆过来,却没想到听到了沈怀瑜这一番话,气的脸色发白! 傻眼的沈怀瑜听到沈夫人的话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下就炸了,恶狠狠的瞪着沈归晚,又气又委屈道:“娘,有了这个野种你就不要我和二姐了吗……” 此言一出,听在沈夫人的耳中,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啪”的一声,沈夫人沉着脸的狠狠地打了沈怀瑜一个巴掌,厉声斥责:“谁教你的胡话!” 这一巴掌不止沈怀瑜懵了,就连沈归晚也诧异的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疾声厉色道:“这也是你的姐姐,从今以后,我不许在你的口中听到她半点不好!” 沈怀瑜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短暂的惊愕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擦着眼泪道:“娘你打我,我要去找二姐姐!” 说着便向沈繁漪的院子里去了,看的出来他们姐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很好…… 沈夫人没能拦住沈怀瑜,只能一脸歉意的看着沈归晚,道:“归晚,抱歉……你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 “无所谓。毕竟沈繁漪在家中生活了十多年,家里的人难以接受我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 沈归晚嘴角噙着笑,语气风轻云淡,但句句都在往沈夫人的心窝里头扎:“再说了,不仅是他,对于沈家人而言,其实我才是那个外人。” 沈夫人的眼眶都红了,道:“归晚,都……都是我的错,这些年你在外面应该受了不少苦,我……” 沈归晚原本这么说是想激起沈夫人的怜悯之心,起码她初到沈家,有人对她抱有善意,她的日子也会好过点,却没想到她竟然哭了! 这下纵使机敏如沈归晚,也一改方才的游刃有余,变得手足无措。 她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沈夫人,她只能讪笑的安慰道:“母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的孩子早就死在了她的养女手下,现在回到沈家的不过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孤魂野鬼。而作为报答,她会将害死沈氏女的凶手,绳之以法! 沈夫人不知道沈归晚心中的想法,只当做沈归晚依旧对她们心有芥蒂,不肯接近,心酸的厉害又无法表露出来,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她的女儿回来了,她还活着,以后她还有弥补的机会! 她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拉住了沈归晚的手往她的院子里走。 沈归晚的生母出身皇室,性格矜贵,对沈归晚教导倒是比亲近的时间多。她不习惯如此亲昵,但瞧着沈夫人随时会掉泪的模样,沈归晚还是忍住了将手抽回的冲动! 母女二人十分亲昵的沈归晚的院子走去,而在她们身后、根本就没被注意到存在的沈繁漪神色幽怨。 看着母女二人亲昵离去的背影,心中原本在院子里受的憋屈更上一层,连带着连沈夫人都迁怒了。 呵,如今找到了亲生女儿,就直接无视她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沈归晚这个卑贱的女人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沈繁漪沉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绮华阁。 沈繁漪之前一直跟着住在老夫人的院子,按照沈家规矩,无论公子还是小姐到了十二岁之后都要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学习掌管中馈。当初到了沈繁漪分院子的时候,南方战事已歇,沈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 绮华阁是沈家夫妇当年专门找来最好的工匠,为自己心爱的小女儿造了一座精致的院子。 其中院子里遍值奇花异草,正值阳春三月,院子桃林争艳,满树灼华;回廊壁影,皆是雕梁画柱,就连长安王孙贵族家的小姐也莫过于如此。 若她没尝过这样靡衣玉食,泼天富贵便就罢了。但如今她过了十几年掌上明珠的日子,再想让她把到手的一切拱手让人? 想都不要想! 思及这里,沈繁漪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意,沉声问道:“燕云楼的那些人解决了吗?” 当时是她轻敌了,原本以为那沈归晚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打发几个地痞流氓便能解决了。谁能想到,那沈归晚如此命大,非但从那些流氓手中逃脱。 那些流氓,反倒成了她捏在沈归晚手中的把柄。 红蕊跪下请罪道:“小姐恕罪,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人被侯爷给带走了。” 什么! 沈繁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的嫉恨之色,喃喃自言道:“难道侯爷真的和那贱人有什么……” 不行,沈家的一切是她的,一个从教坊司出来的肮脏女人,有什么资格和她争夺! 医女,她可不信,她能救侯爷肯定是巧合罢了。 而且她必须得在沈归晚立足于沈家立足,对她构成威胁前,除掉她! 红蕊是沈繁漪的心腹,见她脸色难看,便向沈繁漪献计道:“小姐,虽然那红袖坊的人没了,但还有一个人知道三小姐的来历,咱们找到他,三小姐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闻言,沈繁漪神色一动,道:“你是说,那个往沈家送信的人?” 说到这里,沈繁漪再也坐不住,道:“走,我们去长春院!” 长春院,正是二夫人的院子…… 章节目录 第15章:写信的是谁 等到了沈归晚的院子,沈夫人看了一遍。 这个院子在沈家一隅,潮湿阴凉,但她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只能委屈沈归晚先住着,等过些时日再让人收拾一间宽敞的院子。 只是见东西准备的还算齐全,沈夫人这才放了心,道:“准备的匆忙,这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一定要跟母亲说。” 沈归晚脑海中倏然闪现了几个画面…… 破旧漏风的茅屋,整日酗酒的男人喝醉了便就是对她拳打脚踢,还有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只配住鸡笼的赔钱货!” 倏然,又是阴暗潮湿,十几个女孩子挤着的通铺里,被子里散发着终年都晒不敢的霉气。 “你们的爹娘将你们卖给了我,从今日开始,你们便就是红袖坊的人。乖乖听话,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运气好的话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若不肯乖乖听话,妄想跑出去……的就和外面这个贱人一样!” 他们将一个赤条条的人丢在了这些不过十来岁的孩子面前! 那是一个比她们稍微大些,衣服被扒光,浑身青紫的女孩子。女孩子只剩下一口气,身上除了鞭痕就是骇人的青紫,不知道在临死前她究竟受过怎样的虐待。 后来,她从十几个人的通铺,换成了四个人的房间,渐渐的有了自己的房间,但耳边终日萦绕着的是女孩子的哭声,闭上眼看见的是那浑身赤裸被虐待而死的女孩子…… 沈归晚闭了闭眼,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淡淡道:“我看这里很好,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见沈归晚主动提及了从前的事,沈夫人迫不及待的问:“归晚这些年你师傅待你好不好?” 沈夫人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会受委屈,但听说她被宫中的医女收养,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纵使她虽不及繁漪在沈家这般锦衣玉食,但应该过的安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学得一手好医术,也算是另一番其余奇遇了。 沈归晚垂了垂眼睫,并不想去回忆那些阴暗窒息的记忆。 在那些模糊的记忆里,幼年住在的是不能遮风挡雨的草棚,每天起早贪黑的干着活,连饭都吃不饱;后来被卖了之后,日子相反倒是过了好些,虽然每天还是被迫练舞、学习各种讨好男人的技艺,但起码能吃的上一顿像样的东西。 而那个时候,沈繁漪呢?却是沈家掌上明珠,锦衣玉食,夺走了别人人生的她,如今在沈家的地位竟也没受到丝毫影响…… 沈夫人纵使舔犊情深,但同样的她对沈繁漪那个养女亦是感情深厚,再加上她在沈家没有实权,连给她换间宽敞的院子权利都没有,更不要说为她做主了。 所以,她按下心中不平,淡淡点头,道:“这些年,我过的还算不错。” 沈夫人闻言,心里头一酸,但见沈归晚神色淡漠,还是强忍住眼泪,问:“今日给祖母请安,你祖母没为难你吧。” 说着又连忙补充解释道:“本来我该陪你去的,可早晨怀瑜病了,请大夫耽误了所以……” 话音未落,只见沈归晚似笑非笑道:“方才沈怀瑜撞我的时候生龙活虎的,那样子可不像是生病的。” 沈夫人神色一僵,难道勉儿早晨是装病,故意拖住她的? 不,不可能! 怀瑜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肯定是巧合。 沈归晚只是点了沈夫人一句,并没有在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缠,不等沈夫人开口,又道:“祖母慈爱,一直在对归晚嘘寒问暖,很是关切呢。” 当然,若她今日在沈繁漪咄咄逼人的气焰下,稍微露一丝胆怯,恐怕她今日没那么容易脱身。 沈夫人没看出沈归晚神色异样,见沈归晚没被欺负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有没有被姐妹欺负?” 沈归晚想道了临离开前沈繁漪那难看的脸色,语气轻快道:“当然不会,姐妹们相处都很和睦呢!” 沈夫人这才放了心,望着沈归晚有满腔的心底话,但沈归晚反应太过于冷淡,也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沈归晚不知沈夫人心中复杂,问沈夫人:“昨日匆忙,女儿还有些要紧的事忘记了问母亲,您可知向扬州写信的人是谁?” 这也是除了沈繁漪之外,唯一知道她沦落教坊的人,甚至这个人将整个沈家玩弄于鼓掌之中,又不知其目的是什么,沈归晚不得不防。 沈夫人轻轻摇头,道:“此事我们也查过,但一无所获,可能并不是咱们沈家人,而是当年在青云山躲避兵祸的旧人。” 提及旧事,沈夫人目光变得幽远起来:“十多年前,这南方一代可没现在这般太平,时有兵祸发生,我与城中的女眷们都在青云山上避难。当时我已身怀六甲,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生下了你,我与身边的侍女失散,当时青云山人多混杂,谁知就……” 说到这里,不禁再度垂下了泪。 谁知阴差阳错,一场兵祸,竟是让自己与亲生骨肉失散。 沈归晚递了帕子,给沈夫人擦拭了泪水,等她情绪平静了下来,沈归晚才问: “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而已,家里人又怎会信呢?” 当初在扬州教坊司的沈氏女收到信,千里迢迢前来寻亲沈归晚可以理解。毕竟若她真的是沈氏千金,对于深陷泥泞之中而言无异于是莫大的救赎。 但沈家这样的世家对血脉之事尤为在意,又怎会如此轻信? “因为当时除了信外,还有一块玉佩,正是当年在青云山我在昏迷之前,我放在孩子襁褓里的那块。” 后来玉佩遗失,沈夫人以为是在混乱中有人见财起意,所以将玉佩盗走。 当时,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身世,只是当时沈家人来接她,她性格懦弱不敢言明自己将孩子丢了。 更后来,因为沈繁漪出生之后,沈家开始官运亨通,一跃成为金陵四大世家之一。就连素来不喜欢她嫌弃她没能生儿子的老夫人,也将这个孩子视若瑰宝,她更不敢提了…… 谁知这一错过,便是整整十六年。 章节目录 第16章:被挟持,记仇 十六年后,玉佩和信出现在沈家门口。 懦弱了十几年的沈夫人鼓足了勇气,一定要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沈家也担心血脉流落在外,传出去不好听,便答应了沈夫人。 他们从信上得知当年他们家是与青云山附近一个村子农户抱错了孩子,但十几年过去,那村庄几经战乱不复存在,农户人家也不知所踪,无法查验。 所以按照信上所言,他们于四月初三前去接人。但殊不知这本是极为隐秘的事,被沈繁漪偷偷瞧见了。 沈繁漪竟有几分手段,赶在沈家人之前查到了红袖坊,掐断了这个线索。本想借机羞辱沈归晚,谁知阴差阳错,红袖坊被查封,无一活口,沈归晚从那些虎狼似的官兵手中逃到金陵,沈繁漪再度设计陷害,逼死了沈家真正的千金,却机缘巧合之下,沈归晚借机重生。 沈归晚听了沈夫人一番话,再加上那零星的记忆,总算是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向沈家送信的人,直觉告诉沈归晚,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沈夫人默默垂泪的时候,沈归晚忽而听到一阵异动,脸色微变,呵斥道:“谁在外面!” 沈归晚飞速起身,掌风将虚掩的门推开,唯有风动竹影,并无旁人。 奇怪,难道是她听错了? 沈夫人正在擦眼泪,是以没注意到方才沈归晚可以算的上惊人的举动,疑惑的看着沈归晚,问:“归晚,怎么了?” 沈归晚回神,道:“可能是外面的风声,我听岔了。” 正要重新将门关上的时候,只见门口掉落了一片翠绿的叶子——是夹竹桃的叶子。 这院子里,根本就没种夹竹桃! 沈归晚乘着沈夫人不注意,不动声色的将那片叶子捡起收回了袖子中,方才重新落座。 沈夫人说了半天话觉得有些口渴,正端起放在案几上的茶要饮,日光下,沈归晚瞧隐约瞧见里面泛着幽蓝色的光…… 她眸色一凝,制止住了沈夫人,面上不动声色道:“母亲,这盏茶凉了,还是让人换一壶……” 说着命桂嬷嬷重新沏了壶茶上来,沈夫人倒也没多想,又道:“你爱吃什么菜,中午母亲亲自下厨。” “我都可以的……” 沈归晚心中想着外面有人偷听的事,随口回了一句,只见沈夫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变得暗淡起来,她轻叹了口气,只好道:“樱桃肉吧。” 沈夫人原本暗淡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道:“这樱桃肉是会稽的特色菜,母亲最擅长了……” 沈夫人娘家是会稽人,她是远嫁入金陵的,也因没娘家撑腰,所以沈老夫人才各种磋磨她。 这里沈夫人让人去取做樱桃肉时要用的会稽黄酒以及青梅,谁知就在此时,沈夫人身边的嬷嬷慌张的跑了过来,道:“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沈夫人无奈,只得先去老夫人的院子。 等沈夫人走了,春禾过来,正要将桌上的茶盏都收拾了,却被沈归晚拦住了,道:“先搁在这吧。” 她抽出银簪在那壶凉了的茶水中搅了一下,果然……只见那银簪簪头很快变成了黑色,春禾惊呼道:“小姐,这茶……” “有毒。” 沈归晚十分淡定的说道,春禾却是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道:“是谁,谁要害小姐!这还得了,此事一定要秉明夫人……” 但却被沈归晚抬手阻止,道:“先不要声张,免得人没找到,反而打草惊蛇。” “可……” 春禾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但沈归晚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道:“此事不许外提。” 虽才伺候沈归晚没一日的功夫,春禾却也看的出来,这位与夫人的优柔寡断不同,外表看似随性,实则内心坚韧,是说一不二的主,应了下来。 春禾离开后,沈归晚心中盘算着那茶壶中的毒,是出自于毒宗的天水毒! 毒宗是南境第一大派,背靠着南境国主,势力庞大,但与天玄井水不犯河水。 可毒宗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金陵,且对这个刚回沈家的弱女子下手? 毒宗行事风格沈归晚也略知一二,他们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出现在何处必是有利可图。至于为何对她下手,莫非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闭眼也只能接收到一些模糊的记忆,如果沈家真的藏着毒宗的杀手,她的处境更危险了…… 就在沈归晚若有所思之时,不妨身后风声一闪,她一时不妨,竟是直接被人打晕扛走了! 等她被放下,解开穴道的时候,被放在了一座精致华丽的宅院中…… 沈归晚穴道一解开,立即以掌为风向身后那人劈去,招式凌厉,丝毫不留情面。 那人未查,先是挨了一掌。他身为暗卫首领,也是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在沈归晚的攻势之下,只能防守后退的份。 主子不是说请位会医术的姑娘么,怎么这姑娘这么猛! 他向后躲闪,沈归晚却出招越来越厉害,直接将他逼的退无可退。 她被人当木头桩子扛了一路,早就气的七窍生烟。 除了死的那回,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噗”的一声,一阵低笑从花园凉亭中传来,让沈归晚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 她下意识的看去,只见那亭子里垂着竹幕被卷了起来,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交手,瞧见沈归晚看了过来,鼓掌叫好道:“好厉害的小姑娘。” 竟是拿当她耍杂戏的了! 沈归晚脸色一冷,也收回了招数。 然后乘其不备,狠狠地踩了那扛走她的暗卫一脚。 暗卫武衡抱着脚“嗷呜”一声惨叫。 脚疼,脸疼,胸口更疼,就没见过这么记仇的姑娘! 沈归晚哼了一声,蔑视的看了那一脸惨淡的武衡一眼,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向亭子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光天化日,将她掳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此处假山湖畔,环境清雅。 四周种着白色的山茶花,枝繁叶绿,点缀其间,远望若霜雪。 而那凉亭中的青衣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模样俊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角有一滴泪痣,容貌昳丽,眼波流转间竟比女子还要动人。 只是生的这样妖孽的一张脸,一双勾魂的眼,穿的却是一袭青色的道袍。 他那双潋滟灼灼的桃花眼正饶有兴致的望着气冲冲的沈归晚,悠悠道:“小姑娘,方才你那招数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章节目录 第17章:冤家路窄,前尘恩怨 沈归晚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这掌法当年正是偷学萧霁的…… 原本骄傲的小孔雀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更为准确的说,是瞧见了亭子里青衣人身边的那白衣人。 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见那亭子遮阳的竹幕被卷起,他端坐在石桌前,手中拿着一粒白子。 纵使是私下里与友人对弈,但依旧正襟危坐,背脊挺直,状若芷兰,除了萧霁还能有谁。 虽然昔日燕萧两家不和,但当年提及萧霁的时候,就连她爹都不由称赞他姿若玉树,秀逸出尘。 再看她与兄长,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记忆犹新,一度让沈归晚兄妹二人觉得,其实萧霁才是她爹亲生儿子。 她爹世家出身,官至丞相,素来心气高,很少见他如此夸赞一个人,而且这人还是燕家的死对头。 虽然沈归晚和兄长心中不服加嫉妒,但不得不承认,萧霁不负盛名。 此人虽亦是世家出身,但与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同,少时在军中历练,战功卓越,不足弱冠便已官至三品,手握重兵,封侯称相。 而这人的模样风仪,也是冠绝长安。 都说燕氏一族满门芝兰玉树,风姿不凡。 但家中那些堂兄弟,她却没见过比萧霁生的更好。当然,他素日里不苟言笑,清冷疏离,宛如端坐高位的神祗,让人难以接近。 比起穿道袍的那个假道士,萧霁更像是那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的方外人……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将那些前尘过往,恩恩怨怨,脑海中都回忆个遍。 她一改方才的神色倨傲,瞬间由骄傲的炸毛小孔雀变成一只温顺的猫儿,十分乖觉的向萧霁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侯爷。” 萧霁那玉骨清隽的指尖依旧拿着一粒白子,垂眼看着亭子外行礼矮了一截的她。 又是那般的眼睫微垂,不言不语。眸色幽暗,让人看不见他眼底思绪,他究竟在想什么。 沈归晚等了半晌,未曾听到他说话,又轻声问道:“侯爷让人请我过来,是有事吗?” 神经病啊,莫名其妙,派人将她掳来,又不说话,耍她呢! 天知道,在这行礼的一刻功夫,她的心思百转千折,咬碎一口银牙,揍人的冲动。 当年仗着燕家势盛的时候,她斗不过他。如今她一无所有,而他却是坐拥整个南方甚至能与长安的朝廷对峙的雪衣候。 除了忍,还能怎地! 毕竟两家有深仇,当年她没少得罪他,若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别说她回长安复仇了,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就在沈归晚忍无可忍,快要炸毛的时候,萧霁终于开口了。 “救人。” 萧霁惜字如金,沈归晚一头雾水。但她多聪明啊,略想了会儿,意识到自己医师的身份,还是摒弃了心中的愤怒,很敬业的前去为萧霁把脉。 左手换到右手,沈归晚摸了又摸,脉象平和,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啊? 顾青篱见了却是啧啧直叹,稀罕啊,萧霁这狗脾气往日里碰了他一下他恨不得将对方的手都剁了,如今被人摸来摸去竟一点都不反抗? 沈归晚疑惑的看着他,萧霁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慢吞吞的看着地上道:“救他。” 沈归晚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地上躺了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刺客?” “是刺客也是紧要的证人。” 萧霁惜字如金。 但沈归晚没动,她也是有小脾气的!! 她一脸不快道:“承蒙侯爷当日在酒楼解围,但一码归一码,我虽答应侯爷做你的医师,但不至于随叫随到什么人都能让我出手。” 昔日再长安的时候,她脾气本就骄纵,不可一世。更兼萧家和燕家有旧仇,而她自己当年专门和萧霁对着干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一不小心就迸发出来。 眼见她不想配合,萧霁面色如旧,只是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问一旁的武衡道:“本侯记得昨晚燕云楼似乎抓了一群宵小,可曾审问?” 武衡一脸迷茫的望着萧霁,询问的目光望着萧霁,难道您失忆了? 两个时辰前,底下的暗卫就已经回过,来那带回的几个地痞在地牢中被人灭口,您还直接让他们去戒律堂领罚。 这才过了多久,竟已经忘记了? 谁知萧霁根本没理会一脸傻样的武衡,目光看向一旁神色呆滞的小姑娘。 只见她那双灵动的眼中,先是一愣,紧接着闪过一丝心虚,不过片刻后立即话锋一转,道:“救人也不是不行,侯爷但这做您府上的医师不说俸禄,但这看诊的封银应该给的吧?” 一旁的顾青篱诧异,少见啊,竟然还有人敢当着萧霁的面谈条件! 而让顾青篱更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萧霁眉心微皱,片刻后,竟是解下随身佩戴的玉玦给她…… 这青苍玉玦有巴掌大小,烟青颜色,宛若山间飘渺的青云出轴。 这块玉他眼馋了许久,愣是不敢找萧霁讨要,如今竟见他随手扔给了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姑娘!! 而武衡也是目瞪口呆。 主子不仅是短暂性的失忆,而且还是整个人性子都变了。 这位沈家三小姐昨日出现在燕云楼就很蹊跷,与她有关的那群地痞莫名遭人灭口,今日主子让他将人请来,难道不是应该关入地牢严加审问,怎么反而如此和颜悦色,连贴身的玉玦都给了人家。 武衡望着沈归晚那张堪称为绝色的脸,心中顿生一种危机感,难道他家素来不近女色的主子,竟也被这小妖女给蛊惑了? 沈归晚不知道此时武衡精彩的心理,整个目光都被萧霁手中那块虞玦给吸引了。 她早知萧霁阔绰,没想到一出手就是价比千金的玉玦,眼睛都看直了……她十分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武衡心中疯狂吐槽,不好意思?那你就别抓着那块玉玦不放啊? 只见沈归晚受伤不争气的夺过萧霁手中的玉玦揣在怀中,似乎唯恐迟一步他就会反悔似的…… 收了银子好办事,沈归晚握住躺在地上那黑衣人的脉搏,眸色一凝,不由脱口而出:“是天水毒!” 雪衣候府竟也出现了毒宗的杀手! 章节目录 第18章:天水毒,神医谷 就在沈归晚心中暗自思忖的时候,对上萧霁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倏然反应过来,敛去眼底惊骇的神色,缓缓道:“我听我师傅说过,这天水毒是南境毒宗杀手常用的毒,怎会出现在金陵。” 萧霁没说话,倒是顾青篱道:“呦呵,小姑娘不止功夫好,就连医术也如此了得,你师傅到底是哪位高人?” 沈归晚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回道:“不才,小女子正是神医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反正知道她这些年过往的红袖坊人全部都死了,她的身份来历她说了算! 沈归晚在沈家人面前她的师傅是出身宫廷,隐居山野的女医。 但在萧霁面前,沈归晚知道这个身份难以经的起推敲,这人智多近妖太难糊弄,若他一到宫中查她立刻就露陷了。 当然她说了神医谷,萧霁肯定也会派人前去求证,届时必定会惊动神医谷的人。 这点沈归晚丝毫不担心,她反而还担心萧霁不去查呢。 如今她深陷金陵,这金陵有毒宗虎视眈眈想要她的性命,她势单力薄需要借助外力。萧霁虽答应给她撑腰,但到底燕氏与萧氏当年那些恩恩怨怨摆在那,不到万不得已沈归晚不想与萧霁有过多的接触,以免露陷。 所以,她需要借助神医谷的力量! 不过须臾间,沈归晚的心中便已是闪过了许些算计。 她平日里总是骂萧霁智多近妖,殊不知她自己也是狡猾如狐。 顾青篱讶异的看着她,只见她神色诚挚,半分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别看顾青篱吊儿郎当,穿着道袍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他也是师出名门的,见多识广,自是知道那神医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据说那神医谷谷主身份神秘,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有着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每年求她治病的人能从山上排到山下城镇。只是此人性格喜怒无常,救人全凭心情,门下弟子也沾染了其心性,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 倒没想到,这沈家的小姑娘竟有如此造 化。 可线报上不是说,那沈家千金是红袖坊的人吗? 想到这里,顾青篱的漂亮的桃花眼难得染上了一层迷茫的神色,望着萧霁。 只见他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打算戳穿她,一时间就连顾青篱也不知他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面对顾青篱眼底惊疑,沈归晚神色坦然。 早在昨日燕云楼见过萧霁之后,就已经编纂好了自己来历,以免日后被萧霁追问医术渊源。 一个红袖坊出来的风尘女子肯定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医术,能救治冥川之毒,所以她打死不肯承认自己是教坊司的。 如今红袖坊已全员覆灭,没有活口,唯一知情的只有那藏在暗中送信的人,此人目的不明,但不可能那么容易暴露踪迹。 所以,短时间沈归晚并不担心身份戳穿,至于之后,等她联络上了神医谷的人,有他们襄助圆谎,就算是萧霁也不可能看出纰漏。 啧,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的远见卓识给折服了,这天底下,算计过萧霁并且成功了的人,只有她了! 她心中沾沾自喜,但面上丝毫没表露出来,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顾青篱只好先放下心中疑问,问沈归晚:“能救吗?” 这个人十分重要! 沈归晚丢了个十分鄙夷的眼神给他,还不忘记加强自己的人设:“我是谁,神医谷弟子唯一传人,不就是区区毒宗而已,小意思!” 说着撸着袖子就要救人,须臾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随口问道:“这倒霉蛋是谁啊,怎么得罪毒宗了?” 萧霁回道:“扬州红袖坊,唯一的活口。” 沈归晚嘴角扬起的笑瞬间滞住,脸好疼! 沈归晚机关算尽,甚至算到了依照萧霁的精明,会借机询问有关于神医谷的一些事情来试探她,她都已经一一想好了对策。 谁知,千算万算,竟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原本死绝了的红袖坊还有活口,偌大江南偏就落在萧霁的手上,天要亡她! 而武衡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沈归晚,注意到了沈归晚神色变化, 她心虚了! 果然,这个女人与红袖坊有关。 是他肤浅了,他家主子是那样的冷静睿智,怎会是被美色所祸。主子一眼便看出了这个女人有问题,没将她关入天牢,而是让她救人,就是在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同伙! 就在武衡幸灾乐祸的时候,只见萧霁起身,站在沈归晚的身后,用着他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道:“若觉得为难,便就罢了。” 武衡简直是不敢置信! 往日里底下这些暗卫,但凡是任务做的没那么尽善尽美,留了一点点小尾巴,他们主子一言不发直接让人去戒律堂领罚,何时如此的温声软语过? 但这样的温声软语,听在沈归晚的耳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霁若是冷声威胁恐吓还好,此时越温和,让温缱雪觉得前面肯定还有比这更深的坑在等着她跳。 所以下意识的反驳道:“谁说的,我可以的!” 说完就后悔了。 这人是红袖坊的,万一认识原主,将他救活不就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身份有问题了吗! 沈归晚懊悔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萧霁道:“如果我救不了他,侯爷会怎么处置我?” 萧霁没说话,眼睫微垂,落在的是她腰间悬挂的玉玦上。 她还穿着今天早上请安时的那件月白色下裙,腰间挂着青苍玉的玉玦,与她十分相衬。 注意到萧霁的目光,沈归晚忍痛将那还没焐热的玉玦双手奉还,一脸诚恳的叹息道:“侯爷还是另请高明。” 萧霁觑着她掌心中的玉玦,却没收回,似笑非笑道:“本侯从不轻易送人东西,且送出的东西,还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沈归晚脸上带着的笑瞬间僵住,望着萧霁道:“所以我收了您的玉玦,救也得救,不能救也得想办法救了?” 瞧着她难以置信的神色,萧霁的眼中罕见的溢出一丝笑意,面上却是微微颔首,一本正经道:“正是此理” 沈归晚怒!! 你这是强买强卖! 章节目录 第19章:长安之变,与萧霁有关? 沈归晚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捏着咯吱作响,但还是忍了下来,道:“好吧,我救!” 没办法,这副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打不过萧霁! 但萧霁抓了红袖坊的人让她来救,难不成是因为对她的身份起疑试探她的? 一时间沈归晚的心中不由浮想联翩,这人啊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尤其是在萧霁这样智多近妖的人面前,编造一个谎言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这里沈归晚的心情起起伏伏,提心吊胆的唯恐被萧霁看出什么端倪,反观后者,一脸好整以暇的态度,就像是……在看戏一样。 可恶! 想到这里,沈归晚决定先按下心中的不安,试探性的问:“这人到底犯了什么案子,让侯爷您如此在意?” 谁知萧霁那深邃的目光忽而迸发出一道犀利的光芒,身上气势压人的问:“朝廷机密之事,你很感兴趣?” 一见他神色不对,沈归晚自是忙不迭的摇头,萧霁这才收回那凛然气势,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皱褶,道:“那就别废话,救人吧。” 沈归晚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但人在屋檐下,沈归晚只能先顺从。 呵,萧霁如今身中剧毒,只有神医谷的人能救他。 等她联络上神医谷,到时候不让萧霁哭着叫她小祖宗,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沈归晚气哼哼的,手中拿着银针下针的时候也格外的狠,一旁的武衡瞧的心惊胆战的。 这位三小姐,可别把好不容易带回的人证给治死了! 沈归晚生气归生气,但为人医者,既然答应救人,不会拿病人性命开玩笑。 直至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最终那人吐出了一口黑血,沈归晚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好了,我再开些清毒的药,最迟晚上他就会醒。” 一旁的顾青篱啧啧直叹,道:“神医谷的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厉害的毒,说解就能解了。” 这下他倒信了七八分了,除了神医谷外,世上没有谁能如此轻易的解得了毒宗的毒。 沈归晚懒得理会他,转而对萧霁道:“如果侯爷没其它的吩咐,我先回去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在这具身体主人模糊的记忆中,虽没在红袖坊看过这个黑衣人。但为了谨慎起见,沈归晚还是决定离开,再做应对之策。 见她要走,萧霁也没拦,只命底下一个长相清秀的暗卫道:“你去送三小姐。” 沈归晚离开的时候,依旧感受得到萧霁那道清冽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背影,如锋芒在背。 沈归晚不敢回头,心中暗道:萧霁莫非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但很快,沈归晚便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但他们也就一共见了两面而已,沈归晚确信自己伪装的很好没露出什么马脚。 而且如今长安之变发生到现在一共也不过才四日的功夫,所有人都会认为皇后依旧再未央宫中养病,萧霁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到这里面的芯子是她? 就在此时,又有雪衣候府的一个暗卫匆匆而来,向亭子里的萧霁回话。 见他神色匆匆,似有要事,沈归晚有意放慢脚步。 她耳力好,听着亭子里人的对话,隐约听到了‘燕家’两个字,脸色一变! 燕家招惹灭族之祸,一夕之间全族覆灭,纵使是外有晏元祈狼子野心,内有沈繁锦配合,但燕氏大族纵使当年对付高氏的时候元气大伤,也不至于一夕之间被人连根拔起。 能有这个实力的,只有萧霁。 当初萧家与燕家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同为世家,赫赫名门,但自古两家政见不和。 后来萧家与燕家争斗失败,萧家家主战死沙场,几乎到了整个家族分崩离析的地步,但是萧霁力挽狂澜…… 难道这次长安之变,与萧霁有关? “三小姐,请。” 底下侍从的话将沈归晚从过往的思绪中惊醒。 自从入宫之后,便一直在养病。 宫中上下,皆是晏元祈的心腹,被人蒙蔽双眼,外面局势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一无所知。 如今她远在金陵,势单力薄,暂且不宜与萧霁起冲突。 这数年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燕氏大族究竟为何最终落得全族覆灭的程度,她得一点点慢慢查! 殊不知方才她停滞不前的动作,萧霁尽收眼底。 而这里顾青篱见人都走了,萧霁还站在那发呆,忍不住道:“我说你该不会看上那姑娘了?” 一旁伺候的武衡也屏住了呼吸。 他那被沈归晚揍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呢,若他家主子真的看上了这小祖宗,他几乎可以预见到了他们之后水深后热的生活了。 但萧霁素来不喜别人过问他的私事,纵使是顾青篱也不例外,所以顾青篱收到的是萧霁一个冷眼。 不过二人相识多年,顾青篱也是个没脸没皮的性子,自然不会如同萧霁麾下的暗卫那般对他又敬又畏,被一个冷眼就打发了。 他跟随着萧霁一同进了亭子里,那一双漂亮的个桃花眼,迸发着灼灼八卦的光芒,问萧霁:“你在哪里捡来的宝,这毒宗的天水毒都能解?” 萧霁转动着手中的珠串,淡淡道:“从天而降的。” 他实话实说,但顾青篱却觉得萧霁完全是在糊弄他! 他还想说什么,但见他拨动着手中的流玉珠串,似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也不敢出言打扰。 这些年萧霁这人的性格变得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不过也是,当初萧家大变,萧霁也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本就清冷的性格,变得更加深沉。 如今倒好了,摆脱了长安的束缚,他们在江南一带,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占据了这半壁河山,只要萧霁想,随时可以与长安的天子形成南北对峙之势,只是他似乎在顾虑着什么,迟迟未曾下定决心…… 章节目录 第20章:锦绣繁华,胜过长安 顾青篱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这些俗事,不是他这个方外之人能管的,他奉师命看顾好萧霁就成了。 他素来嘴碎,哪里耐的住寂寞,半晌后,又忍不住道:“今日看那小丫头,看着老实,实则焉坏,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你身边……” 他原本在那絮絮叨叨的,萧霁转动着手中的玉珠根本没理他。 但提到长安,只见原本一脸冷淡的萧霁倏然转身望着他,目露寒光,衡安方才反应过来。 糟糕!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立即讪笑,将话题转开道:“神医谷的弟子,怎么会成了沈家的三小姐。” 这里萧霁根本没回他的话,而是重新将那珠串拢在手腕上,吩咐武衡道:“启动沈家的暗桩,本侯要知道她每日的一言一行。” 萧霁权倾江南,这些世家也都一一安插了眼线暗桩,就是为了便宜行事,身为金陵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当然也不例外。 “是!” 武衡立即应下,果然,主子还是觉得那姑娘有疑,和红袖坊的那些刺客有关。如今红袖坊虽被查抄,但依旧疑点重重,只是线索断了。 主子放那沈归晚回去,可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武衡自认为清楚了自家主子的意图,正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准备照办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呆了呆,重复了一遍问道:“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要向您回禀?” 主子志在天下,日理万机,何时这么闲了? 若觉得那位沈三小姐可疑,让人盯着就是,为何要在意她每天的行踪和一言一行。 “你在质疑本侯?” 武衡神色一凛,连忙道:“属下现在立刻马上去安排!” 武衡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难道主子真的要栽再这才不过见了两次面的小姑娘身上? 说完正要走,忽而萧霁望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道:“去戒律堂领十鞭子。” 武衡傻眼了,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会儿,他家主子为何要这么罚他? 倒是一旁的顾青篱看出了端倪,提醒道:“你家主子让你请人,没让你打晕扛人,十鞭子算是轻的了,下次长点记性吧。” 武衡一脸哀怨。 主子,您说过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将人带来,除了打晕扛走,还能有什么其它法子吗? 完了,他家主子这次是真的彻底栽了! 武衡步履沉重的离开,瞧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顾青篱嗤笑一声,萧霁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顾青篱立即正色道:“我立刻就圆润的就走!” 自从数月前萧霁遇刺昏迷了好些天,这位爷的心情现在十分糟糕,他可不敢惹。 这雪衣候府的下人办事十分贴心,沈归晚出了府邸,便就有马车在等着。 来侯府的时候沈归晚是被打晕扛过来,但离开的时候却是坐着侯府的马车。穿过市集,沈归晚忍不住掀开车帘,只见那这金陵城人潮熙攘,小贩沿街叫卖,街上还有不少衣着鲜亮明艳的姑娘家结伴而行。 其热闹繁华丝毫不亚于长安。 沈归晚望着街上不少挑担推车的浮铺,讶异道:“这些浮铺官府难道不管吗?” 奉命送沈归晚回沈家的暗卫十三是个善谈的,听到沈归晚问及,笑回道:“小姐才回金陵,难怪不知道了。自从两年前侯爷正式在金陵建府之后,便就废除了陈旧的释放制度,百姓可临街设铺,不同按时启闭。” 难怪纵使当初她幽居深宫,消息闭塞,却也时不时的听到那些小宫女们提及金陵的雪衣候。 说那南方在雪衣候的治理之下,开通商贸,但长安的贵族们不以为然。 自古以来,他们中原一带视南方为蛮夷之地,不屑于与南方往来。甚至就连南方的举子在长安为官,都矮人一截。 当初萧霁被封金陵,朝中非但无人反对,反而认为萧霁是被流放,萧家原为长安氏族,如今势力迁于南方,甚至不少人沾沾自喜,认为能将百年萧家取而代之。 殊不知,却是错的离谱。 萧霁舍下了区区一个长安,却得到了整个南方。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 锦绣繁华,竟已胜过长安。 当长安的氏族们还在固步自封,为了权势争夺得你死我活,就连天子也专心玩弄着权谋的时候,他们看不起的南方已经悄然崛起。 十三本就是善谈的性格,看出了沈归晚眼中的惊叹,道:“以前金陵可没这么繁荣,是我们侯爷在金陵建府之后,来往通商才是如此。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侯爷很厉害啊。” “才没有!” 沈归晚唰的一下放下了帘子,冷冷的说道,十三一脸愕然……方才还很高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就在十三出神的时候,又听沈归晚开口了,道:“停车!” 十三不明所以,立即勒停了马车问道:“不知小姐还有什么其它的吩咐?” 沈归晚眼神道:“你在这把我放下就好,我还有点私事要办。” 说完不等那暗卫拒绝,直接身手敏捷的跳下了马车,等那暗卫反应过来,只见她已经混入了人海之中,不知所踪。 沈归晚下了马车,直奔药铺。 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除了脖子上的伤口,而且这个身体气血虚空,脉象紊乱,需要用药调理。 等从药铺里出来,沈归晚摸着自家那瘪瘪的荷包,十分怅然的叹了口气。 最值钱的,也就只有从萧霁身上坑下的那块青苍玉玦了,可沈归晚又不敢贸然出手。 如今她不止是得在沈家忍辱负重,还要对往日仇家卑躬屈膝,别说回长安找那对狗男女复仇了,如今寻遍全身上下,自己从金陵至长安的盘缠都不够。 现在她要做的是尽快再金陵立足,静观其变,复仇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长安之变,燕家血仇,她必须得报! 章节目录 第21章:她拿什么和二小姐比 这般一折腾,等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也亏得那沉玉轩偏僻,再加上底下的下人们对这位才回沈家的五小姐并不上心,没有人注意到她消失的一上午究竟去哪里了。 只有春禾见自家主子不见了,心中焦急,又不敢问人,正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沈归晚总算回来了。 “我的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这一上午的都去哪了?” 沈归晚一回来便一连灌了一壶茶水,之后方才有了力气,可怜巴巴道:“先别说这个了,你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春禾犹豫了会儿,道:“夫人今日下厨,说不定待会儿便叫咱们去正院呢。” 沈归晚没在意,淡淡道:“都这个点,夫人那里还没来人,估摸着是忘记了。” 春禾正准备去厨房,沈归晚又叫住了她,道:“算了,还是等等吧。” 倒不是她真的馋樱桃肉什么的,而是不忍辜负沈夫人一番好意。 谁知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到人,春禾见沈归晚饿的恹恹的,不用她吩咐,自己主动去厨房拿吃的。 这个时辰厨房都已经歇火了,见是个面生的丫鬟本就爱答不理的,又听说是三小姐院子要饭菜,厨房的婆子没好气抱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要吃的,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春禾赔着笑,道:“小姐刚来家中,不知家中规矩,好婶子您就行个方便,给我们炒几个小菜就行。” “哼,乡下来的野丫头,充当哪门子小姐呢。” 厨房的婆子没好气的低哼了一声,春禾听的清清楚楚,心中不忿,但也只能按压下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沈家后院素来都是攀高踩低。这位三小姐才从庄子被接回来,身份暧昧,全府上下除了夫人之外没人将她放在眼中,也难怪底下婆子如此态度。 那婆子随手没开火,倒了中午的剩菜剩饭,又随手拿了几个冷馒头,直接打发春禾道:“快去吧……” 那架势,倒像是打发要饭的乞丐! 春禾再好的脾气,忍不住变了脸,道:“你们剩下的饭菜,怎么能给小姐吃呢。” 那婆子闻言,斜了春禾一眼,道:“有的吃还抱怨,你家那小姐不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吗,才来府上几天就金贵了?” 春禾一听这话,气的眼都红了,道:“你们也别太轻狂!” 那婆子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去告状?我可是二夫人的人,就算你们告到夫人那里也奈何不了我。” 春禾一听是二房的人便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没多费口舌,冷着脸就离开了。 在出门的时候,险些与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春禾认出来那是二小姐沈繁漪院子里的人。 只见她一进厨房,就吩咐道:“婶子,我家小姐午膳没胃口,没用多少,想吃碗鸡蛋羹,鸡蛋要蒸的嫩嫩的。” 随即便听那婆子殷勤的声音:“我知道,鸡蛋蒸嫩些再淋上香油,这就做。只一碗鸡蛋可够?要不我再给二小姐炒几个爽口小菜吧,这二小姐若是饿坏了身子,老夫人会心疼的。” 听到这里,春禾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摔了门进来道:“方才婶子不是说府中规矩过了晌午厨房不再开火吗,怎么到了二小姐这里规矩就成了摆设了?” 那婆子没预料到春禾竟会去而复返,当堂被戳穿面上有些讪讪,但不过须臾还是硬声道:“这三小姐拿什么和二小姐比。” 后面有嘀咕了几句,春禾听的不近真切,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直接将那食盒摔在了婆子身上,转身就走。 沉玉轩中,沈归晚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拿着方才从街上买回的点心就着茶水充饥呢。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见春禾回来了,却是双手空荡荡的,便问道:“食盒呢?” 春禾可怜巴巴道:“食盒,扔了。” 春禾原本用食盒砸那婆子砸的痛快,如今有些后悔了,都怪她,才害得小姐连午膳都没吃。 沈归晚知道春禾不是那容易与人起争执的性子,问她是怎么回事,春禾一五一十的说了。 “砸的好,只砸她那么一个也是轻了。” 原本沈归晚饿了半晌,如今一听这话,不免心头起火。 她原本就设想过刚开始来沈家的人自会有些艰难,却没想到竟会难到连饭都不给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归晚脸色一沉,吩咐道:“将院子里的丫鬟都给我叫来!” 今日一早,沈归晚便在沉玉轩收拾了巧心与常嬷嬷,这院子里的人是亲眼看见的,自是老实了。 见沈归晚有吩咐,底下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来了,沈归晚粗略看了下,才十几个人,倒也够了。 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去了厨房。 这里厨房已经在开始准备晚间的饭菜,见沈归晚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得势头不好,忙道陪着笑道:“春禾姑娘怎么来了,这位难道是三小姐?” 沈归晚根本没理会殷勤上前询问的婆子,冷笑一声,吩咐道:“凡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扔出去喂狗!我吃不成,大家也饿着吧!” 沉玉轩的丫鬟们被沈归晚收拾服服帖帖的,一声令下,不敢耽误七手八脚抢上去,一顿乱翻乱掷。 慌的众人一面拉劝,一面央告沈归晚道:“小姐恕罪,别听那春禾小孩子家家的误传了话。今日刘妈妈吃醉了酒,方才顶撞了小姐身边的人。小姐是沈家嫡出的千金,金尊玉贵,就算是刘妈妈有是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您啊。方才春禾走了,刘妈妈也悟了过来,重新炒了菜准备给您送过去呢。” 沈归晚站在那,冷冷的看着她们,不为所动。 底下的婆子们原先想着这三小姐到底是乡下来的,开始进了这高门大院的还不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谁知性子竟如此的刚烈。 竟是踢到硬板上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沈夫人被罚 见沈归晚不为所动,厨房的这些婆子们只得改了话头,央求道:“这些饭菜都扔了,晚膳可没着落了,府中的主子们怪罪下来奴才们担待不起啊,还请三小姐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沈归晚冷笑,道:“这话我听不着,你去告诉老夫人和夫人,我正好要和你们说道说道。” 众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等厨房的东西都砸了差不多了,沈归晚才带着人施施然离去,留下后厨一地狼藉。 原本在沉玉轩伺候的苏妈妈和这后厨的人有几分交情,便劝道:“我说婶子们,你们欺负人也得打听打听主子的秉性,这位是连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都不放在眼中的。这次她出了气也就算了,以后切莫如此了。” 这般闹腾之后,后厨的人也不敢去向老夫人告状,乖乖的贴了银子重新买了菜蔬将晚膳做上了。 晚间,厨房的管事亲自送了膳食来沉玉轩,道:“中午的时候底下的人不懂事得罪了小姐,老奴自己掏了银子,在原先的分例上加了几道硬菜,还请小姐不要计较。” 沈归晚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八菜一汤,轻轻抬了抬眼皮子,道:“知道了,放那吧。” 那管事的只能讪讪离去。 春禾一脸敬佩的望着沈归晚道:“还是小姐厉害。” 沈归晚道:“有的时候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的当你好欺负呢,不说这些了,你也饿了吧,坐下一起吃?” 春禾惶恐道:“奴婢不敢。” 沈归晚皱眉道:“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以前在家中的时候……” 说到这里,沈归晚倏然止住了话头,春禾见沈归晚神色忽而变得暗沉了下来,也不敢多问,只好坐了下来。 但坐下的时候,她也只敢挨着半边凳子。 想到以前的事,沈归晚有些意兴阑珊,用过了晚膳依旧不见沈夫人,而且沈夫人原本留在她身边的桂嬷嬷也不再,沈归晚察觉出了问题, 她便让春禾去了沈夫人的院子一趟,片刻后桂嬷嬷和春禾一同回来了。 春禾神色有些慌张的回道:“夫人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了。说,说是她拿了家中的月银去放印子钱,如今管家的权势,由二夫人代掌呢。” 沈归晚惊讶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以前她是听说过有后宅的当家人这么做,但那也是小门小户或者是家中快要没落,沈夫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贪图小利的人啊。 一旁的桂嬷嬷原本不想说太多让沈归晚担心,但又唯恐沈归晚误会了沈夫人,便咬牙道:“这事肯定是二夫人搞的鬼。” 听到二夫人沈归晚倒不觉得意外了,便心平气和的对一脸愤怒的桂嬷嬷道:“嬷嬷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桂嬷嬷挨着凳子坐下,道:“虽然咱们家夫人才是沈家正经夫人,但二夫人是老夫人娘家侄女,她素来疼爱,家中的事是二夫人和夫人一同管的,出了错处都是夫人受罚。这次,这次印子钱的事夫人丝毫不知,是钱庄的人捅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二话没说,直接罚了夫人。” 沈归晚听的连连皱眉,吩咐春禾道:“我们去祠堂看看。” 桂嬷嬷连忙拦住沈归晚,道:“方才是老奴多嘴了,老夫人决定的事不允许旁人质疑,您若是这个时候去看望夫人,只会让夫人受到的惩罚更加的严重。” 毕竟沈归晚才回沈家,老夫人对她的印象最多算是不错,若是前去求情人家不见的给她这个面子。 沈归晚斟酌了会儿,道:“那二小姐呢,她最受老夫人疼爱,如今母亲出事,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桂嬷嬷连山闪过了一丝犹疑,沈归晚见她吞吞吐吐的,心知里头肯定是有内情,便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这里没那么多避讳。” 听到沈归晚都这么说,桂嬷嬷才道:“老奴下午的时候找过二小姐。” 但沈繁漪本就与沈夫人感情不亲厚。 虽说这是她的生母,但她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又嫌弃沈夫人性格木讷不如二夫人利落,得老夫人倚重,对这个母亲很是不屑。 后来出了真假千金的事,沈夫人坚持找回沈归晚,沈繁漪心中不满到了极点。 所以当沈夫人被罚找她求情的时候,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嬷嬷请回吧,这件事我是不会管的。先不说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插手,再说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母亲做的,她毕竟是沈家的主母,连这点事都管不好,也该受罚的。”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桂嬷嬷是和沈夫人一同陪嫁进沈家的,对沈夫人在沈家受了多少委屈,她心中早有不满,一不留神全都说了出来。 “而且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都是老夫人带在身边教导的,与她感情并不亲厚,可怜夫人在这沈家,竟无一个亲人……” 沈归晚一听这话,心里头倒是有些同情那位沈夫人了。 这沈家主母看似光鲜亮丽,但这些年操持沈家,婆母为难,丈夫冷淡,子女不亲厚,也不知图什么。 她轻叹一口气,道:“如今天色晚了,咱们也不好去闹,祠堂地寒,嬷嬷你悄悄送去蒲团和衣物热茶给母亲,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桂嬷嬷“哎”了一声。 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三小姐才回沈家不过数日的功夫,却是待夫人是真心的。 到底是骨肉至亲,比二小姐好多了。 沈归晚替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活下去,不止是为她报仇,在沈家有限的日子,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她孝顺她的母亲,保护她的周全。 末了,沈归晚的语气顿了顿,又交代道:“记得蒲团要多拿几个,跪久了膝盖会疼的。” 想的如此周到,一听就是经常跪祠堂的! 章节目录 第23章:请脉问诊,考验医术 次日沈归晚照例去给沈老夫人请安,只见沈繁漪和二夫人围在老夫人身边有说有笑,全然不将沈夫人被罚当回事。 沈归晚也是沉的住气的,给老夫人请安后,坐下喝了会儿茶,二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昨日沈归晚令小丫鬟们大闹厨房的事她也听说了,没想到这乡下来的野丫头,竟还有几分脾气。 就在二夫人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常嬷嬷道:“老夫人,给您请脉的孙大夫来了。” 也不过须臾,二夫人很快掩去了眼中的惊疑,笑着对老夫人道:“母亲不如直接让孙大夫进来吧,这里都是家中的晚辈,见见也无妨的。” 老夫人轻轻点头,二夫人便笑着传话,张罗着让人进来了。 见她如此殷勤,沈归晚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不待她探究这位沈二夫人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只见一个小丫鬟拎着药箱,引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 看起来这位大夫与沈家的交情不错,底下的女眷们见了他也没避让,一一向他见了礼。 孙大夫先是向沈老夫人请了安,才笑着道:“夫人好,几位小姐都好啊。” 说话间,目光落在了沈归晚的身上,问道:“这位小姐看起来很是面生,以前没见过呢?” 沈二夫人伶俐的说道:“这就是我们家的三小姐,原先一直在庄子里养病,说起来与孙大夫您还有几分渊源呢。” 孙大夫不解问道:“这从何说起?” “我们家三小姐这些年有些奇遇,听说也跟了一位高人习了点歧黄之术,今日见面,孙大夫您正好指点指点她。” 沈归晚抬眸,只见那沈二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却是笑里藏刀! 哦豁,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是么,这可难得啊!” 孙大夫惊喜的望着沈归晚,问她:“小姐这是师承何人?” 沈归晚按下眼中的锐利,温顺的笑回道:“家师是从宫中出来的女医,因她老人家行事低调,与我也只是传业授道的师徒之情,她老人家不说,我也不敢冒犯问其名讳。” 听说沈归晚是跟着宫中女医学的医术,孙大夫难免连连称赞果真是奇遇,难免多问了几句道:“不知小姐都学了些什么书?” 沈归晚从容回道:“当年初入门下,学的是《中基》《中诊》《中药》《方剂》四书,后面师傅见我虽天资平平,但胜在勤奋,又教了《内经》《伤寒》《神农本草经》,所以这些年学下来,未能将师傅的一生医术都学会精通,但医治寻常的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只见沈归晚对答如流,对医书内容更是如数家珍,沈繁漪看着眼底满是惊骇,怎会这样? 孙大夫见沈归晚年纪虽轻,但回答进退有度,十分伶俐,语气谦逊又带着年轻人的傲气,顿生出对小辈的怜惜之情。 他摸着胡子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学的医术基础扎实,师傅是宫中出来的,所以走的正是正经的路子。不像是那些江湖上那些个郎中,竟走些歪门邪道,连人体的多少穴位都没摸清楚,就去试药开药,简直是胡闹!” 说到这个孙大夫气的面红脖子粗,沈归晚心中暗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你口中的歪门邪道。 但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说道:“您说的对。” 这里沈二夫人和沈繁漪相互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沈归晚竟如此有本事,连孙大夫都能糊弄住了,神色愤愤,但又心生一计…… “没想到三小姐如此厉害,不如今日就请三小姐替母亲看脉开方如何,也好向母亲尽尽孝道。” 沈归晚听沈夫人这般说,连忙推辞谦逊道:“二婶母说笑了,我医术浅薄,哪里敢在孙大夫面前班门弄斧呢。” 沈繁漪也附和着二夫人的话,笑说道:“三妹妹您就别再推辞了,方才你不是说遗憾一直未能在祖母面前尽孝么,为祖母调理身体,不正是您尽孝的好机会。” 呵,她就不信今日治不了沈归晚! 这些口头上的东西她能糊弄过去,但到了实际操作上看她如何的能诓骗住众人,她非得让这沈归晚原形毕露! 沈二夫人不等沈归晚再推辞,眼神滴溜一转,不怀好意道:“三小姐您若再推辞下去,这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您这些年学习医的经历,是不是编造出来的。这些年您若不是跟着宫中女医学习医术,那么到底去了哪里呢?” 沈归晚闻言,眼中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芒,果然,沈家人对她的身世来历还是存疑。 所谓尽孝是假,试探才是真的! 沈归晚迎着沈二夫人不善的目光,冷笑一声。 原本她还想低调一点的,但奈何有人偏不安生,那就别怪她了! 沈归晚舔了舔嘴边的小虎牙,看着沈二夫人和沈繁漪笑的一派天真烂漫中夹杂着三分傲气,道:“这有什么难的,今日来都来了,我替各位都看看脉如何?” 沈繁漪和沈二夫人瞧着沈归晚嘴角的笑,心中先是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但不过须臾的功夫,又觉得沈归晚是在故弄玄虚,道:“好,那就有劳三妹妹了。” 她身子素来强壮,看这沈归晚能说出什么。 只见沈归晚熟练的搭上沈繁漪的脉搏,须臾后才道:“二姐姐这经络凝坚,阳气衰减,脾肾阳虚,乃是宫寒之症。如果再不及时用药调理,恐怕会落下隐疾,子嗣上有所困难啊……” 话音落下,沈繁漪脸色一变尖声道:“沈归晚,你竟诅咒我!” 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如果传出去她难以生育的流言,以后怎么嫁入高门府邸,所以沈归晚绝对是故意的! 她气的恨不得当场撕碎沈归晚那一张无辜的面容,但不过须臾的功夫,她将狰狞的脸色瞬间转变成无辜的神色,呜咽的扑倒在老夫人的怀中道:“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我自知不应该这些年抢了归晚妹妹的疼爱是我的错,我都赔礼道歉了,若归晚妹妹还不消气,就将我打发出去就是,何苦来如此磋磨我呢。” 她这哭的声泪俱下,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本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不比其他的孙女,如今纵使身份被戳穿依旧舍不得让她离开沈家。 是以,见沈繁漪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呵斥沈归晚道:“归晚,还不像你姐姐道歉!” 老夫人的偏袒如此显而易见,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心知肚明。这后宅真正做主的是老夫人,看来段时间内,二小姐掌上明珠的位置还不会动摇呢…… 章节目录 第24章:诊脉开方,戏弄对手 只见沈归晚神色依旧从容,不急不缓的说道:“祖母请听我说完。若我猜的没错,二姐姐夏日贪凉喜欢用冰……” 这倒是没错的。 自从沈繁锦出嫁后,她是沈家最受宠的一个姑娘,生来娇气,入夏后便开始用冰直至入秋,可……可之前沈繁锦也是这样啊,并没有造成这么眼中的后果! 沈归晚道:“若只是单纯用些冰倒也没什么,可二姐姐是不是偷偷服用了一味叫做清凉丸的药?” 沈繁漪脸色微变,她如何知道? 沈归晚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二姐姐在闺中不知,这清凉丸虽可让人身轻如燕,但这药方实则是根据昔年赵飞燕姐妹所用的息肌丸而改变。当年飞燕可做掌上舞,正是用这个腰,才让身体轻盈,但后果却是导致不能生育……” “什么,竟有此事!” 这下不止沈繁漪,就连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如此疼爱沈繁漪,将她教的如此聪慧伶俐,就是想让她和沈繁锦一样给沈家带来联姻的利益,如果不能生育……盛京哪个世家,会要不要生育的主母? 沈繁漪也脸色如死灰。 本朝以纤细白皙为美,可她身子丰腴,不似沈繁锦身段好。小时候倒还好,说是圆润可爱,但成人后怎能如此,所以她偷偷让嬷嬷寻了片方,制成了药丸服用,不过一年时间她便瘦了下来,怎么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看着祖孙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沈归晚这才不急不缓的继续道:“不过祖母放心,这制药之人也不算是丧心病狂之辈,没有在香丸中加麝香,只是五味子、茯苓粉、山茱萸这些药都属于寒性,常年服用下来药性便就堆积在体内,若不及时调理,恐怕……” 余下的话没说完,但沈繁漪却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沈归晚的手臂:“怎么调理你快说!” 与之前的不屑一顾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也不难。” 沈归晚十分爽快的说道,吩咐人拿来了纸笔,刷刷的开了药方给她。 沈繁漪见她肯帮自己,诧异之余,望着沈归晚的眼神更加戒备…… 沈繁漪有些不信她,让孙大夫看了。 孙大夫习惯性的摸了摸胡子道:“不错,这正是调理宫寒的方子,这药方与剂量么……” 他‘嘶’了一声,只见沈归晚偷偷的对他眨了眨眼,他不由失笑,道:“都对!” 他年老眼花,没瞧见那方子上添了三十钱黄连…… 若说众人之前对沈归晚的医术将信将疑,此时见沈归晚给沈繁漪一把脉不止看出了她的不足之症,就连以前用了什么药都说的分毫不差,更觉得她医术了得,哪里还有之前的轻视之心。 不等沈归晚开口,第二个递给她诊脉的是沈二夫人。 沈归晚一摸上沈二夫人的脉象,就轻轻摇了摇头,沈二夫人立即紧张起来,忙问:“我这是怎么了?” “二婶母可否是夜里时常失眠、烦躁,时而会觉得乏力、心悸?” 沈二夫人咽了咽口水,道:“是啊是啊,我这是得了什么病,你但说无妨!就算是人参灵芝入药,我都有的!” 她年纪这么轻,可不想早早就死了,给院子里那些小妖精腾位置! 沈归晚一本正经的说道:“婶母这是常年你心力交瘁,操劳过度导致,肾气阻塞,元气大伤,恐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沈归晚掉了半天的书袋子,沈二夫人听的云里雾里,道:“你和我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懂,到底需要吃什么药调治?” 沈归晚开了养神的方子给她,又叮嘱道:“唯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少说话,最好一天不要超过十句,数月之后,定会见效。” 沈二夫人平日里最喜欢在背后道人是非,让她不说话不是要了她的命。她下意识的认为沈归晚是在捉弄她,但见沈归晚神色严肃,说的又有理有据,一时间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就在看完她之后,沈归晚看向一旁陆姨娘以及两个庶出的姐妹,问她们要不要顺带诊脉。 “不必了,不敢劳烦三小姐。” 陆姨娘怯怯的说道,看起来很是胆小谨慎。 沈归晚也没强求,最后为老夫人诊脉…… 在沈二夫人和沈繁漪刁难沈归晚的时候,沈老夫人一直未曾开口,想必她也是有心想要试探沈归晚的深浅。 所以这次为沈老夫人把脉开方十分重要,若能讨好沈老夫人,得到她的欢心,沈归晚相等于留在沈家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反之,若冒犯了沈老夫人,底下那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就算沈归晚能留在沈家,以后日子更加举步维艰! 面对众人或是不屑或是探究的目光,沈归晚神色从容平静,诊完脉开方。 等她开完方子,底下的人拿给了老夫人和孙大夫看了,只见沈归晚开的方子,竟是与老夫人这些年调理吃的丸药差不多,只是将人参、黄芪补气的药量减半,加了当归、石斛两样。 “三小姐果然心细,老夫人年纪大了,人参与黄芪吃多了反倒是虚不受补,且三小姐今日第一次把脉,便能看出了老夫人血气不足,加了当归石斛,可见其心细!以后有三小姐在,倒不需老夫看诊了。” 眼见孙大夫对沈归晚如此的赞许有加,老夫人露出今天第一个满意的笑,道:“她小孩子家,您过誉了。” 虽说孙大夫没看诊,但老夫人还是着人拿了诊金给他,孙大夫推辞了几下便就接了下来。 等孙大夫离开后,老夫人让沈归晚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脸上的笑比方才真挚多了:“归晚,你要什么,有缺什么的也别脸皮薄,就来找祖母……” 沈二夫人和沈繁漪将沈老夫人态度转变尽收眼底,心中都憋了口气,原本以为今日设局给沈归晚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反倒是让沈归晚狠狠地出了个风头! 沈归晚还真没和老夫人客气,乘着这热乎劲,开口道:“祖母,能否在院子里给我弄一个小药房,到时候方便我为祖母制作一些调理养生的药丸?” 这人年纪大了,自然是希望身体健康长寿,见沈归晚如此孝顺,老夫人当然没什么不应允的:“你有此孝心当然是好事,只是你那沉玉轩小了些,住人勉强,再多个小药房未免太拥挤了。这样吧,常嬷嬷你将三小姐院子边上的萧风馆收拾出来,两个院子的门打通,都给三小姐用,小药房中一应需要的银子花销都从公中支。” 什么!! 沈繁漪一张姣好秀丽的面容,气的脸色都扭曲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趁热打铁,一一收拾 这沈归晚的沉玉轩是老夫人安排的,那地方又小又偏僻,冬冷夏热的,原本是老夫人对沈夫人办事不满,有意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里连客房都比不上,更不要说与她那精致奢侈的绮华阁比较了。 当时知道她住在那里沈繁漪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却没想到老夫人竟又将萧风馆给了沈归晚。 这两个院子打通在一起,可是比沈繁漪的院子都大,如此殊荣岂不是告诉底 下人沈归晚的身份越过了她! 沈繁漪越想越不是滋味,自从沈繁锦楚出嫁后,她可是沈家最受宠的女儿,何曾受过如此委屈,正也要向老夫人讨要些东西,却被二夫人给按住了。 老夫人现在在兴头上,这个时候告状,岂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祖母您对我真好!” 沈归晚十分乖巧的笑着道,老夫人见她如此乖巧懂事,言行举止竟比沈家教出的嫡出小姐还要端庄,早将之前的不满抛之于脑后,只觉得她比自己亲孙女还要亲,看的沈繁漪眼红的很。 “祖母,除此之外,我还想要重新换一批下人。” 沈归晚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这下就连方才沉得住气的沈二夫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沈繁漪更是直言怒道:“沈归晚,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夫人也觉得沈归晚一回来就要这要那的,有些过了,略有不悦的说道:“怎么,是你二婶母给你挑的下人不称心吗?” 面对老夫人威严的目光,沈归晚从容的回道:“我初回沈家,原本这事不该我多言,但底下的下人们若是管教不严,那别人看的是沈家笑话。如今我既是已是沈家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明知其不足而隐瞒,却是我的不是了。” 原本脸上带着愠怒之色的老夫人闻言,不由也重视起来,道:“怎会如此严重,二夫人府里下人都是你负责管教的,此事你可知道?” 二夫人今日只当来看个热闹,谁知竟会被风波扫及,脸上笑容微滞…… 这沈家沈夫人虽是当家主母,但因性格弱势,比不得沈二夫人能说会道讨老夫人的欢心,所以这看似平静的府中是沈夫人和二夫人共同做主,相互较劲的。 而这沈繁漪虽是长房嫡女,但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和这位精明能干的二婶母关系好的和亲母女一样,所以今日沈二夫人才帮着沈繁漪对付沈归晚。 二夫人一听,眉心一跳,忙赔着笑道:“没有的事。虽然儿媳不敢保证底下的人都如母亲院子里这般伶俐,偷懒耍滑虽有,但也不至于如三小姐说的这般不堪。” 随即乘着老夫人不注意,她狠狠地瞪了沈归晚一眼,这多事精。才回沈家脚跟都没站稳,竟来找她的麻烦,简直比那她母亲林氏还可恶! 沈归晚对上沈二夫人不善的目光,面不改色,道:“二婶母这是在说我说谎了?” 沈二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妾身可不敢指责三小姐,只是三小姐说底下奴才伺候不周到,总得说出个一二出来吧。” 她就不信了,沈归晚才来沈家一天,连人都没认全呢,能抓的住她什么错处! 沈归晚微微一笑,清凌凌的目光看向老夫人身后伺候的常嬷嬷。 常嬷嬷被沈归晚看过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数步。 “嬷嬷身上穿着的是这一身织锦缎好生别致啊……” 常嬷嬷连忙赔笑道:“小姐折煞老奴了,我这一身可是普通的次等绢布罢了,哪里是什么名贵的锦缎啊……” 沈归晚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道:“嬷嬷你可别欺负我是从乡下来的,但这绢布和锦织锦缎我还分的清。双丝熟线织成的织锦缎看起来和绢布相似,但十分贴肤,冬暖夏凉,只是价格昂贵,你这一身虽没绣花,但起码得要几百两银子吧,竟比祖母身上的衣服还要贵呢……” 常嬷嬷身为老夫人的陪嫁嬷嬷,仗着老夫人的信任,比底下的主子们过的还要体面呢,谁知今日竟在阴沟里翻船了。 谁能想到沈归晚眼睛竟这么毒! 老夫人脸色当即就变了,她堂堂的沈家老夫人,竟还没一个奴才体面,厉声问道:“你这身衣 服哪里来的?” 常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二夫人一眼,后者紧张的捏紧了手中帕子…… “噗通”一声,常嬷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老夫人夫人老奴知错,这一身是老奴儿子孝敬老奴,不知竟是如此名贵的布料,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一面狠狠地扇自己巴掌! 只见她一人将所有过错承担下来,二夫人原本难看的脸色舒缓了些。这衣裳是她用的,本是为了送常嬷嬷一个人情,以后方便用她办事,谁知竟弄巧成拙,被沈归晚给拆穿了。 这些年常嬷嬷在老夫人身边,替她办成了不少事,二夫人自是舍不得丢了这么个重要的线人,便开口替常嬷嬷求情道:“母亲,这常嬷嬷也是猪油蒙了心,不是有意犯了主子忌讳,只不过是她儿子的一片孝心她不好推辞。看在她兢兢业业伺候您多年还算尽心的份上,饶了她一回吧。” 就在此时,只听沈归晚天真烂漫的看着二夫人道:“二婶母,您的意思是说我爹和二叔不如常嬷嬷的儿子孝顺吗?” 老夫人原本缓和的神色又变得难看了,怒火迁到了二夫人身上:“这买办的事情本就交给你负责,出了这样的事,你也难辞其咎!” 二夫人都快恨死温缱雪了,但见老夫人这次确实发了大脾气,不敢狡辩,跪在地上请罪道:“儿媳知错,母亲院子里的事,无论大小儿媳应该一应都亲自盯着,不该疏忽大意,竟让底下的奴才拿如此次等的衣裳料子糊弄母亲……” 平日里她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善舞长袖,仗着老夫人的信任宠爱,在沈家要风得风要雨。 往日里有什么苦差事她都想方设法的推给了大夫人,但有什么油水捞的差事她就和猫闻到腥头一个往里面钻,家里开销买办都是她经手,自己捞了不少油水不算,她身边当差的也比别人院子里头的要体面。 却没想到,今日竟折在了沈归晚的手中! 底下那些丫鬟婆子们瞧着,无一不暗自咋舌,这新回来的三小姐,不简单啊…… 章节目录 第26章:查账,替沈夫人出气 而沈繁漪见自己一条船上竟一连折了两个,唯恐唇亡齿寒,自己也落不到个好下场。 便也跪了下来替沈二夫人求情:“祖母,平日里二婶母对您的孝心您是知道的。家中事情多,她也有疏漏的地方,看在这些年她一片孝心上您就别怪她了。” 沈繁漪在替沈二夫人求情,谁知这时,沈归晚竟顺着她话道:“是啊祖母,错也是底下的奴才们的错,您若只怪二婶母一个人,那可真就冤枉她了。” 闻言,沈繁漪和沈二夫人抬头,诧异的望着沈归晚,一时间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沈归晚一面说着,一面拿了一件红纱裙子来道:“就像是今日他们给我拿的这个裙子,说是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做的,价值数百两呢,这不是欺负我是从乡下来的不识数么,在我们乡下,这裙子一百文都嫌多。” 她一面说着自己是乡下人,却一面对着衣裳料子、以及大户人家的规矩如数家珍,沈二夫人和沈繁漪简直要被沈归晚给气的吐血了! “可想而知,这底下置办的下人们欺上瞒下的事做了不少,为了还二婶母一个清白,祖母不如看下账本。” 这是要查账? 沈二夫人脸色微变,这经办买卖她做了这么些年,里面肯定是有不少猫腻的。与其被查账,她宁愿这次因处事不当被老夫人斥责一顿。 “母亲不可啊,家中奴才们不尽心咱们小心惩治就是,若一旦查起来闹的人尽皆知,岂不是让其他的世家看咱们家笑话!” 沈二夫人急忙的劝说道,果然听到她这么说,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顾虑…… 这个时候,沈归晚开口道:“二婶母此言差矣。” “归晚虽出身乡野,论见识自是比不上二婶母。但也曾听师傅说过长安深宅内院中主仆的规矩,上不严而下怠慢,长此以往便就是治家积弊所在,咱们沈家礼仪大家,要比的话应该是与盛京比,而不是只局限于眼前啊。” 果然,沈归晚一番话正好戳中了老夫人的心思。 沈家有着江南世家的通病,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家中规矩礼仪风度不如长安的氏族。 其实说起来长安虽为国都,但几经战乱,早就已是外强中干。而这江南富庶,萧氏在此立足多年,后萧霁掌管江南,江南一带无论是商贾往来蒸蒸日上,不比长安差的。 老夫人听到沈归晚此言,眸色一凝,命人叫管事来。 二夫人在家中行事谨慎,为了防止老夫人突然查账,当然做了两手准备。当管事拿账本来的时候,主仆二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二夫人心中松了口气。 但…… “祖母,这数额不对啊。” 沈归晚就坐在老夫人的身边一起看着账本,只一眼便扫出了假账里好几处漏洞:“上面记载,府中上下一个月做衣服,公中拨的是三百五十两,可这个月的,只半个月便已经用了五百两,亏空的银子后面也没记载,难道是二婶母自己掏腰包补上的?” “那祖母今日可就错怪了二婶母,二婶母这管家哪里是不尽心,简直是太尽心了。” 闻言老夫人也看向了沈二夫人,后者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恨不得将沈归晚千刀万剐了! 这假账做的实在太明显,看一页沈归晚便能看出三四处破绽。 底下跪的三个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怎么没人告诉她们,这沈归晚不止医术了得,还会看账啊! 老夫人越听越生气,将账本一摔,道:“一塌糊涂,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当家的吗!” 二夫人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敢为自己辩解。 “罢了罢了,我看你现在行事也越发不似之前周全,以后这买办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嫂吧。” 什么!! 二夫人脸色骤变,她这些年好不容易从林氏争取来的肥差,竟因为沈归晚几句话就要交还给林氏,她不甘心啊。 还不等二夫人开口,沈归晚一口应下道:“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帮助娘亲管理账目的,绝对不会再让今日这类事情发生!”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沈归晚,道:“祖母正是这个意思。这些年你虽在外面,但有你师傅教导,见识不俗,以后多帮衬帮衬你母亲吧。” 这下沈繁漪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她在沈家多年,最多也只是帮着大夫人料理一下边边角角的事,怎么沈归晚一回来,便对她如此委以重任。 她不甘心,难道就只是因为她不是沈家亲生,而沈归晚是沈家亲生的吗? 老夫人将账本放在了一旁,这才想起地上跪着的三个人,道:“你们都起来吧。常嬷嬷,你自己去领十大板,罚半年的俸禄。” “是。” 常嬷嬷见连平日里最受宠的二夫人也挨了数落,自己没被赶走已是大幸,哪里还敢狡辩,飞快的领罚去了,唯恐去晚了罚的更重。 谁能想到,她原本不放在眼中的三小姐竟如此厉害。本以为是个粗俗无知的乡野村姑,却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而且报复心又强,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一时无知莽撞的受二夫人与二小姐唆使欺负她,没成想自己倒是挨了一顿打! 不止是常嬷嬷,这慈安堂今日见了这么一出,谁还敢小瞧沈归晚,在沈归晚告退后纷纷上前巴结,唯恐落后了。 看在沈繁漪和沈二夫人眼中,简直是扎眼的很,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出了老夫人的慈安堂。 底下的下人们都是攀高踩低的,沈归晚一一应付着,知道这些人自然不是真心的,但表面上的功夫她还是会做的。 等着应承的人散去之后,桂嬷嬷反倒是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夫人那里虽说今日待您态度不错,但说到底二小姐才是她跟前长大的,偏心的肯定是二小姐,如今您又未曾在家中站稳脚跟,就这么得罪了二夫人,就算有夫人护着,恐怕以后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啊。” 知道她是沈夫人这边的人,她倒也没瞒着,嘴角微勾,语气清淡道:“嬷嬷可曾听说过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章节目录 第27章:勾搭成奸,陷害燕氏 桂嬷嬷当然听不懂什么‘胜’啊‘敌’之类的,但经如今她唯沈归晚马首是瞻,是以并不妨碍她十分钦佩的望着沈归晚道:“没想到小姐不止会医术,就连兵法都会,说不定以后论起学问,咱们家最厉害的不是大小姐,而是您了。” 沈归晚听到沈家大小姐沈繁锦的名字,眼中倏然变冷,双手紧攥! 当初他的兄长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沈家以对燕氏恩情为要挟,让燕氏长子娶沈氏长女。 兄长百般不愿,甚至做出了私奔的准备,可偏偏碍于家族,再加上他的那个心上人也是准备送进宫的…… 最终,在险些闹出人命之后,兄长最终屈服,迎娶沈氏沈繁锦为妻。 沈氏长女才名远播,嫁入燕家之后,兄长待她虽无男女之情,却也敬重礼遇,家中上下对这位少夫人也是言听计从。 谁知人心贪婪,欲壑难填,沈繁锦在意的始终不是世子夫人的位置,而是利用燕家为跳板嫁入长安,垂涎着皇后凤座! 这两年她对外扮演着贤良淑德的燕氏长媳的角色,暗中却是与晏元祈暗通款曲,与他里应外合构陷燕氏,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桂嬷嬷见沈归晚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不安的问道:“小……小姐,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 听到桂嬷嬷的声音,沈归晚按下心中恨意,只有等长安的消息传入金陵,届时看他们如何应对,便可知沈家究竟有没有与沈繁锦合谋构陷燕家! 如果有,不管如何,这沈家是她查清楚当日长安之变真相的突破口,她必须得沉住气。 是以,她收回幽远的视线,这才方才从思绪中回神,道:“没什么,方才我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归晚的语气虽风轻云淡的,但桂嬷嬷的神色依旧不由变得更加毕恭毕敬,方才小姐的眼神,太吓人了,简直比发火的老夫人还可怕。 沈归晚不知桂嬷嬷心中所想,便重新说回了今日在慈安堂的事:“二夫人与二小姐交好,将来总归是要得罪的,不如撕破脸,将事情放到明面上来,我反倒是能掌握主动权了。” 今日来了这么一遭,表面上看起来是沈归晚一时冲动得罪了二夫人和常嬷嬷,实际上却得了不少利益。 第一,将自己的院子阔绰了数倍有余;第二,这府中采买素来是利润最多的地方,所以沈二夫人才霸着不放。 但同时这沈二夫人素来是个偷懒耍滑的性子,这些年占着这个差事就是为了捞油水,而她因不是当家主母,只管贪出了事将锅直接甩给大夫人,这些年为了府中上下安宁,大夫人不知补了多少采买的亏空,她看在眼中心疼但却没办法。 没想到三小姐才回府不过数天的功夫,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将买办的差事拿了回来。 桂嬷嬷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擦拭着眼泪,道:“有小姐在府中,以后夫人也能少受些委屈了。” 当初二小姐在府上,因是老夫人养大的,和夫人感情不亲厚,倒是与二房那里走得近,对于夫人受的欺负冷眼旁观。之前桂嬷嬷没做多想,只当二小姐年纪还小,心肠不坏,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归晚见桂嬷嬷语气真切,知道她待沈夫人倒是难得的真心,心中便将她当做了自己这边,问她道:“沉玉轩你看有几个人可以留的?” 这次慈安堂之行,沈归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得到了挑选院子下人的权利。能将之前二夫人等人安插在身边的眼线连根拔起,从根源上斩断内贼的存在! 只是这么多人都在,沈归晚不能全部赶走,工程量太大,而且所有人全部在外面采买的话,也不能保证都是忠心的,所以得留些老实本分的在宅子里听差。 桂嬷嬷听到沈归晚询问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沈归晚将自己当做了心腹才为她呢,便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沈归晚记了下来。 回了院子之后,沈归晚第一件事便就是让桂嬷嬷拿来了各房里头的名册。 今日她之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从二夫人手中夺权,不止是为了帮沈夫人出气,更重要的是想要掌握府中上下名单,看能不能揪出那日在门外偷听下毒的毒宗刺客。 其实这件事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想要知道有关于毒宗的线索,从萧霁那里询问可能更方便。但沈归晚一来担心萧霁会起疑,毕竟有红袖坊那么大的漏洞在了,第二,她的性子素来争强好胜,并不想轻易的向萧霁这个宿敌低头! 但这一咬牙一查,纵使沈归晚一目十行,将沈家上下厚厚地一叠名单从早上看到了晚上,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 桂嬷嬷挑了灯进来,见沈归晚还在看那名册,便道:“天色不早了,小姐仔细看坏了眼睛。这想要了解沈家情况,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老奴在沈家这么多年了,小姐若有什么问题也可问问老奴。” 沈归晚早已看的头晕眼花,听桂嬷嬷这么说,正好将账本放下,道:“嬷嬷请坐,我正好有几句话想问嬷嬷。” 闻言,桂嬷嬷挨着凳子的边坐了下来,只听沈归晚问道:“嬷嬷是跟娘亲从会稽一直跟着母亲的?” “是啊,我一直服侍夫人的。当年城中兵祸,可恨我当时染了风寒留在了城中,不然……不然也不能让夫人和小姐母女骨肉分离,这么多年才得以相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桂嬷嬷忍不住红了眼圈。 桂嬷嬷对沈夫人忠心耿耿,出了真假千金的事情桂嬷嬷心中一直很自责,后来沉玉轩这里挑人伺候,桂嬷嬷主动请缨来服侍沈归晚,也算是为了弥补当年的失误。 “嬷嬷别这么说,当年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呢。” 沈归晚安慰了桂嬷嬷几句,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方才继续问道:“当年金陵城去青云山避难的有多少人?” 章节目录 第28章:二夫人的劝慰 而这里,沈繁漪又吃了闷亏,回到院子之后,将房中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见她发这么大的火气,底下的丫鬟也不敢上前相劝,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就在此时,只听一道声音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发好大的脾气啊。” 听到这个精明的声音,红蕊如获大赦,上前道:“二夫人您可算来了,快劝劝我们小姐吧。” 沈繁漪如今见了二夫人比见到沈夫人还亲切呢,一把扑到二夫人的怀中,委屈道:“二婶母,您可得帮我啊。这才几天呢,那沈归晚便拿了掌家之权,再这样下去,以后这家中岂还有我的立锥之地!” 二人如此亲密,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二夫人轻轻地拍着沈繁漪的背以示安慰,提到掌家之权的时候,她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狠色。 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算计了那贺氏被罚,眼看大权在握,却被横空出现的小丫头给破坏了,她如何不恨! 沈繁漪注意到了二夫人眼中神色变化,借机道:“二婶母,我知道您是最疼繁漪的。当初是您指点我去查那沈归晚的踪迹,将她拦在回家的半道上,如今您得再想想法子帮帮繁漪才是。” 二夫人脸色微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旁红蕊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二小姐可不敢胡说,大房与二房之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大房的事我怎好多嘴呢。” 沈繁漪也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哪里看不出来二夫人是有意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虽然不管当初二夫人提醒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二人有共同的敌人! 沈家之中,沈夫人就不用说了,见了亲女儿早就把她这个养女抛之于脑后了,沈老夫人虽疼爱她,但这两次沈归晚初露锋芒,沈老夫人虽不及沈夫人那般偏心沈归晚,但如今连管家的权势都给了沈归晚,把她比下去是迟早的事。 算来算去,如今在沈家和她最亲的人只有二夫人了。 这才定了定心神,奉了茶对二夫人道:“二婶母方才是我失言,只是从小到大您最疼我,如今我实在没了法子,您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二夫人接过了沈繁漪奉来的茶,低着眼,望着杯盏中浮沉的茶叶须臾间心思转了又转,顷刻抬眸,眼中迸发着精光望着沈繁漪,拍着拍她的手背道:“好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样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儿,就算你不是咱们沈家的骨血也招人疼的。那沈归晚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祸害,虽年纪不大,但我瞧着手段了得,咱们要对付她不能急于一时,只能先徐徐图之!” “你先同我说说看,当初你派去扬州的人都查到什么了?” 当时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出端倪,二夫人不动声色间点了一下沈繁漪,后面的事她就没插手了。没想到这沈繁漪看似灵光,但行事却不利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竟让那祸害回到了沈家。 沈繁漪踌躇了会儿,但如果现在除了二夫人,就没人可以帮她了,便将真相说了出来:“这个根本不是沈归晚,她是假的!” 二夫人拿着杯盏的手一顿,连忙道:“这可不敢胡说。” 沈繁漪委屈道:“二婶母怎么就连你都不信我了,我悄悄派去扬州的探子来回,那沈归晚明明不过是红袖坊的一个歌姬罢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又是会管家又是会医术,就连祖母也被她耍的团团转。如果不是探子信息有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假冒!” 沈二夫人在听到红袖坊的时候,脸色一变,宽大的衣袖竟打翻了那案几上的茶盏,她道:“你是说,前段时间因为谋逆案才被查抄的红袖坊?若沈归晚真的是那红袖坊的人,咱们沈家可是谋逆之罪啊,同诛啊!” 沈繁漪见二夫人变了脸色,当下也有些慌了,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二夫人到底比沈繁漪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当下定了定心神,道:“先别慌,不管是真是假,我有个法子能让那沈归晚原形毕露。” “沈归晚是个聪明人,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想必也想知道那个向沈家送信人的消息,所以我们以此为饵,不怕她不上钩!” “就连您也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沈繁漪尝试性的问道,只见二夫人脸色微沉。 她如果知道的那个送信的人下落,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但纵使她心中再恼恨,也没在沈繁漪的面前流露出来,而是在沈繁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沈繁漪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 瞧见沈繁漪如此,沈二夫人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只要能除掉沈归晚,我怕什么!” 这里桂嬷嬷正在与沈归晚说着当年的事:“小姐不知,在雪衣侯平定蛮夷之前,这南方一直乱的很,时不时的有兵祸发生,一有风吹草动,咱们金陵城的富贵人家都会去山上避难。” 沈归晚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桂嬷嬷也是剔透心思的,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低呼道:“小姐这么问,莫非是怀疑当年抱错孩子的事,不是一场意外,是有人故意调包?” 沈归晚沉吟会儿,才道:“嬷嬷这事暂且别声张,咱们找到了送信的人,当年的事情或许就水落石出了。” 桂嬷嬷轻叹,道:“也不知道送信的人究竟是哪路神仙,咱们沈家找了这么久也没下落,小姐要找到他,恐怕不容易。” 桂嬷嬷说的倒也不错,她初来乍到,还未在沈家立足,沈夫人虽为沈家主母,却也是不中用的,想要在金陵城找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倏然,沈归晚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但没片刻的功夫便被她压了下去。 找萧霁求助?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沈归晚只得暂且将这个心思歇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在了桂嬷嬷找来的那些名单上,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些端倪…… 章节目录 第29章:兴师问罪 “这些名单中,老夫人的便就罢了,她房中大多数都是沈家几十年的老仆人,月银支出都是老夫人自己出,不从公账上走,可怎么没有二房的人?” 桂嬷嬷回道:“咱们沈家虽然现在没分家,但都是各房管各房的事,而且二夫人那性子您不知道,就算是无事也要生出三分事,夫人也不敢管啊。” 沈归晚食指轻扣桌面,这是她平日里思考事情的时候养成的习惯,须臾之后,方才道:“那就先这样,我这几天想办法将底下的人摸一摸。” 二夫人那里,很可疑。 原本桂嬷嬷是想劝沈归晚慎重,但想到了这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当日燕家是将沈归晚当做皇后培养的,沈归晚虽生性浮躁,不喜欢这种琐碎的事,但好在聪慧,掌管中馈的事一学就会。为着避免露馅,她还有意藏拙,纵使如此这手段也让底下的人心服口服。 五六日的功夫,底下的人不会再开口闭口说二夫人,而是“咱们的三小姐”如何如何。 让二夫人和沈繁漪气的不轻,听说沈繁漪把自己关在房中砸碎了不少花瓶茶具,绮华阁的人向库房领取的时候,却被告知这个小姐房中的例银已经用完了,并且未来三个月掌管器具的库房不会再给绮华阁提供额外的供应。 缺东西,拿银子来补! 听到这话,沈繁漪气的又将手中的茶盏拿起就要摔,连忙被红蕊给拦住道:“小姐这是咱们最后一个茶盏,若摔了可就没东西喝茶了。” 沈繁漪气的只得狠狠一拍桌子,道:“走我们去沉玉轩!” 当沈繁漪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沉玉轩兴师问罪的时候,沈归晚正在堂屋里,听着一旁的管家回话呢。 如今老夫人将萧风馆给了沈归晚,两个院子里的墙给打穿了,院落扩建了一倍不止。 因着沈归晚做了驻颜丹哄了老夫人开心,老夫人便从公中拨了银子让沈归晚翻新修建院子。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只见这沉玉轩便就修葺一新,虽不及绮华阁那般富丽堂皇,却也十分雅致。 只见这堂屋便就有面阔三间,里面摆着靠椅,两壁摆放着字画,画的是月映竹影水墨图,与堂屋两边的绿竹猗猗相映成趣。 竟比沈家公子的院子还要清幽雅致,哪里还有之前那般鬼气森森的样子。 沈繁漪当即脸色就变了! 大笔大笔的银子都用在了沈归晚的院子里,而她竟只是连要些茶具花瓶都要看人脸色。 越想越委屈,也更愤怒! 谁知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还没靠近堂屋呢,便被春禾拦了下来:“二小姐请稍等,我们家小姐正在听管家回话呢。” 沈繁漪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春禾的脸上,怒气冲冲的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春禾知道这二小姐在家中十分受宠,哪里敢争辩,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拦在了沈繁漪的面前。 沈繁漪打了春禾一下觉得不过瘾,扬起的巴掌正要扇第二巴掌的时候,只听里面沈归晚波澜不惊的声音:“好了春禾,让她进来吧。” 春禾这才让开。 沈繁漪冷冷地看了春禾一眼,哼了一声,一进堂屋便阴阳怪气的说道:“三妹妹如今掌了家就不一样了,好大的威风啊,姐姐现在连见你一面都难了。” 沈归晚轻轻的撇着杯盏中的茶沫,淡淡的说道:“掌家之事是祖母所托,我自不敢大意,每日不过是兢兢业业的帮着祖母分忧,哪里敢拿鸡毛当令箭呢。至于不见姐姐这更冤枉了,我正与赵管家在对前几天的账目呢,一时顾不上姐姐,还请姐姐恕罪。” “哼!巧言善辩!” 沈繁漪冷笑道:“我可不是祖母和母亲,会被你那些花言巧语哄的团团转,我今日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凭什么扣下我屋子里的东西不给,当日二婶母当家的是黑客不如你这般苛刻!” 沈归晚浅浅的啜了口杯盏中的茶水,而后才抬眸,淡淡的看了沈繁漪一眼,似笑非笑道:“姐姐来的正好,有一笔账我也正好要与姐姐算一算呢。” 沈繁漪方才一时冲动,并没有察觉出这屋子里气氛微妙。如今听沈归晚这般一说,下意识的看向赵忠,只见他脸色微白,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不可能!赵忠是她的心腹,沈归晚才回沈家几天,是绝对不可能撼动赵忠的。 想到这里,沈繁漪定了定心神,冷笑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帐落在了三妹妹的手中,等着你和我清算。” 说到这里,她犀利的目光看的却是赵忠,只见后者眼神微闪,竟躲避着她询问的目光,沈繁漪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敢。” 沈归晚说着不敢,但却是将一本账目丢在了沈繁漪的面前,有一笔一千两的支出被沈归晚用朱砂笔圈了出来,十分刺目。 “三月初四,正是我回沈家的前一天,姐姐从账房里支出了一千两做什么去了?” 沈繁漪心中大骇,眼刀子剜向赵忠。 她不是叮嘱过他,这是私事,让他不要记在账上吗,如今被沈归晚查到,岂不是授人以柄。 “二姐姐别瞪赵管家了,他可不是存心和你对着干的。这么大一笔数目他不记上,万一出现了亏空,他没法交代呢。” 沈归晚看出沈繁漪对家中管账的事分明一知半解的,‘好心’的向她解释。 这是这些宅子里的夫人小姐们通病了,自认为黄白之物乃是俗物,学习管家的时候重点放在如何的掌控底下人反而忽略了看账本,所以容易被底下人糊弄。 沈归晚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小财迷。 当年在山中她最爱的便是和师兄们学习钻营挣银子;后来回了长安,女官到燕家授课,她听的最认真的便就是管账,这沈家一拿账本便能看出有什么漏洞问题,简直比那二夫人还老练。 也正是如此,这赵忠第一天还想带着账房的人给沈归晚一个下马威,谁知被沈归晚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卖出沈繁漪。 也不是说彻底的出卖沈繁漪,而是她指明了要看那一天沈繁漪在账房里支银两。人家连时间都准确无误的说了出来,赵忠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只能交出了账本。 等沈繁漪为了置换花瓶茶具的事气势汹汹的来找沈归晚算账的时候,却没想到被沈归晚先发制人。 看着沈归晚手里头厚厚地一本账本,沈繁漪不复方才气焰,心中只想着怎么将此事圆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铩羽而归 此时沈繁漪脸上的神色一时变了又变,须臾嘴硬道:“没错,我拿了一千两银子,去珍宝阁添了些首饰。怎么,难不成你要去祖母那里告状?我可不怕!” “若去了祖母那里我自又交代,正好,我也让祖母来给我们评评理,你是如何的公报私仇,嫉妒我,暗中克扣我们的吃穿用银。” 沈归晚眉峰微挑,呵,恶人先告状? 沈归晚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姐姐拿的是银票,得去银庄兑换,而银庄为了谨慎起见也会留下兑换人的落款。到时候我们派人去查,兑换银子的究竟是卖首饰的珍宝阁,还是什么龌龊的三教九流,一问便知。” 原本还不可一世的沈繁漪,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 她是拿了银票在青龙帮买通了地痞流氓去燕云楼侮辱沈归晚,一查,不就露馅了吗? 而这里,沈归晚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作势要去老夫人那里。 沈繁漪拼命的挣脱开沈归晚的手,怒气冲冲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非得我离开沈家,逼死我才甘心吗!” 她眼圈通红的瞪着沈归晚,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收起你那幅可怜样,我可不吃这套。” 沈归晚冷冰冰的说道。 “这事你不想让老夫人知道,破坏你那冰清玉洁的形象也成。在我掌家期间,你安分守己,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得受着,也别想着告状!” 沈归晚凑在沈繁漪的耳边,的声音清润如玉,但听在沈繁漪的耳中却如魔音灌耳:“若是你在老夫人面前说我一句不是,这账本就会出现在老夫人的面前;你哭诉一次委屈,你与青龙帮密谋,这些年你做的那些欺上瞒下的事,一桩桩的都会被揭露,到时你可真的除了死,就没别的出路喽。” “你!” 沈繁漪心中大骇,难以置信的望着沈归晚,但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 一个女子,怎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简直不是人,像是……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沈繁漪打了个寒颤,心知今日在沈归晚这里讨不了好,不甘心的瞪了沈归晚一眼,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着便要走,却被沈归晚拦住了:“等等。” “你还想怎样?” 沈繁漪都快咬碎了一口银牙,问沈归晚。 “我记得你方才打了我的丫鬟?” “一个丫鬟而已,打便打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沈归晚……竟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敢打我?” 沈繁漪捂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沈归晚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我打了你,你去告状啊。” “你……你……” 沈繁漪指着沈归晚你了半晌,最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一跺脚,捂着脸哭着就走了。 这里赵忠见原本不可一世的二小姐,竟这样被这位三小姐心中收拾的服服帖帖,心中暗自后悔。 之前他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觉得这新回府的三小姐不过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没什么见识,妄图糊弄她。如今他自个儿贪污,给自家那不争气儿子填补赌债的把柄捏在三小姐的手中,只要她一句话,她小儿子以后的就别想走温家的门道入朝做官,前途尽毁。 赵忠心中懊悔不已,又畏惧于沈归晚的手段,面上更加毕恭毕敬道:“三小姐若无其它的吩咐,小的先走了。” 沈归晚微微颔首,道:“你先走吧,账本留下。” 赵忠脚步一顿,方才惴惴不安的离开。 等赵忠离开后,春禾上前,巴掌大的小脸洋溢着仰慕之情,望着沈归晚:“小姐,你好厉害啊。” 沈归晚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收拾几个跳梁小丑而已。” 在沈归晚看来,沈繁漪也好,就连沈二夫人都不足畏惧。让沈归晚在意的是,那日在她杯子中下毒的毒宗的人。 是警告,还是谋杀 ? 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毒宗的消息! 等对完账,知道沈繁漪段时间内会夹着尾巴做人,沈归晚才回房换了一身墨绿色的男装。 她换装的速度很快,且十分熟练,只见方才还是穿着锦裙华裳,清丽婉约的端庄小姐,须臾变成了锦袍玉带,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只见她举止投足之间俊逸潇洒,其风采仪表,竟丝毫不必金陵那些贵公子差,春禾和几个小丫鬟瞧着小脸通红。 金陵不比长安,这里风气开放,对贵女们约束也没那么多,时有官家贵女女扮男装出门,所以并不奇怪。 但见沈归晚摇着手中折扇便要走,春禾忙跟上,红着小脸道:“小姐您要去哪儿,带上奴婢一起啊。” 一旁桂嬷嬷见状,也道:“是啊,小姐才回金陵对这不熟悉,如果去街上的话还是让春禾跟着你吧。” 沈归晚却道:“这可不成哦,我要去的地方,可不适合春禾这样的小姑娘去呢。” 桂嬷嬷与春禾愣了会儿,不适合小姑娘的地方,难道是…… “小姐,您也是个姑娘啊!” 桂嬷嬷连忙喊道,但那墨绿色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心知拦不住沈归晚,桂嬷嬷只能跟在后面喊道:“小姐记得晚上早些回来,今日夫人做了樱桃肉等着你!” 人已不见踪迹,竟是直接翻墙就走了…… 沈归晚的记性好,出了沈家看着比长安还要热闹繁华的市集,眼花缭乱。 但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小手,在街边用新发的月钱买了个斗笠准备就走,谁知身边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走过。 红彤彤包裹着糖衣的糖葫芦,简直在诱人犯罪…… “小哥,给我拿两串糖葫芦,不……要三串!” 手中拿着三串糖葫芦,沈归晚这才心满意足的向着一条不起眼的巷子走去。 这是金陵城的一隅,鲜少有人来往,谁也不知道这幽静偏僻的巷子,尽头通向的是何处…… 有人说,是地狱! 章节目录 第31章:鬼市,剑锋 方才踏入这巷子一步,便有两个黑衣人拦住了沈归晚,道:“快滚,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地方!” 沈归晚身量纤细,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看起来确实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瞒着家里人偷偷出门游玩的小公子,也不怪别人误会。 沈归晚嘴角笑意不变,从袖子里抽出令牌朝着他们晃了晃——青铜做的令牌,是这个鬼市的通行证,令牌越古老,说明对方的身份越尊贵,来头越大。 只见沈归晚手中那块令牌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芒,一看年头久远,那守卫便知道自己这次打眼了,恐怕遇到了哪个门派下山历练的小怪物。 都顾不上细细查验,恭敬的对沈归晚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公子请。” 沈归晚这才收回令牌,咬着糖葫芦不急不慢的下了巷子尽头,通向底下的石阶。 在守卫转身的时候,沈归晚暗笑:看来自己这仿造的手艺,还没荒废! 当初沈归晚一门心思想挣银子,整日的跟着二师兄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以假乱真仿造各种名器古董沈归晚那手艺堪称一绝。 为了这事,沈归晚没少挨师傅收拾,气她将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只是英明睿智如他师傅老人家,却没想到这些手艺竟都派上了用场。 思索之间,已经到达地底。 只见此处地下不比上面寂静,竟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竟是一处市集。 这里就是金陵城的鬼市。 此处鱼龙混杂,江湖上消息流通最快,只要你手中的筹码足够的多,便能交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在这里流通的筹码可以是铸剑师的剑,银匠打造的精品银器,医师制作的丹药,汝窑的珍品瓷器,甚至连花匠培育出的珍品花草都可以作为交换,唯一人间的货币在此处不流通,所以也被称之为鬼市。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在宫中困了整整数年,对于这样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她竟生出一丝陌生感,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初跟随着师兄们那些在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人生。 自十四岁回长安,她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沈归晚的目光落在铸剑铺门口,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门口磨剑,沈归晚目光在他手中的剑上,停留了许久。 剑乃是兵器中的君子,以前在长安她唯一没舍下的爱好便就是收藏剑,后来入宫因不能携带兵器为由,那些剑全部都被留在了燕家。 昔日她惜若珍宝,日日擦拭的宝剑,只能锁入库房不见天日,直至生锈腐蚀。 “侯爷,那不是沈家那位三小姐吗?” 武衡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在一家铺子前发呆的沈归晚,对一旁的萧霁道。 “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看起来十分可疑,侯爷,我们要不要派人跟着?” 武衡对沈归晚戒心依旧,在他向萧霁提议的时候,只见萧霁拨动着手中的玉珠,不动声色的戴上面具,走到铸剑铺边上的一个小茶棚。 这里也有不少带着面具斗笠的客人,都是不想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 “呦呵,哪里来的奶娃娃,竟跑到这里来,不怕被我们吃了?” “屠老三,你还敢吃人肉呢。” “哈哈哈,老子不光会吃,还卖人肉呢。” 满脸横肉的屠夫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凶神恶煞的瞪着沈归晚,四周也有不少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望着社归晚。 似乎是在看一只送上门待宰的肥羊! 沈归晚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模样在这群鬼市的恶鬼们眼中,不就是一块肥肉呢,她不欲招惹是非,便戴上了手中的斗笠,向着旁边一个绘着芙蓉花的铺子走去。 比起其余地方的乌烟瘴气,这间铺子分外的显眼,不止是因为地方干净,而且门口挂着两盏芙蓉形状的花灯,玲珑小巧,与这鬼市格格不入。 那群恶鬼们如蛆附骨般的原本一直在跟着沈归晚,只见沈归晚进了这间铺子,倒抽了口凉气,道:“这小鬼竟进了容二的铺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等她被容二丢出来,我们就捡漏,那一身皮最人皮灯笼最好了。” 沈归晚只当没听见那些人的话,铺子是关着的,只余一个活动的挡板来做为交易。 三长三短的敲击声后,挡板打开,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又来了……” 一瞧见是个清秀的小公子,他凶神恶煞的问道:“干嘛?” 沈归晚没去计较这人恶劣的态度,淡淡开口:“我想问毒宗的消息。” 一听这话,那老头就要将挡板拉下,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方才才走了个活阎王,怎么又来了一个。走开走开,我不知道什么毒宗不毒宗的。” 在关下挡板之前,被沈归晚拦住了。她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来,道:“这个也不换吗?” “一瓶药而已,小子,我还以为你能拿出什么筹码呢。”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也不打听好容二的脾气,是来找揍的吧。” 屠夫将手中的刀狠狠一剁,道:“不等了,我们动手宰了她,我要她的骨肉,灯笼张,那身皮给你做灯笼吧……” 话音未落,忽而捂住了嘴,血从手缝中流了出来。只见打断他门牙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颗糖葫芦。 沈归晚手中拿着剩下半串的糖葫芦,冷冷地望着他,道:“闭嘴!吵死了,和苍蝇一样,嗡嗡的。”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倒抽了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纷纷做了鸟兽散。 屠夫是个暴脾气的,门牙被打落又丢了脸,拎着刀就要来找沈归晚算账,谁知原本紧闭的铺子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屠五不得无礼。” 别看这老头一脸的皱纹,垂垂老矣,像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但当他用迸发着精光的眼看向那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屠夫时,后者竟乖乖的低下了头,不情愿的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九转还魂丹,问消息 老头将沈归晚请入了铺子里,迫不及待的说道:“这是神医谷的九转还魂丹,传言中可以在生死关头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续命,江湖上,小友莫非是神医谷的人?” 还围着铺子边上,没来得及走远的众鬼听着心中懊悔不已。 他们方才还将沈归晚当做不知世事的毛头小子来欺负,却没想到对方来头竟这么大。神医谷原本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他们后悔与这小子交恶了。 这里铺子里的二人不知那些人心中如何懊悔的,老头请沈归晚坐下,道:“小公子若是神医谷的人,问毒宗的消息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了。听闻神医谷与毒宗素有恩怨,不知小友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沈归晚淡淡说道:“我是来问消息的,你不要问太多。” 说着,又皱眉望着他,道:“要不你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看着实在碍眼。” ‘老头’咧嘴一笑,紧接着没说废话,将戴着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年轻清俊的面容。 “呼,舒服多了。” 男子长舒了口气道。 沈归晚原本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松开,道:“这样看也顺眼多了。”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晏元祈入宫为后。 谁知一时眼瞎,竟不知晏元祈那张绮丽秀逸的外表之下,竟是心如蛇蝎。 沈归晚素来是知错不改的,尤其是这好美色的毛病,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不过真正论起来,她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真正惊艳她的还是那年初回长安时,那桃花绮丽下的一眼惊鸿。 “我长的那么好看,你看我都看出神了。” 容二摸着自家的脸,沾沾自喜的说道。 他生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不过还并不能让沈归晚看呆。 沈归晚想起往事,心情不佳,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废话,一瓶丹药,告诉我毒宗入金陵城的目的。” “小姑娘凶巴巴的……” 容二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但随即被沈归晚冷眼扫过,瞬间老实,道:“这金陵确实有毒宗的人,他们是受北魏朝廷的命令而来,潜藏在金陵城中,为了刺杀雪衣侯,以及执行一项秘密的任务。” 北魏与天玄乃是宿敌,当年他欲染指中原,一连攻下天玄数十座城池,最终是雪衣侯力挽狂澜个,率领铁骑扫平收复。 后,萧霁麾下精锐一路北上,直逼至北魏宫廷,让北魏不得不遣使臣来天玄求和。 坊间有传,若要灭天玄,需先除去雪衣候。 是以后来北魏虽与天玄结盟,但摩擦不断,北魏朝廷曾悬赏万两金,要萧霁的人头。 他们千方百计的派人来金陵刺杀也是情理之中,但让沈归晚在意的是沈家与毒宗有什么关系。 “是什么秘密任务让毒宗的人都出手了?” 沈归晚不由问道,谁知容二嘴角一咧,道:“都说了是秘密,我这个外人又怎么知道呢。”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长的盯着那容二道:“你这做生意不厚道啊。” 容二没有丝毫愧疚之色,理直气壮的说道:“无奸不商,你想知道下次再带丹药来换,我要避毒丸……” 这炼丹药极其耗费心神内力,以沈归晚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月最多能练一瓶。而且她自己还需要一些丹药防身,也就意味着下次再来鬼市也要一个多月后了。 “呵,你这奸商当我神医谷的人缺心眼?” 沈归晚冷冷的说道,早知道容家的人老奸巨猾,是她一时疏忽了,应该只给这容二半瓶丹药! 见沈归晚拂袖就要离开,容二连忙拦住她。 “哎,你别走。” 这神医谷的药材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容二大概也不想失去沈归晚这个大主顾,便主动的说道:“你不是在查毒宗的消息么,我免费送你一个,但你下次一定来找我做交易。” 沈归晚挑眉问道:“那你不怕我赖账。” “你尽管试试,若有人敢赖容家的帐,就算是追杀到天涯海角,容家也能取回他的人头!” 容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出身,但因为信息网极广,在江湖上实力不容小觑,确实有这个实力。 “数月前,被查抄的红袖坊,是毒宗安插在江南的分舵。” 刹那间,沈归晚只觉浑身一阵冰凉,眼皮微颤。一股寒意,从脚尖渐渐蔓延到了全身。 又是红袖坊!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主子,三小姐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跟上。” 茶铺里,武衡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归晚,见她总算出来,立即向萧霁道。 萧霁没说话,只是起身,你武衡连忙跟在了萧霁身边,留下十三连忙将准备好的一串上好珊瑚留在了桌面。 看见那成色上好的珊瑚,茶铺的老板方才收回了已经拔出的刀…… 沈归晚从鬼市出来后,因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她下意识的握住了挂在腰间的一块玉玦,自言自语道:“我现在缺银子,只能当了你了,就算下次萧霁找我算账,我就说不小心丢了吧……” 她可真机智呀! 萧霁的这块玉玦是上好的青苍玉,寻常的当铺出不起这个价格,所以她沿街选择了一个最大的当铺走了进去! 却不知路过的行人瞧着沈归晚的背影,叹气道:“完了,完了,这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外乡人,竟敢去林家的黑店……” 章节目录 第33章:典当玉玦,遇黑店 当铺沿是三间铺面一起打通的,除了典当之外,多宝格上还有卖字画古玩。铺子里的人不多,一个穿着长衫掌柜的并着两三个伙计都围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者,似乎是他们的大主顾。 是以,沈归晚进门的时候,那些伙计连脚都没挪一下,铺子里掌柜的在柜台耷拉着眼皮拨着算盘。 “掌柜的,这玉玦能当多少银子。” 但等沈归晚将那玉玦拿出来的时候,他那耷拉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迸发出一丝精光,说出的话却是一脸嫌弃道:“哦,这是寻常青玉,做工一般般。你看,你看,这青玉上还有裂纹,一百两银子顶天了。” 沈归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青苍玉,虽然无过多雕琢,但玉色通透,你说的裂纹是青苍玉上的青烟丝,可遇不可求,这块玉玦少说也价值千金。” “小子你这是在质疑我?” 耷拉着眼皮的掌柜脸色一沉,欺负沈归晚年轻面嫩,倚老卖老威胁道:“我做了这买卖行当几十年了,从来没打过眼,倒是你小小年纪,就狮子大开口,莫非是从哪里偷来的玉玦想来骗银子?” 沈归晚当下明白这家当铺掌柜的是有意坑人呢,皱眉道:“你把玉玦还给我,我不当了!” 原本还在那挑三拣四的掌柜的见沈归晚变了脸,他反而发笑道:“小公子有话好好说吗,何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您若是觉得一百两少了,我再加一百五十两,但话说在前头,你得签死契!” 他见沈归晚虽气度不凡,身上又拿出这么好的玉玦出手,但衣着如此朴素,恐怕是某个北方没落的氏族家的,急需银子,所以才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沈归晚眉梢一挑,道:“千两黄金的玉玦,你只给我二百五十两,还妄想着签死契。掌柜的,黑店都不敢这么黑的。” 掌柜的脸色一变,沉声呵斥道:“你这小子怎能这样胡乱污蔑人,这店可是林家名下的,童叟无欺。” “林家?原来是金陵四大世家,唯一一位以行商为主的林家?” 那掌柜的见状,得意道:“没错,怕了吧!这金陵大半的商铺都是我们林家的,谁还稀罕贪你这点子东西。” 沈归晚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这些世家,是当年战乱南渡之后留在江南,渐渐崛起的家族。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相互联姻,在南方的影响力堪比天子。 其中,金陵刺史秦家,林家,沈家以及百里家,这四家在金陵的位置举足轻重! 秦家就不用说了,是金陵的父母官;沈家昔日曾在长安任国子监监正,又与长安的燕家是姻亲以清贵传世;百里家也是曾在宫中供职,唯有林家,是唯一商贾出身。 沈归晚也曾听说过,这四大世家枝叶相连,行事乖张,在金陵一手遮天,丝毫不受官府朝廷的约束。 不过自从萧霁在金陵建府,将军事兵马都迁入金陵之后,这几家都老实多了。那位手段了得,一言不合可是真的会杀人的主,都夹着尾巴做人。 “就算这是林家又如何,我不想当了,你们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那掌柜的得意道:“小子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可是正经的买卖,只是这沿街的都是我们林家的商铺,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这玉玦放我这能当二百五十两,若出了店门,你十两都当不到。”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沈归晚一拍桌子,正要翻脸,须臾似是想到什么,还是省省地忍住了。 如果是当年在长安,遇到这样的沈归晚哪里还用跟这种人废话,早带人将这黑店给砸了。 如今龙困浅滩,只能忍气吞声,一把夺回那掌柜的手中的玉玦,转身就要走。 谁知那掌柜的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一个眼神…… 等沈归晚转身一看,只见身后竟有四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将她离开的路围的严严实实的。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声惊叫在铺子里响起,原来是跟着那老者身边的小童,气的面红脖子粗。 而一旁接待他们穿着长衫的掌柜斯斯文文的说道:“本铺子里的规矩,一经拿出的东西概不回收。您二位来了半晌,看了三幅字画以及两件古玩,一共是一万三千两。” “强买强卖?我们可是正经的铺子,可从来不敢做违法的事,规矩在那摆着,是您没看清楚罢了,若是去见官我们也不怕。” 小童尖叫:“你们那苍蝇那么大的字写在牌子后面,谁能看的见。” 那穿着长衫的掌柜的一摆手,道:“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又从后堂进了八个壮汉,直接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将他们这老少围在店里,但却又不动手,只是言语上威胁恐吓。 若是胆子小的,直接花钱认栽了;但若是脾气大点的闹到官府,对方没动手,官府也没办法抓人。而且这金陵的世家,本就沆瀣一气,官商勾结,到时候非但不能讨到公道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 沈归晚和那华服老者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绝望,竟遇到黑店了! 难怪店里没人,这是专门坑他们这些外乡人。 沈归晚行走江湖多年,没想到竟会中了这末等伎俩的圈套!心中无比懊恼,怎么重活一世,脑袋竟也不灵光了,屡次做蠢事。 不过虽然现在她的功夫还没恢复到当日最巅峰的时期,这点人自然是不放在眼中。 但那另一边就没那么幸运了。 过来买东西的一老一少一看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沈归晚正担心他们的时候,只听那华服老者客气的问道:“这位掌柜的,此事真的没商量吗?” 为首之人的咧嘴一笑,道:“老先生,不过是一万三千两而已,对您这样的贵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再者说了,咱们这笔买卖成了,也算是在金陵交个朋友。” 老者略一思索,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道:“好吧。” 底下的人窃喜,还以为他妥协了,谁知那老者捂着胸口,晕厥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34章:碰瓷,奸商吃瘪 沈归晚一愣,还有这种操作? 那些打手也看傻眼了,向那穿着长衫的掌柜的请示:“大掌柜的,你看这怎么办?” 他才是这个当铺做主的人。 大掌柜林成皱着眉,道:“你们少来这招……” 话音未落,只见那小童扑到了老者身边,撒泼打滚道:“大家快来看啊,这家黑店想要逼死人啊了我家先生!” 小童的哭声引来了不少路人来看,顿时看热闹的人将当铺围的严严实,对着店铺里指指点点的。 “这林家做生意不厚道也就算了,怎么这次竟还逼出了人命呢。” 林诚气的脸都绿了,的听着那些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头一次百口莫辩道:“我,我们没动手啊,是他自己倒下的。” 说着,就要将那小童推过去。 那些打手人高马大的,蒲扇大的巴掌眼看就要扇在小童脸上,小童下意识的抱住了头…… 下一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到来,原来那伸出来的巴掌被人半道给拦住了。拦住这八尺壮汉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 “多管闲事,找死!” 打手怒不可遏的正要将她甩开,众人都在为这个细皮嫩肉的少年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只听那壮汉‘哎呦’痛呼出声,抱着手求饶道:“您快松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都是小的错……” 那小子看起来小小的一个,怎么力气这么大啊,他担心再被抓下去这手非得断了不可。 沈归晚还没怎么用力呢就见他求饶了,冷笑一声,将他甩开,道:“废物!就你这样的,狗仗人势欺负人家?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 听着沈归晚凛然的语气,众人心知不好,今日是遇到硬茬了。 只见当铺里大掌柜的二掌柜的相互交换了眼神,窃窃私语的时候,沈归晚道:“掌柜的你们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蛮干的人,只会说实话。有一说一,方才你们是不是打算强买强卖,用想要用一百两买我这价值千金的玉玦;又想用这不过一千两的破铜烂铁,强卖给这位老先生要一万两银子?” 就算是实话,但当铺里这群无赖当然不肯认啊! 林诚一袭长衫,做出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无耻至极道:“小公子,你可得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你可有证据?这当铺里做生意,本就是你情我愿,光天化日之下,我们难不成还能强迫你们不成。” “你说这些打手啊?他们都不过是养来看家的几只狗而已。你也知道,这当铺里东西宝贝多,我这也是防范于未然,他们绝对不会打人的。不然,你看方才那人被你轻轻一推,不就直接给推倒了,怎么可能会对你们造成威胁呢。” 沈归晚气笑了。 原本以为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够可以了,没想到这些奸商更胜一筹。 不就是演戏么,看谁更能装。 是以,她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眼眶一红,道:“可你们方才分明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将玉玦卖给你们,就要杀了我沉江。” “这玉玦可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宝贝,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怎么舍得当了,你们大家来评评理,这到底是不是黑店,不成的话咱们去雪衣候府,击鼓鸣远去!” 说着沈归晚就要往外走,林诚哪里肯让。 这小子鬼精的,知道他们林家与官府交好,根本丝毫不提报官的事,一口一个雪衣侯府。 这雪衣侯虽在金陵建府不过两年多,但其手底下养着精兵良将,就连金陵刺史都对他十分忌惮。 林家商铺仗势欺人,抓着外乡人当肥羊宰的事绝对不能让雪衣侯知道! 林诚恨的牙痒痒的,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归晚淡淡道:“我们也不占你便宜,这古玩字画,便当这位老先生的赔礼吧。” 小童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原本是想装病脱身,却没想到这小少年比他们技高一筹,竟讹起了黑店。 素来只有黑店坑人的份,哪里容忍被别人坑,林诚脸色一变道:“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讹起林家了,找……” 死……字还没说完,只见沈归晚微微一笑,握着那核桃木雕,瞬间捏的粉碎。 粉末直接扬在了林诚脸上,他们呛的直咳嗽,眉梢微挑,笑容张扬肆意,俨然是个小恶魔:“掌柜的方才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诚开了这些年当铺,也算是有点见识的。见沈归晚不出手则矣,一出手竟将核桃捏碎成粉末,这内力深不可测! 一时间林诚的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今日算我们倒霉,这些东西我可以送给这位老先生,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细长的目光望着沈归晚,目露狠意。 沈归晚倒也没隐瞒,微笑的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家归晚。们林家人要是想算账,就让你主子去找沈家吧……” 什么,竟是沈家人! 沈家公子可没这一号人,再细看这少年眉目如此精致,倒像是个姑娘家? 沈家书香世家,绝对不会允许家中女子抛头露面的,莫非她就是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养在庄子里的沈家三小姐! 一时间,林诚的眼神变了又变,只见沈归晚环顾四周,拿起了摆在那多宝格上的一只白瓷笔洗道:“对了,这个我瞧着不错,就当时你们林家送给我这个小辈的见面礼了。” 这白瓷笔洗不值几个钱,但架不住沈归晚拿东西的时候太理直气壮啊! 林诚可是金陵出了名的笑面虎,在商海之上圆滑如他,此时见沈归晚如此厚颜连坑带拿的,那脸色根本就绷不住,变了又变,精彩极了。 眼见沈归晚目光瞄准了白瓷笔洗边的玉麒麟,林诚哪里还管的上其它,一脸晦气道:“快走,快走。” 并且亲自将这几个人送出了门外。 原本在门口围观的百姓们觉得十分稀罕,第一次见到这金陵赫赫有名的奸商这般吃瘪的模样。 等出了当铺,沈归晚准备换家当铺典当玉玦,只听见方才那个老者道:“小友停步。” 沈归晚疑惑的望着他,问:“你在叫我?” 那老者笑道:“小友是要典当那块青苍玉玉玦?老朽愿意出一千两金买下它,不过出来匆忙,老朽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请小友稍后我让家人去钱庄去取。” 他没银子,但他那不肖弟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章节目录 第35章:萧霁的恩师 一千两金,正是沈归晚心目中价格,如果直接卖给他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不过二人毕竟只有数面之缘,沈归晚心中存着几分戒心,警惕的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听见沈归晚质疑他,一旁小童着急道:“我家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名士,从来不骗人!” 沈归晚望着这方才装病讹人的老者,更加觉得可信度极低,将信将疑的问:“敢问先生是?” “老朽姓梅,字鹤知。” 沈归晚脚下一打滑,险些没站稳。 梅鹤知,虽是在野之人,但其文采天下谁人不知,堪称为一代名士。 一听到他自报家门,脸色微变,立即将那块玉玦捂的严实,道:“这个我不卖了,我娘还在等着我吃饭呢,先告辞。” 说完就要跑! 此人学问经世,只是性格孤僻,比起白先生的桃李满天下,他这一生到花甲之年只收了一个弟子。 但这个弟子,却是名满天下,无人不知。 正是雪衣候萧霁! 萧霁这人战功赫赫,功夫高深莫测,更气人的是此人还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学问惊人。昔年再长安,此人一度都成为了与他同辈世家子弟们的噩梦,没少被家中长辈拿来与他做对比。 只是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此人所见岂是小小的一个长安…… 沈归晚用力的摇头,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给赶走。而且萧霁这人看着霁月清风,那性格眦睚必报的,若真的将玉玦卖给了梅鹤知,被萧霁知晓,肯定会找她算账的。 沈归晚小声嘀咕着,却不妨,巷子口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道:“什么不敢让本侯知道?” 循声看去,只见萧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子口,依旧是白衣玉带,神色冷漠疏离。 旁边跟着的是一脸警惕的武衡。 侯爷日理万机,这些年除了当年那位,身边连个正当妙龄的女子都没碰见过。可这次不知怎的,对一个不过才见了两次面的姑娘如此在意。 这姑娘出现的蹊跷,又与那红袖坊有关,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北魏那里派来的奸细。 从鬼市出来,武衡正想知道着姑娘又会耍什么花招,谁知她竟是径直出了当铺。 她竟敢典当侯爷的玉玦! 那可是侯爷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赠给她,谁曾想她转手就给卖了。 原本武衡以为侯爷会上前去找那沈三小姐算账,但他却不动声色,直接在那看了一场好戏还遇到了先生。 先生喜欢古玩字画,这些年没少被骗银子,他来了金陵没有去侯府,先是在古玩铺子也在意料之中。 倒没想到,这沈三小姐竟一点都不将自己当外人,一口一个雪衣候府,好像她是侯府的主人似的。 不等武衡脑补了多少丰富精彩的剧情,这里沈归晚回头一看出现在背后的那个人,下意识的捂住了玉玦,低呼出声道:“萧霁!” “二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归晚难以置信的看向那包子脸的小童,一时间纵使沉稳如她,也不由变了脸色。 虽然小童生了一张包子脸,但那眉眼精致如画,尤其是一双漂亮的凤眸,依稀可见是萧家的血脉。 她不由问道:“你……你姓什么?” 小童还以为叫完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外人再,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但见沈归晚傻在了那,他也更傻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当然姓萧了。” 沈归晚长舒了一口气,是她糊涂了,她怎么会误认为这个孩子,会是她燕家的血脉呢,年岁也对不上啊。 说起来当年燕家和萧家是宿敌,在长安城斗的死去活来,可她兄长偏偏不知死活的喜欢上了萧家的三小姐,当时萧家是准备将她送到宫当妃嫔的。 这件事闹了很大,她的母亲临安长公主以死相逼,而萧家那里也说什么不肯同意萧家女嫁到燕家,最终三小姐被逼出家。 在各方的压力下,兄长妥协,娶了于燕家有恩的沈繁锦为妻,谁知那看似温婉大方的沈繁锦,竟是毒蝎心肠。 因为此事,燕家和萧家的关系更加恶化,最终当年萧国公南征的时候,又出了事…… 萧氏满门萧索,只余下萧霁一人,萧家和燕家的恩怨更是无可化解。 都以为萧家会就此一绝不正的时候,他力挽狂澜,最终北渡一战功在社稷,被封为雪衣候,封地金陵。 当年她才不过十六岁吧,那时燕家已经开始将她当做皇后的人选,送她入宫,女官们把她看的严严实实的,关于萧霁的传闻她听的少之又少。 在金皇后乱政之前,从来燕氏与皇室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入宫是身为燕氏嫡女的唯一归宿。 而她的母亲也希望她嫁给当今圣上,这样燕家才能更加忠心的扶持皇室。 沈归晚最后一次见到萧霁,是在一年前,天子大婚,诸侯入京道贺。 那一次她还是锦衣华服,穿着绣着金凤的十二重帏衣,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他是俯首叩拜的群臣之一。 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她现在成了仰人鼻息,性命捏在萧霁手中的一介孤女,憋屈! 看年岁,难道这小童竟是萧霁兄长的遗腹子?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想着长安那些氏族素来不满萧家,萧家行事缜密,将这孩子护的严严实实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过须臾,沈归晚脸色变了又变,唯恐萧霁瞧出点端倪, 小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你叫我如意就好。” 沈归晚借机顺着小童的话,避开萧霁那锋芒的视线,道:“萧如意?听着和女孩子名字似的……” 就在此时,只见那梅鹤知神色痛苦的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 沈归晚震惊了:“不是吧,您好歹也是当世名士,怎么总来装病这招碰瓷啊?” 萧如意使出吃奶的劲扶着梅鹤知,一旁武衡连忙帮忙,萧如意都快哭了:“我家先生这次没装病,是真的不舒服。” 就在他慌张不知所措的时候,萧霁指挥道:“扶着先生平躺下,衣襟松开,让他喘口气。” 萧霁声音镇定,原本慌了不知所措的萧如意闻言立即照办,而萧霁却看了已经退到巷子口,准备溜走的沈归晚…… 平静且又理直气壮的命令道:“救人。” 章节目录 第36章:势不如人,撩完就跑 沈归晚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如今势不如人,对上那道清冽的目光,沈归晚妥协了。 上前探上他的脉搏,小童惊讶道:“你不止会单手捏核桃,还会治病?” 沈归晚白了他一眼,须臾道:“梅先生是心疾发作,他素日里服用的药丸呢?” 萧如意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了半晌,掏出个空瓶子,苦着脸道:“药没了……” 沈归晚彻底无语了,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归晚上前从怀中取出了几根银针。 这依旧是从雪衣候府顺手牵羊带出来的,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只见她出手迅速,竟不比长安宫中的御医差,片刻的功夫迅速的锁住了心口几个穴道,一面暗自运内力,加快血液循环,帮助心脏恢复供血。 片刻后,只见梅鹤知原本煞白的脸色渐渐好转,从沈归晚出手,一共还没半刻的功夫。 萧如意一脸钦佩,星星眼望着沈归晚。 这位小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长安最好的御医施展医术的时候也没这么厉害呢! 对上萧如意那双狗狗眼,沈归晚颇有成就感的扬了扬眉梢,忍不住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好好照顾你家先生,我走了。” 说着就要施展轻功,谁知后背的衣领被某人拎住了。他看起来一副清瘦俊雅的模样,但那力气却不小,提着沈归晚简直是轻而易举。 沈归晚挣扎着半天没挣扎开,张牙舞爪,像是……被扼住了命运后颈的猫!一脸绝望的回头,对上萧霁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武衡,你送老师他们回侯府,本侯……亲自送三小姐回府。” 末了,加一句:“这是报酬。” 沈归晚哪里敢让他送,弱弱的抗议道:“这次算我免费的,不收报酬行吗?” 但萧霁根本不等沈归晚拒绝,直接将她给拎上了马车,留下武衡三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梅鹤知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张清癯的面容,与之不符合的是那充斥着八卦光芒的眼神,问道:“你家侯爷这是……真的断了?” 这些年见他不近女色,还以为是因他心有所属的缘故,却没想到…… 武衡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而萧如意人小鬼大,年纪虽小也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亦是震惊非常:“我爹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了,会打死二叔的!” 为了挽回自家主子的清誉,武衡无语扶额解释道:“先生,您这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难道没看出那是个姑娘吗?” 此时马车中,沈归晚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萧霁看着角落里的那一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将一个剥好的橘子递到她的面前,道:“方才见你在当铺里不是挺威风的,怎么这下倒是怂了?” 他的骨相生的极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举止投足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他的手指捏着的不像是橘子,倒像是什么名贵的瓷器,令人赏心悦目。 呸,这不是重点! 沈归晚难以置信的望着萧霁,“你方才明明在场,为什么不出面?” 外面赶车的十三耳朵动了动,没敢说不止是在当铺,而是从鬼市中他们一直跟着她出来。 想到这里,就连十三也不由闪过了一丝好奇,从未见过侯爷如此在意一个姑娘呢。 萧霁似乎很喜欢看她炸毛的模样,嘴角噙着笑,等欣赏够了之后,方才道:“也给你们长长记性。” 语气中,竟不由带着几分宠溺之意。 他模样本就生的好,如此一笑,宛若风拂堤柳,雪落松竹,少了锋芒,多了秀雅出尘之气。 这下,纵使是沈归晚也不由看呆了。 片刻之后,沈归晚方才从怔然中回神,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这人生的再好看也是他们燕家的敌人,怎能轻易被他的美色蛊惑! 沈归晚不说话了,心中想着怎么回沈家的路怎么这么长? 但萧霁就看着她,似乎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那双眼清亮如雪,垂眸看着她的时候,长长的眼睫微垂,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之意。若不了解他的性格如何,沈归晚真的还以为他看上自己的。 但知道萧霁并非是那种轻易被皮相所惑的人,他这样跟着自己,莫非是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红袖坊和毒宗的事? 就在沈归晚心中迟疑的时候,十三忽然勒停了马车。 沈归晚正在想着心事呢,一个不查,正好撞到了萧霁的怀中。 他的怀中,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宛若千年古刹般幽远厚重,一时间沈归晚有些怔然。 片刻后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抵在他的胸口。 与他那清俊外表不符合的是,衣裳下却是一具结实,肌肉有力的身体,沈归晚没忍住摸了一把。 她的力道很轻,就像是小猫爪子轻轻挠了挠一下,纵使是处变不惊的萧霁,此时也忍不住眸色微沉,喉结轻轻滚动…… 奈何某只撩完就跑! “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连赶车都不会的呀。” 沈归晚借着抱怨的功夫掀开车帘,实则是为了散去脸上的热意。 谁知掀开帘子一看,沈归晚瞬间放下,哆嗦着回到了马车内,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说道:“侯爷,外面有刺客。” 萧霁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风轻云淡的嗯了一声。 沈归晚心中一阵郁气,道:“好多的刺客呢,您带了多少暗卫来着?” 沈归晚用手大大的比划了一个圈,其实她也没夸大其词,外面乌泱泱一片,人不少。 “暗卫都护送老师回侯府了。” 沈归晚!! 所以,只有赶车的那个,而且看起来还不怎么中用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37章:毒宗的叛徒 就在两个人沈归晚废话的功夫,十三已经和那些刺客交上手了,外面刀剑相交,沈归晚咽了咽口水,问道:“他能打的过吗?” 萧霁还真的认真的想了会儿,须臾后用一贯平静的声音道:“难。” 话音落下,只见原本精致的马车被一刀劈开,沈归晚身手敏捷的避开,那把钢刀只离她不过一寸远! “侯爷,您怎么还在这坐着?” 沈归晚一边躲,只见萧霁竟还在那被劈开了一半的马车内,十分风轻云淡的端起了放在小几上的茶喝,气的差点没吐出血。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是虎视眈眈的刺客,眼见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竟还有心思在喝茶! 萧霁对外面的慌乱充耳不闻,手中端着茶盏,里面稳稳当当,连一滴水都没洒,姿态优雅,语气淡然的说道:“本侯最近身体不适,不宜用武。” 沈归晚气的真要吐血了! 他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她这个大夫难道不清楚吗! 就在这一闪神的功夫,只见耳边一阵凛然的风声刮过,她脚步一闪,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偷袭。 那些刺客似乎是和她有仇一样,只盯着她一个人围攻,倒是给十三解围了。沈归晚轻功再好,但在如此狭窄的巷子中,根本没法摆脱他们。 最可恶的是萧霁,坐在那,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根本就没出手的意思! 沈归晚一出现,原本围攻十三的那些刺客们都追赶沈归晚去了。十三只见眼前那青影飞速的在那群黑衣人中间穿梭着,在感叹这位三小姐轻功精妙的同时,有些担心的问萧霁:“侯爷,咱们真的不去帮忙吗?” 只见雪衣候府的马车车顶已经被刺客的刀劈成了两截,但萧霁依旧坐在那,身姿秀逸,芝兰玉树,那双清冷的眼眸见那墨绿色的身影不停的在巷子中逃窜,就像是被一群恶犬追赶的猫儿,好不狼狈,眼中闪过了一丝笑,道:“不必。” 十三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恶趣味,他是个老实人,见三小姐被追赶的着实狼狈,出言提醒道:“三小姐,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不必手下留情的。” 沈归晚真的险些被这主仆气的吐出一口血了,若是能出手,她还会等到现在吗? 当年在长安军营中,沈归晚可没少打架。萧霁对她的一招一式了然于胸,甚至当年她还曾偷学模仿过萧霁的招数。 所以她可以在萧霁面前肆无忌惮的使用医术,但却不敢轻易的出招。 当日在雪衣候府,她一时不查,和武衡打斗的时候用了萧霁的凌风掌,就被那顾青篱看出了一丝端倪,幸好萧霁没多问什么。 但今日这么多刺客到,万一她使出了什么招数,萧霁眼睛那般毒,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沈归晚气急败坏,堪堪破了那些人的剑阵,蹲在墙头,一指马车内那优哉游哉的看着戏的某人,道:“你们追我做什么,没看见雪衣侯在那吗?” 谁知为首的刺客冷笑,道:“谁说我们要杀雪衣候了,我们杀的人就是你,毒宗的叛徒!” 信息量太大了!! 沈归晚身形一滞,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幸好她轻功扎实,很快便稳住了身形,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们:“你们是毒宗的人?” 对方没再说话,十人结成了剑阵,出招狠戾,那样子俨然是要沈归晚的性命。 见他们如此,沈归晚也没保留…… 但不是如萧霁所预想的那般动手,而是从袖子中挥洒出紫色的烟雾! 毒宗的人只见沈归晚从袖子中洒出一把粉末,非但没避让,反而迎面而上,嚣张的说道:“呵,我们毒宗的人百毒不侵,你这是班门弄……” ‘斧’字未曾落下,只见那为首之人身形一晃,手中的钢刀‘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紫色的烟雾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毒宗人瞬间倒地。 “你……”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用手指着沈归晚,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制毒的功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变得如此精进! 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如今的沈归晚今非昔比,早已不是任凭他们操控的棋子了。 “呵呵,区区一个毒宗而已,和我比,差远了。” 沈归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十分满意的看着他们一脸错愕的神色,用脚踩着那为首的黑衣人的胸口,道:“说,你们到底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谁知那黑衣人竟比她还要嚣张,冷笑道:“如今我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敢背叛毒宗,宗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你当我沈归晚是被吓到了。” 沈归晚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逼问道:“你们来金陵有什么目的?还有,你们毒宗和……” 原本沈归晚想问自己和毒宗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沈归晚看的并不真切, 但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萧霁走了过来,连忙将话锋一转,变成:“你们毒宗和沈家到底有什么勾结?谁指使你们来诬陷我的!” 她此时语气那个义正言辞,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冤枉呢。 显然没想到沈归晚竟如此的无赖,毒宗的那刺客直接被她气的吐出了一口黑血。 十三跟在萧霁的身后也看的目瞪口呆,三小姐您这戏演的也太真了。 沈归晚只当没听见十三的吐槽,她躲闪不及,那服毒自尽的刺客吐血的黑血正好喷在了她的衣摆和鞋面上,她气的脸都黑了。 与之相对的,只见那萧霁依旧是那纤尘不染的白衣干净的刺眼!! 她记恨着方才萧霁袖手旁观,重重地哼了一声,根本就没理会他,沉着脸准备就走。 萧霁跟在了她的身后,瞧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觉得十分有趣,一旁十三默默跟着,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不过主子,您这样戏弄一个小姑娘真的有意思吗? 不过,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久都没看见过主子如此轻松的神色了…… 章节目录 第38章:恃宠生娇,恶人先告状 萧霁的轻功深不可测,根本甩不掉他。 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一会儿,最终沈归晚确定了萧霁根本就是故意逗她的。 她气的停住了脚步,不期然他就在自己身后,两个人相差也不过才有半寸的距离,她忽然这么一停,恰好撞到了他的怀中,倒像是投怀送抱似的! 机敏如她,怎么会允许这样尴尬的场面发生,立即脚跟轻点,向后一撤,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还不等沈归晚沾沾自喜,炫耀自己的轻功的时候,只听萧霁道:“小心石阶。” 原来两个人来到了巷子尽头,这江南的雨水多,所以一般屋宇房舍都比地面高一截。以至于这整个金陵城是小桥流水,而在那人家建在水边,以青石阶相通。 沈归晚才来金陵没多久,哪里知道这些啊,她成功的避开了萧霁却没躲过那滑脚的台阶,再加上萧霁这一提醒,真气一滞,脚底直接踩空眼看就要栽下桥去。 沈归晚心死如灰的闭上眼。 堂堂一代高手,竟从石阶上摔了下来,太丢人了! 但想象中的狼狈场面并没有发生,只见萧霁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腰,将人抱住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沈归晚没设防忽然被人抱住,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他的胸前,隔着几层衣裳,竟都几乎摸到了他的心跳。她倏然抬头,落入了他那深邃的眼眸里。 他的眼中正倒映出她仓皇的面容,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吉光片羽之间,又仿佛过了沧海桑田那么久远…… “侯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不知情的暗卫跑了过来,瞅见了他家素来不近女色的侯爷怀中竟抱了个容貌清俊的小公子?? 整个人呆若木鸡。 沈归晚这才回过神,轻轻地从萧霁的怀抱里退出来,不由觉得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但见萧霁吗,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总是这样从容的,狼狈的只有她而已。 新仇旧恨加起来,沈归晚心里头憋了一口气,竟是仗着狗胆狠狠地踩了萧霁一脚! 只见萧霁那一尘不染的云锦绣着暗纹的靴子,瞬间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暗卫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家侯爷有洁癖的,这小公子也太……恃宠生娇了吧? 沈归晚踩上去就后悔了,现在是在金陵,她的小命可都捏在萧霁的手中。但骨子里却又不服输,恶人先告状的瞪着萧霁:“谁让你跟着我的!” 萧霁看着脚上那黑乎乎的印记,眉心微皱,但不过片刻面色还是回复了平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三小姐是否该向本侯解释一下,这‘叛徒’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沈归晚瞬间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眼神闪烁的望着楚溟,半晌才道:“侯爷您听我狡辩……” 沈归晚眼眸飞速的转动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遮盖住那灵动狡黠的眼眸。 萧霁负手而立,眼眸微垂的望着她。 他神色越和煦,沈归晚心里头犯怂的更厉害,当初在军营的时候他罚人就是这样! 想了半晌,沈归晚还是没想到合理的借口。她有些后悔,当初在侯府的时候就不该编造谎言诓萧霁。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更何况是萧霁这样心思缜密之人,稍稍一点漏洞就能被他抓住,最终倒霉的只有她自己。 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长记性呢! 沈归晚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最终自暴自弃,耷拉着小脑袋望着萧霁道:“我……我若说他们认错了人,您可信?” 萧霁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淡淡道:“你还不如说你是神医谷安插在毒宗的内应呢,糊弄本侯,也编造出一个想像样点的借口……” 话音未落,只见原本皱巴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某只,瞬间来了精神,道:“侯爷英明,正是如此!” 饶是萧霁早知她心性,但见她还是如此连脸皮都不要的,原本冷淡的面容上,罕见的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他那深邃的眼眸望着沈归晚,依旧是那样深不见底的眼神,无端的让人觉得心慌。 沈归晚心里很紧张,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手心捏出了一把汗。 “你啊……” 最终他轻叹了一声,收回了那对于沈归晚而言过于沉重的目光,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了敲沈归晚的脑袋,似乎是在惩戒,又似乎是一种无可奈何下的包容,下了石阶。 沈归晚捂着额头,瞧着他的背影愣在了那里。 落日余晖,绚烂的晚霞落在那道清浅的白色身影上,晕染出一种绮丽迷离的之色…… 巷子外的石阶下,侯府早已备好了新的马车在等着了,而底下的暗卫也在有条不紊的清理着地上的尸体,不消片刻的功夫,地面瞬间清理的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归晚对这里的路况不熟悉,最终还是上了他的马车。 只见萧霁依旧坐在新换的马车内,手中拿着出一只天水碧的茶盏。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三指执着茶盏,姿态优雅,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长安城中哪家饱读诗书的贵公子,丝毫不像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 单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此人究竟是有着怎样缜密的心思,雷霆手段。 他身边分明带着暗卫,可在遭遇毒宗刺杀的时候,萧霁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出手的,分明就是有意试探她。 她只用了轻功和毒烟,并没有暴露招式,暂时而言萧霁怎么也不会猜测到她真正的身份。 但纵使如此,可若她是毒宗的内应,难道萧霁就不担心自己留在金陵城的沈家,会对他不利吗? 难道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医术好,能够帮他解毒,所以就放过了她;还是说,萧霁留着她,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依照沈归晚对萧霁的了解,此人这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的性格,沈归晚相信真相绝对是后者。 想到这里,沈归晚不由只觉得萧霁手中捏着哪里是茶盏,分明是她命运的后颈…… 章节目录 第39章:挑拨离间,对簿公堂 经历了这一场刺杀后,沈归晚很明显老实多了,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很快便到了沈家,中途总算没有其它的变故了! “今日多谢侯爷,我先回去了。” 也不用暗卫去扶,沈归晚跳下了马车,匆匆的向萧霁道了谢就跑了回去,活像是身后有饿狼追似的。 希望今天能赶的上樱桃肉! 谁知刚进沉玉轩,便被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拦住,道:“小姐,老夫人有请。” 沈归晚眉心一跳,望着那嬷嬷,道:“嬷嬷可否容我先去换身衣服?” 方才在巷子里经历了一场刺杀,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沾着血迹。虽然沈归晚不似萧霁那般洁癖的厉害,但也不喜欢穿带血的衣服的。 谁知那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沈归晚,道:“老夫人吩咐,三小姐回来了便去院子里回话,不许耽误。” 哦豁,来者不善啊。 也不知沈老夫人那里又要作什么妖,沈归晚按下心思,到了慈安堂。 只见老夫人沉着脸坐在那,沈繁漪正殷切的给老夫人捏着肩膀,瞧见沈归晚过来,幸灾乐祸的瞥了她一眼。 沈归晚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是她错了! 原本以为早上收拾了沈繁漪一顿,她至少能老实个几天,没想到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就原形毕露。 老夫人原本正一脸惬意的与沈繁漪说着话,沈繁漪为人聪慧,嘴巴又甜,和二夫人一样最擅长哄老夫人开心了。 纵使知道沈繁漪不是沈家的骨肉,可比起其余几个孙女,老夫人还是愿意宠着这个孩子。 正说话的功夫,,瞧见沈归晚穿着男装,打扮的不伦不类的走了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孽障,你给我跪下!” 一旁沈繁漪在给老夫人捏着肩膀,道:“祖母,有什么话您好好说,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听到沈繁漪劝慰的声音,老夫人原本脸上的怒意稍平,拍着沈繁漪的手道:“还是你孝顺,若你三妹妹有你一半的懂事贴心,为也不至于如此操心了!” 沈繁漪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老夫人直接将这些时日沈归晚的晨昏定省,煎药送药,整理内宅的功绩给抹杀了。 沈归晚垂眸按住眼底的嘲讽,望着老夫人问道:“不知归晚做错了什么,竟惹祖母生这么大的气。” 老夫人瞧着眼前的沈归晚,一改方才对沈繁漪的和颜悦色,沉着脸问道:“今日你出门了?” 沈归晚有些诧异沈老夫人得到消息竟如此之快,下意识的看了眼在老夫人身边看热闹的沈繁漪,后者回了她一个得意的笑。 这沈家上下都有她的眼线,知道沈归晚的行踪并不难。 方才门房向她回说沈归晚才从外边回来,只是不知是何时出去的,也没套马车沈繁漪想着沈归晚举止如此神秘,定然是出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果然!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帕之交林家六小姐便递了消息给她,说沈归晚在他们林家铺子撒野。 沈繁漪一听顿时计上心头,她就迫不及待的来老夫人这里告状看沈归晚的好戏。 沈归晚一听便知道又是沈繁漪在搞鬼,淡淡回道:“是,方才归晚去街上抓了几贴药回来。莫非咱们沈家是有家中小姐,不出门的规矩?” 沈繁漪瞥了沈归晚一眼,轻飘飘的说道:“可你不该去当铺撒野,偷盗人家东西,还打着我们沈家的名号!我们沈家清贵世家,在这金陵城更是德高望重,这事若是传出去,让祖母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老夫人越听越生气,狠狠一拍桌子,怒斥沈归晚:“到底是乡下来的,上不了台面!” 本来她就十分介意沈归晚在外头长大,对沈归晚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存着十二分挑剔。也亏得沈归晚当初被宫里头的女官在府中教规矩,盯了大半年的时间,应付区区一个沈老夫人不在话下。 可奈何,有人存心挑拨离间。 见老夫人动怒,底下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这三小姐完了。 原本这些时日三小姐掌家,行事有条不紊,让人根本就挑不出半分的错处,眼看着在老夫人面前正得脸呢,宠爱都要越过了二小姐二夫人。 谁知才几天的功夫,在外面闯祸被人告到了家里。老夫人是最在意颜面的,这下三小姐迟早要去庄子里蹲着了。 面对老夫人怒气和质问,沈归晚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什么?这没有的事!” “孙女再眼皮子浅,也万万不敢打着沈家的名号招摇撞骗啊,定然是有人在污蔑!那告状的人在哪,孙女和他当堂对峙!” 原本老夫人怒气中烧,恨不得将这碍眼的孽障直接发配到庄子里,以免污了沈家的名声。 但见沈归晚竟比他们还要惊讶和生气,老夫人心中开始犯嘀咕了,难不成是她冤枉了这丫头? 毕竟这丫头言行举止不俗,不像是这种眼皮子浅的…… 沈繁漪见老夫人动摇了,立即开口道:“林家的二小姐与我是手帕之交,她不想事情闹大丢了咱们沈家的脸面,所以悄悄打发人和我说的,才没让要债的讨要到沈家丢人现眼。”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三妹妹,这件事你认个错就完了,别再惹祖母生气了。总归林家小姐和我有交情在,大不了,我帮你多赔点银子给林家就是。” 呵,好一个出手阔绰的二小姐啊! 沈归晚见她假惺惺的样子,冷笑道:“这没头没尾的让我更糊涂了。姐姐说林家来要银子,可有说前因后果,又可说了我拿了他们铺子里的什么东西?” 沈繁漪回道:“人家给你留脸面,当然没说,没戏说。你拿的是铺子里的一个白瓷笔洗,有凭证的。” 话音未落,只见沈归晚冷笑道:“白瓷笔洗,那值几个银子,也值当我光天化日之下去抢?” 沈繁漪被问住了。 沈归晚又道:“若祖母不信繁漪,可派人到我院子里搜,若搜出了赃物我甘愿认罪受罚。可若搜不出什么,无端受辱,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必要和林家对簿公堂!” 沈繁漪一听要对簿公堂,急忙阻拦道:“不成!” 章节目录 第40章:雪衣候府的谢礼 沈归晚大闹当铺的事,林家虽吃了暗亏,也失了颜面,可不知为何却打算追究的,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林家的六小姐与她交好,偷偷地送消息来的。再者说了,沈归晚素来狡猾,若大闹林家铺子的人真的是她,想必赃物她早就销赃了,肯定等不到别人去搜。 一时间沈繁漪心中转过许些个念头,须臾望着沈归晚,复又笑语盈盈道:“可今日之事也非空穴来风,如果不是三妹妹私自外出,也不会引出这个误会呢。” 老夫人闻言,点头道:“你二姐姐说的没错,我们沈家乃是名门望族,绝对不允许底下子女一言一行出任何差错,你去祠堂跪两个时辰,晚膳也不必吃了,好好长长记性……” 沈繁漪的话提醒了老夫人,正好借此机会,给沈归晚立一立规矩。 沈归晚一听这哪里成! 跪祠堂也就罢了,反正她也不是没跪过,但晚膳是沈夫人亲自下厨做了樱桃肉。沈归晚才来沈家没几天,就被沈夫人的厨艺彻底收服了,她做的那樱桃肉比宫中的御厨做的还好,沈归晚天天都惦记着。 因上次放印子钱的事,沈夫人被老夫人罚了在院子里思过,家中的事情让沈归晚和二夫人处置。她本来就不擅长管家,如今正好,每日照顾沈归晚的饮食起居,虽说是在被罚紧闭,但沈夫人却乐在其中。 沈归晚正要和老夫人讨价还价呢,就在此时,只听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老……老夫人,雪衣侯府的人来了,说……说是要见三小姐!” 此言一出,顿时在原本凝重的气氛之下,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你说谁?” 老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看了一遍。 而沈繁漪也是面色大变,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你确定侯府的人要见的是三小姐,不是其他人?” 沈归晚心里也诧异,方才两个人不是才分开么,萧霁又派人来沈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众人心中惊疑之际,人已至前厅,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驾车的十三。 十三直接对沈家其余人视若无睹,向沈归晚行了个礼,道:“三小姐,方才您的东西落在侯爷的马车上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老夫人心里头又惊又喜,一双浑浊的眼泛着精光,转的极快。 难道这一整天的时间,三丫头一直是和雪衣侯再一起,若能攀附上雪衣候府,那可是沈家天大的造化啊! 沈归晚却是一头雾水,道:“我没落下什么啊。” 十三将一个匣子双手奉给沈归晚,道:“侯爷说这是给三小姐的诊金,以答谢今日三小姐出手相救之恩。” 沈归晚也不知萧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归晚只得按下心中的惊疑,伸手去接。谁知那匣子沉甸甸的,沈归晚一只手没接住,险些砸到脚! 若是武衡的话势必会幸灾乐祸的取笑沈归晚一番,但十三是个老实人,只是一板一眼的完成萧霁交代的任务:“而且侯爷让三小姐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每隔十日,记得去侯府给侯爷请脉。” 就知道! 萧霁没这么好心的送礼物来,这不就来了吗。 他故意让底下的人当着沈家的人面以送礼物为借口,实则是在警告她就算是毒宗的奸细,如今到了金陵她一言一行就在雪衣侯府的控制之下,让她行事悠着点。 如此一来,便就解释了萧霁方才在巷子里的时候没有追究,是因为他笃定,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时间沈归晚捏着那匣子指节咯吱作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归晚只得勉强挤出一抹笑,道:“臣女遵命就是。” 十三听出了沈归晚的语气中似乎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心中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转而看向老夫人问:“方才听说贵府是要罚三小姐?” 虽然在沈归晚看来十三的功夫一般,但在外人面前,十三是雪衣侯府的人,代表着是掌控着整个金陵无上的权势,就连金陵刺史也不敢小觑他们。 老夫人脸色微变,道:“没有的事,归晚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怎么会罚她呢。” 原本站在那阴沉着脸色恨不得要吃了沈归晚的沈繁漪,听到老夫人的话,面色更加难看了。 沈归晚是她最疼爱的孙女,那她算什么呢? 十三原本 沉着的脸色,这才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道:“这就是了,三小姐是我们侯府的恩人,还请老夫人谨记。在下还有庶务在身,先告退了。” 说着,向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收回复杂的心思,吩咐道:“管家,替我送送这位大人。” 等送走了十三,老夫人看向沈归晚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雪衣侯在金陵建府都两年了,世家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看来这三丫头果然是有造化的。 沈繁漪原本正等着看沈归晚的好戏呢,没想到雪衣侯府的人竟横插一手。 她还是不肯相信,侯爷那样尊贵的身份,配的上他的应该是出身高贵,身份清白尊贵的世家女子,怎么会看上这个来历不明身份卑贱的贱人! 而沈归晚看着沈繁漪气恨的神色觉得好笑,故意晃了晃匣子,神色无辜的问老夫人道:“祖母,那我还要跪祠堂吗?” 雪衣候府的人都发话了,她就算是想跪老夫人也不让,她立即道:“今日冤枉了你,你受委屈了、常嬷嬷,从我梳匣子里拿出几件首饰给三小姐吧。” 沈归晚还真没跟她客气,直接挑了三件成色最好的金钗手镯,看的老夫人心疼得都要滴血,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院子。 等到了院子,沈归晚打开那雪衣候府送来,有些沉的匣子一看,简直要被那金光闪瞎了眼。 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匣子的黄金! 如今她正缺银子,萧霁简直是雪中送炭啊,高兴的恨不得上前亲几口。 一旁春禾也惊讶,问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沈归晚道:“路上捡的。” 春禾惊呆了,沈归晚嗤笑一声,道:“逗你的,这是雪衣侯送来的诊金。” 沈归晚想到今日沈繁漪那嫉妒的眼睛发红的模样,莫名的,对萧霁的不满淡了几分,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 但世家消息灵通,雪衣侯向沈家送了东西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几个世家都在暗中打探这沈家是何时与雪衣候搭上关系的。 而等到了晚间,又有消息传到沈家,宛若晴天霹雳…… “老夫人,不好了,林家在金陵城的八间当铺,和五间钱庄,都被查封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查封当铺,赏花宴 “什么!” ‘咣当’一声,沈繁漪手中茶盏打翻掉在了地上。 纵使素日里城府极深的老夫人,也不由变了脸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林家和刺史府关系要好,每年也送了不少银子给秦家,怎么突然会出这样的事。” “不是官府,是雪衣侯直接下令查封的。” 四大世家再金陵本就通脉相连,如今林家出了事,沈家这里头也坐不住了。因着沈家家主沈修仪如今还在外访友没有回来,家中是老夫人做主,便遣人去了林家打探消息。 等底下人离开后,老夫人一把坐了下来,脸上的神色是惊疑不定,道:“难道是因为三丫头?” 白天林家才遣人来告状,说是沈归晚在他们铺子里闹事,晚间雪衣侯直接下令查封了林家当铺还有钱庄。 没想到雪衣侯如此在意沈归晚,幸好自己还没来得及罚她…… 想到这里,老夫人不由后背出了一声冷汗,对一旁沈繁漪道:“以后咱们沈家,可得将三丫头当菩萨供着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沈归晚她……” 沈繁漪死死的捏着帕子,努力控制住自己那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道:“三妹妹她才来沈家,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的救了侯爷,侯爷那样霁月清风的人只是对三妹妹心存感激,又怎么会做出假公济私报复林家的事呢,祖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万一传出去,侯爷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老夫人不知沈繁漪的私心,听到她这么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要张扬,若那侯爷真的对你三妹妹有意,后面肯定会有所行动的。但这林家被查封,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繁漪听着老夫人的自言自语,死死地捏着拳头,尖尖地指甲都快要深陷到掌心里去了。 那沈归晚不过是一个教坊女子,那样的卑微下贱,何德何能,竟能得雪衣侯的青睐? 她一定要揭穿沈归晚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在从此在金陵抬不起头来! 烛火摇曳,此时映照着沈繁漪那姣好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扭曲狰狞。她压下心中妒恨,又心生一计…… 沈归晚听到的时候消息,却没将此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林家这次也是踢到铁板上了,竟连萧霁的老师都敢坑,就萧霁那护短的脾气,不把林家连窝端了算对得起他们了。 次日,沈归晚早晨去给老夫人请安,只见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分外的和蔼,还留了她用了早膳,赏了她好些燕窝给她。 这燕窝是上好的血燕,滋补身体最好的。这东西是有价无市,专供长安的世家贵族们吃的,往年在长安的时候沈归晚常见,如今放在金陵沈家也算是稀罕物。 沈归晚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回了沉玉轩,沈归晚将血燕分了一大半给沈夫人。沈夫人当年在青云山上生产受惊落了旧疾,这些年在沈家各种事情十分闹心,就没好好休养过,气血两虚,最是需要吃这些滋补之物的。 等到了巳时,各房的管事照例来回事情,态度也比之前恭谨了许多。 沈归晚心中觉得诧异,笑道:“这一个二个的吃错药了不成?” 只见一旁的桂嬷嬷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沈归晚道:“这里也没外人,嬷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桂嬷嬷这才道:“小姐有所不知,昨日雪衣侯府送了谢礼来,大家都知道小姐是雪衣侯看重的人,所以不敢怠慢。” 其实外面传的是三小姐如今是雪衣侯的人,若得罪了她就会和林家下场一样…… 她家小姐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若将这些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听,桂嬷嬷总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斟酌之后才如此道。 沈归晚不知桂嬷嬷心中的纠结,闻言倒是乐了,没想到这沈家的人想象力还挺丰富的。但也没做过多的解释,毕竟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错!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老夫人遣了身边的大丫鬟紫雁传话道:“三小姐,秦家下了帖子请咱们家的小姐们明日去春朝园参加赏花宴呢,请您明日早晨准时参加。” 等着紫雁离开后,桂嬷嬷担忧的说道:“那秦家素来与二夫人二小姐交好,此番却点明让小姐去参加赏花宴,老奴担心对方来者不善啊。” 沈归晚笑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等明日不就知道了。” 见沈归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桂嬷嬷也莫名变得自信起来,似乎只要自家小姐在,什么样糟糕的情况都能化解。 更何况,她家小姐背后还有雪衣侯府撑腰呢! “那老奴现在去准备明日出门的衣裳,明日是小姐第一次在金陵城世家小姐夫人面前露面,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桂嬷嬷一面说着,风风火火的去给沈归晚准备衣服收拾去了。 倒是沈归晚坐在那出了会儿神,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嬷嬷明日是什么日子?” “桂嬷嬷去房中给您找衣服去了,明日是三月二十,您问这个做什么?” 回话的是来送茶的春禾。 沈归晚没说话,素日里总是噙着明媚的笑此时却沉了下来,深不见底,春禾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姐似乎变得很陌生…… 就像是和当日第一天来沈家,小姐问自己是什么日子一般! 三月二十,距离长安之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就算长安封锁了消息,但该传出的,也该传到金陵了…… “西北那里形式不妙。北魏本就兵强马壮,朝中也迟迟不肯派兵增援,也不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按理说不应该啊……那西北军的统帅是燕家长子,更是皇后的亲哥哥,天子又怎会坐视不理呢?” 初七自言自语的说道,他才从西北回来,一路风尘,并不知金陵的局势变化。 只是他说完之后,一旁的武衡不断的对他使眼色,他会意止住了话…… “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霁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初七临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的抬眸,只见那坐在书案后面,神色不动如山的男子面色似乎微微有些发白…… 在那流云衣袖下,他五指并拢,紧紧握住了掌心的玉珠! 章节目录 第42章:诛十二族,血海梦靥 等出了书房的门,初七方才一脸不解的问武衡:“方才你一个劲的对我使眼色,干嘛呢?” 武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我这是救你啊,谁让你提长安的那位了!” 初七不解道:“不是吧,长安那里又怎么了?咱们暗桩的线不是从未央宫撤出来了吗,那位出了什么事?” “薨逝了。” 武衡一番话,直接让初七愣在了当场。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还是两三年前,那个总跟着自家主子对着干,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眉眼鲜活的模样…… 半晌,初七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道:“可那位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入宫才不过数年啊……” “听说是身体一直不好,旧病缠身,所以薨逝了。燕氏一族,也在三月初五当日,被诛十二族,上至耆耋老人,下至襁褓小儿,无一幸存。 纵使是见惯生死,在刀口上舔血生存的暗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大骇,唏嘘道:“今上可是由燕氏一手扶持,才登基为帝的,这翻起脸来,当真可怕。” 武衡冷笑,道:“怎么说帝王无情呢。” 初七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担忧的看了那紧闭的书房方向。 武衡会意,道:“主子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能在你回来之前,已经派人增援了西北,希望救一个是一个吧……” 不过倒也奇了,主子遇到那位三小姐的时候,正是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主子因突闻噩耗,而险些走火入魔,所以在燕云楼中修养,谁知那位三小姐从天而降,难道真的是缘分? 武衡在诧异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很快去办萧霁交代的差事去了。 夜色正浓,皎皎月华照在金陵城的上方。 这个昔日战乱不止、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南地,在萧家父子两代人十多年的治理之下总算结束了兵乱。 南方气候好,又富庶,海陆商贸发达,在兵戈已止之后,引来百姓在此安居。后来萧霁先后在临安与金陵建府,大量的北方人口和手艺将匠人涌入,如今的金陵百姓安居,歌舞升平,其繁华不亚于如今天玄都城长安。 金陵城风气开放,没有宵禁,纵使入夜,但金陵的淮河依旧有点着彩灯的画舫穿梭。勾栏画舫,凤箫声动,歌姬们清越的歌喉伴随着夜风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浸染着春风,似能酥了骨头。 这,是与长安截然不同的地方。 到了金陵城将近半个月了,沈归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着长安消息传来的沈归晚难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三更天才堪堪合眼…… “妹妹,嫂嫂戴这凤冠,好看吗?” 浑浑噩噩中,她忽而听到了一道娇媚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无异于晴天霹雳。 是沈繁锦! 沈归晚蓦然睁眼,只见自己正坐在铜镜前,打磨的清亮的铜镜映照出她那苍白孱弱的脸。 她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这里是未央宫,是她的寝宫,今天,是她十八岁生辰…… 未央宫内张灯结彩,映衬着满院子的鲜花着锦,给素日里清冷的宫殿添了几分色彩。 她起身后没多久,便在宫女的催促下换上凤袍,正在鸾镜前梳妆的时候,只见,一个容颜娇艳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刹那间,打磨的十分清晰的鸾镜映照出两个人影,一个面容消瘦,不复往日里鲜活;一个却是艳若桃李,眉宇之间流露着妩媚之姿。 凤冠上点缀着色彩绚烂的宝石,在朝霞下,映衬着她白皙的面庞明艳不可方物! 纵使是亲如姐妹的嫂嫂,但她依旧不习惯二人之间如此亲近,偏过身有些不自在的问那容颜娇媚的女子:“嫂嫂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早吗,我觉得,已经很迟了……” 她觉得很诧异,只见沈繁锦妙目环视四周。 服侍宫人纷纷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这凤冠我戴着正合适,从今以后,我便是这北玄的皇后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让她大惊失色,不禁低呼:“你……你怎能有如此非分之想?” “呵,非分之想?这皇后的位置本就是我的!” 沈繁锦目露凶光,此时她才意识到了局势不对,沉声唤人进来。 “快来人!” 她连唤几声,但竟无人应答。 沈繁锦看着她惊慌的神色,得意道:“你从母族带来的那四个侍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阖宫上下如今都是我的耳目,你还能叫谁?” 什么! 她一个踉跄,扶住了梳妆台方才勉强稳住心神。 半年前,她身边的侍女崖香曾暗示她沈繁锦似与皇帝有私情,可那时她只觉荒谬。她与晏元祈自小一起长大,相信他的人品,而沈氏更是端庄守礼之人,执掌中馈,家中上下谁不称赞这位少夫人,定然是崖香看错了。 但没过多久崖香便因盗窃内宫之物被逐出宫外。 那时她在养病,知道的时候崖香已经被赶出去了,她心中伤心崖香与她自小的情分竟做出如此搞糊涂的事,沈氏还在她身边开解了许久。 如今看来,从崖香被逐开始,沈氏在不动声色的清除她身边亲信,安插眼线,可她竟丝毫未曾察觉! 内宫中,沈繁锦一个臣妇怎会有这么大的权势只手遮天,除非…… 是晏元祈! 她之前被沈繁锦花言巧语迷惑,未曾想明白,如今隐约明白了什么,只觉一阵心寒齿冷。 她死死的捏着掌心,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看着沈繁锦,语气波澜不惊的问:“是从什么何时开始的?你和晏元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面容憔悴,但那双眼却依旧又清又亮,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沈繁锦最讨厌她这双眼,像是能看穿所有世间污浊。 她也有些害怕,但也不过须臾她冷笑了一声,道:“从一开始!我们都是出身世家,凭什么你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我只能做屈居于你的臣妇?” 沈繁锦终于一改往日里温婉之色,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她不禁冷笑…… “你笑什么?” 沈繁锦皱眉问。 燕归晚冷笑道:“我在笑自己的识人不清,也在笑你的不知廉耻!” “你与圣上相识是在与我兄长成亲之后。你已嫁做人妇,可却不安于室,勾引天子,可还有廉耻之心……” “你!” 沈繁锦面色微变,就在此时,只见进来一个容貌俊美绮丽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建安帝晏元祈! 章节目录 第43章:死不瞑目,诅咒 晏元祈牢牢地将沈繁锦护在身后,厌恶的看着燕归晚道:“朕与繁锦是真心相爱,错的不是我们,是你们燕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夺朕所爱!”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元祈,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到当日殷切的向她献殷勤,在母亲弥留之际,发誓会好好保护她的男子。 “既然你如此厌恶燕氏,当初为何要娶我?” “若不是为了安燕氏的心,让燕氏心无旁骛的扶持与朕,朕回娶燕氏女?朕,此生最恨燕氏,从登基的每一日,都恨不得将燕氏所有人全部杀光!” 他眼中迸发着的恨意,逼的她不由连连后退。 怎么会这样? 建安帝晏元祈,乃是燕贵妃之子,与燕家关系密切。 当年金后执政,他在冷宫与燕贵妃相依为命,因金后势威,听说当年他们母子在冷宫过的并不好。 后来先帝驾崩,金后以及金氏一族也都倒台了,晏元祈在燕家扶持之下才有今天,可为何…… 晏元祈负手而立,睥睨的瞧着跌坐在地上的她,像是在瞧一粒灰尘,傲然道:“朕隐忍这么些年,又违心娶了你为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到心底蔓延开。 燕氏多年为保皇室呕心沥血,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燕归晚一阵心灰意冷,在悲伤至极反而笑出了声…… “父亲,我们都识人不清,都错了啊!” 她们燕氏当年为保晏元祈,折损势力过半,多年帮他与朝臣周旋,元气大伤;而她本是无忧无虑的燕氏掌上明珠,率性天真,为了母亲遗命为了扶持他,甘愿困于宫闱,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还有沈繁锦…… 沈繁锦瞧着她接近崩溃的模样,她依偎在晏元祈的怀中,娴静的面容笑容甜蜜的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道:“如今我已经有了圣上的骨肉,妹妹,你若是识大体也该成全了我们吧。” “成全?” 看着卿卿我我的两个人,被背叛的愤怒感与恶心交织在一起,喉咙泛出阵阵腥甜,被她强压了下去,厉声问道:“沈繁锦,你这么做,置我的兄长于何地?” “呵……”沈繁锦不屑笑道,“一个死人,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她咽下的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扶着桌子摇摇欲坠,问道:“你说我的兄长怎么了?” “数月前,燕玄与北境交战,不敌,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无存。” 兄长…… 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沈繁锦居高临下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她,给了致命一击,冷笑道:“昔日你在长安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多少人赞你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却成了病秧子,难道你就没怀疑吗?” “是你……” “没错,是我……更为准确的说是我们。” 沈繁锦十分痛快的承认了。 “你可知为何这数年来你身体非但没有痊愈,反而每况愈下,那是因为我在你每天喝的汤药中多添了一味药……” “当然,想要瞒过精通医术的你,这药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是找不到,当然是圣上派人去北魏找的无色无味的毒药。” “只有你的病一直不好,我才有借口入宫照料你,留宿宫中。不要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呵。” 燕归晚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繁锦,冷笑道:“是啊,怪我,怪我识人不清!将你们这对狼子野心之人视若知己。但你也别太得意,就算杀了我,你也做不成皇后,还有你……” 燕归晚用手指着寝殿内,站在光与影交错间,神色晦暗不明的男子。 “当初是燕氏一族倾举族之力,扶你登上皇位,保住已式微的皇权,既能保你,也能毁你!” “啪”的一下,她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晏元祈阴郁着脸色恨声道:“你们燕氏一族居功自傲,朕早就忍够了!” “燕云驻守边境不力,虽死难恕其;罪燕遇狼子野心把持国政,朕已在昨夜已畏罪自尽……” “至于燕氏,诛十二族!” 在悲痛欲绝之际,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之色! 拼尽全身力气,抓过了挂在墙壁上的剑,挥向晏元祈,就在距离只有晏元祈一尺的距离,沈繁锦手中的匕首插在了她的后背上。 “快来救驾!” 沈繁锦喊道,很快便有护卫上前一人一刀,砍在了燕归晚的身上。 眼前被血色糊住,血肉模糊的她看着被侍卫护着后退的晏元祈和沈氏二人。 “一个得自己母族庇护,登基为帝,却恩将仇报;一个踩着自己丈夫一系整个家族的尸骨只为算计后位。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枉为天下之主。我死后必化身厉鬼,与你们纠缠到底,看这江山易主改姓!” 凄厉的声音再漫天的火光中响起,沈归晚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色微微亮,晨曦微光透过雕花窗柩照了起来,落在那天水碧色的幔帐之上,轻盈可爱。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三小姐快请梳洗,今日是秦家的赏花宴,咱们可不能让老夫人她们久等啊……” 三小姐? 是了,现在她已不是北玄的皇后,而是初回沈家的三小姐。 见沈归晚满脸的大汗,小丫鬟不解的说道:“小姐,您是做噩梦了?” 此时沈归晚擦了擦额头上汗水,道:“无事,你打水来给我洗把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她一直等着长安的消息,晚间的时候不可控制的总是梦到了她生辰宴的场景…… 鲜血,溅在未央宫那雕栏玉砌之上,分外的触目惊心! 她此时恨不得立即回到长安,手刃那对狗男女为父母族人报仇,但理智告诉她需要忍耐,不能轻举妄动! 燕氏是何等的显赫,怎会一夕之间全部被晏元祈和沈氏一网打尽?谁在暗中襄助,和金陵沈家有没有关系?在她入宫全靠沈氏对外联络的数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她必须得剥茧抽丝一一查清楚,而她如今身在沈家,沈氏女的身份正好给她提供了便利! 至于长安…… 章节目录 第44章:春朝园,起风波 沈归晚相信,依照沈氏的性格,一旦她得宠为后,下一步做的就是巩固地位。所以重回长安之前,她得做好部署。 晏元祈和沈繁锦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惨死在未央宫的孤魂野鬼,如今竟还好端端的活着,就在万里之遥的金陵,伺机复仇! 沈归晚掩去眼底的寒意,那冰冷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在春禾的伺候下起身熟悉。 春禾和桂嬷嬷她们伺候沈归晚也大概有半个月的功夫了,知道沈归晚喜欢素淡的颜色,准备的一身天水碧的襦裙,但沈归晚看了一眼,却从衣柜里头拿了令一件。 那是一套梨花白的裙子,样式简洁素雅,没有过多的繁琐纹饰,只有用同色的银线在上面绣着梨花的图案。 桂嬷嬷有些犹豫:“小姐,咱们是去人家赴宴作客,这衣裳会不会太素净了。” 沈归晚并不在意道:“素净才好,若打扮的太华丽,反倒是喧宾夺主了,我不可不想招摇。” 今天她心情不佳,还是低调点。 一旁春禾看着沈归晚那一张灼灼绝艳的面容,嘴角抽了抽…… 长成这般模样,想到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啊! 桂嬷嬷知道自家这个素来是个主意大的,打定的注意旁人是劝不动,便没再多说了,从首饰盒里挑选出了一支金步摇出来,道:“这是夫人一早命人送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当日在会稽的时候老夫人请了最好的工匠给夫人打造给夫人当嫁妆的,二小姐早年见了向夫人讨要,夫人都没舍得给呢。” 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支牡丹鎏金步摇。 这步摇上面用金丝掐成牡丹花的形状,中间镶嵌着一颗琉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为花蕊。牡丹上还栖着两只蝴蝶,流苏从蝶须垂下,华彩斐然。 纵使是沈归晚见过了不少好东西,在见到这步摇的时候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沈归晚虽喜爱这步摇金光闪闪,颇为留恋的在上面摸了一把,恋恋不舍的放回了匣子中道:“先收起来,以后再戴吧。” 她重新从新置的梳妆匣子里,拿出了一匣子珍珠头面。 时下金陵城都喜欢色彩明艳之物,女子的首饰多以宝石、青玉、翡翠、珊瑚为主,五色生辉,异常耀目。至于珍珠,只是放在那些首饰中做为点缀之用,如沈归晚直接买了一套珍珠做的头面少之又少。 桂嬷嬷见状也没多想,只当沈归晚嫌弃金玉宝石做的首饰过于俗气,手巧的替沈归晚挽了个百合鬓,将那珍珠串成的兰花形状的发圈绕在鬓上,微端露出白色的绑带,轻盈灵动。 一旁春禾眼睛都看直了,道:“咱们家小姐可真好看啊,比金陵城那些穿金戴银的都好看!” 桂嬷嬷笑骂道:“躲懒的小丫头属你会说话。让你学着梳头,谁让你只知道盯着小姐的脸看的。” 春禾委屈道:“嬷嬷,人家笨,学不会嘛。” 沈归晚瞧着春禾一脸委屈的模样,安慰道:“算了,学不会就不学,以后咱们再找个梳头的小丫头。” “那不成,我得学的!小姐身边贴身丫鬟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此言一出,沈归晚也不由笑了。 桂嬷嬷上下打量了沈归晚一会儿,见她如此装扮,虽素雅出尘,但却是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参加宴席未免太素净了,便道:“小姐上次佩戴的那只玉玦呢,那玉玦颜色通透,与这一身正好相称。” “在妆台底下压着呢。” 不等沈归晚拒绝,桂嬷嬷已经替沈归晚将玉玦系了上来。只见那青苍玉玉玦颜色通透,宛若山岚翠烟,坠着同色的绦子,挂在沈归晚这一袭梨白色的衣裙上十分相称。 桂嬷嬷和春禾都很满意,沈归晚也不好摘下来。 今日虽说是刺史设宴,但萧霁素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应该不会遇到他的……吧? 因沈夫人还是在被罚禁闭思过,所以今日是由二夫人带着她们姐妹出门。因是刺史府办的赏花宴,所以沈家的几个姨娘以及庶出的女儿都没资格参加。 二夫人有个女儿与她们年岁差不了多少,但这段时间去了外祖家探亲。所以这次去去春朝园赴宴,沈家只有她们三个人。 沈归晚本以为自己这般打扮下来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谁知到了门口一瞧,她还算早的,她在马车里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 才见沈繁漪和二夫人姗姗来迟,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径直上了马车。沈归晚见这二人虽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车夫道:“快些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此时天色尚早,但春朝园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毕竟是刺史夫人设宴,谁也不敢怠慢的。 只是这三月底,正是草长莺飞,百花争艳的时候。但这园子里的花团锦簇,如何比得上今日这些盛装打扮的女孩子们。 这些都是出身名门,家世显赫的金陵贵女们。一个个穿着彩衣华服,手中拿着玉柄团扇,有说有笑的。 只见那衣香鬓影,几乎要将这满园的春色都给比了下去,正个聚集再一起有说有笑的,不知谁说了一声:“沈家的马车来了……” 原本说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的看向从管道那一边行驶而来的两辆马车。 “听说今日刺史夫人送了两份帖子去沈家呢。” 一个华服金钗的妇人低笑着对她身边交好的世家夫人,说着她特意打听来的消息。 刺史夫人自持身份贵重,今日这样的场合邀请的无一不是世家名流,这些夫人们自然知趣的不会带家中妾室和庶出的女儿来,如此说来…… “听说沈家从庄子里接了位三小姐回来,都来金陵半个月了,沈家那里也没带她出来见人。如今刺史夫人亲自下帖子去请的,看来就是那位沈三小姐了。” 金陵城的这些贵族们消息通传的是最快,沈家多了位三小姐她们早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那位被沈家半道才接回来的三小姐,究竟是何等模样? 章节目录 第45章:乡下来的土包子 今日刺史夫人在这春朝园设宴,她们听说沈家那位三小姐也会参加,不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赶来,就是为了亲眼瞧一瞧那养在庄子里的沈家三小姐究竟是何等模样。 有个鹅蛋脸的夫人秀眉微蹙,压低声音道:“可我怎么听说,沈家的两位小姐是抱错了,如今的那二小姐是个假的!” 话音未落,便被人啐了一声,道:“哪里来的长舌妇,竟敢在我林家园子前嚼舌根。” 又见那说话的夫人穿着半新不旧的拆裙,浑身上下也没首饰装点,只有几个半旧的银簪,更加鄙夷道:“刺史夫人也真是,今日来的都是贵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请来,真是晦气!”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襦裙,鬓上戴着时兴的鎏金步摇,颈上挂着赤金镶嵌宝石的项圈,一身的珠光宝气,娇靥如花,但一开口却尽显刻薄。 那夫人虽出身不高,但也是好强的,被一个小姑娘如此鄙夷,当即又羞又气,正欲上前争辩一番,却被她身边的人给拉住了:“这是林家的六小姐,你没听说吗这春朝园都是林家。他们林家非但是四大世家之一,就连刺史夫人办宴席都要借他们林家的园子,你可不要招惹她。” 一听少女的来头这么大,那夫人只得作罢,只是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捂着脸就离开了。 林娇娇见众人一脸畏惧的模样,心中更加得意:“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沈家把她放在庄子里,说是祈福,但我看要么是身有隐疾,要么是生的奇丑无比,所以才藏着掖着不让她见人!” 话音方才落下,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林娇娇,我一来就听你编排人,如此嘴碎也不怕嫁不出去!” 只见一个红衣少女骑在一个比她还高的大马上,手中拿着鞭子,嗤笑着说道。 林娇娇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回敬道:“贺兰嫣你这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男人婆,你这样的才嫁不出去。” 贺兰嫣飞身下马,无所谓的一笑,道:“没关系啊,我爹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大不了他养我一辈子。你们林家,一二三四五……人多了数都数不清呢。” 林家家大业大,家中的子弟风流成性,嫡出庶出的女儿也多。也因此林家在这金陵城虽为四大世家之一,但大多数人都是表面恭敬,暗地里不怎么看的起林家。 如此被这贺兰嫣直言不讳的戳破,林娇娇气的小脸通红,眼看两个人都要打起来,底下的人连忙让开。 贺兰嫣的父亲是雪衣侯麾下的猛将,一个是金陵新贵的独女,一个是四大世家的千金,她们谁都招惹不起。 这里的小插曲马车里的沈家人暂且不知道,沈二夫人带着沈繁漪,故意赶在沈归晚之前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沈家人的皮相生的都好,这二夫人虽已过桃李之年,但因保养得宜,但依旧风姿卓越。 丹凤眼,柳叶眉,朱钗华贵,愈见光彩照人。不过再如何保养,脂粉依旧盖不住岁月的痕迹,越发衬托着她身边的沈繁漪天真烂漫,娇俏可人。 只见沈繁漪今日穿了鹅黄色锦缎留仙裙,明亮的鹅黄色,上面点缀着流苏,将她原本五分的颜色衬托着有七八分,她的脖子上戴着镶嵌着红宝石的璎珞项圈,珠光宝气,一看便就是府中娇养长大的小姐。 “之前听城中传闻,沈家当年是抱错了孩子,如今看这沈二小姐一如既往的受宠,就连二夫人身边带着的都是她,看来都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是啊,这沈二小姐风姿不凡,有当年沈家大小姐的余韵,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倒是那位突然被沈家接回来的三小姐,身份有些可疑啊…… ” 那些细碎讨论传入到沈繁漪的耳中,以前她是最讨厌别人说她像沈繁锦的,但现在头一次觉得这些话很顺耳。 似乎,只要这样,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她依旧是那备受宠爱的沈家二小姐! 没有什么真假千金,没有什么沈归晚,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享受着众人欣赏羡慕的目光,沈繁漪施施然的走到了林娇娇面前。 林娇娇是林家六小姐,两个人是手帕之交。 “繁漪你今天可真好看,我看那什么沈归晚乡下来的土包子,比你差远了,还好意思和你比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娇娇有意当真贺兰嫣的面夸赞沈繁漪,原本等着自己一帮小姐妹们应和,谁知半晌都没有听到声音。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沈家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个白衣少女…… 只见她一袭梨花白的锦裙,是时下时兴的广袖长袍的款式,风浮动那白色的衣袂,其风神秀彻,让眼前这姹紫嫣红的满园春景,都颜色尽失。 在瞩目之下,她走到了沈繁漪和林娇娇面前。 只见她们二人一个昔日沈家最受宠的嫡小姐,一个出身富户,所以今日都是穿金戴银,衣裳首饰无一不精。毕竟都是十多岁的女孩子,模样又生的周全,穿戴华丽一点也让人赏心悦目。 可如今,这二人与穿着素净的沈归晚站在一起,未免过于浮艳。远不及沈归晚这般虽装点素雅,只以珍珠为装饰,腰间佩戴青苍玉玦,但却恰合时宜,珠润生辉,更显风骨。 “啧啧啧,还说人家是土包子呢。你们三个站在一起,我看你们两个才像是刚从乡下进城的那种……用学堂里先生的话来说,叫什么……穷人乍富!”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方才微妙的寂静,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马背上和林娇娇起了争执的贺兰嫣。 章节目录 第46章:又碰瓷呢,给谁戴孝? 贺兰嫣历来和林娇娇不对付,再加上她出身将门,性格无拘无束惯了。 这金陵的夫人们顾及着脸面心中这般想或许不会说些什么,但贺兰嫣却是毫不客气的说出心里话,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夫人们忍不住嗤笑出声! 一时间,只听见众人窃窃私语,沈繁漪只觉得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原本她今日穿了锦衣铺里今年百两一匹的织金纹锦材质成的襦裙,将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头面都挑出来戴了。一是想显示自己在沈家依旧受宠,二来,则是想衬托出沈归晚的寒掺。 呵,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土包子,又穷又土,所以才巴巴地盯着账房里那点银子不放手,哪里比的上她在沈家这么些年积蓄丰厚。 哪里想到,自己竟又沦为了陪衬! 臾望向沈归晚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薄恨,不过须臾,她想到了今天的准备,心底冷笑。 沈归晚医术再好如何,金陵大户人家的闺秀,哪个不是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今日春朝园赏花宴,整个金陵的才子佳人可是齐聚一堂,赏的可不止是花…… 沈繁漪能沉的住气,但她身边的林娇娇素来刁蛮任性,可咽不下这口恶气。 见贺兰嫣嘲讽她是暴发户,她最听不得这个字眼的,上前就要去撕扯贺兰嫣,口中还望着沈归晚骂骂咧咧道:“呵,来参加赏花宴还穿一身白,也不嫌晦气,你当你在守孝呢!” 林娇娇不甘心,怎么方才她如此诋毁的土包子竟生的如此惊艳,若她早生几年,昔日被誉为金陵第一美人的沈繁锦,估计都被她比了下去。 心中妒恨交加,是以说出的话也十分恶毒。 而原本沈归晚并没有将林娇娇放在心上,不过是沈繁漪手底下的一只狗而已,无趣。 但听到守孝二字,目光微凝。 她可不就是……在守孝吗? 为那父亲,兄长,还有燕氏的族人,在守孝! 此时林娇娇正在和贺兰嫣拌嘴,忽然只见望着自己的那双眼虽漂亮,但目光清寒,仿佛是六月的天气置身冰窖之中,不由觉得背脊发寒。 这……这眼神太可怕了。 就在这关头,贺兰嫣见林娇娇冲着自己来,来者不善,防御性的推了她一把。理论上来说林娇娇是能躲开的,但没想到林娇娇却被沈归晚的一个眼神给吓住了站在那,被她推了个踉跄。 林娇娇这娇蛮的性子如何能忍,一扬手那尖尖地指甲就要向贺兰嫣的脸上抓去,她要撕烂贺兰嫣的嘴! 贺兰嫣眼见避不开,就在此时,横空出现了一双手,拦住了林娇娇…… 沈归晚抓着林娇娇的手腕,嘴角虽噙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的望着林娇娇:“这位便是林六小姐?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之前便听春禾提过,这林娇娇与沈繁漪交好,上次林家当铺那事,就是她向沈繁漪通风报信的。如今见这林娇娇行事刁蛮,绝非善类,果然与沈繁漪二人是物以类聚! 林娇娇没听出沈归晚语气中的嘲讽之意,见沈归晚出面,叫嚣着说道:“没错,就是我,识相的你放开我赶紧道歉,不然我让你在这金陵城吃不了兜着走!”” 沈归晚闻言,似笑非笑道:“我倒还真想知道,你要怎么收拾我?今日大家都是刺史夫人的客人,难不成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打人不成?” 说着抓住她手腕的手指轻轻用力,林娇娇瞬间放出杀猪般的惨叫,当下顾不上脸面,哎呦的求饶道:“疼,你快放开我!” 这时沈繁漪上前,假惺惺的替林娇娇求饶道:“三妹妹,林小姐性格直率,并非有意冒犯你的,若你觉得实在生气,姐姐再这里替她向你赔不是了。” 说着一弯腰,当真向沈归晚行了个礼,当下低声议论的众人风向就变了…… 原本众人都觉得方才林娇娇的话有些过分,林家虽有钱,但今日能来这里参加宴席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林家未免仗势欺人,连带着对沈繁漪也没什么好感。 可如今沈繁漪竟亲自替林娇娇赔罪,众人顿时又觉得这沈二小姐果然识大体,衬托着沈归晚处处计较,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好几个夫人都在低声道:“不愧是沈老夫人亲自教养出的小姐,气度胸襟,果然与小门小户是没法比的。” 沈归晚听着众人低声议论,嗤笑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不是沈繁漪那般爱慕虚名之人,她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当年在长安如此,如今在金陵只要不触犯她的利益,她只当没听见就是。 她松开抓着林娇娇的手,淡淡的看着故意做作的在自己面前弯腰低头行礼的沈繁漪,道:“没这个必要。这林娇娇冒犯的是贺兰小姐不是我,二姐姐要赔罪,便去向贺兰小姐赔罪吧。” 沈繁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要她向贺兰嫣那个粗俗野蛮的蠢货赔罪,那还不如杀了她呢!而且,沈归晚为什么在受了她的礼之后才说这话,她瞧见了沈归晚眼底的笑,知道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时间沈繁漪气的恨不得撕碎沈归晚的脸,但为了维持自己端庄守礼的人设,还是梗着脖子向贺兰嫣赔了个不是。 贺兰嫣也是个促狭的,等沈繁漪赔了罪,才道:“二小姐不必如此多礼,大家都是姐妹,您这样显得我多么的心胸狭隘似的。” 这下将沈繁漪气的险些呕出了一口血,她不动声色的剜了林娇娇一眼,都怪这个蠢货! 谁知林娇娇这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托着方才被沈归晚抓过的手腕,哭的提泪横流道:“我的手没知觉了,一定是断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如果是小姑娘们之间的口角也就算了,可如果断了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就在众人慌着要去请大夫的时候,沈归晚一脸淡定道:“林小姐我可一点力气也没用,你看你手上,连圈红的都没,你就在说断了,碰瓷也不是你这种碰法吧?” 原本慌张的众人看向哭的凄惨无比的林娇娇,果然……手上的皮肤红都没红,还好意思哭! 章节目录 第47章:刺史夫人的试探 沈归晚看着百口莫辩的林娇娇,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她做事当然不留痕迹了。 方才抓住林娇娇的手腕时用了巧劲捏了她的穴道,会让人一开始觉得痛,之后两个时辰之内手腕都不会有知觉,就算是给她一个小小教训! 就在门口乱糟糟的时候,底下的人前去通传,只见刺史夫人和林夫人的拥簇之下,终于姗姗来迟。 林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仪容全无的小女儿,眉心微皱,沉着脸吩咐道:“快将小姐扶去梳洗。” 这宴席还没开始呢,便搞成这样子,丢人现眼! 林娇娇被家中下人扶走了,整个园子瞬间清净许多。只见穿着华丽,仪态雍容的刺史夫人含笑着对众人道:“众位,园子里早已备好了点心茶水,外头日头大,咱们还是进园子里再说吧。” 谁能不给刺史夫人和林夫人的面子,只当这场小风波不存在,一一进了园子。 时下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商贾富户,都崇尚修建园林之风。 昔日沈归晚在长安城的时候,那些王公贵戚们修建园林攀比成风。 ‘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竞跨。崇门丰富,洞户连房,飞馆生风,重楼起雾。’ 沈归晚当日跟随临安公主的时候,去了不少园子,但这南方金陵修建的园林却与长安的风格迥异。 长安世家注重的是亭台楼榭,攀比样式精奇,往往会在建筑上花费大量的功夫。但金陵的园林更为雅致,在意自然之美。 这春朝园是金陵首富林家的园子,原本是前朝一位隐士修建,后来林家花高价从隐士的后代子孙中买了下来,据为己有,在原本的基础上修建扩充,如今成了金陵一大盛景。 高台芳榭,花林曲池,桃李夏绿,竹柏冬青。 此时正是春日,只见园子里红杏灿若云霞,梨花皎白如雪,沿着中间的九曲回廊尽相争艳,美不胜收。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那树下落英无数,绚烂的红杏与皎洁的梨花花瓣簌簌而落,一眼望去,宛若红梅白雪,琉璃世界…… 沈归晚专心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知不觉的落在了人后。就在此时,忽而觉得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沈归晚反应敏锐的回头,一见对上一张笑的明艳粲然的面容:“你果然会功夫!” 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兰嫣。 方才沈归晚对付林娇娇的招数或许瞒的了别人,但骗不过贺兰嫣。她也是将门出身,会些拳脚功夫,知道沈归晚定然是做了什么手脚,才让林娇娇老实的。 见是她,沈归晚这才卸下了防备,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这下换贺兰嫣傻了,跟上前,拦住沈归晚道:“你会功夫的秘密被我发现了哎!你不应该威逼利诱,让我替你保守秘密吗?” 沈归晚微微挑眉,十分淡定的反问:“你会说出去吗?” 贺兰嫣沉默了会儿老老实实摇头。 沈归晚笑了一声,食指抵住唇,压低声音对贺兰嫣道:“那不就成了,这个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与她给别人第一映像中的清冷出尘不同,她这嫣然而笑时,灼灼明艳,眼前春色尽失颜色。 贺兰嫣看着看着,忽而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脚尖,耳根红红的。 沈归晚有些奇怪,半晌才见贺兰嫣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道:“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那就是朋友了对吧!” 沈归晚失笑,道:“当然。” 贺兰嫣大喜过望,上前挽住了沈归晚的胳膊,道:“从今天开始,金陵城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找你麻烦!” 知道贺兰嫣的父亲是武将,她自小跟着父亲在西北长大的,沈归晚对她的好感又添了一分。她天然对这些将门之后,有一种好感。 沈归晚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的,但架不住贺兰嫣是个自来熟。她虽非金陵人氏,但来金陵也有两年多了,生性爱热闹,所以对于金陵世家的情况如数家珍。 托她的福,没半日的功夫,沈归晚将这金陵大半个世家的情况都认识差不多了也知道了今日摆设宴席的是林家的园子。 哦豁,这就有趣了。 按理说前两日林家才被萧霁收拾了一顿,就算两家关系再好,这段时间秦家也该避嫌才是。 如今竟借着林家的园子办宴席,秦家这是打的哪门子主意? 思索之间,二人已经到了毓秀亭。 远远地,便看见二夫人与刺史夫人平起平坐,被一众世家夫人们围着,很是风光。 原因无他,只因当日沈家的长女嫁入长安王府,而她的孙小姐也嫁入了长安第一世家,燕氏一族的长子。 而这两年沈家靠着与燕氏的姻亲关系,虽富贵不及林家,清贵不如百里,实权不如秦家,但依旧能与其他三家平起平坐。 毕竟谁让他们家与长安的关系深厚,而且据说那位燕皇后当年曾陪着沈家长女沈繁锦一同归宁沈家呢。 也是长安距离金陵路途遥远,再加上长安那里消息刻意被封锁传的远,若她们此时知道原本长安第一大族的燕家,不过一夕之间便成了乱臣贼子,估计现在恨不得对沈家敬而远之,定然不会赶着上前巴结了。 正在思忖之际,沈归晚已经上前,便听有人问二夫人:“怎么今日没见到你家大夫人?” 二夫人没敢说实话,毕竟大家族里哪有当家的主母被罚禁足的,也只有沈家老夫人强势、沈夫人性格良善才被如此欺负,所以笑道:“嫂子今日身体不适,便让我带两个侄女来赴宴。” 刺史夫人正好见了沈归晚与贺兰嫣进来,眼前以亮,道:“这就是你们家三小姐吧,好孩子,上前来让伯母看看。” 沈归晚诧异于刺史夫人的热情,但既然对方打了招呼,沈归晚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上前道:“归晚给夫人请安。” 刺史夫人赞不绝口,道:“果然是个好孩子,你们沈家是有福气的。” 沈归晚站在一旁,垂着头,当做很腼腆的在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刺史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章节目录 第48章:各怀心思,下马威 二夫人虽厌恶沈归晚,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将面子做的足足的,展现出一个疼爱小辈的形象,道:“可不是吗,这般个玉一样的人儿,若不是她小时候身体弱,道士若在及笄之年不能见父母,我那大哥大嫂又怎么舍得把她放在庄子里呢。” “可怜见的。” 刺史夫人也跟着唏嘘了一声,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此言一出,沈归晚明白了过来,想必外头风言风语不少,金陵城的人也对沈家这真假千金的事十分好奇。刺史夫人如此热情,这是在有意试探呢! 不管外面怎么说,沈家人就咬死了沈繁漪是自家血脉,二夫人睁眼说瞎话道:“十五了,比繁漪小一岁呢。”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她实际年龄都十八了,如今却被人说成是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 二夫人回答的太笃定,刺史夫人心中却将信将疑起来…… 她的儿子一直惦记着沈繁漪,她们也想与沈家联姻,本是想这段时间将事情提一提的,谁知忽然沈家传出传言,那沈繁漪不过是养女。 堂堂刺史府,怎会要一个养女为儿媳! 所以以设宴为名,来请沈家人参加。 如今见沈繁漪和沈归晚站在一块儿,无论容貌还是气度上天差地别,她更加怀疑二夫人的说法。 不过她也是城府深的,心中有疑虑却没表现出来,而是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镯送给了沈归晚:“好孩子,今日伯母第一次见你也没准备什么,这镯子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众人见刺史夫人竟对沈归晚如此青睐有加,心中难免犯嘀咕,二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里沈归晚心中犯疑,但面上做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接过镯子道:“多谢夫人。” 就在说话的功夫,只见沈繁漪身边的小丫鬟来请,道:“三小姐原来还在这说话呢,二小姐让奴婢来请您去梨墨轩一起玩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夫人无不感慨沈繁漪的贴心,更有人笑着对沈二夫人道:“她们姐妹感情可真好。” 在沈家的时候沈二夫人虽看着沈归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在外头自然是要端起一副慈爱长辈的做派,笑道:“是啊,毕竟是亲姐妹们。再说了,繁漪这个孩子虽年纪不大,但心思细腻,这在外头唯恐冷落了自己妹妹,还特意派人寻她呢。” 与沈家几个交好的夫人不知其中内情,自然是顺着沈二夫人的话夸赞起了沈繁漪。沈二夫人嘴角堆着笑应付着那些夫人,注意力却是在刺史夫人这里头。 她是在为沈繁漪铺路! 谁知刺史夫人对第一次见面的沈归晚十分关注,并没有在意她们所说的,而是笑着对沈归晚道:“是我疏忽,一时高兴竟将你拘在身边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是闷坏了。既然你二姐姐寻你,快去吧。” 这才松开了握住沈归晚的手。 见她如此看重沈归晚,二夫人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野丫头该不会这么好命吧? 旁人也在暗自思忖着,之前早有传闻刺史府有意要与沈家结亲,原本以为刺史夫人看上的人是沈繁漪,只待沈家家主回来之后将这门亲事挑明,如今看刺史夫人这般做派,莫非是另有打算? 还是说,刺史夫人不是为刺史府公子,而是为了……雪衣侯萧霁! 毕竟那萧霁如今府上并无长辈,也无女眷,这刺史夫人严格来说是他的舅母,有决定他婚事的权利。 也正因为如此,刺史夫人在金陵城的地位无人能及,各大世家夫人各怀心思,无不以刺史夫人马首是瞻。 如今见她对沈归晚这般热情,看向沈归晚的目光,自然是少不了打量之意。 沈归晚却看出了刺史夫人远不似表面这么亲切,如此热络反倒不是好事。 这次赴宴,沈归晚目的之一,是想探查当年青城山抱错女婴之事。 如桂嬷嬷所言,当年在青云山避讳的妇人大多数都是出身世家,今日刺史府于春朝园宴请,世家基本都来此,或许有人能知晓一二内情。 若能顺藤摸瓜找到去沈家送信的人,或许能查出这个身体主人背后藏着的秘密…… 但瞧着目前这些夫人们盯着她手镯的虎视眈眈的架势,沈归晚知道只能再做打算,先带着丫鬟从席上离开。 而刺史夫人看着沈归晚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黯茫——这沈三究竟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才实学,梨墨轩内一试便知! 原来这春朝园中,春三月的时节,梨、杏、桃三花占据了大半春色,闻名于金陵,是以又名为三春园。 其中梨花皎白如雪,澹雅似月,所以颇受金陵的风流名士、文人墨客们的追捧,林家为了结交金陵名流,便将这梨园专门开辟出来供这些名士们雅集,舞文弄墨之用。 今日刺史府借林家的园子在此设宴,为了抬高身份,邀请了不少名士作陪,以便于今日来的公子小姐们一展才华,出出风头。 沈归晚才到金陵没多久,并不知其中所以,与贺兰嫣两个借故离席,行至梨墨轩中,只见那园子里,梨花淡白,柳色深青,十分好看。 正是阳春三月,在阳光下梨花皎白如雪,宛若琉璃世界。一阵风过,吹拂起片片落花飞絮,如梦似幻…… 纵使沈归晚情绪不高,满怀心事,见此美景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正要入园细看的时候,却见一群人忽而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只见为首的,是个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上下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问道:“你们的帖子呢?” 沈归晚愣了下,问道:“我们是参加今日赏花宴的客人,拜帖早已呈给了门口的下人,怎么进这里还令需要帖子?” 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话音方才落下,顿时引来一众人发笑,蔑视道:“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连梨墨轩的规矩都不知道,还妄想着进来,可别污了这梨墨轩的白玉阶!” 章节目录 第49章:梨花飞雪,十步成诗 沈归晚之前也听说过,这春朝园是前朝隐世所建。他秉性高洁,厌恶权贵弄势,曾在园中设白玉阶,只与友人在此处谈诗论道,将权贵拒之门外,成为一时美谈。 却没想到久而久之,这梨墨轩的白玉阶成了金陵城这些世家子弟自诩身份不俗的门槛。 沈归晚虽不知其中内情,但这眼前场景,可不是与当年她刚人长安,底下的那些纨绔子弟们联合在一起为难她与出一辙吗?而且比起长安那些人的手段,金陵这些也太小儿科了。 当下她知道这些人有意为难,面上却丝毫未显,虚心请教道:“我确实方才从乡下进城,不知其中规矩,不知公子是否能指教一番。” 她模样本就生的绮丽惊艳,一袭白衣,发饰素净,添了几分清冷之气,但如今这般一笑,明艳灼灼,将这满园的春色都比了下去。 有定力差的年轻书生早就红了脸,不敢与之对视。 林明轩轻蔑的看了沈归晚一眼,阴阳怪气道:“若想进这梨墨轩,要么是有相熟的人推荐的帖子,要么必须得以梨花为题,赋诗一首,方才能入园。你既无帖子,那便赋诗一首,也让我等见识见识,沈家三小姐才学如何?” 沈归晚不认得,但贺兰嫣毕竟在金陵城待了一年,自然认识了带头起哄的书生是林娇娇的嫡亲兄长林明轩。 见林明轩来者不善,她拉着沈归晚的手便要走:“不就是个破园子么,你当我们稀罕来,这就走就是了。” 林明轩存心找茬,岂容她们轻易脱身,上前一步拦住贺兰嫣的去路,居高临下的望着贺兰嫣,神色鄙夷:“早就听说贺兰小姐不学无术,如今总算是见着了。这梨墨轩原本是昔年前朝名士洗墨之地,以白玉为阶,连梨花都有文墨之气才得此名,引来无数文人雅士趋之若鹜,也就你这武夫之女如此短见,竟说它是破园子!” 贺兰嫣也是来金陵不过数年,又是将门之后,平日里除了舞刀弄枪之外就是吃喝玩乐,哪里知道这些文人之间的规矩,听了半晌一时也傻眼了。 林明轩见状,故意羞辱她们:“贺兰嫣,你这千字文都还没背会吧,还想入这梨墨轩?可不要玷污了这梨墨轩的清净之地,快走快走……” 说着,竟像赶走乞丐一般要将二人轰出去,贺兰嫣气的涨红了脸。 底下众人都是与林明轩交好的同窗,嗤笑道:“是啊,谁不知贺兰将军一介武夫目不识丁,果然是有其父便有其女。这沈三小姐,出身书香门第,怎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话音一转,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贺兰嫣的身上转移,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望着沈归晚。 谁知沈归晚不急不缓,笑道:“林公子在此处嘲讽贺兰姑娘文墨,那试问林公子,若论武学,能在贺兰姑娘手下过几招?” 林明轩怒斥道:“你竟将我与这个野蛮女子相提并论?” 原本一脸灰心丧气的贺兰嫣听到沈归晚的话,倒是找回了一点自信,道:“就他?挨不过我三鞭子就要跪地求饶。” 她一番话说的十分直白,只见众人不由都笑了,林明轩脸上挂不住,冷声道:“懒得与你这泼妇计较,自降本公子身价!” 又看着沈归晚一眼,嗤笑道:“土包子和泼妇,倒物以类聚了。” 贺兰嫣起的想要揍人,却被沈归晚拦住。 面对林明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沈归晚依旧镇定自若,十分沉得住气,微笑着道:“既然林公子以君子标榜己身,怎么连不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真是枉读了这些圣贤书。” 林明轩没想到沈归晚如此伶牙俐齿,气的脸色微变。但他城府比林娇娇要深,不过片刻功夫,按下眼中恼意,望着沈归晚道:“这梨墨轩是文人雅集之处,而非武夫比试之地,当然是要论文而非比武。你若是能写出一首诗词,我便放你们二人进来?” 话音落下,引起底下人一阵哄笑:“正所谓物以类聚,这能和贺兰嫣在一起的,还有什么真才实学。” 又有人故意道:“不过我听说这位可是沈家的千金,沈家乃是诗书传世,沈家大小姐二小姐都是才华横溢,想必这位沈三小姐,也非泛泛之辈吧。” 又有人嘲讽道:“什么三小姐,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你还真当沈家三位小姐各个蕙质兰心,诗书一绝吗。” 沈归晚只当没听见那些嘴碎书生的聒噪,淡淡的看着林明轩,道:“进不进园子无所谓,但若我赢了,你得向贺兰姑娘道歉。” “什么,你让我向一个泼妇道歉?” 林明轩脸色立即变了,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贺兰嫣,但不过片刻,还是按压下心底愤怒,故意提了个刁钻的条件:“好,你从这玉阶走到那株梨树前,成诗一首,我便向她道歉。” “这玉阶到林公子所指的梨树,不过三丈之余,纵使是当初的沈家大小姐,也不能在不过十步之内做成诗,沈三小姐,你就认输吧。” 看热闹的一众人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想让沈归晚知难而退。 谁知说话间,沈归晚已走了四步,已有了两句。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 林明轩脸色微凝,但面上还是故作傲然的说道:“这句还算可以。” 沈归晚又上前一步,道:“春风且莫定……” 已离那玉阶梨树,不过一步距离,恰见一阵风过,片片飞花如雪般簌簌而落,飞向玉阶。 “吹向玉阶飞!” 白衣少女站在玉阶前,阳光明媚,皎白如雪的梨花落在她的衣袂上,秀逸出尘,宛若梨花成仙…… 一众世家子弟,甚至是原本气焰高傲的林明轩都看痴了。 有的人,纵使深陷沼泽,但亦难掩其光芒。 花影重重,这里的一幕尽落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他亦是一袭白衣,似与梨园融为了一体,竟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侯爷,云雅阁中酒席已备好,请您移步。” 身边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顺着萧霁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众星捧月的温缱雪身上,细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乘人不备低声吩咐了几句…… 章节目录 第50章:赫赫高门,芝兰玉树 而躲在花荫下,原本等着看沈归晚出丑的沈繁漪,却惊见众人看向沈归晚的目光竟由鄙夷转为惊艳。 躲在阴影之中的沈繁漪,气恨的脸色都扭曲了。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薄恨,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按下眼底怨恨,自阴影处款款走出,姿态优雅。她一改方才的阴冷神色,嘴角噙着笑,手中拿着玉骨团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沈归晚道:“三妹妹怎么才来,让姐姐好等呀。” 原本看着沈归晚痴迷的一众男子,见沈繁漪分花拂柳,款款而至,惊叹道:“是沈家二小姐呢!” “听闻她上次在梨墨轩的诗会上夺得头筹,艳惊四座,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金陵第一才女,果真三生有幸啊。” 见众人惊艳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身上,沈繁漪心中沾沾自喜。 本该是这样的! 这一切的光芒,荣耀,都只属于她沈繁漪一个人! 沈归晚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些小聪明罢了,怎么比得上她有真才实学! 想到这里,沈繁漪重拾了自信,走到沈归晚的身边,道:“今日这梨墨轩中,云朝学堂的师兄弟们都在,三妹妹正好与大家一起切磋一下文墨呢……” 闻言,沈归晚眉心微皱道:“云朝学堂?”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沈繁漪没有看出沈归晚眼底的冷意,只当她是不知赫赫有名的云朝学堂,心中暗自鄙夷: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没见识!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沈归晚,又有意借着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卖弄,便道:“长安燕氏有云朝学宫天下闻名,金陵沈家的云朝学堂与其齐名,亦是无人不知。三妹妹你不是自称见多识广,曾在扬州求学,陵与扬州也不过是一水之隔,怎么你竟连这名满江南的云朝学堂都不知道?” 话音方落,只听得跟在沈繁漪身边交好的一阵世家女子一阵嘲笑。果然,这沈三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就算做得了一点诗词,但琴棋书画文墨之上,终究比不上他们这些新贵们底蕴深厚。 他们自傲,自然也有自傲的资本的。 如今金陵已非昔日那蛮荒之地,他们这些世家千金公子,生在太平之时,若那娇花玉蕊被呵护长大。自小受到家族精心培养,见识之广,几乎可比肩那人人奉之为神都的长安子弟。 沈归晚目光略过众人,最终落在沈繁漪的脸上,只见她提及到沈家的云朝学堂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简直是嘲讽极了。 这世道可真变了! 无论是沈家的云朝学堂,还是这沈繁漪沈氏女的身份,都是偷来的,可他们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四处炫耀,算是让她开了眼。 她心中虽愤怒,但面上却未流露出分毫,眼沉如水,望向沈繁漪问:“听说长安的云朝学宫,乃是由燕氏先祖所创,历经百年,最鼎盛时期藏书百万,桃李满天下。不知这金陵沈家的云朝学堂,究竟教出了多少子弟,又有多少藏书呢?” 话音方落,只听那林明轩接过了她的话,得意炫耀道:“如今金陵世家子弟十之有八九,都在云朝学堂求学,再过几年沈大人的学生也不必那燕相少。至于云朝学堂的藏书阁,虽暂时比不上长安,但各大世家都在捐赠书籍,假以时日超过长安也不在话下。” 沈归晚听他如此口出狂言,心中冷笑,井底之蛙,狂妄至极! 燕家朝云学宫里的藏书是由燕氏先祖历几代心血收集而成,这沈家竟敢与燕氏并驱? 不过此时沈归晚并不知,林明轩之所以如此狂妄,皆是因金陵世家子弟都以能进云朝学堂为荣,在四大世家的推动之下,云朝学堂垄断了知识的传播。 一旁的沈繁漪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垂眸沉思的沈归晚,又心生一计道:“听三妹妹这语气似是很看不起云朝学宫,那也无妨。三妹妹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会儿可不要有意藏拙啊。” 沈归晚嘴角微微抽了抽,啧,她可没答应与她们比试呢。 沈归晚淡淡道:“姐姐过誉了,论才学,归晚可不敢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 虽然对沈家打着燕氏的名义,在金陵招摇撞骗不满,但她又不是傻的。和这些人大白天的比试什么琴棋书画,那不是耍猴戏给被人看吗! 沈繁漪不平方才沈归晚出了风头,有意让她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出丑,自然是不依不挠。 她不顾沈归晚的推脱,步步紧逼道:“大家都是好友之间相互切磋学问,又非比试三妹妹不必过谦。” 说着,递给了一旁林明轩一个眼神。 这里林明轩会意,附和着沈繁漪的话道:“沈家赫赫高门,芝兰玉树,想必这位三小姐肯定有过人之处,不如也展示给我们看看。” 赫赫高门,芝兰玉树?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若不是眼前景致不同,她还以为自己是在长安的燕氏呢! 燕氏一族,从前朝开始,出了不少风流名士,功在社稷,名垂青史。多次力挽狂澜,扶社稷之将倾,门下子弟无论文武皆惊才绝艳,忠心耿耿,在坊间留下不少美谈。 是以,燕氏才被称作为‘赫赫高门,芝兰玉树’。 这金陵沈家好不要脸,以为与燕家成了姻亲,不止借燕家的光,就连这名声都要占为己有? 还是说,沈家竟是早有所预谋,想将燕氏取而代之! 思及此处,沈归晚心底一沉,神色也冷了下来…… 林明轩原本等着看沈归晚的笑话,未料被沈归晚冰冷的目光扫过,皆不由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这沈归晚看起来年岁不大,可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就在林明轩心有余悸的时候,只听沈归晚淡淡开口道:“比试之事稍后放一放,林公子,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沈归晚的目光从林明轩身上挪开,林明轩这才觉得那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稍减,闻言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沈归晚一字一句的说道:“向贺兰姑娘赔罪。” 章节目录 第51章:请君入瓮,刺史有请 沈归晚冷冷的说道,林明轩先是一愣,紧接着勃然大怒道:“什么,你竟真的让我向这个草包赔罪!!” 沈归晚冷笑:“林公子该不会以为我开玩笑的?” 说着,请冷冷的目光掠过林明轩,落在沈繁漪手中:“也罢,这金陵的人无趣的很,自诩为读书人,却出尔反尔。如今这糟糕的人品我已经领教了,其余的比试,我看也不用比了……” 说着作势就要拉着贺兰嫣的手准备离开,一旁沈繁漪眼见计划要落空,哪里肯放沈归晚离开,道:“且慢!” “三妹妹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反倒是伤了大家的和气……” 不等沈繁漪将一套假惺惺的话说完,沈归晚抬了抬眼皮子,看着沈繁漪道:“你少废话,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认死理。林明轩不肯赔罪,要不你替他来?你若是赔罪了,我便答应与你们比,如何?” 沈繁漪被沈归晚一番话咽的脸色铁青,正当沈归晚以为她会放弃准备走了,但她还是低估了沈繁漪想要陷害她的决心…… “贺兰姑娘,我这里替林公子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林公子计较了。” 瞧着沈繁漪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贺兰嫣赔了罪,沈归晚也不好就这样抽身离开,只好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再推辞,却是却之不恭了。琴棋书画,君子四艺,姐姐是想怎么比呢?” 只见她站在那,一袭梨白色的长裙宛若流云,曳地生姿。风姿秀逸,眉宇间贵气凌然,让人不敢逼视。 这一刻,沈繁漪竟开始在打退堂鼓了。 似乎,她又走了步昏招? 沈归晚的眼神沉寂如雪,分明是温暖的午后,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透骨的寒意。 不知是因为被沈归晚的眉宇之间的凛冽之气震慑住,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这里沈繁漪方才打起了退堂鼓,但不过片刻,只觉得沈归晚是在故作姿态而已。 这金陵本就是她的地盘,呵,今日她不让沈归晚输的此后在金陵抬不起头,她就不信沈! “三妹妹,请吧……” 沈归晚顺着她的手势一看,好家伙…… 只见那琴桌书案一一都摆好了,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就在沈繁漪磨刀霍霍向归晚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厮匆匆的走来,径直过来,问道:“请问哪位是温五小姐,刺史大人有请。” 沈归晚一愣,问道:“刺史大人找我何事?” 沈繁漪眼见沈归晚已落入她的圈套之中,没想到中途竟突然会出现此变故,急道:“我们正在谈论书画,有什么事等不得吗!” 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唱戏的竟要走,这怎能行! 传话的小厮有些蒙,怀疑自己方才是没说清楚,还是这小姐脑子不好使。她难道没听见是刺史大人有请吗,这金陵除了雪衣候,有谁比刺史大人还要尊贵? 沈繁漪对上那小厮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方才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对,连忙掩去自己眼底妒意愤恨,故作笑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还不等她吞吞吐吐说完,但那传话的小厮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唯恐自己传话慢了自己受罚,便道:“既然无事这位小姐就不要废话了,刺史大人和贵客都还在等着五小姐呢。” 沈繁漪气的脸色铁青。 她堂堂沈家二小姐,从前在各处府邸那些世家公子们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如今不过是园子里区区一个卑贱的小厮而已,竟也敢对她颐指气使,看不起她吗? 正要发作时,她眸色微转,抓住了小厮话里头的重点——什么贵客! 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那沈繁漪的心思转了好几道弯。 她目光从那传话的小厮身上掠过,看向一旁的林明轩,嫣然一笑道:“师兄,听说云雅阁内松柏长青,绿竹猗猗,与梨墨轩景致截然不同,不知我们今日是否有幸,一同前去赏玩?” 林明轩虽出身商户,但却清高自傲,以文人君子自居。与那些世家子弟一样,爱慕着出身高贵,优雅端庄的沈繁漪。 只是平日里沈繁漪自持身份,鲜少与他们这些人私下来往,营造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这也是老夫人教导她的。当年的沈繁锦,不也正是凭借着这样的手段,成功嫁到燕家吗! 如今只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神,对他嫣然一笑,本就秀丽的面容更添清婉。林明轩心神荡漾,再加上这春朝园本是林家的园子,他又是林家长子,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一口应了下来。 是以刺史本来只派人请了沈归晚,却不曾想到其中被沈繁漪和林明轩一搅合,倒成了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去了云雅阁。 沈归晚并不在意沈繁漪的这点小手段,对于她而言秦山单独请她去用意不明,人越多她反倒是越安全。 正在思索间,很快便到了云雅阁。 若说之前几处是雅致秀丽,那么云雅阁则是更加的恢弘大气。 屋宇飞檐,隐逸在绿竹劲松之中,还有一丛芭蕉栽在檐下,越显青翠。 门是虚掩的,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人说话。小厮将人领到之后便准备去通传,谁知那林明轩为了在沈繁漪面前显示自己的地位,直接道:“今日又没外客,就连刺史大人都是父亲好友,何必如此生疏。” 说话间,林明轩自顾自上前将门推开,瞧见里面光景,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这金陵威风八面的林家家主林昌茂,如今正卑躬屈膝的捧着一杯酒,十分卑微的跪在一个白衣男子面前请罪。 “之前是底下的人有眼无珠,不该得罪了侯爷您,今日略备薄酒,还请侯爷恕罪。” 只见那白衣人拨动着手心的白玉扳指,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底下的林昌茂,却没接过的意思。虽看不清神色,却自有一种睥睨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这金陵能让刺史作陪,让林昌茂卑躬屈膝的,除了执掌一方的雪衣侯萧霁,还能有谁! 沈归晚心中暗惊,他怎么会在这? 章节目录 第52章:干啥啥不行,坑爹第一名 要说萧霁出现在春朝园,绝对不是一时兴致来了游园,论起来还要从几天前林家铺子被查封说起。 林家在萧霁身上折了这么多人手,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便命人打探原由。见林昌茂亲自派人去查,底下人不敢隐瞒,只得将沈归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一开始林昌茂听说是为着沈家那位三小姐,萧霁才动的手,心中却是将信将疑。毕竟这几年萧霁在金陵,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连当初精通媚术的扬州花魁都没能拿下他,他不信沈家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让萧霁不惜打破难得的平衡局面,与他们撕破脸。 谁知等到了刺史府,秦刺史便道出了那天晚上燕云楼的事,林昌茂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林家这次是踢到了铁板上,不管这沈归晚与萧霁之间有没有私情,但两个人是旧相识不假,萧霁许诺照应沈归晚也是真。 一时间林昌茂皱着眉,憋了半晌,才问秦刺史:“咱们这些年为了拉拢萧霁可没少费工夫,那厮就是块石头,油盐不进的,那沈家三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刺史微微摇头道:“修仪兄如今在外游历,多的我们也不清楚,但看那日在酒楼中此女表现,并非池中之物。要我说,想要将此事化小也不难……” 说着便在林昌茂耳边低语了几句,二人一合计,便有了在春朝园设宴的事。 本来对于秦刺史所言,连花魁都看不上的雪衣侯偏偏对沈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个乡野女子青睐有加他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知道沈归晚一行人在梨墨轩便故意带着萧霁在那走了一遭。 纵使萧霁掩饰的快,但林昌茂在商场上打滚这些年,最会察言观色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萧霁瞧见那沈归晚时,平静神色之下的那一抹异色…… 彼时梨花如雪,花树下那少女衣袂翩跹,秀逸出尘,纵使是在脂粉中打滚这些年的林昌茂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啧,难怪了。 这样的绝色,不怪萧霁那样的铁石心肠会动了凡心。 动了凡心,也就意味着萧霁不再如从前那样水火不侵,他竟主动将软肋送到了他们手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林昌茂的心中转过了许些个算计,为了保险起见,唱好今日这负荆请罪的这出戏,林昌茂特意叮嘱小厮悄悄将沈归晚请了来! 他计算着沈归晚应该快到了,便将闲杂人屏退,除了刺史秦刺史之外,余下的都是林昌茂的心腹。 没有外人,林昌茂索性跪下在萧霁面前赔罪,做戏要做全套么。 再说了,比起林家基业,一点颜面算不了什么。 他这辈子,一贪财,二好色,视金钱如性命。想到林家折的铺子,那可是百赔出的白花花银子,林昌茂的喉咙里不由梗了一口老血,抱怨这底下的人做事也太不谨慎了,怎么招惹到了这个活阎王的人! 这春朝园由秦刺史帮忙下的帖子,在林家的园子举办,请的也是金陵四大世家有关的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萧霁。 只要萧霁接过了这杯酒,之前恩怨种种便就是一笔勾销,他就不信萧霁还好意思拿着当铺坑人这点小事抓着不放。毕竟他坑的都是些外乡人,与萧霁有什么干系,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且他雪衣侯纵使再只手遮天,称霸南方,但毕竟雪衣侯于金陵建都不到三载,而他们四大世家在金陵的势力却是根深蒂固。 纵使是萧霁,想要动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但萧霁在江南活阎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此人油盐不进,简直难缠到了极点。若他不肯接酒,与林家化干戈为玉帛,林昌茂还有后招。 那就是沈归晚! 萧霁铁石心肠,但沈归晚不过是一个姑娘家。林家和沈家十几年的交情在那,沈归晚算是他的晚辈,萧霁不肯接受他的赔罪,碍于沈归晚的面子,自然得顺坡下驴,这件事不就体体面面的结束了。 他那几间被雪衣侯查封的铺子,也就能回到他手中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时间,林昌茂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却不知门被打开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沈归晚怎么这么不懂事,身为晚辈,难道没瞧见他在跪着,理应快点进来将他搀扶起来才是! 就在心中不满的时候,他忽而听到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爹,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林昌茂眼皮子一抽,下意识回头一看。 这不回头则矣,一回头林昌茂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群年轻人,都是他子侄辈的孩子,如今正瞧见了他卑躬屈膝的跪在萧霁面前赔罪! 虽然林昌茂不要脸那也分对象。 比如说在萧霁这样位高权重之人面前,为了保住林家被查封的铺子,他可以豁下脸面不惜跪地求饶,委曲求全;但在其他人,尤其是这些金陵城的晚辈们面前,他是最好脸面的,如今却被这些人看到了他如此卑微的模样…… 林昌茂老脸丢尽,脸色变了又变,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在此时,那林明轩从发愣中回神,竟怔怔问了句废话。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声惊呼,让众人从惊愕中回神,原本在外围没注意到的目光也都齐聚过来,看着半跪着举着酒杯的林昌茂。 “噗”地一声,沈归晚实在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林明轩够可以的啊,干啥啥不行,坑爹第一名啊! 此时沈归晚是何等的机敏,见此场景,已经猜出几分缘故了。 看来,这所谓的刺史府设宴,完全是为了林家被封的那几间黑店。不惜将她请了来做个人情,却不料被不知情的林明轩破坏了。 林昌茂本想这事悄悄了结,哪里想到却当众出了这样的洋相,且看他们如何收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大世家威霸一方,官商勾结,这金陵的水够深的! 萧霁这样的性子,怎会容忍他们如此作威作福? 看来待会儿又有好戏看了…… 章节目录 第53章:不是省油的灯 林昌茂一张白馒头似的胖脸,此时气的铁青,恨不得上前去抽林明轩两巴掌,又想起自己还跪着,又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 偏生他生的胖,慌乱之间踩住了衣摆,一时在地上竟起不来。 这里林明轩心知闯了大祸,瞧见父亲眼底的怒火,心有戚戚,欲要将功折罪,帮着林昌茂站了起来。 就在父子二人手忙脚乱的时,只听上座那个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男人,轻轻抬眸,冷漠疏离的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清冷:“方才林掌柜的不是要赔罪吗?继续吧……” 原本已经起身的林昌茂一愣,林明轩怒道:“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父亲都向你磕头赔罪了,你还想怎样,大不了那几间铺子我们不要了。” 在他看来林家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这些年当铺坑了点外乡人的钱吗,谁让他们蠢呢。偏着萧霁,抓着这点鸡皮蒜毛的小事不放,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林家。 此人实在可恶! “呵。” 萧霁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清亮如雪的目光望了一眼林昌茂。 林昌茂一个激灵,狠狠地瞪了林明轩一眼,道:“明轩住嘴!” 萧霁查封的铺子是林家的当铺和钱庄,若里面的账目落到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恭敬地向萧霁赔罪道:“侯爷,方才是犬子出言无状,无意冒犯您,还请您见谅。” 在一旁看戏吃瓜的沈归晚瞧着林家父子吃瘪的模样,心中暗爽。 谁知幸灾乐祸不到两秒,只见萧霁那清冷的目光掠过林昌茂,落在了她的身上,须臾后……嘴角微微绽开一抹极浅的笑。 那一笑宛若雪拂松竹,霁月风清,煞是好看,但沈归晚瞧着这熟悉的笑容分明是要算计人的欠揍,却是虎躯一震——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萧霁收回目光,拨动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林掌柜言重了,本侯岂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这点小事当日向本侯当然不会计较。只是当日向侯府告状的是沈三小姐,只要林掌柜的向其赔罪,原告不计较,本侯自也不会与林家再计较。” 瞬间沈归晚成为众矢之的! 吃瓜吃到自己家,沈归晚咬碎一口银牙,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萧霁是怎么好意思用着那一张疏离出尘的面容,睁眼说瞎话的。 眼见众人都以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她,她低咒一声萧霁这个阴险小人。她想将自己撇清干系,垂死挣扎道:“你休要胡说,此事与我何干!” 沈归晚说的倒是实话,分明是那林家坑了他老师,他这才撸了林家几个铺子为梅先生出气,与她沈归晚根本就没半分关系。 但底下人听到这话却是倒抽了口凉气,这沈归晚真的不要命了,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侯爷说话。 众人下意识的去看萧霁的反应,谁知他对沈归晚的无礼不怒反笑,语气温和道:“你不必太感动,本侯当初既答应护着你,自是言出必行。” “萧霁!!” 沈归晚气的脸色通红,一双目光望着萧霁像是要喷火。 看样子是真的急了,连侯爷也不叫了,萧霁眼底闪过一丝笑。不是方才与林昌茂等人虚与委蛇的假笑,而是真情实意的愉悦。 这一幕看的众人直咋舌。 雪衣侯萧霁冷血无情,威名在外,江南的官吏们见了他无不是战战兢兢。这位沈家三小姐倒好,非但不怕,反倒直呼其名,更神奇的是后者根本就不生气。 “这沈家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背后竟有雪衣侯撑腰?” “侯爷素来不近女色,可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在意一个女子,难不成他看上了这沈家三小姐?” 沈繁漪听着那些议论声,心里恨的要命,绞紧了手中帕子,面上还假意为沈归晚开解:“各位不要误会,三妹妹与侯爷并无什么,只是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侯爷一命而已。” 对,只是侯爷知恩图报,念着沈归晚救命之恩,才对她诸般宽容罢了,沈繁漪自欺欺人的想着。 她竭力控制,这才勉强让自己说出这样一番得体的话。 她想要和长姐一样,嫁入高门,四大世家的子弟她看不上,唯有权倾江南的雪衣侯萧霁,是她的目标。 她绝对不允许,沈归晚再夺走属于她的东西! 此时林娇娇已经换了身衣服,整理了妆容前来,听到沈繁漪的话,附和道:“是啊,那沈归晚粗俗无礼,侯爷又不是眼瞎,怎么会看上她呢。你们敢在背后说侯爷闲话,小心被割舌头。” 听见林娇娇这么说,众人想到了这雪衣侯的铁血手腕,纷纷不敢再多言了。 身为漩涡中心的沈归晚自然是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气的直磨牙,但这个时候却是越描越黑,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不同回头,沈归晚都能感觉到林家人看着她的目光都能在他身上都要戳好几个窟窿了。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呈一时意气捉弄林家人,如今却是被萧霁那厮将把柄拿捏在手中引火烧身。 这里萧霁瞧着沈归晚变了又变得脸色,小姑娘神色变幻,十分有趣,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林掌柜?” 与沈归晚说话时的温和不同,此时他的语气冰冷,尾音上扬,显然是没了耐心。 林昌茂一个激灵,听见萧霁说不计较林家的帐时,心底狂喜,但片刻后又听萧霁说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向沈归晚赔罪?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也配! 若今日真的低头认罪,日后在金陵城他这个威风八面的林家家主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秦刺史出面打圆场道:“归晚,这件事也是个误会,待你父亲归家,届时让你林伯父亲自登门赔个不是。” 沈归晚微微挑眉,冷笑。 谁不知道沈林两家交好,说是登门赔个不是,也不过是场面话而已,实际是让沈归晚不要再继续计较。 刺史大人都开了这个尊口,论理说,身为晚辈的沈归晚应该就坡下驴,这件事一笔揭过。 可惜啊,沈归晚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事已至此,林家算计她、骗她来春朝园试图拿她做萧霁人情的账,正好一并算清! 章节目录 第54章:睚眦必报,天生一对 沈归晚琢磨着从林娇娇到林明轩,再到这林昌茂,林家的人她从上到下得罪了个遍,不差这么一回。 只见她眸光一转,只当没听出秦刺史的用意。 她抬眸,清澈的眼望着秦刺史,神色天真的问道:“可如今现在我就在这里,为何要这么麻烦林伯父再跑一趟?” 秦刺史一时语咽。 不知这沈归晚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这装傻呢,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唯有萧霁低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看起来乖巧的小姑娘,骨子里却是焉坏的。且她那性子眦睚必报,今日被林家诓来了春朝园,若不让她报复回去,恐怕这几天心里头都不舒坦。 索性任她去折腾人,坐在那不发一言给她撑腰。 只见萧霁虽没开口,但他那气势十足,坐在那压的让人不敢抬头,气氛再度变得凝滞起来。 林昌茂自然是不想给一个晚辈低头,眼见事情就要僵持在这里,只见沈归晚眸色一转,面上依旧挂着笑,清脆着声音道:“不过方才刺史大人说的没错,我到底是晚辈,不敢受林掌柜的礼。俗话说,父债子偿,让林明轩给我端酒认错,我就不计较当日你们林家欺负人。” 林昌茂父子气的都要吐血了,这谁欺负谁啊! 当日在当铺沈归晚可是一分钱都没损失,反而坑走了当铺不少东西,随后扭头向萧霁告状,如今仗着有萧霁撑腰,反咬一口。 他们林家在金陵横行霸道这么些年,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林明轩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林昌茂好不容易见沈归晚肯松了口,为了能拿回林家被查封的铺子,将手中酒盏递给林明轩道:“还不快去向三小姐赔罪!” 林明轩哪里想到好不容易在梨墨轩逃过一劫,到了这里还是逃不过赔罪的命运。心里虽不情愿,但在他爹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只能端了酒盏,走到沈归晚的面前,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三小姐,当日是林家伙计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沈归晚见林明轩耷拉着一张脸,嘴角笑意更浓。这下她倒没为难林明轩,接过了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甜呀!! 是梨花白~~~ 沈归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她的眼生的本就好看,澹澹含烟,若春水桃花,纵使是对她厌恶至极的林明轩也不由一阵心神微恙。 随即,他又狠狠地唾弃自己,他喜欢的明明是文雅端庄的繁漪,怎能如此肤浅,被这沈归晚的美色所惑。 不过…… 她生的真好看啊。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偷偷地看着沈归晚。 而这里沈归晚被那一杯酒引出了肚子里的馋虫,正盯着萧霁面前那白玉酒壶,根本没察觉到林明轩的神色变化。 而萧霁本是坐在席上的位置,自是将林明轩的神色尽收眼底。原本清冷疏离的面容,多了一层阴霾。 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冰冷着声音道:“林家铺子的事本侯不会插手过问,那么这件事便交给刺史大人吧。” 怎么没完了!! 饶是圆滑如秦刺史,此时也蒙了。 方才不是说只要赔罪这件事就揭过去了,怎么又将这烫手的山芋甩到他手上了? 沈归晚瞧着秦刺史一脸惊讶的模样,心底暗笑,这秦刺史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萧霁。他想要对付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能逃的过他的手掌心呢,刺史府与林家这点雕虫小技,如何能对付萧霁。 而且恐怕这几个世家在金陵行事乖张,萧霁这眼底容不下沙子的性子惦记着收拾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正好借林家铺子坑人为由头,要拿林家开刀了。 不过片刻间,沈归晚的心思竟是转了好几折,见秦刺史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十分‘贴心’的替萧霁解释道:“侯爷方才只是说自己不与林家计较,却也没说这件事就此为止。不过请林掌柜的放心,若林家铺子没问题,刺史大人定然会还您个公道,将查封的铺子完璧归赵的。” 沈归晚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说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脸色如何。毕竟对于沈归晚而言,这金陵的水越混,对她查清楚燕家被陷害的真相越有利。 所以在此基础上,对于萧霁和那些世家之间的矛盾,她不介意在添一把火。 沈归晚不开口则矣,如此一开口,秦刺史和林昌茂连带着将她都恨上了。只觉得这事是沈归晚和萧霁两个人联手起来坑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 这件事往小的说,是林家的当铺问题,封了几间铺子,那他就对不住林家;但他若是包庇了林家,万一萧霁借这个机会发作,抓住把柄将他这个刺史给撸了呢? 一时间,他只觉得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夹杂在其中左右为难。但到底是在宦海沉浮这么些年,纵使心里不情愿,但面上很快恢复自然,道:“下官遵命。”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不安,做出一副和乐的模样,笑着开口道:“今日请侯爷欣赏歌舞的,大好春色,切莫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心情。来人,去请夫人她们来,准备开宴。” 这园子里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将小几上的瓜果点心撤去,上了酒菜,一众以刺史夫人为首的女眷也款款而至。 比起规矩繁琐,男女有别的长安,位于南方的金陵风气要开放的多。女子不仅可以和男人一般,不用戴帷帽就可以自由的在街上行走,而且在宴席上,男女之间不必隔开的。 是以当女眷们过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上位的萧霁。 众人十分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雪衣侯怎么在这?” 世家夫人们惊讶非常,低声议论着,早知侯爷在这里,就该将家中未婚的嫡女庶女一并带来了。毕竟侯爷如今将近而立,尚未娶妻,府中连侍妾都没有,若哪家能与他攀附上关系,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 而今日跟随母亲们一同前来的未婚姑娘们,瞧见那俊美逼人,金相玉质的男子悄悄红了脸颊…… 章节目录 第55章:招蜂引蝶,不守男德 今日受刺史府之约,前来春朝园赴宴的人不少。 其中云朝学堂的青年才俊都聚集于此,缓带轻裘,衣冠风流,却不及那席上之人一袭雪衣,如松如竹,风采秀逸。 但他虽生的好看,气质却是疏离凌冽,那一双深邃的凤眸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让人不敢正视。可他生的实在俊美,如那罂粟花,明知危险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以沈归晚便见那些矜持的闺阁少女们,一副怀春思慕的样子,偷偷望着萧霁的眼神简直比那麦芽糖还要黏人,沈归晚看的只觉腻的牙疼。 蓝颜祸水啊…… 沈归晚心中啧了一声,暗道:这萧霁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面招蜂引蝶,简直是不守男德,以后不知哪家倒霉姑娘会嫁给他! 沈归晚幸灾乐祸的想着,打算去和贺兰嫣寻个角落吃饱喝足,想办法再找人悄悄打听一下青云山的消息…… 按理说,今日这大好机会,这沈二夫人等人不会毫无动静啊。 就在沈归晚已经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之际,她再抬头看的时候,傻眼了…… 就沈归晚发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厅中所有坐席都排的满满的,唯一的空座,只有萧霁的身边那个了。 沈归晚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她宁愿拿着饭碗蹲在角落里,也绝对不会做到萧霁身边,打死都不可能的!! 就在她脑子里飞快转着,想办法开溜的时候,善解人意的沈繁漪开口了,她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向沈归晚招手道:“五妹妹快过来。”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到雪衣侯的身边。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能给她接近机会,她定能让侯爷发现她的优点,而不是被沈归晚那肤浅的皮囊所蛊惑! 沈繁漪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沈归晚生平第一次看着沈繁漪觉得超级顺眼。正乐颠颠的准备过去,恰在此时,只听‘咔擦’一声,萧霁手中的茶盏,竟是瞬间碾碎成了粉末。 众人一惊,而沈繁漪也被吓着了一般,小脸瞬间变得苍白。一瞬间,方才还热闹的厅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唯有萧霁嘴角噙着笑,风轻云淡的解释道:“这茶盏本侯看的不是很顺眼。” 说话间,他那冰冷的眼神看着沈归晚,一扬手,茶盏瞬间被碾碎成粉末,扬在了风中。 沈归晚觉得,他不是看茶盏不顺眼,分明就是故意找茬针对她! 沈归晚气的捏紧了小拳头,目光对上萧霁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安静如鹌鹑。 萧霁与沈繁漪谁更可怕? 不用想,肯定是前者。 沈归晚深吸一口气,心中告诉自己她如今虎落平阳,只能忍!等她为燕家平复,报了血海深仇,今日在萧霁手底下所受的欺辱,她势必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想象了一下日后萧霁被她踩到脚底拿捏的场景,沈归晚心中甚是痛快。便顶着沈繁漪要杀人般的目光,蜗牛似的挪到了萧霁下首的位置坐下。 方才落座,后者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 沈归晚顿时觉得四周的温度比方才瞬间低了许多,她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听某人道:“招蜂引蝶。” 沈归晚环顾四周,都是目光快黏在萧霁身上的一群莺莺燕燕,好气!这人几年没见,竟变得开始颠倒黑白。 刺史大人到底见过大场面的,短暂的惊愕之后,他是很快回神,命人将萧霁面前的青花瓷器具,全部换成了白瓷的,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对别人来说是过去了,对沈归晚来说煎熬才开始。 原因无他,那些贵女们见沈归晚竟能坐在雪衣侯的身边,明里暗里的眼刀似乎能在她身上戳无数个窟窿,其中沈繁漪最甚。 沈繁漪望着沈归晚的目光阴狠,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抓花沈归晚的脸,却被身边的沈二夫人拉住了。 沈二夫人虽不知方才林家赔罪之事,但见沈归晚与雪衣侯如此亲近,脸色也沉了几分。不过她到底年纪大些,又比沈繁漪经事,面上没显露出来,低声道:“现在有雪衣侯护着,此时你与她起冲突对你不利。” 沈繁漪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的眼眶都红了,不甘心的说道:“难道就任由她这个野丫头攀附上侯爷,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又说:“现在她已经够得意了,若借了侯爷的势,以后在沈家更嚣张了,到时候我与婶母只能在家中仰她鼻息讨生活。” 这番话显然戳到沈二夫人的痛楚处,她脸色微沉,阴冷的目光扫了沈归晚一眼,压低声音道:“急什么,今日宴席不是才开始呢……” 此时沈归晚可以说如坐针毡也不为过。 淡定沉稳如她,面对那些女子们带刺的目光,沈归晚还能勉强的沉得住气,真正让沈归晚感受到压力的,还是身边这位。 “在本侯身边,你不乐意?” 这不是废话吗!! 沈归晚心中嘀咕,但口中说着不敢。萧霁多了解她,更不要说她耷拉着嘴角,满脸的写着‘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但…… 萧霁却笑了,喝了口茶,悠悠地说道:“本侯却甚是愉悦。” 沈归晚无话可说!! 也不知她前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么招惹上这么个人。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她没少受他的气,如今在金陵竟也斗不过他,为了活命还得伏低做小的讨好他。 一时间沈归晚气的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说不过他,更打不过他,索性化悲愤为食欲,只当身边这个人是空气,狠狠的拿起了桌上的桂花糕,当做是某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还别说,这林家的人虽然不咋样,园子里的点心做的却不错。 就在沈归晚眼里只有点心,已经将身边某个大冰块忽略不计的时候,忽而听到旁边的冰块悠悠开口道:“你说今日宴席,会不会有毒宗的刺客乘机在点心里面下毒?” 章节目录 第56章: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靠,大意了!! 难怪萧霁从入门开始,只喝茶水,桌上这么多精致的糕点,他竟碰都未曾碰一下,原来是点心有问题! 今日秦刺史等人设的这个鸿门宴,分明是针对萧霁而来。 难怪,萧霁不惜威逼利诱,也要让她坐到此处。分明是居心叵测,竟是想要借毒宗的手毒死她!! 萧霁为何要杀她?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他相处中露出了什么马脚,让他猜测到了她是燕家的人。 沈归晚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可但她自认为在萧霁面前没露出什么致命的破绽啊。 还是说,长安那里有消息传来了金陵,萧霁干脆借此机会,宁可错杀不肯错放? 如此心狠手辣,确实符合他的风格! 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志未酬,尚且未曾回到长安为燕氏报仇平反,竟就这样要死在萧霁的手中吗? 沈归晚一时悲从中来,心底一阵哽咽,然后……被桂花糕给咽住了! 这一口桂花糕卡在了喉咙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拼命的咳嗽起来。 情急之下,她连忙拿了一杯茶水就灌,她可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桂花糕咽死的人。 好不容易将卡住的桂花糕给咽下去,沈归晚看着身边那罪魁祸首一副风轻云淡看好戏的模样,反应了过来他在捉弄人,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我堂堂神医谷弟子,会分辨不出毒药??” 小看人呢这是!! “哦。” 面对沈归晚愤怒的目光,某人十分淡定的哦了一声,沈归晚顿生出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有这样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对手,实在太累了! 沈归晚捏的拳头咯吱作响,有这么一瞬,她想不管不顾,直接孤注一掷与萧霁打上一架算了。 但……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如今燕氏一族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一人的身上,她不能再与从前那般任性妄为。就算萧霁是害死燕氏的凶手,她要杀他,也得选择一个周全的计划报复回去。 也就这么站起来准备掀桌子,再到坐下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些诸如: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自强不息等勉励自己的故事,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她得喝口茶冷静冷静。 就在准备倒茶的时候,惊觉自己的茶盏正放在左手边,那她喝的是…… 她神色僵硬的扭头,望着萧霁,只见后者十分淡定,道:“这是本侯的茶盏,方才忘记提醒你了。” 什么?? 只见顷刻间,沈归晚的脸色一下白了又红,红了又紫。脸上神色也是变了又变,精彩极了。 萧霁看着眼前神色丰富的小姑娘,素日里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怎么这么有趣呢…… 这里萧霁看的有趣,沈归晚一时羞愤交加之下,理智轰然崩塌。 她不想再冷静了,她要杀了萧霁!!!!! ‘砰’地一声沈归晚拍案而起,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萧霁,发起挑战道:“我要和你决斗!” 不成功,便成仁。 她倏然而起的动作,显然将众人惊了一跳…… 沈归晚回头一看,只见秦刺史率领一众金陵官吏,端着酒杯,站在他们的身边,一脸错愕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归晚脸色一僵,随即脸上勉强勾起一抹笑,回道:“桌上有只苍蝇,讨厌的很……” 说着在众人注视这下,她一脸尴尬的坐了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说这秦刺史怎么能成金陵的父母官呢,很快回神,也没再过多问什么,只是面上堆着殷切的笑,对萧霁道:“侯爷,下官敬您一杯。” 萧霁自从在金陵建都之后,很少参与金陵官员们的聚会,有应酬都是他手底下的谋士参加。 今日刺史打了沈归晚的名号,邀请萧霁前来春朝园,既然萧霁来了,也休想轻易脱身! 萧霁看出了对方来者不善,面上神色淡淡,没有一丁点变化,端起眼前的茶盏道:“刺史大人客气了。” 沈归晚心中一惊,那茶盏是她喝过的,萧霁怎能再…… 正要提醒萧霁换个杯子,谁知秦刺史开口了,道:“今日席上不乏美酒佳肴,侯爷何必以茶代酒呢?莫不是这花果酒不合您的口味,那下官重新让人换烈酒来……” “不必了。” 萧霁阻止了秦刺史的动作,淡淡的说道:“本侯前些时日受了点伤,旧伤未愈,不宜饮酒。” 秦刺史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萧霁遇刺受伤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他是金陵父母官,萧霁命人查封扬州的红袖坊的时候,扬州官场上与他交好的同僚给他送信,他才知道原委。 众目睽睽之下,萧霁为何自暴露受伤之事,难不成他是在怀疑刺杀之事,是金陵世家所为? 那秦刺史心思缜密,本就是多心之人,一时间心思百转千折,竟是自己给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沈归晚瞧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只觉得好笑。 这秦刺史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萧霁以茶代酒,概因是他不能碰酒,就算是姑娘喝的花果酒也是一沾就醉,这也是他很少应酬的原因。但今日显然不能轻易脱身,便拿出了受伤为借口,没想到反让秦刺史一干人等瞎想了…… 一时间秦刺史的心中转过了许些个念头,一旁拥戴秦刺史的官员,不知死活的开口道:“侯爷,不过几杯果酒而已,同僚们难得见侯爷一次,侯爷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一旁的秦刺史也假意解围道:“是啊,侯爷这是自家酿的梨花白,并不醉人。” 沈归晚坐在一旁,瞧着萧霁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左右为难,等着看他热闹…… 谁知片刻后,萧霁忽而看向了她,沈归晚顿时警惕,抱着点心瞪他:休想我替你挡酒! 萧霁用内力传话:“算本侯欠你个人情。” 沈归晚有些犹豫了。 有时候萧霁的人情,有时候还挺好用的呢…… 可她又想看他被灌醉后的失仪的样子! 到底帮不帮他? 章节目录 第57章:鱼目混珠,鸠占鹊巢 萧霁目光清亮如雪,一眼扫过去,似乎就能猜出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虽然沈归晚很想看萧霁的笑话,但却更担心自己在看了萧霁的笑话之后,会引来睚眦必报的某人报复,权衡之下,她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举着酒盏落落大方的对秦刺史一众人等道:“侯爷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由我代侯爷饮吧。” 闻言,秦刺史和林昌茂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昌茂因当众被萧霁羞辱赔罪,早就怀恨在心,只是他素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不敢得罪萧霁,便将这笔账记在了沈归晚头上。 见如此,林昌茂冷哼了一声,有意刁难沈归晚,阴阳怪气道:“我说沈归晚,这可是金陵刺史率金陵一众官员敬给侯爷的酒,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已,有什么资格竟敢喝刺史大人敬的酒,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吧。” 听着林昌茂那轻蔑的语气,沈归晚非但没有半丝怒意,心中只觉嘲讽好笑。这也是欺负她如今落魄,若还在长安,以燕氏门楣,她皇后的身份,别说区区金陵官员敬酒了,就连秦为庸见了她都得叩拜。 秦为庸并不在意沈归晚的反应,今日设宴,沈归晚不过是附带而已,他真正的目标是萧霁。虽然这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萧霁的母亲出自秦家,他们秦家与雪衣侯府沾亲带故。 但实则是这一山不容二虎,他秦为庸独霸一方多年,如何能容忍萧霁这个晚辈竟骑在他的头上。所以这些年,侯府与世家之间矛盾激化,秦为庸看似在中间调和,但越调和矛盾越大,其中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有他心中自己清楚了。 秦为庸虽然不悦沈归晚的不识好歹,但他城府深沉,心中喜恶并不流于表面,只是一脸诚恳的对萧霁道:“是啊侯爷,这沈三小姐与您到底无亲无故,又不是您府上的人,由她为您挡酒,着实不合规矩啊。侯爷征战四方,酒量也不至于如此浅吧?” 他试探性的问道,眼底暗藏深意——若真的如此,那么他总算是抓住了萧霁一个弱点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萧霁哪里看不出秦为庸那点小心思。这些年秦家在暗中搞的那些小动作,萧霁心中一清二楚,只是碍于母亲的面子,没动这些人罢了。 他唇边掀起一抹冷笑,淡淡道:“谁说她不是本侯的人。” 此言一出,就像是滚开的油锅里溅了一滴水,席上瞬间沸腾起来。 什么?素来不近女色的雪衣侯,如今竟公然承认他与沈家三小姐有暧昧!! 一时间众人惊讶有之,更多的是嫉妒和鄙夷。 “你这三妹妹好本事啊,才来金陵几天就公然勾引侯爷,依我看,今后咱们这金陵城就没什么安宁的日子了。” 林娇娇酸溜溜的说道,尖利的声音分外的刺耳。一旁的沈繁漪面上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对林娇娇道:“你别这么说,三妹妹不是这样人。” 说话间,借喝茶的功夫,掩去了眼底的冷意。 林娇娇见沈繁漪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更着急了,道:“你还别不信,你看那沈归晚长的那一副狐媚子模样,举止轻浮,哪里像是什么大家闺秀。你们沈家,可别认错了女儿,由着一个假千金鱼目混珠,鸠占鹊巢,在这里招摇,晦气死了!” 此言一出,沈繁漪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自在,但还是维持住了镇定。眉心微蹙,故作思索道:“你说的没错,这次母亲将她带回沈家,着实仓促了些……” 放下沈繁漪和林娇娇二人在那嘀咕不提,萧霁说完那惊世骇俗的话之后,在沈归晚翻脸想将杯子里的酒泼到他的脸上之前,方才悠悠地补了一句:“沈三小姐如今是本侯府上签了契的医师,难道不算本侯府上的人?还是说,刺史大人需要本侯将府上的契约拿出来让您验证呢。” 沈归晚瞪他,她什么时候签了契给他? 但萧霁却是看着秦为庸,清亮如雪的目光带着慑人的压迫力,秦为庸连忙堆着笑道:“不敢,只是……” 秦为庸还没放弃想试探萧霁,只见方才还气势十足的雪衣侯,忽然轻咳了几声,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虚弱模样:“前不久本侯遇刺,伤势本还没好,在燕云楼中养伤,却又被惊扰,以至于险些走火入魔。今日纵使想与众位痛饮一番,却也是有心无力,想必刺史大人应该能理解本侯,不会强人所难吧?” 一番话将秦为庸堵的严严实实。 沈归晚瞧着忽然变得虚弱不能自理的萧霁,眼中尽是嫌弃。数年不见,此人真的是越来越会装了! 就他那受的那点伤都是一个多月前了,早就恢复了。且他中的那冥川之刺乃是天下奇毒之首,还能活蹦乱跳的着实罕见,可见此人生命力之强。 别说这杯中是淡酒,沈归晚琢磨着就算是灌他几杯毒药下去,他照样无碍。 沈归晚这吐槽倒是误打误撞,戳中了秦为庸的痛处。秦为庸这一群人想除掉萧霁,得到统治金陵的权势,没少安排刺杀。 可偏偏这萧霁身边高手如云,他自己的功夫也深不可测,不能硬碰硬,只能下毒。可偏偏,什么毒药对萧霁都不管用,这人简直强大到变态,一点弱点都没。 所以这也是为何今日秦为庸如此执着,要给萧霁灌酒了。他们显然是想找到这个变态的弱点,可惜啊,这变态太狡猾了! 沈归晚心底吐槽着,但手中的动作一点都不耽误,重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沈归晚坐下,准备继续用膳的时候,一旁的林明轩上前,道:“三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止诗文好,就连酒量也如此豪迈,在下敬你一杯。” 一旁林昌茂也附和道:“是啊侄女,今日这金陵城的同僚们都在,都是你的叔叔伯伯们,你不能只喝这一杯酒吗?” 话音落下,林昌茂一个眼神使去,沈归晚再抬头的时候,一看好家伙! 只见顷刻功夫那些敬酒的官员十分自觉的排起了长队,这架势,不将沈归晚喝醉誓不罢休的! 而萧霁,坐在那不发一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58章:教坊女子,似是故人 沈繁漪时刻关注着萧霁的神色变化。 见此时,沈归晚被以林家父子为首的一群人为难,连番灌酒,而萧霁坐在那无动于衷,竟有任由为之的意味,原本已经死心的又重新死灰复燃…… 这是不是说明,侯爷并没有那么在意沈归晚,充其量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身边无聊呢解闷的玩意儿而已? 并不是真的想娶她! 就在沈繁漪心中暗中盘算着小心思的时候,觥筹交错,沈归晚已经与那些官员喝了一圈了。 十几杯酒下去,她脸色如常,愣是一点醉意都没有。 林昌茂不信这个邪,便偷偷地命人将淡酒梨花白换成了烈酒女儿红。而沈归晚看起来似乎并不懂得酒桌上那些推脱的法子,来者不拒,十分豪迈,几圈下来那些官员们有些顶不住了,酒量浅的已经找地方趴着吐去了。 众人看着连脸都没红一下的沈归晚,心中明了,感情他们今天是遇到海量的。之后任凭林昌茂眼色使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人上去敬酒。 林昌茂气的心中窝火极了,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竟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沈归晚瞧着林昌茂那脸抽抽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故意问道:“林掌柜的,还继续?” 林昌茂回头一看,身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群见风使舵的早就溜了,气不打一处来,勉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罢了,我一个当长辈的,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说着灰溜溜的在侍从搀扶下,坐回了位置下。经此一事,原本还有几分瞧不起沈归晚的一群人,意识到了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可没表面看起来那般好拿捏。 不管底下人的脸色如何,沈归晚意犹未尽的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方才坐下,只听身边萧霁波澜不惊的声音道:“你的酒量不错。” 沈归晚心中‘咯噔’一声,方才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该死的,该不会被萧霁看出什么端倪了吧?但,曾经在长安她与萧霁之间除了在比武场上,也没其他的交集。 无论是燕归晚,还是沈归晚,萧霁怎么可能会观察到她有着千杯不醉的体质,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呢,自己也未免太过于杯弓蛇影了。 想到此处,沈归晚的心思瞬间定了几分,只当没注意到萧霁眼中探究之意,轻哼一声,道:“侯爷别顾左右而其他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哼,有了筹码,底气就足了!! 萧霁见此,眼底闪过了一抹笑,见她只顾着吃点心一络头发掉下来沾了点心渣子竟都没察觉。他的指尖动了动,终究没忍住,指腹轻轻地将那点心渣子捻了去。 他的动作极快,就连沈归晚自己都没察觉,唯有站在他身后的武衡……以及时刻关注这二人的沈繁漪尽收眼底,二者俱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然,武衡想的是完了,自家侯爷这次是真的栽在了沈家这只小狐狸手里的;而沈繁漪望着眼睛都快喷火了,在理智快要被妒火燃烧尽的时候,只见一群着云袖轻纱的舞姬踏着歌声翩翩入场。 她的目光落在了中间那穿着红衣的舞姬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这舞跳的不错,这是哪家的舞姬,怎么以前没见过?”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林昌茂被沈归晚气了一肚子火,正心中不悦呢,被眼前的歌舞吸引,那色眯眯的眼瞬间变得晶亮起来,盯着那红衣舞姬露在外面的一截雪白的杨柳细腰…… 话音方落,只见秦山起身,神色微醺道:“林伯父果然好眼力,翩翩姑娘是小侄花重金从扬州教坊司请来的,这支《杨柳枝》那些女子里属她跳的最好。” 一听这舞姬不是秦家的,林昌茂心思顿时活跃起来,眼神提溜一转,道:“不错不错,贤侄的眼光果然是一绝。” 一曲终了,在众人或是惊艳或是垂涎的目光中,翩翩正走到了萧霁面前道:“小女子翩翩,见过侯爷……” 底下的人见她只顾着向萧霁献媚,难免心中有些酸溜溜的,不敢当着萧霁的面说什么,只含酸的对秦山道:“秦兄,你请的这位舞姬果然有眼光。” 这么多人,偏偏赶着到萧霁面前献殷勤,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这等献媚的姿态,自是入不了林娇娇那群贵女们眼,只见她们瞧着衣着华丽的翩翩,神色鄙夷。 “呵,一个教坊司出来的卑贱之人,也妄图想攀附上雪衣侯,简直是不知廉耻!”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闻言沈繁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隐秘的笑,附和道:“可不是么。” 说着有意无意的望了沈归晚一眼,谁知她倒好,一门心思就只在点心上,根本没在意下面的风波暗涌。 折腾了这半晌的功夫,沈归晚早就饿了。有萧霁在,她也不敢再去搞小动作打听青城山的事,索性只想着吃饱早点回去。 谁知只听见轻柔婉丽的声音钻到耳中,让人十分受用。沈归晚终于从桌前摆放的各种精致点心中抬头,看了这位歌姬一眼,不禁暗叹这萧霁果然有艳福! 冰肌雪肤,眉目如画,口若含朱,眼波一轮,真有说不出的风流美丽,纵使同身为女子,沈归晚也不禁有几分心动。 谁知萧霁那家伙,却是个木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竟是连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任凭她举着酒盏跪在那,神色尴尬。 眼见她跪在地上,脸都白了,沈归晚最是怜香惜玉的,不禁悄悄在底下用手拉了一下萧霁的衣袖,道:“你说句话啊,总不能让人家一直跪着吧……” 萧霁看着她那一副竟比男子还急色的模样,清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分一言难尽的神色,神色冰冷道:“她爱跪便就跪着。” 无情!! 沈归晚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虽怜惜那女子,却也自知自己身份,不敢越俎代庖,同情的看着地上的女子一眼,正巧见那翩翩一双妙目落在她的身上。二人双目对视,沈归晚回以一个友善的笑时…… 只见翩翩却是见到鬼一般,脸色煞白,惊叫一声连手中的酒盏都打翻在了地上,低呼出声道:“阿奴,怎么是你?” 章节目录 第59章:陷入自证清白的陷阱中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众人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沈归晚和容貌妩媚的翩翩。 一个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一个是教坊中善舞长袖的舞姬,这两个人之间竟有什么交集? 此时只见沈归晚脸上的神色依旧,若无其事的收回了原本正要扶翩翩的手,只是原本噙着笑的目光顿时冷淡了下来,望着眼前方才柔弱、让人心生怜惜的女子。 她的目光太冷,翩翩不由自主的缩瑟了一下身子。她心中已生退缩之意,但想到沈家二小姐答应过自己,若今日之事办成了,便能还她自由,便又生出一种勇气,与沈归晚对视。 似乎不过片刻的功夫,又像是过了很久,直至沈繁漪按捺不住,故作惊讶的说道:“翩翩姑娘,难不成你认识我家三妹妹?” 翩翩按下方才那被沈归晚冷漠的一眼,而觉得心惊胆战,轻咬着下唇道:“三小姐……长的很像奴家的一位旧友。但,或许是奴家认错了,奴家那位旧友是教坊女子,怎会出现在金陵呢。” 她脸色惨白,目光闪烁,故作遮掩的说道,让根本就没注意听这里动静的一些贵妇人们,闻言也不由带着几分打探之意望着这边,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更有人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道:“听说沈三小姐在回金陵之前,便在扬州生活,说不定二人真的见过?” 纵使金陵的风气再开放,但一个清白女子与一个教坊出来的人沾上什么干系,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再加上沈归晚回来的突然,沈家对外闪烁其词,让众人对沈归晚的身世越发好奇。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沈二夫人开口,单刀直入的问道:“归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与这教坊女子有什么瓜葛?” 有了沈夫人这番发话,关于沈归晚的身份来历就不能含糊过去了。 沈归晚是何等心思机敏,此时若还看不出对方设了个局等着她钻她就是傻的了。而且,对方既然如此心思缜密,在宴席上弄了个扬州教坊司的女子当面指认,势必还有后招,她若一口否认,正好入了对方的圈套。 更何况沈归晚对原主的记忆着实有些模糊,她也拿捏不准同在扬州教坊司的女子,二人是不是真的见过…… 而沈二夫人和沈繁漪见到沈归晚一脸犯难的模样,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暗道:看今日沈归晚怎么狡辩。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算今日沈归晚百般辩解,但金陵这些世家夫人们的嘴巴可毒呢,对她的身世存一点疑心,足以让她无法在金陵立足。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算沈归晚再如何狡猾,她们不能将其一击毙命,那就慢慢对付。 谁知沈归晚目光略过洋洋得意的二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翩翩,问:“我方才我没听错的话,翩翩姑娘出自扬州碧玉楼?” 翩翩听出沈归晚的语气不对,直觉有陷阱,但却又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抿了下唇,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我若没记错的话,碧玉楼对面便是红袖坊。碧玉楼的舞,红袖坊的曲,在扬州并称为一绝,秦公子今日这歌舞安排的甚妙,只是这曲还是差了点……” 不曾想沈归晚说着竟说到了歌舞上,秦山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沈归晚,你终于露陷了吧!” “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对教坊歌舞如数家珍,一看便就是假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假冒沈家三小姐究竟有何居心?” 他终于抓到了沈归晚的把柄,可以一报那晚在燕云楼被打板子的仇了。对付不了萧霁,他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沈归晚么。 谁知面对他的质问,沈归晚非但没有半分慌忙,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这一笑,脸颊两边浅浅梨涡若隐若现,看起来清婉可爱,但不知怎的,秦山莫名觉得怵的慌…… “这话当时我问秦公子,明知红袖坊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刺杀侯爷。如今正这风尖浪口之上,官府战战兢兢在擒拿逆党,秦公子在今日宴请侯爷的宴席之上,却故意寻了个与红袖坊有旧的舞姬,当堂信口雌黄,难不成真的如传言一般……侯爷遇刺,与刺史府有关?” 沈归晚一番话不急不缓,轻柔悦耳,但话音落下却无异于是在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堂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众人无不哗然。 秦山急了。 就算是他的脑袋只有核桃仁那么大,此时也察觉出沈归晚的话里面处处都有陷阱,今日若不能善了,他可能就不是被打板子那么简单了! “你少污蔑人,我……我没有。” 他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拍案而起为自己辩解道。 沈归晚神色轻描淡写的说道:“秦公子说没有就没有,证据呢?” 秦山傻眼了。 他根本就没做过的事,为何还要让他拿出证据自证! 他下意识的看向沈繁漪,而沈繁漪此时也紧皱着眉头,显然也是被沈归晚的不按照常理出牌给弄懵了,尚且没有捋清楚为何从质疑沈归晚的身世之事,上升到了谋逆大案之中。 沈归晚将众人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对方妄图拿她的身份做文章,让她陷入自证的陷阱之中,那么她便来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让她自证自己与翩翩没关系? 那行,让秦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和萧霁遇刺的事无关。 外族勾结,行刺雪衣侯,这些罪名可比质疑沈归晚的身世来历厉害多了,弄不好就连秦刺史都要被牵连进去。 眼见原本不过是世家内宅那点恩怨,瞬间竟上升到了谋逆大案事情上,众人瞬间不敢说话。 秦山气道:“我爹可是金陵刺史,朝廷命官,我怎么可能与逆党有关,沈归晚你再如此污蔑我们秦家,我爹饶不了你!” 沈归晚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心中暗道:哦豁,又来了一个坑爹的。 但面上却是故作惶恐的说道:“秦公子之意,莫不是说红袖坊谋逆之事,与秦刺史有关?” 章节目录 第60章:众口铄金,以牙还牙 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室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秦刺史脸色一度变了又变,疾声厉色的呵斥道:“沈归晚,本官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对你屡次出言不逊不多计较,你休要变本加厉!” 沈归晚瞧着秦刺史那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色,忙做惶恐道:“大人恕罪,臣女不过是无心之言,并非是有意冒犯您的。” 不及秦为庸开口,只听沈繁漪顺势道:“三妹妹可知众口铄金的道理,你这一番话,置刺史府和侯爷与何地,您这不是在挑拨侯爷与刺史大人之间的关系么。” 沈繁漪不开口则矣,一开口竟是直接将罪名扣在了沈归晚的头上。沈归晚不慌不忙道:“原来姐姐也知人言可畏,那方才你与秦公子还有二婶母只因一个教坊女子含糊不清的一番话,而立即来质问我,让我自证清白呢?分明是无中生有之事,又如何自证?就算我证明了清白,难道之后金陵城就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吗?” 沈归晚一连三问,直接让沈繁漪哑口无言。 她们暗中设下圈套,内宅中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如今被沈归晚拿到明面一一破解,竟是让她们如此难堪。 今日参加宴席的世家夫人小姐们哪个不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闻言仔细一琢磨,都觉得这舞姬的出现也太巧合了…… 沈繁漪等人此时真的要恨死沈归晚了,谁能想到这沈归晚如此难缠,不按照常理出牌就算了,还能如此巧言善辩,愣是几句话瞬间将局势逆转,矛头对准了她们。 沈归晚瞧着沈繁漪等人难看的脸色,未曾见好就收,演戏演上瘾了,直接挤下了几滴泪道:“我知道二婶母素来疼爱二姐姐,见我回来担心我抢了姐姐的位置,多维护她也在所难免。可我才是您的嫡亲侄女,您这般也未免太偏心了,难道真的如母亲所言,十六年前青云山上……她难产如您有关?所以,您才见不得我们母女……” 一番话还没说完,只见素来沉得住气的沈二夫人脸色周边,呵斥道:“沈归晚,你住嘴!!” 她又惊又气。 这……这沈归晚怎么敢? 明明老夫人再三严令,不许她对外说真假千金的事,可她阳奉阴违,当着众多世家的面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难道她就不怕…… 不,她根本就不担心。 毕竟这一番话她并没有点明沈繁漪的身份,但真真假假,却引人遐想。若外头传出什么流言,沈归晚大可将自己置身事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沈归晚的心思可真毒啊! 气恼之余,沈二夫人更惊的是沈归晚竟然提到了青云山……这,难道是她们母女开始怀疑什么? 沈归晚将将今日在场的人招惹了个遍,自己反倒是在萧霁身边,面上委屈着,实则暗中气定神闲的观察着四周众人的反应。 她演技太好,红着眼眶噙着眼泪,一副委屈又不敢言说的模样,让人当真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上了年纪的夫人见此,轻叹一声,怜悯道:“这孩子可怜见的,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庄子里,回了金陵不知传了多少流言,就连自家人也如此作践,天底下哪里有这般道理。” 这下不止是沈二夫人等人了,就连一直未曾说话的武衡也不由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沈三小姐倒真会装可怜啊,不过掉了几滴眼泪,愣是让大家忘记了方才她端着酒直接将一群男人喝趴下的画面!! 还有,这沈三小姐背后有他家侯爷撑腰,就她那性子放眼整个金陵谁敢给她委屈受。 就在闹的不可收场的时候,刺史夫人开口了,劝解沈家一行人道:“二夫人也别恼了,她们小孩子家说话素来有口无心,方才你家三小姐又饮了不少酒,说了几句醉话,哪里还能认真了。” 沈二夫人原本因沈归晚的一番话险些失态,被刺史夫人如此一提点,反倒是醒过神,重新坐回了位置上,道:“夫人说的没错,归晚是有些醉了,春禾,还不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 只见刺史夫人笑语晏晏,八面玲珑,轻而易举的将方才沈归晚掀起的惊涛骇浪给压了下去,纵使沈归晚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 而此时沈归晚见经方才之事,也算给了沈繁漪等人一个教训。且红袖坊关系事大,当众道破又能引起刺史大人的注意,沈繁漪等人知其厉害之后便不敢轻易再拿她的身世做文章,倒避免了后患。 想到此处,沈归晚见好就收,顺势以更衣为借口先回了马车。 主要是,她觉得今天这把火放的也差不多了…… 离开的时候,沈归晚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她脚步微顿,根本就没回头看,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内堂…… 等她离开之后,宴席上重新恢复了往常的觥筹交错,只是显然因为沈归晚一番话众人心思各异。 今日这几场变故,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沈归晚是萧霁的人。 他们四大世家原本在金陵本就同仇敌忾,结盟已久,纵使是雷厉风行如萧霁也难啃下他们这块硬骨头。 萧霁在金陵建都几年了,他来之后也不算全然是坏事,直接切断了朝廷对南方的管辖。按照他们的计划,萧霁也不是非除掉不可,毕竟这人极其难对付,若能拉拢自然是好事。 但纵使是用联姻拉拢的法子,也是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谁也不能私自结盟! 可这沈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女儿,私自竟与萧霁关系如此密切,沈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为庸和林昌茂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神色凝重,已顾不上对付试探萧霁了。 而这里,沈修仪还在回金陵的途中,全然不知因这春朝园因沈归晚而起的一场闹剧,导致原本坚不可摧的世家结盟,有了一丝裂缝…… 章节目录 第61章:算计萧霁,报复沈家 一场闹剧后,原本歌舞升平的春朝园众人面面相觑,一片狼藉。 沈二夫人与沈繁漪二人计划一再落空,此时的脸色要多难看便就有多难看,沈二夫人更是沉着一张脸,魂不守舍…… 此时沈归晚顺势借口更衣,实则是将这春朝园的局势搅得一团糟之后,便就飞速的上马车准备回去。 那架势活像是唯恐身后有饿狼在追似的,春禾都险些没能追上! 春禾见沈归晚走的飞快,忙小跑的跟上,一面在后面叫道:“小姐您慢点,小心摔着,二夫人和二小姐没那么快上出来的。” 她还以为沈归晚借故提前离席,是怕与沈繁漪和沈二夫人正面交锋呢。 沈归晚此时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快些走,听坐稳之后到春禾的话,这才道:“谁说我在躲她们。” 春禾忙拿了帕子递给沈归晚擦汗,不解问:“但您方才那副躲瘟神的样子又是为何啊?” 沈归晚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只见马车转过巷子,快要到沈家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住了。 片刻后,马车车帘掀开,对上武衡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对沈归晚道:“三小姐,我家侯爷有请。” “怎么这么快。” 沈归晚心中小声嘀咕了几声,一脸的不情愿,磨磨蹭蹭,最终还是上了雪衣侯府那辆低调奢侈的马车。 在外表来看,萧霁乘坐的马车不怎么显眼,但内里布置可比沈家的马车舒服多了,单是坐垫都是上好的皮毛垫了好几层,毛绒绒的一看就很舒服。 但沈归晚只敢挨着座位的一点点边坐了下来,瞧着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原本沉着脸的萧霁嘴角微微勾了勾,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凉丝丝的声音道:“沈归晚,打着本侯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今天沈归晚一番折腾后便就走了,秦为庸等人素来多疑,定然会觉得沈归晚一个‘弱女子’哪里来这么大的胆量竟光明正大的与他们叫板,势必觉得一切受萧霁指使。 说白了,沈归晚便就利用了萧霁与世家们的矛盾,不得不在后面摆平这个乱摊子,这才飞快抽身走人,有恃无恐。 只是萧霁这从秦为庸等人手中脱身,直接在半路堵住她来找她算账,报应……来的实在太快了些。 一时间沈归晚垂眸之间,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但不过顷刻的功夫,迎着萧霁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一脸为诚恳道:“那些世家们表面对侯爷您极尽殷勤,实则表里不一,暗中觊觎您手中兵权,竟与外族勾结刺杀陷害您。臣女今日这么做,也是为您出气啊!!” 萧霁神色如旧,拨动着小几上的茶盏,道:“依你之言,本候该谢谢你了?” 沈归晚笑的分外殷勤谄媚,桃花眼中似有流光暗转道:“侯爷不必如此见外。” 这话糊弄谁都行,哪能糊弄得住萧霁呢!只见萧霁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声音冰冷道:“沈归晚,你当本侯是和沈家那群无知蠢货,任你糊弄么。” 眼见他如此疾声厉色的模样,沈归晚心底发虚,但她素来装傻卖乖是一流的,笑容越发殷切道:“今日阁楼里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私心,就是想气气沈家人而已。但我也帮侯爷挡酒了,侯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一个弱女子计较了可好?” 她语气显而易见,带着讨好之意,本以为能打消萧霁怒火。 却不知为何,她越是如此,萧霁的脸色越沉的厉害。 ‘咔擦’一声,萧霁手中的茶盏竟被他捏裂了,细微的声音在原本寂静到窒息的马车中显得分外的清晰,纵使胆大如沈归晚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萧霁的目光也越发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咄咄逼人:“所以你承认,故意接近本侯,百般亲近,只是为了利用本侯想要挑起金陵的纷争?” 沈归晚气的双眸直瞪,这人简直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她明明对他避之不及,是他自己缠着不放! 气急之下,不小心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只见萧霁脸上神色一怔,片刻之后,问:“那你对本侯,就没有一丝……” 片刻,萧霁似是顾及着什么,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那素来清冷疏离的面容,罕见的有几分仓皇之意。 他今日明明一杯酒都没饮,为何在她的面前,竟失去了往日的分寸。 可偏偏沈归晚却不知他的狼狈,顺着他的话,迷茫的问了句:“一丝什么?” 萧霁没回答,只是凤眸微沉,墨色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沈归晚不禁有一种一切被看穿,无所遁形之感,瞬间马车内的气氛变得压迫起来。 沈归晚此时也不敢说话了,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的眼睫轻颤…… 没错,今日她利用了萧霁,并不止是为了逞一时之气。 燕氏惨遭灭族之祸,长安旧部无一幸存,晏元祈再加上一个沈繁锦没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只能是借助了南方的势力! 在此之前,若沈归晚只是怀疑,但亲眼看见这金陵在短暂的几年时间内,其繁华堪比长安。无论是商贸来往,还是世家学堂,简直是这东陆的第二个长安,让长安大乱,对他们有百里而无一害。 不止是罪魁祸首的晏元祈和沈繁漪,燕家的仇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所以她需要查清楚帮助晏元祈的,到底是沈家还是萧霁。 激化世家与萧霁之间的矛盾,弄混金陵的局势,对沈归晚有百里而无一害。 所以今日沈归晚将计就计,故意昭示自己是萧霁这边的人,行事张扬,没有半分收敛。令人意外的是,萧霁竟也十分配合。 如今目的达成,看着萧霁那阴郁的面容,沈归晚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心虚。 心虚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愧疚? 当这个念头一闪,沈归晚便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果真是今日喝醉了! 萧家和燕氏宿怨已深,她与萧霁生来注定便就是仇敌,水火不容,有什么可愧疚的! 利用,欺骗,斗的你死我活,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思及此处,沈归晚敛起眼底的怅然之色,迎着萧霁暗沉的眸光,缓缓开口道:“没错,今日之事我利用侯爷,挑起侯府与世家之间的纷争,就是为了报复沈家!” 章节目录 第62章:胡说八道,有仇必报 昔日燕相在世时,便说她那学问虽不行,可那胡说八道的本事,她若认第二,当世也就没人敢认第一了。纵使面对传言中冷血无情,气势骇人的雪衣侯萧霁,沈归晚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信手拈来。 “这些年,我流落江湖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沈繁漪霸占了我的位置,锦衣玉食,如今身份败露,沈家非但不将她送走,反而继续留着她在沈家恶心我。” “我这人素来气量小,有仇必亲自动手报复,我不止要报复沈繁漪,就连沈家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沈归晚一本正经的在那胡诌,萧霁面无表情的在那听着。原本被他捏碎的茶盏瓷片放在了一边,他正在拨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也亏得他沉得住气,方才没打断沈归晚的话。只是在听见‘气量小,有仇必亲自动手报’的时候,他微微抬眸,看了沈归晚一眼,那深邃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令人看不透的黯茫。 此时沈归晚已入戏太深,根本就没察觉出萧霁的异样,自己越说越气,义愤填膺道:“我就是要让沈家鸡犬不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千金,那沈繁漪算是什么东西!” 她说的那个叫做声情并茂,俨然将一副妒忌的模样演绎的活灵活现。 若非萧霁深知他的底细,恐怕都能被她骗了去,他欲说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上下打量着沈归晚,似乎是第一天认识她那般…… 他这一双眼,能洞悉人性,洞察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却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她天真明媚,有时像是山中清泉,一眼便就能瞧出她的喜怒哀乐;可有的时候,只要她藏起自己的心思,就变成了天上的云,分明近在咫尺,却捉摸不定。 前一刻,她可以笑语晏晏的说着喜欢,下一刻就可以翻脸绝情;上一秒,她惜若珍宝之物,转瞬之间便也能弃之如履。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纵使是这万里河山,只要他想要,即刻挥兵北上,纵使是江山亦是他的囊中之物。 唯独眼前这个姑娘,如云如雾,他根本无法将其握在手心。 素来冷静自持如他,此时竟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底生出的戾气似乎要将他原本的理智殆尽…… 就在他身上凌冽的气势越发逼人,压迫的沈归晚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她鬓边戴着的簪花上。 只见她素衣素发,鬓边珍珠串成的簪花如雪,与那如绸缎般的青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是被什么灼伤了,匆匆避开目光…… 墨色的眼眸中,锋芒戾气褪尽,只余下隐忍的克制。 沈归晚方才在转念之间,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托词,先承认自己利用了萧霁的事实,紧接着用花言巧语,蒙混过了今日眼前这一关就好。 她编排的一番话不算全是假的,虚虚实实,纵使心思缜密如萧霁,恐怕也难在其中找到什么破绽! 只是说了半晌,萧霁也不接话,沈归晚自己说着说着莫名有些心虚…… 不期然对上萧霁那冰冷阴沉的眼眸中,又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那眼底的一丝沉重,宛若是黑夜中,化不开的浓雾;又像是悬崖之下,深不见底的深渊。纵使近在咫尺,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一刻她的心口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一阵锐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那一刻沈归晚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萧霁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这眼神,像是在看负心汉似的…… 呸,才不是! 沈归晚心里活动正十分丰富的时候,萧霁的神色已经恢复了素日里的清冷自持,淡淡开口道:“下车吧。” 这只现在口中就没有一句实话,萧霁可不想再听她废话了! 什么?? 沈归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赶下了马车。 只见雪衣侯府的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骑轻尘,沈归晚气的直磨牙。 “呸!” 沈归晚呸了一声,吐出嘴巴里的土,气呼呼的说道:“好歹也将我送回去啊,这么远,也不担心我这个弱女子会遇到危险吗!” 气归气,但想到今日在春朝园里,因祸得福,不仅应对了沈繁漪与沈二夫人的布局逼问,且在萧霁这里并没有露陷,沈归晚的心情不由大好。 接下来,希望秦、林两家不要让她失望,他们与萧霁斗的越凶越好!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浑水摸鱼,查到一些线索,早日回到长安报仇。 想到燕家的血海深仇,沈归晚的心思略微变得沉重起来,还没走几步,便见街面上了年纪的老妪叫卖着豆腐花。 初春暮色微寒,热气腾腾的豆腐花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勾出了沈归晚肚子里的馋虫。 沈归晚一有心事便爱吃东西,是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摊子前,要了两万豆腐花,还不忘叮嘱道:“阿婆,豆腐花要咸的不要甜的,多加点酱菜!!” 今日在春朝园,点心吃太多了,她得吃点咸的。沈归晚就是这样,没有固定喜欢的口味,时而偏甜时而偏咸,捉摸不定。 当初刚回相府的时候临安长公主没少为她挑食的事训斥她呢。 老妪瞧着眼前是位十五六岁,长相讨喜的姑娘,应了一声,笑道:“姑娘不是南方人吧。我们这里啊,都习惯吃甜豆腐花,这加酱菜也只有北方人爱吃的吃法了。” 沈归晚一愣,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在此时只听见哒哒的一阵马蹄声,雪衣侯府的马车去而复返! 还是沈归晚反应迅速,端着豆腐花躲了过去,才避免了被马车扬起的尘土糟践的命运。 只见那一大海碗豆腐花,这般动作下来,连一滴汤都没洒。沈归晚一手端着豆腐花,惊讶的望着那马车的方向,心中暗自犯嘀咕。 咦?萧霁这个冰块竟良心发现,回来接她了? 谁知马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武衡板着一张棺材脸,伸手递出了一张身契给她。 “主子说了,让三小姐您在身契上签字画押……” 章节目录 第63章:签下身契,有人跟踪 沈归晚神色惊疑不定的拿过了武衡递来的身契,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 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你家主子真的当我是雪衣侯府的奴才了?” 方才宴席上,萧霁说身契的事情,沈归晚只当他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谁能想到他竟然认真了呢。这随口说的医师,和签了身契,完全不一样了。 身契一签,她只能被萧霁拿捏,还怎么回长安报仇? 沈归晚盯着眼前这张纸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这身契在沈归晚的眼中不是身契,完全是丧权辱国的条约! 武衡看着沈归晚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道:“三小姐,谁让您打着我们侯爷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只是让您签个身契算是便宜你了。” 这话武衡绝对没有夸大其词。 纵使是秦家,那可是他家侯爷嫡亲的舅舅家,秦刺史见了侯爷不也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么。也就这沈三小姐,敢屡次在他侯爷底线边缘试探了。 但也没见到侯爷真的生气,难不成侯爷真的喜欢这三小姐? 这个念头方才一起,武衡飞快的甩着脑袋,将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脑外。 这沈三小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简直比长安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真的成了他们的主母,身为侯爷贴身侍卫的他几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以后凄惨的生活。 再说了,侯爷若真的喜欢这沈三小姐,又怎会逼她签下身契呢。定然是觉得这沈三小姐可疑,担心她是沈家派来的细作,所以才如此。 武衡很快便为自家侯爷反常的主动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目光戒备的盯着沈归晚,在他那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沈归晚最终还是不情愿的签下了身契。 她就知道,萧霁的便宜没那么好占的! 一时间,沈归晚将利用了萧霁后的那么一丁点的愧疚,瞬间抛之于脑后! 论算计,谁能比的过萧霁这厮,真的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等沈归晚签下身契之后,武衡唯恐她会后悔一般,连忙拿了过来飞快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卖身契都签给他了,竟连捎她一程都不愿意,简直就是剥削!! 沈归晚气鼓鼓的想着,等萧霁走了,碗里头的豆腐花也凉了,味道倒是不错。沈归晚吃饱了,见天色不早,问清楚了沈家的方向慢悠悠地向回走。 幸好天色还早,这金陵治安倒比长安还好,也不必担心什么安全问题。沈归晚慢悠悠地走着,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的人恨得牙痒痒。 沈归晚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看她,但回头一看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此时,眼角余光正好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了书画摊子后面。沈归晚素来警觉,虽未看见对方的模样,但感觉到了在街上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难道是毒宗的人,阴魂不散? 沈归晚眉心微皱,她虽并不忌惮与对方交手,但担心身份暴露。所以,当下也没再继续闲逛,飞速的向沈家的方向走了回去,所幸一路上平安无事…… 她回来的时候已近暮色,春禾站在沉玉轩望着院子外,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沈归晚平安无事的回来,这才长松了口气,道:“小姐,您没事吧。” 方才雪衣侯府半道截人的架势实在太吓人了,春禾和车夫都懵了。等到了家中,见沈归晚迟迟都没有回来,春禾担心惊动老夫人她们,都要去禀报沈夫人到外面寻人了。 瞧着春禾一脸紧张的模样,沈归晚轻哼了一声,十分傲气道:“担心什么,他能拿我怎么样。” 除了逼她签下那屈辱的卖身契罢了。 算了,卖身契上签着的是沈归晚的名字,她是燕归晚。等回到长安,她报了仇之后,改回自己的名字,那身契就不算数了。 沈归晚很快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春禾见沈归晚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伺候了沈归晚这么久,春禾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沈归晚这种捉摸不定的性格。 比如说,早晨的时候吩咐厨房做糖醋排骨,到了中午口味突然又变了,抱着水煮鱼爱不释手。除了喜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外,其他的时间她家小姐还是很好伺候的。 春禾没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问沈归晚:“不知道侯爷找小姐您,是为了什么事?” 也不怪春禾一提到萧霁就是一脸后怕的样子,实在是因为雪衣侯在金陵城威名远播,谁不知这位戎马出身的王爷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就连刺史大人都不敢得罪。 也不知她家小姐怎么,就招惹上这么厉害的人物。 春禾哪里知道,她家小姐不止招惹了,今日还捋了一把老虎的胡须呢。 沈归晚为了避免春禾多想,便道:“没什么,侯爷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让我帮忙把脉的。” 她信口胡诌的本事一流,就连萧霁都拿她没办法,糊弄春禾一个小丫鬟更是不在话下。 听到沈归晚这般说,春禾也没多想,道:“小姐应当饿了吧,夫人今日做了您爱吃的花雕醉虾,等着您用膳呢。” 回了沈家这么久,沈归晚以前养的娇惯脾气也渐渐地显露出来,比如说挑食。沈夫人性格虽然懦弱,但对她这个半道回家的便宜女儿吃穿用度上都十分上心。 身为沈家主母,她虽然掌管中匮的本事一般,但却有着一手好厨艺。禁足的这些天,江南的、蜀中的,没有什么菜色不是她会做的。 这些天因为印子钱的事她被老夫人禁足了,在家中无事,索性承包起了沈归晚的一日三餐,将她照顾着无微不至。 虽然其中或许有因为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的因素在,但这数月相处下来,沈归晚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沈夫人是个好母亲。 这让沈归晚不由想起了自己亲生母亲,临安公主…… 章节目录 第64章:阻止她回长安 临安公主出身皇室,身份矜贵,嫁入相府之后是个很合格的主母,同时也意味着她对自己的儿女约束更比寻常勋贵人家严格。 沈归晚身为相府唯一嫡女,长公主对她更是倾注了心血培养,立志想将她培养出一个合格的贵女,嫁入皇室。 言行举止不用说,单说吃饭上,也是极其讲究到沈归晚几欲崩溃。 府上一日三餐,早膳午膳晚膳,再到点心都是有固定的单子,一律都是按照制式来。若餐食不合她的胃口,临安公主也不许下人给她开小灶;若喜欢,也不许沈归晚多吃。 那时沈归晚才十几岁,在江湖中无拘无束惯了,哪里适应得了这样条条框框的生活。在相府安生了没几天,便乘着她娘陪太后去相国寺礼佛的功夫,顶着她兄长的名号跑到了军营中,遇到萧霁二人结下了梁子…… 这说起来也是另一段孽缘了,现在沈归晚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一时冲动,跑去他营下招惹了那么个煞神,至于如今沦落金陵时刻提心吊胆露出破绽,唯恐被萧霁识破身份。 今日萧霁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让沈归晚不由开始担心。为了避免多生枝节,还是早点解决沈家的这些事回到长安! 这里沈归晚打定了主意,却不知萧霁那里却另有打算。 侯府书房中,顾青篱见萧霁回来便就沉着一张脸,难耐心中好奇,便凑上前去一脸‘关切’,实则十分八卦的问道:“今日不是去见你家那小美人了么,怎么还是沉着这么一张冰块脸,也不怕将那小美人吓着。” 萧霁沉默的拨动着手腕上那串玉珠,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武衡一脸无奈的说道:“顾道长,您好歹是出家人,行事说话怎能如此轻浮,难怪当年在长安被人当做江湖骗子给揍了……” 武衡一时心直口快,不小心说出了当年在长安的旧事。话音方落,便知不好,下意识的看向萧霁。 幸好萧霁也不知在想心事还是在做什么,一时并没有注意到武衡的失言,武衡心底长长松了口 气,这才继续向顾青篱解释道:“还有,今日侯爷确实是去见了沈三小姐,但侯爷可不是和您一样,是因那沈三小姐言行举止实在可疑,侯爷逼她签下了身契。如今她同我们一样,都是雪衣候府的人,谅她本是再高也翻不了天去!” 前面顾青篱听着武衡的话时候还好,毕竟他已经习惯了武衡这脑子缺根弦的性子,面无表情的听着。但听到后面的时候,顾青篱神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用武衡的话来说,这时的顾青篱那双眼比漠北的饿狼还要亮,一双凤眸炯炯有神的望着萧霁,道:“啧,这么快连身契都被你诓了来,下一步是不是要诓人家签婚书了。” 他只顾着一时嘴快说着,话音落下,瞬间对上两道锐利的目光,一道是来自武衡,一道是来自萧霁。 萧霁看着身边喋喋不休的某人,皱眉道:“聒噪。” 只是一脸嫌弃,却没否认!! 武衡倒抽了口凉气,而顾青篱脸上神色并没太多的变化,似乎是对于萧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罢了。 二人相识多年,萧霁这性子顾青篱了解,一旦认准的事情绝对不会放手。 顾青篱摸了摸下巴,片刻才道:“只是你家小美人的性子,此时巴不得立即回长安,留她在金陵,你不怕到时她反应过来拆了这座城?” 沈归晚的战斗力当年顾青篱可是领教过的,他的形容毫不夸张。就如今日春朝园中,秦为庸设下鸿门宴原本是想利用沈归晚试探萧霁,却不曾想到被沈归晚反将一军将自己折了进去。 现在秦为庸那里,恐怕正焦头烂额的想要磨平红袖坊的事,金陵城又将是一阵风波将起呢。 顾青篱幸灾乐祸的想着,他这人么最是闲不住的,金陵城越热闹他自是求之不得。 萧霁想到了某只那能将天捅个窟窿的性子,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踌躇之意,但片刻之后,还是很坚定道:“她暂时还不能回长安。” 长安如今风云暗涌,危机四伏。她心怀仇恨,此时回长安难保一时冲动之下会暴露自己。 萧霁用身契困住她,不止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顾青篱与萧霁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萧霁的顾虑,不由道:“难得见你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只可惜啊当年你们两家不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她对你……” 原本他还正经的惋惜着呢,谁知话锋一转,瞧着萧霁幸灾乐祸的说道:“难得见到你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小爷决定暂时不回白云观了,留在金陵看你的热闹!” 萧霁眼皮子一抽,若非顾及着这些年相识的情分,只想捏死这聒噪的家伙。 一旁的武衡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脸迷茫。他是像是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侯爷与顾道长是在打什么哑谜? 就在武衡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萧霁吩咐道:“你去鬼市一趟。” 话音落下,将一个牌子递给了武衡。 武衡听见萧霁的吩咐,第一反应立即接过牌子照办。 等出了书房,武衡方才想起,自己似乎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问了? 不管了,有什么事能比侯爷的吩咐更重要呢! 他挠了挠脑袋,将心中一闪而逝的疑虑跑在了一边,立即给萧霁跑腿去了。 顾青篱瞧着武衡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十分有趣,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之意,问萧霁:“话又说回来,你打算何时告诉沈家那个小美人就是当年的燕家那个?” 萧霁神色淡淡,道:“你不觉得他这样挺有趣的吗。” 顾青篱瞧着萧霁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时心梗。别看这位看起来一副霁月清风不染纤尘的模样,实则十足是个腹黑的。 顾青篱瞧着萧霁今日神色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又问道:“话又说回来了,你是何时确定那小姑娘的身份的?” 这一次萧霁没回答,沉默了片刻后,嫌弃的望了顾青篱道:“你若闲着无事,多去盯着沈家。” 四大世家里,沈家是最神秘的一个…… 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纵使是萧霁,也无法查到沈家到底藏着哪些秘密! 章节目录 第65章:相互抱怨,自作自受 沈归晚这次春朝园而行,算的上是收获颇丰。 除了被萧霁逼着签下卖身契之外,目前的局势对于沈归晚而言,都像着比较好的方向发展。与之相反的,是今日计划落空,算计沈归晚没成,反被沈归晚出尽了风头又威胁一番的沈二夫人与沈繁漪两个。 二人从沈归晚离席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但为了避免落人话柄二人还是强颜欢笑。 等回了沈家之后,两个人的情绪一下就爆发,阴沉着一张脸,相互埋怨。 “婶母,您不是说今日计划万无一失,让我和秦山打好招呼配合就好,怎么现在沈归晚毫发无伤,反倒是秦家那里经过这件事对我越发有意见了。” 沈繁漪不满的抱怨着,她只恨今日计划赔了夫人又折兵。她不喜欢秦山,但却享受被秦山追捧的感觉,更何况秦山的身后是刺史府,实力只亚于雪衣侯府,这也是沈归晚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 若不能如愿以偿嫁给萧霁,那么她的第二选择是秦家。当然不是那个窝囊废秦山,而是秦家长子! 沈二夫人听着沈繁漪一通抱怨气的脸色铁青,怒道:“你还说呢,今日若非是你自作聪明,非得在梨墨轩搞什么诗会将沈归晚叫走,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还有,你的消息当真没问题,沈归晚若真的是教坊女子,为何今日谈吐落落大方,听到扬州教坊又丝毫不慌张……” 那沈归晚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沈二夫人不相信她竟会有这么深的城府,直觉认为是沈繁漪这里的信息出了错误。 这里沈繁漪抱怨沈二夫人计划不够周密;而沈二夫人则是觉得今日之所以对付沈归晚的计划失败,完全是因为沈繁漪擅自做主将沈归晚引去了梨墨轩。 如果沈归晚没去梨墨轩,也不会遇到雪衣侯;如果没遇到雪衣侯或许今日没有雪衣侯撑腰,当着一众女眷的面,沈归晚就露出马脚了呢。 两个人为今日计划失败究竟谁负的责任更大,吵的面红耳赤,险些动手。还是沈二夫人身边的侍女忙劝道:“夫人小姐,你们若因今日的事伤了和气,那岂不是让三小姐那里更加得意了。” 见底下的人提到沈归晚,原本吵的都快要动手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了共同的仇人后,决定按下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商议怎么对付沈归晚。 沈繁漪终究城府没有沈二夫人那般深,气哼哼的不说话。沈二夫人理智回笼,虽心中不快,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主动对沈繁漪开口求和道:“好了繁漪,今日之事确实与我们预料的有些不符,但不管怎么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这沈归晚在席上大出风头,一下得罪两个世家,以后她在金陵城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可不是么。 秦家是金陵父母官,掌握着衙门大权;林家虽是最末流的商贾,但却是控制着整个金陵城的经济。那沈归晚也是个蠢的,见了他们两家不知讨好,反而得罪了个遍,自断生路。 沈繁漪见沈二夫人递了个台阶,自然是就坡下驴,没再和她赌气。听到沈夫人如此说,她细细琢磨了会儿,但心中还是不甘道:“可那沈归晚身后有侯爷撑腰,别说得罪两个世家,就算是她将金陵城所有世家得罪个遍,也没人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沈繁漪心中一股恨意直冒,这沈归晚运气这么好呢!偏偏才回金陵城,竟攀附上了这样一座大靠山! 沈二夫人的目光闪了闪,片刻之后才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啊,没想到她与雪衣侯之间竟有这么多渊源,她若真的嫁给了雪衣侯……” 话音未落沈繁漪立即道:“这金陵城的任何人都可以和我抢侯爷,唯独她沈归晚不行!我必须,毁了沈归晚,不然她迟早得毁了我。” 今日春朝园赏花宴上,纵使她风光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又有沈二夫人配合,向金陵的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传达出沈繁漪并没有因为沈归晚的归来失宠的信号。但,暗中还有流言暗生,其中最为关注沈繁漪身世的是金陵女眷之首刺史夫人! 沈二夫人眼见成功的激起了沈繁漪对沈归晚的恨意,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反细细劝慰起了沈繁漪道:“婶母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你母亲如今有了亲生女儿变了心,但婶母待你一直视如己出。你若是相信婶母,还是得听婶母的,要对付沈归晚不能凭借着一时意气,还得从长计议。” 沈繁漪听到沈二夫人一番诚挚的模样,早就将方才对沈二夫人生出的那股芥蒂抛之于脑后,与她挨的更近了,压低声音问道:“婶母怎么这么说,难不成那沈归晚真的成精了不成。我就不信,我与婶母联手还对付不了她!” 但沈二夫人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你说这沈归晚是教坊女子,但这些时日无论是在老夫人面前立规矩,还是治理下人,手段娴熟,竟更胜于你那母亲。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从教坊出来的……” 瞧着沈二夫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沈繁漪激动道:“婶母怎么还是不肯相信我,那沈归晚确实是教坊女子,不然……不然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将她骗去了燕云楼,然后……” 说到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沈繁漪的目光闪了闪,没再继续说下去了。沈二夫人是何等的了解沈繁漪,瞧见她神色有异,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心中暗道:倒没看出来,这沈繁漪看起来年纪不大,手段却是够狠辣,可惜不够聪明。 但不过片刻,沈二夫人很快便掩去了眼底的嘲讽之意,问道:“那问题在可能就出在燕云楼!你派去对付沈归晚的那群人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繁漪更加心虚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被……被侯爷带走了。” 闻言纵使是沈二夫人也不由倒抽了口凉气,也不知该说这沈繁漪胆子太大还是太蠢,设下毒计去毁沈归晚的清白,却没将屁股擦干净,这不是留着把柄被人抓么。 难怪沈繁漪要千方百计的置沈归晚于死地,不惜一切代价的也要阻止她与萧霁在一起! 章节目录 第66章:二夫人的诡计 见沈二夫人沉默不言,沈繁漪也急了,道:“那些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且这些时日雪衣侯那里没什么动静,应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沈二夫人想到传闻中萧霁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心中难免也有些惴惴。只是如今她还要皆沈繁漪的手对付沈归晚,在这个时候她自然要多劝慰沈繁漪以免她心生退意。 是以思及此处,沈二夫人笑道:“都已经过了数月了,雪衣侯府那里没消息定然是没从那些地痞口中问出什么,你也不要杞人忧天了。只是若你以后想过的安生,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了沈归晚。” 沈繁漪此时已经完全被沈二夫人牵着鼻子走了,听到她这么说,忙问沈二夫人有什么妙计。 只见沈二夫人想了会儿,才道:“我昔年在长安住过几年,这些时日我留意着沈归晚的言行举止,不似扬州的人,倒还真颇有些长安贵女的风范。” 这沈二夫人外表看起来是个极其爽利,有话直说的性子,但实际却是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她少女时在长安长大,那时北玄古都长安,是多少人南方人梦想的地方。 不管是有着雄心壮志,欲一展身手的少年子弟;还是那向往着长安衣香鬓影,繁华锦绣的世家女子。 那时的沈二夫人不过是区区一个武侯之女,上面还有几位嫡姐呢,身份在一众高贵的长安贵女们根本不算起眼。在那些姐妹之中,她算不上是最起眼的一个,却是最聪明最努力的那个。 她模仿着长安女子们的言行举止,希冀着有一天能和她们一样,穿着最华丽的衣服,装扮上最华丽的妆容,前去宫中参加那奢靡华丽的芙蓉宴……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留在长安。但那几年时间里,对于长安的记忆,远远胜过其它的时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暗中观察着沈归晚,对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也格外敏锐的发现在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举止,带着一种骨子里油然而生的矜贵,与那些经过严密训练的长安贵女十分相似;但有时候,她对规矩不拘一格,又真的像是如她口中所言,长在江湖中的女子。 一时间纵使是二夫人也无法确定沈归晚的身份,心中也开始犹疑。 沈繁漪知道,自己这位二婶虽然在家中身份不高,但当时伯爵府在金后得宠时曾携女眷到长安拜见,然后她们便被留在了长安好几年,所以对于二夫人将信将疑。 但…… 如果沈归晚当年并没有被卖到教坊,而是去了长安,那么她拿什么和沈归晚争? 她没有能拿捏住沈归晚的软肋,反倒是自己留了许多把柄在沈归晚的手中,岂不是以后她连这沈家也没法待了? 她不甘心! 一时间沈繁漪白着一张脸,死死地拉着二夫人的手,道:“二婶,如果她真的是出身清白……那我,我该怎么办?” 她像是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沈二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沈繁漪的手,安慰道:“如今之计,能帮你的只有大小姐了。” 闻言,沈繁漪目光微闪,道:“你是说大姐?” “大小姐如今嫁入长安燕家,是相府的长媳,在长安城中消息灵通。你与她一起长大,让她帮忙打听一下雪衣侯当年在长安,是否有什么相好的女子,倒不是什么难事。” 沈繁漪显然还没想明白,这事怎么又与长安扯上关系了,茫然的问道:“这件事和我们对付沈归晚有关吗?” 沈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沈繁漪一眼,道:“你看,当日你们在燕云楼找到沈归晚的时候,她是和雪衣侯在一起。雪衣侯那样的人,我可不信他能被美色迷惑,对一个见不了几次面的姑娘如此在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以前是认识的!” “难保雪衣侯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插在咱们沈家,那事情可就精彩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二夫人精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沈繁漪惊讶的望着沈二夫人,似乎是这些年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位二婶似的。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沈繁漪很敬佩这位二婶。 因为她手段了得,不仅将老夫人哄得对她言听计从,就连对底下的人也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比起空有身份,实则没有半分手段的沈夫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沈繁漪从小在沈老夫人身边长大,连带着与沈夫人不亲近,反而更喜欢这个精明的二婶。以前的沈繁漪认为,这沈二夫人也只是对治家之法颇有几分手段。 今日沈繁漪却又似乎重新认识了沈二夫人。 只见她只凭借着观察沈归晚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便能抽丝剥茧分析出沈归晚是雪衣侯在长安的旧相识,如此缜密的心思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看来二婶远比她想象的城府要深,也额是精明很多。 既然如此,她费尽心思的帮助自己对付沈归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间沈繁漪的心中难免闪过了一丝狐疑,但很快便被心中对沈归晚的恨意给淹没了。 不管怎样,如今她们的目的一致,只要能除掉沈归晚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思及此处,沈繁漪压下心中惊疑,向沈二夫人保证道:“婶母您放心,以后你无论说什么我都照办。” 见沈繁漪总不算是那般无可救药,沈夫人脸上露出今日为止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道:“明日去给你祖母请安的时候,只字别提今日在春朝园发生的事情,若你祖母问起,你还要对沈归晚多加称赞。” 闻言沈繁漪脸色一变,凭什么,她还想利用今天的事让祖母厌恶沈归晚,得到老夫人的怜惜。 但想到之前沈夫人交代的一番话,沈繁漪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小脾气,一一应了下来。 至此,沈二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 沈繁漪此时沉浸在与沈二夫人正式结盟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沈二夫人离开时,眼底闪过的冷意…… 章节目录 第67章:廉耻丢了,脸面也不要了 在出了沈繁漪的院子之后,沈二夫人的贴身侍女灵枝看了四周没其他人,方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您如此不留余地的帮着二小姐,但奴婢方才瞧着那二小姐,似乎心中起了点疑心呢。” 闻言沈二夫人却是不可置否一笑,道:“就算她生疑了又怎样,在整个沈家,能帮她的也就只有我了!” “夫人又为何非得置三小姐于死地,万一稍有不慎打草惊蛇,不是平白辜负了您在沈家这些年的布置吗?” 提到沈归晚,二夫人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以为这个节骨眼我愿意么,还不是那沈归晚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竟开始查到了当年青云山的事。如果让她继续查下去,一切可就完了!” 当沈二夫人说到‘一切可就完了’的时候,尾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怨毒,听得灵枝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微白,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众人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沈归晚已经做好了沈繁漪向老夫人告状被问责的准备。 谁知一早沈繁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老夫人问起昨日的情况,她竟是对沈归晚赞不绝口道:“三妹妹进退有度,才情出众,在梨墨轩还做了一首诗,赢了满堂喝彩呢。” 沈归晚听到这话,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没告状?往日里受了一分委屈,在老夫人面前都会夸张成三分,哭哭啼啼告状的沈繁漪,昨日被她气的脸都白了,竟然没乘机向老夫人告状! 不过一宿的功夫,沈繁漪莫不是变了性子? 一时间沈归晚心中惊讶归惊讶,但难得听到沈繁漪这嘴里吐了象牙出来,十分配合的点头道:“姐姐说的对。” 沈繁漪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气个仰倒。 这沈归晚还能要点脸吗!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归晚,话里带刺道:“是啊,妹妹不止诗做的好,连酒量也是一绝,昨日那么多男子竟喝不过妹妹您一人呢,姐姐倒是想请教一下妹妹这样的好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 沈归晚笑眯眯的回道:“怎么,姐姐嫉妒我酒量好?没办法,任凭你再怎么妒忌模仿,有些东西是上天给你的,强求不得。” 沈繁漪气的眼睛都在喷火了! 哪只眼睛看出她在嫉妒了,她分明是在嘲讽好不!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沈归晚话里有话,分明是在借机嘲讽她什么。一时间,她脸色变了又变,神色精彩极了。 一旁沈二夫人看着沈繁漪竟如此不经事,不过被沈归晚三言两语激得失去了分寸,眉心微皱。 这沈归晚比她见过所有的人加起来都难对付。 小小年纪,却有着两幅面孔。 在人前装的知书识礼,一副人畜无害大家闺秀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刺头,软硬不吃,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原本老夫人听见沈归晚昨天出门,非但没出什么纰漏,竟还给沈家长了脸面,沈老夫人心中自是欣慰。但又听到沈归晚竟不顾身份,竟当堂与男子饮酒,这像什么话! 便沉着脸问道:“归晚,这是怎么回事?” 沈归晚不慌不忙的回道:“昨日孙女第一次见叔叔伯伯们,出于晚辈的礼数,每个人挨个敬了杯酒,祖母,可是归晚做错了吗。” 沈归晚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沈老夫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怯怯,让人完全无法将她与昨日在席上伶牙俐齿,将金陵城的父母官还有在商海浸淫多年的林昌茂气的哑口无言,极其凶残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纵使是城府深如沈二夫人,此时也有一种想要站起来撕破沈归晚那一副笑语晏晏面具的冲动。 敬酒?谁家敬酒把一群男人喝趴下了!! 这沈归晚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且,在老夫人面前沈归晚自始至终都没提给萧霁挡酒的事。 之前沈归晚疯狂的拿萧霁做挡箭牌,但昨天萧霁那奇怪的态度,让沈归晚警觉的意识到,眼前这人可是萧霁啊! 当年他只身一人入长安,面对长安世家联合刁难皆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让世家闻其名无不闻风丧胆,可不是什么随便被她利用拿捏的阿猫阿狗。也是之前萧霁的态度对她过于温和,让她暂时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自己被诓签下卖身契。 诡计多端的雪衣侯! 一时间沈归晚的心中恍然大悟,默默地给自己的计划添上一个:回长安之前,要减少与萧霁的接触。 沈归晚打定了主意,这里老夫人听了沈归晚的解释,原本板着的脸色稍缓。 虽说沈家对家中子女要求严苛,但金陵风气开放,在家宴上男女都不分开的,更何况那些人从辈分上来说又是沈归晚的长辈,就这件事上确实没什么好指摘的。 但老夫人还是教训沈归晚道:“你到底是个姑娘家,理应恪守规矩,贞静贤淑。咱们沈家不比一般人家,家风最是清正,以后你那言行举止应当要得宜,别污了咱们沈家的名声。” 这话沈归晚左耳进右耳听。 家风清正,亏老夫人也好意思说道的出口。 她来沈家才不到数月的时间,查了多少污糟账出来了。上至沈家的二夫人,下至底下的那些下人们,中饱私囊,勾心斗角还少了? 老夫人的说教显然还没过瘾,又开口说道:“你千万别学那些有的姑娘家,认得了点字,学了点学问,却是连廉耻丢了,脸面也不要了。说起来,如果不是咱们沈家开的学堂,我还真不愿意让你们姑娘家也去,平白教坏了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们。” 哦豁,廉耻丢了,脸面也不要了,若非时机不适合,沈归晚都要替老夫人鼓掌了,这可不正是形容的是这清正家风的沈家,教导出来的规矩贞静的沈繁漪。 清白贞静到乘着丈夫常年征战在外,自己直接爬了自己妹夫龙床,为了一己私欲直接与外人勾结陷害了自己夫家满门! 章节目录 第68章:嫡出庶出,寿宴将近 想到沈繁锦,沈归晚心中恨意翻涌。 好在沈归晚别的不行,敷衍本事是一流的,虽心中愤恨不已,但面上却是无比乖巧的应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记得了。” 一旁沈繁漪听着食古不化的老夫人一番言论也很不耐烦,又不甘心沈归晚如此轻易的躲过去,眉梢一挑,正要开口……一旁的二夫人时刻观察着沈繁漪的动静,见状,忙抢在沈繁漪之前开口道:“母亲您就放心吧,繁漪和归晚昨天在席上的时候,无论模样还是举止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就连刺史夫人都在夸母亲您会教导人呢。” 二夫人一番话说的实在圆滑,这话也正好说到了沈老夫人的心坎上,听的也舒服。 沈家小辈有出息,都是她的功劳! 沈老夫人脸上再度露出一抹笑意,精明的目光就跟看商品一样,从沈归晚的身上掠过,看着沈繁漪道:“那就好,祖母知道你在金陵人缘好,没事多带你妹妹在外面走走,认认人也好。” 之前老夫人还担心沈归晚不识大体,出去会给沈家丢人呢,如今听到沈繁漪说沈归晚行事还算周全,便也放了心。 沈繁漪闻言却是掐紧了手心,只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冷…… 看,这才多久,就连往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祖母开始偏向于沈归晚,果然是血浓于水。 对沈家而言,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外人罢了,所以她必要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争取。 旁人没注意,沈归晚当然是注意到了沈繁漪眼底的薄恨,心中冷笑。还以为经过昨天的事,沈繁漪知难而退,不想和她作对了,如今看来还真的应了民间那些俗语:狗改不了吃屎! 这有些人,霸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久了,还真理所应当的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她眼底嘲讽的目光,掠过了沈繁漪,落在了一旁的沈二夫人的身上。 依照她对沈繁漪的了解,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今日在老夫人面前绝对不可能风轻云淡的揭过。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沈繁漪不止没告状,反而还替她说好话,完全像是变了个人,想必身后定然是有高人指点。 这沈家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不止教出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且就连沈家的夫人们也都是深藏不露。就像是这沈二夫人,一开始在她回沈家的时候,就对她抱有莫名的敌意,暗中帮助沈繁漪对付她。 一开始,沈归晚还以为是沈二夫人舍不得自己手中管家的权势缘故,可如今看来,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昨日在春朝园中,她只不过是随意拿当年青云山沈夫人难产的事情试她一试,谁知她竟是险些当众失态。 这沈二夫人,甚至整个沈家看来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她现在只身一人,势单力薄,不然的话定要一查究竟! 就在沈归晚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老夫人又开口道:“还有,你母亲禁足了这么些时日,想必也知道错了。我也并非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常嬷嬷,你现在就传我的话过去解了夫人的禁足吧。” 原本沈归晚正在想事情,但听到老夫人这番话的时候,嘴角不由抽了抽。她在长安也待了几年,也和不少的世家夫人们打了交道,说实在话,就没见过如沈老夫人这般斤斤计较的。 不止是对沈夫人,对身边的人也是如此。不过这二夫人到底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上次账本查出了那么多错处,她也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说到底还是亲疏有别啊。 虽在心里头这般吐槽着,但面上沈归晚当然是顺着老夫人的话,捡好听的说道:“祖母的良苦用心,母亲自然知道的,当然不会怪祖母。” 不管怎样,沈夫人解除了禁足出来走动也方便的多。 听到沈归晚这般说,沈老夫人笑的很是开怀。 这小孙女虽不是她养大的,但心思伶俐,比那木头似的贺氏要讨人喜欢的多。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心中不由一阵得意,好在她这三个孙女都像是沈家人,还有她那小孙子,他父亲不在她看紧一些,免得被贺氏带着性子也带坏了。 沈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这些孩子以及沈家的前途着想,根本没想过,自己将所有的孩子从他们的母亲身边分割,对他们的母亲而言是多么一件残忍的事情。 沈归晚瞧着沈老夫人眼底的笑意,心中有些不舒服,为沈夫人觉得不值得。但好在,老夫人解除了沈夫人的禁足,她也不必整日的闷在院子里。 还有就是这沈二夫人和沈繁漪对她虎视眈眈,难保在这种情况下二人狗急跳墙见她这里没办法攻破,对沈夫人下手。她得照看着些,毕竟在沈家这些人里,沈夫人是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了。 就在沈归晚心中暗自警惕的时候,只听老夫人说道:“你母亲性子虽木讷,好在也是会稽大家嫡出的,接人待物还算周到。过几天的寿宴上,让你母亲多帮衬着你婶母一些,可别出什么差错。” 哦豁,这才是重点! 她就说老夫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宽和,原来是因为寿宴到了,需要沈家主母撑场子啊! 而且,方才老夫人无意间说了个‘嫡出’两个字,沈归晚敏锐的观察到,一旁二夫人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她,是庶出! 关于二夫人的身世,在沈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无非原本沈家其实相看上的是忠勇伯爵府嫡出的,可不知为何那嫡出的小姐忽然出了天花,而这二夫人性格爽利,十分合老夫人的脾气,老夫人便就做主定了她。 她嫁入沈家后,因背后有老夫人撑腰,再加上沈家二爷性格懦弱被她管的死死的,沈家上下对这位二夫人无不心服口服,谁还敢拿她的出身说事。 世人大抵是这样,自己越没有的就越在意! 章节目录 第69章:片刻的亲近 虽然沈家上下没有因她是庶出的而瞧不起她,反倒是二夫人自己最听不得什么嫡庶两个字。 如今听到沈老夫人口中无意间蹦出了个‘大家嫡出’的,沈二夫人便就上了心,只觉得沈老夫人当着小辈们的面这么说是故意在敲打她呢。一时间,纵使素日里八面玲珑如她,脸色也不由变了又变,好半晌才调整好。 这里沈归晚将二夫人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只觉得好笑。这沈家门第虽不大,但宅子里弯弯绕绕,婆媳妯娌相处,一句话都要颁开两个意思来听。 如此对比下来,当年相府在她母亲临安公主的铁腕手段治理之下,底下可没什么妖魔鬼怪在作乱。除了规矩多一点,沈归晚也没遭遇太多糟心事。 沈归晚见气氛一时有些冷淡,她可没什么暖场的爱好,便借机提出告退。老夫人见她这些时日主持中匮十分上心,在外面与人打交道也没给沈家丢脸,对她也不似之前那般挑剔,道:“去看看你母亲吧,这些时日倒是委屈她了。” “是。” 沈归晚起身告退,离开的时候只见抱厦内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和乐,二夫人不知说了什么逗的老夫人直笑,一旁沈繁漪也借机在奉承着老夫人,好一副天伦之乐的场景。 看来有二夫人暗中襄助,短时间内沈繁漪是不会失宠的! 就在沈归晚若有所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略过了老夫人身后的位置——陆姨娘和她一双儿女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扮演着合格的背景板角色…… 不比沈二夫人的能言善道,陆姨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而沈夫人性格敦厚,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所以沈归晚回来这些天与她们母子三人都相安无事,甚至明明沈归晚时常来给老夫人请安,也很少注意到陆姨娘的存在。 似乎,每次陆姨娘带着她那一双儿女,十分尽职的站在那做着背景板,见沈归晚抬眸看向她们,温和的笑了笑,笑容中不乏讨好之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沈归晚莫名觉得那笑容渗人。 这沈家的人都古里古怪的,如今看那最难缠的沈繁漪反倒是最简单的一个——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坏! 等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里,只见沈夫人正在绣架前刺绣。 沈归晚看到沈夫人绣的是一幅花开富贵牡丹屏风,惊艳道:“好精致的活计啊。” 只见那屏风上,有姚黄魏紫各色牡丹开的艳丽多姿,牡丹之上栖息着蝴蝶,栩栩如生。先不说这绣工多么好,这么大的屏风,又是这么多颜色的牡丹,没个半年的时间是绣不成这样的。 沈归晚敬佩的看着沈夫人,不为别的,她天资聪颖,医术也好功夫也好,看一眼就能学会,而且十分精通,唯独这女工之上,是她唯一的痛脚! 按照北玄皇室的规矩,皇后外面的瞿衣是宫中女官制作,但上面的龙凤得由皇后亲手绣上去,以喻示着帝后恩爱、百年好合之意。如临安公主那样一个将规矩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人,在大婚的事情上自然不会马虎,请了最好的绣娘押着沈归晚学了一个月。 在沈归晚绣废了十几匹上好的布料,双手戳的跟血窟窿一脸生无可恋之后,临安公主也难得起了恻隐之心,索性放弃,同意让沈归晚在此事上偷懒耍滑,只绣了双凤凰眼睛。 当然,临安公主不知道的是,那对眼睛是沈繁锦代劳的。临了到了最终,与晏元祈夫妻恩爱百年好合的,竟亦是沈繁锦,不得不说,冥冥之中竟是田天意注定! 这里沈归晚胡思乱想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沈夫人只见小姑娘蹲在自己脚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又圆又亮望着自己,就像是只乖巧的猫儿似的,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轻轻的抚着小姑娘柔软如绸缎般的青丝,小姑娘虽然有些不习惯,身子微微僵硬,但没避开,贺氏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不曾想到,她的三个孩子中,与她最亲近的并非是一直在她身边的长女幼子,而是这个被她遗弃、十几年后才找回来的小女儿。沈氏想,哪怕只有这一刻的亲近,以后她也会不顾一切豁出性命保护这个孩子。 殊不知以后,竟是一语成谶。 沈归晚此时并不知沈夫人心中的百感交集。 一开始她是抗拒沈夫人亲近的,奈何沈夫人太会哭了!每次沈夫人通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时候,沈归晚想拒绝的心瞬间就不坚定了,如此一来糊里糊涂的二人越来越亲近。 在沈夫人的身上,沈归晚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温暖。虽然她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在桂嬷嬷和春禾等人的眼中,只见在府上对着那些偷懒耍滑的下人们,疾声厉色的三小姐,如今蹲在那就跟一只翻着肚皮被撸顺毛的大猫,看的心里头直乐。春禾没忍住,投喂了块点心给沈归晚。 沈归晚在沈夫人的院子里一直都是处于放松的状态,就着春禾的手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口茶,目光重新落在了沈夫人那精致华丽的绣品上,馋兮兮的问道:“这屏风是送给我的吗?” 也不怪她这么想,回到沈家之后沈夫人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紧着她的。 沈夫人不由笑了,道:“这屏风花色富丽堂皇,你小小年纪房间里摆这么个摆件,也未免过于浮夸了些。这屏风,是给你祖母的寿礼。” 沈归晚心中暗道:她生来就爱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现在衣着素净,一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二人是为了给父亲他们守孝。 想到这里,又听到桂嬷嬷说:“夫人为了做这屏风够辛苦的,熬了大半年的时间,没日没夜的,眼睛都要熬坏了。” 听到这里,沈归晚听的连连皱眉。 这沈夫人性格温和,对待妯娌,侍奉婆婆,好到没话说。 反倒是沈老夫人,为人精明,面上看起来虽然没怎么刻薄沈夫人,但竟将沈夫人生下的三个子女从小抱走,带在自己身边抚养。 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说是为了沈家着想,担心沈夫人教育不好子女。殊不知将刚出身没多久的孩子从母亲身边抱走,纵使同在屋檐下每天也就只能晨昏定省才能见到的自己孩子。 这对于一个母亲而言,究竟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在沈家这十几年,沈归晚都不知道沈夫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似乎,她已经习惯了隐忍和剥夺? 章节目录 第70章:人生于世,问心无愧 沈归晚素来生性要强,她的生母临安公主,更加不用说了,那也是冷起脸来能在长安翻云覆雨的,倒很少接触到沈夫人如此逆来顺受性格的人。 她和这世间大多数母亲一样。 懦弱,温和,对于一切的风雨困难逆来顺受,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孩子。 要不然,若依着沈归晚的性子,在这标榜着家风清正,实则暗中做尽了龌龊之事的沈家,早就一把火给烧了。 那沈老夫人,不在暗中扎她小人都算是不错了,还给她绣屏风?做梦吧! 沈夫人只见一时间沈归晚的脸色变了又变,小脸的表情丰富的很,此时怎么说呢,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她不知所以,只当沈归晚因为屏风的事不高兴了呢,笑道:“你若喜欢,下次母亲也给你做一件百花图放你屋子里摆着如何?” “不要。” 沈归晚十分干脆的拒绝,“母亲不怜惜自己的身体只当我不心疼吗,我又不是祖母!” 这些天沈归晚为沈夫人把脉,发现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大概是因为当年在青云山小产,本不宜有孕,为了沈家嫡子吃了不少药才怀上了沈怀瑜,再加上这些年在沈家各种操劳打击,身体已经很差了。 再不保养,恐要油尽灯枯了都。 这些天借着沈夫人禁足的机会,沈归晚给她吃了不少补药调理,原本苍白的面容方才有所改善。没想到几日的功夫,身体又变得虚弱起来,原来竟是为了给老夫人做什么寿礼。 “沈家什么没有,就算您要送屏风,让底下的人代劳就是,何必这样熬自己。” 沈老夫人真的不值得! 一旁桂嬷嬷闻言,也赞同道:“可不是么,老奴也是这么说的,可偏偏夫人一片孝心,老奴也不敢阻拦啊。” 沈夫人这才明白了过来,她不是为着屏风赌气,为她不平呢,这孩子…… 她的心底闪过一丝暖意,道:“你祖母年纪大了,喜欢在屋子里摆着鲜亮的玩意儿,可又不喜欢外头做的。你娘平日里笨嘴笨舌,不能讨你祖母欢心,又不能管家为你祖母分忧,也就只有这绣工尚可,做这些东西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归晚还是气哼哼,道:“母亲对祖母一片孝心,可她对你却不冷不淡的,对只会奉承的二夫人倒是处处维护,简直是狗……” 沈归晚原本是想说‘狗咬吕洞宾’来着,见沈夫人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她吐了吐舌头,撒娇打诨道:“就是替母亲觉得不值得么!” 瞧着沈归晚一副娇憨的模样,沈夫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暖意,须臾后才: “人和人之间,并不是都需要相应的会回报的。我是很为沈家主母,沈家的儿媳,做好分内之事,问心无愧,其余的就不必强求了。” 听着她的一番话,沈归晚有些怔然…… 一是因为,她与临安公主,她的亲生母亲似乎都没有如此语重心长的教导过她。许是身份使然,又或许是沈归晚常年不在她的身边,在沈归晚心中她不像是临安公主的女儿,更像是她的臣子。 临安公主的心中,只有晏家皇室。当年金后执政,临安公主为了搬倒金后呕心沥血,最终却死在了金后薨逝还权于皇室的前一夕…… 其二,是因沈氏的一番话着实颠覆了沈归晚一直秉持的绝对不吃亏的信念大相庭径。 一时间沈归晚一时怔然,似在这个柔弱女子的眉宇间,看见了她那受人敬仰、名满天下的燕相的影子…… 父亲常教导她说,人生于世,问心无愧便好。 可最终的结果呢,燕氏待王室忠心耿耿,最终换来的是猜忌与夺权! 灭门之仇,灭族之恨,沈归晚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凝结了。恨不得此时便杀回盛京,剖开沈繁锦与晏元祈的心,看他们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不过须臾间,只见沈归晚噙着的笑意面容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郁,沈夫人很心疼。 这个孩子外表看起来明媚开朗,无坚不摧,但实则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经历绝对不会如她表面说的那般简单,这些年她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是她做母亲的失职。 沈夫人心口一酸,转身吩咐桂嬷嬷道:“去将那幅百寿图拿过来。” 正借着转身的功夫,她擦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等桂嬷嬷将百寿图带来,母女二人的情绪都已经稳定,恢复如常。 沈归晚见桂嬷嬷将那卷轴展开,竟是将各种字体的‘寿’字,绣在一个三尺素绢之上,连成一个大的‘寿’。这百寿图虽不及沈夫人做的牡丹图那般华丽精美,却也是极具心思。 沈归晚不解,道:“母亲怎么又准备了一份寿礼?” 沈夫人笑道:“这是给你准备的。” “你才回沈家没多久,不知你祖母的性子,她不喜欢外头的东西,只喜欢小辈们一番心意,往常的时候你二姐姐她们在你祖母寿宴上都是亲手抄佛经或者做女工。你来家中时日短,不知规矩,万一到时候寿宴当天你送的东西不合祖母的心意,可就糟糕了。” 沈归晚听着沈夫人一番话,心道沈老夫人哪里是不习惯用外头东西,分明是故意折腾小辈来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见沈夫人如此细心体贴,自己准备绣着牡丹图本就时间紧,还能抽的出时间来帮她绣这幅百寿图,也不知熬了多少夜,心底自是十分感动的,笑着说道:“多谢母亲……” 母女二人正说话呢,只听见‘砰’的一声,原来是在房中伺候的小丫鬟不小心将茶盏给打碎了。 小丫鬟见沈归晚和沈夫人同时看向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道:“夫人恕罪,奴婢是无心的。” 沈夫人对待下人素来宽厚,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见此反倒是关切的问道:“可烫着没?” 小丫鬟白着脸,惶恐的摇着头,沈夫人见她年岁不大只当她是被吓坏了,温和的笑了笑,道:“没烫伤就好,收拾一下你下去吧,日后小心些。” 听着沈夫人一声令下,原本闯祸的如获大赦般,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而沈归晚将方才场景尽收眼底,她盯着那小丫鬟飞快离去的背影,等走远了,方才轻叹一声,对沈夫人道:“母亲性格未免太宽厚了些……” 章节目录 第71章:刁奴挑拨,寻衅滋事 沈夫人不知道的是,方才在她面前诚惶诚恐的小丫鬟,出了院子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她鬼鬼祟祟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悄悄的溜了出去,向的是绮华阁的方向! 绮华阁中,听了小丫鬟送来的消息,沈繁漪气的将手中最爱的一套白瓷茶盏全部砸在地上。 乒乒乓乓的声音自屋子里砸进来,绮华阁一片鸦雀无声。外间伺候的丫鬟瞧见这样的场景,也不敢劝,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心中暗道二小姐的脾气现在越来越大了…… 只听房间里,时不时传来沈繁漪咒骂的声音。 “呵,我叫了她十几年的母亲,可从未见过她替我做过什么百寿图。那沈归晚才回来不过数月而已,便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沈归晚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完全被嫉妒怒火冲晕了理智,显然忘记了她自己从小到大的衣服荷包,沈夫人亲手给她缝制的东西还少吗。 如今沈夫人只不过帮沈归晚绣了一件绣品而已,她便将那些年沈夫人对她的好忘得一干二净,只怨恨起沈夫人的偏心。 “早知如此,就该在沈归晚来金陵的路上杀了她,也强似她生出这么多事端出来。” 她眼底怨毒的恨意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一旁伺候的画眉听的心惊胆战的,忙将门掩上。 幸好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小姐的心腹,不然这些话如果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去,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要跟着遭殃! 画眉是沈繁漪身边的大丫鬟,年长沉稳,便劝沈繁漪道:“夫人在家中素来做不了主的,只要老夫人和二夫人真心疼爱小姐您,底下的人也不敢轻怠您的。” 其实站在画眉这个外人的立场上来看,其实沈繁漪已经够幸运了。虽然假千金的身份被戳穿了,但沈家并没有就此苛待她,还当做是沈家二小姐宠着,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她也不知沈繁漪究竟在较什么劲。 只是她哪里知道,沈繁漪姐妹二人从小养在老夫人的膝下,从小时候开始,老夫人以及她们身边的人都告诉她们姐妹,她们身为沈家的女儿,生来就是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老夫人的教导,再加上身边人的鼓吹怂恿,滋生了沈繁漪的野心,也养成了沈繁漪这样贪婪自私的性格。 已经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接受不了一点的落差。 若说之前她想害沈归晚,是担心她回来之后自己会被赶去乡下,但沈家人包括老夫人在内明确表示沈家的二小姐依旧是她的时候,她看着沈归晚在沈家如此风光,又生了嫉妒之心。 画眉不知道沈繁漪的心理,唯恐她气坏了身子,更加担心沈繁漪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到时候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会挨数落,便劝道:“之前二夫人说过,会帮咱们的,小姐这些天暂时忍耐一下,先别去招惹三小姐,过了老夫人的寿宴再说……” 话还没说完,只见沈繁漪身边另一个大丫鬟黄莺儿打了帘子进来,道:“你就知道忍忍忍,再这样忍下去咱们就要憋成活王八了!” 黄莺儿将手中捧着的胭脂水粉递给沈繁漪看,一面尖着声音道:“小姐你看看,底下那些办事的人越发敷衍了,这么次的水粉竟也敢送咱们院子里来,这胭脂的颜色也不够红,咱们小姐细皮嫩肉的,能用这些下等的货色吗。” “我找了那些管事的嬷嬷,却都说每个姑娘院子里的这些东西都是按照公中的规矩来的。什么公中规矩,我看分明就是三小姐故意刁难我们。底下的那些人,前些年收了咱们多少好处,跟个哈巴狗一样巴结咱们院子,如今眼见那三小姐刚得了点势,就见风使舵,如今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送,可劲的作践我们家小姐起来……” 还有那沉玉轩的春禾,算是什么东西。以前只配在院子里挑水劈柴的,如今榜上了从那乡野间回来的三小姐,一人的是鸡犬升天,竟也敢与她平起平坐。 往日里她都不正眼看春禾,以前也没少欺负她。如今黄莺儿见春禾竟比她还威风,底下的人见了她一口一个‘春禾姑娘’,哽的黄莺儿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恰好乘着这个机会,在沈繁漪面前火上浇油,也灭一灭沉玉轩那里人的威风。 这里沈繁漪好不容易被怀画眉劝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瞬间又爬了上来。甚至比方才还生气,气白了一张脸,哆嗦着嘴唇道:“这些奴才们好大的狗胆!快给我将那管事的嬷嬷找来,我要好好问问她,如今老夫人还在,二夫人也还疼着我,竟敢光明正大的作践起来我了,那沈归晚有手段,但真的当我沈繁漪是软柿子吗。” 黄莺儿今日在管事里那吃了个数落,心中正不快呢,听了沈繁漪一番话应了一声,便嚷嚷的要去传人, 这黄莺儿是唯恐天下不乱,但画眉却还有几分理智,一把抓住她:“你也够了,咱们小姐正在气头上,你不劝着点也就算了,还在这里火上浇油,不嫌事大吗。” 谁知黄莺儿生性刁蛮,在沈繁漪面前得宠,根本不将画眉看在眼里。她一把甩开画眉的手,道:“我这是替小姐不平。我说画眉,你怎么处处都帮着三小姐说话,难不成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画眉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会被黄莺儿反咬一口,当下脸色一白,道:“我才没有,这不是咱们院子里……” 此言一出,画眉的脸色也变了,连忙道:“你可不要胡说,我这是为了小姐好。” 谁知还没等她解释完,只见沈繁漪倏然沉下了脸,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怒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画眉哪里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反而挨了打,捂着脸也不敢呼痛,连忙跪下道:“小姐,奴婢和您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对您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就算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背叛您啊。” 沈繁漪听了画眉的一番话,原本冰冷的脸色这才稍缓,冷哼一声,道:“谅你不敢。” 说完也不顾跪在地上的画眉了,直接带着黄莺儿气势汹汹的直奔沈夫人的湘竹苑去! 章节目录 第72章:妇人之仁,恶人告状 此时湘竹苑里,沈夫人听了沈归晚的话,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要说母亲过于妇人之仁了,但没办法……我看不得那些孩子们受苦。” 沈夫人何尝不知道,身为当家主母得要有足够手段,恩威并施,方才能震慑的住底下那些人。可偏偏,她生来就是心肠太软,所以也不曾责怪过老夫人偏心二夫人。 沈归晚知道,沈夫人对底下人如此宽容,恐怕原因之一是因为从小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难免会将身边那些小丫鬟们当做自己孩子看待。 这样想的话,倒也不是沈夫人的错。 沈归晚又想着,沈夫人这性子连罚一个小丫鬟她都不忍心,更何况那沈繁漪叫了她那些年母亲,也难怪她舍不得赶她走了。 这里沈夫人见沈归晚不说话,心中难免有些惴惴,她害怕归晚也会像繁漪那般,嫌弃她这个母亲没本事,不如二夫人那般利害。 等沈繁漪从思绪中回神,瞧见的便就是沈夫人不安的瞧着自己,是以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母亲是个悲天悯人的活菩萨,那恶人只能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多担待了……” 沈夫人都做好了被沈归晚斥责的准备,谁曾想她竟会这么说,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 一旁桂嬷嬷等人瞧见母女二人相处无比和谐的场景,心中暗道:果然是母女天性么,这三小姐才回家没多久,就与夫人如此亲昵,不像二小姐……这些年夫人待她掏心掏肺,但她简直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这里桂嬷嬷正想着沈繁漪呢,只见外头一年来不了几次湘竹苑的沈繁漪,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沈繁漪从外面走进来,瞧见沈归晚与沈夫人母女二人如此亲昵的模样,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往日在沈家,沈夫人见了她就是寡淡了一张脸,何曾如此开怀的笑过。当下妒火中烧,心中恨意鼎沸…… 这里沈夫人正在和沈归晚说话呢,没曾想沈繁漪会过来,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喜道:“繁漪,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自从归晚回到家中后,便与她赌气,见了她也是不冷不淡的。再加上因为被二夫人栽赃印子钱的事,她愣是被老夫人罚禁足了整整数月之久,沈繁漪更不会主动来看她的。 沈夫人本是又惊又喜的神色,落在沈繁漪的眼中却变了一层意味。她木着一张脸,讽刺的看着沈夫人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母亲和妹妹母女二人相处。” 沈夫人愕然,没想到沈繁漪会这么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眼见沈繁漪这般矫情的做派,一旁沈归晚捧着茶盏,漫不经心的用碗盖撇着茶叶,垂眸淡淡道:“二姐姐有自知之明就好,慢走不送!” 原本装腔作势的沈繁漪脸上的神色险些没装下去,这沈归晚,怎么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沈归晚瞧见沈繁漪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嗤笑一声,道:“看来二姐姐说要走是假的啊,该不会是故意装模作样,来拿捏母亲的吧。” 沈繁漪的一番小心思被沈归晚戳穿,面上的神色瞬间挂不住了,她一双眼气的通红道:“这湘竹苑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你可别忘记了,祖母说过我依旧是沈家的女儿,你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这里沈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唯恐她们姐妹二人起争执传到老夫人的耳中又生了事端,便拉着沈繁漪坐下道:“繁漪你误会了,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来看母亲母亲也很高兴的!” 沈繁漪还是没给沈夫人什么好脸色,她知道沈夫人心肠软,便故意拿捏她道:“我知道母亲是在怪女儿这些天没来看您,可女儿何尝不想和三妹妹一样时常来探望,膝下承欢,可如今女儿自知没这个资格,便不想出现在母亲面前讨人嫌了。” 一面说着,一面眼圈也变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沈夫人听了沈繁漪的话顿时心如刀绞,心中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是否一碗水端平了。 就在沈繁漪哀哀戚戚,自怨自怜中成功赢得了沈夫人的同情心,母女二人就差抱头痛哭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出现了:“哭够了没?二姐姐还是把眼泪先收一收,免得待会儿告状的时候不够用。” 说话的时候,她清亮如雪的目光落在了跟在沈繁漪身后的黄莺儿身上。黄莺儿一个瑟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直至瞧见了沈繁漪的示意,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替沈繁漪告状道:“夫人,请您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沈夫人眼角的眼泪还没干呢,听到黄莺儿的话一愣,问道:“怎么了这是?” “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些府中上下只知道忙着老夫人的寿宴,处处怠慢咱们家小姐,不说月钱不能月月发了,就连平日里小姐用膳,一日三餐都极其敷衍。” 黄莺儿也是个戏精,此时跪在沈夫人的面前,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直接用眼泪博取沈夫人的同情。而且还十分巧妙的没有将矛头直接对准沈归晚,而是先拿了底下人来挡枪。 一旁正在和几个小丫鬟打络子的春禾听到黄莺儿的话瞬间坐不住了,她不知其中弯弯绕绕,但有件事她清楚…… “你撒谎!厨房的柳大娘本来就是你们绮华阁的人,你们家小姐半下午的饿了,你们去个小丫鬟传话,厨房都能生火给你们做饭。倒是我们家小姐刚回来的时候,厨房整日的送冷菜冷馒头,最后还是小姐亲自带人去厨房闹了一通,他们才没敢欺负人。” 春禾这丫鬟性子直,不懂里面弯弯绕绕,是直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说谎。这话一出,桂嬷嬷脸色立即冷淡了下来,厉声问道:“竟还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也怪我那几天身子不适,竟不知底下人敢如此糊弄咱们的小姐?” 桂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话看似是在问春禾,实则目光看着的是沈繁漪和黄莺儿。 她可是同沈夫人一起从会稽到金陵,见惯了后宅的是非,一双眼睛毒着呢! 章节目录 第73章:一碗水端平 春禾不知道啊,她见常嬷嬷问自己,十分委屈的说道:“小姐不让说,应该是怕夫人知道了担心吧。” 这话一出,桂嬷嬷和夫人心中更加心疼沈归晚了。殊不知沈归晚不让春禾提及,完全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才来沈家没多久,就带人砸了厨房,万一再故意告状的话会破坏自己在沈夫人心中乖巧的形象。 这里沈繁漪瞧着沈夫人等人都爱怜的望着沈归晚,气的鼻子都歪了。沈归晚那凶悍的性格,背后手段又多,沈家上下谁不被她治的服服帖帖的,这些天生活待遇直线下降的人是她好不。 她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场场地指甲陷入掌心中,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给跪在地上的黄莺儿使眼色,让她继续发挥。 黄莺儿对上沈繁漪递过来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小姐身子弱,大夫说不能饿着。而且,蒸蛋什么的没影子的事奴婢不记得,今日奴婢单说这底下人送来的东西,请夫人评评理……” 说着,便上前将那胭脂水粉递到了沈夫人面前,道:“夫人您看,这是这个月送给小姐的胭脂水粉,您看能用吗?” 春禾一头雾水道:“这胭脂水粉都是公中统一采购,送到各个院子的,别人用得,怎么你家小姐用不了?” 春禾本是外院里劈柴干粗活的,如今到了生归晚身边才没多久,虽然有桂嬷嬷教她,但很多宅院中不会放在明面上来说的规矩,还是没摸清楚门道呢。 就拿这胭脂水粉来说,公中统一采购来的。虽说主家要求的是上品给的价格也是买上品的钱,但中间经手周转了那么多人,一层层的扣下来,上品的东西辗转到了后宅也就成了中等的。 倒也不止是沈繁漪鸡蛋挑骨头,确实一般娇气的小姐们都不会使公中的胭脂水粉这些,一般都会用私房钱自己买,以前沈家也是这么做的。 可偏偏沈繁漪主仆二人早就看不惯沈归晚才来沈家没多久,便能掌管庶务,便借题发挥,将这没问题的胭脂水粉非得搞成是沈归晚有意苛待她的证据,闹到沈夫人面前。 黄莺儿听着春禾一番话,又气又鄙夷道:“这粉如此粗糙,我家小姐皮肤娇嫩用了会过敏的。我们家小姐金枝玉叶,你当时你家小姐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她也是平日里在背后编排沈归晚编排习惯了,一时冲动之下,竟是脱口而出。 听了这话,一向护犊子的桂嬷嬷哪里受得了,扬手狠狠地打了黄莺儿一个巴掌,道:“没规矩教养的丫头,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 就连素来好脾气,对下人格外宽厚的沈夫人也气得变得脸色。原本她是一直想尽量一碗水端平,繁漪毕竟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她也不想因为归晚而寒了她的心。 可是繁漪呢?底下的人呢?他们是怎么想的! 都觉得沈繁漪从小在沈家娇养长大,金枝玉叶,而她的归晚流落乡野,活该吃苦吗? 一时间沈夫人只觉得一阵齿寒,甚至开始反省,自己一时糊涂竟听了婆婆和丈夫的话,依旧将沈繁漪视若己出,瞒着沈繁漪的身世,这才闹的整个沈家只知二小姐,背后嘲笑她的亲生女儿。 她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但生性使然,再严厉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失望的对沈繁漪道:“你走吧。” 沈繁漪哪成想到今日竟在沈夫人面前弄巧成拙,她脸色微变,当下跪在了沈夫人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母亲,黄莺儿不是这个意思……她,她只是为我不平,她也不是故意编排三妹妹的。您若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吧,或者把这个丫头打死给三妹妹出气也好,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她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 沈繁漪是对自己能下得了狠手的,而那沈夫人又非什么心性坚定之人,哪里见过沈繁漪如此做派,瞧见她这般模样,再度心软了…… 一旁的沈归晚冷眼看着沈繁漪如此做派,片刻后,冷冷开口道:“二姐姐好算计啊,若真的打死了黄莺儿,岂不是正好映证了我苛待您的流言。” “更甚者,传到了祖母那里去,母亲的禁足刚被解除恐怕又要罚跪祠堂吧。还是说,你看准了母亲会心软,根本不会处置黄莺儿,故意哭哭啼啼的博取母亲的同情?” 沈归晚语气沉着,一针见血,而坐在那冷眼瞧着沈繁漪如此做派,眉宇清冷之中夹杂着一丝不怒自威的威严。一旁最会撒泼打滚的黄莺儿,瞧见沈归晚这般模样,反倒是愈发不敢说话了。 沈繁漪恨的沈归晚心中都快滴血了,瞪向她道:“那你想怎么样?非得逼死我才罢休吗!” 在身负夫人看不到的地方,沈繁漪眼神怨毒的盯着沈归晚,那架势哪里还有方才的柔弱哀戚。一旁的桂嬷嬷看的却是心惊胆战,这……这二小姐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沈归晚却是连眉头丝毫未曾皱一下,她可太了解沈繁漪这种人了。见风使舵,认错认的比谁都快,内里却不知悔改,与那沈繁锦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不愧都是沈家教出的好女儿。 沈归晚居高临下的望着沈繁漪,似笑非笑道:“这我可不敢,我一个清白的世家姑娘,可做不出毁人清白,害人性命的事。” 沈繁漪对上沈归晚清亮如雪的目光,只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不禁一个瑟缩,心虚之下竟也忘记了哭闹。 只听沈归晚又道:“姐姐又提及了掌管公中供奉的事,正好我一笔账便一并与姐姐算清楚了……” 沈繁漪一听沈归晚语气不对,暗道不好,面上却是故作不解的问道:“什……什么账?” 沈归晚冷笑,搁这跟她装傻呢!! 她嘴角微扬,须臾才淡淡道:“既然二姐姐不记得了,那我就一一算给二姐姐听听,这一年您那绮华阁支了多少银两出来……” 沈繁漪瞳孔一缩,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归晚! 章节目录 第74章:挥霍无度,理亏 不过近一年的时间,沈繁漪借着沈夫人的名义预支公中账目,少说也多拿了四五千两银子,后面也没填上。 要知道,如今寻常百姓一家人,一年也用不了四五两银子,这沈家自称清贵,跻身金陵名流,但府中上下挥霍无度,也不知银子是从何处来的。 除此之外,沈繁漪的绮华阁总是以各种名义找公中要东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不说了,就单说吃的方面,一个月的金丝燕窝,人参什么的论斤来。 要知道,沈家对这些小姐们养的算是十分精心了,完全是按照长安那些世家大族们养女儿的养法来的。燕窝人参,每个月都是按照分例给的,但沈繁漪挑剔,只吃最好的,那些东西便进了绮华阁下人的肚子里。 沈繁漪奢靡惯了,自从沈归晚掌管了公中庶务,虽然只是一部分之后,有她看着底下的人根本不敢作妖。所以纵使沈归晚便没有有意苛待沈繁漪,比如说在衣食住行上动手脚,只是按照制度来,但沈繁漪没了诸如之前种种的便利,所以才对沈归晚心生怨怼,直接找了机会哭哭啼啼的就闹到了沈夫人这边。 还是让她吃的太饱,撑的了! 沈归晚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原本她一心想回长安,以及查清楚沈夫人失女之谜,除此之外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不想插手太多沈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今沈繁漪自己在枪口上撞,就别怪她了! “从今日起,二姐姐你院子里除了一日三餐正常供应,以及必要的换季衣裳外,一应的燕窝人参,珠宝首饰都不会再有额外的分例了。当然,祖母和二婶母疼爱你,赏赐你的东西我是不会阻拦的。” 沈繁漪一听这话,傻眼了,尖叫道:“沈归晚,您没这个资格这样对我!” 沈归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将这些年她从公中支出的账目、甚至是底下的下人打着她的名义拿的那些东西一笔笔的算给了她听,根本没看账本。 沈繁漪听的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这沈归晚究竟是什么怪物,竟连她三年前拿的一支银簪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二姐姐这些年在公中私自拿的这些银子再加上那些东西,折合起来至少万两有余。纵使咱们沈家家大业大,数万两的数目也不是小数额,这可是四个庄子一年的收成,你说若被祖母知道了这事……” 沈繁漪脸色一白,道:“不行,你不能告诉祖母!” 沈老夫人对底下的孙女们素来大方,但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限定在一定范围呢。她如此挥霍,若是以往的话,也最多被沈老夫人实则一顿,撒个娇便就过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虽在外面沈繁漪没表现出来,她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心里头清楚的很,老夫人对她也不过是表面热络,心中不知怎么惦记着将她卖个好价钱呢。 她现在除了对付沈归晚之外,就是要替自己谋好退路,在找到退路之前她必须要维持着自己在老夫人面前的乖巧形象,绝对不能出一丝纰漏。 沈归晚瞧着沈繁漪急切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就是么,直接告诉老夫人多不好玩。 沈归晚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一幅极其诚恳的模样,道:“姐姐都如此求我了,我这人吧最是心慈手软,也不能对姐姐赶尽杀绝不是。” 听到沈归晚明显十分敷衍的一番话,沈繁漪气的差点要吐血。论装模作样,沈归晚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在将沈繁漪气的理智尽失之前,沈归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祖母年纪大了,我也不会让这点小事扰得她老人家不安。只要姐姐您每个月稍微艰苦点,所扣下的月银和分例我都会换算成银子帮你抵,何时您将这债填好了,何时您的待遇便能恢复如常。” 沈归晚语气轻松,但沈繁漪听的却是两眼一抹黑。 这可是一万两,不是一百两! 若真的按照规矩论起来,沈家的小姐一个月也只不过才十两银子,一年加上年节的额外赏银,最多也不过两百两。 这些银子放在寻常人家算多了,但她们上要用来结交朋友,请客赴宴,下要打点下人,若在家中不得宠为人不够灵活的,日子都要过的紧巴巴。 沈归晚这是拿捏住她经济上的命脉,想要逼死她不成! 一时间沈繁漪脸色变了又变,心下一横,只恨不得与沈归晚来个同归于尽…… 但在她有所动作之前,沈归晚似乎是提前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的说道:“姐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哦。” 沈繁漪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被咽死,但转念一想,沈归晚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她想要日后的荣华富贵,必须要借沈家为跳板。沈归晚要用银子拿捏她,暂且先忍让三分,且让她得意着。 沈繁漪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最终只得含恨的盯着沈归晚,咬牙道:“一切任凭妹妹做主!” 说完再也忍不住,立即拂袖离去。沈归晚望着沈繁漪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沈夫人瞧着她那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不由失笑,但却也没有为沈繁漪求情。 并非她心狠,而是从今日沈繁漪的言行举止上来看,她看出这个孩子过于心胸狭隘,正好借这个机会打击她一番,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等沈繁漪走远了,沈归晚回头,见沈夫人似乎没责怪她的意思,心中松了口气,又沉声吩咐着桂嬷嬷道:“湘竹苑的名册拿过来。” 桂嬷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解问道:“三小姐要名册做什么?” 沈归晚冷笑了一声,道:“嬷嬷以为,我那二姐姐是如何知道我在母亲这里的?” 桂嬷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被沈归晚这么一提醒很快便也就反应过来,倒抽口凉气道:“这……这二小姐也太不像话了,手都伸到了自己母亲的院子里来了!” 章节目录 第75章:命格无双,凤命女子 沈归晚担心沈夫人一时接受不了沈繁漪真面目,便道:“也不止是为了防她,上次二夫人那里头印子钱的事,我就有心思整顿这湘竹苑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将母亲身边的人换一波下来,除了你们从会稽的老人,其余都安排一些老实的在这里伺候着,那些心眼活络的,便都打发出去吧。” “是。” 桂嬷嬷应了下来。 这里沈夫人对沈归晚的安排并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倒是瞧着沈归晚神色严肃,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是,这些天操持着家中上下也不嫌累,我这里有桂嬷嬷她们服侍,你就别操心了。” 谁知沈归晚眨巴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道:“没有啊,我觉得管家还挺有趣的!尤其是自从我拿了账房的钥匙后,底下那些下人见了我就和老鼠见到猫似的,特别好玩!!” 原本心疼沈归晚的沈夫人沉默了!! 这里桂嬷嬷动作很快,拿了沈夫人院子里的名单过来。沈归晚一边吃着新做的樱桃酥酪,一目十行的翻着名册,速度之快让桂嬷嬷以为自家小姐看的不是名册,而是什么连环画呢…… 不过桂嬷嬷跟在沈归晚的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知道自家这位三小姐为人伶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往常管事们要算上好几天的账本,她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理的清清楚楚,如桂嬷嬷这样在深宅之中伺候多年的老人,也不由感叹自家小姐的聪慧。 有时桂嬷嬷也会有疑虑,三小姐言行谈吐皆如此不凡,看起来不像是流落江湖,反倒是在宫中长大的…… 但这个念头只在心口打了个转,桂嬷嬷随即很快释然。不管三小姐是什么出身来历,她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待夫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这就够了! 毕竟这些年夫人暗地里在沈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里沈夫人望着沈归晚,犹犹豫豫了半晌,在沈归晚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夫人终于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归晚,今日之事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繁漪她,是被你祖母教坏了。” 原本沈归晚是不想提沈繁漪的,如今见沈夫人主动提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沈繁漪她们如此好高骛远,又自恃不凡,沈家这些年究竟都教了她们什么些东西?” 这里沈归晚不止在说沈繁漪,还有远在长安的沈繁锦。 但沈夫人却被沈夫人的一番话说得恍神,片刻之后,吞吞吐吐的道:“这一切说来话长,都是当年那个游方道士……” 话音方落,只听桂嬷嬷利落的接过了沈夫人的话,道:“可不都是那个道士的错么,说什么咱们沈家女命格无双,会出一位皇后,这可不老夫人动了心思,将几个小姐都养在了膝下,就连庶出的女儿倒也比寻常人家过的好。” 原来如此! 沈归晚恍然大悟,难怪沈繁锦竟那般大胆,已妇人的身份胆大包天的爬上了龙床,竟是那沈氏女的批命么。 沈夫人看着沈归晚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咯噔一声,该不会归晚也信了那虚无缥缈的预言吧。 身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想要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便要同样承受着常人意想不到的苦难。 沈夫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走上那一条艰难的路,可是沈家上下,却将那游方道士的断言奉为圭臬,沈夫人也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从自己的身边被夺走。天见可怜,在她以为这辈子就如此的时候,送了个乖巧的女儿到她的身边。 她不希望,沈归晚也会和她的两个姐姐一样,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就在此时,只听沈归晚轻哼了一声,道:“什么江湖骗子。” 显而易见一脸的嫌弃,沈夫人不知其中缘由,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的。 而这里沈归晚之所以如此反感,自然是有原因的。当年她出生之后,也被钦天监断下预言,说她将是北玄未来的皇后。 从她出身开始,她的身上便就加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得到这个预言,她的母亲临安长公主,欣喜若狂;她的父亲,一国宰相却为着她的前程焦躁不安。 燕氏一族兴盛到现在,虽出过皇后,但那也是开国后不久,为了稳固皇室的政权。 直至德壹皇后病逝之后,曾下遗诏燕家三代不许与皇室联姻。 她深知燕氏一族得皇室重用,在朝野的名望,唯恐让帝王生出猜忌,如此用心良苦,为了保全燕家。 到了后来昭仁帝登基,她的姑姑入宫成了贵妃。但当时先帝宠爱歌女出身的金皇后,她在冷宫中半辈子爱而不得,几近疯狂。 当时金皇后得宠,对一切高阶位的嫔妃都视为眼中钉,不过那时燕贵妃被先帝厌弃,已经疯了。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金皇后甚至准许她亲自抚养唯一的儿子。 外人看起来这一切看似是金皇后对燕家的恩典,实则却是为了折磨燕贵妃母子二人。 偌大的冷宫里,只有燕贵妃母子二人,疯了的燕贵妃将对先帝爱而不得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晏元祈的身上。 后来昭仁帝驾崩,燕贵妃殉葬,当时的金皇后独揽大权,扶持了痴傻的六皇子登基,垂帘听政。 朝堂之上,金太后提拔自己亲信,对皇室宗亲以及亲近宴家的皇室大臣各种迫害,皇室式微长达数十年之久。 后来金太后一党在以燕氏为首的老臣们帮助下剿灭,晏元祈登基,沈归晚与皇室的婚约就摆在了明面上。父亲的百般不情愿,母亲的坚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成了笼罩在燕家的一层阴云。 想到那些往事,沈归晚的胸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压的沉甸甸的,喘不过气了。 “归晚?” 沈归晚倏然从回忆中回神,对上的是沈夫人那担忧关切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一抹异样的情绪,道:“没什么,我方才想点事情出神了。” 逝者如斯,那些过往沈归晚也不愿意多想,也不愿意去怪母亲,如果不是当年她坚持以死相逼送她入宫,最终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果? 沈归晚喝了口茶,让自己从那些过往的思绪中抽身出来,只听沈夫人说道:“说起来你祖母寿宴将近,那你父亲也快回家了……” “噗”的一声,沈归晚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这沈家自己还有个便宜爹呢! 章节目录 第76章:沈修仪回家 一旁桂嬷嬷忙递了巾子替沈归晚擦拭着洒到了身上的酥酪,一面抿嘴笑道:“看把小姐高兴的,想必小姐这些天虽然嘴里不说,实则心里头也一直盼着老爷早早回来吧。” 沈归晚…… 不,她一点都不想!! 她当年与沈修仪也有过数面之缘,这人的感觉看似一派谦谦君子作风,心思更是深不可测。当年金后当政,朝中变故汹涌时,身为国子监祭酒的沈修仪却能激流而退,带着沈家回到金陵本族,更是以白衣之身在金陵结交名士,混的风生水起,足以见此人的心机和手腕。 而对于沈归晚而说,若能避免与此人打交道更好。 毕竟这沈家水本来就深,现在沈二夫人还没解决,她还没试探出她的底,沈家又回了个沈修仪,那沈修仪可不是好糊弄的,恐又是一阵是非。 到底是沈夫人心细,瞧出了沈归晚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笑着安慰道:“你父亲虽然严肃点,但在书信中也多次提到你,对你很是挂念,回到家里只会多一个人维护你,你不必担心。” 沈归晚心情百味陈杂,但瞧着沈夫人一脸希冀模样,按下心中的担忧,轻轻地点了点头……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那沈修仪能有火眼金睛不成! 放下沈归晚心底隐隐担忧不提,这里沈繁漪气的通红着眼睛回了自己院子。 画眉瞧见沈繁漪与黄莺儿二人一脸灰败,铩羽而归,黄莺儿左脸红肿,一看便就挨打了…… 当下,她一番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选择咽了下去。罢了,她何至于说那么多讨人嫌呢。 黄莺儿在桂嬷嬷手底下吃了闷亏,怀恨在心,但又唯恐沈繁漪将今天的火气撒到了她的头上,在沈繁漪发火之前,连忙开口道:“小姐您也别气了,那沈归晚威风不了几日,等老爷回来了,看她还敢耍什么威风不!” 这话画眉却不赞成,毕竟……虽然平日里老爷很是器重自家二小姐,甚至超过了几位公子,可如今再怎么说,三 小姐才是老爷亲生女儿。 老爷会为一个抱错的孩子,惩罚自己的亲生骨肉吗?他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吧! 但沈繁漪真正身世是沉玉轩的禁忌,她们两个贴身丫鬟虽然清楚,但也不会如此耿直到当着沈繁漪的面说什么真假千金的事,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虽然画眉在一旁默默地为沈繁漪倒着茶没做声,但那黄莺儿却看了她一眼,眼神提溜一转,洋洋自得道:“咱们家小姐可是清渠先生唯一的嫡传弟子,又是学堂中第一位女弟子,身份分量非同一般。” “清渠先生曾经做过当今圣上的帝师,就连咱们家老爷对其都竟然三分。这也是清渠先生回长安去了,不然有他和老爷在,府中谁还敢如此作践咱们小姐,等老爷回来,小姐一定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一一的告诉老爷,让老爷狠狠的惩罚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黄莺儿恨恨的说道,一旁画眉听的连连皱眉,黄莺儿说话行事如此口无遮拦,难道就不怕,招惹上口舌是非吗? 一旁的沈繁漪阴沉着一张脸,虽没说话,但心思却因为黄莺儿的一番话重新活络起来了…… 沈二夫人让她暂时忍耐,但却又没有说出具体能够对付沈归晚的方法,说是什么要等待长安的消息。 可沈繁漪一刻都等不了,她想要沈归晚死! 长安距离金陵这么远,送信过去一来一回,短则两个月,长则都要三四个月,她能等,恐怕到时候沈归晚在沈家已经站稳了脚跟,就算查出什么也没办法对付她了。 更何况…… 这数年来,沈繁锦与她的书信也渐渐地少了起来,从长安来的信件都是送到父亲的书房。好几次沈繁漪都询问过父亲,长姐在信中的内容,却被父亲斥责了一番,言行举止十分奇怪…… 沈繁漪也不确定,沈繁锦远嫁长安好几年了,究竟是否还如闺中那般待她真心实意。 总而言之,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必须要做下一步打算了,而等沈修仪回家,或许正是一次打破如今不利局面的绝佳机会…… 老夫人的寿宴是四月初十,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来天的功夫,沈家上下便在为老夫人的寿宴忙碌着。 沈归晚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但还是被沈家如此兴师动众,替老夫人过寿宴如此大的手笔给震惊住了。 先不说沈家外面要开三天的流水席,请的是江南最好的南曲班子唱戏,从寿宴开始一共唱十天,这都是外面的事由沈家二人负责,女眷们只需要陪陪一些有身份的世家女眷就罢了。 单说沈家内宅上下张灯结彩,单说摆设的花草,都是用了数千两银子从花匠那购来的牡丹、海棠芙蓉等,从府外到府内,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好不夺目。而老夫人寿宴当天也毫不含糊,直接是在沈家的后花园设宴,粗略算下来得有上百桌了。 这过寿的排场,比相府还大,难怪老夫人解除了沈夫人禁足呢。事情多人也杂,沈二夫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处处都能顾及周全啊。 平日里最能作妖的二夫人也知道老夫人好面子,看重这次寿宴,倒也不敢在上面做什么手脚,和沈氏配合的倒很默契。 沈家暂时安分了下来,沈归晚也抽了点时间去了一趟夜市,拿新作的丹药向容二换消息去了。 她现在手头上可用的人不多,除了个春禾都是沈家的人。虽表面看起来那些人对她言听计从,但沈归晚来沈家的时间太短了,不知其底细,自然不能轻易使唤,是以在沈家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这让沈归晚难免有些浮躁。 从春朝园回来后沈归晚除了在暗中调查沈二夫人与青云山之外,便就是在等长安那边的消息。 只是入春之后,南方多雨,很多地方水涨,便利的水道难以行船,所以长安迟迟没消息传来,沈归晚也是度日如年。 在明面上打探不出消息,沈归晚只能走暗处,沈归晚抽了时间,乘着沈家人忙着老夫人的寿宴没注意道她,乔装打扮后来到了鬼市! 章节目录 第77章:鬼市鬼主 沈归晚戴着上次的斗笠,经过那屠户的铺子前时,只不过看了上次叫嚣着要吃沈归晚肉的屠户一眼,之前那八尺壮汉,瞬间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瑟缩着跑掉了。 “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沈归晚诧异的嘀咕了一声,看着这鬼市虽还是如以往那般鬼气森森的,但那些捣乱的恶鬼们都老老实实的做着生意。 “没什么,他们前段时间不知怎的,惹着了鬼主,被鬼主收拾了一顿,就老实多了。” 就在沈归晚心中惊疑的时候,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凉的声音,淡淡解释道。 扭头一看,只见容二正蹲在一旁的石貔貅上,手中还拿着一把瓜子在那嗑。 今天他没戴那丑的让人眼睛疼的人皮面具,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容,穿着孔雀蓝的锦袍,腰间系着块绿松石,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像是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与这阴暗的鬼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然这容二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那手段毒辣着呢,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恶鬼,在他铺子门口都是绕道走。 这看起来鱼龙混杂的鬼市,实则卧虎藏龙。 沈归晚好奇道:“你们这金陵城的鬼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掌管鬼市的幕后人便称为鬼主。 能让鬼市下三教九流的人言听计从,那这位鬼主必然要有足够的本事和手腕。 沈归晚很好奇,在这偌大的金陵城,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萧霁的眼皮子下,统领着这金陵城下面,黑暗的一面鬼市之主? 沈归晚纯粹是好奇的一问,谁知蹲在石墩上嗑瓜子的容二脸色微僵,片刻之后皱着鼻子说道:“大白天了,别问这么晦气的事好不。” 沈归晚环顾这漆黑阴森的鬼市乐了,道:“我说你在一群鬼窝里待着,怎么不嫌晦气。” 其实沈归晚还挺好奇的,要说容家可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名门正派,容二身为容家的嫡子,不在家中好好呆着继承家业,跑到这做什么? 但好奇归好奇,沈归晚又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涉及别人隐私的不该问的便不会多问。 容二轻哼了一声没说话,片刻之后只见他跟只花蝴蝶一般,从石墩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道:“这些恶鬼被鬼主收拾一顿也好,窝在家中连面都不敢露,瞬间清净多了。” 又瞧了眼在一旁一脸好奇的沈归晚,轻笑一声,道:“除了屠夫那几个作恶的恶鬼,咱们鬼市都是规规矩矩做正经生意的。” 沈归晚瞧着那铺子前奇形怪状的一行人,嘴角抽了抽。 容二瞧出了沈归晚眼中那一言难尽之意,反倒是笑了,懒散的说道:“规矩摆在台面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可不比你们人世间那些生意人规矩多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归晚便想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坑蒙拐骗的林家商铺,便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还挺有几分道理的。” 这下换容二一愣,须臾道:“你这小子还挺有趣的,性子合我胃口,话又说回来,你们神医谷的人都是这么好玩吗?” 沈归晚十分严肃的纠正他道:“休要胡说。神医谷以悬壶救世为己任,现任的神医谷谷主不止医术高,且心底仁慈,为人更是高风亮节……” 还不等沈归晚堆出一堆溢美之词,只听见容二夸张的低呼了一声,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该不会是假冒神医谷弟子吧?” 沈归晚气道:“你别以为你长的好看,就可以胡乱污蔑人啊!” 表面上看起来挺理直气壮的,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沈归晚的眼神有些飘忽,典型的是心虚了的表现! 幸好容二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怀疑的看着沈归晚,道:“可据我所知,神医谷谷主是出了名的性格散漫,贪财好色,行事救人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长年累月的不在谷中,大小适宜全部由谷中长老掌管。而且最擅长闯祸,经常拿着神医谷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容二越说越离谱,而沈归晚越听脸色越黑……听到最后,沈归晚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要捏死容二的冲动,语气阴测测的说道:“简直就是污蔑!你听谁胡说的!” 容二不明白,自己明明在说神医谷谷主,为何眼前这小子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瞧着沈归晚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容二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朋友给出卖了,道:“是你们神医谷的风长老。” “风蕴之是吧?好啊,我记下了!” 沈归晚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旁的容二听出了沈归晚语气中的杀意,不由打了个寒颤,嬉皮笑脸的说道:“沈小公子,我胆子小,您可别吓唬我了。” 沈归晚眉梢微动。 自己来这鬼市可从未自报家门,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姓氏? 不过沈归晚既来了鬼市,便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只是瞧着容二那般浮夸的模样,只觉得有些碍眼。 “容二先生,你也不要装了。好端端的提及神医谷风蕴之,你是对我身份有所怀疑,所以才故意出言试探。放心好了,我这丹药就是神医谷的手艺,童叟无欺,不信你可以去找风蕴之确认。” 啧,她正愁着在长安没人帮忙呢。无论是在萧霁还是在容二面前,毫不掩饰自己是神医谷的人,就等着神医谷闻风而动了! 容二被沈归晚戳穿了,还在那装傻呢,做出一脸无辜的模样,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可别瞎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一连三否认,沈归晚总算见到了,世上竟还有脸皮堪与她可以比肩的人。 果然当初她初入江湖的时候,师傅就让她要小心容家人,他们都是长着一肚子用心眼,果不其然…… 沈归晚无力的叹了口气,也不想继续和容二废话了,单刀直入的说道:“算了,今天丹药我带来了,快告诉我最近可有长安的消息。” 话音才落,只见容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不解和试探,问道:“你们神医谷不是素来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你打听长安的事情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78章:神医谷,悬壶济世 面对他试探的目光,沈归晚面色不变,反问了一句道:“你们鬼市做生意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容二也是个没脸没皮的,搭着沈归晚的肩膀道:“我和你们神医谷的风长老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四舍五入下来,我们不也是朋友。朋友之间礼貌关心一下,不是正常的吗?” 沈归晚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拍了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是朋友,今天的消息是免费的对吧!” “那可不成!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 容二想都没想的说道,换来了沈归晚鄙夷的目光。 容二摸了摸鼻子,道:“你比我还能算计,你这性子当个大夫可惜了,还不如去做个生意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归晚正愁着没银子呢,听容二这么说,一双眼瞬间变得噌亮起来,问他:“你说我要不也在鬼市里支个摊子?只是除了制作丹药的话,我还能做其它什么生意呢……” 制作丹药也不是不行,只是炼丹药十分耗费心神,除此之外,还有神医谷有规矩,不允许弟子私自在外面炼丹卖药。 虽然这规矩对沈归晚并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是若她将神医谷的丹药大量的流传入江湖市面中,先不说会不会引起江湖的混乱,风蕴之那个管家的知道消息绝对回追杀她的! 容二瞧着沈归晚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道:“你不是说你们神医谷的人都是高风亮节,悬壶救世的吗?” 这一身比他还重的铜臭味又算怎么回事。 沈归晚白了他一眼,道:“我们高风亮节,但也并不代表我们不食人间烟火啊。你知道,神医谷每年对外施舍的丹药,有多么的贵吗!!” 当初沈归晚第一次看到神医谷的帐的时候,简直两眼抹黑。 这历任神医谷谷主可都是散财童子,名贵的丹药、珍稀的药材,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送人,行事全凭喜好。 也幸好神医谷的家底厚,又占据着地理位置的优势,盛产各种名贵药材,这才没有被败光。 “难怪风蕴之说你们现任的谷主抠门算计,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容二小声嘀咕了一句,沈归晚抬头望天,只当没听见,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将风蕴之记上了一笔! 不过对于容二而言,不管沈归晚是什么来历,她练的丹药都是上品,也有意与她交好,便道:“你帮我救一个人,就送一条消息如何?” 救人啊,她最擅长了,但是…… 沈归晚道:“俗话说救人如救火,一个消息太少了,今天我要打听的消息都得免费。” 容二倒抽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你这是乘火打劫啊,还有没有医德了?” 沈归晚脸上毫无愧疚之意,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我们神医谷的人救人全凭心情好坏。” 容二气的眉心直跳,生平第一次他见到能把他气的哑口无言的人。 “好吧,你随我来!” 最终他咬着牙道,带着沈归晚进了后院的一个厢房中。 厢房不大,只放了一个软榻,软榻上躺着一个身形妙曼的红衣姑娘,紧闭双眼,不知生死。 沈归晚一双眼‘蹭’地一下发亮,望着容二:“金屋藏娇?” 容二脸皮这么厚的一个人,也被沈归晚那灼灼目光看得双颊微红,气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这是我路上救的一个姑娘而已!” “你少来,你们容家人无利不起早的,你不图这姑娘的美色,好端端的怎会救她。” 一时间容二一阵语结,片刻之后,没好气的说道:“小爷我贪图的不是她的美色,是她的功夫!这姑娘可是在修罗门十大杀手联手追捕之下逃了出来,若救了她为我所用,我就不用花钱雇保镖了!” 容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沈归晚同情的看着躺在那榻上如花似玉的姑娘。 按照一般剧情发展,这应该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可偏偏她倒霉的遇到的是容家人,便是一则卖身为奴的惨剧了! 这性别对转一下,不正是她与萧霁吗!! 想到这里,沈归晚莫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悲了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道:“你说……这姑娘被谁追杀来着?” 容二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耳朵不好使,是修罗门啊……” 沈归晚搭在红衣女子腕上的指尖一颤,难以置信的问容二。 “你说的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修罗门,他们也在金陵城?” 容二十分鄙夷的看着沈归晚,道:“不然你以为这江湖上还有第二个地方敢叫修罗门,也不嫌晦气。” 这金陵城究竟是什么风水宝地,毒宗、修罗门,一群妖魔鬼怪的都跑了过来! 沈归晚心中略有些不安,面上却不显,凝神替那红衣姑娘把脉。 片刻之后,眉心微皱,这姑娘伤的太重了…… 她松开替那女子把脉的手,望着容二叹了口气道:“她的内伤很重,心脉也被人震碎了,幸好她内力深厚,才勉强留了一口气下来,要救她恐怕不容易。” 容二啧了一声,道:“你到底行不行?” 沈归晚白了他一眼,道:“我不行的话天底下没人能行了,好了,我要给这姑娘施针了,容二公子请在外面稍后。” 容二对神医谷的医术还挺好奇的,本想借故在那磨蹭着不想离开。谁知沈归晚虽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竟动手脱去了红衣女子的外衣。 容二神色一震,连忙退了出去。看着他那狼狈离开的背影,沈归晚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小样儿,跟他斗! 沈归晚脱了红衣姑娘的外衣,露出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只是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竟是纵横交错的疤痕,饶是沈归晚这种见多识广的,也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这些人真是,竟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沈归晚看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子,顿生怜悯之心,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你也挺厉害的,那修罗门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能从十大高手包围中活着杀出来,你这功夫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了,留给容二太可惜了……” 章节目录 第79章:修罗门,山河阙 沈归晚一面自言自语,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缓,下手十分迅速的施针。 这女子最严重的并非是内伤,而是她的心脉被人震断,许得用针法将堵塞的心脉打通,所以只能用历任神医谷谷主独传的秘技——十二续魂针。 只是这十二续魂针十分耗费内力,是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使用的,更何况如今沈归晚的内力只恢复了一半,远不及当年。 但她对容二有诺在先,更不忍心瞧着这么年纪轻轻的姑娘便就香消玉殒,只能咬咬牙就上了。 用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功夫,沈归晚后背都冷汗湿透了,这才结束这漫长的施针。 等将她身上最后一根针拔起,沈归晚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力竭的扑倒在了那姑娘的怀中。 好软…… 她小脸一红,连忙起身。 复又做贼心虚的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红衣姑娘啊。还好没醒,不然的话不得将她当做故意占人家便宜的登徒子了! 等沈归晚恢复力气,准备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瞥见了那胸前的一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鼻子,小声嘀咕道:“啧,容二那小子眼光倒是挺不错的。” 说完,便就推门离去,却未曾注意到床上原本昏迷的女子,手指微微动了动…… 容二靠坐在精致的软榻上。 只见那软榻上铺着一层又一层的蜀锦,旁边小几上还摆放着几样干果点心,还有洗的干净水灵灵的新鲜葡萄瓜果,都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 原本救人耗尽了内力,都快虚脱了的沈归晚,瞧见容二这般优哉游哉的模样不由羡慕嫉妒恨,这家伙,可真会享受啊!! 容二似乎察觉了空气中柠檬的味道,朝着沈归晚招手,笑着说道:“来,先喝点茶。” 沈归晚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过来一把坐在了另一边塌上,接过了容二递来的茶。那茶水入口唇齿生香,还带着淡淡的兰草气息,沈归晚眼神‘唰’地一下亮了下来,道:“是雪顶含翠?” 这可是皇室御贡的茶啊。 容二笑吟吟的看着沈归晚,道:“你倒是识货的,来吃点果子吧。” 说着将那串洗的干净的葡萄果盘推到了沈归晚的面前。 沈归晚只喝了几口茶,看着眼前那些精致的点心,这个时候她可没吃东西的心思。 容二见沈归晚对眼前的瓜果点心纹丝不动,不由失笑,道:“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 话音未落,便见沈归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大可试试。” 放眼整个江湖上,谁敢对神医谷的人下毒,那不是等于班门弄斧吗? 容二嘴角抽了抽,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但显然沈归晚懒得和他废话了,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该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我想知道,十六年前青云山发生的事情。” 她要帮沈夫人查出当年失去孩子的真相,揪出藏在沈家陷害沈夫人的人,还她一个公道。 谁知容二听到沈归晚的话,却是有些傻眼了,道:“十六年前的事,你要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得到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容二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不过我倒知道,这青云山中,藏着一个惊天隐秘,与金陵的四大世家都有关系。” 原本沈归晚是为了沈夫人来查当年青云山的事,却不曾想到竟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便追问道:“什么秘密?” 但容二听到沈归晚的话,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归晚,看的沈归晚眉心直皱,在沈归晚忍耐不住,想要抬手揍人的时候,容二开口了…… 容二闻言,神色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他摸着下巴,许久之后,才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道:“我就说神医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金陵,看来你也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吧。” 沈归晚一肚子疑惑,虽然心中很是好奇,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淡淡问道:“此话怎么说。” 容二斜了沈归晚一眼,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你就别装了模样,片刻后才道:“你还装,你出身神医谷,医术这么好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弟 子,又神出鬼没的打听毒宗的消息,想来只有一个可能,为的是藏在金陵的山河阙。” “山河阙?” 沈归晚低呼一声,此时纵使沉稳如她,面上神色也不由微变,这三个字,瞬间将她带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父亲和母亲二人自兄长婚事之后,素来和睦的两个人,又爆发了最剧烈的一次争执。沈归晚并不知因何而起,只是隐约听见了《山河阙》几个字。 在那之后,兄长便奉旨去了边境,父母二人再也没提过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沈归晚那时敏锐的感觉到家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那之后,沈归晚便在暗中调查关于山河阙的事,但只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听说这山河阙关乎着北玄气运,当年太宗时下令一分为三,一份在长安,一份埋藏在南境边境的雍州城,一件就在咱们的金陵,不然雪衣侯为何建都在金陵,据说就是为了这四个世家手中的山河阙。” 听到是青云山竟然又与萧霁有关,沈归晚更加不淡定了。 电光石火之间,沈归晚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燕氏灭门之祸,是否与山河阙有关;长安那里变故迟迟未曾传到金陵,或许不止是因为气候缘故,是否因为晏元祈也在等着这金陵的山河阙。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已经是百转千折。幸而在关键时刻,她心性沉稳,纵使心中已是一阵的惊涛骇浪,但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显现出来,纵使精明如容二,此时竟也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这里沈归晚可以肯定的是,她被软禁在宫中的那数年时间,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需要知道,她‘死’了之后长安的时局如何,或许能接近真相…… 她用一直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淡淡开口道:“山河阙如今重新于世,在金陵引起争夺。若我预料没错,毒宗、修罗门,应该都是因为山河阙的缘故聚集在了这里,那么南方风云暗涌,长安应该不会风平浪静……” 闻言,容二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望向她。 章节目录 第80章:来自长安的消息 容二的惊讶不是装的。 毕竟方才他之所以提及山河阙,并不确定沈归晚真正的目的,如今听着她那波澜不惊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还真被他给蒙对了! 这金陵城中对山河阙虎视眈眈的势力本就对,连神医谷也插上一手,事情倒显得越发有趣了。 容二望着沈归晚波澜不惊的神色,不禁开始猜测她到底什么来历? 容家人本就心眼多,如今因为沈归晚一番话,让容二不由联想到了许多个猜测,当然这些沈归晚并不在意。 她如今还没能与神医谷的人联系上,在金陵完全只能靠一张嘴忽悠人。她行事越让人琢磨不透,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联想,对于沈归晚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有所怀疑,便不敢轻举妄动,在危机四伏的金陵城也是个保命的方法之一! 容二心中盘算了许久,然而得出了眼前这个人远没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暂时不宜得罪的结论。 思及此处,容二也就没有再卖什么关子了,从袖子里抽出了个信封,一面道:“这是今天刚从长安送来的消息,真没想到啊,不过区区数月的时间,这金陵风平浪静的,长安却是翻天覆地。你说那燕氏也算是百年世家了,女儿还是皇后,怎么好好的想不开谋反呢,如今倒好了,被诛十二族,连只狗都没留下,这皇帝心够狠的。” 时隔数月,这是沈归晚第一次听到燕家的消息。纵使早有所心理准备,往日里心性再沉稳,但听到如此噩耗,一阵悲痛涌上心头,身形也不由一阵摇晃…… 这里沈归晚看着容二手中的信封,一时间竟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的手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近在咫尺,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为了不让容二起疑心,她拼命的压制着翻涌的情绪与心中的悲痛,方才伸手去接。 轻飘飘的一张纸,此时拿在沈归晚的手中,却是重若千钧! 在这样的时候,纵使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可当街过容二递来的信封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一个踉跄。 “你这是怎么了?” 容二看着沈归晚迟钝的动作,不由疑惑的问道。 沈归晚此时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方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如旧。听见容二问,她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些意外罢了。听说那燕家也是如今新帝的母族,待他有扶持之恩,怎么会一个不留呢。” 她语气说的是在太平淡了,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惋惜着君恩无常,大族的覆灭。 纵使如容二这样精明的一个人,清亮如雪的目光落在沈归晚的身上打量试探着,竟也看不出半分的异样,道:“你说的倒也没错,而且我还听说那如今圣上的皇后,也是燕家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听到这青梅竹马四个字,沈归晚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涌恶心。 好一个晏元祈啊,如此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丝毫不念昔日燕氏扶持之恩,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妄为一国之君。 沈归晚此时心中恨意翻涌,心口有一种尖锐的疼痛蔓延,锥心之痛,宛若回到当日的未央宫…… 喉咙一阵腥甜,她生生的咽了下去,她按下心中滔天恨意,以及恶心感,以一种谈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语气,故作惊奇的说道:“也不知那位皇后怎么样了?” 容二摊手,道:“后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长安那里消息现在封锁的严密,纵使是容家人,也只能打探到外面的消息,你没看见么,如今金陵各大世家贵族都不知道长安之变,一个个还在准备着参加沈家那位老夫人的寿宴了。” 鬼市的消息灵通,金陵世家的那些举动自然是瞒不过容二的眼线,说到这里的时候,容二看了面无表情的沈归晚一眼,又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些世家都是看在燕家的面子,对沈家唯首是瞻。如今燕家没了,这金陵世家内部估计得重新洗牌了。” 沈归晚却来了句:“福祸相依,燕家没了,谁知沈家会不会又有了其它靠山呢。” 毕竟沈繁锦肚子里可是有了晏元祈的骨肉呢。 容二听出了沈归晚话里有话,一双眼‘噌’地亮了起来,道:“难不成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八卦,亦是容家人的天性。 沈归晚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凑到自己面前的大脑袋,十分冷酷无情的说道:“没有,猜的。” 容二心知沈归晚分明是在故意敷衍,只是沈归晚这性子吧,不想说的事情是不可能透露半句的,纵使心里头好奇的要命,但也没办法问出来。 但他依旧不死心,望着沈归晚又尝试性的问道:“你干嘛如此在意长安的消息,难不成是你们沈家想要重回长安?” 这沈家这些年在金陵过的也算是风生水起,只是当年沈修仪身为国子监的祭酒,因种种原因辞去官职以布衣之身回到金陵,心有不甘。这些年沈修仪结交名流,大概是有重回朝堂之心的。 沈归晚见他果然查过自己的身份,才知道她是沈家人,眉梢微抬,眼中带着精光的容二,故意说道:“是又如何。只是可惜啊,如今沈家在长安的靠山没了,若想回长安,也不知等到何年。” 不过如果晏元祈册立了沈繁锦为皇后的话,那沈家重回长安指日可待了。 容二并不知这些内情,道:“燕氏没了确实可惜,不过这些年燕氏把持政权,民间早有传言说什么只知燕相而不知天子,这燕家和新帝之间,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沈归晚只觉方才压住的心口疼痛蔓延,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将她整个人都冻结住了! 燕家一族对皇室忠心耿耿,当年在金太后垂帘听政时期,保住了多少宗亲。后来为了助晏元祈,燕家一族更是元气大伤,就连父亲虽心中万般不舍,最终还是决定让她入宫,便是因为当年晏元祈刚登基不久,朝中人心不稳,需要燕氏女入宫帮助晏元祈。 她是长公主之女,燕相嫡女,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合适了。 燕家为了皇室鞠躬尽瘁,燕家的儿女都为皇室而生,舍弃小我,最终换来的只不过是觉得燕相独揽大权,成为皇室的威胁,是何等的讽刺啊。 沈归晚心中只觉得无尽悲凉凄楚,为自己,为忠君为国的父亲,为无辜受到牵连的燕氏族人。 不知怎的,在这样的时刻,她突然想到了萧霁…… 章节目录 第81章:善于伪装的杀手 昔年萧家世代忠良,为守护百姓抵抗南蛮在边城浴血奋战,却不曾想,大军压境,朝廷不派兵增援,围困之际,萧霁的父亲被自己亲信背叛,百姓开城迎敌,最终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萧家满门覆灭,唯有远在长安的萧霁和他的同胞姐姐是幸存于世,当时是否如她现在这样绝望? 一霎那,沈归晚想到了很多年前,在长安的种种往事,心情越发沉重。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与容二相互试探了,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 反正,长安具体的消息都在这信件中记载着! 出了鬼市之后,四月午后绚烂的阳光照在沈归晚的身上,她不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木讷的人,终于有了点只觉,一阵风吹过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原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她必须得快点回去。 沈归晚想着,却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忽而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暗道不好! 为了救那个红衣姑娘,她耗费内力已经耗空,又突闻燕家噩耗,情绪波动的同时,又得应对容二那只狐狸对方的试探,心力交瘁之下已是力竭。 就在此时,一个人扶住了她,和蔼的声音问道:“小公子,你没事吧?” 沈归晚定睛一看,有些眼熟,竟是上次卖豆腐花的老婆婆。 “我没事,只是太阳有点晒,多谢婆婆。” 老妪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我看小公子的脸色不好,别是病了,我家铺子就在前面,不如在那坐下歇着喝口水。” 说着就搀扶着沈归晚往巷子那块儿走。 沈归晚本是想拒绝的,但奈何盛情难却,再加上自己这会儿确实没力气了。今日出门,为了掩人耳目她连春禾都没带,此处离沈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撑到回沈家。 只见果然又到了上一次吃豆腐花的摊子,看见熟悉的巷子,沈归晚便想到了被萧霁那厮逼着签下卖身契的屈辱往事,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 想到萧霁,方才那混沌无力的感觉倒好多了——被气的。 也就在此时,她看见了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只见方才搀扶着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妪,袖子中竟藏着一把匕首! 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幸好沈归晚反应快,凭借着本能躲开了对方的偷袭。而对方见一击不成,竟是痛下杀手,直接从腰间抽出了软剑刺向沈归晚。 对方出手狠辣,招招都是向着命门袭击,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若是往常,沈归晚对付一个杀手根本不在话下,可偏偏现在她的内力接近耗尽,面对对方的突袭,沈归晚没有余力反抗,只有闪躲的份。 沈归晚暗骂自己愚蠢,怎么越活越回去,连基本的防备心竟都没了。 伪装成老弱妇孺,将刺杀的对象骗去偏僻的巷子动手,这不是那些杀手惯用的伎俩么! 她一面躲,一面观察对方招数凌厉,却不像是毒宗的人,难道是沈家?还是说,是那天在街市上暗中跟踪她的? 一时间沈归晚心中飞速转动,思索着退路,口中却是不停,欲与对哦方周旋谈判:“我不管是谁派你来,你若是敢伤我,神医谷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方听到神医谷三个字,非但没有任何忌惮,反而动手越发狠戾。 沈归晚只好踩着轻功跑,但对方却是紧跟不放,现在的沈归晚根本就没办法甩掉他。沈归晚狼狈不堪,堪堪的逃过了对方刺来的一剑,道:“我说这位婆婆……啊不是,这位大哥,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不是看在神医谷的面子上,但你知道雪衣侯吧。此处金陵,神医谷纵使鞭长莫及,但这里是雪衣侯的地盘,我可是他的人,你若杀了我,萧霁必然将你碎尸万段!” 在命悬一线之际,沈归晚没办法,只能祭出了萧霁这个挡箭牌。 对方听到雪衣侯的称号,很显然的下手迟疑了会儿,沈归晚心中哀叹——果然,萧霁这个活阎王的名声,就是比神医谷好用。 见对方似有所忌惮,沈归晚再接再厉,道:“我不知道对方许了你什么好处,但你若今日放我一条生路,我便将她的酬金加倍给你如何?” 话音落下,只见那尽职尽责的追杀的刺客眼中显而易见的闪过了一丝鄙夷之意,道:“你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小姐而已,出的起这个银子吗?” 他虽还戴着人皮面具,但从声音沈归晚还是听出来了,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对方不止擅长易容术,就连模仿老妪身形也是如此的惟妙惟肖,看来并不是一般的刺客。 想到了今日容二的话,电光石火间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修罗门的杀手? 又听着他语气里的鄙夷,沈归晚只觉得心口憋屈的慌。 曾经却什么都不缺钱的她,如今却是处处捉襟见肘,而且还被一个无名刺客嘲笑,沈归晚气的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但…… 对方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在死之前你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究竟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戴着人皮面具的杀手冷笑了一声,道:“想知道,你去问阎王去吧。” 说完,只见他已追上沈归晚,掌风扫过,径直打在了沈归晚的后背。沈归晚一个踉跄,眼见他提剑便要砍上来的时候,沈归晚忽而喊道:“萧霁!” 什么? 对方神色一愣,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身后巷子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只见就在他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沈归晚找到机会,直接就是拔腿就跑了。 沈归晚凭借着一口气强撑着,这江南的巷子弯弯绕绕,就跟走迷宫一样,她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不过,自己跑了这么久,应该甩掉了那个刺客吧。 就在沈归晚靠在长满着青苔的墙上,正准备松了口气的时候,定睛一看,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正脸色阴沉的看着她,声音森冷:“你再跑啊。” 沈归晚此时别说跑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偏偏,今日换了身衣服,连防身用的药粉都没戴。 只见对方越来越近,沈归晚一脸绝望,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章节目录 第82章:生死一线,劫后余生 与此同时,鬼市中,在沈归晚离开之后,只见那容二脸上敛去了素日里玩世不恭的神色,望着沈归晚离去的方向,嘴角带着一抹若有所思之意,道:“有趣。” 门口垂着的水晶帘一阵晃动,片刻之后,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跪在容二的面前道:“赤芍见过参见二门主!” 若沈归晚在这里,必然会发现这个红衣女子,正是方才耗费了她大半的力气施针救治的女子! 原本还站在那,故作一脸深沉模样的容二,听到那个刺耳的称呼,整个人都炸毛了!! “赤芍,以后你称呼本座时,能把那个二字去了吗?” 这个称呼,听起来一点都不威风好吗!! 赤芍面无表情,道:“只要您能杀了大门主,不止属下,就连整个修罗门都会对您俯首称臣,您想让我们称呼您为什么都可以。” 容二的脸色白了,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们就欺负我功夫没他高,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割下他的人头,丢到山里去喂狼去。” 赤芍显然已经习惯了容二的作风,听到这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十分熟练的在容二面前表现着真心,哄道:“属下愿意追随二门主成就大业。” 容二容易生气,也容易哄,听了赤芍的话很快眉宇之间便染上了一层笑,道:“这就对了,只要你们好好的跟着本座,本座成就大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赤芍听的却有一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是有着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捏在他的手中,谁愿意跟着一个时不时就会犯二的主子。 但容二很显然不知道自己看似忠心耿耿的属下吐槽,洋洋得意的畅想了自己夺得了修罗门大权是如何风光的场景之后,才问那赤芍:“你可看出那沈归晚究竟是什么来历?” 赤芍听到容二询问,素来如古井无波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异样,道:“刚才那个人,用是只有历任神医谷谷主才会的追魂针,如主子所猜测的那般,她应该就是神医谷的谷主。只是没想到这一任谷主,竟是如此年轻……” 而且,看起来还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容二先是静静地听着,见赤芍提及沈归晚的时候语气似乎有些异样,便问道:“除此之外,还看出什么来了?” 赤芍想到那女子在给自己施针的时候,嘀咕的一些话,简直就是……不堪入耳,她可不想说出来污了自家主子的耳朵,便摇头道:“没什么。” 但看着容二清俊的面容,想到沈归晚的话,她那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颊忽而生出一抹红晕,心口漾出一抹异样的情愫。 但容二这个人就是个木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赤芍,眉心微皱,不满的说道:“你这次的任务很失败,东西没拿到,反而还打草惊蛇,你知道按照修罗门的规矩,该如何的处置吗?” 赤芍听到容二严厉的声音,好不容易因为害羞浮出一抹红晕的娇靥瞬间又变得苍白起来,颤抖着嘴唇,道:“应当……处以极刑。” 容二冷哼了一声,道:“这次就饶了你一次,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赤芍连声说是,又将自己探查到的消息秉明:“修罗门的高手倾巢而出,前来金陵,便是为了山河阙。” 容二却冷笑了一声,道:“呵,这就是你九死一生给本座带来的消息?那沈归晚,可是一点内情都不知道,却也猜出修罗门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山河阙。” 听到容二这么说,赤芍低着头,越发不知说什么了。 倒是容二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不过都来了金陵也好,我们就在这里,看他们狗咬狗,图个乐子。” 赤芍有些担忧道:“属下担心这金陵有雪衣侯,这是他的地盘……” 提到萧霁,容二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沉意,道:“你说的没错,欲想得到山河阙,萧霁将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现在,就看那几个世家能不能牵制住他了,毕竟……沈修仪不是已经回金陵了吗!” 常年黑暗不见底的鬼市之中,灯火明灭,照在容二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更显得越发的阴森诡谲…… 此时沈归晚已是强弩之末,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喉咙里都是腥甜的血腥味。她在施针救人的时候,已是内力耗尽,需要调息。而后又遇到刺客,强行用轻功逃跑至此, 刺客已经渐渐地逼近,可是此时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如同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么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就像是过了很多年,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信封,前尘过往,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一一浮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只见巷子入口,一抹白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萧霁!!” 她难以置信,又几乎是惊喜至极。 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竟是萧霁——这个被她视之为宿敌之人的模样,以及,那些她以为忘记了那些过往。 “你又来这招,你觉得我会信吗。” 被耍过一次的杀手蔑视的说着,嘲讽的目光看着沈归晚,如同在看在陷阱之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就在这个时候,杀手的身后传开一道冰冷的声音,道:“你可以选择不信。” 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声线清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好听了。但听在杀手的耳中,却宛若是晴天霹雳。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子口。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与长着青苔的阴沉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归晚便眼见着,方才还十分嚣张至极的杀手倒抽了口凉气,一切也不过是眨眼间,在萧霁手中的剑出鞘的时候,那人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沈归晚瞧着他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只觉总算出了个恶气。 “侯爷,别让他跑了!” 沈归晚扶着墙咬牙道,撸着袖子就要去那被追杀之仇。 只是所谓乐极生悲,这具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眼前一黑,不争气的晕倒。 完了,可别栽到巷子水沟里去了! 这是晕倒前,沈归晚唯一的念头…… 章节目录 第83章:侯府养伤,百转千折 沈归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白色的纱幔低垂,屋子里带着淡淡的冷香。 她起身,先是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还好!今日新换的月白色锦袍,还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 紧接着,这才想起调理内息,惊奇的发现自己内伤竟也不似之前那般严重,与之相反的是丹田处一阵暖流涌过,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运用内力时总有一种阻塞之感。 这倒是奇了,怎么今日这么一折腾,非但经脉没受损,丹田内力反被打通了? 沈归晚心中诧异地想着,此时内伤好了,她自己也很快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打量着四周。 只见这是一处布置十分简单的屋子,屋子中间的小几上,摆放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中插放着几枝开得正好的桃花。 正在纳闷的时候,只听门外‘吱呀’一声,一个青衣小童推门进来,正是上次见过的萧如意。 萧如意生的玉雪可爱,一瞧见沈归晚便就笑了,脸颊两边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谁知一开口,便就是脆生生的声音道:“捏核桃的姐姐你醒了呀!”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捏核桃的姐姐?这什么称呼! 见沈归晚不说话,萧如意还以为她没认出自己,鼓着一张小脸道:“姐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如意啊。今天你晕倒了,是被二叔给抱回来的!” 前面倒还好,一听这里,沈归晚蓦然依稀记起,似乎在自己跌到水沟之前,有人接住了自己。他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水沉冷香。 思及此处,沈归晚不由觉得脸色一热,她自己也不知紧张什么,结巴的书道:“是……是侯爷救了我,那这里是侯府吗?” 沈归晚用‘救’这个字眼替代了‘抱’字,可谁知萧如意这孩子却是极其较真的,一板一眼的说道:“是啊,是二叔叔把你给抱回来的,先生瞧见了可开心坏了,连夜去了道观,说是……说是给你们合八字去了。” 闻言,沈归晚脸色一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不等沈归晚开口,只听萧如意语出惊人道:“姐姐不说话,是在想二叔吗?” “我没有,才不是,别瞎说!!” 沈归晚立即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驳,而后,又沉默了会儿,又问萧如意:“侯爷现在在何处?” 问完又后悔了,沈归晚连忙找补道:“说起来是侯爷救了我,我理应道谢的。” 虽然沈归晚暂时不想与萧霁有太深的牵扯,但是吧身为燕家的儿女,素来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不管之前萧家与燕家究竟有什么旧怨,这次是萧霁从杀手的手中救下她,这个恩情她必须得先还清。 萧如意可不知在这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内心纠结的,简直就是百转千折了。 听到沈归晚问及萧霁,便回道:“二叔现在在房间里调理内息呢,姐姐你受了内伤,二叔为了治你可辛苦了!” 他夸张的在面前比了个弧度,努力的在沈归晚面前刷萧霁的好感。 一听这话,沈归晚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万万没想到萧霁不止救了她,竟还大发慈悲的将她带回侯府亲自给她治伤。 原本沈归晚想着,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自己要离萧霁远远的。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非但没能如愿以偿,似乎与萧霁纠缠越来越深了。 沈归晚并非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她素来恩怨分明,可对萧霁的事情上却不知如何应对。一方面,燕家与萧家的世仇在那,当年在长安她少不更事时与萧霁之间的一些恩怨摆在那,另一方面现在她不知道灭族,究竟是否有萧霁在暗中推波助澜。 现在倒好,自己又欠了萧霁一笔。 这里沈归晚心中百味陈杂,萧如意不知其中缘故,见沈归晚沉默不言,便将她这般纠结的模样看做了是伤心难过。 索性一跺脚,道:“漂亮姐姐你别难过,你想见二叔,我带你去见他就是。” “哎,我不是……” 沈归晚连忙说着,谁知却被萧如意拉着手,半推半就的拉到了萧霁的院子。萧霁住的主院距离沈归晚的客房很近,没几步路便就到了。 外面今日当值的是初七,原本他们奉命守在房间外,不许人任何人接近打扰的。但是见萧如意拉着沈归晚过来了,稍微犹豫了会儿,便示意准备阻拦的暗卫退了下去。 是以,沈归晚进院子的时候,竟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而萧如意只是见了外院,便小着声音道:“姐姐你先进去吧,我去厨房看看晚膳做好了没!” 说完推了站在那发呆的沈归晚一把,一溜烟自己就跑了没影了。 门是虚掩的,沈归晚哪里预料到,看似长的乖巧可人的萧如意行事竟如此的促狭,一个没提防被他这么轻轻一推,一个踉跄便就直接进到了萧霁的房间内。 沈归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到萧霁的地盘,而且这次还是自愿的! 萧霁的寝卧除了面积大一些,里面摆设竟是和沈归晚住的客房差不多,里面垂着白色的鲛绡幔帐,除了一应的桌椅之外便再无其他的摆设,冷清清的如雪洞一般,一眼便就能望到底了。 但就在这冷清的屋子里,摆放在小几上玲珑剔透的白瓷美人瓶中,插着那几枝颜色殷红,开得绚丽夺目的桃花却是分外夺目,宛若雪地里的一点朱砂。 房间一隅,香炉里水沉香霭,碧桃花灿若烟霞,一时间沈归晚看得不由呆在了那里。 “何人在外面?” 里间,一道轻斥将沈归晚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萧霁是何等的好耳力,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在这侯府,如此冒失进他房间的人,除了在自家府上养伤的那只就没旁人了。 他不动声色,等着她进来,谁知那只倒好,平日里行事莽撞今日反倒像是改了个性子似的,磨磨蹭蹭的不敢上前。 沈归晚听到萧霁的声音,知道磨蹭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侯爷,是我。” 声音软软的,乖得不像话,与那日剑拔弩张,在他面前信口雌黄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归晚此时被萧霁救了一回,在情理上她便就输了,自是得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她心事重重,轻手轻脚的挪到了里间萧霁的寝卧内,待看见眼前场景竟是一愣…… 章节目录 第84章:打脸来的太快,报恩 沈归晚贸然的闯了进来,未曾想到萧霁只着一袭白衣的寝衣,素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如今却全部披散了下来。 烛火摇曳,给他那清冷如玉的面容渡上了一层浅浅地的暖色光晕,也为那轮廓分明犀利的面容,更加柔和了几分。 越显姿容绝艳,让人不由色心大动…… 春夜风中带着暖意花香,和着屋子里的水沉冷香,沈归晚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好几拍。只见他渐渐地走近,烛火拉长了他的身影,分明清冷如谪仙的人,凤眸幽暗,此时竟添了几分妖气横生的意味。 “何事?” 萧霁那一日既往冰冷的声音,瞬间将沈归晚才绮丽遐思中惊醒,回归到了现实里,立即下意识摇头道:“没事!” 然后只见萧霁墨眉微皱,一脸……看小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沈归晚这才彻底清醒,美色误人啊!她下意识的默默向后挪了数步,与萧霁保持了在她看来安全的距离之后,这才开口道:“今日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沈归晚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某人淡淡的声音道:“不必,顺手而已。” 这个人真的很容易把天聊死!! 沈归晚气的一双眼瞪得溜圆,若非是今日承了萧霁这么大一个恩情,她真的很想翻脸就走。 蕴着怒意的眼神,恰好对上萧霁那冰冷,没有什么变化的面容……沈归晚不知怎地,忽然有觉得有些心虚了,蓦地想到了上次两个人在春朝园之后不欢而散的场景。 谁能想到啊,在她打定了主意利用萧霁之后,反被他救了一命,这打脸来的太快。她平日里虽是没心没肺的,但这个时候难得……有那么点愧疚。 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也不说话,乖的不行,时不时的偷偷去瞧站在眼前的男人。 他身形修长,虽说是生的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样貌,但肃冷的面容给人一种极重的压迫力。方才沈归晚心中生出的那么点遐思,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往日里灵动狡黠的目光偷偷地看着他,但在她的角度只看见他那轮廓分明的下颌。 以前在长安,纵使严格如临安公主,瞧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也不由心软了几分,哪里还会责备。 可眼前这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硬的面容,丝毫不见半分心软。 沈归晚只好放弃了那点小心思,生平第一次,向萧霁低头认错:“上次在春朝园,给侯爷招惹那么多的麻烦是我不对。今日之事,不管怎样是侯爷顺路也好,总归是您救了我。这人素来知恩图报,我欠侯爷一个恩情,以后必会奉还!” 沈归晚一口气说完,心里如释重负。 她们燕氏的人,重情重诺,无论萧霁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救自己,总归自己欠他一次,就算日后要报仇,那也必须要先还清了恩情。 瞧着她那松了口气的模样,萧霁面上虽依旧还没什么表情,但幽暗的眼底却溢出了一抹笑。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萧霁何曾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嘴硬,却是极其容易心软的。 明明萧家与燕家旧仇在先,燕家灭族南方有势力在推波助澜,她分明心中也怀疑自己的。可偏偏,第一次见面在他毒发之际,依旧出手相助;不过是利用了他一次,挑拨起他和世家之间的恩怨,还没成事呢就愧疚得不行,救了她一次就傻乎乎的主动送上门主动让他提条件,全然不见上次被他诓了签下身契的愤怒。 萧霁一时间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百感交集,但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冷淡着声音道:“什么条件都可?” 沈归晚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声,本能的警惕起来,想了会儿道:“杀人放火,让我做有违律法道德的事是不行哒!” 萧霁瞧见她板着一张小脸,一幅极其认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唇边溢开了一抹笑。虽然极浅,但只见那一张冷硬的面容终于带了温度,也没有了方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力。 方才还是万年积雪的冰山,此刻却是如春风化雪。 沈归晚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把持住,没有被面前的美色蛊惑。 只见此时,萧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本侯要的,绝对不会让你做出有违道义之事。” 听到这里,沈归晚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瞧见萧霁望着她的目光,又觉得心里头有点发毛……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萧霁却是一副正色的说道:“你已签了身契,是侯府的人,本侯还需要诓你吗?” 也是沈归晚虽聪明,但道行却比萧霁这只老狐狸差远了。一时疏忽,竟是被他目前这看起来霁月清风,不染纤尘的模样所蒙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全然没瞧见某人嘴角微微勾起的那一抹得逞的笑。 二人就恩情之事短暂的达成了协议,上一次从春朝园回程时,闹出的那一点不愉快也算是就此消弭了。沈归晚这里,欠下了萧霁一个恩情,虽然理智上觉得这是个很麻烦的事,但这几日聚集在心底的乌云就此消散,整个人也都松快了起来。 但沈归晚还没松快一会儿功夫,只见萧霁坐在从书案上拿出了一个信奉递到了沈归晚的面前,道:“还有,你是否该和本侯解释一下,这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呀……” 一开始沈归晚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信封似曾相识,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愣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倒抽了口凉气,浑身血液仿佛就此冻结! 这是……容二交给她的信。 信上的,是长安的消息!! 看萧霁这副模样,似乎是已经将信拆开过了,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在这一刻,沈归晚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也一切都完了,她暴露了…… 在此之前,沈归晚却侥幸的认为,幸好以前在长安的时候除了功夫招数之外,其他细节萧霁对她并不了解。 毕竟那个时候,他已是位高权重的雪衣侯了,而她不过是萧家的对头,燕家的女儿。 那个时候别说是她了,估计是连兄长在他的眼中,都不过是一个令人觉得厌烦的麻烦存在,平日里观察也不可能那么仔细的。 可偏偏在一开始到金陵的时候,她不小心在萧霁面前,用的功夫招数上露了马脚! 章节目录 第85章:读信,公开处以极刑 萧霁心思缜密,智多近妖,或许早已她的身份已经开始起有疑心,所以才在后面多次试探。 这也就解释了萧霁那么个日理万机的侯爷,为何与她这么个身份低微的小女子牵扯不清,除了因为看上了她治病救人的本事之外,肯定是对她身份有所怀疑,才费尽心思将她留在身边。 这人,可真是诡计多端啊! 幸好沈归晚了解他,并没有萧霁突如其来的示好而掉以轻心,一直在萧霁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应该大概不会有太多的破绽。 谁能想到,最终致命的证据竟是自己亲手送到萧霁手中的! 萧霁肯定会逼问她,为何如此关心长安燕氏的事情?是否与燕家有什么关联? 她该如何回答,才能圆过眼前的谎言,瞒住萧阙?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情绪大起大落,心中也是百转千折,闪过了许多个念头。最终,索性将心一横,打定了主意,无论萧霁问什么,她直接干脆装傻,一问三不知就好! “侯爷,这信哪里来的,我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了……” 某只眼神飘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说道。 瞧着她直愣愣的装傻,萧霁反倒是气笑了,道:“你昏迷之时,这封信依旧是牢牢的被你抓在手中,可见它对你的重要性,如今你却说不知。沈归晚,你当本侯是傻……” ‘傻子’二字在某侯爷的舌尖打了个结,最终没好气的看着在那装无辜的人,萧霁冷笑了一声,道:“你当本侯是三岁稚子那般好糊弄吗。” 沈归晚立即脸色变得肃然起来,连声道:“臣女不敢……” 但那一双狡黠的桃花眼还在提溜地转着,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只竟还是在这嘴硬,不肯交代。 萧霁也不与她废话,将信从信奉中抽出来,道:“既然你不肯交代,本侯便亲自读给你听吧。” 沈归晚眼神闪过一丝迷茫,读给她听? “卿卿见信如晤……” 刚读了一句,沈归晚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到,这什么跟什么? “吾见卿卿,一眼误终身。辗转反侧,寤寐思之,却囿之于口,不敢言明,只能将这千种情意,万般思念寄托于纸上,只恨吾纵使熟读诗书,独不能书情之一字。纸短情长,附诗文一首,聊寄相思……” 信上内容,极其缠绵悱恻,字字如诉衷肠;读信的人,语气冰冷,分明是温暖的四月天,却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这哪里是在读情书,分明像是在宣读赐罪的旨意。 沈归晚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了过去。不止是因那信上的内容,还是因从萧霁的口中读出那样什么‘相思’‘情义’爱慕等十分违和的字眼。 没错,就是违和。 长安的人都道雪衣侯不近女色,沈归晚也觉得萧霁这样的人,生就一副冷漠疏离的心肠,长着一张虽俊美却禁欲的脸。也不知是否因为,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于道观之中,他又穿着一身道袍,所以沈归晚自始至终无法将这七情六欲与他联系在一起,就算哪天他真的出家了当道士去了,沈归晚都丝毫不觉得意外! 那信上的内容,让人肉麻到了极点,就算是沈归晚这样平日里说话不着调的也说不出口。可偏偏,萧霁却还是一本正经,用着那清冷的声线,神色淡然无波。 “在他读到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的时候……” 沈归晚忍不住了,哀求道:“侯爷您别读了,我老实交代就是!” 讲真,这一刻沈归晚甚至想自己的身份被萧霁发现了也好,总好过这样被公开处以极刑。 瞧着某只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萧霁清冷的神色勾起了一抹冷笑,方才将那信折了起来,淡淡道:“信是谁写的?” “鬼市的容二。” “找他做什么?” “打听消息。” “什么消息?” 沈归晚顿了顿,才道:“青云山,山河阙。” 话音落下,只见萧阙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沈归晚见状,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容二说,您当初在金陵建府,也是为了那传言中得之可得天下的山河阙?” 话音落下,只听‘咔擦’一声,萧霁手中的茶盏瞬间捏的粉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容二说什么你都信?” 沈归晚察觉出他语气中的危险,当机立断,连连摇头,笑着讨好道:“当然不是,他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是相信侯爷您的,您是萧家后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什么乱臣……” 话到嘴边,倏然意识到了什么,沈归晚眼神惊恐慌乱的望着萧霁。 只见后者只是风轻云淡的擦拭着手中茶盏的碎渣,道:“乱臣贼子么……” 他笑的,这次的笑,让沈归晚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好在萧霁之后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了,片刻后,又问:“那这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归晚…… 还有完没完了!!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在萧霁探索的目光下,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您所见,容二此人厚颜无耻,垂涎我的美色,调戏我!” 萧霁…… 只见雪衣侯那素日里清冷的面容,此时夜也罕见的流露出一抹一言难尽的神色。说老实话,这些年萧霁也算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可真论脸皮厚,瞎话信手拈来的,萧霁还没见过几个能与眼前这只了媲美的了。 反正沈归晚胡言乱语张口就来的,说得溜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继续道:“侯爷您放心,我从来不喜欢这种轻浮纨绔之人,等下次见到他,我定会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的!!” 沈归晚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容二这家伙竟言而无信,拿这封信诓她说是长安的消息,而且这封信竟还落到了萧霁的手中让她如此丢脸……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容二死定了!! 萧霁看着她一脸气愤的模样,眉梢微微挑了挑,也没说什么了。反倒是沈归晚,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侯爷,那杀手您抓到了吗?” “跑了。” 萧霁云淡风轻的说道,丝毫不提,之前见着沈归晚晕倒的时候,他心下慌乱,只知道救人来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刺客不刺客…… 但,敢在他的地盘动手,就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萧霁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寒意。 章节目录 第86章:是姐姐还是哥哥? 沈归晚有些失望,皱着眉,道:“那杀手擅长易容,功夫又不错。究竟是谁派来的。” “哎,我才来金陵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平日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他们这些人,怎么专门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呢。” 萧霁默默地喝着茶,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呵,这些年萧霁就没见过和她那般能惹是生非的,以前在长安她欺负一堆世家子弟的那些好事简直就是罄竹难书了。 也亏得她出身尊贵,有燕相护着;再加上她功夫不错,才平安的活到现在。 如今在金陵城,萧霁早就预料到依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安生,便派了暗卫在身边保护,时刻注意着她的行踪。 也幸好如此…… 想到今日她遇险,险些丧命于那刺客手中的场景,萧霁眼底聚起一片寒意,道:“这些时日城中不太平,你就安生些。” 沈归晚望着萧霁骤然沉下来的脸色,心底觉得委屈的厉害…… 差点死了的人是她,萧霁非但不安慰就算了,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呢! 心底不高兴,但她面上还是做着一副乖巧的模样,道:“我知道了。” 萧霁是何等的了解她,哪里不知道她的阳奉阴违,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罢了,以后再多护着她就是,而且她原本堵塞的经脉被他打通,假以时日内力恢复如常,功夫高一些也能自保。 沈归晚却不知道萧霁的良苦用心,她素来是个心大的,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而是觉得这次算是占了便宜,因祸得福,反倒是让萧霁出手帮忙帮她的内力打通了。 投桃报李,沈归晚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了两瓶丹药放在了桌子上。 萧霁问她:“这是何物?” “这是赤焰丹,是用赤链蛇、火焰草等物练成的,以毒攻毒,能够暂时压制你体内的九冥之毒。” 沈归晚顿了顿,抬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专门为你做的,只不过顺手炼了一些,剩下的顺手带给你罢了!” “哦,还有这瓶是护心丹,本来准备和容二换消息用的,现在也送给你吧。” 她现在只想送给容二几瓶砒霜!! 原本萧霁是不想笑的,但瞧着她一副口是心非的傲娇模样,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比沈归晚见过最色彩剔透的宝石还要明亮…… 虽然知道这人面冷心黑,但他的眉眼气质没有哪一处不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如果他不是姓萧就好了! 沈归晚心里小小的惆怅了会儿,但也没一会儿的功夫,望着外面已经暗沉下的天色道:“糟糕,这么晚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我娘会担心的。” 说着便风风火火的就要跑,被萧霁拦住,后者无奈道:“让初七驾车送你回去。” 反正欠萧霁够多的了,沈归晚闻言想了会儿,也没推辞。 这里沈归晚方才离开,只见原本神色波澜不惊的萧霁,面色苍白,捂住胸口,一口血喷涌而出。 “主子,您怎么了?” 武衡进来,神色紧张的扶住了萧霁,便要叫府医。 而顾青篱跟在后面慢悠悠踱步进来,没好气的说道:“放心,暂时死不了的。” 瞧着萧霁如此狼狈的样子,顾青篱气道:“活该!让你少动内力你不听,帮人家疗伤也就算了,还非得多此一举这个时候帮人家打通经脉。她现在内力慢慢恢复,你这内力耗损的厉害,再加上中毒,只会让你的身体更加虚弱,你就不怕你家那小美人乘你病,要你命?” 武衡觉得顾青篱这话太难听了,忙扶着萧霁坐下,道:“顾公子,您就少说两句可以吗。” 顾青篱低哼了一声,道:“我不这么说,他怎么会注意,算了,先将这护心丹吃了吧……”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谁知萧霁却从书案上拿了一瓶,倒了一粒吞了下来。 “这是护心丹?怎么品相竟比我这还要好,哪里来的?” 萧霁正在调理内息,没怎么搭理他,顾青篱看了一眼放在书案的几个瓶子,又看着萧霁,紧接着眼底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问道:“该不会是你家那小美人留下的吧……” 说着,爪子又伸向了另一瓶,只见白瓷瓶子里装着的是五粒红色的丹药。顾青篱略通医理,嗅了嗅,道:“这可是好东西啊,能缓解你体内的九冥之毒发作时痛楚。炼出这么一瓶,恐怕得要费不少心神,看来我说错了,你家那小美人心里还是有你的~” 说着玩味的看着萧霁,只见后者清冷的神色,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萧如意进来了,环顾四周没瞧见沈归晚的影子,问道:“二叔,漂亮姐姐去哪里了?” 他刚才去厨房特意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要留着漂亮姐姐一起吃饭,最好能留下她过夜,学习她那单手捏核桃的本事呢! 萧如意那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屋子里忽而一片沉默,顾青篱忍不住一拍大腿,问萧如意:“小如意,你方才唤那小美人什么?” 萧如意答道:“漂亮姐姐呀!” 顾青篱憋笑,指着萧霁问:“他呢?” 萧如意眨了眨如麋鹿般清澈的眼,天真的回答道:“二叔啊。” 话音落下,不知为何,只见萧霁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萧如意心中惴惴,问道:“二叔,我说错什么了吗?” 萧霁阴郁着脸色没说话,萧如意更加迷茫了,道:“难不成,要叫她漂亮哥哥?可武衡叔叔跟我说她是个女孩子啊。可如果姐姐不是姐姐,是哥哥的话,那二叔你不就真的成了断袖了,先生会生气的!” “噗”顾青篱终于忍不住了,爆笑如雷。 而萧霁额头青筋直跳,这一个二个的,成天都在教孩子些什么!! “去将兵法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听到萧霁冷酷无情的声音,萧如意只觉五雷轰顶过,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此刻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血色。 萧如意垂死挣扎,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顾青篱求救道:“青篱叔叔……” 顾青篱被萧霁冷眼扫过,顿觉后背一凉,干咳一声道:“这个……叔叔也帮不了你。” 没办法,谁让年纪一直是某个老男人的死穴呢!! 章节目录 第87章:父女之间的较量 回到沈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沈归晚本想悄悄从后门进去,不欲惊动旁人。 谁曾想到,此时夜色已深,整个沈家是灯火通明。沈归晚才从后门溜进来,谁知那里却守着一个人,二人碰了个对面,倒将沈归晚吓了一跳。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听到那个人影的声音,沈归晚这才收回准备出招的手,长长松了口气道:“春禾,你在这里做什么,差点没给我吓死。” 春禾跺着脚,声音都带着哭腔道:“您不声不响的出门,这么晚的还没回来,才是真的把奴婢吓坏了,快别多问了,老爷今日回来了,您……您赶紧回院子换件衣服吧……” 一听沈修仪竟今天就回来了,沈归晚心中暗道糟糕。就在主仆两个人准备回院子的时候,忽而只见原本漆黑的晚上,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三妹妹,这是大晚上的,您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只见是沈繁漪带着一众家丁赶了过来,将她们堵的严严实实。沈繁漪目光略过沈归晚,看着春禾,冷笑道:“该死的奴才,你不是说你家小姐身体不舒服,在房中养病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春禾被沈繁漪凌厉的目光一扫,不禁缩了下身子,沈归晚见状将春禾护在身后,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少拿我的丫鬟出气。” 沈繁漪瞧见沈归晚如此模样,不怒反笑道:“等着就是你这句话呢。我也不和你废话,父亲正在正堂中等着,有什么话你向他说去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繁漪的眼中带着终于抓到沈归晚把柄的快意。 春禾瞧着沈归晚不伦不类的打扮,心知若是此时前去见老爷,自家小姐肯定少不了被逼问,心中愈发担心。倒是沈归晚,神色依旧淡淡,道:“走吧。” 沈繁漪瞧着沈归晚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冷笑: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只见沈修仪就在两仪堂中,而沈夫人正在与沈修仪说着家常,聊着聊着,便说到了沈归晚的身上。 沈夫人有心在沈修仪面前替沈归晚说好话,便笑着说道:“那孩子心性单纯,很是乖巧,在家中这么些天,晨昏定省都从没少过。母亲很喜欢她,便让她帮忙管家,如今不过数月的时间,家中上下都对她夸赞有加呢。” 沈修仪听着沈夫人的一番夸赞,只见他面沉如水,从表面上看起来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轻轻地呷了口茶,片刻之后,方才道:“是么,既然如此,今日我回家不见她出来迎接呢?” 沈夫人脸上的笑意微凝,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便听见了沈繁漪的声音,笑着道:“父亲,三妹妹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两个少女从门外缓缓地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得体的浅黄色襦裙,长发挽起,鬓边朱钗晃动,温婉大方;一个却是着月白色锦袍,收腰窄袖,却是做男子打扮。 沈夫人没曾想到沈归晚偷偷溜出去玩也就算了,回来竟连身衣裳都没换,做的是男子打扮,半夜回来,竟被沈修仪逮了个正着! 心下不由暗自焦急,下意识的去看着身边的沈修仪。 只见沈修仪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儒雅的面容不怒自威,看着沈夫人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乖巧温顺的好女儿?” 沈夫人面色尴尬,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难免,难免贪玩了些。” 说着,便向沈归晚招手,道:“归晚,还不来见过你父亲。” 谁知素来机灵的社归晚,此时却不知为何,竟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变得跟个木头似的,盯着沈修仪,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已经入夜,厅中灯火摇曳,沈修仪正与沈夫人说着话,是以沈归晚只能看见他那半张侧脸。 他穿着寻常家常的深青色长衫,腰间依旧佩戴着一块青玉,君子佩玉,这是时下文人之间的习惯。他年近不惑,蓄着美须,清瘦儒雅…… 如此打扮,如此气质,沈归晚进来后第一次见到他,恍然之间以为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燕相! 未曾开口,滚烫的泪水竟是从通红地眼眶中坠落,竟不知如何言语,整个人都呆在了那,对沈夫人的提醒也是没反应过来。 幸好一旁的桂嬷嬷反应极快,替沈归晚解释道:“小姐这是头一次见到亲生父亲,一时失态,还请老爷恕罪。” 说着,擦拭起眼角的泪水来。底下的人见此,无不为这时隔多年,命运多舛的父女相认场景而动容,唯有沈繁漪气的狠狠地捏紧了手心,眼中只有无尽的怨毒 听到桂嬷嬷一番话,沈归晚也从短暂的震惊中回神——坐在那的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早就死了。 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丞相,昔日为世人敬仰的士人,却被当做了乱臣贼子诛杀,身败名裂,连全尸都没留下! 沈归晚的心中撕裂般的疼痛,可这样的疼痛白天已经经历过了,是以这个时候的沈归晚面上看起来神色如旧,并无太多的情绪变化,依言上前,垂首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沈修仪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想到这个孩子可怜的出身,原本冰冷的目光也变得柔软了几分,道:“起来说话吧。” 只是眸色沉沉,那一双锐利的眼眸着带着探究之意打量着沈归晚。沈归晚看似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任凭沈修仪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动声色间,隐有较量之意…… 没错,就是较量! 沈归晚清楚的知道,想要在沈家立足,聪明的做法便就是讨好沈修仪的欢心,得到他的认可,至少……不能得罪他!可就在此时,当沈归晚看见沈修仪第一眼误将他认做了是自己的父亲。 无论是那儒雅的气质,还是家常的穿着打扮,与父亲与出一辙,沈归晚是见过几年前的沈修仪,他不是这般样子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沈修仪蓄意模仿燕相! 章节目录 第88章:煽风点火,从容应对 昔日沈修仪在长安朝中为官,在国子监中,隶属于燕相门下。沈修仪对于燕相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几年相处下来他想模仿燕相自然不在话下。 如果只是模仿,沈归晚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毕竟朝中人皆知,燕氏一族仪态风雅,满门芝兰,侧帽风流。其言行举止,在文人雅客之间以模仿燕氏为一大雅事。 可就在不久前,沈归晚在春朝园中,便听见前有‘金陵沈家,满门芝兰’;又有沈家开创的‘云朝学堂’。 一件两件不是巧合,可接二连三的放在一起,细思极恐! 燕家,父亲,是沈归晚不能触及的逆鳞,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这里,沈修仪打量着沈归晚的目光带着探究之意。毕竟他胸有大志,暗中在金陵经营了这么些年,沈家清誉名满江南,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真假千金如此荒谬之事。 为了保住沈家的名声,沈修仪得到消息之后虽抽不开身,无法及时的赶回金陵,但也在信中嘱咐沈家众人,切不可将事情闹大。而这个孩子,毕竟是沈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沈修仪便让沈老夫人做主,对外宣称这是他的小女儿,将对沈家的影响尽量减少到最低。 他办完了事情,日夜兼程回到家里来,家中上下都出来迎接,独不见他这个小女儿,沈修仪在没见到沈归晚前就多了一分不满。 不过沈夫人在他边上,多在替沈归晚说好话,说这个孩子还算是乖巧听话,沈修仪脸色稍缓,便瞧见了她竟私自外出,竟还穿着男装! 南方不必北方,规矩没那么多,时下风气开放。但沈修仪骨子里还是属于保守的那一派,只觉得若无礼仪那岂不是和蛮人差不多了,金陵风气,多被萧霁给带坏了! 这里沈修仪瞧见沈归晚的眼泪——当然,他并不知其中内情,只当这个孩子虽不知礼数了点,但还算是对家里人有几分真情实感的,面色稍霁时,在打量观察着她的时候,却见她清亮如雪的目光站在那,镇定自若。 这样过分的冷静,有人或许觉得这个孩子落落大方,不怯场,是优点;但亦有人会觉得这孩子性子桀骜,不知畏惧,不惧严父威严,沈修仪,便是后者! 原本脸色缓和,带着三分笑意的沈修仪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厉声问道:“你可知错?” 沈家规矩森严,沈修仪不开口,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没人敢说话。方才沈修仪在打量着沈归晚的时候,偌大的前厅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是以,当沈修仪的声音响起时,无异于在厅堂内响起一道惊雷,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就连沈夫人也都担忧的看着沈归晚,却不敢开口求情。因为她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她开口说什么,只会让沈修仪火上浇油。 而与之相对的,是沈归晚过分的淡定,只听她语气缓缓,不解道:“女儿今日初见父亲,一时慌张失了礼数,请父亲恕罪。” “呵,这只是你的过错之一罢了。” 沈修仪沉着脸,威严的目光带着挑剔,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倒是像看什么奸猾狡诈的犯人。 “身为女子,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穿着不伦不类,实在不像话!沈家赫赫高门,你以为还是在那江湖乡野,什么事情都能由着你的性子来吗。若出什么差池,败坏的是我们沈家的名声!” “而且你不止晚出迟迟未归,未曾迎接父亲,见了父亲竟也不知更衣,如此仪容不整成何体统!你回了家中都几个月了,你祖母都已将家中庶务交给你打理,如此器重,想不到你竟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没学会,你这规矩是谁教的!” 一开始还好,说到后面的时候沈修仪越说越生气,疾声厉色,显然是冲着沈夫人去的。 沈夫人素日里性格温婉,以夫为天,但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为沈归晚叫屈道:“老爷恕罪。只是您今日回来的突然,未曾提前给家中送信……如果归晚知道您回家,绝对会早早的候着的。” 沈归晚也十分赞同沈夫人的话。 她哪里知道自己会这么倒霉,偏巧沈修仪今日回府,被逮个正着呢。 这里沈繁漪见沈夫人替沈归晚开口求情,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也假惺惺的说道:“父亲,母亲说的是啊。您常教导我们,说不知者无罪,三妹妹今天也不是故意的,您也别训斥她了。” 听到沈繁漪此言,沈修仪只觉得这个二女儿虽非亲生,但毕竟在沈家养了这么些年,沈家对其倾注了不少心血,当日自己写信,做出留下她的决定是对的。又觉得,这养女识大体,和桀骜的亲生女儿形成鲜明对比,沈修仪又是一阵头疼。 这个半路回来的野丫头,该怎么教导才能让她学会温顺听话呢? 就在沈修仪头疼不已之际,只听沈繁漪察言观色,话锋一转望着沈归晚道:“至于三妹妹今夜独自一人出门,且深夜方归,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 这话提醒了沈修仪,他瞬间警惕起来,问:“你大晚上方才回来,可是会见什么人去了?” 如果沈归晚敢做出有损沈家名声的事,他可不管什么亲生不亲生,别怪他心狠手辣! 才从萧霁府上混回来的沈归晚,面对沈修仪质疑威严的目光,蓦地有些心虚。不过这心虚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装傻糊弄人她是最在行的,面不改色狡辩道:“父亲您误会了,我因今日去书肆看书,为了行事方便所以做男子打扮。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看一本游记入神,一时竟忘了时辰,还请父亲恕罪。” 沈家自诩书香世家,纵使对下面的儿女再多的约束要求,她是为了看书回来晚的,沈修仪也不好意思怪她吧! “至于为何不更衣便来父亲您……” 沈归晚看了一旁煽风点火的沈繁漪,心中冷笑,当然是你那宝贝养女故意使坏,借你这个老糊涂的手对付我 章节目录 第89章:被剥夺的权利 沈归晚看着沈修仪,心底暗自嘲讽,面上却是一派诚恳之色,答道:“是因为听丫鬟说父亲您今日回来,女儿思父心切,当下顾不得梳洗打扮便就直接来见您了,请父亲降罪。” 说着跪下磕头请罪,可将一旁沈繁漪气坏。 她就没有见过如沈归晚这样爱睁眼说瞎话的! 这沈归晚都回沈家一两个月了,就没见她进过家里的藏书楼,她会专门跑那么远去书肆看书? 打死她都不信! 眼见沈归晚正要轻描淡写将今日之事一笔带过,沈繁漪心有不甘,咄咄逼人的追问道:“姐姐倒想知道,三妹妹去的是哪家书肆,又看的是哪本书竟让你如此流连忘返,姐姐下次也去见识见识。” “就在城南的雅客书坊,妹妹是他家的常客了,姐姐若去的话说不定掌柜见了您会打折呢。” 沈归晚笑着说道,而后在沈繁漪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本游记。 她,竟早有准备! 沈繁漪气恨沈归晚的狡猾,恨不得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但却奈何根本就不是和沈归晚是个段位的,拿她没办法。 这里沈夫人担心再聊下去,依照沈归晚这吃软不吃硬性子迟早又要与沈修仪起冲突,到时候下不了台的是沈修仪…… 想到这里,沈夫人开口道:“老爷,您回来一路风尘,想是倦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至于与和儿女们说话,也并不急于一时。” 沈修仪面色沉沉地看了沈归晚一眼,然后微微颔首,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沈修仪又想到什么一般,对沈归晚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掌管家里的事了。我会和你祖母言明,让你先学会规矩,管家的事以后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沈繁漪先是一愣,紧接着欣喜若狂! 没想到啊没想到,父亲一回来就剥夺了沈归晚的执掌内务的权利,为她出气。没了管家的权利,看这沈归晚还如何嚣张。 沈夫人一愣,她敏感的察觉到了沈修仪似乎对沈归晚隐隐有所不满,可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不由求情道:“老爷,归晚这些天执掌内务,做的很好,你何必……” 话音未落,便被沈修仪冷冷打断,道:“你才是沈家主母,管好这个家是你分内的事,你交给一个丫头,像什么话!” 都这么说了,沈夫人再求情的话也只能换来沈修仪更严厉的训斥,只好委屈的咽了下去。 这里沈归晚见自己辛辛苦苦努力这么久,好容易在沈家立足,却被沈修仪一句话瞬间之前的努力烟消云散,气的直磨后槽牙。 但她清楚,沈修仪这样的人在家中说一不二惯了,若这个时候与他起争执那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只能压下心中愤怒,道:“回父亲的话,倒不是女儿贪恋权势。只是母亲前段时间病了一场,身体一直不好,女儿是为了替母亲分忧才应下祖母执掌家事,如今母亲身子虽有所好转,但还是不宜操劳。”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沈修仪也没怀疑。毕竟沈夫人一向病歪歪的,身子时好时坏,而他经常在外面,也不是很关系家中事,沈夫人究竟有没有病他哪里知道。 听得沈归晚的话,沈修仪只略微沉吟了会儿,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母亲管不了,那便让繁漪一同协理就是。不就是管家么,左右也就那点事,你都能做得,繁漪肯定也能做好了。” 沈修仪十分不屑的说道,只觉得后宅中事哪里比得上他在外面应酬那么艰难。一应事宜,家务事都是下人在做,还有管家帮衬,有什么难得。 沈归晚一听沈修仪的话,心底冷笑,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这沈修仪一看就是从未接触过庶务的,这世家当家主母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却是夹杂再其中左右为难。 管的松了,底下人阴奉阳违,家里乱成一团糟,外面人看着笑话;若是太严了,底下人便就抱怨,生出怨怼之心,总归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更遑论这沈家的局势本就复杂,上面有个虽然年纪大但却喜欢什么事都要问一嘴的老夫人;下面又有遇到事情都要揽的二夫人。底下的那些婆子管事,都是惯会偷懒耍滑的,就算是二夫人那样有是个心眼的,对付他们也十分吃力。 她心中如是想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就答应了,没再多说什么。她的沉默,在沈繁漪看来是沈归晚心里头憋屈,但又不敢明说。 沈繁漪见沈归晚吃瘪,心中越发得意,笑对沈修仪道:“女儿一定会好好帮母亲的。”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要抓一抓沈归晚的把柄,让前段时间自己所受的委屈和苦头,让沈归晚加倍奉还! 沈修仪不知这姐妹二人各有盘算,见时辰不早,便道:“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别忘记明早给你祖母请安。” “是,女儿告退。” 沈归晚与沈繁漪同时应答,等出了中厅,原本沈繁漪想逮着沈归晚奚落她几句。谁知沈归晚早预料到沈繁漪那秉性,带着春禾早一步的回了自己院子。 “呵,算你跑的快。” 沈繁漪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神色得意,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哪里还有方才在沈修仪面前的端庄大方。 一旁黄莺儿上次挨了桂嬷嬷一巴掌,早已记恨在心,如今总算看到了大仇得报的希望,乘机在沈繁漪面前道:“小姐奴婢就说,老爷回家定然会替您出气的。如今那三小姐被夺了管家的权利,可正是小姐您在家中立威的好机会啊,可别错过了。” 沈繁漪冷笑了一声,道:“这还要你说,这次不借着机会将沈归晚压的爬不起来,我就不叫沈繁漪。如今父亲刚回家,晚间的时候我察言观色,见他似对沈归晚多有不满,正好咱们借此机会趁热打铁,绝对不能让沈归晚再有翻身的机会!” 黄莺儿应声说了声是,又问道:“不知小姐有何妙招?” 章节目录 第90章:膈应人,谁该反思? 沈繁漪看了看四周,黄莺儿会意,将身边跟着的那些丫鬟婆子都遣散了。 没了别人,沈繁漪才道:“若我猜的没错,父亲回来后肯定要问沈归晚在家中的事,你借此机会,多散布些话出去,在外头该说些什么,这个就不用我教你吧。” 黄莺儿没别的本事,搬弄是非最在行了,听到沈繁漪的话,她立即道:“小姐放心,这事奴婢一定会办妥当……” 沈繁漪闻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在家中大展拳脚,一定要胜过沈归晚! 如今沈老夫人寿宴在即,沈夫人没时间管理家里的事,这不正是她的好机会吗。 绮华阁这里平白得了好处,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沉玉轩这里的气氛却有点低。 桂嬷嬷叹气道:“这老爷也真是的,才一回来不过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断定小姐您不能管家呢。他就算是对您有所不满,命人打听一下,也知道您这些时日将沈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无人不服气的。” 春禾是耿直的性子,听了桂嬷嬷的话,附和道:“可不是么,这下倒好,平白便宜了二小姐!可嬷嬷您之前不是跟我说,二小姐是假的,咱们小姐才是老爷夫人的亲生骨肉么,您该不会说错了吧!” 春禾在沈归晚身边伺候久了,桂嬷嬷也知道这孩子看起来憨直了些,但心眼不坏,对沈归晚更是忠心耿耿,便将沈家的一些秘密都悄悄告诉了她点。也是提点她,以后在沈家上下走动多留些心眼。 桂嬷嬷一听春禾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四周,见没旁人听见这才松了口气,板着脸对春禾道:“以后说话行事小心些。如今老爷回来了,他是最注重规矩的,若你说话出了什么差错纰漏,到时候连累的是咱们小姐。” 瞧着桂嬷嬷如此严肃的模样,春禾一个激灵,连忙保证道:“我知道了。” 沈归晚听着二人的对话,轻笑道:“好了嬷嬷,你也别吓唬春禾了。春禾你也别怕,出了什么事有我顶着呢。” 瞧着沈归晚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桂嬷嬷气的心肝都疼了,“我说小姐,您能长点心吗!如今老爷才回家,便夺了您管家的权利给二小姐,底下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也不知在后面如何编排你呢……” 沈归晚眨了眨眼,不在意道:“我来历不明,沈家对外的说法又含糊不清,搞了个什么二小姐三小姐,别说沈家人了,就连金陵城的人都不知道在背后如何编排呢,我若是都一一计较了,还要不要活了。” 桂嬷嬷听着沈归晚这番话,又是无奈又是心疼,道:“当初夫人若是坚持一点,直接将那二小姐送到庄子里去,不就一了百了么!” 要桂嬷嬷说,这沈家人做事实在拎不清了。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完了自己亲生骨肉回来,还让她们互称姐妹,也不知道是膈应谁。 就一开始沈归晚初回沈家时,沈家那些人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自家小姐的这个性子若是稍微软弱了些,早就被啃的尸骨无存了,简直越想越生气。 比起桂嬷嬷地气愤,沈归晚则是显得看开很多,道:“嬷嬷也别抱怨了,母亲也有她自己的不容易。” 委屈么?是有点的。 不过或许因为她并非是真正的沈归晚,只不过是借了这个躯壳重生而已,所以面对沈家人的极度偏心,血亲的冷漠,她依旧能够站在最理性的角度,清醒的面对这一切,而不会被感情左右。 桂嬷嬷听了沈归晚一番话,以为她是被沈家人伤透了心,所以才如此说,倒也不敢多提了。 “总归这段时间我们先收敛着点。沈繁漪如今得了权,心中正得意,定然想方设法的找人逞威风呢,你们可别落在了她们手中。” 沈归晚认真的说道,当然这话主要是说给春禾听的。桂嬷嬷行事稳重,又原本是沈夫人身边的人,沈繁漪也不敢轻易动她。 “是。” 春禾认真的记了下来,还是有些苦恼的说道:“那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呀。”沈归晚笑道:“先让她得意一段时间吧,正好借这个空闲的机会我办点事……” 比如说,青云山,山河阙的秘密,顺带查出那阴魂不散,暗中对她动手的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历! 反正她可忙着呢。 第二天,沈归晚照例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没遇到沈修仪。说是他外出赴宴去了,晚上才回来。 毕竟这沈修仪是沈家家主,虽没有官职在身,但沈家在金陵城地位斐然,应酬自然少不了。 有沈繁漪盯着,沈归晚这一日没出门,便就在自己院子里捣鼓自己那些丹药。 因着这几天府中上下都在忙着老夫人的寿宴,便没办接风宴,晚间的时候便是沈家长房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个饭。 用饭的时候,沈怀瑜和陆姨娘母子三人都来了 陆姨娘母子三人一如既往在那做着十分合格的背景板,那一对庶出的儿女话很少,怯怯的,而陆姨娘则是站在沈夫人的身后伺候着。 其他人倒还好,唯有那沈怀瑜,见了沈归晚就像是炸毛的猫一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都是这个坏女人抢走了娘亲,而且还害得二姐姐整日的难受。 察觉到沈怀瑜那不善的目光,沈归晚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后者看见她嘴角的笑意,更气了,狠狠地撞了她一下,然后到了沈繁漪面前,甜甜的叫了声:“二姐姐。” 沈归晚摸了摸被撞的生疼的手臂,这兔崽子。 沈繁漪自然是看见了沈怀瑜的小动作,心下得意,但面上却丝毫没流露出来,道:“怀瑜,你怎么可以对三姐姐这么没礼貌呢,还不去道歉。” 沈怀瑜本就不喜欢沈归晚,如今听了沈繁漪的话,更像是个刺猬一般,将身上的刺都竖起来了,尖声道:“我不喜欢她,她才不配做我的姐姐呢!!!” 沈夫人没想到这么久了,沈怀瑜还这么排斥沈归晚,心下一沉,正要训斥沈怀瑜,沈修仪开口了…… 只见他沉着一张脸,语气冰冷的斥责道:“归晚,你要反思一下自己!” 章节目录 第91章:尖牙利齿,以理服人 分明是沈怀瑜这个小家伙出言不逊在先,若按照沈归晚以往的性格,这种熊孩子打一顿不行就两顿! 但沈修仪说什么?让她道歉!!! “你来家中都已数月,竟与家中姐弟还如此生疏,难道不该反省下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沈修仪一脸正色的说道,就算是平日里最爱说歪理的沈归晚,也被沈修仪一番话震惊住了,这……沈修仪可真是最爱以理服人啊! 饶是沈归晚自诩是沈家的局外人,听着沈修仪如此颠倒是非的一番话,也不由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住了。 算了,她本就不喜沈修仪伪君子的做派,跟遑论说对于她而言,沈修仪是个陌生人,甚至是最大仇人的父亲,沈归晚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好他了。 是以被沈修仪如此那训斥,沈归晚虽心里头不舒服,但面上还是没说什么,唯唯诺诺的说道:“父亲您说的是,都是我的错……” 才怪! 用膳前,沈修仪带了些地方特产,连那两个庶出的儿女都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唯独漏了沈归晚。 沈归晚此时一门心思想着那什么山河阙的事,可惜那天萧霁不肯多说,短时间内有沈繁漪盯着她不好抽身去找容二,难免有些心烦意燥,自是不会计较礼物不礼物这点小事情。 反倒是沈修仪,见沈归晚毫无反应,不由多看了她几眼。深沉的眼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之意…… 等到了用膳的时候,沈修仪问了沈繁锦和沈怀瑜姐弟两个人的功课。那沈怀瑜看起来性子虽不讨喜,但功课却是极好,对答如流。 而沈繁漪更不要说了,她可是盛京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更是才思敏捷,回答的沈修仪十分满意。 “这几个月你功课上很有长进,下次清渠先生回来的时候,必然很欣慰的。” 提到自己的师傅,沈繁漪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她不止出身世家,更是师出名门,在多重光环下,岂是才回盛京的沈归晚能比的。 前段时间,她因沈归晚才回沈家不习惯,难免自乱阵脚,才被沈归晚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想来,就算她不是沈家亲生女儿,可也不比沈归晚差到哪里去! 一顿饭,沈修仪没有再给过沈归晚一个眼神,一家人其乐融融,倒衬托地沈归晚像是个外人 沈夫人夹杂在其中左右为难。 一边是丈夫儿子,一边又是才认回不久的女儿,她本就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根本就不知道站在哪边。 最终,等沈修仪放下了筷子,其他人方才敢放下手中碗。这顿饭沈归晚吃的实在压抑,菜色也不如沈夫人做的好,沈归晚打定主意。以后有沈修仪在的什么家宴,她一定要想办法推脱了,毕竟多来几次,吃的她胃病都要犯了。 只见这里沈归晚放下了筷子,正要溜走,却被沈修仪叫住了。 只见沈修仪沉着一张脸,望着沈归晚问道:“听说,你前几天在春朝园里招惹了不少口舌是非?” 沈归晚一听沈修仪的语气不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沈繁漪,只见后者对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她的动作虽然微小,但沈修仪眼神如鹰隼般犀利,道:“你别看你姐姐,我在问你话?” 沈归晚心中冷笑,收回落在沈繁漪身上的目光,回道:“女儿当日在春朝园中,只是与几个世家小姐们谈论下诗文,又在席上敬了长辈几杯酒而已,并未曾多说什么。” 当然,那些人喝醉了可不是她欺负人,完全是那些人酒量不好! 至于红袖坊刺客的事,更不是她主动说的,是秦山那个蠢货自己主动的将歌坊女子带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刺史府与扬州教坊那里关系密切,萧霁遇刺可能与你们这些世家有关么。 沈修仪昨夜已经领教过了沈归晚的伶牙俐齿,此时也不欲多言,只是再度沉声问:“那你与雪衣侯又是怎么回事?” 沈归晚更理直气壮了:“女儿与雪衣侯不过只有数面之缘,恰好救了他,他只是我的病人。” 当然,这是沈归晚自己认为的,但她那身契就捏在萧霁 的手中呢。 “牙尖嘴利。” 讲道理,我说实话你却骂我牙尖嘴利,我还没说你物流取闹呢! 沈归晚气的眉心直跳,若非是担心沈夫人在夹在中间为难,她早就反唇相讥。 但考虑到沈夫人的感受,还是隐忍了下来。 沈修仪生性严肃古板,原本昨晚瞧见沈归晚第一映像不好,再加上他回来之后,打听到的由沈繁漪命人散布出去,添油加醋的那些流言,越发只觉得这沈家迎回了个惹祸的,心下微沉。 片刻之后,沈归晚只听沈修仪那冠冕堂皇理由道:“以后不许再与雪衣侯接触,免得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沈家,说我们沈家养出的女儿,只会向权贵存着攀龙附凤之心。” 哦豁,今天她算是长见识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四大世家与雪衣侯恩怨,她还真为沈修仪这般高风亮节的品性感动,自惭形秽呢。 什么不想沈家女儿攀龙附凤,那就不要让沈繁锦高嫁入长安燕家啊。分明是四大世家盯着萧霁这块肥肉,不……应该说萧霁这块是硬骨头,想吞下却又吞不下,又担心分赃不均,担心沈家成为其他世家众矢之的,便要约束于她。 此时沈归晚想到了那天秦为庸和林昌茂两个人眼底的惊疑,似乎是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与萧霁翻脸,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而这个人,是沈修仪? 金陵四大世家,除了神秘的百里家之外,沈归晚已经见识过其余两个世家的实力。这沈修仪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能让这两大世家唯命是从? 一时间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些个念头,只是面上不表,这沈家的秘密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一番话吃的不欢而散,沈修仪离开后,没有去沈夫人的院子,而是去了书房,找了管家仔细问了这些天沈归晚的种种表现…… 沈修仪这人,远不似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高风亮节;相反的,他是个极其谨慎多疑的人。 他回来之后,沈归晚虽面对他的盘问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沈修仪还是起了疑心! 章节目录 第92章:滴水不漏,破绽百出 管家将沈归晚在沈家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了,十分中肯的说道:“三小姐自从回来之后,虽说身上带着些江湖习气,但也并非是全然不识礼数,晨昏定省,以及管理家中庶务倒也没出过错,看起来确实不错。” 沈修仪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道:“这样么……” 管家跟随沈修仪多年,见沈修仪神色有异,便道:“老爷是怀疑什么吗?” 沈修仪面沉如水,道:“你没觉得这个孩子,在家中的言行举止太过滴水不漏了吗。” 管家一愣,片刻之后,仿佛才恍然大悟道:“老爷这么说起,确实有点……别的不说,就单说二夫人那里,在咱们沈家多年,她可是从没吃过亏的,三小姐才回沈家没一个月的功夫,便被分了一半的权,咱们家三小姐确实不简单。” “不止如此。” 沈修仪深不见底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道:“今日在宴席上,我有意冷落于她,可她偏偏神色冷静,没有一丝异样。要么是她城府够深,让我都察觉不出什么,要么就是她根本不在意沈家的血脉亲情。” 管家闻言,心头一惊,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这位三小姐是假的?” 沈修仪紧皱着眉心,片刻之后才道:“先多盯着沉玉轩那里,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是。” 管家应声下去,而这里沈归晚回到沉玉轩,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倏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不好!” 今天实在大意了。 她在沈修仪面前,见招拆招,自以为表现的滴水不漏,实则越是完美破绽越深。毕竟……她是‘沈家’的女儿,怎么面对自己亲生父亲显而易见的偏心时,表现的如此平静,一切都能应对的从容不迫呢。 在外面守夜的是春禾,她都准备吹了灯睡了,不曾想沈归晚突然叫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归晚压下心头不安,道:“没什么,你睡吧。” 春禾素来是个粗枝大叶的,没看出沈归晚的异样,吹了灯没一会儿便就睡熟了,而沈归晚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沈修仪果然是只老狐狸,刚回沈家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看来今后自己在沈家最要防的人还要加个沈修仪。 沈家内的局势远远比她预料的要危险得多,但为了查清楚沈家的秘密,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依照沈归晚对沈修仪的了解,他这种人在没有实际性的证据前是不会动手的,所以她倒也不必过于自乱阵脚,反正,她在沈家也呆不了多久…… 之后几天,沈归晚本是想找机会出门,但奈何每次出去的时候身后总是多一个尾巴。对方跟踪自己的身法很是拙劣,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沈归晚心里清楚,那是沈繁漪派来跟踪的人。 原本按照沈归晚的本事,将对方甩开倒也不成问题。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尤其是沈修仪已经对她起疑心的这个关口,沈归晚还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没有去找容二算账,更是没有再去找萧霁了。 隔一两日沈归晚便就出一次门,而且去的都是胭脂铺子啊、书肆啊那些地方,沈繁漪从她的行踪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蹊跷。 原本沈繁漪想拿着之前沈归晚掌管的账目做文章,可谁知沈归晚管家的期间将账目整理的明明白白,每一处的工作都责任到人,看不出任何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依照沈繁漪现在的水平根本瞧不出来。 沈繁漪这执掌庶务不过才三四天的时间,却竟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真正当家起来,完全和理论上不一样,那沈归晚一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究竟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将沈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这个时候沈繁漪开始对沈二夫人的话信了七八分了,那沈归晚要么是从长安来的,要么就是雪衣侯府的人! 既然如此,那个教坊司里的沈归晚,又去了什么地方? 放下沈繁漪这几日在沈家焦头烂额不提,沈归晚在外头每日闲逛,游山玩水,很是惬意。 这人一旦闲下来吗,总是会和同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时常偶遇。没错,这‘游手好闲’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归晚之前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名满天下的大儒,梅鹤知! 在第四次在金银铺子里‘偶遇’之后,沈归晚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只好上前主动和梅鹤知打了招呼,道:“先生此番来江南,是为了游山玩水吗?” 虽然沈归晚生性不驯,且对萧霁都秉承着避而远之的态度,但对梅鹤知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还是十分规矩的。 毕竟这位,是连自己的父亲都十分敬仰的人物。 比起那沈修仪口中那什么沽名钓誉的清渠先生,这位梅鹤知才是当世真正闲云野鹤的大学问家呢! 梅鹤知性格原本就不拘一格,当日在当铺瞧着沈归晚很是喜欢,几乎都生出了收个小徒弟的心思。没办法,谁让他那唯一的徒弟实在是个闷葫芦,一点都不好玩。 再之后在武衡的口中,得知了沈归晚和萧霁之间的关系,再看到沈归晚的时候梅鹤知连自己未来徒孙的名字都想好了,对沈归晚态度自然是更加热切。 “没错,游山玩水是主要目的,话又说回来,小姑娘你看起来挺闲的,不然以后我们去结伴玩吧;其余的么,则是受我那不争气的弟子所托,来替他兴建一下书院的。”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这位梅先生可真回说话啊! 不过很快,沈归晚直接忽略了他前面的那句话,而是…… “当初雪衣候在金陵建府,除了打通了南北以及海陆交易之外,做的最瞩目的一件事便就是修建书院。” 这是那天在春朝园的时候,贺兰嫣悄悄对她说的那些八卦…… 章节目录 第93章:这辈子最讨厌念书了!!! 萧霁对于南方有着特殊情感,这是萧家世代守护、也是萧老将军魂牵梦萦的故乡。 在萧老将军战死沙场后,他曾四次请旨南征,而后迁府金陵。 从平定战乱,到安稳民生,他将这个金陵府俨然建造成了第二个长安。但没有那些古老的世家牵制,它比长安更为富庶,风气也更为开放。 他在金陵修建书院,请来大儒讲课,且不限于男女,若考核合格的话就连女子也都可以一同入学。 当初他在长安的时候也曾提过此举,但却遭到了不少世家的反对,最终不了了之。谁能想到,几年后众人都以为这曾经名震长安的男子,举家南迁于金陵,不是龙困浅滩,而是如鱼得水! 他一生所希冀,他的抱负,在这南方一一施展。 梅鹤知瞧着沈归晚没说话,心里起了个心思,笑眯眯的对沈归晚盛情邀请道:“等书院落成,你若闲着无事,就来我们燕山书院这里上学如何?” 啧,这萧霁可真和燕家杠了,一个燕云楼,又一个燕山书院。这是提醒自己,身在金陵,也要时刻记得萧燕两家的仇恨。 这是一种什么执著的精神啊? 继而又想到,难怪萧霁这样心性坚韧,方才能成就大业,如今脱离了长安朝廷成为南方之主;反观她自己,就是因为懒散,心性不够坚韧,时常被萧霁几句话动摇,如今才落得在萧霁的地盘上,如丧家之犬的下场。 呸! 她才不是犬。 她现在落魄,不过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罢了,总有翻身的时候哒!!! 又听梅鹤知亲自邀请她去门下学堂,若是寻常人自然会觉得是荣幸之至,巴不得呢。谁知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脸色瞬间就变了:“才不要!!我这辈子最讨厌念书了!!!” 梅鹤知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拒绝他的邀请…… 此言一出,萧如意则是一脸敬佩的看着沈归晚—— 她真的好厉害啊,竟敢将讨厌念书直接说出来。 沈归晚低头一看,只见那小孩一双眼晶亮晶亮的看着自己,漂亮的丹凤眼清澈见底,不染尘埃,让沈归晚想起了在林中小鹿,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身后撸一把。 这么想着,沈归晚忍不住就直接动上手揉了好几把他的小脑袋。小孩乖的不行,也不挣扎,沈归晚忍不住感慨道:“啧,你比你那冰山脸二叔可爱多了。” 这孩子眉眼长的与萧霁有两三分相似,五官生的好,但一张小脸圆乎乎的,软萌可爱,可不是比萧霁那冰块看起来要讨喜的多了么。 原本萧如意最不喜欢让人摸脑袋的,但他亲近沈归晚,勉强的忍了下来。听见沈归晚夸他,方才的勉强丝毫不见,主动的凑到沈归晚手下,将小脑袋递给沈归晚撸。 这小孩越乖,沈归晚越是忍不住想要欺负人,尤其是这一张脸像萧霁、却比萧霁可爱得多,沈归晚恶向胆边生,狠狠地捏了几下萧如意的小脸蛋,手感也超级好! 一旁梅鹤影看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凑到一块儿玩,很愉快的加入了进来,拿着萧霁给的零花钱请了二人去新开的糖水铺子,吃了点心喝了甜茶。 他没再提让沈归晚上学的事,沈归晚自然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直至黄昏时分,春禾来接沈归晚的时候,还戴着雨具。 “小姐,恐怕要下雨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归晚听到春禾这般说,下意识的摸了摸肩膀。难怪昔年旧伤的地方今天一直在隐隐作痛,原来是要下雨了啊…… 回到侯府的萧如意,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萧霁! 萧霁这几天忙着公务,毕竟如今江南一代都归他管,比昔日在军中忙多了。 梅鹤知成天带着萧如意在金陵城闲逛萧霁是知道的,加派了一倍暗卫跟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后。倒不是萧霁对自己管辖下的地方治安不放心,而是萧霁深知自家老师招惹是非的能力,丝毫不亚于沈归晚,而且他还不似沈归晚那般会功夫能防身,除了一张嘴之外手无缚鸡之力,萧霁自然不放心了。 见萧如意过来,正好萧霁有了闲暇,便问他今日去了什么地方。萧如意不敢隐瞒他二叔,萧霁这才知道他那素日里十分不靠谱的师傅每天早出晚归的,原来去骚扰人家小姑娘去了。 萧霁眉心微皱,而一旁萧如意却是仗着狗胆,顺势乘机问萧霁:“二叔,我可不可以不念书了?” 闻言萧霁脸色骤沉,问:“为何?” 虽然萧家是将门出身,但对子弟的要求十分严格,如萧霁幼时,萧老将军亲自教导他武艺,而对功课方面也丝毫不曾松懈,请了名师教导他兵法史书。萧如意虽年幼,但毕竟是萧霁兄长的遗腹子,萧霁对其寄予厚望。 因他自小体弱,不适合练武,萧霁并没亲自教导他武艺,而是送到梅鹤知身边学习。却不曾想,这孩子性格活泼,虽是梅鹤知自幼带在身边,但丝毫没有染上半分书香之气,功课学的一塌糊涂。 萧家满门忠烈,萧霁对萧如意要求也十分严格,他可不希望萧霁出一个文武都不行的纨绔子弟。 萧如意最怕萧霁了,一见他冷下了脸,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么顶点勇气,瞬间没了。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十分怂的小声道:“我……” “我长大后,想要成为漂亮姐姐那样厉害的人,但漂亮姐姐说她讨厌念书,我……我也不想去学堂……” 但那萧如意到底畏惧他那二叔淫威已久,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最终几不可闻。 虽然萧如意的声音越说越小,但萧霁却是将萧如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怒意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想到,这孩子不过和沈归晚玩了一天而已,就被她带得如此叛逆,真是让人头疼! 又思及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明明出身如燕家那样的书香大家,可偏偏一看到书头疼,和她兄长两个不喜欢去学堂,天天在军营厮混,就如燕相那样儒雅的性子也被那两个折腾的暴跳如雷,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慨……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着一脸希冀的萧如意,嘴角轻轻地扬了扬,以一种十分冷酷无情的声音道:“从今天开始,我每日会亲自检查你的功课。” 萧如意瞬间心死如灰……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武衡过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封蜡封、盖着鲜红的火凤戳印的信,是从长安送来的密信! 章节目录 第94章:道门秘术 武衡过来的时候,只见萧如意耷拉着小脑袋,微微挑眉,小声问道:“你又做什么惹侯爷生气了?” 萧如意耷拉着小脑袋,更觉得自己委屈冤枉了。 他只是不想读书而已啊,明明漂亮姐姐也不爱上学的啊,为什么她家的大人就不管呢? 萧如意心里委屈,若非是碍于他二叔的淫威,早就想离家出走了! 小团子站在那,那张包子似的小脸皱巴成一团,委委屈屈的说道:“没什么,二叔我去温书去了。” 这话一听武衡觉得更稀罕了,平日里萧如意听到读书两个字都是头疼的,正还想要打趣萧如意几句,只见萧霁望着他,问道:“何事?” 听到萧霁的声音,武衡方才想起正事,神色肃然的说道:“侯爷,长安那里有消息了。” 说着,将盖着火凤戳印的密信双手递向了萧霁。 雪衣侯麾下门客三千,其中最为得力的是青龙火凤两只暗卫。青龙营负责保护萧霁的安危,而火凤则是负责探查消息。 盖上火凤戳印的密信,代表着最为紧急加密的意思,此时从长安送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武衡站在一旁,心中惴惴。而萧霁看完了书信中的内容之后,越发的沉默了,将密信放在一旁,不发一言。 就在气氛呈现出窒息般凝滞的时候,顾青篱从外面溜达过来,瞧见这主仆二人皆是一脸肃然,不解问道:“怎么了这是……” 须臾看见了书案上的信封,又道:“是长安那里有了消息?话又说回来你这几日严守住了金陵城各处通道,将世家的探子们都拖住了,秦为庸他们也就罢了,但如今沈修仪已经回来了,恐怕长安的消息瞒不了多久。…… 萧霁将书信递给他,让他自己看。而萧霁则是取下了手腕上挂着的白玉珠串,拨动着手中的珠串,轻轻在指尖拨动着,这是他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武衡跟随萧霁这么些年,深知萧霁的习惯,不敢出言打扰。 而在此时顾青篱已经一目十行的将密信上的内容看完,不禁低呼一声,脸上的神色错愕,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怎么会是……她?” 说这话的时候,顾青篱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萧霁。只见他倒好,还依旧端着冰块脸,脸上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啧,不愧是处变不惊的雪衣侯,他现在反应这么大,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会不会太……蠢了? 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些,然后看着萧霁试探性的问道:“你封锁长安的消息,难不成是因为防着那些世家,而是为了你家那小美人,担心她受到刺激?” 萧霁拨动着玉珠的手一顿,就在顾青篱以为萧霁不会回答的时候,萧霁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脉象虚弱,神魂不稳,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原来如此……” 顾青篱恍然大悟的说道,总算明白了萧霁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切断了金陵与长安的联系。 一切都是为了沈归晚。 啧,想不到这个冰块,竟还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顾青篱心底感慨着铁树开花就是不一样,须臾后骤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望着萧霁道:“到现在你对你家小美人的来历都含糊其辞。长安送来的消息,她是病逝了,可突然怎么会改头换面的出现在金陵,该不会是你用了道门禁术吧?” 虽然平日里顾青篱嬉闹,看起来没个正形的样子,但此事事关重大,顾青篱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顾青篱一开始对于沈归晚出现在金陵便有疑心,这些时日他瞒着萧霁在私下调查过沈归晚。 但瞧着沈归晚那样子,似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金陵,甚至并不知道萧霁已然看穿了她的身份,反而还在萧霁面前遮掩,却不知是欲盖弥彰。 如此说来,真正知道原由的,只有第一个确认了沈归晚的身份,自始至终都处变不惊的萧霁!面对顾青篱的质问,萧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过问。” 见萧霁没有否认,反而在逃避问题,顾青篱心里知道肯定有猫腻。但奈何萧霁打定主意的事,他不想说,其余人也没办法问出来,想到这里顾青篱心中是又急又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别忘记了我可是白云观的代理掌门,而且师傅云游前交代过我,要好好看着你不要做什么糊涂事,你若使用本门禁术,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说起来萧霁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在这玄门之中,萧霁比顾青篱更有天分。只是奈何萧霁出身将门,一个是身份不允许,二个是老道士当年说萧霁的尘缘太深,只收了他为俗家弟子。 但…… 萧霁眼角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看上去一派凛然正色的顾青篱,十分‘好心’的提醒道:“师傅这话是对我说的,让我看着你,你若是做出什么有败坏白云观名声的事,直接门规伺候,不必手软。” 顾青篱…… 这人,记性这么好做什么? 而且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能这样,对他唯一嫡传弟子连一丝信任都不给吗? 顾青篱气哼哼的想着,萧霁瞧着他那铁青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又加了一句:“还有,你如今只是副掌门没有转正,掌门令还在本侯的手中呢。”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将顾青篱气的直磨牙,道:“我不管你那小美人的事了这总成了吧,还有以后你毒发的时候让你底下的人别哭着求我帮忙!” 说完衣袖一挥就走了,走了一半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今萧霁身边有了沈归晚,还有她送的那些丹药,似乎并不需要他用内力帮忙压制毒性了。 靠,萧霁这厮,妥妥的过河拆桥啊,难怪最近对他说话都是这般的有恃无恐!!! 等顾青篱离开之后,原本喧闹的书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武衡望着萧霁若有所思的脸色,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95章:夜雨萧瑟,旧伤缠身 已是华灯初上,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朦胧细雨。 屋檐下的琉璃灯照着那夜雨,晕开清冷的光芒,院子里的,窗外桃花开的绮丽锦绣,笼罩在烟雨下,有一种靡靡之美。 江南的雨是缠绵悱恻的,但萧霁在这个时候,却骤然间想起了那年长安秋骤驰的夜雨…… 多少年前,夜雨萧瑟,是谁站在雨中空等一夜…… 轰隆一声,春雷滚滚,沈归晚半醒半梦中惊醒,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最讨厌雨天,入夜后,感觉骨头缝都在发冷。睡前虽然服了安神汤,但从肩胛骨蔓延到全身骨头缝里的疼痛,让她无法安眠。 恍惚间,似乎自己还困在那幽冷不见天日的宫阙中……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从肩胛处蔓延的疼痛,让她竟是连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内力恢复了,身体也不会似之前那般孱弱,却没想到早些年的旧疾竟也一齐带了来。 之前几次下雨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没发作,最近不知是否因额为和萧霁接触多了,总是想到长安那些旧事,这次竟也犯了旧症。 她擅长医术,天下奇毒都能解,却唯独治不了自己身上落下的这个顽疾。 她讨厌下雨天,每逢下雨整个人肩膀上的旧伤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她想或许不是因为病,也不是因为毒,而是因为心病。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透骨的寒意让沈归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思绪模糊,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秋雨萧瑟的夜晚…… 长安夜雨萧瑟,锥心刺骨,江面寒烟,磅礴夜雨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远远地,她似乎是听见了谁悲切的哭泣声…… “长公主……长公主从相国寺回来的途中,她的銮驾不小心摔下悬崖,尸骨无存!” “轰”地一声,惊雷轰顶,突如其来的噩耗以摧枯拉朽之势,险些摧毁了整个相府。 一夕之间,命运发生了惊天转变。 在富贵乡中长大、从不识得愁为何物的沈归晚,第一次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从此后沈归晚便讨厌、惧怕下雨的天气,每次下雨伤口都是隐隐作痛,哪怕是江南极其缠绵悱恻的朦胧烟雨,在沈归晚看来它依旧如洪水猛兽般可怖。 她睁着眼睛,对这种痛苦已经习惯了,她知道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而今夜在外面守夜的是桂嬷嬷,她被沈归晚的动静给惊醒了,‘嗤’的一下点亮了灯。 见幔帐后,沈归晚裹着被子发抖,担心的问道:“小姐可是怕打雷?” 但沈归晚却没有应声。 她并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光芒,睁着的眼瞳孔没有任何焦距,茫然的望着桂嬷嬷,似是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桂嬷嬷见她面色惨白,连唇上都是一丝血色都无,唬了一跳,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就要喊人,却被沈归晚叫住了…… “嬷嬷,我没事。” 她从喉间挤出的声音干涩,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吃力的说道:“只是,有点冷。” 这是四月了,沈归晚盖着被子也不算薄,她捂的严严实实,哪里会冷? 桂嬷嬷心中觉得奇怪,但见她的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忙从柜子里抱了两床被子给沈归晚压上,但她依旧在冷的打颤。 这太不正常了。 “小姐,老奴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沈归晚努力控制住自己恍惚的意识,保持着清醒回道:“不用,我没事。” “可……” 桂嬷嬷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如今已是暖春了。好好的人,都压了两床被子,怎么还会怕冷呢? 沈归晚瞧着桂嬷嬷一脸担忧的样子,想起了以前一直照拂自己的奶娘,脸上挤出一抹笑,安慰道:“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这都是老毛病了,” 桂嬷嬷听着沈归晚都这么说了,只能暂且放下了心。幸而今晚歇息的时候,炉子没熄,上面的水还在温着,桂嬷嬷灌了汤婆子塞到了沈归晚的被子里。 在她帮沈归晚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沈归晚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冰块似的! 但这个时候,沈归晚抱着汤婆子,身体的温度也渐渐上升了,方才惨白如纸的面容总算有了一丝血色。在沈归晚的催促下,桂嬷嬷只得熄了灯下去休息。 后半夜的时候雨声渐渐地小了,桂嬷嬷也不敢熟睡,听着房中的动静随时等着沈归晚吩咐。 沈归晚挨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也不知是否是桂嬷嬷在被窝里塞的汤婆子的作用,沈归晚整个人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在剧烈的痛苦后,沈归晚没有半分的睡意,脑海倒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心想着这点子苦都够她喝一壶了,也不知萧霁每次那冥川毒发的时候,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萧霁这个人生性坚毅,能忍旁人所不能忍,恐怕也是凭借着这份超强的意志力,所以并没有被号称为百毒之首的冥川之毒给吞噬理智。 但是谁给他下的毒呢? 身为不爱读书,唯独喜欢钻研旁门左道的神医谷后人,沈归晚想着若非时候不对,身份不对,她还真想抓着萧霁研究一番。萧霁那人不肯说自己究竟因何中毒,约莫是怕伤自尊,沈归晚也盘算了一下,萧霁的那些仇家遍布江湖庙堂,甚至外族的那些人无不将其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包括如今远在长安的晏元祈。 似乎每个人都有暗算萧霁的可能,但其中南境毒宗嫌疑最大。 金陵局势复杂,沈家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修仪如今早出晚归,最近在暗中盯着她的人也松懈了些,明天开始,她应该要主动出击,做些什么了…… 到了晨曦时分雨停了,沈归晚方才迷迷糊糊睡了去,但却又被梦靥惊醒。 “母亲!” 她蓦地坐了起来,一身冷汗,像是要抓住什么。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伸手握住的不是虚无的冰冷,而是一双温暖而又干燥的手。 “归晚别怕,母亲在这呢……” 温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沈归晚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温柔慈和的目光,是……沈夫人! 章节目录 第96章:书房中的机关 雨过天晴,阳光自那梅花冰纹的窗户中照进来。 屋子里摆设虽不是十分奢侈,但却雅致。雕花的窗柩,糊着绿纱的窗户以及窗外影影绰绰,一场雨后开得更加娇艳的碧桃花,一切都是江南独有的韵味风情。 阳光在沈夫人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浅浅地光晕,是那样的温柔而又美好。 像是她从未遭遇过任何风雨的袭击,是被母亲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就是生长再这温柔地江南水乡中,无忧无虑的小家碧玉。 一时间,沈归晚只觉得眼睛干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幸而沈夫人见她如此,只当是因为她还在梦靥中没回神呢,除了心疼未曾做他想。 这孩子,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哭得如此伤心,这些年在外面,她应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吧。 沈夫人望着沈归晚,眼底是无尽的怜惜。桂嬷嬷端来了刚煮好的红豆羹,她亲自接过要喂沈归晚。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让沈归晚连抗拒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沈归晚生性好强,击败她的从来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这样缠绵的温柔,沈归晚知道,不能再这样了! 等沈夫人离开后,沈归晚便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去沈修仪的书房中,寻找线索。 她要查清楚冤枉构陷燕家的凶手中,到底有没有金陵沈家的手笔,只要查看这些年沈修仪与沈繁锦往来的书信便可知道。在真相查明之后,她再帮沈夫人找到当年在青云山上,调换婴儿的幕后指使者。 还清了对沈夫人的亏欠,她就可以无牵挂的回长安报仇! 是以等沈夫人离开后没多久,只见原本昏昏欲睡的沈归晚,十分有精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找来了春禾问道:“正院那里可有消息?” 春禾奉沈归晚的命令,花银子买通了门房,盯着沈修仪的主动,听到沈归晚问,便回道:“老爷今日去刺史府了,不在府中。” 沈归晚的眼中闪过一丝黯茫——就是现在! 沈夫人回院子的时候,只见沈怀瑜下学后来向她请安。沈怀瑜虽然任性,但毕竟还是年幼,对自己的生母有着本能的依恋,不会如沈繁锦和沈繁漪那样,嫌弃沈夫人性格懦弱不如二夫人那般伶俐。 沈怀瑜一见沈夫人回来,正想要扑到沈夫人的怀中撒娇去,正瞧见沈夫人身边的嬷嬷拎着食盒,瞬间就不高兴了。 “哼,娘你偏心,你又给那个女人送吃的去了。” 沈怀瑜很明显的对沈归晚充满了敌意,到现在连姐姐都不肯叫一声。沈归晚对沈家的其他人也淡淡的,也不计较这些,只有沈夫人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沈夫人轻叹了口气,道:“你三姐姐病了,娘是去看她的。” 沈怀瑜将信将疑,倒是沈夫人身边的奶娘道:“是啊,三小姐昨夜病了,也不肯告诉人,硬挨到天亮。早晨的时候桂嬷嬷不放心,才来回禀了夫人。可怜见的三小姐一个身体孱弱的姑娘家,不在夫人身边长大,病了也不敢言语,小公子您就不要为难她了。” 自从沈归晚将沈夫人身边的人着手整顿了后,留在沈夫人身边的多是些从娘家带来的人,忠心耿耿,自是乐意见得自家夫人与小姐亲近。 沈怀瑜听到奶娘的话神色有所松动,但还是哼了一声,道:“只要她不欺负二姐姐,我才没兴趣欺负她呢。”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知道沈怀瑜与二小姐自小再一起长大,情分亲厚非一般人能比,自不好说些什么。 虽然沈夫人如今对沈繁漪的所作所为心寒了,但不想强硬的勒令沈怀瑜不与沈繁漪亲近,将心底那点不快压了下去,问沈怀瑜:“早膳吃了没,娘亲做了你最爱的红枣牛乳羹,本来准备让人送你屋子里呢。” 沈怀瑜见沈夫人心中到底还是惦记着他的,也不似方才那般别扭了,高兴的跟着沈夫人进了屋子里。 见将这只哄了来,沈夫人见他吃的开心,便说起了沈归晚这些年在外头的种种不容易…… “她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姐姐,只要你愿意接纳她,她会护着你的。” 沈夫人如此说着,沈怀瑜这个小吃货吃饱了倒是很好说话,没像前几次那般反感,但嫌弃沈夫人啰嗦。 “娘我知道了,您再啰嗦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如果她不是坏人的话,似乎自己多个姐姐,也还不错? 沈夫人瞧着她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不由失笑,用绢子细心的替他擦拭去了嘴角的奶沫。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内室,明媚正好。 光天化日,春色宜人,最是适合偷信的时候了! 沈归晚扮作了洒扫的丫鬟,偷偷摸进了沈修仪的书房中,这也是一天之中,沈修仪书房四周暗卫松懈、唯一能混得进去的法子了。 沈归晚初到沈家,在摸清楚沈家的地形之后,不是没想过潜入沈修仪的书房,获取外界的消息。 沈归晚知道,这些年沈繁锦虽嫁入了长安燕家,但与自己母族的联络十分频繁。纵使长安封锁了消息,但沈归晚想知道,在她进宫之后,被闭塞耳目的两年时间内,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诡异的是在沈修仪出门在外,沈家书房除了有把守严密的侍卫外,竟还有一层机关保护着。沈归晚那样好的轻功,还未曾靠近书房,只不过在附近的树上蹲了一下,便触动机关,引来箭雨偷袭,险些惊动了侍卫。 沈归晚只恨当初拜师学艺的时候,什么都会了点,唯独这机关之术她嫌弃复杂只学了点皮毛,只看得出在沈修仪书房外布置机关的绝非寻常人。 这种机关,在机关中属于死局,一旦开启,外人若贸然闯入不死也会重伤。一般,是江湖门派守护机密要地才会布置,这沈修仪的书房中究竟藏着什么隐秘? 沈归晚越发觉得这沈家藏着太多隐秘,目前所看见的沈家表面的争斗,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章节目录 第97章:误触机关,险些暴露 只是因她当日误触机关,险些惊动了守在书房外的侍卫后,沈归晚担心自己行踪败露,之后不敢草率动手,蛰伏在暗中敬候时机——等沈修仪回沈家! 如沈归晚所猜测的那般,沈修仪回来之后,书房外的机关便撤了。 只是前几日沈修仪和沈繁漪二人盯着紧,沈归晚只能假借每日外出游玩麻痹他们,实则暗中让春禾盯着书房这里,观察着书房侍卫换班的情况,才让沈归晚寻到这一破绽,扮作打扫书房的丫鬟成功的混了进来。 在换上扫撒丫鬟衣服的时候,沈归晚还险些被沈繁漪派来跟踪的人发现,差点露了马脚。这沈繁漪和沈修仪二人虽不是亲生父女却胜似亲生,疑心重也就算了,还跟狗皮膏药一般,盯着你不放! 但显然沈修仪还是小瞧了沈归晚,派去跟踪沈归晚的那些暗卫身法一点都不高明。沈归晚不过是小小使了障眼法,便将他们甩开了。 这个时候是午时,春日阳光明媚,空中带着花香,使人昏昏欲睡。书房外的侍卫们也不似之前那般警醒,毕竟谁能想到,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的混到书房中盗窃。 沈归晚进来后并不着急,环顾四周,还十分闲暇的打量着这被沈修仪保护的密不透风的书房,究竟其中有何乾坤。 只见从外表来看,书房与寻常的江南文人书房没什么区别。 书房很大,三个大开间,里面除了摆放着书架书案外,用屏风隔开了一方小榻,供主人休憩之用 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玉石瓷器摆件,旁边就是书架,书架上书籍种类众多,多为儒家经书。除此之外,房间正中的书案上,堆积了如山般的文书。 沈归晚拿起一本看了,上面除了朝云学堂的一些情况汇总,更多的是这些时日金陵城的一些情报。 情报上,从萧霁查封林家铺子,到沈归晚在春朝园的一举一动都有,沈归晚看的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这沈修仪,可真是人在千里之外,但一切尽再其运筹帷幄之中!还好,这些时日沈归晚回沈家行事十分低调,没露出什么端倪,但沈修仪却依旧对她的身份来历起了疑心,命人暗中盯着她。 书案上的文书虽多,并没有太多的价值。也对,如沈修仪如此谨慎之人,就算是有什么秘密断然不会摆在明面,他会将东西放在何处呢? 沈归晚只恨当年学习的时候,嫌弃机关图太麻烦,没认真听。如今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只能凭感觉摸索了。 她在书架上找了半晌,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随即目光一转落在了书房上,挂的十分显眼的牡丹图上…… 那牡丹开的绮丽多姿,浓墨重彩,一进门就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以前在相府的时候,父亲的书房也会有机关密室,机关就在那十分显眼的水墨画后面。用父亲的话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显眼的东西就越是不会被人注意,这叫弩下逃箭…… 沈修仪处处模仿父亲,该不会书房中布置思路,也和他一样? 沈归晚将信将疑间,伸手摸向了那牡丹图。果然,在那牡丹图的中心位置摸到了一处十分不明显的凸起,她轻轻一按,只听见‘咔擦’一声…… 沈归晚还没暗自庆幸,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心!” 一个人飞快的将她扑倒,而在这时,只见几支箭弩擦着沈归晚的头发而过,锋利的箭尖淬了剧毒,在阳光下泛着幽蓝森冷的光芒。 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沈归晚错愕的望着本不该出现在书房的白衣人,低呼出声道:“萧霁?” 只见萧霁,不知何时神出鬼没般的出现在了书房中。 萧霁板着一张脸,训斥道:“你可知此处机关密布,怎可行事如此轻率……” 沈归晚听着他那冰冷的声音,下意识的垂下小脑袋挨训,那模样神态,竟是与萧如意与出一辙,萧霁原本想要训斥的话瞬间又梗在了喉间。 怎么总感觉二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哪里有些不对? 这里萧霁被哽了下,沈归晚倒是立即反应了过来,瞪向一脸霁月清风的萧霁:“这里是沈家,侯爷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吧?!” 萧霁未说话,倒是沈归晚抱着手臂,斜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啧,想不到啊,堂堂的雪衣侯,竟也做这梁上君子的勾当呢~~~” 而且她以为自己大白天扮作丫鬟的混到沈修仪的书房里来够嚣张了,谁知萧霁比她更嚣张,连夜行衣都没换,一身白衣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沈家。 面对某只的嘲讽,萧霁面不改色的说道:“大白天的穿夜行衣,岂不是更醒目。” 这下换沈归晚没话说了。 见她一脸心虚的小模样,萧霁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极浅的笑,随即道:“本侯怀疑沈修仪与红袖坊刺杀之事有关,所以今日才不惜亲自前来寻找线索,你呢,鬼鬼祟祟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下,换沈归晚心虚了,她眼神飘忽道:“我……我如果说,只是一时好奇,所以过来看看,您信不信。” 萧霁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呢?” 沈归晚认真的回道:“您可以信的。” 萧霁…… 就在两个人斗嘴的功夫,忽而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暗道:糟糕! 是沈修仪回来了。 窗户外面是湖,不能翻窗而走,那么……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的看向了唯一能藏身的屋顶! 只是沈归晚到底功夫比萧霁差了那么一截,反应也比萧霁慢了一拍,萧霁一跃而上了屋顶,看的沈归晚磨牙暗恨,想着只能暂时往屏风后躲一下了。 让她和萧霁挤一块儿,绝对不可能…… 念头方才一转,便知见萧霁竟又从房梁上跃了下来。只见他速度很快,打开了画后面的机关复原了。 沈归晚看的目瞪口呆,萧霁这变态,文能熟读百家经略,武能提马安天下,连机关秘术都如此熟练,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在她看呆了的时候,萧霁顺手将她一捞,带着她一同跳到了房梁上! 做好这些后,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 章节目录 第98章:梁上君子,请君入瓮 方才她还嘲讽萧霁是梁上君子,谁曾想转瞬间两个人一同蹲在梁上大眼瞪小眼。 打脸来的太快了!!! 沈归晚被萧霁扣在怀中,无法动弹,姿势暧昧至极,她十分别扭,刚想挣扎,谁曾想萧霁扣着她的腰:“沈修仪身边的侍卫是内家高手,你若不想被发现,就乖乖别动!” 他压低着声音,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虽然沈归晚知道他并非是有意的,但热意还是不由从耳垂晕开,渐渐蔓延到脸颊上。 这个时候,屋子外的人已经进来,想到萧霁所说的那个内家高手,沈归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别扭,就别扭一点叭,反正……反正依照萧霁的容貌身份,她一点都不吃亏! 沈修仪回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书房四周机关。 老狐狸! 沈归晚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便见沈修仪唤来了今日当值的守卫,问道:“今日可有异常,可有人靠近书房?” 侍卫十分尽职尽责的说道:“并无什么异常,只是下午的时候,二小姐来了一趟,说是问可有长安来的书信。” 沈修仪闻言,眉心微皱,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怎么会是繁漪……” 底下的侍从不明所以,而这里沈修仪已倏然回神,对那当值的侍卫道:“没什么,你下去吧。” 说着,将那侍卫屏退下去,一时间书房中只剩下沈修仪和自己的心腹怀生。 怀生跟随沈修仪多年,知道沈修仪的顾虑是什么道:“老爷,难道咱们是误会三小姐了,真正有问题的是二小姐?” “不会。” 沈修仪十分笃定的说道:“繁漪那个孩子知根知底,虽有些小心思,绝对不会做出与外人勾结之事。” 他如此确定沈修仪绝对不会背叛沈家,从而做出不利沈家的事情,但沈归晚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沈归晚的时候,沈修仪不知为何,本能觉得排斥—— 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冷静,虽含着泪,唤着他为父亲,但眼底的寒光却如冰雪般冰冷,如利剑那般凛冽。 虽然很快她便掩饰了过去,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乖巧的不像话。但如沈修仪心细如发,第一眼便觉得异样,让他暂时无法打消对沈归晚的怀疑。 怀生不明白缘故,只觉得沈修仪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怀疑一个小姑娘身上,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老爷,您会不会多疑了。或许,那天闯入书房的宵小,与三小姐无关。” 沈修仪肃然着面容,眉心紧皱,道:“希望是我多心了,但沈归晚来沈家的时间太可疑了,且如今送信来沈家的人还没找到,难保她此时回沈家不是别有用心。” 怀生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疑道:“相爷是怀疑那送信的人与当年盗走……是同一个人?” 沈修仪眸色沉了沉,须臾后微微颔首,道:“若是这样,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就只有沈归晚,但她却对那个人只字不提,就此推断,沈归晚回沈家的目的并不单纯。” 沈修仪并不知,他与心腹密谋的话被藏在房梁上的两个人听的一清二楚。 沈归晚气的直磨牙,只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如此笃定她,是唯一的知情人,视她为眼中钉? 这沈修仪真的是,为人多疑,心眼比筛子还多,感情这些时日他早出晚归,故意露出书房的破绽给她,来个请君入瓮啊。 幸好她够谨慎聪明。 在书房的机关被打开后,虽想过借端茶倒水的名义来接近书房,最终却因她不是那种擅长讨好哄人的性子,二则是因为她看沈修仪十分的不顺眼!最终这个打算只得作罢。 还好没草率行事。 而且见沈修仪一回家,便就查看书案上的文书,看来那文书也是用来试探她的手段。 幸好当年在天山的时候,为了偷换师傅写给她爹告状的信,她养成了偷看消息并复原的习惯,误打误撞倒是逃过一劫。 但……沈修仪同样很在意当年青云山的事,所以十六年前,在青云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沈归晚若有所思的时候,沈修仪见守株待兔没抓到自己想要的,且文案上的文书以及书房机关也没被触动,便放下心来。恰好这时,外面人回道:“老爷,老夫人请您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沈修仪生性孝顺,听到老夫人有事,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过去了,书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沈归晚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某人抱在怀中呢。 他竟也不嫌沉!!! “放我下去。” 沈归晚推了他一把,根本不敢看那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语气凶巴巴的,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肯定是热的!!! “嘘。” 萧霁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归晚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呢,只见片刻之后,原本已经离开的沈修仪突然又返回了! “看来是我多心了。” 沈修仪望着空荡荡平静的书房,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才真正的离去。 沈归晚目瞪口呆。 半晌后,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多疑之人。” 萧霁神色平淡,却是见怪不怪道:“沈修仪当年在长安全身而退,靠的正是他的多疑。” 那时金太后执政,为了排除异己,不知铲除了多少朝臣。当年萧家不在长安,而相府燕家,便站在风尖浪口之上。 燕相数次遭遇贬谪罢官幽禁,那几年沈归晚被燕相秘密送在天宗,偷偷潜入师傅书房中看到长安的信件,只见信上内容,便知局势多么的惊心动魄…… 沈修仪这只老狐狸,以后她在沈家绝对要更加小心了。 沈归晚出了会儿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问萧霁:“沈修仪走了吗?” 萧霁思认真思索了会儿,道:“应该不会返回了。” 沈归晚面无表情:“那侯爷是不是该把我放下来了!” 两个人稳稳地落地之后,沈归晚瞧着这书房。 今日她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沈修仪的书房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就在沈归晚琢磨着要不要把架子上的花瓶挪开,又唯恐触动了沈修仪在房间设下的机关。正在犹疑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萧霁…… 只见后者,已走到了书房中最为醒目的牡丹图前,伸手一按…… “你不要命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密函,燕相陷害萧将军 一切都不过是瞬间而已,沈归晚注意到萧霁动作,想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她已经听到了轻微的‘咔擦’一声,那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千钧一发的时候,身体快大脑一步做出动作,她直接将萧霁扑到在了地上。 但…… 设想中的危险并没有来临,与之相反的,只见机关启动,在那幅艳丽的牡丹图后面并没有射出冷箭,而是一间密室石门缓缓打开。 沈归晚??? 她看看那突兀出现的密室,片刻之后,才骤然回神,发现萧霁被她……压再身下呢。 被人扑倒的萧霁,一张俊脸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沈归晚只觉得气氛十分的……尴尬! 她连忙撑着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解尴尬的讪笑了一声:“这机关够欺负人的,竟还有两副面孔!” 万幸的是萧霁并没有计较她的失礼,神色平静如初,淡淡道:“进去看看吧。” 说完,便率先走入密室之中,沈归晚唯恐被落下,连忙跟了上去。走到一半,萧霁忽而想到什么一般,道:“此处机关重重,你跟紧我,不要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知道啦。” 沈归晚回了一声,心底有些不乐意,萧霁这语气,怎么说的她好像经常闯祸似的。 萧霁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小姑娘指不定怎么在腹诽自己呢。想到她方才不顾一切的扑向自己的样子,他那清冷的神色,微微浮现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到了密室之中,只见萧霁也不知做了什么,机关很快恢复了原装。只见外面的那些信件书籍都不过是障眼法而已,真正重要文件的秘密都是在这密室中。 沈归晚心中惊疑交加,虚心向萧霁请教道:“您是如何知道那机关竟有两重?” “很简单,那幅画挂在那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若有人潜入,误碰了机关,绝对不会再按第二下。在画上布上两重机关,一死一生,不正符合了沈修仪那多疑又谨慎的性子么。” 萧霁风轻云淡的说道,沈归晚听的目瞪口呆。 她算是明白了,沈修仪就是那只狡猾的千年狐狸,而萧霁呢,则是城府极深的猎手。再狡猾的猎物,也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不知为何,沈归晚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凉,总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才是金陵城最危险的人物…… 萧霁没管沈归晚的脸色如何,时间紧迫,沈修仪不知何时会去而复返,他得抓紧时间找点有用的东西。身边这只呆呆的,怎么看……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这里沈归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萧霁的心中,已有了个不靠谱的形象,她只见萧霁看了几个文书,便就冷笑了一声。沈归晚心中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只见文书上记载的是长安官员的名单信息。 沈归晚啧了一声,顺势再萧霁面前给沈修仪上眼药:“啧,你别看沈修仪虽身在朝野之外,但心底却是时时刻刻的记挂着朝中之事。你看他与长安官员这么多来往的书信,说不定他就是朝廷放在金陵的探子,盯着您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给朝廷呢。” 所以身为雪衣侯的你,怎能容忍自己辖下的官员对你阴奉阳违,私自与朝中来往,将你的消息卖给朝廷呢,赶紧的支棱起来收拾他们吧。 沈归晚简直就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心思写再了脸上,萧霁一言难尽地望着她道:“沈修仪是你的父亲,你这是……” 密室光线昏暗,唯一照明的是萧霁手中那颗夜明珠,在那氤氲的光芒下,越发显得萧霁眸色清亮如雪,暗藏锋芒。 沈归晚一个激灵,唯恐被萧霁看穿了什么,连忙弥补道:“还……还不是因为沈修仪生性多疑,只知道试探我,根本就无半分血脉亲情,我查他是为了自救!” 纵使如沈归晚这般胡话信口拈来的,在萧霁审视的目光之下,也不由磕绊了一下。这真的不怪她不争气,而是萧霁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沈归晚的解释分明漏洞百出,萧霁并没有戳穿她,而是淡淡道:“沈修仪提防你,不是没道理。” 眼前这只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来历扑朔迷离,而且又与毒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怪沈修仪起疑。 沈归晚听萧霁这般说,也想起了自己被当做毒宗的叛徒追杀的事,有些心虚的觑着萧霁的脸色,只瞧见他那建议凛冽的下颚线。 看样子,萧霁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和她秋后算账的意思,沈归晚暂时放下了心,她翻着密室中的书信,想找到沈修仪与沈繁锦来往的书信。 奇怪,这里也没有,难不成这沈家还有第三间密室? 就在此时,忽听萧霁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用书信联络你的是何人?” 沈归晚拿着书信的手一抖,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萧霁一脸无辜的否认道:“别问我,我忘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霁眉心一跳,而在此时,只见沈归晚手中拿着的折子里忽而掉下了一张泛黄的纸张。这纸张微微泛黄,笔墨晕开,似乎有些年头了,被人随手藏在了一封旧信之中。 沈归晚连忙将其捡了起来,待看清楚上面内容时,原本噙着笑意的面色瞬间凝滞! “燕相为山河阙陷害萧将军,意图不轨,恐已生谋逆之心,小心小心!” 燕相,萧锐…… 这一张泛黄纸张之上,潦草的几行字,却是如针一般扎进了沈归晚的心里。 污蔑,绝对是污蔑。 父亲,父亲那样的忠心于朝廷,怎么可能谋逆呢。可,这是藏在沈修仪密室之中的信件,沈修仪就算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算到她会偷偷潜入密室,并且在这么多信件中发现这张个夹杂在厚重的信封里的纸。 而且,如今燕家因谋反被诛已昭告天下,这张纸一看就是多年前的旧物,沈修仪伪造出这个又有什么用处? 电光石火之间,沈归晚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地转身看向身边的萧霁。 只见那摇曳的烛火下,在那光与影的交错间,他眼神晦暗难明…… 章节目录 第100章:山河阙失窃 一封泛黄陈旧的密函,在这轻咳之间,将沈归晚的思绪带到了很多年前,玄墨城破的噩耗传回长安时,一时间不知引起多少腥风血雨。 玄墨城破,萧家满门殉城而亡,无一生还,朝野上下皆惊。 坊间一度传言,当年玄墨城一战,朝廷援军久久不至,以至于萧老将军战死沙场,是因燕相公报私仇扣下前线求救的书信,且私扣军中粮草,才导致萧家全军覆没。 当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燕家与萧家本有旧怨,在那之后越发水火不容。沈归晚坚信,自己的父亲一生为国为民,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公报私仇的事。 但所有人都这么说,而燕相至死都未曾澄清,这件事便成了困扰沈归晚的谜案之一。 这也是为何,在来到金陵后,沈归晚怀疑长安之变萧霁也有参与,是为了报复燕家。所以沈归晚一直战战兢兢,掩藏自己的身份,唯恐露了什么马脚,到时候小命不保。 距离玄墨城兵变,已经三年的时间。而萧霁坐拥江南,成为了可与朝廷抗衡的一方霸主。 纵使如此,但萧霁对萧老将军的死,始终不曾释怀。 萧霁亲自潜入沈修仪的书房,说是调查红袖坊的暗自是假,恐怕实际上的目的,恐怕是…… “侯爷……” 沈归晚艰难的开口,这才惊觉自己声音沙哑,如同淬了砂砾一般艰涩难听,而喉咙中似乎泛着一丝丝腥甜的血气。 “原来您是为了调查当年萧老将军的死因而来啊,您早说啊,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不应该看的。” 沈归晚故作轻松的打破了原本死亡般的沉静,因为她担心这样压抑的气氛之下,萧霁提及当年那段过往,压抑再她心中那样汹涌的情绪,会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 昨夜才做了那样的梦,今日泛黄的纸张揭开旧年尘封的回忆,燕家萧家的恩怨,曾经过往种种,一时间沈归晚的心中不由百转千折。但,在看见这样的噩耗后,她如果再继续保持沉默下去,就更加显得十分诡异了,所以她必须得说些什么! 沈归晚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握,长长地指甲陷入掌心之中,努力克制着心底那汹涌的情绪。 萧霁被她颤抖的声音从回忆中惊醒,骤然对上她目光着隐忍的情绪,他抬手下意识的想要安慰她……但还未曾靠近,沈归晚却是向后躲了一步,那样避之不及,视他如洪水猛兽! 萧霁垂下空荡荡的手掌,怔然了会儿,才道:“也不全然如此,当年的事很复杂……” 毕竟如今的沈归晚已非当初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藏不住心事的天真少女。那两年在宫中消磨的不止是她的生命,还让她学会了伪装自己。 所以虽然在看见消息时,沈归晚惊愕交加,心底不知是何种滋味,但很快的她便就整理好了情绪,恢复了往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清脆着声音道:“侯爷若觉得为难不必多说的。这是侯爷您与燕家的恩怨,本就是与我无关的,我若是知道太多了,我可怕以后我这小命不保啊。” 说着便做出一副我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转身便要去翻看其它的信件。谁知萧霁却攥住了她的手腕,逼着她面对自己。 沈归晚心底暗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可他的手握的那么紧,沈归晚的挣扎丝毫都没有作用,只见萧霁那幽深的目光盯着故作轻松的沈归晚,看的沈归晚心底直发毛。 “谁说此事与你无关。” 听到萧霁清冷的声音,沈归晚闻言脸上的神色险些没绷住,惊恐的抬头望着他。 他……他难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所以今天,故意在沈家的密室中试探她……不是试探,是想直接动手,除掉她这个燕家余孽,为萧老将军报仇! 萧霁见她神色惊恐,便知她又脑洞大开,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压下心底的复杂,声音幽幽道:“沈修仪十几年前,就盯上了山河阙,如今金陵城的山河阙失踪多年,而你,是唯一的线索。” 沈归晚还没消化上一个信息呢,又听萧霁丢下一枚炸雷,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道:“我?” 萧霁瞧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微微挑眉,眼底带着一丝探究的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归晚眨了眨眼,十分诚恳地说道:“要不您给个提示?” “当年高祖皇帝取得天下后,将山河阙一分为三,分别交给心腹镇守,其中一分便就藏在这金陵城,后来沈家得了它……” 沈归晚诧异,这沈家果然不简单。 “但是……” 萧霁话锋一转,道:“几年前,沈家的山河阙失窃了。” 沈归晚还是不明白:“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要问替你送信、联络沈家的那个人了。” 沈归晚…… 说了半天,这问题又绕回原点了! 她如果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何至于在沈家待这么久,处于被动的状态呢! 在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沈归晚担心在萧霁面前说的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是以纵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表面上还是按捺了下去,心事重重地与萧霁出了密室。 萧霁不止功夫好,学问高,就连对密室机关也了如指掌。只见当密室的门重新合上后,一切复原如初,从外表来看丝毫看不出曾被打开过的样子。 更让沈归晚吃惊的还在后面。 书房外原本有守卫严密把守,沈归晚有些发愁。他们在书房中呆了太久,已经过了打扫的时辰,她已然不适合再扮作扫洒的丫鬟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但书房四面环水,只有一个出口,她下意识的看向萧霁,问道:“侯爷,我们该怎么办。” 萧霁没说话,而是直接将门推开,径直就这样走了出去。见他如此如履平地,沈归晚一个恍惚,觉得这里不是沈家,而是雪衣侯府! 就在此时,只听萧霁那波澜不惊的声音淡淡地解释道:“此时正是侍卫换班的时候,正好。” 她在沈家这么久,只找到了洒扫丫鬟进来打扫书房的一个漏洞,而萧霁却是对沈家的布局以及侍卫交班的时间都拿捏的一清二楚,不愧是萧霁。 就在沈归晚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萧霁俨然已离开了,沈归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百感交集…… 章节目录 第101章: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她这一刻很想问萧霁,当年不肯见她,是否是因为一直对萧老将军的死耿耿于怀? 长安夜雨,是谁在雨中枯等一夜? 可最终,沈归晚那些话依旧囿之于口,当年没有能问他,如今早就物是人非,又有什么立场去问呢。 直至萧霁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归晚方才收回目光,一路有惊无险,避开了四周巡逻的侍卫,沈归晚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老夫人办寿宴,要准备的东西多,沈归晚院子里借了大半的人手去帮忙。桂嬷嬷和春禾也去了沈夫人的湘竹苑,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夕阳下飞花弄晚,静到仿佛能听见落花的声音。 因为这封信,也因为萧霁,过往种种那些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沈归晚不由想到了昔年旧事。 沈归晚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不由想到了很久以前在长安与萧霁相识的场景。其实也不过是才三四年的时间而已,她以为在入宫那日便将从前种种都忘记了,如今想来,竟不由让沈归晚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沈归晚一面想着事情,原本落在手心的花瓣被她揉碎,碾成了花泥。红色的汁液,在夕阳下如鲜血般凄艳,沈归晚似被人泼下了一盆冷水,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身上背负着那样深的血海深仇,怎么还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呢,简直是愧对父亲,愧对燕家! 想到父亲,沈归晚瞬间清醒,开始在梳理今日的收获。 她知道了沈修仪对十六年前青云山的事情十分在意,同样在找给沈家送信的人。 沈归晚如今对原主的记忆全无,但上至萧霁,下至沈修仪与二夫人他们都在找这个人,说明这个人就藏在金陵城中,且身份地位不一般,而当日她参加春朝园宴席,想从那些世家中着手寻找,说明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第二么,就是在密室中意外发现的那封信,想到这里沈归晚的心情却是越发的沉重了。 那信究竟是谁写给沈修仪的? 沈归晚本能的觉得这封信是有人蓄意诬陷父亲的,但……当年那个深夜,父亲母亲又为何因山河阙起争执? 沈归晚要为父亲燕家报仇,更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于山河阙以及十六年前发生在青云山的种种,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送信的人。 只是记忆的缺失,她如何找出那个没有任何痕迹、不知名姓的人。 傍晚降临,天际云霞灿如烟火,预示着明日将是个好天气。可沈归晚却觉得后背骨缝隐隐作痛,又像是雨夜中,纠缠了自己多年的梦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纵使是重活了一次,前尘往事,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啊……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桃花簌簌而落,她背靠着树干将整个身体藏在了树荫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宇之间是散不开的愁云与……哀伤。 并没有离开的萧霁,站在暗中,夕阳西下,在他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浅浅地金色,他站在墙角,光与影的交错间。 只要上前一步,她就会发现他的存在,但他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忽而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长安马蹄疾驰,红衣黑发,手中的马鞭扫落了锦绣桃花,马蹄扬起如雨的花瓣,笑得张扬肆意的小姑娘。 此去经年,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他想上前,垂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还不是时候。 与此同时,老夫人的院子里,她急忙找人叫沈修仪过去,确实是有要事的。 “今日你二弟从林家回来,听林家的意思,像是想给他们家大公子与咱们家结亲。” 二房那里沈修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昔年在长安的时候靠祖上的蒙荫和兄长的本事领了个虚衔。不过没多久,便卷入了官场上徇私舞弊的案子中,被革了职。 又没过多久,沈修仪便辞官领了恩赦,回了家乡。沈修仪虽是在野之人,但沈家却是当地的望族。 再加上沈修仪善舞长袖,江南文人无一不知,称赞其‘沈公主持风雅,四方之士多归之’,长安文人推崇燕相,而江南文人却是对沈修仪沈家十分敬仰。 相比起兄长的能干,沈修齐便就显得平庸了些。不过他善于钻营,没什么学问倒是与林昌茂等人十分交好。 林家是商贾出身,虽地位不高,名声不好,但富可敌国,沈修仪虽自恃清高但却也并没制止沈修齐与林家来往。 听到沈修齐要替家里的姑娘说亲事,沈修仪眉心微皱,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林家想要说的是人繁绣还是文萱?” 繁绣是沈修齐的嫡女,文萱则是沈修仪的庶女,与沈归晚她们都是同年,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相看人家的年纪了。 谁知老夫人说道:“都不是。若是庶出的我倒也不用与你商量,直接就做主,但林家看上的是三丫头。” 沈修仪有些诧异道:“沈归晚?” 沈老夫人微微颔首道:“这正是为难的地方。一来归晚年岁小,上面还有繁漪这个姐姐,二来,她才回沈家没多久,若就这样与林家定下了婚事,金陵城其他人家不知道怎么说咱们呢。” 沈修仪听着老夫人的话,频频点头。可不是么,沈家在金陵可是翰墨史诗礼之族,纵使他为白衣之身,但在江南却是影响巨大,靠的正是这清名,所以家中绝对不能出一丝的差错,若是传出什么他们苛待家中女儿的流言可就大事不妙了。 就在此时,沈修仪又听老夫人丢下一个炸雷:“最要紧的是,侯爷似乎看上了归晚……” 沈修仪闻言,眼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之意,道:“此事可能当真?” 沈老夫人想了会儿,却也不敢保证,只是道:“侯府那里嘴严,三丫头也是个闷葫芦,不肯说,我也摸不准。我来问你,到底要不要与侯府结这门婚事,若是愿意呢,直接拒了林家;若是还有疑虑,三丫头这里得看紧了。” 沈老夫人浑浊的目光闪烁着精光,她虽年迈,但于大局之上的精明果断,依旧不减当年。 沈修仪明白沈老夫人的意思,这是让沈家做一次选择,是继续经营着与其他世家之间的关系,还是铤而走险选择……萧霁! “此事事关重大,母亲容我考虑考虑。” 沈修仪沉吟了许久,方才道。 沈老夫人微微颔首,道:“这事关乎着今后咱们沈家的前尘,确实马虎不的,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提醒你一下林家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长安那里,还没消息吗?” 沈繁锦嫁到了长安燕家,本是让人羡慕眼红的一桩大好姻缘。只是这次沈修仪回来,话里话外之意,燕家似乎出了事,却也不肯明说究竟是什么事,老夫人只能心中暗自焦急。 沈修仪听到长安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黯茫,道:“母亲,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到了老夫人寿宴这天…… 章节目录 第102章:满门清贵,教子有方 一大早的,桂嬷嬷便将沈归晚从床上挖了起来梳洗打扮。 只见她拿了一件石榴红的裙子来,沈归晚迷迷糊糊的,看见那鲜红的颜色,鲜艳刺目,宛若溅在未央宫石阶上的鲜血…… “快……快将它拿走!” 桂嬷嬷连忙将红色的衣裙收了起来,见她脸色惨白,不解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归晚原本惨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轻轻地吐了口气,道:“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如今见了这红色就有点犯晕。” 不止是昨夜,自从那天再书房中发现那封旧信之后,沈归晚总是梦见以前的事,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过整觉了。 说话的时候,沈归晚让桂嬷嬷将那件石榴红的裙子收到柜子,随手拿了件梨白色的锦裙。 桂嬷嬷连忙道:“小姐不可啊!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您要是穿了件白的,到时候老爷肯定会生气的。” 沈归晚皱眉想了会儿,还是妥协了。在查清楚真相之前,她与沈修仪这段时间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他了。 在衣柜里挑拣了会儿,最终换了身浅碧色的衣裳。 今天毕竟是沈家的大喜日子,白色的珍珠头饰是不能戴了。桂嬷嬷做主,便替沈归晚挑了支喜鹊登枝的银簪,寓意好。 除此之外,正好最近沈家新送了几支粉色的海棠绢花来,点在沈归晚那宛若乌云般浓密的鬓边,虽非华彩熠然,但清丽雅致,又不失贵气。 “咱们家小姐,可真时候好颜色。” 纵使伺候了沈归晚这么久,但桂嬷嬷还是被沈归晚这出色的容貌惊艳到了。 一旁的春禾也拼命的点着头,赞同道:“就是,整个金陵城我就没见过比小姐好看的人了,可惜小姐平日里不爱打扮。” 然后桂嬷嬷就接了句:“小姐这般好容貌,也不知什么样的儿郎才般配得上。本来按照咱们沈家的家世,咱们小姐这容貌秉性倒也不必愁,只是如今咱们上头还有个二小姐,老夫人他们又将小姐的年岁说小了一岁,那以后咱们说亲事,还得在二小姐后面。” 春禾一听顿时不服气了,道:“咱们家小姐可是沈家真正嫡出的,怎么说亲事,还要捡二小姐挑剩下的。” 原本沈归晚早上起得太早,一直在打瞌睡,听着桂嬷嬷和春禾的对话便也没做声。谁知两个人越说越离谱,不由道:“好啦,这都是些没影子的事,说那些做什么。” 谁知桂嬷嬷和春禾都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沈归晚,异口同声道:“婚姻大事,定要慎重的!” 在她们看来,自家小姐哪哪都好,而且以前还吃了那么多的苦,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而沈归晚则是不然,她曾经嫁给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在外人看来,她与那个男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天底下最好的姻缘。可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她也曾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人。曾将他放在心尖上,想为她挣脱在从出生开始束缚在自己身上的笼牢笼枷锁,可是最终却无疾而终。 或许那个男人,到她死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她已经活了两辈子,对那女之情已没有任何的奢念。她只想找齐害得燕家落得家破人亡下场的凶手们,为族人们报仇,为父亲兄长洗刷冤屈,最终…… 最终她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并不知道。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一次只为燕家而生! 原本桂嬷嬷和春禾正在说笑着,气氛正好,却不妨沈归晚忽而不说话了。 二人不知为何,但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归晚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没再提这事了。 沈归晚收拾好之后,便去了老夫人院子里请安。沈家人口多,不止是沈家嫡出的,就连旁支的都来了,看着这位才回沈家没多久的二小姐,眼中不乏好奇打量之意。 只见她虽未着华彩衣裳,一袭素净的浅绿色锦裙,鸦鬓如云,举止之间落落大方,眉宇之间还带着三分清贵之气。虽嘴角噙着笑,可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之感。 今日人多,要接待本家的亲戚,还有外头的宾客,请了安之后老夫人只顾着与几个本家的老太太们说话,沈归晚可不愿被当做猴看,偷偷地溜回了自己的沉玉轩躲清闲去了。 直到上午,宾客来了,春禾忙向沈归晚报信,沈归晚这才重新回了老夫人这里。 只见偌大的院子,都是说笑声,那些与沈家亲近交好的世家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沈归晚才来沈家没多久,对这些人并不熟悉,再加上沈修仪才夺了沈归晚管家的权利,今天招待这些世家小姐们,都是沈繁漪出面的。 沈繁漪出身好,有个嫁到长安氏族的姐姐,再加上性格善舞长袖,自己也擅长文墨,在金陵城的人缘很好。今日老夫人寿宴,与二夫人一个负责接待世家夫人,一个接待闺阁中的小姐们,二人配合默契,虽不是亲生母女,却胜似亲生,相比较下来一旁不善言辞的沈夫人,倒显得像是个局外人。 沈归晚来的时候,院子里你的人们正有说有笑,在老夫人的身边奉承着呢。 “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沈老爷在咱们金陵可是名士,沈家满门清贵,底下的儿媳孝顺,孙女懂事,子孙也都有出息,我们只有羡慕的份。” “可不是么,尤其是这沈家的二小姐,听说去岁的时候清渠先生收了她为弟子呢。那清渠先生,以前可是做过圣上的老师的!沈家二小姐这么高的出身,生的又好,文采连男子都比不上,也不知哪家儿郎有福分能娶到她呢……” 众人捧着老夫人,夸沈繁漪讨老夫人高兴,一面说笑的时候看向了坐在最前面的几位,为首的当然是女眷中身份最高贵的刺史夫人了。 刺史夫人原本对沈繁漪的映像不坏,但这数年因为秦山一直黏着沈繁漪,几乎魔怔了都,刺史夫人心底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大喜的日子,刺史夫人也不想驳了沈家的面子,想到这里,她神色一转,顷刻脸上又重新带上了笑意道…… 章节目录 第103章:献寿礼,比试女工 刺史夫人嘴角噙着笑,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沈家上,笑着说道:“二小姐这样的人貌,夫家可定然得好好挑选。不过论起这二小姐的婚事,咱们倒不必操心了,论挑选孙女婿的眼光,咱们金陵城谁能比的过沈老夫人啊。” 跟刺史夫人交好的林夫人会意,笑着道:“可不是么,咱们金陵城论会教孙女的谁也比不上咱们老夫人,论会挑孙女婿的,沈老夫人才是眼光独到呢,给咱们的大才女,挑选了咱们北玄第一大族的嫡长子,可不是羡煞旁人了。” 虽说南方这些世家的地位今非昔比,但沈家的女儿,高嫁的是北方的第一氏族燕家,他们心中也只有羡慕的份。 此时沈归晚在外头,正好听见了她们提到了沈繁锦,脚步一顿…… 无论沈家究竟有没有参与到长安之变这件事情中来,她与沈繁锦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们家大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嫁到了长安燕氏。谁不知燕氏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大族呢,日后大小姐若产下相府的嫡子,可是会封为世子的呢。” 不知是有意无意,说话间竟是扯到了沈繁锦子嗣事情上,原本嘴角噙着笑意的老夫人等,脸上神色微凝。 谁不知道,沈繁锦都嫁到燕家快三年了,肚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虽说是因那燕熠驻守边关,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有部分原因,可一个高嫁的女儿没有子嗣傍身,终究是娘家人的一块心病。 沈归晚在外头听着,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若这沈家人知道,沈繁锦虽没能成功生下相府的嫡子,反而怀了龙种,也不知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呢! 外头小丫鬟正巧打了帘子出来,瞧见站在外面的沈归晚,道:“三小姐怎么在外头站着呢。” 说话间,不少人看了过来。 沈归晚掩去眼底冷意,面上笑得乖巧道:“我在外头看两只鹦鹉打架,一时看入神了。” 沈老夫人瞧见沈归晚,正好借机道:“这是我那才回来的小孙女,性格有些顽皮,让大家见笑了。” 金陵城的世家夫人们消息最是灵通的,沈家回来个三小姐的事她们当然有所耳闻,有的上次在春朝园见过沈归晚的倒也罢了,第一次见的少不得盯着她好久,心中暗自感叹这沈家的三小姐,竟长的如此好样貌。 沈归晚已经被人打量习惯了,十分大方的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又仔细打量了老夫人一番。 沈老夫人是今天的老寿星,只见她穿着鲜亮的暗红色对襟裙子,看制式倒有几分宫装的式样,银白色的头发梳的光亮, 众人拥簇着她坐在屋子中间,一屋子的欢声笑语,这一刻沈归晚有片刻怔然。这样天伦之乐热闹的场景,自从她入宫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看到这些人,她想到了燕家,想到了父亲祖母,想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 燕氏的血还没干呢,不知什么时候她能重新回到长安,为燕家报仇! 虽是明媚的春日,沈归晚却如坠冰窖之中;虽处鲜花着锦的富贵乡,但沈归晚却觉得自己是在那红莲焰火的修罗地狱。 这一刻,她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方才控制住自己情绪,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流露出端倪! 而此时沈繁漪见众人看着沈归晚的目光带有惊艳之意,又对沈归晚都赞不绝口,她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中帕子,勉强维持镇定,开口道:“三妹妹怎么才来呢,大家都等着你一起给祖母拜寿,送寿礼呢……” 原本按照沈家之前的规矩,寿礼在清晨请安的时候一齐送了,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 可今年不知沈繁漪提前与沈二夫人说了什么,便将这清晨送寿礼的环节,改到了上午当着宾客们的面送。沈老夫人最好面子,也乐得让外人看看自家小辈是如何的贴心,便也点头同意了。 只见沈二夫人先送的是一块寿山石,老夫人看的很是欢喜;沈夫人送的是她亲自绣的牡丹屏风,色彩艳丽夺目,虽然老夫人对沈夫人这个儿媳不是特别满意,但沈夫人的绣功是好到没法挑剔,便也笑着收下了。 然后便是陆姨娘以及一些庶出的子女,他们身份比不得沈夫人她们,出手不似这般大方,但也颇具心意,送的礼物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 到了后面,沈繁漪才起身笑着说道:“繁漪知道祖母信佛,便用金线刺绣出了一本金刚经,又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是由圆通寺的方丈开过光的……” 说话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早就亲自接过了沈繁漪的寿礼,展开一看,众人无不赞不绝口。 只见那是用薄如蝉翼的云锦裁剪出的纸张,上面的经文用小楷抄写,字迹娟秀,再用头发丝般粗细的金线逐个绣出一本经文。 今日所有这些寿礼之中,论心思之巧妙,夺人之眼球,沈繁漪这个当之无愧的能拨得头筹 “二小姐好孝心,不愧是老夫人您亲自调教出来的。 是啊,二小姐如此才气在咱们金陵城也是首屈一指了,不愧是清渠先生的弟子,” 听着底下人附和赞许的声音,沈繁漪不由有些飘飘然了。紧接着目光一转,落在了沈归晚身上,扬声:“三妹妹怎么不将你的寿礼拿出来?” 不等沈归晚回答,沈繁漪道:“听说三妹妹给祖母准备的是一幅百寿图呢,没想到三妹妹不止医术高明,就连刺绣的手艺也这么好。” 一旁的林娇娇听了沈繁漪这话,一改之前在春朝园中对沈归晚的针锋相对,故作夸张的低呼一声,道:“这百寿图可不好绣,没想到沈三小姐竟也如此的蕙质兰心。” 倒也难为她,能想出个蕙质兰心这么个成语出来了。 见沈归晚不说话,林娇娇越发得寸进尺道:“不知三小姐,和繁漪的女工谁更好呢,不如你们比试一下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看了沈归晚,今日她定要报当日在春朝园之仇,让沈归晚在金陵世家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章节目录 第104章:百寿图与松鹤延年 林夫人听了林娇娇的话,假意轻斥道:“娇娇不得无礼,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你闹腾什么呢。” 谁知老夫人方才听到底下的人暗自讥讽沈繁锦迟迟没有身孕的时候心中不舒服,正想着沈繁漪的女工可是连苏州最好的绣娘都自叹不如的,有意炫耀一番,便道:“离开席的时间还早,若各位不嫌弃,便来指点下我家这几个孙女们的绣工如何?” 老夫人都开口了,底下的人自无不可。 就在老夫人已经命人将绣架准备好的时候,却听沈归晚道:“祖母,我不会刺绣……” 话音方落,众人纷纷看向沈归晚,神色各异…… 沈繁漪没想到沈归晚连装都不打算装一下,直接暴露短板,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呵,她还以为这沈归晚多厉害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么。 面上却是假惺惺的说道:“三妹妹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将百寿图都能绣出来了,想必这绣工也非同凡响。今日自家姐妹们都在,你就不要谦虚了吧。” “是啊。” 林娇娇就是沈繁漪的应声虫,当然是沈繁漪说什么她跟着附和着说道,紧接着她那杏眼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夸张的说道:“还是说三小姐如此推辞,不是因为谦虚,而是说那百寿图是别人替你绣的,如今繁漪提出,你怕被人拆穿了?” 话音落下,只见老夫人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她生平最厌恶敢欺瞒她的人,厉声质问沈归晚:“归晚,这究竟怎么回事?”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沈归晚的神色不慌不忙,道:“今日呈给祖母的寿礼,确实是我亲手做的。但这寿礼还没拆开,怎么二姐姐和林小姐,却如此笃定我送的是百寿图?” 听到沈归晚的话,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那狭长紫檀木的匣子,沈繁漪瞳孔一缩。 那匣子一看便就是装画卷的,沈归晚送的不是百寿图,又是什么? 只见沈归晚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笑吟吟的打开了匣子,只见狭长的紫檀木匣子里,装着的竟是四只赤金手镯! 沈繁漪气的脸色发白,此时也维持不住自己勉强做出的端庄大方的假象,声音几近刻薄道:“不过两对手镯而已,妹妹,这就是你给祖母的寿礼?” 老夫人见沈归晚并没欺瞒自己,原本愠怒的神色稍缓,不过瞧见那四只赤金手镯,但还是板着脸:“这手镯到底有什么稀罕之处。” 虽然沈归晚未曾欺瞒,但在沈老夫人觉得沈归晚太不尽心了。就算她不似沈繁漪那般贴心,心灵手巧,但随便买几个金手镯来打发她,当她是乡下那些暴发户,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太吗! 沈归晚只当没看出沈老夫人眼底的冷淡,接过了手镯,向老夫人演示道:“回祖母的话,这镯子乃是四活环套镯,在每环刻一字,镯面可套出‘松鹤延年’四个字,上面还饰有松鹤云纹为装饰。” 众人见沈归晚这般一解释,方才看出这手镯的精妙之处,无不赞不绝口! 有人问道:“这镯子果然精巧,在咱们金陵还没见过这般制式的,莫非是舶来的物品?” 沈归晚笑的温和谦逊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这镯子是我亲手做的。我这人手笨,做不出什么百寿图,只会些雕刻之物,也算是对祖母的一片孝心。” 一听这镯子竟是沈归晚亲手做的,见底下的人对沈归晚赞不绝口,沈老夫人自觉面上有光,心底也高兴的很,笑着说道:“今年这寿礼,要说最合我心意的,还是归晚的这对松鹤延年镯子了。” 此言一出,沈繁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到极点! 她哪里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本想着让沈归晚出丑,反倒竟让她出了个风头。此时她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沈归晚是早有所预料她在沈夫人了眼线,今日故意来个将计就计,引她出丑! 沈繁漪心中愤恨不已,已沉不住气,正要起身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沈二夫人制止住了。 片刻后,只听沈二夫人站了起来,对老夫人道:“母亲,咱们这些长辈说话,这些小姑娘们听着也觉得闷得慌,不如让繁漪带她们去后花园玩去吧。” 说着又对沈归晚道:“归晚你也别闷着,正好跟你姐姐一起,多认识些人……” 沈归晚一听沈二夫人一开口,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不过沈归晚素来就是不怕事的,上次在春朝园中,沈二夫人诡计没得逞,这次她倒要看看,这沈二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心中已转过了许些个念头,面上却依旧噙着笑,温顺的说道:“是。” 底下人不知内情,只觉这沈家上下长辈慈爱,小辈们温顺听话,当真是家风极好。 放下那些世家夫人们各自想法盘算不提,沈归晚她们一行人来到了沈家的后花园。 沈家的后花园虽不似春朝园那般的壮阔,但此时正是春日,园子里的花开的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更何况从老夫人寿宴开始之前,沈家便从各地移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一眼望去,让人眼花缭乱。除了赏花之外,为了便于今日来的贵客们有地方消遣,偌大的花园里还设置了琴台、投壶射箭等。 沈归晚她们结伴过来的时候,已有一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们个在一起,或是谈诗论道,或是比试投壶。这金陵的风气开放,不似长安那般保守,这些贵女们瞧见这些世家子弟们也没有避让之意,反而是迎了上去。 沈归晚来金陵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除了贺兰嫣之外没有什么交好的,只依稀记得这些人上次在春朝园见过,似乎都是云朝学堂的世家子弟们。还有上次被沈归晚捉弄的林明轩,此时也在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偷偷地打量着他,但当沈归晚看过去的时候,他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沈归晚心中暗自奇怪,也不知这林家人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章节目录 第105章:指点作画,求之不得 沈繁漪看见林明轩眼神一亮,已经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笑问道:“师兄们是在作画吗?” 听到沈繁漪含笑的声音,林明轩慌乱回神,支支吾吾的说道:“是。” 沈繁漪对男女之事格外敏感,看出了林明轩今日心不在她的身上,脸上的笑意微凝。 就在此时,底下其他与林明轩交好的年轻男子笑着说道:“是啊,明轩今日做了一幅山水图,不如请二小姐点评一番?” 沈繁漪正要说话,忽而想到什么一般,眸色一转道:“师兄画技高超,我才疏学浅,可不敢用点评二字。” 紧接着,目光落在沈归晚的身上,笑得不怀好意道:“倒是我家三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次在春朝园中,十步便成了一首诗,可见其才思敏捷。当日本是想和各位师兄们切磋一番,奈何刺史有请,耽误了,不如今日借这个机会,三妹妹来点评一下林公子的画技如何?” 沈归晚原本是准备找贺兰嫣的,结果不曾想,沈繁漪竟又挖了个大坑给她。 呵,激将法? 那么她还真的成功了! 本来沈归晚见沈家人无论是家风,还是对外行事,甚至是修建云朝学堂,处处都模仿着燕家,今日早憋着气呢。如今见沈繁漪主动的出言邀请,那么她自然也不必谦让了。 沈归晚目光略过沈繁漪,走到了画架之前。 林明轩见能有主动和沈归晚说话的机会,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主动走到了沈归晚几乎要贴着沈归晚的后背道:“还请三小姐指教。” 沈归晚反应迅速,林明轩的手指只碰到了一缕发丝,带着淡淡的馨香…… 林明轩虽表面没流露出什么,但心底有些遗憾,啧,怎么被她给躲开了。 林昌茂好色,家中妻妾无数,底下的小辈们当然是有样学样。这林明轩自诩是读书人,虽表面上端的君子作风,但内里却是与他爹没什么两样。 家中通房的丫鬟染指了个遍,狎妓作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他可不是秦山那个蠢货,为所欲为,在金陵城名声早就败坏,是出了名的纨绔。 相反的,他继承了林昌茂商人本质的精明,又学会了读书人极其虚伪的一套功夫,在金陵城外人面前,这位林家大公子可是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 在遇到沈归晚之前,他看上的是出身大族,心思机敏聪慧的沈繁漪。沈家清名在外,将会成为他仕途上的一大助力。 借着同门之便,林明轩经常向沈繁漪大献殷勤。对于沈繁漪的那点小心思,他又不是秦山那个蠢货,丝毫不知。 相反他清楚的知道沈繁漪对他的利用,可却没戳破,心中谋划着如何能娶到沈繁漪。他需要与沈家交好,才能让自己不管是将来接手林家也好,还是走仕途也罢,沈家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不过那日在春朝园,遇到沈归晚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男人么,嘴上说的再好听,但谁不喜欢美人。沈繁漪虽外貌清婉端庄,可到底不如她这个妹妹的天姿国色,林明轩自那日回去之后便一直魂牵梦萦,改了主意…… 沈繁漪这个女人太狡猾了,唯利是图又在金陵有才女的名声,想要把她弄到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这沈归晚,回沈家没多久,外表看起来倒是风光,但他清楚的知道沈家根本就不是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沈归晚才千方百计的向雪衣侯萧霁献媚,讨好对方吧。他在金陵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萧霁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这萧霁不近女色,外面传闻很多,有说他有断袖之癖,更有人说早年他在战场上伤了身体,不能……人道! 如果不是因为如此,那些送到雪衣侯府的舞姬,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如果不是不行,萧霁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沈归晚虽生的好,但林明轩觉得萧霁是不可能真的看上他。所以他要乘着沈归晚初回沈家,根基不稳,借机将她娶回林家! 这正是那日从春朝园回来之后,林昌茂与秦为庸一番商议后做的打算…… 绝对不能让沈家与雪衣侯联姻,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林明轩或者是秦山娶了沈归晚! 林明轩正好求之不得…… 沈归晚要是知道林昌茂和秦为庸商量了半天,想出这么个主意,定然会觉得这世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但此时她不知背后那点弯弯绕绕,只觉得林明轩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饿狼看到肥肉一般,早没了之前那点自恃清高的伪装。 她虽不知林明轩眼底藏着的那炙热目光代表着什么,但本能的厌恶让她下意识的与林明轩保持了一段距离,心中暗想他若是再敢靠近一步,就将他的狗爪子给打折! 那林明轩虽好色,但面上还是要维持着自己谦谦君子的作风,所以并没有更进一步了。他现在已然觉得沈归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来日方长么…… 林明轩嘴角带着他一贯温和的面具,对沈归晚半是殷勤半是炫耀道:“在下不才,师承丹青大家,尤善山水,不知三小姐觉得这幅画如何?” 林明轩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温文尔雅,虽不似萧霁那般俊美逼人,但在一众年轻的子弟中,算是佼佼者。再加上他谈吐不凡,还有几分真才实学,倾慕他的少女也不少。 沈繁漪虽然不喜欢林明轩,但这毕竟是她养在鱼塘里的鱼,现在见她对沈归晚大献殷勤,心里头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厌恶沈归晚,觉得沈归晚这样在乡野间长大,若有自知之明应该乖乖的找个普通百姓,林家她都不配嫁进去,也不知她是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肖想雪衣侯! 这里沈归晚就算再迟钝,但从林明轩反常的殷勤,以及沈繁漪那眼底不断变幻的神色也看出了点端倪,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章节目录 第106章: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 上次在春朝园,沈归晚便看出这林明轩表面虽看似谦和,实则骨子里却是个极其自负自傲之人。 原本以为,那天给他一个教训他至少回会收敛点,谁知竟是死性不改,竟敢惦记上她! 是她的剑不够快了还是拳头不够硬了,这样的宵小都敢打她的主意。 而且这沈繁漪的小心思也着实让人觉得可笑,该不会她想着撮合她与林明轩,将她早早的嫁出去,她便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沈家小姐,一如往日的过着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日子? 做梦! 沈繁漪的手中,还有一条人命呢,若非是要留着她查出送信的人消息,她早就一剂毒药送她去见阎王了,何至于还留着她在面前蹦跶,恶心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些个念头,对这二人厌恶到了极点,便有意煞一下二人的威风。便微微挑眉,故做不屑的说道:“不过如此罢了。” 对付一个傲慢的人,你就要表现得比他更傲慢,这是沈归晚摸爬滚打这些年,得出的经验! 果然,沈归晚的话音方才落霞,只见林明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明轩有意讨好沈归晚,如今见她竟如此落自己面子,若是往常他必然是拂袖就离开,但此时却想着以后他是要娶沈归晚的,暂且忍了下来。 罢了,一个牙尖嘴利小姑娘罢了,他一个大男人心胸宽广些,何必与她计较。 林明轩没计较,但那些唯林明轩是从的狗腿忍不住了:“这副水墨山水图就连金陵城最好画师见了也夸赞不已,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敢说他它不好,你懂画吗?” 话音方落,引来不少人嗤笑,更有人道:“可不是么,听说沈三小姐一直住在乡下的庄子里,见的最多的,恐怕是乡下过年集市上卖的色彩俗艳的年画罢,你让她点评山水画,不是为难她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自持点礼仪身份的众人,这下彻底忍不住轰然大笑。 是啊,就算沈归晚勤学努力,诗文做的尚可,但如那人所言,审美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起来的。 在众人嘲笑声中,唯有沈归晚神色如旧,道:“世上既有阳春白雪之高雅,亦有下里巴人的通俗,这位公子竟如此看不起民间之物,未免心胸太狭隘了,简直枉读诗书。” 说着,不顾那书生的脸色如何,又对林明轩道::“难怪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不好,林公子便生气,那么也难这一幅本该波澜壮阔的《云岚图》只见其形,而无其神,倒真应了画如其人啊……” 沈归晚说的阴阳怪气的,林明轩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本是垂涎沈归晚的美色在她面前献殷勤,如今被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贬低,气愤道:“沈归晚,今天可没雪衣侯给你撑腰,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沈繁漪见状心中更是暗笑不已,看来今日不用她出手,这沈归晚便能将这金陵世家公子小姐得罪个遍,这样正好! 心中这样想着,但明面上却假惺惺的说道:“五妹妹这位林公子也是父亲的得意门生,算起来是我们的师兄,您不能如此无礼,还不赶紧向林师兄赔个不是。” 沈归晚早就看穿了沈繁漪这点戏码,心中又觉得这林明轩等人实在可笑,萧霁她都敢得罪,这些人也未免太看轻她了。 心中如此想着,沈归晚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望着林明轩,莞尔一笑道:“林公子,请恕我是从乡下来的,不懂城中规矩。” 林明轩见她还算识趣,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道:“知道就好,你这点就得向繁漪师妹多学学,纵使才华横溢,却也矜持卑谦……” 只是话说到一半,又听沈归晚一脸愧疚道:“我并不知,你们城里人不喜欢听人说实话,方才伤害了林公子的自尊,我在这里向林公子赔不是了。” “噗”的一声,哄笑声在园中四起。 林明轩面子里子都丢了盛怒之下,竟扬起了右手正要打人…… 沈归晚面上挑衅之言不断,但在暗中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若林明轩敢动手,她势必要让他摔个狗啃泥! 谁知就在此时,只见林明轩脸上的怒意忽而淡了下去,深深地看了沈归晚数眼。饶是见惯 风浪如沈归晚,也被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不自在的时候,只听林明轩笑着道:“沈三小姐,就算你为了吸引起我的注意力,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沈归晚??? 而林明轩则是一一种我早就看穿你的眼神,对沈归晚道:“难道不是吗?你第一次见到我,便故意激怒于我,如今又对我的画作故意鸡蛋挑骨头,不就是为了在我的面前彰显你与旁的女子不同么。” 饶是沈归晚见多识广,此时也被林明轩如此不要脸的言论给惊呆了,她一言难尽的望着林明轩,木着一张脸对林明轩道:“林公子,你今日出门是否忘了吃药?” 说着她根本不想去管自恋的林明轩,继续道:“时下山水中常用以皴法作画,积墨而成,由淡而浓,逐渐渍染,笔墨含蓄而深沉,从而营造出一种厚重苍茫的效果……” 众人原本一开始只当笑话在听,只想着沈归晚能顺势夸林明轩几句,免得今日下不了台。 毕竟他们自诩出身名门,家中又请了文墨最好的先生来教学,岂是沈归晚这样乡下来,略通点文墨的土包子能比的。 只不过是在学堂读了几年书,认了点字,便自命不凡,妄想着对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天之骄子、娇女们指手画脚的,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无不是带着轻视之心,等着看沈归晚的热闹。 却不曾想,沈归晚竟真的精通水墨画,不开口则矣,一开口竟并非是信口开河,言语之中学识之渊博,让原本看热闹中一些好学的子弟,忍不住开口道:“这种所水墨画法,学堂中先生并没有教过,不知三小姐在何处看来的。” 沈归晚闻言夸张的惊呼一声,道:“不会吧不会吧,朝云学堂自诩藏书堪比长安朝云学宫,你们身为朝云学堂得意门生,怎会连前朝葛师所做的《山水画录》都没听说过,这不是徒有虚名吗。” 与此同时,身为沈家家主的沈修仪正带领一众同僚好友,以及几个世家的核心人物在后花园赏花呢。 恰好,听见了沈归晚这一番话! 章节目录 第107章:沈修仪气坏了! “听说沈大人此番游历,是与清渠先生一块儿结伴同行,不知如今那清渠先生如今是否在府上,可否容在下拜访?” “刘大人消息好灵通啊,今日却不凑巧,他出城拜访一位故友了。不过来日方长,先生答应在下之后会在云朝学堂执教一段时间,定然是有机会的。” 听到沈修仪的话,一众人等又惊又喜,道:“不愧是沈大人,竟能请来清渠先生来云朝学堂,那……那可是昔年在宫中教导过先帝的啊!” 他口中的先帝,当然是曾经被金太后扶持上帝位不过一年时间的傀儡罢了。后来金太后被长安北方氏族联手赶下台,那傀儡小皇帝不知所踪,身为先任太傅的清渠先生在长安处境尴尬,便来到南方机缘巧合下投靠了沈修仪。 沈修仪野心勃勃,便收了清渠先生为门客。那刘清渠为了讨好沈修仪,便收了沈修仪的女儿和幼子为弟子。 旁人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清渠先生是做过帝师的,身份非同一般,连带着沈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如此一来,清渠先生与沈家便成了相互利用、相互成就的关系。 金陵一众世家子弟们纷纷以进云朝学堂为荣,但萧霁主修的燕山书院,却在去岁科举的时候中了好几个进士,还出了个新科状元呢。今年开春后,他们本是对家中子弟是该去云朝学堂还是去燕山书院中犹豫,但听说沈修仪请动了清渠先生来云朝学堂教导,纷纷琢磨起把家中的子弟都送去云朝学堂的想法。 这也正是沈修仪的目的! 他想要控制整个江南的文脉,必须要在兴办学院的事情上赢过萧霁,所以不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说服了清渠先生留在沈家。 却不曾想这时,沈归晚的一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拆了沈修仪的台。一时间沈修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些人不知沈归晚的身份,听到此言,不由诧异道:“那小姑娘是何人,竟敢如此 放肆?” 沈修仪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鸷,沉声呵斥道:“沈归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怎么,他对沈归晚并没有那一种父女天然的亲近,反而是本能的排斥。沈修仪想,这不是他的原因,是因为沈归晚的身份实在可疑,所以他有所防备才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这些天,沈归晚在后宅中还算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沈修仪渐渐地也开始掉以轻心。却没想到,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竟语出惊人,如此贬低他苦心经营的云朝学堂,瞬间沈修仪的脸色就拉垮了下来。 听到沈修仪的暴喝声,沈繁漪心中暗喜,这可是意外之喜啊。她知道,父亲最看重沈家的名声,以及他苦心创办的云朝学堂,沈归晚竟敢如此诋毁,她完了…… 沈归晚回头,便对上沈修仪压抑着的愠怒的目光,嘴角轻轻上扬——她早就看见了沈修仪,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但…… 沈归晚瞬间掩去自己眼底的嘲讽的笑,转而换上了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甜甜一笑道:“父亲,我在与林公子他们切磋画技呢。林公子他们都说是云朝学堂的弟子,听说云朝学堂连女子都可以进去读书,这是真的吗?” 沈修仪看着沈归晚那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气的险些呕血了,道:“当然,那云朝学堂可是我们沈家……” 他才想说是沈家的学堂,片刻之后,忽而想到了什么,忽而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虽然云朝学堂是沈家创立的,但是……沈归晚回到家中几个月,按照沈家对底下子女们精心的程度,应该要送她去学堂读书的。 可偏偏之前他在外游历,再加上回来之后因对她起疑心,一直命人在暗中调查她,虽说名义上认回了沈归晚实际上却并没有真正的将她当做过沈家的一份子,才有了今日这场闹剧。 如果沈归晚不同文墨便也就罢了,那是她的问题。可偏偏今日她谈吐不凡,沈家自诩教书育人,若传出去说他轻怠自己亲生女儿,连学都不给上,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一时间沈修仪的脸色变了又变,只见沈归晚那一双黑白分明桃花眼中似是闪过一阵狡黠笑意。再细看的时候,只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眼神清澈见底,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难道是他多心了? 纵使是老谋深算如沈修仪,竟也也分不清沈归晚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片刻之后,他摁下心中怒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时间不早了,众位兄台去前厅说话吧。” 说完,沈修仪便拂袖带着人离开了,而沈繁漪则是难以置信,父亲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沈归晚了? 只见沈修仪的同僚们不知所以,对沈归晚还夸赞有加:“沈公果然好福气啊,三个女儿都如此出类拔萃。” 等一些夸赞沈归晚的话,让沈繁漪听的又妒又恨。她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怎么每次设计沈归晚都能侥幸逃脱,非但没伤她分毫,反而还让她出尽风头呢? 沈归晚瞧着沈繁漪挫败的神色,心里觉得好笑。这沈繁漪就是个狗皮膏药,越挫越勇,怎么甩也甩不掉! 此时园子里这般热闹,隔着重重花影,落在了萧霁的眼底。瞧着众人之间,那神色飞扬的小姑娘,萧霁的眼中漾过一抹笑。 原本以为她会在金陵受欺负,但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适应能力要强。 顾青篱这个闲人,他站在那将这场热闹从头看到尾,将沈归晚如何将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怼的哑口无言,就连沈修仪也在沈归晚手下吃瘪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 他素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伸手戳了戳身侧的萧霁一下,打趣道道:“啧,你看那沈修仪气急败坏的脸色……你家这小美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不等萧霁回答,又道:“不过也是,当年在长安她连你都敢招惹,何况区区一个沈修仪呢……” 章节目录 第108章:士别三日,沈繁漪使坏 萧霁嫌弃的看了顾青篱一眼,冷冷的说道:“聒噪!” 身为萧霁的损友,顾青篱可不怕萧霁的冷脸,道:“你惦记了这么些年,如今人在金陵,你怎么都不许人提了。话又说回来,你家这小美人以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是只会画王八的,如今竟是连山水水墨都如此精通,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对于沈归晚与萧霁的那段孽缘,顾青篱一清二楚。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沈归晚借着自己兄长的身份混入萧霁执掌的玄镜营,仗着年少一腔孤勇,竟摸到了萧霁的身边,成了萧霁的亲卫。 萧霁是这样的人,是从生死场中历练出来,一眼便就识破了沈归晚的身份。只是当时不知她目的是什么,以为是长安派来的探子,一开始萧霁还想长安这些人为了试探他的底细可真是下了血本,连燕相的女儿都亲自出手,索性就按兵不动没有戳穿她,留她在身边。 谁知这只是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的主。丝毫不畏惧萧霁在外威名,平日里招惹他便就算了,还敢悄悄的在他的外袍上画王八! 直至他巡营回府,走遍了大半个长安,才发现有所不妥…… 纵使是老成持重,单枪匹马陷入敌军陷阱中依旧面不改色的萧霁,在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种想拆了相府的冲动! 知道那些过往的人不多,如今他身边这个嘴碎的顾青篱便是其中之一。往事重提,萧霁忽然再度有一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他淡淡地看了顾青篱一眼,轻轻地拨动着挂在手腕上的珠串,白玉珠串,中间一点殷红,此时换了个碧绿色的丝绦。一痕碧影,缠绕在萧霁那骨节分明的手腕上,宛若春水柳影,分外好看。 片刻后,萧霁方才开口道:“她也不过是呈口舌之利罢了,一贯都是如此的。” 沈归晚其实也只是理论知识丰富,实践能力为零。当年靠着那一张嘴,愣是将长安的一群人忽悠的一愣一愣,都称道燕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别人不知道,但萧霁却清楚的很,那只究竟有多少斤两。这个号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大才女,当年在学宫里功课都是由身边几个丫鬟代写的! 燕相这样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在学子面前不苟言笑的严师,在自家女儿面前也不过是个寻常慈父,对她作弊行为睁只眼闭只眼;而那姑娘既聪明又机灵,纵使精明如临安长公主,竟也没瞧什么破绽。 思及昔年之事,他语气虽淡淡,眼底却带着浅浅温和笑意。 顾青篱……简直没眼看!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这里沈归晚见成功的气走了沈修仪心底还挺高兴的,却不曾想瞧见花荫处白色身影,她微微一愣——怎么哪里都有他! 等再继续看向萧霁的方向时,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应该不会…… 沈归晚虽不想与萧霁有过多的交集,但很好奇萧霁今日来沈家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萧霁准备今日动手收拾这些世家? 想到这个,沈归晚瞬间支棱了起来! 在沈繁漪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乘机溜走了。 她倒要看看今日萧霁亲自来沈家,又有什么阴谋。 思及此处,乘人没注意到她,便提着裙角悄悄地跟上了萧霁…… 与此同时,林明轩因沈归晚一番话只觉得沈归晚实在可恶,又心有不甘。他一开始看上的是沈归晚的美色,如今沈归晚这样与众不同的性格,让他生出了征服欲。 他正想要寻着机会与沈归晚更进一步培养感情的时候,却发现一转眼的功夫沈归晚竟不见了踪迹。 没找到沈归晚,反倒是林娇娇凑到他面前一脸愤愤道:“大哥沈归晚几次驳你颜面,绝对是故意的。她既敢与我们林家作对,咱们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林明轩找了沈归晚半晌未果,瞧着自己刁蛮任性的妹妹,警告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处置沈归晚我自有打算,你少自作聪明,像上次那样害得家中当铺被查封,到时候父亲第一个收拾的是你!” 闻言,林娇娇想到前些天父亲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当日沈归晚在林家的当铺受骗的事情是林娇娇捅出去的确实没错,但林娇娇本意是想卖给沈繁漪一个人情。她知道,沈繁漪对于这个回到沈家与她争夺嫡女位置的妹妹十分不满。 谁知道阴差阳错,沈归晚背后竟有雪衣侯府那样大的一座靠山呢。 这也是林家撞到了萧霁的手中,被萧霁顺势收拾了一顿,但对于林昌茂而言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将责任都归咎到了林娇娇身上,如果不是林夫人拦着,林娇娇绝对会挨揍。 林娇娇原本是想借机挑拨林明轩对付沈归晚的,如今听到这番话顿时歇了心思。林明轩见林娇娇总算老实了,冷哼了一声方才去找沈归晚去了。 这里林娇娇看着林明轩匆忙离去的背影,心底既委屈又恨。 那沈归晚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向着她,就连自己兄长见了她不过两次,便就被其勾的魂不守舍的。 “沈归晚就是个狐狸精!” 林娇娇心有不甘,唾骂沈归晚,恰好被沈繁漪听的一清二楚…… 只见沈繁漪神色一动,嘴角噙着笑,对林娇娇道:“娇娇,我看大公子对我那三妹妹不一般,说不定她要成你大嫂呢,你以后说话行事,可得让着她点呢……” 林娇娇本就对沈归晚怀恨在心,听到沈繁漪的话,怒不可遏道:“一个从乡下长大,来历身份不明的野丫头,竟敢肖想嫁给我大哥,她也配!” 虽口中这么说着,但林娇娇的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毕竟林娇娇知道自己的兄长,平日里心高气傲,单单就凭沈归晚今日一番话将他的面子往地上踩,如果是别人他早就翻脸了。可今天,他非但没翻脸,反而被沈归晚打了左脸又把另一边脸递给她打,不是看上沈归晚的美色还是什么。 若林明轩真有这个意思,论家世门第,这沈家与林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她真的能接受屡次挑衅她的人成为自己的嫂子吗? 章节目录 第109章:真正的金枝玉叶 一想到沈归晚嫁到林家,那不就是可以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林娇娇心中瞬间就有一种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感,道:“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让沈归晚进我们林家的门的!” 话音落下,眼神滴溜一转,看着沈繁漪道:“繁漪,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林娇娇这么说着,看似是与沈繁漪亲近,实则心中暗自打起了小算盘。沈繁漪如果嫁到林家,以后议亲的时候,她就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前两天她在书房外偷听到,宫中准备要大选了,她当然希望自己能被选上! 虽然沈繁漪不知道林娇娇的另有所图,但听到林娇娇一番话,没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呵,她真以为林明轩是什么香馍馍,别人争着要他么。 沈繁漪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但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下去。她见林娇娇一提到沈归晚,便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神色,眸色微动,很快便就又有了一个主意…… 她拉着林娇娇两个人到了隐蔽的地方,道:“你若是不想沈归晚成为你的大嫂,也不是没办法……” 林娇娇心思一动,忙催促的问道:“快说说看。” 沈繁漪话锋一转,用手中团扇的扇柄,虚点了亭子下的花园道:“你不是有个表哥么,今日他不是也来了么。” 只见花园里,一众衣着鲜丽的世家子弟中,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娇娇的表哥刘大成。 这刘家与林家是姻亲,家教比林家更不堪。刘大成是刘家的独苗苗,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贪财好色,仗着林家的关系在金陵城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比秦山和林明轩加起来还混账。今天沈老夫人寿宴,来的都是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可那刘大成丝毫不知收敛。 一双色眯眯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些容颜娇媚的贵女们,旁人都像躲瘟神一般的躲着他。 提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表哥,林娇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道:“好端端的提到他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娇娇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敢置信…… 沈繁漪面色如旧,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语气风轻云淡的说道:“既然你不想沈归晚成为你大嫂,便做你表嫂就好了。” 林娇娇从短暂的错愕中回神,听到沈繁漪这番话,欣喜若狂,但心底还有所迟疑,道:“只怕沈归晚不会同意吧。” 虽然她看不起沈归晚从乡下来的,竟也敢和她们这些身份尊贵之人一争高低,但不得不承认就刘大成那副尊荣,只要沈归晚不是瞎子根本不会看上他! 但只要她想到之前沈归晚方才光彩夺目的模样,若真的嫁给了刘大成,日日受刘大成的折磨,再也不复如今的意气风发,想想都大快人心! 显然,这也是沈繁漪的目的。 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面上依旧是一副温和,不食烟火的清高模样,轻描淡写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的。” 说着,她将一个油纸包的东西递给林娇娇,道:“你把此物交给刘大成,我保管他今日就能抱得美人归!” 呵,沈归晚妄图同她抢雪衣侯,以为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上了萧霁便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做梦! 她今日,就要让沈归晚尝尝,胆敢与她作对的后果是什么。 想到将摧毁了沈归晚的傲气,看着她身败名裂后摇尾乞怜的模样,沈繁漪一扫方才的憋屈。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管表面上伪装的再好,林娇娇能与沈繁漪成为手帕之交,从本质上来说两个人都是同类人。 一样的阴险,善妒。 而这里,林明轩找了沈归晚半晌未果,又有些担心。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从小骄纵坏了,唯恐她对沈归晚使坏,便悄悄地跟了上来,却没想到沈繁漪竟与林娇娇一起算计沈归晚! 林明轩心中大惊不已。 这沈繁漪与他师出同门,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却没想到暗地里竟会对自己亲妹妹下次毒手。 眼见林娇娇接过了那药粉,他本能的跟了过去,不行,他一定要阻止她们的阴谋! 沈归晚此时并不知沈繁漪依旧贼心不死在背后算计,她一心想找萧霁。 谁知找了半晌,没找到萧霁,反倒是瞧见沈家后花园亭子里,几个衣着鲜丽的妇人们围在一块儿说话呢。 原本沈归晚对这些家长里短没什么兴趣,准备离开的,但却不防对方话锋一转,隐约提到了长安燕家…… 沈归晚神色微动,仗着身量娇小,将自己藏在了紫藤花架下,竖着耳朵偷听起她们的对话。 “哼,你看这沈家得意的样子,无官无爵,连林家都比不上的。不就是仗着祖上封了爵位,又攀附上了长安燕家那门亲事而已,你看那二夫人,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头上去了。”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是个戴着金钗的妇人,沈归晚认得,在二夫人身边恭维最厉害的也是她。 一番酸话说下来,很快便得到了众人的附和:“可不是么,这沈家如此风光,还不是靠那沈家大小姐沈繁锦觅了个好夫婿。那燕氏算是北方大族了,当年金太后执政,几番动荡,北方的氏族不知多少败落,只有那燕家屹立不倒。” “昔年燕家出了个贵妃,如今又出了个皇后,越发得意了。” “说起来论尊贵,谁比的过如今的皇后。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父亲是宰辅,母亲是嫡长公主,姑母是贵妃,表哥是皇帝,如今成了皇后母仪天下……” “不过听说那燕后什么都好,就是个病秧子,前些时日听从长安的人回来说,皇后已然卧病不起了。若这燕后若是薨逝,这沈家不知是什么光景……” 此言一出,便有妇人接过这话笑道:“燕后没了,难不成这沈家还能再送个女儿进宫当皇后不成?” 原本只是句玩笑的话,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家女才名在外,沈家长女是燕家长媳,且沈家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接回了一个什么沈三小姐,难保沈家对那皇后的位置,没其它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110章:杀了萧霁,永绝后患 沈归晚喜欢听八卦没错,但当自己成为议论的中心,这种感觉可并不怎么好。正要悄悄离去的时候,此时回神,方才惊觉身后笼罩了一个阴影! 沈归晚心中大骇,正欲低呼出声,对方似有预料,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对方明显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死死地钳制在怀中。 她的腰很细,盈盈不足以握,他单手抱着都怕用力会将她掐断,不由松了些力道。 可纵使如此,但这样的力道对于沈归晚而言也还是将她死死地压制住了,使她空有一身好功夫却没有发挥的余地。 她根本无法摆脱,心跳加速,纵使素日里胆大如她在男女力量绝对悬殊的情况下,也感受到了恐惧的威胁。 是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她,站在她的身后,难道是刺客?那他又是怎么混进沈家的?竟敢在沈家动手? 而且对方在背后没有偷袭,这样单手抱着她的腰,从身后看去,姿态暧昧。 怎么看……都有占便宜之嫌。 想到这里,沈归晚更生气了,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起誓等她恢复自由,定然要将身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揍得满地找牙! 看似过了很久,其实也没一会儿功夫,石亭里的那些贵妇人们被丫鬟们请到了前院看戏。在身后捂着她嘴的人,力道稍松了松…… 沈归晚憋红了脸,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就在此时只听耳畔传来一阵低沉悦耳的男声:“你害怕了?” 那声线清朗,如初春酿的梨花白,清冽醇厚,非常的有辨识度。 沈归晚方才从方才的惊悸中回神,钳制她的力道松了,猛地一回头,果然…… 只见萧霁站在她的身后,只见在那紫藤花架下,他白袍玉带,越显风姿俊秀,眉宇间贵气凌然。 唯有那一双漂亮的凤眸中星星点点的笑意,宛若是星光揉碎在银河之中,仿佛——是在嘲笑她,怎么就这点胆量! 素来争强好胜的沈归晚见此顿觉怒火中烧,这个人还怎么阴魂不散了! 萧霁见她认出了自己,心想着她不会叫喊了,便松开了手。 谁知他方才一松开手,只见方才在他怀中战战兢兢受了惊吓的小奶猫,瞬间变成了炸毛伸爪挠人的野猫。 只见她一阵掌风扫过,带着凌厉之势向萧霁劈来。 虽然出招令人防不胜防,可萧霁是谁,竟是直接一个闪身轻松避开了,沈归晚的掌风劈在紫藤花架上,带落紫色飞花如雨,簌簌而落。 淡淡的紫色,如烟似雾,像是下了一场花雨。 花雨下,白衣男子秀逸出尘,衣袂翩跹;少女一袭浅碧色衣裳,轻盈灵动。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般配的玉人。 如果……少女没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口中嚷嚷着“萧霁,我今天非得杀了你!”的话。 这里,沈归晚见萧霁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她的偷袭,俨然激起了她的怒火和好胜心,见一击不成,又立即追了过去。 今日,她定要试探出萧霁功夫的深浅。 幸好今日大多数人都在前院看戏,此处偏僻,再加上这两个轻功好,从花丛中穿过只瞧见一片衣角,拂过落花如雨。 若忽略沈归晚眼底那杀气腾腾的神色,在旁人看来,这分明就是在一起嬉戏打闹么。 穿过了紫藤花架,越过芍药花圃,二人一径来到了沈家后花园的碧桃花花林中。 这里就更偏僻了,鲜有人来,纵使是沈归晚回沈家这么久,竟不知这沈家后花园,竟有这样一片如云霞般明艳灼目的桃林。 正是四月,花开锦绣,桃花香气宜人。 直追到这里,沈归晚追的都有些气喘吁吁了,但萧霁依旧面不改色,连气息都没一丝紊乱,悠然自若的拂去衣襟上沾的花瓣。 沈归晚哪里还不明白萧霁是故意在逗弄自己呢,便也收了招数,心里气恼中又加了几分惊疑。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她和萧霁交手的时候,萧霁可没这么厉害啊。 当年她虽打不过萧霁,但两个人之间不过略逊一筹而已。那时沈归晚想着萧霁虽厉害,但也是因为他比自己年长几岁,多练了几年功夫的缘故。 只要她足够努力练武,等过几年打败萧霁不在话下。是以虽屡战屡败,但是却越挫越勇。 可现在……怎么看,她与萧霁的功夫差的可不只是那么一截? 不过两年的时间,这萧霁的功夫怎么变得如此变态? 还是说,在长安的时候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比试之时故意让着自己,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一时间沈归晚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她多聪明啊,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萧霁隐藏自己的实力,是为了麻痹长安王室的人! 这厮竟如此狡猾,心眼如此之多,简直可恨!!! 萧霁只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一下白一下红,一下又咬牙切齿的,觉得十分有趣,是以忍不住喉咙里溢出一声愉悦的笑。 沈归晚原本已经放弃揍人了,但听到那低沉的笑,‘唰’的一下火气又上来了,还想打架,只见萧霁好整以暇的说道:“沈三小姐,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原本沈归晚心想着今天就算是用尽十成的功夫,也要试探出萧霁的深浅。却不曾想,萧霁一番话,让沈归晚骤然反应过来,她似乎好像还欠着这个恩情没报呢。 身为燕家后人,断然是不能做出恩将仇报之事,但此时箭在弦上,沈归晚蓄着内力的掌风已经要拍到萧霁的胸口处了,而对方竟就站在那,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掌沈归晚原本是想试探萧霁,用了十成十的内力,若真的拍在萧霁的胸口处,萧霁就算功夫再高,不死也会重伤。 但……这不正好是杀了萧霁,为燕家斩草除根,以除后患的绝佳机会吗! 章节目录 第111章:少年时的一腔孤勇 心底杀意虽生,但身体却是十分诚实做出了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沈归晚本能的撤回了那杀招…… 只是此时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沈归晚出手速度又太快了,虽招数撤回了,但自己的身体却是躲闪不及了。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放慢了…… 萧霁那一张如冷玉雕琢般的面容近在咫尺,岁月仿佛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当年初见那般风采出尘,冠绝长安。 若说多了什么……那就是那一张清俊的面容,多了几分岁月赋予的雍容雅正,原本锋芒的凌厉,如今变成了不怒自威的威严赫赫,眉宇之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 可,此时原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谪仙,此时却被她横冲莽撞而来的力道冲倒……一瞬间,如玉山之倾颓。 沈归晚来不及收手,可没想到萧霁功夫那样好,此时却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任凭她撞了上去,二人齐齐地向那花丛深处跌落…… 她的衣袖带动了那灼灼碧桃,刹那落英缤纷如雨。 如罗绮云霞的花瓣纷纷坠落,有说不尽的风流蕴藉。 可……纵使眼前有阡陌红尘中的万种风流,却比不上眼前人这样一张姿容绝艳的面容。 更遑论,在沈归晚的心中,他一直是敌对的、却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近在咫尺。而那素日里洁净,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袍铺洒在桃花上,宛若谪仙沾染了红尘。 这一刻两个人离的那么近,近到沈归晚清晰地闻见他身上那好闻的幽冷的水沉香,他那如琉璃般的眼眸中,倒影着的是她的面容。ia 那一刻,沈归晚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初回长安,似乎也是这样一个花开锦绣的三月。 碧桃花林中,她看见有一个白衣男子,拿着一卷经书小憩。落英缤纷,落在他的发间与白色的衣袍上,恍若是天上的神明,让人不敢惊扰。 那一刻,十四岁的少女被眼前的美色迷惑,凭借着少年的一腔孤勇,竟妄图染指高高在上的神明…… 兴许是这春日的阳光太明媚,园子里的花香太醉人,沈归晚一时间有些恍惚,终于问出了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话。 “侯爷昔年在长安,可曾见过她们口中的燕皇后?” 纵使在此刻,被少女扑倒压在身下,萧霁的面容依旧平静,依旧似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不见半分狼狈。 只是在听到沈归晚问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微妙,但还是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回道:“有过数面之缘。” 沈归晚没看出他的异样,但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有所不满,眉心微皱,继续问道:“在您的心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完她心底有意思懊悔。 但她本性素来就是爱憎分明,问出的话断然没收回的道理。那原本清湛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萧霁,目光潋滟,那明亮的眼眸深处像是藏着一把火…… 在这样明艳灼灼的目光下,让萧霁恍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不谙世事的少女误入了道观的后院,惊醒了在树下假寐的他。 “道长你生的真好看,不如还俗娶我吧!” 三月春花灼灼,却不及那少女粲然一笑…… 风过,吹落了锦绣桃花一地,还吹乱了什么? 岁岁年年,花开如旧,但眼前的人已非彼时之人,物是人非,唯有那明亮灼灼的目光,让萧霁能从这样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上,窥探到昔日的踪影。也是这样一双清澈明亮,不染尘埃的眼眸,让萧霁不敢与之对视 他下意识的垂下眼睫遮盖住自己的视线,稳住方才片刻的浮躁,以一种极其冷淡的声音开口道:“世人都道,燕后天生凤命,母仪天下……” 一番话,顿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沈归晚的发热的脑袋上。方才一时头脑发热,此时瞬间清醒,更甚至觉得内心深处,隐隐发冷。 她冷笑了一声,道:“侯爷的回答,可真滴水不漏啊。” 沈归晚嘲讽的说道,萧霁垂眸不言,只有微微颤抖的眼睫,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似现在这般平静。 此时二人之间,反倒是沈归晚最先镇定下来,问萧霁:“侯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萧霁这才重新看向她,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和本侯说话?” 什么? 沈归晚一愣,这才惊觉二人姿势的暧昧之处…… 该死的,如果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在占萧霁便宜呢,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沈归晚一脸郁闷地打算起身的时候,忽而听见一声惊呼:“你们在做什么?” 因为两个人同时沉浸在回忆中,纵使是平日里最警醒的萧霁,也没察觉到有生人过来。 直至一声惊呼,才将两个人拉回现实中,但暧昧的姿态俨然已经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桃林深处,花开锦绣,灿若云霞。 男子躺在花丛中,白色的衣袍如白云铺开,本是十分圣洁不染纤尘,可偏偏与它纠缠在一起的,是晶莹剔透的天水碧绣着海棠的锦裙。 被风拂过,枝梢坠落的桃花,也落在他们交叠的衣襟发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风流。 这是贺兰嫣悄咪咪的摸了过来,本来是想抓奸的……但瞧见眼前的场景,画面之唯美,让贺兰嫣根本心中无法生出半分猥琐的想法。 纵使不解风情如她,似乎也觉得在如此天地间一片静谧美好的画面之下,她的存在有些多余了点,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圆润的离开时,恰好只见那绿衣少女抬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双方都看见了彼此面容之后,空气中短暂的呈现出一种死亡般的安静…… 贺兰嫣瞪圆了一双眼,难以置信道:“归晚,怎么会是你?” 她捂住了张大的嘴,怎么也没想到在桃林中幽会的是……会是沈归晚,那么她身下的人是……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沈归晚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过来,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来的人是贺兰嫣不是沈繁漪之流,也不知该担心这人怎么偏偏是最八卦的贺兰嫣呢? 只见贺兰嫣一双眼瞬间变得噌亮。 只见贺兰嫣的目光比鹰隼还犀利,泛着光的眼,就像是西海的明珠,从她身上扫过,落到身下的人身上……沈归晚心知大事不妙!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忙将准备起身的萧霁再度推倒…… 试图……挡住萧霁的脸! 章节目录 第112章:一推就倒 沈归晚的动作太迅速,萧霁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又被推倒了,表情看起来还挺无奈的样子。 若是顾青篱看见了,定然会骂某人又在装大尾巴狼了! 就萧霁那一身功夫,那性子,宁折不弯,见天子都不下跪行礼。如今到了沈归晚面前倒好,倒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轻轻一推,随时就倒。 只能说这两个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里沈归晚遮掩的速度再快,但贺兰嫣是谁,那双利眼堪比鹰隼。 不然今天来沈家参加宴席的人那么多,偏生她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这枝繁叶茂的桃林深处有一对野鸳鸯……不是,一对璧人呢! 说起来也是巧了,今日贺兰嫣出门,因家中事情耽搁便来迟了些,,错过了后花园中沈归晚舌战群儒的戏码。她在前院应酬了会儿,但来的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迎奉吹嘘,让人觉得无聊至极。 她原本是想找沈归晚玩的,却找了半晌没找到人,便随便找个假山爬着玩了——没错,贺兰小姐在边关长大,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没事就喜欢爬个山啊,上个树的,用她爹的话来说就是只皮猴儿成精了。 沈家对于贺兰嫣而言,挺无聊的,唯一好玩的地方就是沈修仪附庸风雅,院子里修了不少怪石假山。 文人墨客们欣赏之物,对贺兰嫣而言,这些假山怪好爬的…… 再加上今天天气好,贺兰嫣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爬到山上去晒会儿太阳。结果方才爬上山一看,好家伙,竟被她看见了桃花林里一对野鸳鸯! 若是寻常姑娘家,脸皮薄点的定然对这种事避之不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但贺兰嫣是谁,军营里长大,什么阵仗没见过,瞬间来了精神磨拳擦脚的来‘抓奸’。 谁知一个不巧,抓到的竟是她找了半晌的沈归晚。至于被沈归晚压着的男人…… 虽然沈归晚遮挡的快,奈何贺兰嫣眼神实在太好了。 更何况,萧霁那一张脸实在有辨识度,虽不过是惊鸿一瞥,只瞧见了半张脸,但贺兰嫣还是一眼便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沉默了半晌之后,最后一脸敬佩的望着沈归晚,道:“归晚你可以啊,竟然扑倒了雪衣侯!!! 此时她的眼中沈归晚不再是沈归晚,而是吾辈之楷模,她这一生学习的榜样! 贺兰嫣的声音极具穿透性的穿过了桃花林,惊奇飞鸟一片,沈归晚哀嚎一声心死如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只能硬着头皮无力辩解道:“不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狡辩……” 贺兰嫣再闹下去引来其他人,更不好收场了。虽然萧霁无所谓,但小姑娘面皮薄,再被人看见绝对要和他翻脸。 是以,萧霁‘好心’地提议道:“要不起来再狡辩?” 沈归晚这才记起自己一直压在萧霁的身上,萧霁竟也不觉得重,神色悠然,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沈归晚气的决定自己以后要多吃几碗饭,压死他! 她心底恶狠狠地想着,面上却是慌张笨拙的从萧霁身上怕起来。谁知越忙越出乱,偏偏今日萧霁系的蟠螭玉带勾住了她裙上的浅绿色丝绦。 两个人的腰带缠在一起,急的沈归晚脸色通红。反倒是萧霁神色如常,低头,那骨节分明的手,十分灵巧的将腰带解开。 沈归晚长松了口气,总算,从萧霁身上爬了起来。 只见她面色潮红,鬓发微乱,神色慌张,一副小孩子做坏事被抓到的模样;反观萧霁,从始至终都是十分淡定的那个,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纤尘不染的似乎随时就要飞升…… 他十分淡定的拂去衣襟上的落花,还顺手将沈归晚歪了的簪子扶正,正要去摘沈归晚发间的落花时,被后者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才作罢。 贺兰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啧,刚才她还想夸沈归晚干的漂亮,但现在看来,沈归晚才是被吃的死死地那个。 她正想要打趣沈归晚几句,就在此时,萧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与面对沈归晚时温和戏谑的眼神不同,他看着贺兰嫣的时候,目光冰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力。只不过一个眼神,便让贺兰嫣被压迫的说不出话来,双腿发软,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求饶的冲动。 呜呜呜,这人比她爹还可怕! “啧,小心吓着人家小姑娘。” 就在贺兰嫣咬着手帕想哭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温润的男子,自青石子铺成的蜿蜒小径里,分花拂柳而来。 他肤若冷玉,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微挑,有千种风情。 被眼前的美人一个潋滟多情的目光扫过,贺兰嫣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顿时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含义…… 在贺兰嫣心跳加速,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只见眼前的大美人殷红的唇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小姑娘,快擦一擦你的口水吧。” 沉浸在美色中的贺兰嫣恍然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没有啊……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正对上那人戏谑的目光,贺兰嫣哪里不明白对方是在捉弄自己呢,好气!!! 顾青篱嗤笑出声,这小姑娘,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呆。 贺兰嫣被人戏弄了十分不快,瞪向顾青篱,漂亮的杏眼像是要喷火似的,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戏弄本姑娘!” 顾青篱只觉得这小姑娘呆虽呆了点,但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美人就连挑眉都是好看的,贺兰嫣一双眼都看直了,声音软了几分,道:“除……除非你报上名字,不然,不然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揍你!” 说着,挥着自己粉拳,耀武扬威般的说道。 顾青篱倒十分识趣,配合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下顾青篱,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请姑娘恕罪。” 他一改方才轻浮,温文有礼,让贺兰嫣反思刚才……刚才她是不是太凶了? 章节目录 第113章:见色忘友,毫无人性 沈归晚瞧着顾青篱连连皱眉,她是知道顾青篱那风流秉性的,贺兰嫣生性单纯,可别被他骗了。 还不等沈归晚开口,萧霁便不满地看了眼面前花枝招展的花孔雀,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霁觉得顾青篱此时出现在这里,太碍眼了! 尤其当这个今日出门,没穿道袍,反倒是穿了一身松青色的锦袍,腰间还佩戴着青玉腰带,系着金丝绦子,越发衬托得这假道士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他一出现,就夺走了小姑娘的注意力,萧霁原本噙着笑意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里顾青篱哪里知道这两个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就脑补了许多东西出来。只觉得有两道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是要在他的脸上戳一个窟窿出来,让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顾青篱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又听到萧霁这么一问,气的险些咬碎一口后槽牙。 呵,说好的一起来沈家探查消息,结果这个倒好,转眼的功夫就去找他家小美人了。虽说顾青篱还挺乐意见着萧霁一副铁树开花的样子,但没想到萧霁这人竟会如此的见色忘友,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 顾青篱十分鄙夷的看了萧霁一眼,道:“侯爷,您该不会忘记了今日咱们来沈家的目的吧。前厅沈修仪知道您今日亲自来了,正派人四处寻您呢。” 就没见过如萧霁这般嚣张的,好歹来沈家也给人家打声招呼吧。完了这位倒好,前厅都要开宴了,这客人还未曾拜访主人家…… 当然,这话顾青篱也只敢在心中暗自腹诽着,面上可不敢说出来。 萧霁虽不喜应付那些人,但今日来都来了,不能一直不露面,正要的走时候,却被沈归晚挡再了面前。 沈归晚一脸乖巧的问萧霁:“今天侯爷怎么也会来沈家?” 萧霁那性子沈归晚还不知道,沈家办寿宴,帖子肯定是下给他了,但这位以前在长安的时候连金太后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亲自前来给区区一个沈老夫人祝寿? 其中肯定有阴谋! 萧霁望着眼前一脸乖巧的某只,顿时了然,嗤笑道:“怎么,你怀疑本侯来沈家别有用心。” 沈归晚连忙道:“不敢。只是侯爷今日若有什么动作,还请提示下臣女,也好让臣女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顾青篱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只觉得,只觉十分有趣,戏谑道:“小美人如此舍不得你家侯爷?还是他担心他被人欺负啊?”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并不想说话。 萧霁那一身功夫高到变态,只要不是毒发,寻常刺客根本就奈何不了小姐。更何况,萧霁身边高手如云,沈归晚担心的是不知今日这沈家,又会出什么变故。 但这话当着萧霁的a肯定不能明着说啊,是以做出一派诚恳的模样,道:“今日这寿宴是我母亲操办的,我是担心你们再寿宴上打起来,惹出什么麻烦,到时候老夫人会迁怒我的母亲。” 顾青篱闻言没多想,但萧霁却是眉心微皱。 她对沈修仪十分防备警惕,对沈家其他人却多是不假颜色,唯独很喜欢沈夫人。 他又想起了以前再长安的时候,她与长公主母女之间并不亲近……眼底神色微沉。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与沈家的纠葛竟如此之深,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偏偏这件事……他不能插手。 萧霁沉默了会儿,方才道:“不会。只要你今日安分点,就不会有事。” 沈归晚却是心思剔透,萧霁越说的风轻云淡,她直觉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难不成您今日前来,是为了山河阙?” 话音方落,只见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的顾青篱却是倒抽了口凉气,惊愕地望着沈归晚:“你如何知道山河阙,谁告诉你的?” 这山河阙秘密何其隐秘,关系着萧霁这些年江山大业……沈归晚怎么会知道! 沈归晚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顾青篱反应这么大,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而这里,沈归晚不说话,顾青篱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斜了一眼身边的萧霁,以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道:“是你说的吧。” 萧霁没应答,见他如此,顾青篱气的直磨牙。 可才见了沈归晚几次,就差将家底直接给人家了,真的是……色令智昏! 顾青篱心中这般想着,一不小心将心里头的想法脱口而出,对上萧霁清冷的目光,顾青篱理直气壮的回瞪向了萧霁,哼,他又没说错! 他就不信萧霁看不出来,就算这个丫头是燕家那个小丫头,但人家心心念念的是回长安报仇。更何况,昔年燕家和萧家那些旧账血债,怎么能就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她。 顾青篱是压着声音说出这番话的,是以沈归晚只听他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萧霁却将顾青篱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萧霁眉心微皱,只觉得顾青篱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他是那样分不清大局之人吗? 眼看这里沈修仪见迟迟不见萧霁,已经派人去寻了,武衡只得亲自过来催促第二遍。 萧霁却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还在叮嘱沈归晚:“今日半个金陵城的人都来了,难免会混入些不怀好意之人,你行事谨慎些。” 不管身份容貌怎么变化,这只招惹是非的本事却从没变过,萧霁深刻的领会到,只要她在的地方,绝对会掀起一阵风波。 显然沈归晚觉得萧霁是瞎操心,论功夫除了萧霁以及他身边几个高手外,放眼金陵城谁是她的对手。至于暗算么……呵,敢来她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百毒噬心的滋味。 “知道啦,您快走吧。” 沈归晚也担心萧霁再不走,被沈修仪的人看见了又是一顿风波,跟着催促道。一派的武衡看的却是连连倒抽口凉气,这沈三小姐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他家侯爷这样的语气说话。 更让人惊悚的是……侯爷竟丝毫没有计较沈三小姐无礼的举动,一时间武衡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难道他家侯爷真的沦陷了吗? 这里萧霁刚离开,沈归晚见状也想走,却被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贺兰嫣给拉住了衣摆。 只见贺兰嫣双目湛湛有神,盯着沈归晚问:“小归晚,你和那雪衣侯何时在一起的?” 章节目录 第114章: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见贺兰嫣一副八卦的模样,沈归晚暗道不好。 但贺兰嫣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看这架势,如果沈归晚今天不给她一个答案是轻易不能离开了,她只好老实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与雪衣侯之间是清白的。” “对对对,你们是清白的,就算你们在桃林幽会,抱在一起,还是清清白白,没有半分的私情。” 贺兰嫣眉梢微挑,一副你觉得我信了你的鬼话的样子。 沈归晚本来觉得自己和萧霁之间没什么,不过是打架摔倒一个意外而已,怎么听着贺兰嫣这语气,反倒像是她在故意占萧霁的便宜。而且她被贺兰嫣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一定要解释清楚,不然这家伙以后还怎么想歪呢。 她认真解释道:“是真的,我方才是与他打架,才到这里来的。谁知交手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小心摔倒的。” 谁能想到萧霁那个疯子,该反抗的时候不反抗,她那一掌真的打再他身上,雪衣侯府那一群忠心耿耿的暗卫们,还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啊。 贺兰嫣见沈归晚一副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说道:“小归晚,你难道就没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么。你和雪衣侯为何打起来?而且雪衣侯那功夫,若不是心甘情愿,能被你扑倒?” 虽然贺兰嫣没见识过,但她爹和她哥却是萧霁忠实的崇拜者,她在饭桌上听着雪衣侯那横扫千军、于三军之中,直取将领首级等等一系列的英勇事迹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了。 那放在整个东陆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会被沈归晚一个弱女子轻而易举的扑倒?沈归晚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贺兰嫣只觉得那不过是小情人之间的情趣罢了…… 贺兰嫣继方才被萧霁威胁恫吓后,又重新被塞了一嘴狗粮,眼神哀怨的看着沈归晚。 沈归晚这里被贺兰嫣一连两问问的愣了会儿,想不出为何,然后就急了……跺脚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贺兰嫣认识沈归晚这么久,见到她多是风轻云淡,游刃有余的模样,沉稳的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难得见到她这般,眉宇间带着小女儿的娇憨,只觉十分有趣。 原本贺兰嫣是还想再打趣沈归晚几句的,但见她这般模样,担心真的将人家给惹急了,便敛了笑意,正色道:“这有什么的,你和雪衣侯男未婚女未嫁。雪衣侯身份尊贵,出身世家,而你又是沈家嫡女,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没关系啊。” 原本正急于辩解的沈归晚,闻言似乎是触发了心底尘封的回忆,瞬间怔然在了那。 “燕家与萧家水火不容,只能是敌人,永远不可能结为姻亲。” “收起你的那些痴心妄想,你要永远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未来的皇后,只能嫁入皇室!” 那一刻,沈归晚以为早就已经忘却,被埋葬的回忆,倏然之间如同洪水般汹涌而来。原来那些话,她一个字,一个字都不曾忘记。 贺兰嫣并没有注意到沈归晚的异样,沈归晚是她唯一的闺中密友,虽然平日里沈归晚很聪明,可似乎面对感情的事她有些呆呆的。 不行,她必须得好好提醒沈归晚,省得她日后吃亏啊。 “而且啊,雪衣侯位高权重,家业差不了哪里去;长相吧,别说整个江南,放在北玄吧也都无人能出其右,虽然性子冷了点,但最主要的是他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你真的嫁到雪衣侯府,沈繁漪那些人见了你只能参拜的份,你真的嫁给了雪衣侯,还真的挺划算的。” 沈归晚原本心事重重的,听到这里,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贺兰嫣一脸得意的说道:“是我娘教我的,她让我以后找夫婿一定要擦亮眼,别被什么小白脸给骗了。” 沈归晚一脸钦佩的说道:“令堂可真是……高瞻远瞩啊。” 贺兰嫣却没被沈归晚的话带偏,忘记自己的初衷,十分认真的额问道:“你真的对雪衣侯不曾动心?” 如此直白的话,问的沈归晚措手不及。 她后悔了吗,她该一早就跟着萧霁离开的,贺兰嫣这性子,她根本就招架不住啊。迟疑了会儿,沈归晚十分坚定的摇头。 见她如此坚定,贺兰嫣倒是懵了会儿::“可我觉得雪衣侯似乎挺喜欢你的啊,你才回金陵不知道,雪衣侯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金陵贵女垂涎他美色想扑上去的不在少数,但他为人冷漠,心狠手辣,就算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啊。至今为止,成功扑倒雪衣侯还能全身而退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沈归晚原本心里头就乱糟糟的,听着贺兰嫣这般说,心口忽而快速跳了一下。但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便收起了自己的心猿意马,正色道:“那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是因为……我会医术,能帮忙解毒,所以他才对我看起来稍微特殊一点。”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贺兰嫣挠了挠脑袋,道:“你比我聪明,你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这样吧。” 但贺兰嫣却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具体的是什么原因,贺兰嫣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出来……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出了桃林,正好迎面瞧见沈繁漪一行人。 沈繁漪一见沈归晚,便沉着脸质问道:“三妹妹方才跑哪里去了,怎么那么久不见人影。” 沈归晚见沈繁漪神色有异,心中有些纳闷,但还是回道:“方才我与贺兰姑娘在花园中说话吃点心而已,怎么姐姐一开口,便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 沈繁漪眼刀扫过沈归晚和贺兰嫣,片刻之后,方才阴沉着脸色道:“父亲书房刚才失火,前院正乱着呢,三妹妹无事还是不要乱跑了……” 果然,萧霁在的地方就没什么好事! 沈归晚再度确定,一切都是萧霁的问题,与她无关。 章节目录 第115章:惊变,书房失火 原来就在沈归晚和贺兰嫣说话的功夫,前院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今日前来沈家作客的客人众多,除了金陵城的世家之外,还有沈修仪在外游历结交的同僚。觥筹交错间,只听得众人一阵的迎奉,好不热闹的时候,忽而传来失火的消息。 沈修仪听到是失火的地方是书房,面色微变,那里可藏了不少他与长安来往的书信,绝对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中! 只见沈修仪正欲向书房而去,片刻过后又似乎是想到什么般,脚步微顿,吩咐底下的人:“失火的事别嚷嚷,休得惊着老夫人。” “是。” 底下人应道,只见沈修仪安排妥当之后,方才向席上的众人笑着赔罪道:“出了点小事,众位容在下先失陪。” 说完才施施然离开,底下的人见沈修仪如此淡定,不由称赞道:“这沈公果然好气度,书房失火这样的大事,竟依旧能做到进退有度,处变不惊,如此倒有几分燕相的风采了。” 众人说笑着,谁也没注意到看似从容的沈修仪,在离开了众人视线之后,脚步瞬间变得匆忙起来,向着书房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 沈修仪沉着脸问道,底下的人瞧见沈修仪难看的脸色,不敢隐瞒,道:“大人,有人在书房外故意纵火,触动了机关。” 闻言,沈修仪大发雷霆,对着那侍卫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竟让小贼光天化日之下火烧书房,沈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话音落下,沈修仪立即去房间检查机关,发现自己藏密信的机关并没有被破坏,这才松了口气,阴沉着脸色问跪在地上的侍卫道:“那些贼人抓到了吗?” “那些都是死士,被抓到后都服毒自尽了,只有一个活口。” “关进水牢,严加拷问,势必要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沈修仪阴沉着脸色道,底下人自知失职,不敢违拗,连声说是。 说完之后,沈修仪还是很谨慎的检查了一下密室,见他与长安这些年来往的信件都在才放了心,眼中却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之意,究竟是谁指使人潜入沈家?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沈修仪若有所思的时候,怀生从外头匆匆进来,道:“老爷,听门房的人说,雪衣侯今日也来了,但并不在前厅。” 沈修仪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神色微沉道:“怎么不早说!” 说话间,他命人去查萧霁的行踪,谁知方才到前厅,只见萧霁已然就坐在那喝茶。 萧霁身边的站着的是刺史府的师爷。原来秦为庸因公务,实在脱不开身,所以今日并没有来,便让底下的一个主薄来沈家替他送礼,也算是给沈修仪撑场面。 此时那贾师爷正被萧霁一句轻飘飘的红袖坊案子查的如何了,一句话问的额头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这个案子秦为庸本来就不打算查,只让底下人先拖着,等风头过了若萧霁再问起的时候直接糊弄了就算了,谁知今日偏生他倒霉,送个寿礼正撞到了雪衣侯的手中。 萧霁是谁,那可是令江南都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他一个小小的师爷糊弄他?不要命了吗! 就在贾师爷被萧霁几句话问的词穷,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沈修仪终于来了。 “侯爷远道而来,草民未曾远迎,请侯爷恕罪。” 方才背着众人的时候,沈修仪阴郁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但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只见沈修仪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从容又十分有风度的向萧霁行礼道。 萧霁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道:“沈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先生许久未见,风采如旧啊。” 他的目光扫过沈修仪,终于明白沈归晚为何对沈修仪抱着那么大的敌意呢。方才只见沈修仪被人拥簇而来,那穿着打扮,风仪风度,简直与燕相与出一辙。 而对于沈归晚而言,父母血亲,尤其是其父燕相,是她最不能触碰的逆鳞,难怪会炸毛了。 沈修仪不知萧霁心中所想,但看的出来萧霁那目光清亮如雪,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落在他的身上,沈修仪便知对方来者不善! 心中暗道:平日沈家与雪衣侯府素无往来,沈老夫人寿宴,虽下了帖子去沈家,但萧霁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古怪,也不知今日放火闯入书房的刺客,与萧霁有没有关系。 一时间二人各怀心思,但面上的功夫却做的依旧十分周到,沈修仪笑着说道:“布衣之身,哪里耽的起侯爷一声先生之称呢。倒是今日侯爷前来,怎不叫门房通传,方才怠慢了侯爷,请侯爷恕罪。” 沈修仪一番话说的实在是圆滑,看似是在赔罪,实则隐有质问之意。 萧霁面不改色回道:“本侯听闻沈家后花园景致优美,方才便在那闲逛了会儿,沈先生应该不介意本侯今日不请自来吧。” 沈修仪忙惶恐的说道:“草民不敢。” 萧霁这才将手中茶盏放下,淡淡道:“不过见先生神色匆匆,莫不是家中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此看来,本侯来的不是时候啊。” 众人听到萧霁的话,也纷纷地关怀起沈修仪,问:“好端端的书房怎么着火了,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沈修仪的书房里藏着太多的隐秘,此时被人提及,一时不由有些头大,正应付着那些热心的同僚时,又听萧霁道:“是啊,沈先生若丢了什么东西一定要报向官府啊,毕竟秦刺史也不是外人了,不必担心麻烦他。” 萧霁看似平静,开玩笑的一番话,听的沈修仪却是一阵胆战心惊。 他行事素来谨慎多疑,听到萧霁这么说,便开始怀疑今日萧霁前来,是为了敲打他?觉得他们几个世家来往过密了吗? 一时间沈修仪因萧霁一番话,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后背直接渗出了一层冷汗。 顾青篱瞧着沈修仪这般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这沈修仪太聪明过头了,不过简单的诈他一诈,就失了分寸,完全被萧霁牵着鼻子走了。 虽然这里沈修仪有些心不在焉的,但女眷这里,知道今日雪衣侯亲自来的此消息,众人反应不一…… 章节目录 第116章:贪杯醉酒 老夫人不知前院的风云暗涌,但听闻萧霁堂堂侯爷都亲自来给她祝寿,喜好面子的她只觉颜面倍增。 她吩咐道:“让底下人招待好贵客,不要失了礼数,让人家看咱们侯府的笑话。” 底下的人自然都齐声奉承着老夫人:“老寿星果然好福气啊,连侯爷都亲自来给您贺寿,这可是太后都没的待遇呢。” 谁不知道雪衣侯萧霁在金陵迁府两三年了,但素日里深居浅出,除了每五日去一趟衙门听各府的官员汇报看看折子外,去的最多的就是军营。至于那些应酬的场合,一概都很少露面的,甚至是除了跟随他的亲近心腹,金陵城很少人见过他。 有人说他风神秀彻,温雅端正,风华冠绝江南;又有人说,他是修罗转世,冷酷无情,容貌堪比夜叉。 底下的人无不敬他畏他的同时,心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老夫人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奉承的话,但听着觉得心里舒服啊。沈繁漪听到这里,心里头有些蠢蠢欲动,但…… “你可别高兴太大了,人家可不是为你来的。” 是坐在沈繁漪身边的二夫人,她将沈繁漪欢喜的神色尽收眼底,略带嘲讽的说道,指了指沈归晚的方向。 二夫人话音落下,顿时让沈繁漪只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瞬间清醒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的很,萧霁今日参加寿宴可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而是为了沈归晚! 一时间她妒火中烧,‘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对沈归晚笑道:“三妹妹,今日是祖母寿宴,怎么不见你向祖母敬酒啊。” 沈归晚原本正在和贺兰嫣说着体己话呢,沈繁漪突兀的声音传来,沈归晚愣了会儿,不过她反应很快,笑道:“这不是母亲二婶母今日都在,归晚身为晚辈,不敢越俎代庖。” 二夫人闻言开玩笑似的说道:“归晚这是怪我们只顾着说笑,忘了礼节呢。灵枝,将今日准备的酒水端来……” 话音落下,只见二夫人的心腹灵枝身后几个穿着一色青色衣裳的丫鬟款款走了进来。她们手中捧着洒金的梨木托盘,托盘放着四个小巧玲珑的白玉酒壶。 “今日咱们家女眷多,所以备的都是些花果酒。” 二夫人向众人一一介绍道:“这是春日梨花白,夏日荷叶露,秋日丹枫醉,冬日梅花酿,酒香醇厚,分开喝各有千秋,若是合再一起喝,更有独特的滋味。归晚,听说你喜欢喝酒,不若尝尝看?” 只见二夫人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向沈归晚说道,看在外人的眼中,谁不称赞二夫人一声贤惠呢。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的寿宴,办的井井有条,不止老夫人,就连一个侄女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是金陵当家妇人们的榜样楷模啊! 众人都在夸赞二夫人办事周全,一如既往的,直接忽略了本该是沈家主母的沈夫人。沈归晚听的心里头不舒服,但沈夫人倒是坐在那神色如旧,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冷遇。 就在此时,二夫人已经亲自将酒水递到了沈归晚的面前,酒香交织在一起,瞬间将沈归晚的馋虫勾了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虽然馋二夫人的酒,但更提防二夫人的为人,道:“岂敢劳烦婶母斟酒,还是让归晚自己来吧。” 二夫人笑语吟吟:“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分什么你啊我的,还是说归晚不肯给婶母这个颜面,这酒不想喝?” 说到后面的时候,二夫人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三分冷意。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二夫人和沈归晚这里,只觉得若沈归晚再推脱下去,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众目睽睽之下,沈归晚无奈,只得接过了二夫人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虽闻起来醇香,但入口却是无比辛辣,沈归晚一杯喝完,第二杯便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只听二夫人温和着声音,一副为你着想的语气道:“方才你喝的是丹枫醉,口味辛辣,用这梅花酿压一压就好了。” 方才的丹枫醉是琥珀色的放在白玉杯中;而这次的梅花酿,却是盛在那青釉盏里,透明的颜色,隐隐带着梅花清冽的香气。 沈归晚依言接过了二夫人手中的梅花酿,饮过后只觉那梅花冷香,果然立即压下了方才烈酒灼烧的感觉,所以二夫人又倒了一盏给她的时候,她没拒绝。 这里沈夫人不知沈归晚酒量如何,但见沈归晚空腹一连喝下了三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道:“归晚别贪杯,小心吃醉了。” 一旁的二夫人笑道:“大嫂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这些花果酒度数低不醉人的,再者说了,咱们归晚的酒量好着呢。” 沈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沈繁漪附和着二夫人的话道:“是啊母亲,今日祖母寿宴,大喜的日子您就别拘着三妹妹了。” 这里只见沈繁漪和二夫人一唱一和,一副关怀小辈、姐妹情深的模样。沈夫人担心沈归晚,可在如今形式之下,若出言阻止,反倒是显得她太不近人情了。 就在沈夫人迟疑的功夫,二夫人和沈繁漪两个人竟是变本加厉,连番的带人灌沈归晚的酒。而那孩子也是个傻的,竟是来者不拒,几轮下来,四壶酒被她喝了一大半,等回到了位置上之后,沈归晚一张脸微红,抱着贺兰嫣说道:“奇怪,也没喝多少,怎么有点晕呢。” 沈夫人瞧着沈归晚面前那空了的那些酒坛,又瞧见她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心中又有些怪二夫人。 有这样做长辈的么! 她瞧着沈归晚叹气道:“正经的菜没吃几口,倒是将酒都喝空了,怎地馋成这样,桂嬷嬷,扶三小姐下去休息吧。” 今日人多,沈夫人担心沈归晚醉了落人话柄,正要让桂嬷嬷扶沈归晚下去。谁知叫了几声,桂嬷嬷不在跟前伺候。 此时二夫人及时开口道:“三小姐有些醉了,让灵枝扶送她回院子休息吧。” 沈夫人不着痕迹微微皱眉,面上还是陪着笑道:“怎敢劳烦二弟妹身边的人,青竹,你送三小姐回院子。” 二夫人自是看出了沈夫人眼中的戒备之意,心底冷笑,呵这贺氏蠢了大半辈子,如今倒学会护犊子了! 她不屑的笑了一声,见沈夫人不愿,便也没勉强了,上前为老夫人布菜去了。 眼角余光看着沈归晚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闪过了一丝凛冽之色…… 章节目录 第117章:送信人在西苑 此时,出了院门的沈归晚,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那是二夫人方才在倒酒的时候塞到她袖子里的。 看见信上的内容,沈归晚瞬间就酒醒了。 “送信人在西苑” 在信上,还有个青鸾玉佩的图案,正是之前沈夫人给她看的那个。 果然,青云山的事与二夫人有关! 可自从回到沈家之后,二夫人一直做的都是幕后人的角色,借刀杀人,怎么今天竟亲自出手? 沈归晚知道,二夫人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但当初联络沈家和红袖坊的人对沈归晚至关重要,就算明知是龙潭虎穴,她必须也要闯上一闯。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转过了许些个念头,心中想着该如何的将青竹支开。而在此时,正好回廊处走来一个端茶的小丫鬟,双方不防,竟是直接撞了个满怀,温热的茶水洒了沈归晚一身。 青竹忙护着沈归晚,但还是大半的茶水都泼在了沈归晚浅碧色的裙子上,幸好茶水不烫。 她又急又气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行事如此冒失。” 端茶的丫鬟年纪不大,被这般阵仗给吓着了,连忙跪下来请罪道:“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 青竹脾气急,还想训斥她几句,只听沈归晚道:“我没事,只是这裙子上有茶水行动不便,你先去我院子里取个披风来吧。” 从这里到沈归晚的院子还有一段路程,沈归晚身上洒了茶水,仪态有失,若在路上不小心被别人看见了,又不知会招惹什么口舌是非呢。毕竟沈归晚是半路回沈家的,金陵城什么风言风语都有。 “但……” 青竹有些犹豫,不想将沈归晚一个人丢再这里,一旁的小丫鬟连忙将功请罪道:“青竹姐姐您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 沈归晚也向她微微颔首,道:“你去吧。” 青竹见沈归晚坚持如此,只好告退。 沈归晚便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了会儿,一旁的小丫鬟道:“小姐,不远处有个凉亭,里面有茶水点心,奴婢扶你过去醒醒酒吧?” 此时沈归晚又有些晕乎乎的,暖风中夹杂着花香,吹的人昏昏欲睡。听到小丫鬟这么说,便道:“不去凉亭,你扶我去西苑走走。” 小丫鬟愣了会儿,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扶住了沈归晚。 过了长廊,小丫鬟扶着沈归晚正要继续扶着沈归晚穿过月洞门,沈归晚诧异道:“你怎么扶我到这里来了,西苑是在右手边啊。” “小姐恕罪,奴婢……奴婢才来沈家没多久,所以对府上不太熟。” 听了她的解释,沈归晚原本带着三分醉意的朦胧神色,微微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她望向扶着自己的小丫鬟,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纤瘦,模样清秀。 小丫鬟只见她的目光清冷如雪,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她胆子小,在这样清亮的目光下,怯怯地低下头,神色惶恐,似乎唯恐沈归晚因此惩罚于她。 沈归晚见她就像是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般,不由失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走吧……” 说着便撑着身子就要走,谁知还没走几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小丫鬟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殷切上前道:“还是扶着小姐吧。” 沈归晚并没有拒绝小丫鬟的亲近,微微颔首道:“也好,我指路,你扶着我走……” 然后听沈归晚的后果就是,她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那丫鬟身上,绕了大半个沈家,那丫鬟累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气喘吁吁,却还没到沈归晚要去的地方。 “不对,往左拐,再笔直向前走。” 沈归晚继续给那丫鬟指着道,此时二人已经绕了沈家两圈了…… 再蠢的,此时也看出来沈归晚显而易见的戏耍之意了。 只见方才还唯唯诺诺,对沈归晚言听计从的丫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沈归晚的手甩开,道:“你耍我呢!” 被推了一把的沈归晚一个踉跄,扶着身后的桃树枝干才堪堪地站稳了,笑道:“呦,被看出来了啊。” 瞧着沈归晚嘴角带着的笑,那丫鬟清秀的面目也有片刻的扭曲,世上怎会有如此讨厌的人! 沈归晚见她铁青着脸色变了又变,敛了脸上的笑,冷冷地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怎么混入沈家的?” 只见那原本垂着头的丫鬟神色一闪,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像沈归晚刺去,一面口中还说道:“呵,你问阎王去吧。” 沈归晚见对方来势汹汹,自是下意识地闪躲。但不知为何,身上力气却被抽空了,连动作也都比平日里慢上几分。 ‘撕拉’一声,她的袖子被划破,十分狼狈的堪堪躲开了对方的袭击。 手臂上传来的凉意,让原本浑浑噩噩的沈归晚此时恍然大悟,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丫鬟道:“为什么我的内力用不上来,你……你对我下毒了?” 许是因为被沈归晚戏耍了这么久,这刺客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此时瞧见沈归晚脸上流露的错愕之色,心里头别提多么痛快了,冷笑着说道:“沈三小姐,没想到吧,你最终还是要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听到这低沉的声音,沈归晚眸色一凝,低呼出声道:“是你,卖豆花的那个刺客?” 这个称呼激怒了对方,只见他气的狠狠地一跺脚,道:“你才是卖豆花的,你一家都是卖豆花的!本大爷可是修罗门,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杀手,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 原来是他! 千面杀手齐千面,是修罗门的十大杀手之一,虽武力值是倒数,但性格狡猾,擅长易容。他那易容术,出神入化,无论是扮作翩翩公子,还是年纪老妪都是出神入化,每次他都会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传言江湖人谁也没见过齐千面的真实模样。 啧,她何德何能,竟让修罗门出动了高手来追杀她,看来幕后的人想要她的性命实在是迫切的很啊。 章节目录 第118章:修罗门的杀手 此时情况紧急,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沈归晚的表现格外的淡定。 沈归晚的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没个正形的气人。 “原来不是卖豆花,而是卖面条的啊。” 齐千面身为修罗门四大杀手之一,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可却没想到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却屡战屡败,心中窝火,望着沈归晚目光喷火,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几个窟窿。 “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今天我定要割了你的舌头!” 方才要近前,却忽而见沈归晚衣袖一挥,一堆粉末洒向了齐千面。齐千面忙用袖子去打,谁知不小心还是吸入了一些,辣得他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他一片咳嗽,一片质问沈归晚道:“你洒的是什么?” “胡椒粉。” 沈归晚十分淡定的说道。 齐千面这下真的是哭了,涕泪横飞地喊道:“咳,胡椒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辣。” “哦,这胡椒粉是被我稍稍改良过的。” 齐千面不停的打着喷嚏,眼泪也不住的留下来,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怀疑——他就不该贪那一千两金子,怎么惹了这么损的家伙。 但他也彻底被沈归晚激怒,再加上身为杀手的职业素养,让他一抹脸,咬牙恨声道:“沈、归、晚,你想好你的遗言了吗。” 话音落下,杀意毕现,扑向了沈归晚,但又奇迹般的,又被沈归晚躲开了。 齐千面开始怀疑人生了,究竟是他不行了,还是这丫头运气实在太好,明明中毒为什么每次都能躲的那么及时? 滑不溜秋的,跟泥鳅一样! 沈归晚一面躲一面问道:“是二夫人与买通你们,在我酒中下药,与你里应外合想要杀我?” 不等齐千面回答,沈归晚又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不对啊,二夫人给我留下纸条,让我去西苑。可若你是二夫人的人,身为一个杀手的基本职业素养,至少要踩好点,而不是连西苑在哪个方向都分辨不清,所以你不是二夫人派来的,那么又是谁?” 齐千面没想到,从一开始沈归晚便就识破了他的伪装,故意指错道来试探他的。一时间他看着眼前容貌昳丽,天真柔弱的少女,后背竟无端生出了一种寒意。 他冷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原本他还想猫捉耗子,戏耍沈归晚,让她在恐惧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纵使现在沈归晚中了药,体力全失,此处地处偏僻,也没人会救她,齐千面本该处于绝对的优势中,但他却莫名的察觉到危机感。 就在此时,只见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要给沈归晚致命一击的时候—— 原本柔弱不能自理的猎物,忽而如动如狡兔,沈归晚狠狠地迎着他的心窝踢了一脚。 疼,真他妈的疼!!! 他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也被人夺走! 一切,都不过是在瞬间而已。 齐千面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身手灵活的少女,倒霉如他,躺在地上,被人踩着胸口,就像是翻不了身不能动弹的……王八一样,看着俯视自己的沈归晚,依旧还没反应过来道:“怎么会,我明明看见她们把千日醉放在你的酒中,你……你怎么会安然无恙?” 沈归晚瞧着呆呆的齐千面,心中啧了一声,这位修罗门中,臭名远昭的杀手,看起来脑袋不怎么灵光的样子啊。 不过从他的话中,沈归晚总算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你们在酒中加了千日醉啊,此物非毒,难怪我没喝出来了。” “千日醉是原本产于边境高山的奇花,传闻其花开时会散发出浓郁酒香,闻之即醉。这二夫人知道我通晓医术,唯恐普通的迷药被我发觉,所以便花大价钱买了千日醉,放在酒中。纵使我再警惕,也只会当是喝多了,根本察觉不出异样,果真是心思缜密啊。” 沈归晚想着这沈家二夫人看起来泼辣直爽,实则阴险毒辣。嘴甜心苦,两面三刀,说的就是她了! 若非沈归晚原本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今日一时疏忽,还真的着了她的道呢。 此时齐千面挨了沈归晚那一脚,被沈归晚夺去了匕首,觉得情况不妙,正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毕竟他在十大杀手中,功夫不是最高的,但逃跑的本事是一流的,以擅长易容接近猎物而跻身于十大杀手排名榜中。 谁知他正打算有所动作,而沈归晚却是反应比他更快一步,直接踩住了他的衣摆,‘撕拉’一声,那一身绿色的襦裙被沈归晚踩裂。只见那齐千面,顶着一张十四五岁小姑娘的脸,通红着眼泫然欲泣的看着沈归晚,倒显得沈归晚像是在欺负人。 沈归晚皱眉,这修罗门是要破产了不成,怎么底下的杀手都是如此的不中用! 若是常人,可能会被齐千面这柔弱无辜的外表麻痹疑惑,可沈归晚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伎俩没瞧过,直接无视他的示弱,冷冷道:“本姑娘让你走了吗。“老实交代,你幕后指使人是谁,还有沈家这个二夫人与你们修罗门有什么关系?” 齐千面见苦肉计在沈归晚面前根本就不管用,心底低咒了一声——这沈归晚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他眼神提溜一转,腆着脸问沈归晚:“我若是交代了,你肯放我一条性命。” 沈归晚微微一笑,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得了沈归晚的承诺,齐千面毫不犹豫的直接出卖将底交代了:“你们沈家的二夫人是毒宗的人。不过至于我幕后的指使者么,也是毒宗,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想必沈三小姐自己心中清楚吧。” 沈归晚眉心微皱,毒宗冲着自己来,难道还是因为原主当初自己招惹来的杀身之祸? “我要说的都说了,我们修罗门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这次放我一条命,大不了这个单我不接了,我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齐千面讪笑着与沈归晚打着商量道。 这齐千面身为臭名远昭的杀手,又是十大杀手中最没底线节操的那个,眼见沈归晚来者不善,自己瞬间就怂了,将自己的卖家信息交代个一清二楚,只为求保命。 章节目录 第119章:没有节操的杀手 沈归晚见自己都没有什么招,他就都交待了,莫名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十分诚恳的问齐千面:“毒宗知道你卖他们卖的这么快吗?” 齐千面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之感:“这有什么,你背叛毒宗,就应该做好了天涯海角被他们追杀到底的准备,所以我说或者不说,也无所谓啦。” 沈归晚…… 她沉默了会儿,但不得不承认,齐千面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现在让沈归晚为难的一点,就是如果杀了齐千面,毒宗不会再派其他的杀手追杀她。 而且如果在这里杀了齐千面,尸首也不好处置,惊动官府就麻烦了,该怎么办? 沈归晚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今天没随身携带着化尸水呢,要不把他沉到塘底? 可这家伙看起来娇小,但却是用了缩骨功的,死沉死沉的,拖到池塘边有点麻烦。 就在沈归晚为难之际,敏锐的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好,有人! 两个人都听到了脚步声,正要呼救,但却被沈归晚率先一步点住了穴道。两个人藏在那灌木中,片刻之后,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一面走一面道:“小美人,你在哪?” 找了半晌,见四周静悄悄的,那男人找了半晌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自言自语嘀咕道:“这林娇娇莫不是说错了地方,还是刚才那丫鬟带路走错了?” 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大成! 刘大成在被林娇娇叫到一旁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的好事。他刘大成在万花丛中过的,却也没见过如沈家三小姐那样的美人。那眉眼,那身段,就连春香院的花魁都比不上! 刘大成虽垂涎美色,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他知道沈家在这金陵可是有声望的人家,就连刺史府对沈家都敬让三分。那沈归晚,可是江南名士沈修仪嫡出的女儿。 但色字头上一把刀,在林娇娇的怂恿之下,他决定放手一搏——若是成了,能攀附上沈家这门亲事,他做梦也会笑醒,但就算不成,睡了个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他也不亏啊。 这里沈归晚不知道刘大成的身份,但却也知道了沈二夫人的计划是什么了。 呵,在她的酒中下药让她半醉半醒,然后送信让她来西苑,虽不是买通刺客要她的性命,但这毒计却比直接杀了她更毒。竟是,要让这样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毁了她的清白! 沈归晚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正想要解决了那头猪的时候,骤然看见被自己点了穴道穿着女装的齐千面,倏然眼神一亮…… 身为修罗门十大高手之一的千面,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纵使在方才,他被沈归晚制约住的时候,依旧都没带怕的,因为他知道,沈归晚杀了他并没有半分好处,凭借着他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然是能与沈归晚谈条件筹码脱身的。 但就在此刻,他被沈归晚那清凌凌的目光看得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骤然间,他只觉得后背一凉,虎躯一震,警告沈归晚道:“我……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士可杀,不可辱!” 沈归晚眉梢微挑,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点了他的穴道和哑穴。 用石头暂时引开了刘大成,然后拖着被点了穴道的齐千面找了个房间丢了进去。 这里刘大成在院子前后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人影,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只见西苑房间中一个人影闪进了屋子里。 正是之前林娇娇替他准备了迷药的屋子! “美人儿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他嘿嘿一笑,连忙跟了进去,他色欲熏心,根本没发现在自己进了房间之后,门外传来‘咔擦’一声落锁声。 沈归晚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间,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笑道:“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西苑这里鲜少有人来,而二夫人等人再此处设下圈套,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撞进来的。 先让刘大成和齐千面享受一下十分愉悦的下午…… 不过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沈归晚为了撇清楚自己的嫌疑,便从外墙跳了出去,而后从小路绕回自己院子换衣服。 来沈家这么久,沈归晚对沈家的地形早就摸了好几遍了。 这沈家占据了半条街,亭台楼阁瑰丽,除此之外如沈修仪的书房那样守卫森严、遍布机关的地方也很多。这也是为何沈归晚这几个月的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不过那些重兵把守的地方,是沈家的禁地,二夫人当然不会蠢到在那里动手了。这西苑偏僻,原本是沈家种植花草的,这里的一排厢房原本也是供花匠们住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花匠们搬走,这里便成了空院子。 西苑后面,就是沈家的后山,再近一些就是沈家的禁地。那里虽无侍卫把守,却有机关,沈归晚不敢妄动。 所以沈归晚打算在禁地外头转一圈,顺带着看一下禁地的机关将其画下来,找机会向萧霁请教破解之法——那天在沈修仪的书房中沈归晚便就看出了,萧霁那厮看样子是拆解机关的高手呢。 沈归晚将一切打算都打算的十分精妙,翻了墙稳稳地落地之后,未曾走几步,忽而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几乎是本能地,她看向林子深处,只见那杂草丛生废墟中,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蒙面的紫衣女人。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阴森诡异,瞧见沈归晚终于看到了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缓缓开口道—— “许久不见了。” 看着那穿着紫衣的女人,戴着面纱的女子,沈归晚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但她却是以一副叙旧的口吻…… 完了! 她认识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但在沈归晚的记忆中,对这个诡异的紫衣女人没有半分的印象。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已经闪过了许多个念头,浑身戒备,握紧着手中的匕首,以不变应万变的看着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紫衣女人,问:“我没见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衣女人将沈归晚脸上神色尽收眼底,眉心微皱,片刻之后才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什么? 沈归晚手中的匕首险些没握紧,面色惊疑地望着眼前那女人…… 难道,她就是那个送信的人??? 章节目录 第120章:神秘的青衣人 沈归晚的目光带着探究之意,打量着眼前的紫衣女人。 只见她一袭紫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还戴着面纱,浑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只有一双眼。阳光下,他那漆黑的眼眸似乎泛着幽幽地蓝光,像是湛蓝的天空,又似乎是广阔无垠的大海,让人不由沉醉…… 不好! 沈归晚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尝到了口中血腥的味道,剧烈的疼痛让原本被蛊惑的神智立即变得清醒了起来…… “是摄魂术,你究竟什么歪门邪道?” 沈归晚沉声问道,这可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邪术,如今竟让她遇见了,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 如此一来,眼前的人身份越发成谜了。 女人见自己的伎俩被沈归晚拆穿,嗤笑一声,并未曾见有半分的慌乱,道:“你比以前聪明多了,也更有趣。” 靠,这个人难道还真的认识以前这个身体的主人? 沈归晚心底疯狂吐槽着,她看的出来对方来者不善,理智上来说在这种情形下她应该要及时抽身离开,但……她在沈家找了这么久的人就直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许她要的答案就近在咫尺,就这样离开她不甘心!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转过了许些个念头。 她按下心中惊疑,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女人道:“你就是当年青云山中,送信的人。这么久了,你今日才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沈家很热闹,我来看看,顺便拜访一下故人。” 那女人依旧低沉着声音道。 不知是因为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因为她的嗓子曾受过伤的缘故,每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越发显得诡异。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若有所思的沈归晚,道:“不过,你似乎变了很多,还是说,你以为装疯卖傻,便能逃的过惩罚?” 听到女人的话,沈归晚心跳停了一下,她心中已经确定这个人肯定是认识这具身体的,而且似乎十分了解。 沈归晚按下心中不安,索性十分坦诚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燕云楼,而且那个时候中了毒,受了很严重的伤,丢失了很多记忆,只知道我要回沈家。这也是为什么,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找你的原因。” 闻言,那女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归晚竟如此的坦诚。 她的眼神如剑一般锋芒,带着无声的压迫力,沈归晚强撑着方才勉强维持面上镇定,道:“话又说回来,你费尽心思将我从扬州带回金陵认亲,为何中途突然改变主意抛下我?我身上的那些伤毒,是不是与你有关?” 沈归晚话音落下,那女人禁皱眉,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归晚微微点头,心中却道:看来她果然猜对了。 以阿奴一介弱女子,在红袖坊被查抄之后又怎能脱身,又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金陵。而且她的身上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还有其他的伤,且身中奇毒,不知在那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一开始沈归晚以为那些是毒宗的手段,但又隐约觉得不像。毕竟当初再江湖上,沈归晚没少与毒宗打交道,这个组织心狠手辣,若要折磨人,阿奴绝对不能整个儿的跑到燕云楼,被沈繁漪算计。 看来其中定然还有其他隐情…… 就在沈归晚暗自思索的时候,却不曾想眼前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手中的蝴蝶刀刺向沈归晚…… “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要杀了你!” 沈归晚没有提防,未曾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根本就来不及躲。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见‘铛’地一声,一把剑挑开了女人夺命一击! 沈归晚看见了眼前出现了一个青黛色的身影,那青色,若青山远黛,又如雨后烟青。 墨色的长发,挽起的剑花,像是遥远地、远在天际的一场梦,而她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努力的睁眼,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是心底那蠢蠢欲动的渴求。可越是努力,视线越模糊,整个身体的力气也全部被抽空,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意识全然消失之前,她似乎听到那个人轻呼了一声—— “晚晚” 沈家后山这里变故丝毫没影响到前院。 前院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正宴已经结束了,酒菜撤了下去,底下的婆子搬了小几来,有丫鬟端着捧盒过来。揭开看时,每个盒内两样点心,有藕粉桂糖糕,还有用奶炸的各色小面果。 面果都是捏成的各色花样,有牡丹有海棠,倒与那真花没什么两样了。底下的夫人们无一不感慨着这沈家不愧是那百年望族,勋业旧臣。 只见这上至主子小姐们谈吐不凡,下到丫鬟婆子们恪守礼仪,吃穿用度上都处处讲究,恐怕就连那刺史府都比不上的。 老夫人这里头午膳的时候多吃了半块肘子,此时见那点心没什么胃口,便让丫鬟撤了下去,道:“怪油腻的,刚用过膳谁吃的着这些,撤下去,倒点茶来喝吧。” 二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便主动起身道:“若母亲觉得积食了,不若去后花园走走。今日母亲寿宴,花匠们送来了不少的花,旁的也就算了,唯有几株牡丹都是花中珍品。这牡丹娇贵,便安置在西苑里,不如请各位夫人小姐们一起去看看,也讨个好彩头。” 老夫人最是喜好面子,巴不得炫耀呢,底下与沈二夫人交好的夫人们闻弦而知雅意,立即附和道:“正好,也让我们沾沾老寿星的喜气呢。” 众人在沈二夫人的带路之下,一路沿着青石子铺陈的小路到了后院,没有看到二夫人口中所说的奇珍牡丹,反而听到了不堪入耳的男女粗喘嬉笑声音。 淫声秽语,在这寂静的园子,显得分外的清晰! 乌泱泱的一群人瞬间僵在了那,而原本一脸喜色的沈老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质问一旁的自己的沈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121章:沈家的禁地 仿佛三魂六魄都被抽离了身体,身体失控,这种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归晚总算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唰’的一下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张俊美,但冷冰冰的脸。 “萧霁?怎么是你……” 沈归晚低呼一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是话音方才落下,只见眼前某人原本冷冰冰的脸色,又变得更冷了。 萧霁见沈归晚反应如此之大,眼底闪过一丝不虞,语气凉飕飕地问道:“不是本侯,你以为会是谁。” 沈归晚求生欲极强的摇头,胡说八道:“没有别人,只有您一个。” 虽然明知她胡话就信手拈来,但原本沉着脸的萧霁,眼底闪过了一丝温和。此时沈归晚却只觉得头有些疼,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记得……有个女人自称是送信之人,却要杀她! 沈归晚惊呼一声,只见萧霁不解的望着她,但这个时候沈归晚顾不上解释太多了,连忙问道:“我记得我是在西苑,怎么会在自己的院子里?” 还有,那个看不清楚脸的青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萧霁听到沈归晚一番话,眉心微皱道:“你从席上消失许久,你身边的丫鬟担心你,便找本侯帮忙。本侯的人在后花园中发现了你睡在海棠花树下,怎么会在西苑……” 萧霁是何等的心思机敏,说到此处的时候,只见沈归晚神色微妙,很快便就反应了过来,道:“你在西苑遇到了什么人?” 沈归晚原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但听到萧霁的话,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个‘好事’,有些心虚。 她眼神提溜一转,捂着头道:“我想不起来了,有些头疼。” 萧霁哪里不知道她是装的,但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有些心软就没再追问下去。 沈归晚从指缝间瞧着萧霁的脸色还算平和,便问萧霁:“侯爷听说方才前院失火了……” 不等沈归晚问下去,萧霁主动承认,道:“是本侯做的。” 沈归晚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为何?” 萧霁淡淡道:“你可知沈家有一处禁地。” 沈归晚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我不止知道,刚才还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呢。不过那紫衣女人和那个奇怪的青衣男人,不像是沈家的人,他们出现在沈家附近是为了守株待兔,等她自投罗网,还是说遇见她只是巧合。 他们的目标是沈家的禁地? 虽然沈归晚没有亲眼见过禁地里面什么样子,但从字面的意思上来看,禁地禁地么,要么里面是藏着宝贝,要么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之前萧霁说过,昔年沈家以山河阙兴家,如今山河阙因为意外丢失,禁地里会有什么? 不等沈归晚问,萧霁已经主动说道:“禁地之中,有一座石牢,里面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和江湖高手。” 好家伙,这沈家听起来比江湖门派还凶险啊。 沈归晚震惊了,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道:“沈家并非府衙,自诩书香世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她来沈家都几个月了,怎么感觉查到的东西都不过是皮毛而已啊,这沈家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惊喜’。 萧霁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倒是被她逗笑了,道:“沈家的渊源,以及他与长安的关系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沈归晚附和的点着头,心中暗想可不是么。沈修仪当初辞官还乡,众人都以为他不再会与长安的官场之上有任何的纠葛,可谁能想到,最终他还是成功的将女儿嫁入了北方第一氏族燕家,重新与长安取得了联络。 再加上他在江南布局,可谓心思缜密至极。 想着想着,沈归晚忽而意识到了什么,警惕的望着萧霁:“您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信息?” 按照沈归晚对萧霁的了解,此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所说的消息,对沈归晚都十分有用,平日里沈归晚去鬼市,起码要用好几瓶丹药才能买到的消息,萧霁怎么就这样轻易透漏给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 “那天你在书房中看见密函时脸色不对,本侯便知道,你来到沈家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萧霁淡淡的一句话,听得沈归晚呼吸一窒,险些从床上栽了下来。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她是为了报仇才留在沈家? 一时间沈归晚心思百转千折,呆呆的看着萧霁,竟是半晌不知该如何言语。而萧霁故意使坏,在欣赏了她脸上神色变幻之后,方才悠悠道:“为了山河阙。” 沈归晚闻言,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为了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足够真诚,立即点头如捣蒜般道:“侯爷英明,我就是为了山河阙留在沈家……” 萧霁听着她那显然并不怎么诚恳的恭维,面上神色如旧,淡淡道:“你与本侯目的一致,从今日开始,你要帮本侯打听消息,直至找到山河阙。” “凭什么?” 沈归晚脸上神色一僵,脱口而出问道。 萧霁起身理了理衣袖,片刻之后悠悠提醒道:“卖身契。” 沈归晚!!! 萧霁这个奸商! 刹那间沈归晚心中什么复杂的百感交集都没了,冷静的明白过来,自己与萧霁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这样更好!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飞速的斟酌着目前的局势,然后对萧霁道:“帮侯爷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纵使我欠侯爷的一个恩情,签下了卖身契,但一方面我为侯爷治病,随叫随到成侯爷的府医,您又想让我在沈家做您的探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归晚心底越想越亏,悲愤道:“你们侯府的驴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而且不是我胆小,为着这山河阙我已经被毒宗和修罗门盯上了,可见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侯爷难道就不许我一点好处?” 萧霁被她那悲愤的语气逗笑了,清冷肃穆的面容漾开一丝浅笑。 此时外面的阳光正好,轩窗外一树桃花灼灼,如锦霞般绚烂。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若雪夜月色皎洁清冷,身后却是尘世间的百媚千红…… 章节目录 第122章:许你半壁河山 沈归晚本就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一时间瞧着眼前美色,不由心神微恙…… 只见风拂落桃花的花瓣,如明月映水,雪落松竹,沈归晚不禁呆住了。 此时她才觉得这个院子里太安静了,静到能听得见自己那心跳如雷的声音。还有房间中,淡淡的花草香气,与他身上那水沉冷香以及窗外的桃花香,交织在一起,有一种难言的暧昧。 她无意识的抠着锦被的被面上那银线绣着的花纹,有些膈手…… 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了萧霁噙着笑意的声音…… “本侯许你半壁河山。” 他的声线清冽,在这寂静的午后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沈归晚手指无疑是的蜷缩,绸缎的被面上绣着的海棠花,被她揉成一团。 可在这样的时刻,根本就没有人在意那被揉碎的花瓣,沈归晚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 只见他站在那背着光,在那光与影的交错间,或许是她恍惚的幻觉,只觉得他的神色是那样的虔诚,是那样的认真。 时间像是就此凝固,沈归晚的瞪大的瞳孔中有惊讶,有惶恐,更多的是……茫然。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花瓣从窗外飞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刻凝滞的气氛。 她看不清楚萧霁的面容,只听他此刻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天下本是能者得之,本侯坐拥这江南已得半壁河山,只要得到山河阙,挥兵北上,一统天下,不可?” 他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像是在点评着今日的菜色如何如何,丝毫听不出他……是在说着怎样的大逆不道的言语! 沈归晚许久许久之后才回神,对上的是萧霁那若寒潭般幽深的眸色,她打了个寒颤忙道:“当然可以,侯爷您乃是当世英豪,文韬武略,自有逐鹿之势。” 我要是说不行,你恐怕得拧断我的脖子杀人灭口了…… 原本沈归晚心中暗自嘀咕着,却不知着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说了出来,萧霁听到她这一番话非但没生气,嘴角笑意反而更浓道:“知道了本侯的野心,要么成为本侯的人,为本侯所用,要么……” 他语气平静,但沈归晚却听出了威胁之意,补充道:“要么成为死人?” 萧霁微微颔首,沈归晚立即道:“侯爷放心,我已签卖身契自是为您所用,我一定会在您成就霸业之路上添砖加瓦,绝对不会成为您的绊脚石的!” 说话间,沈归晚原本迷茫的心思,瞬间豁然开朗。 现在卖身契都签了,既然已经注定与萧霁纠缠不休,她想要报仇何必要舍近求远,自己筹谋着去长安一步步复仇。有萧霁,这个坐拥北玄半壁河山的权臣在,稍加利用与他一起攻入长安,届时取晏元祈和沈繁锦那二人狗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从沈修仪的密函中,沈归晚得知山河阙与父亲燕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帮萧霁找山河阙,其实也是在帮自己查清楚燕家招惹来灭门之灾,父亲被污蔑的真相,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何不先应下萧霁之话,至于到以后么……是成为萧霁的垫脚石还是绊脚石,不是全看她自己。 沈归晚相信,虽然之前自己与萧霁斗法十次有九次输,这次只要她不被感情蒙蔽双眼,一心搞事业,绝对能赢过诡计多端的萧霁。 至于萧霁所说的平分天下,沈归晚根本就没放在心中。 呵,自古以来那些个君主对身边谋士权臣不都这样画饼的。萧霁这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这么说了,所以才这般诚恳真挚,连她都险些被骗了。 一时间两个人虽各怀心思,但气氛却是出奇的和睦…… 就在此时,沈归晚忽而想到什么一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险些撞倒在萧霁的身上。 “只顾着和你说话,倒忘记了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呢!” 只见她踩着榻下的绣鞋就往外跑,行走如风,还撞了萧霁一下。 萧霁也不知她神色如此匆忙,究竟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故意在逃避问题。只好顺手拿了沈归晚放在衣架上的外衣,追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西苑外沈夫人也没预料到竟会出这样的事,听着这声音面红耳赤的,硬着头皮道:“此处……此处显有人来,兴许是哪个胆大的下人……” 大家族的,伺候的人多,底下的丫鬟小厮勾搭在一起,背着主人家在人少的地方行苟且之事,不是没有。可是偏偏沈家以家风清正闻名于金陵,偏偏赶上了沈二夫人带着大家一起来欣赏牡丹,在这后院正好撞上了个正对野鸳鸯。 沈夫人有恨又气,毕竟她是沈家名义上的当家主母,这底下的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若是往常,沈二夫人定然是会借着这个机会踩上沈夫人几脚,却不曾想此时她竟一反常态,反而帮沈二夫人说话道:“母亲您别生气,这些时日大嫂忙着给您准备寿宴,底下的人难免有些疏忽,究竟怎么回事,咱们让人把门撞开看看就是,或许是场误会呢。” 里面传来的喘息声着实令人浮想联翩,纵使着二夫人再舌灿莲花,可也掩盖不了里面的丑事,也不过是为沈家维护一点颜面罢了。 沈夫人虽心思懦弱,可并非是蠢的,见沈二夫人如此反常,心觉有异,立即反应过来道:“弟妹说的是,今天是母亲大喜日子,还是不必如此晦气了……” 正说话间,却不防一直没说话的沈繁漪开口,道:“母亲,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沈家为人磊落,不管什么事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公正处置,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与沈家相熟的夫人都有些诧异,也不知该说这位二小姐不知世事,还是该说这沈二小姐读书读太多,读傻了。 这样的事别人家遮掩还来不及,她还在这里掉书袋子,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瞧着沈家这里乱成一团,几个主子争执不下,底下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大白天的,沈家竟然有人敢在园子里做这样的丑事,这沈家这下丢人丢大了。” “不是说沈家最重规矩,今日出了这样下人苟且的事,里子面子可都丢尽了。” “但你看这沈家人的脸色……可别是沈家哪位主子在里面吧?” 章节目录 第123章:捉奸闹剧,未卜先知 沈老夫人原本对戳破这层窗户纸犹豫不决,但一听这等丑事都被这么多人听见,而且越说越不像话。若今日之事,不查个明白,传出去沈家颜面何存! “好了,就依照二夫人的意思办吧。” 最终沈老夫人沉着声音,做出了决定。沈夫人纵使觉得不妥,但终究是难抵众人之意,虽心中暗自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二夫人望着沈夫人焦躁不安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呵,待会儿贺氏看见她那宝贝女儿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苟合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崩溃,会不会当场发疯呢? 一想象到那种场景,二夫人的心中就无比痛快,斥令底下的婆子:“直接把门撞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哗啦”一声,原本那不严实的门直接被撞开了。 里面沉浸在情欲中的男女受了不小的惊吓惊呼出声,一个声音怒气冲冲道:“你们是何人,竟然……竟然敢打扰爷的好事!”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二夫人面色骤变,而此时一个婆子上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夫……夫人,里面的人似乎是二爷。” 还不等婆子的话说完,只见二夫人早就变了脸色,怒发冲冠之下,理智全无的冲进了那厢房! 只见厢房内,沈修齐乘着今日老夫人寿宴人多,二夫人那个母老虎顾不上他,便将自己相好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厮混。 两个人兴致正浓,所以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只见底下的仆从忽而将门传踹开了,沈修齐这里还骂骂咧咧的,谁曾想一抬头,正对上二夫人那一张怒火中烧的脸,刹那间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软的。 “夫……夫人,您怎么在这?” 而与沈修齐偷欢的女人,也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原本二夫人已是气急败坏,瞧见那女人,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更是气的火上浇油。 “好啊沈修齐,我在前面忙前忙后,你倒好,偷人偷到自家院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夫人饶命,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啊。” 站在院子里的众人,只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夹杂着二夫人厉声训斥以及沈修仪求饶的声音,众人无不咋舌。 只是瞧着老夫人面皮铁青,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沈……沈家二爷,怎么如此糊涂。” 沈家自诩门风清正,在老夫人寿宴当天,做儿子的不在前院接待宾客,反而和媳妇身边的丫鬟厮混,荒唐如斯,惹人笑话! 就在西苑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萧霁看着趴在墙头看热闹的某只,按住额头跳动的青筋,一言难尽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十分要紧的事?” 此时沈繁漪原本是想捉沈归晚的‘奸’,却没想到出现在房间的竟是沈修齐!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沈归晚现在又在哪里? 沈繁漪紧皱着眉,与林娇娇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心中的疑惑。就在沈繁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见‘咣当’一声,隔壁的房间似有动静…… 沈繁漪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噌亮’起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隔壁的房间,道:“那里还有人,快给我撞开!” 沈夫人这里正在给气的差点晕厥过去的老夫人顺气呢,听到沈繁漪下令又要撞其他的房门,急道:“繁漪,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 沈繁漪眼见功败垂成,自然不会允许沈夫人横加破坏。 她一改之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温顺,固执道:“母亲,女儿这也是为了沈家着想,说不定这厢房中还有其他贼人,今天不管说什么,女儿也一定要给他们给揪出来。” 只要,撞开这扇门,沈归晚便能身败名裂,永远被她踩在脚下抬不起头。沈家容不下没了清白的女子,而她就能恢复以前锦衣玉食唯我独尊的生活,她将会是沈家唯一的嫡女。 沈夫人被沈繁漪眼底炙热的疯狂惊住了,见她如此反常,沈夫人的心中更加不安,第一次变得硬气起来,拦住那些婆子道:“谁都不许动!” “繁漪,此事若是闹大了,给沈家声誉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沈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沈繁漪,她嫁入沈家这么些年,太了解老夫人和沈修仪了。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可若一旦事情宣扬出去,二房那里便也就罢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沈繁漪恐怕也会被牵连受罚。 但在沈繁漪看来,沈夫人的阻拦就是为了和她作对,此时根本就听不下沈夫人的劝,她甩开沈夫人的手,固执己见的说道:“给我撞开,今日之事父亲就算要怪,我都会一力承担。” 沈繁漪完全有恃无恐。 毕竟在她看来,只要让人看见沈归晚与人苟且的丑事,她犯下的这点小错误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罢了。到时候沈家乱成一团,肯定头疼着如何处置沈归晚,谁还顾得上她呢。 沈夫人被沈繁漪狠狠地甩开了手,一个踉跄,就在要摔倒的时候,身后忽而有个人及时的扶住了她。 “归……归晚?” 正是换了身衣服过来的沈归晚。 沈归晚此时神色清醒,不见丝毫醉态,冰冷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道:“母亲,既然二姐姐都说今日的责任由她一人承担,您就不要拦了吧。” 沈繁漪震惊之余,被沈归晚冰冷的目光扫过,只觉宛若被人浇上了一盆凉水,心底生出一种莫名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沈……沈归晚,你怎么会在这?” 那沈归晚在这里,房中的人,又是谁? 沈归晚对上沈繁漪难以置信的目光,嗤笑一声,道:“姐姐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啊,难不成,您以为里面的人是我?” 沈繁漪就算是这么认为的,但面上肯定不会承认啊,连忙的摇头否认道:“我没有……” 沈归晚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戳穿了沈繁漪的真实面目,语气严厉道:“所以,姐姐与二婶母才故意引着大家来这西苑表面为赏花,实则就是为了抓奸;而你们来势汹汹,纵使是祖母和母亲不欲张扬,但你们依旧是将沈家名声视之不理,也要撞开一探究竟,也是因为你们早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听到沈归晚一番话,众人倒抽了口凉气…… 章节目录 第124章:伤风败俗,晚节不保 沈归晚一番话可谓是一时激起千层浪,让原本安静的场面瞬间变得哗然起来…… 难不成今日捉奸的事,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陷害沈家三小姐? 那也就是说沈家的丑闻不止是沈家二爷与夫人房中丫鬟厮混这样的风流韵事,而且还涉及到了世家后院的秘闻,姐妹相残的真相? 沈繁漪眼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不对,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三妹妹,我与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如此血口喷人。” 她低着声音,一张脸色微白着一张脸,眼眶通红,蓄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沈归晚低笑一声,道:“二姐姐您别哭这么早啊,我只不过是随口一猜测而已,您反应如此之大,反倒是让人觉得更可疑了。” 一番话说的,沈繁漪原本已经蓄在眼眶的眼泪,掉不是,不掉也不是。 而这里,沈归晚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把门撞开!不管出什么事,咱们有二小姐负责呢。” 沈繁漪一听这话,顿觉心口一突,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沈繁漪带来的那些人已经站在了门口,听到沈归晚的命令,竟是不由自主的去照办,直到将门撞开后,他们方才反应过来还纳罕——这二小姐好大的气场,让人听到她的吩咐之后,不由自主的就照办了。 门被踹开后,两个衣裳不正的人直接从门后,抱在一起从石阶上滚到了众人的面前。二人衣裳成了碎片,半裸着…… 人群中有未出阁的小丫鬟小媳妇的,哪里见过这个,尖叫一声捂着眼睛。 而西苑这里的闹剧也引起了在花园中散步的几个书生的注意,他们赶来看热闹的时候便见两个人半裸着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不由摇头:“伤风败俗,简直就是伤风败俗至极!” “我怎么瞧着,那人像是……林兄?”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林娇娇一听这话心中一惊,定睛一看,只见被人抓奸,和那‘丫鬟’抱在一起的,不是刘大成,而是……林明轩! 刘大成,怎么变成了林明轩? 沈归晚愣了会儿,很快便就反应过来,继续看热闹。 反正那林明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看他们狗咬狗吧! 而这里林娇娇见是在自己的算计之下,出事的不是名声早就败坏的刘大成,而是她那个素有贤明在外的大哥林明轩,顿觉如晴天霹雳般,大惊失色,低呼道:“大哥,怎么是你?” 迟迟赶到的林夫人,瞧见自家儿子半裸着身子场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厥过去。 就在此时,又有人喊道:“我的天爷啊,这个丫鬟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是……” “男人?” 只见此人两个人再纠缠中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众人只见与林明轩缠绵之人,虽穿着丫鬟的服饰,容貌清秀,但那平坦的胸膛以及喉结,显而易见对方的性别!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原本脑袋迷糊的林明轩,此时被冷风一吹,又听到林娇娇一声尖叫,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如此不堪的处境。 看着怀中的,哪里是什么千娇百媚的美人,而是个…… 他……竟然抱了个男人啃了半天!!! 再环顾四周,只见今日金陵有脸面的世家还有平日里他那些个同窗都一并在此,他如此丑态毕露,眼前一黑,恨不得死了算了。 至于这刘大成变成了林明轩,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沈繁漪怂恿着林娇娇,挑拨着她出手,买通刘大成去毁沈归晚的清白。却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一切被林明轩都听的一清二楚。 而林娇娇被沈繁漪当做了手中的枪使,丝毫不知,傻乎乎的依着沈繁漪的话去做了。她自以为找刘大成的事做的足够隐秘,谁知一切都被林明轩派去的人都看见了。 虽然林家还没向沈家下聘,但林明轩觉得有刺史大人做主,这门婚事绝对能成。却没想到,林娇娇平日里刁蛮任性便也就罢了,如此恶毒,联合沈繁漪对沈归晚下此毒手,顿时有一种自己所有物被人染指之感。 所以在宴席上的时候,他紧盯着林昌茂的一举一动,在她们联手灌醉沈归晚的时候,林明轩本来可以阻止的,但……在鬼使神差之下,他脑海中浮现了今日在那么多人面前,沈归晚对他不屑一顾的神色。 呵,高傲的凤凰,他也要折下她的羽翼;将那在枝头开的艳丽的玫瑰摘下踩到泥地里,看她还能傲的起来吗! 他悄悄地跟在刘大成的身后,只不过中间一时疏忽,竟跟丢了刘大成。好不容易到了西苑,只见一排厢房,只有中间的一个是落了锁的。 他略一迟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摸了进去…… 至于为什么林明轩会抱着齐千面啃了半晌,愣是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这说来说去,也是沈繁漪做的好事。 原来沈繁漪她们知道沈归晚生性狡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除了在沈归晚的酒中动了手脚之外,还给了刘大成一包药,能够使人心智迷惑。 刘大成摸到了‘美人’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将那药粉下到了房间中的蜡烛里,等他点燃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床上人的模样,便被林明轩摸了进来给……打晕了。 林明轩将刘大成打晕后,随便拖到了隔壁的空房间,去而复返,而房间中的蜡烛便起了药效…… 二夫人给沈繁漪的药十分霸道,虽不过吸入了一点,却是使人分不清楚模样,陷入自己的幻觉中。 林明轩根本不知道,房间里的人不是沈归晚,甚至是个男子。反正再药效的作用下,就算是怀中抱着一个木头桩子,也当做了沈归晚。 而那齐千面被沈归晚点了穴道,话说不出,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林明轩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眼看要晚节不保的时候,外头的人冲了进来,齐千面也同时冲开了穴道,第一件事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林明轩踢开! 只是奈何他方才强行冲开穴道的时候,导致经脉受损,再加上他自己也吸入了不少迷药,一时间四肢无力,纠缠之下两个人一齐从房间中滚了出来。 正好,滚到了院子里,堂堂的修罗门十大杀手之一,竟成了被人看笑话的小丑! 章节目录 第125章:不堪入目,贼喊捉贼 此时齐千面只想一掌拍死那林明轩,然后将那罪魁祸首沈归晚千刀万剐。 只见恢复了点力气的齐千面,直接一脚将身上压着的林明轩踢开,恶狠狠地瞪了在人群后看热的沈归晚,最终丢下了一枚烟雾弹就跑了。 等那烟雾散开,乱糟糟的一团众人也顾不上去追齐千面。 林夫人还未从巨大的变故中回神,便听见林明轩一声惨叫,那个卑贱的丫鬟?还是小厮……竟敢踢她宝贝儿子,她心中又惊又气,叫嚣着:“快给我抓住那个贱奴。” 但齐千面再怂,人家好歹是轻功绝顶的高手。而沈家的那些侍卫,在一连串的热闹中……不是,变故中尚且没回神,连齐千面的一片衣角都没捞着,早已不见踪迹。 一场喧嚣闹剧之后,只见那林明轩命根子挨了齐千面一脚,捂着下身蜷缩成一团,不断哎呦叫着。 而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被林夫人疯狂的尖叫中回神,面面相觑了半晌,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刚才我没看错吧,这林家公子不是咱们金陵城出了名的大才子么,怎么会在别人家跟个男人滚在一起。” “是啊,这……这想不到林家大公子,竟然有这个癖好!!!” “刚才那一下,别是伤着命根子了吧……” 话音落下,随即一片静默,只见林夫人抱着林明轩,惊天动地左一声右一声的‘我的儿’喊着。 沈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此事涉及伤了别人家的子弟,她不敢擅自做主,又吩咐下人道:“快……快去请老爷过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后院出了这么大事,却迟迟不见沈修仪出面稳定局势…… 沈夫人虽也觉得林明轩行事荒诞,看起来那样一个体面的人,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的荒诞之事! 幸好,此时老夫人方才瞧见沈修齐在自己寿宴上京与丫鬟厮混在一起,气的扶着丫鬟的手回去了。不然若被她瞧见现在这不堪入目的场景,万一气病了更麻烦。 二夫人素来乖觉,有什么好事她是头一个抢功的,但如今见这年等子麻烦事,躲都来不及呢。再加上方才逮到了沈修齐与丫鬟厮混,只觉得自己面子尽失,心里头不痛快,便有意让沈夫人不痛快。 “大嫂,您是沈家的主母,这件事如何处置,怎么给林家一个交代,您该说个话啊。” 沈夫人便成了沈家推出来主持局面的人。 她虽也想用雷霆手段,强势一点命令林夫人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的哀嚎了,但她生性面慈心软,不是性格强势的老夫人和二夫人。 瞧着林明轩就在那被人指指点点的于心不忍,便让小厮扶他下去找大夫,又好心的将林夫人搀扶起来。 谁知林夫人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我才不要你假好心!” 只见她一抹眼泪,恶狠狠的瞪着沈夫人,放下狠话道:“明轩是在你们沈家出的事,这件事我和你们沈家没完。” 凌厉的目光扫过沈夫人等人。 沈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听到林夫人语气不善,只觉林夫人太胡搅蛮缠了。 反倒是林娇娇做贼心虚,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她原本是想算计沈归晚和刘大成,没想到竟把自己的大哥也算计了进来,家里人是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她吓得脸色惨白,抓着沈繁漪的手声音带着哭腔道:“繁漪,我……我们该怎么办?” 沈繁漪此时面色阴沉,她甩开了林娇娇的手,恶声恶气的说道:“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别问我。” 林娇娇没想到沈繁漪竟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就在闹的不可开交,林夫人如此强势,沈夫人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沈归晚出手了。 她上前,挡在了林夫人的面前,淡淡道:“夫人,我母亲胆子小,可经不起你如此恐吓。再说了,令郎如此行事,坏了我们沈家名声再先,我们沈家还没和你们林家算账,你们反倒是来贼喊捉贼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沈归晚清凌凌的目光看向林娇娇,林娇娇一个瑟缩,低头绞着手中帕子不敢说话。 知女莫若母,林夫人心中咯噔一声,虽此时她恨不得抓着林娇娇问个清楚,但如今局势下,她必须得想尽方法,保住林明轩那所剩不多的颜面。 “胡说八道,我明轩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知书守礼,谦谦君子,如果不是你们沈家有问题,明轩遭人算计,又怎会……” 想到方才林明轩赤裸着身子与扮女装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沈夫人心中又恨又羞,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沈归晚不急不缓的说道:“林夫人想要查清楚谁害的大公子也不难,不如唤来他身边小厮问问,大公子在离开宴席后,见了什么人?” 林夫人有些迟疑……她想要维护住林明轩的名誉,所以死咬着沈家不放手,但同样也害怕如果审理林明轩身边的人,问出对于林明轩不利的线索。 毕竟自己的儿子嘛,林夫人心中清楚他可不是方才她声称的那般,是个无辜的小白花。 就在这么一个迟疑的功夫,沈归晚提醒林夫人:“夫人可想好了,今日在这里的不止是咱们金陵城的世家夫人小姐,还有林公子的同窗。之后林公子能否继续在金陵清白做人,甚至林公子是否入仕,全看您现在的决定了。” 林明轩是林家几个孩子中最争气的一个,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毁了! 林夫人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做了决定,喊道:“今日跟着大公子的是谁,快带上来!” 说话间,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被押了上来,正是林明轩的心腹安贵。 安贵见着林夫人,忙跪下请安:“小的见过夫人……” 他方才跪下,便挨了林夫人狠狠地一巴掌,脸上被林夫人啐了一口:“狗奴才,让你保护好大公子,如今大公子受伤,你这十条贱命也赔不起。” 安贵知道林夫人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不是在开玩笑,连连跪地求饶道:“夫人饶命,小的,小的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林夫人冷笑:“你是服侍大公子的人,如今大公子出了事,你却是一问三不知,今日若不说清楚,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狗皮。” 不愧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母老虎,只听林夫人话音方落,唬的安贵更加惶恐,连连磕头告饶道:“夫人饶了小人,小人说就是……” 他神色迟疑,踌躇了片刻,方才心一横,说道:“大公子之所以中途离席,是……是因为沈家小姐相邀。” 章节目录 第126章:沈家哪位小姐? 安贵的话一出,如同在油锅里溅了一滴水,在这些看热闹的贵人之间,瞬间炸开了! “难不成是沈家小姐与林明轩有私情,所以扮作丫鬟在西苑与那林明轩私会,谁知阴差阳错,屋子里光线不好,林明轩把刚才那个男人当做了沈家的小姐?” 沈夫人见这奴才一开口竟将沈家女儿拉下了水,立即出言斥责道:“这里是沈家,你休得在此大放厥词。” 林夫人素来就是眦睚必报不肯吃亏的主,如今见她儿子名声坏了,便想拉个沈家女儿一同下水。她眼角余光扫了眼神色慌乱的沈夫人,暂且压下心中怒火,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沈家小姐,沈家哪位小姐?” 她如秃鹫般阴狠贪婪的目光,却是在沈繁漪和沈归晚两个人身上扫着。 沈繁漪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林夫人知道这些年林明轩和金陵城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一样,一直在对沈繁漪献殷勤。 但自从上次在春朝园林明轩见过了沈归晚后,似乎又对这沈家三小姐念念不忘。 平心而论,沈归晚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远胜于沈繁漪,林明轩和他老子一样都是好色的,一时间沈夫人也拿不准究竟是谁。 但不管是哪个,他们林家不亏就是。 底下的人也在猜测,今天林家虽有几个庶女在,但依照林明轩眼高于顶高傲的性子,绝对是不会和庶女纠缠不休的,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林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了。 究竟是谁呢? 在众人好奇、沈夫人林夫人连番追问下,安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磕头如捣蒜般。一时间竟是吞吞吐吐不敢随便,但眼神却是……似有似无的看向了沈归晚! 与林明轩私会的人,竟是这沈家三小姐?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沈家三小姐才回金陵多久,竟和林家的大公子勾搭上了。” “可不是么,我瞧着她那张脸,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还是沈家二小姐好,性格贤淑,温雅端庄,才是真正名门庶女的气度。” “这下好了,一连出了这么多桩丑事,看沈家怎么收场。” 沈繁漪听着众人低声议论,心中暗喜,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还有扳倒沈归晚的机会。 而此时,沈归晚面对众人低声议论诋毁,面色镇定如旧,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并未曾受半分影响。 瞧见她如此坦然自若,不见丝毫的惶恐之色,众人心中不由开始有点犯嘀咕了,难不成是他们冤枉了她? 沈夫人听得这些人如此诋毁沈归晚,面色气的煞白,道:“刁奴休得血口喷人,来人,给我……给我掌嘴!” 她从来不是随便对人用刑之人,哪怕对方是身份卑贱的奴仆。但这一次,安贵确是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眼见着沈夫人被气的脸色大变,这里沈繁漪反倒是上前劝阻住了沈夫人,劝慰道:“母亲您不要生气,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如今阴差阳错,咱们还是想着如何弥补林夫人才是。” 怎么弥补? 将名声败坏的沈归晚塞给林明轩做妾最好了! 不管是刘大成还是林明轩,只要将沈归晚名声败坏嫁出去,就没有人和她抢雪衣候了。 而且那林夫人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泼妇,再加上方才那扮作丫鬟的男人一脚,说不定林明轩就废了,沈归晚嫁过去只能守活寡。 沈繁漪心中越想越得意,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利用林夫人的弱点,让她聘沈归晚为林家的妾…… 在沈繁漪看来,沈归晚那般可恶,只配做一个任人买卖的妾,连嫡妻的位置都不配! 就在沈繁漪心中暗自得意之时,只听见原本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安贵,终于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是,沈家二小姐,约的公子!” 什么??? 此言一出,原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一行人,瞬间哑口无言,空气瞬间变得窒息般安静。 沈繁漪扬起的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 对上众人震惊的目光,沈繁漪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如此丢脸过,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扇了安贵一巴掌质问道:“狗奴才,你竟敢污蔑于我!” 她带着怒火与恨意,下手狠绝,保养得宜的三寸指甲划破了安贵的脸,血肉模糊。 安贵跪在地上,连呼痛都不敢。 若非是情况不允许,沈繁漪恨不得上前狠狠地踢上安贵几脚,以泻心头之恨。 怎么敢,他怎么敢!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污蔑她,谁给他的胆子? 电光石火间,沈繁漪看向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像是局外人的沈归晚。 明明应该是她身败名裂,可最终为何出现在这西苑厢房的却是二房的沈修齐以及林明轩? 沈繁漪骤然反应过来,指着沈归晚尖利着声音问道:“沈归晚对不对,是沈归晚给了你好处,收买了你,让你污蔑我的!” 此时沈繁漪心中又急又恨,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沈归晚的身上。 她不知道沈归晚究竟是如何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知道她们的计划,然后又将计就计反将她们一军的,但沈繁漪心中却是确信,如今这般场面,一切都是沈归晚操纵的! 面对沈繁漪的疯狂失态,沈归晚出奇的冷静,她淡淡道:“二姐姐,红口白牙休要污蔑人,你说是我买通了她,物证呢?” 沈繁漪气的恨不得上前也去抓花沈归晚那一张平静的面皮,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再动手的话就真的只能处于被动的状态下。 她死死地掐着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暗恨地盯着沈归晚,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说我私会林明轩,又有什么证据?” 沈归晚不可置否一笑,就在此时,只听跪在地上的安贵道:“小人……有证据。” 沈繁漪一愣,惊讶地望着跪在地上,一身泥土,宛若蝼蚁的奴仆。 却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什么样可怕的眼神…… 章节目录 第127章:命案的证物! 跪在地上的安贵,不复方才的唯唯诺诺,眼神通红,带着愤怒与恨意,沈繁漪惊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原本欲斥骂的话,也被吓了回去,喉咙里溢出‘噶’地一声,一种奇怪的声响。 安贵瞧着沈繁漪畏缩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猩红含着愤恨的眼神盯着沈繁漪,抽出一方绣着兰花的丝帕问沈繁漪,一字一句的问道:“二小姐,可认得它?” 沈繁漪瞧见那石榴红丝帕,瞬间脸色大变,一时失态口不择言,惊呼道:“这帕子怎么在你手上?” 若那只是寻常丝帕,沈繁漪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而是这丝帕失踪的时间和地点,对于沈繁漪而言十分重要。 这帕子……是她数月前丢失的。 当时她外出,也不知究竟落在了什么地方。暗中派人找过,但最终没找到便就算了,不曾想到竟会出现在安贵的手中。 沈繁漪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件事……心中难免有些心虚不安! 刹那间沈繁漪的脸色变了又变,慌张之余,她方才惊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 安贵不复方才的唯唯诺诺,看向沈繁漪,眼底带着嘲弄之意,语气阴测测道:“这是二小姐贴身之物,二小姐您就认了吧。” “不,我与林明轩清清白白,是你,是你被人买通诬陷我。你一个卑贱的奴才以为拿一方帕子,便想诬陷我,毁了我的清白名誉吧,休想,你们休想!” 眼见沈繁漪到如今依旧不肯承认,百般狡辩,安贵眼底愤恨更浓,道:“您是贵人,高高在上,我们身份卑微,命如草芥,原本就没资格指证与于您,可如今大公子遭人算计,昏迷不醒,我这个做奴才的,只能站出来为主人伸冤。”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沈繁漪心中尖叫着,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与林明轩根本就没半分私情,这手帕也不是什么私定终身的信物,而是…… 命案的证物! 当初沈归晚回沈家,她拿前收买了地痞流氓去毁沈归晚的清白,却不慎走漏风声,反倒是被萧霁和沈归晚抓住了把柄,心中惶恐不可终日。 而更糟糕的事,因为第一次买凶害人没有经验,所以她落了把柄在平安街的那群混混手中。那群人以此要挟,敲诈沈繁漪银子。 沈繁漪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只能任其勒索,悄悄从账房支银子。但很快沈归晚开始管账,沈繁漪非但不能继续偷偷从公中支银子,反而还倒欠了公中,面临着随时暴露的可能。 为了以绝后患,那日和沈二夫人说了燕云楼的事后,经过沈二夫人提醒,沈繁漪决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她典当了一套头面,花重金买了杀手杀了平安街的那群小混混灭口。 那些小混混仇家多,死了几个,直接被破席卷了丢到了乱葬岗,官府都没人管的。如此这般后,沈繁漪总算安生了几日。 唯一让沈繁漪不安的是,她的帕子不见了,似乎就是她最后去见平安街的那群人的时候? 一时间她也不敢确定,让人找了几次,又见事情过去这么久,根本没让知道那帕子,至于那些死了的混混,不过是死有余辜罢了,谁会在意他们是怎么死的,更不会有人,将他们的死与高高在上的沈家二小姐联系再一起。 谁曾想到……谁曾想到这帕子,竟会出现在安贵的手中! 沈繁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浑身冰凉,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而就在她惊愕之时,落在别人的眼中,将她眼底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色,自然以为她承认了…… 沈繁漪依旧死鸭子嘴硬,道:“这帕子,帕子……就算是我的,但也不能说明什么。等……等林明轩醒了,我们可以问他!” 她笃定安贵绝对是被沈归晚收买了,只要林明轩醒了就能还她清白,但……林明轩会帮她吗? 沈繁漪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不确定,万一林明轩为了挽回颜面,顺水推舟的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呢? 一时间,沈繁漪惊觉自己竟然走到了如此进退两难之地。她下意识地向二夫人求救,可二夫人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眼见局势不妙,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沈繁漪开口得罪林夫人了,直接避开了沈繁漪求救的目光。 就在此时,沈归晚淡淡扫过沈繁漪,道:“一方丝帕再加上安贵这个人证都不足以让二姐姐您认错,不如我们就搜身吧。” “搜身?” 众人讶异的低呼一声,此刻就连林夫人也惊讶的望着沈归晚,一时间也不知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归晚缓缓道:“我略通药理,方才探查了一番,发现林公子方才所在的房间蜡烛有被人动了手脚,下了迷药,咱们现在搜身,谁的身上有迷药谁就是害了林公子的凶手,林夫人您看如何?” 只要能证明自己儿子是清白,是受害者,林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道:“也好……” 谁知话音未落,只听林娇娇一声惊呼,白着脸道:“母亲不要!” 迷药在她的身上,如果搜身她就彻底完了,所以…… 林娇娇死死抓着沈繁漪的手腕,力道之大,长长地指甲似乎陷入了沈繁漪的肉里面,只听林娇娇道:“繁漪,你……你与大哥情投意合,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就认了吧!” 沈繁漪被发现了凭借着她的手段和在沈家的地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但如果父亲知道,是她与别人合作不小心毁了大哥,绝对会打死她的。 沈繁漪听了林娇娇一番话,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斥道:“闭嘴吧蠢货!你没发现这是沈归晚的离间计吗。” “我……” 林娇娇神色慌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沈繁漪掐住林娇娇的手臂,转而看向沈归晚的时候,一改方才的凶狠,眼眶通红,望着沈归晚泫然欲泣道:“三妹妹,我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为什么非得如此污蔑于我,咄咄逼人置我于死地呢。” 说完,眼泪便已盈于眼眶之中,随时会哭出来。 旁人见了,谁不道这沈家二小姐可怜无辜,也觉得旁人不相信沈繁漪也就罢了,所有人都可以指责沈繁漪,唯独沈归晚不能。 毕竟两个人可是亲姐妹呢! 章节目录 第128章:承认有私情 沈繁漪想打感情牌意图蒙混过关,谁知沈归晚早预料她如此,神色看起来比她还无辜道:“二姐姐怎能这么想我呢,从我回沈家这几个月,二姐姐与二婶母,待我亲若一家,情同手足,这份恩情我自是铭记在心的,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听到沈归晚这番话,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二夫人神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只听沈归晚不急不缓的说道:“而且,今日来西苑提出赏花的是二婶母,命人踹开林公子厢房的是二姐姐您,这一桩桩,一件件,和我毫无关系。就算二姐姐为了几于脱身找替罪羊,也不能就这样把我推出去顶罪吧。” 说到后面的时候,沈归晚的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只见她疾声厉色,眉宇之间自有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纵使巧舌如簧善于演戏的沈繁漪,此时也是百口莫辩。 沈繁漪虽与林明轩没有私情,但房间中的药是她下的,计划是她与二夫人联手布局的。但万万没想到,原本是猎物的沈归晚,摇身一变却成了猎人,而沈繁漪和二夫人都是沈归晚掌心的猎物。 沈归晚冷眼看着她们二人自作聪明,导演出捉奸的戏码,最终却是作茧自缚。 二夫人捉到沈修齐与侍女厮混,颜面尽失;沈繁漪被卷入与林公子有私情的丑闻之中,名声尽毁。 此时沈繁漪和二夫人都反应了过来,今日现在的局面都是沈归晚的手笔,此时她们恨不得杀了沈归晚的心都有了。 一时间沈繁漪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她也并非全无头脑之人,知道此时若失去理智,便就又中了沈归晚的计。 终归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按下心中愤恨,望着沈归晚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这人吧,最恩怨分明了,他人待我以礼,我还之以礼,待我刀兵,我必还之刀,只要你亲口承认自己与林明轩有私情,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话音落下,沈繁漪脸上血色尽失,难以置信的望着沈归晚…… “绝对不行!” 沈繁漪脸上神差点没绷住,脱口而出道。 先不说一旦承认自己与林明轩的私情,林夫人那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除此之外,她在金陵城苦心经营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沈繁锦离开之后得到了声名煊赫的才女之名,她要借此机会攀上高枝。 一旦今日她的名声有暇,十几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这沈归晚好狠的心肠。 “你是要毁了我……” 沈繁漪眼中蓄着泪,这下子倒不是装的了。只不过沈归晚铁石心肠,沈繁漪自然不是奢望于沈归晚这个时候会手下留情,红着眼眶向沈夫人求救。 “娘,您看在我们这些年母女情分上,救救女儿吧……” 说着就要磕头去求沈夫人。 她知道,沈夫人最心软不过;而沈归晚诡计多端,心肠冷硬,但同时却对沈夫人言听计从。只要沈夫人愿意帮她,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沈繁漪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但还没跪下,却被沈归晚伸手一把拦住了。 “二姐姐若再这样磨蹭下去,我可要改注意了。” 沈归晚握着沈繁漪的手腕从沈夫人面前拉开,嘴角噙着笑,但眼底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沈繁漪你再不认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管住这张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比如说这丝帕的来历,比如说账房里失踪的那些银子。若我没猜错的话,二姐姐掌管账房这么多天了,账本上的窟窿,还没填上吧。” 沈繁漪听到沈归晚的话,心中又惊又怕,慌乱之余,对上沈归晚那没有一丝温度的眼,骤然想到了她方才说的话…… ‘他人待我以礼,我还之以礼,待我刀兵,我必还之刀’ 所以今天发生在西苑的闹剧,沈归晚逼着她认错,是为了报复当日她在燕云楼买通地痞流氓,欲毁其清白之事。 一股寒意从沈繁漪心底生气,她看着沈归晚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恐惧之意,此时她明白了自己究竟招惹上了怎么样可怕的对手。 在她以为,那几个月没有任何消息风平浪静,以为燕云楼的事就那样一笔揭过,甚至她觉得沈归晚那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害了她的时候……沈归晚,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手了。 此时沈繁漪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众人也不知她们姐妹说了什么,但纵使离的远,但依旧感受到了她们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谁也不敢出言打扰。 林夫人不耐烦了,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儿子,偌大的沈家,总不能敢做不敢当吧,快给个痛快话。” 如今林夫人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说起话来自然是毫不客气,理直气壮的要讹上沈家了。 “是……我。” 沈繁漪白着脸,颤抖着声音,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众人愕然。 不知是惊讶沈繁漪竟这么快承认,还是惊讶于在金陵声名赫赫,冰清玉洁的沈家二小姐,竟会暗中与外男有私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事。 “今日是我邀请林公子来西苑赏花,但临时有事耽误,未能赴约。至于林公子究竟被谁算计,我实在不知,或许……或许是林公子与谁结仇,才招惹来了这等羞辱。” 沈繁漪甚至怀疑,和林明轩缠绵的那个男子,是沈归晚安排的。 林夫人想着那个踢伤自己宝贝儿子的男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直接爆粗口道:“放屁,明轩他为人敦厚,怎么可能与人结仇。不管怎样,明轩这样子是你害的,你得对明轩负责!” 沈夫人哪里想到沈繁漪竟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心中又急又恨,但毕竟沈繁漪是她看着长大的,又不能真的让她就这么被欺负了去。 “林夫人,令郎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但毕竟是他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有什么问题等明轩醒了,我们再慢慢说。” 林夫人见沈夫人想将事情圆过去,当然是不依沈夫人所愿,就在双方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沈修仪姗姗来迟…… 章节目录 第129章:国丧 瞧见沈修仪,林夫人眼睛滴溜一转,哎呦一声上前道:“沈老爷您可来了,您可要为我们明轩做主啊。” 谁知没挨到沈修仪,就扑了个空,自己摔到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见她如此丑态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林夫人只觉这沈家欺人太甚,正要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时候,但一见沈修仪皱眉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瞧见沈修仪那不怒自威的神色,林夫人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瞬间怂了下来。 沈夫人本是解释,但见沈修仪脸色不对,问道:“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修仪言简意赅道:“长安来了旨意,今日所到宾客,都随我一同去门口候旨。” 听到长安来了旨意,原本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沈归晚神色微动,下意识地钻进了系再腰间的白玉。 终于,来了吗! 将近两个月了,从三月初草长莺飞的初春时节,再到如今四月底暮春,长安的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可晏元祈又怎能以一人之力,堵的住悠悠众口呢。 燕相获罪,燕氏被诛十二族,燕皇后在未央宫被乱刀砍杀,哪一样都足以令天下震惊,朝野动荡。 金陵与长安,相隔千里之遥,可依旧是北玄的境地。晏元祈封锁了这么久的消息,终究是欺瞒不过天下人的。 长安的旨意啊…… 沈归晚不用听,就已经能猜的出来,今日的旨意,以及在今日之后张贴在金陵城中的官府榜文,上面都是如何讨伐燕家。在晏元祈的授意之下,礼部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将会怎样用手中的笔诛人心。 燕家世代守护皇族,为皇室死而后已,却落得这样一个身败名裂、身后骂名的下场……沈归晚此时只觉得胸腔之中,似被一柄冰冷的刀在搅动着,胸口一阵钝痛,似乎能尝到了口中腥甜的血腥味。 一阵失神之际,只听沈修仪吩咐道:“快,快将这院子里和门头的红绸都拆了,凡是今日簪花戴红之人都拆下来。” 眼见沈修仪神色凝重急促,一番话更是让在座的女眷们不知所措,就连原本哀嚎着说沈家欺负人的林夫人,此刻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夫人心头一跳,追问:“要接旨为何不能挂红。” 沈修仪似乎并不想说太多,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国丧。”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府邸前的新挂的红绸全部拆了去,换上了白灯笼。 一群人乌泱泱地跪在府邸门口,夕阳西下,在这一座肃穆的府邸门口,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看起来不近真切。 护送从长安而来的公公宣读旨意的,是天子身边最为亲近的金吾卫。他们着一色的玄黑色盔甲,佩戴长刀,腰间系着的白绫分外的刺目。 “皇后病逝,国丧期间,天下百姓一年内禁止婚嫁事宜,凡宗室宗亲,三品以上官员家中不许奏乐……” 内侍尖细的声音像是要穿破了沈归晚的耳膜,沈归晚有些意外,长安的内侍宣读的并非是讨伐燕氏的缴文,而是为皇后国丧、天子亲笔所写的悼词。 沈归晚此时不知道的是,从长安快马加鞭,送到金陵的旨意一共两张。能拦截住圣旨的,整个金陵除了萧霁之外怎会还有其他人。 顾青篱打趣萧霁:“弄了半晌,你来沈家就是为了小美人拦住这个旨意的,怕她情绪激动?伤心?” 萧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甚至丢到了他的怀中。 顾青篱瞧着萧霁那不虞的神色,口中嘀咕了几声,认真听的话,可以听出来他说的是“啧,铁树开花真可怕” 又觉得萧霁这家伙,平日里行事雷厉风行,可如今到了人家小姑娘面前却是优柔寡断,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明明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这么久了却迟迟不肯与人家相认,也不肯挑明。 背后帮了那么多,却不肯说半句,由的人家小姑娘在那误会猜忌。 难不成这是另一种情趣不成? 顾青篱摇摇头,只觉得萧霁的心思,不是他这半个出家人能看明白的。 沈归晚此时不知拦住圣旨、维护她父亲死后最后一丝颜面的是萧霁。 此时她随众人跪在地上,听着内侍宣读那据说是晏元祈亲笔为皇后所写的长篇悼词,遥遥望向长安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晏元祈这个伪君子啊…… 晏元祈明明恨她入骨,灭她全族,杀她骨肉至亲,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以国母之礼将她下葬,下令天下国丧,不过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帝后伉俪情深,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当日血溅未央宫,诛杀燕氏十二族,晏元祈可丝毫没顾念旧情啊。 沈归晚紧紧地捏着掌心,就在此时,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清亮幽冷如寒潭般的目光—— 是萧霁! 所有人都跪着,只见他一袭白衣,站在那金吾卫之中分外醒目。 那些天子近侍,权势滔天的金吾卫,在面对萧霁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 这位,权倾朝野的雪衣侯,这是当年逼的天子不得已割让了南方,为求短暂安宁,手握重兵的雪衣侯。 他们这些从长安来的官员,纵使再如何的眼高于顶,却也不敢存在丝毫轻视之心。 而沈归晚,看着萧霁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神色起伏的面容,本就百感交集的心里头,又添了一分不是滋味。 啧,好歹两个人当年也算相识了一场,沈归晚想着他就算不难过,也别这么淡定好么。 在旨意宣读之后,那些底下的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用或是惋惜,或是探究的语气讨论着皇后怎么会突然病逝,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听着那些人议论,沈归晚心底出奇的平静,沉默的跟在沈夫人身后,低着头,如同金陵一众世家贵女们那般。 燕氏长女,燕徽,燕皇后…… 在她们口中,沈归晚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在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让沈归晚不禁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从前种种皆以割舍,燕皇后已经死在了当日的未央宫 章节目录 第130章:纵使相逢应不识 原本披红挂彩,喧闹显赫的沈家,不过转瞬间被金吾卫包围的密不透风。 触目所及,白天开的锦绣华丽的花草都被挪开,门口被匆匆挂上了白灯笼,苍白一片。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暮春的夜晚,竟带着丝丝地寒意。 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们跪倒一片,心中无不是战战兢兢神色惶恐,沈家更是不知所措。 沈家在金陵城无官无爵,怎么宫中的旨意没有选择刺史府,也非雪衣侯府,反而来了沈家? 一时间众人心中无不暗中猜度,尤其是沈家人,突如其来的旨意让他们不知是福是祸,但因宫里的人还在,也不敢放声议论。 沈归晚跪在人群之中,在片刻的失神后,她最先稳住了心神,猜测着这宫中的旨意直奔沈家来,是沈繁锦的意思算是——给沈家沈修仪报喜? 她死了,皇后的位置便就空了出来,对于沈繁锦而言可不就是莫大的喜事么。 还是说,宫里人来沈家只是偶然而已,是因为萧霁恰好在沈家赴宴。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追向了被众人拥簇着的萧霁。 毕竟这金陵的父母官虽然是秦为庸,但在这金陵,真正掌权的人却是萧霁。长安的内侍奉旨前来金陵报丧这是目的之一,其次就是要替天子好好安抚这位镇守在江南、几乎掌管了北玄半壁河山的雪衣侯。 似有所感一般,萧霁忽而回了一下头,沈归晚却瞬间的偏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也不想看他。 造化弄人啊。 上一次,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她大婚当天。三月的长安花团锦簇,她穿着内务府精心赶制的凤袍嫁给了当今天子,一时风光无二。 如今燕家败落,而他依旧是权倾朝野,占据了半壁河山、就连晏元祈都十分忌惮的雪衣侯。而她则侥幸活了下来,却是等待着为了复仇的孤魂野鬼。 许是今天一天变故太多,许是此刻暮色黄昏之下,入眼所及的满目素缟,万众喧嚣之下带着无尽的凄凉之意,素来不喜诗画的沈归晚,此刻竟想到很多年前,曾在书中看到的那一句……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就在沈归晚心思百转千折的时候,侯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沈家门口,沈修仪连忙率领众人行礼:“恭送侯爷。” “啧,你就这么回去了?” 马车上,顾青篱看了眼人群中的沈归晚,而后不由问萧霁道:“不留下安慰安慰她?” 萧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明知故问。” 面对萧霁冰冷的目光,顾青篱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啧,我不是想让你亲口承认吗,现在的萧霁确实没立场去安慰沈归晚。” “不过她确实让我挺意外的,以前那样一个行事冲动的小姑娘,如今竟学会了不动声色,枉我还担心今日她会在沈修仪面前露了马脚怎么办呢。” 闻言,萧霁原本清冷的目光沉了沉,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人总是要学会自己长大的。” “口是心非。” 顾青篱却是丝毫不给面子的拆穿了萧霁,道:“你真的想放手,今天就不会亲自来沈家了,就不怕长安的人起了疑心,我可听说你那人也到了金陵。” 萧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就在此时只见车夫忽而勒停了马车,周围的侍卫纷纷护住马车。 顾青篱问道:“怎么回事?” 武衡连忙回道:“有辆马车恰好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闻言顾青篱眼底闪过一抹疑惑,怪了,这偌大的金陵城谁还敢挡雪衣侯府的马车?心中诧异之时,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一辆乌沉木玄武朱饰马车挡在了他街口,此时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两辆偌大的马车堵在了路中央,瞬间被围的水泄不通。 瞧见那马车上的朱漆装饰,顾青篱眉梢微挑,回头就向萧霁道:“啧,是长安的人。” 长安的人马方才驻扎金陵,如今便和萧霁撞上,可真是迫不及待。 萧霁面上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表示,而就在顾青篱与萧霁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只见那辆马车上一个长相阴柔的绯衣男子挑开了车帘。 那男人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袭绯衣,腰间别着一根碧玉箫,生的唇红齿白,竟比女子还漂亮。 只是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戾气,让人根本不敢细看。此时他瞧见了萧霁的马车纹丝不动,挑来了车帘,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是侯爷的马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时隔多年,今日竟会在金陵遇见侯爷。” 顾青篱瞧见对方的模样,龇了龇牙,小声向萧霁吐槽道:“啧,几年没见这娘娘腔越来越会装蒜了。” 明白着是等再这里来碰瓷的,还装什么装! 顾青篱话音方落,就在此时,只见一把飞刀直接擦着顾青篱颈边飞了来。对方出手猝不及防,幸而顾青篱功夫不错,连忙一个闪身避开。 “至于么,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就搞偷袭呀。” 顾青篱提一边躲,一边还不改嘴贱的毛病。 谁知还不等顾青篱庆幸之际,只见忽而几根牛毛似的针射向他。此时天色阴暗,那淬了毒的暗器细小根本不易察觉,若被暗器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得‘铛’的一声。 从马车内飞出了一只白玉茶盏,只接挡住了射向顾青篱的银针,顾青篱心有余悸,知道对方心狠手辣,不敢造次了。 而这里萧霁的那盏茶蓄着内力,不仅帮顾青篱挡下了暗器的袭击,而且还裹着呼啸的风声向那绯衣男子迎面袭击而来。 那男子忙接住茶盏,澄碧色的茶水洒了几滴在他如玉的手背上,面上依旧不慌不忙笑道:“多谢侯爷的茶。” 话音落下,只听见‘咔擦’一声,本就脆弱的茶盏在替顾青篱挡住了袭击、又在高手之间内力较量之际,根本就承受不住,直接四分五裂。 茶水洒在了男子华丽的衣袍上,而那原本噙着笑的男子,此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淡了下来…… 一旁的侍从知道男子喜欢洁净,连忙拿着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的茶水,谁知却被男子狠狠地一脚踢翻在地。 “滚开!” 男子原本姣好的面容露出一抹阴狠的神色,望着马车内的萧霁,放下狠话道:“萧霁你别嚣张,今日这盏茶本座改日一定会到侯府讨回来的。” 马车内,萧霁隔着车帘淡淡地望着马车外的男人,面色如旧,终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让开。” 章节目录 第131章:皇后薨逝,覆巢之下 沈修仪带着沈家一众人接了旨意之后,直至萧霁看不见人影了,沈修仪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众人道:“今日事发突然,沈某就不留众位好友了,管家,替我送客。” 长安的金吾卫们来的突然,今日来沈家赴宴的宾客们跟着接旨,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如今听见沈修仪说散了的时候,心底长舒了口气,一刹间纷纷地做了鸟兽散,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会被沈家连累。 只见一个时辰前,还花团锦簇,宾客满门的沈家,不过转瞬间,便是残红满地,宾客散尽,夕阳下带着无限凄凉落寞之意。 沈家二爷沈修齐此时不安的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而今日方才与沈修齐争锋相对的沈二夫人,此时已然是顾不上与沈修齐之间的矛盾,追问着沈修仪:“是啊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皇后怎么会突然薨逝,会不会连累到咱们沈家?” 这些年沈家背靠着燕家和燕皇后,在金陵没少揽好处,如今靠山没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修仪见他们夫妇二人各怀心思,冷笑了一声,道:“皇后薨逝,最多是让沈家少了个靠山;但如今燕相谋逆被诛十二族,还是祈祷着此事不会连累沈家吧。” 话音落下,便就拂袖进了屋子,只剩下沈修齐和二夫人在那面面相觑了半晌,二夫人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的说道:“刚……刚你大哥说什么,燕家怎么了?” 方才还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夫妻二人,这下倒是难得默契站在了一块儿,二夫人连问了两遍沈修齐才道:“大事不妙啊,咱们沈家和燕家是姻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咱们沈家是要完了!” 沈修齐越说越觉得局势不妙,望着二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要不咱们赶紧收拾细软先去你娘家躲一阵吧?” 躲,又是躲! 一个大男人大丈夫,别说顶天立地,遇了点事情不想着去解决,只知道躲,当年她是猪油蒙了心的,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软骨头的蠢货! 一时间二夫人心中只觉得怒火中烧,再次后悔当年一步错,步步错。 都这些年过去了,这沈修齐遇到了点事,沈修齐竟比她这个妇道人家还禁不住事,沈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只是她早已对沈修齐失望透顶,如今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所以并没有与他起争执,而是冷笑了一声,道:“说你蠢你还不信,长房那里可是与燕家嫡亲的姻亲,要真的有那么严重,大哥那里还能稳的住,我看啊其中必有内情……” 她嫁到了沈家这么些年,对沈修仪的性子十分了解。若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沈修仪早就想办法去刺史府探查消息了,现在他表面看起来着急,其实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了,这沈修仪有什么阴谋? 但沈修齐却觉得二夫人是太高看沈修仪了:“我大哥那个人平时最会装了,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说不定暗中盘算着卷铺盖跑路了。而且繁锦那丫头可是嫁给了相府的公子,是相府的儿媳啊,如今燕家被问罪,繁锦还能被宽恕不成?” 二夫人想了会儿,纵使她心思再通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哼了一声道:“你问我我问谁。” 然后也不理沈修齐了,转身便就离开,命人去打听消息了。 皇后薨逝的旨意打破了整个金陵城的平静,沈家上下见了那威严赫赫的金吾卫后,无不胆战心惊,纵使碍于沈修仪的威严不敢明面上议论,但在暗地里没少嘀咕。 晚间的时候,黄莺儿端了红枣莲子羹来,一面心有余悸的说道:“今天可吓人了,长安来的那些人那架势就跟要抄家似的。” 沈繁漪此时正心烦气躁,听到黄莺儿的话冷笑一声,道:“抄了才好呢,要死大家一起死!” 又想着今日在一众世家夫人面前,自己被沈归晚逼着磕头认错,只觉颜面丢尽,顿时悲从中来,以后自己还怎么在金陵立足啊。 顿时沈繁漪只觉得一阵悲从中来,哪里还顾得上关注沈家的命运如何,只在乎着个人自身的利益去了。 黄莺儿见沈繁漪眼底带着怒意,心知她是为了白天的事在生气呢,便道:“小姐您别气了,正所谓清者自清,您和那林公子清清白白,五小姐红口白牙的只凭着安贵一番话,还真的能诬陷了您不成。二夫人不是和林家夫人最要好吗,咱们请二夫人去澄清一下不就好了。” 但沈繁漪却没黄莺儿想的那般乐观。 诚然她与林明轩是清白的,但林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怎么可能帮她证明清白。而且更糟糕的是,万一林家借着这事扒着她不放怎么办。 林家那群人,就和吸血的蚂蟥一样! 画眉见沈繁漪心神不宁的,便劝道:“小姐也不必太担心了。就算外头有些风言风语,如今皇后薨逝的消息反而能盖过了今天的闲言碎语,对小姐而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繁漪原本焦躁了一晚上,听到画眉的话,眼底浮躁之意稍减,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什么都还没发生呢,我不能先自乱阵脚了先,至于沈归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你着人去查,那个出现在西苑的男人,究竟是谁!” 画眉应声下去,而只见沈繁漪冷静了下来,开始盘算着今日在西苑发生的事情,其中有很多疑点:“我在西苑安排的是刘大成,怎么会变成了林明轩,难不成……” 是林娇娇伙同她大哥算计她? 沈繁漪面色一冷,又想着那男人出现的十分蹊跷,便命黄莺儿道:“你去林家一趟,看看那里情况如何,还有安贵……” 他是怎么得到自己的帕子的?难不成他知道自己买凶杀手的事情? 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此时沈归晚回到沉玉轩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沈家乱糟糟的一片,上下惶恐不安,反倒是沈归晚的院子人少,再加上平日里她御下极严,这里反倒是成了整个沈家最为有条不紊的地方。 桂嬷嬷让小厨房做了些开胃的小菜,沈归晚似乎并没有受今天的事情影响,胃口很好的吃两碗米饭后,便听到春禾回道:“小姐,安贵求见。” 章节目录 第132章:沈家的造化 这个晚上,对于金陵的所有的世家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沈家为了给老夫人祝寿,原本是要唱三天的大戏,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沈家的戏台班子早就已经撤了。 按照宫中旨意,各大世家,甚至与官府有来往的商贾人家门口都挂上白绸,暮春时节,原本笙歌繁华的金陵城瞬间变得萧索起来,像是下了一场雪。 这个时候了,林明轩和沈繁漪的那点轶事已经不重要的。皇后薨逝,举国国丧,长安的金吾卫亲自来金陵沈家,让他们隐约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纷纷地派了家里人去打听长安的消息。 皇后缠绵病榻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怎么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薨逝?长安天子身边近卫金吾卫亲自来沈家宣旨,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用意? 沈家上下望着一地狼藉的院子,皆是面色惶恐,谁也没想到,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宾客尽散。 沈修仪这里嘱咐人不要惊动老夫人,但出了这么大事,原本回了院子休息的老夫人早得了消息,急忙来问沈修仪:“长安那里究竟怎么回事?”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沈修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待听到长安那里,不止是皇后国丧,还有燕家谋逆被诛的消息,老夫人一口气没上上来,差点直接就晕了。 二夫人更是道:“怎么会这样,那锦儿呢?” 幸而,听到沈修仪道:“母亲放心,锦儿并没有受到牵连。而且,或许这次燕家失势,将会是锦儿还有我们沈家的一场造化呢。” 沈修仪眼中迸发出一抹精光,此时在书房中屏退了众人,他的眼中已没有之前在人前故作的惶恐和不安,是从容的,带着隐秘笑意的。 老夫人这里得了沈修仪确切的消息,心底一块石头落了低,道:“只要锦儿没事就好,你是否还有其他的消息?” 沈修仪轻轻摇头,道:“多的儿子也不敢说了,明日,只等花总管来宣旨吧。” 老夫人听出其中有什么内情,也没多问,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老夫人方才走,沈夫人便就红肿着眼由桂嬷嬷扶着来。沈夫人本就是个懦弱的性子,听到燕家出事的消息,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便直接来找沈修仪。 “老爷长安那里有什么消息,锦儿,锦儿现在怎样了?” 沈修仪瞧着沈夫人红肿着眼睛哭哭啼啼的模样,眉心微皱,一开口便是斥责道:“你是沈家的主母,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如今家中出事,你不起稳定人心的作用,反而自乱阵脚,成何体统!” 沈夫人白着一张脸,忙道:“妾……妾身知错。但妾也是担心锦儿啊。” 她小心翼翼的认错,眼神希冀的望着沈修仪,期望能听到一些关于沈繁锦的消息。 那是她的长女啊,就算不与她亲近,但……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一旁桂嬷嬷见出了这么大事,夫人不知哭死了好几回,沈修仪非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还指责夫人的不是,不由替夫人觉得一阵心寒。 在外人看来,夫人高嫁进沈家,夫婿曾在长安做官,如今虽退隐但却是江南第一名士,不知多少人羡慕夫人命好。 可只有桂嬷嬷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夫人这些年表面风光,内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老爷是外热内冷的,上面老夫人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偏袒着二房那里,夫人所生的公子小姐,一出生就抱走,不让他们母子亲近。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沈家主母的日子过的简直比下人还不如了。放在普通人家,至少做不出这种让母子分离的事吧。 桂嬷嬷心中一阵惋惜,只是做为下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沈修仪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那样的温顺,那样的卑微,神色冷冷地说道:“不管锦儿如何,你身为沈家主母,都不该如此失态。怀生,送夫人回去。” 沈修仪垂下眼眸,烛火摇曳下,他的眼底一片清冷,以及……一种莫名的烦躁,握着书卷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似乎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纵使贺氏替他生了三个儿女,几十年的朝夕相处相互扶持,但沈修仪对她依旧生不起任何情愫。贺氏太柔弱没有主见了,根本担不起沈家主母这样重大的责任。 可是当初,他之所以在一众女子中,选择了性格温婉的贺氏,不也正是因为她听话温顺,容易掌控么。 沈夫人脸色发白,还想再说什么,怀生劝道:“夫人,老爷今日心情不好,您还是别留在这里惹他生气了。” 桂嬷嬷知道沈修仪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扶着沈夫人出了书房。这里怀生见沈夫人哭的眼神红肿,面色煞白,心里反倒有些不忍,看了眼书房,小声的说道:“夫人放心,大小姐没被燕家牵连。” 说着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毕竟他是沈修仪的心腹,这番话已是逾越了。 与此同时,书房中在沈夫人离开后,沈修仪并没有能静的下心来去看书。那双在对着贺氏冰冷、不耐烦的眼眸,却是极含神情地望着那挂在书房上的牡丹图。 那一幅工笔牡丹,是大师所画,色泽艳丽动人。 沈修仪情不自禁的吟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怀生原本正推门进来,恰好在门外听见了沈修仪的声音,放在门上的手僵在了半空,唯恐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秘密,连忙退了下去。 桂嬷嬷扶着沈夫人,心中无奈,这老爷当真是铁石心肠。眼见沈夫人虽听说沈繁锦并无大碍,但却还是牵挂,可放眼府上一片混乱,老爷都这个态度,更不要说有别人会帮助沈夫人…… 就在此时,桂嬷嬷倏然想到什么一般,对沈夫人道:“夫人,咱们去找三小姐帮忙吧。” 虽然沈归晚来沈家不过数月而已,但桂嬷嬷却对沈归晚有一种迷之自信,总觉得三小姐无所不能,没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主仆二人一合计,便去了沈归晚的沉玉轩。 章节目录 第133章:预言还是诅咒 沉玉轩中,沈归晚酒足饭饱后,留了个伶人在水阁中听曲呢。 春禾瞧了心惊胆战的,这白天的时候宫中才传了旨意不许世家奏乐,小姐不正是光明正大的抗旨吗! 不过还好,沉玉轩偏僻,平日就少有人来。再加上白天的时候出了那样的变故,整个沈家上下无不是如风声鹤唳,根本无人顾及着这沉玉轩的一隅。 再加上沉玉轩如今留下的人,都是沈归晚的心腹,卖身契捏再沈归晚的手中,谁没事会告状呢。 只听那素日里鲜少有人至的水阁之上,一缕洞箫悠悠,在这暮春的夜晚带着缕缕寒意,伶人正唱到了“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春禾带着安贵上了楼。 安贵瞧见水阁中正在饮酒的沈归晚时也是一愣,这位沈三小姐果然是个人物!白天出了那一遭事,傍晚的时候又是金吾卫带着圣旨包围了沈家,现在沈家上下就算是家主沈修仪,也无不处在不安紧张的状态,这位倒好,还在水阁中饮酒作乐,难怪沈二小姐斗不过他了。 见有人上来,沈归晚放下了手中的洞箫,没让那伶人下去,而是道:“桌上有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去乡下避风头吧。” 安贵一愣,忙跪下磕头道:“小人……小人不敢要。” 沈归晚把玩着面前酒盏,盏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散发着一种迷离的色泽——二夫人人品不咋样,但酒品还算不错,今日在宴席上用来陷害她的酒是上好佳酿。 今日众人各怀心思,谁还顾得上什么酒什么的,沈归晚顺势将那剩余的摸了过来。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值得大醉一场! “这是你应得的。” 沈归晚抓了桌上的银子丢给他,漫不经心道:“若今日没你相助,帮我陷害沈繁漪,指证他与林明轩之间的奸情,我哪里能那么快就扳倒她呢。只是可惜啊,棋差一招,没想到今日宫里会来人,不然林夫人岂能善罢甘休,真是便宜她了。” 随即冷笑一声,眉宇之间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凛然寒意,春禾看呆了。 她怎么不知道小姐竟然还有这么一面呢,简直是……太威风了! 今天她被沈繁漪的人支走了,没在沈归晚的身边,等到沈夫人身边的青竹找她她才知道西苑出事了。 她偷听到底下的丫鬟说,原本在西苑被抓奸的是三小姐,不知怎的变成了二小姐。现在听了沈归晚一番话,她用自己不太机灵的小脑瓜子略一琢磨,总算明白了过来,肯定是她小姐比二小姐聪明,知道了二小姐的计划,将计就计,让她自食其果! 想到自从小姐回到家中之后,二小姐处处针对小姐,就连老爷也偏帮着二小姐,她家小姐太可怜了。所以纵使知道沈繁漪被算计了,春禾也觉得她是活该。 谁知就在说话的功夫,只听见水阁入口处,传来咔擦一声声响惊动了原本水阁中说话的三人。 春禾转身一看,大惊失色,之物道:“夫……夫人,您怎么来了?” 说话间,下意识地想将沈归晚的酒藏起来——绝对不能让夫人瞧见小姐背着大人喝酒哒! 显而易见,此时局面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安静,谁也没在意沈归晚面前的酒坛子,沈夫人扶着门框,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沈归晚,半晌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今天西苑的事,都是你安排的?” 月色照在沉玉轩那一泓泉水中,潋滟而又美好。水阁之上点着灯,灯火摇曳,倒影在水面波光粼粼。 如此美景,沈夫人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灯火照在她那端庄的脸上,面容惨白如纸。 晚风徐徐,带着水风而来,有着透骨的寒意。 沈夫人半卧在水阁栏杆上,神色冷淡近妖的少女,目光中是满满地不敢置信,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 沈归晚有些惊讶的一抬眸,似乎没想到沈夫人会出现在水阁之中,轻咦了一声,问道:“这么晚了,母亲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问你,西苑你二叔和你二婶身边的丫鬟,还有林公子与那男人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可知你这么做,置沈家的颜面于何地!” 一旦被揭穿被老夫人知道真相,这孩子还怎么在沈家待下去啊…… 短暂的惊愕之后,听着沈夫人深深质问,沈归晚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梢,依旧神色如旧道:“母亲方才都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我既然动手了,就不怕被人发现,更何况,沈家的清名,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归晚的不复往日的贴心,说话就跟软刀子一般,桂嬷嬷瞧着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连忙上前道:“夫人,小姐是喝醉了,在说醉话呢。” 沈夫人却清楚,沈归晚不是在说醉话。她不在意沈家,不在沈家的任何一个人…… 一时间,她的喉头似乎被什么哽住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她这一生到底算什么呢? 丈夫不睦,儿女不亲近,外人看的荣华富贵,却不过如那镜花水月。 看着水阁之下,清湛的一湾潭水,沈夫人这一刻不禁有一种想要了结此生的冲动…… 春禾将半靠再栏杆上的沈归晚扶了起来,此时纵使神经大条如她,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不敢说话。 水阁中,沈夫人神色悲切,其余的人神色都十分凝重,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而在这个时候,沈归晚反倒是低笑了一声,用着慵懒的语调道:“嬷嬷,我没醉。” 她嘴角一直噙着笑,望着那水阁之下那一泓潭水,月色灯火,倒影在她的眼中,她那一双澹然生烟的眼眸,竟比那潭水月色还更为潋滟道:“我知道,母亲和嬷嬷是为了谁而来,她没事。” “母亲,你记挂的女儿不会受这场风波的牵连,有人庇护她,她安然无恙,从此后扶摇直上,将会得到比以前更高的地位,她也会让沈家、让您,得到无上的荣耀。” 她轻声说着,清冷的语调,似乎在说着某一种预言,却又……像是一种诅咒! 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裙,水阁的夜风拂过,她衣袂翩跹,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如同月下的仙…… 章节目录 第134章:高高在上的伪君子 等到沈夫人离开了,水阁中依旧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安贵‘扑通’一声跪在沈归晚的面前,道:“二小姐,您……您为什么故意要说这些让夫人误会您的话。” 沈归晚收回望着远方幽远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安贵,嗤笑一声,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有什么可误会的。” “明明是您帮了小人给弟弟报仇,沈二小姐也是罪有应得。她手头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只是名声受损却没得到任何惩罚,算是便宜她了,为什么,您不将这一切的真相告诉沈夫人呢?” 安贵这次帮助沈归晚作证,并不是被银钱收买,而是为了报仇! 他自幼父母双亡,与弟弟相依为命,因他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弟妹妹卖身给了林家。因他需要在林家当值,所以无法参与到弟弟的成长中,以至于他长大后与一群混混在一起游手好闲,渐渐长歪了。 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那孩子就是不改,安贵也没办法。好在他虽混账,但胆子小,平日里也是做些小偷小摸的,每次他休假回来会补贴些银子给附近的铺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可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个多月没回来,他的弟弟便就横死街头,官府的人通报说是小混混之间打架斗殴,被仇家寻仇导致的。 可他看过了弟弟的伤口,胸口分明是剑伤,一剑毙命,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官府的人觉得他们这些人身份低贱,早就该死了;他去找林明轩帮忙,谁知林明轩这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林明轩听说他有那么个街头混混的兄弟丢了他林大公子的面子,假惺惺的给了他几两银子将人安葬了。 “什么?你不要银子,你竟想让本公子为了几个混混,去向府衙求情重新开审,安贵你脑子坏了吧。” “你跟着本公子以后前途无量,你那弟弟,不过是个混混而已,死了更好,免得拖累你。” 他们生来高贵,高高在上;而他们,只不过是奴仆,混混,生在灰尘里。什么手足亲情,什么公道正义,根本就不配拥有。 安贵没有要银子,他要自己去查弟弟的死因。就算是他们生来卑微低贱,活该被丢在乱葬岗中被野狗分食,他们也需要得到一个真相。 偌大的金陵城,安贵以为追查起来会很困难,但没想到一个小乞丐给他提供了线索。那个小乞丐他认识,西街乞丐堆里最瘦弱最小的一个。 他的弟弟安福虽然性格混不吝,但却经常丢些馒头食物给那小乞丐,上次他带了林府主子赏赐的糕点,他也分了一半给那小乞丐。 小乞丐给了他一个丝帕,说是最近经常有一个女人,去找安福他们。 安贵跟在林明轩身边这么久,看出来这丝帕乃是上好的雪缎做的,而且上面绣工精致,断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有的。 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为何时常去找一群小混混? 他直觉安福的死,与这个丝帕的主人有关。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归晚同样的因为燕云楼的事查到了平安街。 当初沈繁漪在燕云楼中找人坏她清白,逼死了真正的沈归晚。后来那群本是做为人证的,但却被萧霁给带走了。 原本沈归晚是不想与萧霁有太多的交集,只能顺藤摸瓜,摸到了平安街,但她万万没想到沈繁漪如此心狠手辣,竟直接派杀手灭了平安街那群混混的口,线索就此中断。 当日去春朝园的时候,安贵跟在林明轩的身边,自然是认识沈归晚,知道她是自家公子念念不忘的美人。一开始安贵怀疑沈归晚是凶手,偷偷地跟踪沈归晚,却不曾想到沈归晚竟也是个高手,被沈归晚发现了。 “啧,将人捅成个血窟窿,如此没有美感的杀人方法可不是我做的。想知道凶手是谁,你手中不是有证物么,去你家公子房间翻翻看,或许能找到相同质地的手帕。” 安贵先是听着沈归晚漫不经心的语气,只觉这女子好嚣张,但……又莫名的有说服力。紧接着听到沈归晚后面的话,安贵整个人难以置信道:“您是说,是公子指使人杀了我弟弟?” 沈归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林明轩身边的人果然没个正常的,这东西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你家公子在金陵城出了名的风流,手帕荷包肯定没少收,但你想想看谁送的东西他会贴身珍藏?” 电光石火间,安贵想到了沈家二小姐沈繁漪! 为了求证,他找到了年初的时候,上元佳节沈繁漪‘无意间’落下给林明轩的丝帕,一对比,无论是质地还是上面的绣工都是一模一样。 是沈繁漪,指使杀手杀了他的弟弟! 第二次他去找沈归晚的时候,沈归晚似是早有所预料他会来,便将实情对他说了。 “原本想毁我清白的那群人已经落在了侯爷的手中,与你弟弟他们无关。可偏偏他们动了歪主意去勒索沈繁漪,最终招惹了杀身之祸,也怪我前段时间太忙了,一个疏忽竟被她杀人灭口。” 沈归晚懊恼的说道,那段时间她一直在查长安的事,再加上她自己也被杀手盯上了,又有个萧霁时不时的扰乱她的心神,一时间分身乏术,没想到沈繁漪竟会中途杀了个回马枪。 知道了真相的安贵久久不曾言语,沈归晚知道他沉浸再失去至亲的痛苦之中,便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后面,安贵方才问沈归晚:“那些死的人都是身份卑贱的下层人,所有人对他深恶痛绝,就连主持公道的官府衙役们都觉得他们罪有应得。而且他们又……险些害过小姐您,您真的想过会救他们吗?” 沈归晚还没开口,便被护住的春禾狠狠地瞪了安贵一眼,道:“你这人怎么连好赖都识不清啊,我家小姐如果真的计较,又怎会拿银子让人从乱葬岗中将那些混混收拾安葬了呢。” 安贵一愣,沈归晚淡淡道:“我让人查过,安福那群人并非十恶不赦之辈。” 如果真的如燕云楼那群人之流,沈归晚才不会破费呢。 安贵听到这话,神色百感交集,最终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沈归晚的面前:“只要三小姐能为安福主持公道,我安贵,愿为三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买凶杀人的是金陵城的大才女,身份尊贵的沈家二小姐。 官府无法还他们一个公道,林家不肯帮他,安贵直觉眼前的少女是帮他报仇的唯一希望! 章节目录 第135章:水阁中的挽歌 沈归晚最终答应了帮安贵。 反正她是要对付沈繁漪,揭发她的种种罪行,也是沈归晚要做的事情之一。至于安贵所说的效命于她沈归晚没放在心上。 毕竟顺手的事而已,沈归晚不想挟恩图报,如果她那样做岂不是和沈繁漪没什么区别了。更重要的是,失去亲人报仇心切的安贵与她何其相似。 不过让沈归晚没想到的是沈繁漪竟是那般的耐不住性子,才掌管了沈家没几天,便就迫不及待的在老夫人寿宴上动手了。 在沈夫人离开后,沈归晚看着跪在地上的安贵,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无论中间过程如何,我确实是利用了你,来对付沈繁漪。” “但这样,会让夫人误会你……” 安贵不理解,这位沈三小姐其实很心软的一个人,方才为何会在沈夫人面前说下那样一段狠话。 沈归晚闻言却笑了,眼底带着讥诮之意道:“误会就误会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母女,如今是沈繁漪,后面还有她记挂的沈繁锦,这样骗来的母女情深还能维持多久呢? 沈归晚本就是当断则断的性子,却偏偏沉迷于沈夫人身上那一种温柔包容的母爱,无法自拔。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倒正好让沈归晚警醒了。 这里春禾不知道沈归晚心中想法,只觉得今天晚上喝过酒的小姐眼睛特别的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可又似乎带着泪意? 安贵还想再说,却被沈归晚摆手打断了:“别说了,说多了我头疼。” 春禾是个实诚的性子,一听沈归晚头疼那还了得,便要扶她下去休息,却别沈归晚拒绝了。 安贵倒是看出来了,沈归晚是嫌他们烦了,倒十分懂眼色的提出告退,却没沈归晚给的银子。沈归晚叫住他,道:“别怪我提醒你啊,林明轩那性子狭隘多疑,肯定怀疑你被我收买了,你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至于你弟弟的仇……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再通知你。” 之前燕云楼的混混被灭口,平安街有关的人也都死了,他们手中只有手帕与小乞丐的证词,还是不足能将沈繁漪绳之以法。 安贵应了一声,踌躇了片刻之后,他还是艰难的向沈归晚开口道:“临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三小姐。我的妹妹还住在平安街,我怕我走之后林家的人会找她麻烦,如果……如果三小姐方便的话,能不能照看一下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贵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他麻烦三小姐的太多了。 谁知沈归晚直接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点头应了下来,倒不是她多么的古道热肠,而是单纯的因为……太吵了! 她今晚只想听曲喝酒,这些一个二个的怎么这么烦啊。 春禾看出了沈归晚的不耐,拉住了还想磕头谢恩的安贵就离开了。当然,离开的时候还是十分尽职的将披风给沈归晚披了上。 伶人重新被带上了水阁,因着沈归晚给的银子丰厚,足够她赎身的,自然不惜冒险来唱曲。 “小姐还想听什么曲子?” 此时月上中天,暮春的时节带着凄然的寒意。 站在水阁之上,向下看去,四周只见月色凄凄,谭边梨花,临水照影,被风吹过白色的花瓣如雪纷纷,和着远处传来声声鹧鸪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之感。 沈归晚长叹一声,很久很久之后,方才开口道:“会唱《叹百年》吗?” 伶人闻言,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方才道:“这……这是北方的挽歌,奴儿时曾在长安听过。” 沈归晚拿起了一旁的竹箫,声调婉转哀伤…… 伶人打着手中的檀木拍子和着萧声而唱道…… ‘问蓬莱何处, 风月依然, 万里江清。 休说神仙事, 便神仙纵有, 即是闲人。 笑我几番醒醉, 石磴扫松阴。 任狂客难招, 采芳难赠, 且自微吟。’ 暮春的夜晚,词曲词怨感,听之莫不泪下,在这暮春的季节,显得分外凄凉。 悠扬的萧声穿过了月色的屋檐,飞入谁家庭院? 这个注定着是不眠之夜的夜晚,有人凭栏独立,听着这萧声动人,一时怔住。 “朝中已明令禁止不许奏乐,是哪个府上如此大胆,竟光明正大的违背朝廷禁令。” 绯衣男子身边的侍从斥责着那夜晚吹箫放歌之人,话音落下,便见那绯衣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满道:“聒噪。” 知道自家主子性格阴晴不定,底下的侍从不敢再说话,连忙退到一旁做个哑巴。 直至月上柳梢,水阁之上沈归晚将酒壶都喝空了,伶人的嗓子暗哑,沈归晚让她下去休息,自己依旧独留在水阁上望着水中月色,月下梨花,思绪飞到了万里之外的长安…… 一阵风过,带着淡淡的暖香,片片梨花落在她的衣襟上,天地之间一片苍白,鹧鸪风声,是为谁而唱的挽歌? ‘俯仰成陈迹, 叹百年谁在, 阑槛孤凭。 海日生残夜, 看卧龙和梦, 飞入秋冥。 还听水声东去, 山冷不生云。 正目极空寒, 萧萧汉柏愁茂陵。’ 从月上中天,到晨曦微光,似乎那凄然的萧声未断,一直到天明。 正是时节薄寒人病酒,划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晨曦微光,薄雾轻烟,这金陵的清晨薄雾未散,院子里的青草上沾着晶莹的露珠,这是与长安截然不同的江南。 “主子。” 而在不远处的府邸,绯衣男子收回了手中的玉箫,吩咐道:“去查,昨夜吹箫是何人。” 分明远在金陵,为何会听见了长安的曲调? 晨曦的风拂过,沈归晚她昏昏沉沉的裹紧了披在身上的披风,茫然的睁开了眼。 才发现自己在水阁中睡了一宿,周边都是酒坛子。晨曦的光照在身上,她迷茫的眼渐渐地聚拢,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虽平日里千杯不倒,但喝了这么多酒,又在水阁中就这么睡了一晚上,难免有些头疼。 昨晚昔年再长安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半醒半梦间,竟然梦见了萧霁,太可怕了! 章节目录 第136章:萧霁的披风 昨夜一夜东风,院子里的梨花已经落了一地,但在晨曦的阳光下却不似昨夜那般凄然了。 如今暮春时节,梨花谢了,但花圃中的海棠木芙蓉等却开的正好。花开花谢,四季更迭,皆有定数,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记忆中。 沈归晚只觉得这一觉睡的甚好,看着那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只觉这似乎亦是自己的新生。 静谧的早晨,被一声惊呼给打破,只见春禾一早的没在沈归晚的房间找到她,便来了水阁这里,瞧见那熟悉的声音气的声音都变了:“小姐,您怎么能在这水阁中睡了一夜!当心着凉!!!” “哎呀别大惊小怪了,我身体没那么不中用……” 沈归晚说着,然后‘阿嚏’一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脸来的如此迅速。 春禾瞪着沈归晚,气鼓鼓的说道:“小姐您就等着喝姜汤吧。” 春禾说着,沈归晚一听到姜汤两个字,脸色瞬间就变了,捏着鼻子道:“我不要。” 她最讨厌生姜了。 春禾伺候了沈归晚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她那点挑食的小毛病,二话没说已经吩咐小丫鬟去厨房煮了。而她自己,则是上前帮沈归晚理着身上的披风,道:“尽早老爷发话,让各屋子的小姐公子们都在院子里待着,没事不要随便跑。小姐,这几天您还是安分一点,别再和昨晚一样了。” 昨晚沈归晚从西苑回来之后,言行举止十分反常,还有再水阁中与夫人说的那番话,春禾吓坏了。 听桂嬷嬷说,夫人昨晚回去后也是一宿没睡。春禾就不明白,小姐为何故意当着夫人面说出那番诛心的话,似乎是有意将夫人推开? 春禾的小脑袋本就不灵光,现在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在给沈归晚整理衣服的时候,轻‘咦’了一声,道:“这披风似乎不是咱们的那件啊。” 虽然同样是白色的披风,但显然不是昨天晚上那件。 这件的料子摸起来更光滑也更精致一些,春禾喃喃自言道:“这上面的花纹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这些天春禾在桂嬷嬷的调教之下,服侍人的功夫已经得心应手了。 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最基本的素养就是要记清楚小姐穿戴的衣服。小姐的那件披风绣的是海棠花,而这披风上绣着的是兰草,她之前也听桂嬷嬷提过,似乎是叫做杜若,别名叫做君子草…… 而且被阳光一照,披风华彩斐然,上面用银线绣着的是一只鹤。 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鹤纹是雪衣侯府的标志,这披风难道是…… 在春禾惊疑地目光下,沈归晚脑袋却是‘轰’了一声炸开了,连忙一把夺过春禾手中的披风,道:“你看错了,这披风就是我的!” 沈归晚一本正经地笃定道,反倒是让春禾开始在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而这里,沈归晚抱着披风却是心跳如雷。 难怪春禾说眼熟…… 就是上次她在燕云楼顺回萧霁的那件衣服,与这个一模一样。 萧霁那人说他讲究吧,行军打仗时都跟着将士们同寝同食,一点都不挑剔;说他不讲究吧,衣服只喜欢白色的,而且基本款式绣样布料都要相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几年都不换衣服呢。 当然,萧霁换不换衣服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有人靠近并不是幻觉,萧霁真的来过了! 她有没有胡说什么?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的场景,只是奈何喝的太多,或许是那千日醉的后遗症,大脑一片当机,并没有回忆起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只依稀记得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冷,便一直抱着热源不放。 该不会……是萧霁吧? 沈归晚方才微白的脸色瞬间又红了,她决定自己在短时间内,绝对不要喝酒了!!! 春禾瞧着自家小姐脸色一下红一下白的只觉得有些奇怪,小姐果然是染了风寒,待会儿一定要让小厨房多煮几碗姜汤才好。 因着记挂沈归晚的身体,春禾便没有继续追问披风的事了。沈归晚不由庆幸,幸好来的不是桂嬷嬷,不然她心细如发肯定会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也不似春禾这般好糊弄。 这里沈归晚心不在焉地回了房中,因沈家出了事,老夫人免去了她请安,各屋的人都在自己院子留着,底下服侍的人也不许乱窜,如此一来,正好免去了那些流言的风险。 沈家的如此戒严,对于沈归晚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比起其他人的人心惶惶,长安之变沈归晚早就知道了,一早沈归晚回房之后,便就吩咐春禾道:“沈家不会有事,你们该当差的继续当差,私下不许议论长安和皇后薨逝之事。” 该知道的消息沈归晚都已经探听明白,她不想听到身边的那些流言蜚语,干扰她的心情,影响判断。 因昨天之事,众人心底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但见此时沈归晚疾声厉色,出现在众人面前,无异于是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纷纷地应声道:“是。” 沈归晚稳定了人心,留了春禾说话,低声吩咐道:“有两件事交给你去办,第一件是盯着二房那里,看她们有什么动静。” 昨天从那个倒霉的杀手口中得知二夫人是毒宗的人,沈归晚当时虽神色不显,但心中却是十分惊讶的。 二夫人怎么说也是出身名门的闺秀,怎么会与臭名远昭的毒宗扯上关系?她潜伏在沈家,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自己从回到沈家后,几次三番的遭到算计,其中都有二夫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可偏偏此人两面三刀,面上一副亲热的模样背地里使坏,让人抓不住马脚。 如今正好乘着沈家内乱,多盯着她,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春禾虽心中不明,但还是应了下来,片刻后只听沈归晚又吩咐道:“其二,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这次率领金吾卫来金陵的是何人。” 昨天来沈家宣旨的都是五品以下的无名小卒,沈归晚怀疑还有人藏在金陵没露面。长安来使对于沈归晚至关重要,如果是燕家旧人联络上……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章节目录 第137章:尴尬的清晨 沈归晚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最终打算暂且先沉住气,在局势明朗之前先不急着回长安了。 一则,她是想借萧霁的手报仇……当然,这可能是最坏的打算了。 不是沈归晚看不起萧霁,而是瞧着这金陵局势一团糟,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几个世家在拖后腿,谁知道他何时才挥兵北上呢。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身在金陵,正好借着山河阙,或许能查一些真相。 她心中飞速盘算着了几遭,回神后只见春禾站在那没动弹,神色幽怨的望着她道:“奴婢从何查起啊?” 沈家府上这些时日她混了个脸熟了,都知道春禾是三小姐的人,再加上她外表看起来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所以众人八卦的时候也不瞒着她。 只是到了府外的事,春禾跑跑腿还行,其余的却也为难。 沈归晚想到了赔自己长大的崖香与云衣她们,如果她们还在就好了。 只恨她当初一时糊涂,带她们入宫轻信了沈繁锦的花言巧语,竟未能在深宫中连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都没能保护住! 希望她们被逐出宫,能平安活下来,她心里也能减少几分愧疚。 沈归晚轻叹一口气,回神见春禾惴惴不安的望着自己,沈归晚笑道:“无妨,你先去办第一件事吧,其余的我再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找萧霁帮忙呗。 昨天二人已经达成了协议,沈归晚打定主意不躲着萧霁,以萧霁幕僚的身份找他帮忙,理直气壮! 还有,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忘记问关于禁地的事。 昨天她才摸到了禁地,遇到的那两个奇怪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然沈归晚没能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但潜意识里觉得,那个男人十分重要!而且,他们似乎对原来的沈归晚似乎十分了解…… 这般盘算下来,需要等待着她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呢,一时半会儿也抽身离开不了金陵。 若是以前的沈归晚自然是耐不住性子,但深宫两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时间还等得。 就在沈归晚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春禾已经端着熬得浓浓的姜汤走了来。沈归晚眼前一黑,垂死挣扎道:“我能不能不喝?” 素日里对沈归晚言听计从的春禾,这下却是十分固执道:“小姐,您要是不喝奴婢就去告诉桂嬷嬷,说你昨夜贪凉在水阁中睡了一宿。” 沈归晚想到桂嬷嬷那可怕的唠叨,沉默了会儿,还是乖乖地将姜汤一饮而尽,春禾见碗空了这才放心离开。 沈归晚便打算让人备马去侯府,正好瞧见了被春禾叠放在一旁的披风,原本下定了的决心又变得踌躇起来…… 万一昨夜她真的搂了萧霁睡了一宿,一早又去找他,似乎有些尴尬? 这里萧霁从沈家回侯府的时候,天色拂晓。 侯府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床。纵使有当值的暗卫再,但他那轻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一路回到院子里,竟没惊动任何人。 就在萧霁准备回房的时候,没想到正好遇见了早起去平安街排队小笼包的武衡! 双方撞了个正着,萧霁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些微的……尴尬! 幸而武衡不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顾青篱,也没多想,恭恭敬敬地向萧霁行了个礼:“属下见过侯爷。” 心中暗道,今日侯爷怎么起这么早啊。然后看着蒙蒙亮的天,一脸敬佩的望着自家主子——自家主子功夫那么高,日理万机,还这么努力早起,他以后要多向主子学习,不能再贪睡了。 武衡心里头默默打算从明天开始,早起半个时辰去练武场习武。 萧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正要回房换衣服。昨夜被某个小酒鬼抱了一夜,素来纤尘不染的衣襟此时也有些皱褶。 只见萧霁正抬脚回房,急着买包子的武衡一愣,忽而反应了过来…… 侯爷那样子,似乎才从府外回来啊? “侯爷您出去了,怎么不带属下啊?” 武衡心中这般想着,直愣愣的问了出来,萧霁眉心微皱,就在此时只听见‘噗嗤’一声,顾青篱站在长廊下幽幽地说道:“你家侯爷去和小美人幽会,带着你做甚。” 听到顾青篱的话,武衡明显不信,他家侯爷怎会是那种贪恋美色的凡夫俗子。 而顾青篱那狗鼻子,却是丝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一脸正经的萧霁道:“你闻闻看你家主子那一身酒气,不是去找他那小美人,难不成还是主动去买醉了?” 这家伙,沾酒就醉,偏偏却是个好面子的,为了不在人前露怯,是以他很少在参加宴席那样的场合,更不要说主动去买醉了。 还不等武衡呆若木鸡的在那半晌没回神呢,偏生今天天气好,侯府的人起的都早,不等萧霁说话,晨起读书的萧如意也凑了过来。 他远远的瞧见了武衡和顾青篱,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热闹看呢。谁知热闹没看见,反倒是瞧见了他家二叔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他想拔腿就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规规矩矩地向萧霁请了安。 又罕见他二叔衣裳皱褶,面有倦色,冒着生命危险来八卦道:“二叔,您昨晚没睡好?” 顾青篱心中暗道:昨夜某人温香软玉在怀,睡得好才怪呢。不过顾青篱平日里行事再不靠谱,但在孩子面前嘴里还是有个把门的,当然没有说。 只是瞧着萧霁,笑的一脸促狭。 他那笑容实在让人没眼看,萧霁眉心跳了跳,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抬手揍人的冲动,淡淡的回萧如意的话道:“确实,昨夜有只蚊虫在耳边吵的很。” 萧如意和顾青篱皆是一愣,这虽说暮春,但天气还愣着呢,哪里来的蚊虫? 萧霁却没在乎愣在一旁的几人,而是武衡吩咐道:“去查一下,沈家旁边的别苑住的何人?” 武衡接下了这个任务,便退了下去。 此时武衡见天也才亮,这个时候赶过去买包子还是来得及的。在主子的任务和热气腾腾的包子两者之间,武衡挣扎了一下,觉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章节目录 第138章:平安街的汤包 让武衡惦记着的平安街汤记包子铺在金陵城远近闻名,每次过去要排很长的队。武衡今天很幸运,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笼包子。 “汤伯,给我一笼包子。” 武衡没抬头,直接喊道,忽而听见四周传来噗嗤几声笑声,回头一看只见这次站在铺子门口的不是汤伯,是个姑娘。 她身形纤细,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但依旧看的出是个年轻女子。武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抱歉,方才我没看清楚。” 那姑娘没说什么,只利索的帮他装好了。 原本武衡装好后打算回去分给自己的弟兄们,但却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回头一看,正是那卖包子的小姑娘。 见他转身,那姑娘连忙收回了目光,回铺子里去了。 太可疑了! 做为暗卫的本能警惕起来。 如今长安的人来了金陵,城中一片混乱,莫非这女子是长安城的细作? 想到这里,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在旁边的棚子里坐下盯着。 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几个用早膳的人取笑道:“后生,看上给汤伯帮忙的姑娘了?” 武衡一张古铜色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没有。” 但显然他那微弱的解释根本就没人听进去,众人都以过来人欣慰的眼神望着武衡,道:“阿香姑娘听说是外乡人,前两日来金陵投亲,听说是亲戚搬走了,汤伯看她可怜便收留她在这里。那姑娘平日里话不多,但干活利索。” 武衡被人拉着闲扯了一堆,再定睛看的时候,那姑娘已经不见了踪迹,他连忙追了上去。 但街上人群熙熙冉冉,哪里还有那姑娘的踪迹。 阿香见总算甩开了那人,心底松了口气。她知道武衡是雪衣侯府的人,但现在金陵局势不明,皇后薨逝,相府突遭大难,她一个侍女如今身在金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原来这阿香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沈繁锦赶出宫的崖香。当日沈繁锦乘着沈归晚病重,神志不清的时候,借机将她身边的人一一清除。 崖香因意外撞见了沈繁锦与晏元祈私通的奸情,出宫之后被沈繁锦派出的杀手要杀人灭口。幸而崖香命大,跳下了护城河被一个南方的客商所救,躲过了沈繁锦的追杀。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伤一直没好,又没盘缠,只能躲躲藏藏,从扬州辗转到金陵,一直找回长安的机会。 谁知就在今早,官府突然颁发诏书,皇后薨逝举国同哀以及……燕相谋逆。 她在短暂的悲痛欲绝之后,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燕家世代忠良,当年在金太后执政时期,相爷为了保护皇室宗亲惮尽心血,怎么会谋逆;而她家小姐虽然身体一直不好,但怎么会这么巧,在燕家获罪之后她便薨逝了。 崖香知道,这一切肯定与晏元祈和沈繁锦那对奸夫淫妇脱不了干系。燕家没了,她一定要为小姐和相爷报仇。 只是天下之大,害死燕家的罪魁祸首是当今天子,她一个普通丫鬟,谁会相信她的话?而且当初出宫,她与云衣分开逃脱,沈繁锦与晏元祈私通对小姐下毒的罪证在云衣的手中,空口无凭,谁会相信她的话? 就在绝望的时候,她看见了武衡。 崖香当初陪着自家小姐男扮女装一起进军营,见过雪衣侯的近卫,对武衡记忆深刻——因为他是那些冷血无情的暗卫中,最二的一个,让崖香的记忆特别深刻。 对啊,这金陵是雪衣侯的放低,天底下唯一有能力为燕家平反的人,也就只有他了!此念一生,崖香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欲上前,最终在最后一刻还是迟疑了…… 昔年在长安时,萧家和燕家之间本就是势如水火。更不用说当年萧老将军战死沙场,民间多有流言与相爷有关,他会帮助小姐和燕家吗? 崖香身为沈归晚的贴身侍女,性格机敏沉稳,自与一般侍女不同,是以见到武衡并没有冲动的上前相认。 又见武衡似乎怀疑自己,连忙乘机先溜走。 她决定先在金陵呆几天,看局势如何。甩开了武衡后,崖香是知道萧霁麾下那些暗卫们神通广大的本事,不敢回自己的住所。 这些天她来了金陵,租住在一户姓安的人家里头。那家原本是有兄妹三个,大哥在一个大户人家当差,还有个前些时日出了事,家里只剩下一个小妹妹,是个温和的性子。 崖香担心被武衡找到,打算先在外头探听消息,晚点再回去。却不知,正是她这一打算,恰好与沈归晚擦肩而过。 沈归晚对昨夜的事情记得不太清了,大概是那千日醉的后遗症,只依稀记得自己听了大半夜的曲子,然后不知从何处隐约传来了萧声。 既然记得不太清,所以沈归晚也没纠结太久,毕竟小命要紧,便去侯府找萧霁。 谁知她去的时辰不巧,萧霁已经去了衙门。 毕竟皇后薨逝不是什么小事,再加上长安那里有来使,身为一方诸侯的萧霁应当接见。 接见沈归晚的是最老实的暗卫十二,是打算旁敲侧击,打听一下长安来使的消息,谁知才气了个话头,底下的侍卫十分热情的去通报梅先生去了。 一听梅鹤知竟然在侯府,沈归晚唯恐要被他拉过去念书,连忙灰溜溜的跑了。 沈归晚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之后没多久,萧如意便从门外探出了个小脑袋。比起读书,他更想和漂亮姐姐出去玩…… 谁知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只大手便将他按了回去,顾青篱凉飕飕地警告道:“别以为你二叔这几日病了没人管你,如今金陵正是是非多的时候,你少添乱了。” 因着萧如意年幼,唯恐他心底藏不住事情,所以关于萧霁中毒的消息一直是瞒着他的。是以萧如意这么久并不知道萧霁的身体实际状况,还只当萧霁当年在战场上落下了旧疾,如今旧伤复发,所以要闭关养病。 之前有沈归晚的丹药,原本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的冥川之毒被控制的很好。却不曾想到,昨夜之后突然失控,萧霁又下令瞒着任何人,包括沈归晚,难免让人有些不安…… 章节目录 第139章:闭关不见,茶楼流言 萧如意因了顾青篱的话,只好暂且收敛自己那点小心思,小脑袋里是满满地不解,问道:“可是青篱叔叔,晚姐姐的医术不是很好么,为什么您不她给二叔看看呢?” 顾青篱一耸肩,双手一摊,道:“你问我我问谁。” 萧如意却将信将疑的看着顾青篱,只见顾青篱想了会儿,方才说道:“大概可能是因为某人太爱面子了吧。” 不肯让自己心上人瞧见自己孱弱的一面。 可似乎这个原因也站不住脚啊,毕竟前些天某人一反常态,用尽套路对沈归晚,顾青篱是看在眼中的。按照萧霁之前的作风,这个时候不应该乘虚装可怜,赢得美人芳心才是啊。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就在顾青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对面长廊武衡引着一个银发男子匆匆地进入了萧霁闭关的院子。 顾青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眉心紧锁道:“竟连他都被诏回来了,看来这次萧霁毒发绝对不寻常!” 见顾青篱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萧如意越发不解,道:“青篱叔叔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说二叔和晚姐姐怎么了?” 顾青篱心里头正一阵惊疑,低头一看,只见萧如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不解地望着自己,十分诚恳的说道:“小如意啊,如果你不想再被你二叔收拾一顿罚抄书的话,最好换个称呼。” 沈归晚并不知道此时萧霁的冥川之毒再次发作,引得整个侯府上下不安的事情。 只见今日她来侯府,本是想告诉萧霁关于青云山下送信人的事,但没想到萧霁不在侯府。 沈家乱糟糟的一片,沈归晚已经预见到了之后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出门都难,便索性顺带着去了一趟平安街安家。 她素来是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应了安贵照顾好他的妹妹,必然不会食言。 江南的巷子弯弯绕绕的,沈归晚找了半晌,才找到安贵口中所说的门口有株杏树的人家。 谁知门是紧闭着的,春禾敲了半天的门,还是隔壁的邻居打开门,瞧着沈归晚一袭男装,警惕道:“别敲了,这家人不在。” 沈归晚问道:“这位大婶,我是安大哥的朋友,受她所托来给安姑娘带点东西,不知她何时回来?” 那大神见沈归晚长相清秀,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原本眼底的警惕淡了几分,道:“原来是安小子的朋友啊,是这样的,那双丫头去西市卖花去了,估摸着要等天黑才回来呢。” 听到这话,沈归晚眉心微皱,如今沈家不许家中小姐丫鬟外出,她是偷跑出来的,万不能在外面耽搁这么长时间。 便给了些铜钱给那大婶,求她带信道:“这是安大哥让我带给安姑娘的糕点,劳烦婶子跟安姑娘说一声,这几日安大哥出远门了,她若有事便去沈家找一个春禾的丫鬟就好。” 留了口信给安双双,沈归晚和春禾这才离开,正好与崖香擦肩而过…… 沈归晚见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出了沈家,结果忙活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心里难免有些郁闷。 春禾见状,便安慰道:“小姐,安家的事不急于一时,天色不早了这么晚回去小厨房也没什么吃的,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泰和楼吧,听说那里是请长安来的厨子做的,有奶酪酥、樱桃毕罗什么的,都是咱们江南都没的东西呢。” 春禾知道沈归晚喜好吃甜食,便有意说了好些点心。沈归晚虽然现在心事重重食不下咽的,但不忍拂了春禾的好意。 此时正是饭点,泰和楼食客很多,酒楼里雅间上的人都满了,沈归晚与春禾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泰和楼的菜色一般,但点心却是十分不错,沈归晚吃完了一盘点心意犹未尽,还再要一盘的时候,只见旁边来了几个书生,方一坐下便在厅中侃侃而谈。 只听他们坐在那要了壶茶便指点江山,没有实质上有用的内容,说的无非就是些相互吹嘘,沈归晚听的心中发笑。此时小二已经将那樱桃毕罗端了上来,沈归晚听着书生们那一番相互吹捧,什么貌比潘安,才比萧何等言顿觉口中一阵泛酸哪里还听的下去,正要让人将点心带走,只听为首的书生话锋一转,道:“你们看了今天贴再城头的告示了吗,说是皇后薨逝了。你说怎么那么巧呢,燕相谋逆被查抄,那皇后就薨逝了,莫非皇后的死不简单……” 说着,那人指了指上方,话音落下,便被另一人打断了。 “你胡说什么呢,那燕皇后本就是病秧子,进宫两年药就没停过,是早晚的事。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圣上情深义重,那燕皇后可是逆臣之后,到底念着这几年的情分没废了她,还以皇后之礼厚葬,当真是仁至义尽了。话又说回来,燕相不是号称清廉,怎么会暗中做出与外族勾结谋逆的勾当呢。” “哼什么燕相,就是个奸相罢了,这燕家被查抄,听说抄出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如此奸佞小人,枉为一国丞相,现在燕家被抄了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咔擦”一声,沈归晚手中的筷子瞬间折断成了两截,原本噙着笑意的面容,也瞬间沉了下来。 原本正埋头扒饭的春禾,一脸惊讶加茫然的望着沈归晚。只见沈归晚神色淡淡如常,从筷筒里换了双筷子,淡淡道:“无妨,手滑了。” 等一顿饭吃完,沈归晚没说过一句话。春禾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小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为何。 而沈归晚在临走的时候,看了隔壁桌一眼,却见方才辱骂燕相最凶的那一桌,正是一群穿着蓝衫佩戴着儒巾的书生。春禾注意到了沈归晚的目光,回道:“小姐咱们快走吧,那是朝云学堂的人,可别被他们认出来了。” 昨日老夫人寿宴,沈归晚那一番点评林明轩画作言论一举成名,听说金陵城的那些书生们开始打听沈家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能将前朝大家著作倒背如流。这些书生沈归晚虽不认得,但难保也是昨日的书生之一,要是被他们认出来传到沈修仪的耳中,又是一阵风波。 又是朝云学堂的人!!! 沈归晚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她们与那群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归晚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 章节目录 第140章:小惩大诫,病得蹊跷 沈归晚主仆二人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反倒是离开后不久,被沈归晚看了一眼的书生嗅了嗅沈归晚离去的方向,笑得一脸猥琐道:“好香啊,你们闻到了香粉的味道了吗?” 旁边的书生配合着说道:“像是桃花的香气,莫不是方才那对主仆?” “是啊,方才那对主仆虽是做男子打扮,但那细皮嫩肉的倒像是姑娘呢。齐兄,要不追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成就一段良缘呢……” 话音方落,众人都附和着笑出声来,那般放荡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自持端正。笑着笑着,被称作齐兄的人嗓子里忽然发出了‘嘎’地一声…… 众人一愣,紧接又是轰然大笑道:“齐兄,今日午膳吃了盐水鸭,你怎么学鸭子叫……嘎?” 原本喧闹的大堂中,人声鼎沸,忽而只见最中间的那桌平日里最爱聚集在一起指点江山的书生们,发出‘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 “倒像是鸭子在开会呢。” 沈归晚在门外,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她碾了碾指尖的粉末,眼底一扫方才的阴郁。收拾完那些嘴碎的书生之后,沈归晚脸色稍霁,这才和春禾回沈家! 不出半日的功夫,众人都知道了在那泰和楼的书生撞了邪。吃了盐水鸭后,竟是好好的人话不会说了,只会学鸭子叫了。 那些书生们大多数都是家境殷实,好好的一个孩子吃了顿饭成了这样,可将他们的父母给急坏了,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要不还是请马大姑来看看吧,可别是撞邪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提建议道,心中却是有些纳罕。有听说过书生撞蛇精撞狐狸精的,但第一次见到撞……鸭子精的! “那鸭子精如此凶狠,我看那马大姑道行太浅了,不管用,还是去请紫阳观的紫阳真人来瞧瞧吧。” 紫阳真人最近才来金陵城的,据说本领十分了得,不少大户人家撞上的邪祟异事他都能解决,金陵城好几乎富户人家一起联手,给他专门修建了一个道观呢。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再加上那些书生时不时从嗓子里蹦出了‘嘎’的一声,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但乐极生悲的是,沈归晚晚间忽然身体不适,直接病倒了。 她到底是太高估了自己这身体,虽说及时喝了姜汤,可到底平日里心思太重,昨天一天情绪起伏,在水阁中吹了一宿的冷风,喝了姜汤还是病倒了。 一开始沈归晚没当回事,喝了姜汤有些晕,打算先睡一觉再去侯府。谁知这一睡,竟是迷迷糊糊的开始发起了热,春禾去办事去了,桂嬷嬷又在那里陪着沈夫人,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见势不好,桂嬷嬷不敢隐瞒去找沈夫人,谁料着沈夫人本是灯扎的身子,因记挂着沈繁锦,再加上在水阁中被沈归晚一番话伤了心,一时间竟也病倒,湘竹苑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老夫人那里更不用说了,沈修仪下令不许任何事情惊扰着老夫人,底下人也不敢回话,而现在沈家能做主的只有沈繁漪和二夫人了。 “三妹妹不是自诩医术高超,自己开几贴药不就成了,用得着请大夫么。” “三小姐病的高热不退?开什么药,喝点姜汤就好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小病小痛的挨挨就好,少来烦我了。” 桂嬷嬷和春禾一连碰了两次壁,家中奴仆惯是会踩高捧低的,见沈归晚失势伺候起来更加敷衍。 一时间沈归晚高烧昏迷,沈家又被封锁着,有沈繁漪和二夫人命人盯着,春禾和桂嬷嬷想要悄悄去请大夫都不成。 她们巴不得沈归晚出事呢,就这样病死,或者脑袋烧坏了更好,可惜让她们失望的是,第二日傍晚,沈归晚便就醒了…… 还不等春禾清醒,沈归晚睁开眼第一句话便就是:“备车,去雪衣侯府!” 桂嬷嬷正拧着巾子给沈归晚散热呢,听到沈归晚的话,她手一抖,巾子掉到铜盆里溅起了水花湿了衣袖都顾不上,而是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姐说要去什么地方?” “去侯府找萧霁!” 沈归晚挣扎着要下床,但奈何昏迷才醒,浑身发软,险些从床上跌了下来。幸而春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沈归晚,而桂嬷嬷也才堪堪回神,忙将手上的水擦干,口中念着佛道:“阿弥陀佛,小姐您脑袋没烧坏吧。” 这烧了一场,怎么说起胡话了呢。雪衣侯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吗?而且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城中说起那里都忌讳莫测,就跟那虎穴狼窝一样,她家小姐怎么好好的想不开,非得往里面撞呢。 沈归晚这个时候却十分清醒的很,她做了很长的一段梦,梦见这数天的时间内都困在一间密室中…… 除了她之外,还有萧霁! 但萧霁似乎看不见她,正在专心的调整内息,与此同时他身上又出现了那可怖的刺青,时隐时现,体内似乎是有两种力量一直在对抗着,而他自己也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这样场景,正与当日她在燕云楼看见萧霁时差不多。 这下沈归晚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这个梦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其他的缘故?她隐约觉得,萧霁似乎隐瞒了她一些东西。 冥川之毒发作了多久,沈归晚便就昏迷了有多久。她需要求证,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是个普通的梦,还是有其他的因素。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沈归晚也解释不清,只好言简意赅的说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侯爷受伤了,春禾你拿着之前侯爷给的牌子去侯府看看。对了,不要说我做梦的事,就说我最近调制了些伤药,对侯爷有益,如果只见到了武衡没亲眼见到侯爷,速来回我!” 说着便让春禾将她放在妆匣中的牌子,以及之前替萧霁准备的解药装好交给了春禾,春禾没多问,尽职尽责的照办去了,而桂嬷嬷站在那里心底却是五味陈杂…… 章节目录 第141章:神医谷的弟子 桂嬷嬷见沈归晚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就紧张成了这样,又是让人上门问情况又是送药的,这如何是普通的大夫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那日老夫人寿宴,桂嬷嬷也见过那位声名显赫的雪衣侯。若忽略那些可怕的传言以及身上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之外,那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整个江南的那些自诩风流俊美的公子容貌加起来也不及其半分。 自家小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有了当日在燕云楼与雪衣侯的那一段缘分,心生倾慕也在情理之中。 可一想到雪衣侯的身份,桂嬷嬷又有些担心,万一自家小姐这份心思,最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桂嬷嬷心中百味陈杂,心里头装着事情,出门的时候险些撞到在门框上。 沈归晚并不知道,因为自己一番话便让桂嬷嬷浮想联翩,而是心中开始在想着这些时日与萧霁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点,如今想起来确实有些地方透着古怪。 但具体的,一时半会儿沈归晚却没弄明白原因是什么,但亦有所预感自己当日与燕云楼同萧霁的相遇并不是那么简单! 而这里春禾奉沈归晚的命令送药去了雪衣侯府,见她的是武衡。春禾将沈归晚教她的话说了一遍,果见侯府的人并没多想,在看见沈归晚送的药时,武衡不禁道:“三小姐送的药太是时候了!” 他决定,以后见了沈三小姐,说话稍稍那么客气点。 春禾想到了沈归晚的吩咐,便装作无意的问道:“前日小姐来府上也未见到侯爷,侯爷是外出了,还是受伤了?” 话音方落,便被武衡板着一张脸反驳道:“小丫头别瞎猜,我家侯爷功夫高强,谁能伤得了他。只是这几日侯爷政务繁忙罢了,莫非你家三小姐想我家侯爷了?” 这话春禾就没法子接了,她白了武衡一眼方才转身离去,却没发现原本嘴角带着笑意的乌恒,在她离开后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来,这都算什么事! “百里大夫,我家侯爷怎样了?” 被唤做百里大夫的男子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却是早已生华发。一双眼宛若古井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听到武衡的话,淡淡道:“死不了。” 武衡心中想这说了不等于没说么,但他知道这位神医的性子古怪,在府中连侯爷的面子都不给,只好陪着笑,一旁的顾青篱闻言,挑眉道:“这还用问,他若能治好早就治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四处找法子。” 百里臣听到顾青篱的话,哼了一声,道:“比起之前毒发之时的汹涌,这次似乎已经平稳了很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用了什么药?” 武衡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您这一走数月,今日才回来,我忘记说了。” “前些时日金陵城来了位沈小姐,当初侯爷毒发的时候她就在身边,然后给侯爷送了好些丹药。侯爷的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作过了。这可不,侯爷前两日毒发,今日才送了丹药来,也算是咱们侯爷心有灵犀了,不枉咱们侯爷对她一片真心。” 虽然武衡对沈归晚的意见挺大的,不过看在她能帮助侯爷,并且真心为侯爷着想的份上,武衡觉得自己可以勉为其难的先原谅她。 百里臣如此大的八卦,听到武衡的话,一张脸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变化,倒是接过了武衡递来丹药的时候,轻‘咦’了一声。 “这位沈三小姐是何方神圣?这丹药就算是我也调配不出来,除非是……” “神医谷。” 顾青篱接过了百里臣的话,道:“这位沈三小姐自称为是神医谷的弟子,听说还跟咱们的王爷签了契约,成了咱们侯府的医师呢,百里大夫,以后您这半桶水的神医在咱们侯府位置堪忧啊。” 被顾青篱质疑医术,百里臣脸上神色并无太多的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医家各有所长,我本就不擅长解毒。” 百里臣虽出身正统地医学世家,虽医术高超,但在毒物方面远不如江湖上的门派。 而那沈三小姐能炼出扼制冥川之毒的丹药,定然在神医谷的身份地位不低,可为何之前没听说过神医谷有这么一号人物? 顾青篱见百里臣面色神色淡淡,没有任何的表情起伏,‘啧’了一声,嘀咕道:“没意思。” 面对顾青篱的吐槽,百里臣面上依旧淡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道:“我还需要强调一下,大夫不过是我的兼职,我还有一重身份是侯府的军师。顾军师,您整日如此不务正业,真正该担心失业的人是您才对。” 素来只有顾青篱气别人的份,但在百里臣面前,顾青篱也只有屡屡甘败下风的地步。谁让这个冰块平日里看起来话不多,实则是个毒舌的,就像是和萧霁一模一样! 这里武衡见顾青篱吃瘪,心底暗笑。 他是知道顾青篱平日那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本事,整个侯府上下,除了侯爷之外谁没被他招惹过,唯独能克制住他的除了萧霁之外,也就只有不会功夫的百里臣了。 还有一个,那就是目前不在侯府、却注定即将要成为侯府一员的沈归晚! 难道他们当大夫的都这么厉害? 武衡心底暗戳戳地想着,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担心顾青篱被百里臣气急了跳墙,便将两个人拉开,问百里臣道:“百里大夫,王爷什么时候能出关啊?再这样下去,长安那个在咱们金陵上蹿下跳的,也不知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萧霁这次毒发实在不是时候,这次长安来使,来者不善。萧霁迟迟不露面,再这样下去的话唯恐长安那里会起什么疑心…… “如今长安来使以及金吾卫们,整天的在衙门里盯着呢,又和几个世家来往活泛,也不知道他在使什么心眼。” 来的人是天子近臣心腹,这次名义上是来宣读圣旨,安抚江南官员,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厮来者不善。 长安已除掉了燕家,难道下一步开始对雪衣侯府下手了? 此人阴狠,手段毒辣,更是将萧霁视之为眼中钉,万一他联合金陵世家对侯府下手,而萧霁因为这冥川之毒的缘故势必会成为拖累。 武衡越想越担心,便又问百里臣:“侯爷的毒真的没办法根治吗?” 章节目录 第142章:上赶着给萧霁治病 百里臣依旧冷漠着一张脸,道:“这次我出门采药,瞧见了神医谷的温流风一行人,他们的方向似乎是金陵。” 神医谷来往甚密,很少插手江湖中事,这次大批的弟子出山实属罕见。 但顾青篱闻言,欣喜道:“温流风是神医谷的护法,医术高超,若能请到他,是不是意味着侯爷有救了!” 话音方落,只听见百里臣冷笑一声,嘲讽道:“大白天的就别说梦话了,冥川之毒无药可解,他能活着已是庆幸。根治?除非神仙下凡。” 听到这话,不是不失望的,可顾青篱还是心存着一分侥幸,望着百里臣道:“那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寻找神医谷主的消息,是……” “冥川之毒虽说无法彻底清除,但如果能够缓解毒发时痛苦,神医谷能帮的上我们大忙。但神医谷的弟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尤其那温流风……以雪衣侯府的颜面能否请得动这尊大佛都未可知。” 他说着,见顾青篱和武衡皱眉不言,话锋一转,把玩着手中沈归晚命人送来的玉瓶,又道:“不过若那位沈三小姐是神医谷的弟子,有她在许是容易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这几日闲着没事少去花楼,查一查神医谷此番出山为何,若能让那温流风欠下侯府一个人情,事情好办的多。” 武衡闻言,原本眼底担忧的神色转化为欣喜,当即去照办了。但武衡走了,可顾青篱依旧站在那,欲言又止地望着百里臣。 百里臣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还是有事情,便道:“有事直说吧。” “我想知道,当年在玄墨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当年,只有你在侯爷的身边!” 顾青篱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了百里臣的衣领压低着声音问。 当年玄墨城与南境决定胜负一役,萧霁收复大败南境联手的敌军,时隔两年终于收复了当初从萧老将军丢失的五座城池。 北玄大获全胜,萧霁因这不世功勋,被封为雪衣侯,但却同时身中剧毒。 这冥川之毒世间罕见,萧霁中毒起因到现在纵使是顾青篱都不清楚。只知道当时侯 府的几个高手联手,才勉强保住萧霁的性命,后来侯府倾尽了所有力量,方才勉强压住萧霁体内的毒。 因为玄墨城一直是萧霁忌讳,顾青篱一直不敢问,但百里臣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百里臣见顾青篱一脸激动的模样,他神色如旧,拨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想知道,自己亲自去问侯爷去!” 顾青篱被他气得险些吐一口鲜血,而这里百里臣可不管顾青篱脸色如何,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顾青篱气的‘呸’了一声,道:“姓百里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当百里臣拿着丹药来萧霁闭关的院子时,只见萧霁在闭目调息。只见他面色苍白,可怖的青色藤蔓从耳后蔓延到他的脸上。 谁能想到,权倾天下,纵使天子都十分忌惮的雪衣侯,竟是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百里臣心中‘啧’了一声,而后道:“若在下这个时候在侯爷背后捅上一刀,侯爷会如何?” 萧霁头都没回,依旧闭着眼道:“本侯会如何不知道,但你么,敢有一丝异动必定会死在暗卫的乱刀之下。” 百里臣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挫败,长叹一声,萧霁的影卫神出鬼没,忠心耿耿,如同影子一般贴身保护萧霁。 他遗憾的叹了口气,道:“跟侯爷开个玩笑而已。” 面对百里臣的试探,萧霁轻笑道:“此处又无外人,你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当初在走投无路时投靠于本侯,不就是因为想借本侯的手对付百里家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么,而放眼江南,除了本侯之外也无人再能与百里家抗衡。” 被萧霁毫不犹豫的戳穿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百里臣脸上神色并无太多变化,直接从方才的试探中改成了明问道:“话又说回来,那位沈三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是神医谷的什么人?” 萧霁沉默了会儿,方才说道:“不知。” 相识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对她了解甚少。当日若非燕云楼中的那场意外,他甚至不知道她竟然会医术,竟又会与神医谷有这么深的纠葛。 百里臣闻言,却觉得萧霁是故意隐瞒。只不过他不是顾青篱,没那么八卦,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复仇! “阿嚏” 沈归晚打了个喷嚏,莫名地觉得鼻子有些发痒。 而此时,春禾已经从侯府回来,将武衡的话一五一十地回给了沈归晚,闻言沈归晚以一种笃定的语气道:“果然有问题!” 既然萧霁是冥川之毒发作,为何这次没来找她? 毕竟之前萧霁压榨她毫不手软的,为了救一个刺客,都能直接让武衡从沈家将她拎到侯府。 春禾瞧着沈归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觉得很难理解,就没见过小姐这样上赶着上门给人家看病的大夫。 她只觉得自家小姐可能是多疑了,但面上却不敢说,便想了会儿才道:“是不是侯爷知道小姐您不舒服,所以这两日没来麻烦您?” 沈归晚却轻轻摇头,道:“我昏迷那两日,二夫人和沈繁漪那里将沉玉轩看的密不透风,他是如何得知的。” 春禾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道:“也对啊……” 沈归晚只觉其中有蹊跷,恨不得现在去雪衣侯府找萧霁问个究竟,但奈何沈家盯她盯的严,再加上她大病初愈身子不适,根本就没找到合适的出门机会,只能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了下来。 总归萧霁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迫在眉睫的是沈家蹦跶的那群人,沈繁漪和二夫人联手,乘着沈归晚生病,想借着这个机会打压得让她翻不了身。 不得不说,人心生来是偏的。比起沈夫人,老夫人待二夫人纵容的都有些不像话,上次因查账的事老夫人怒不可遏,寿宴那天沈修齐所作所为丢足了沈家的脸。可那沈老夫人也不过是训斥了一番而已,见长房的人病了,便又让二夫人重新替代沈夫人管理家事。 二夫人重新掌权之后,先是迅速在沈家立威,约束沈家上下的言行,得到了老夫人和沈修仪一致的称赞;之后便开始琢磨对付沈归晚了。 本是想乘沈归晚生病拖死沈归晚,却不曾想到没两天的功夫沈归晚便就痊愈了,二夫人见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章节目录 第143章:乱臣贼子,笔伐口诛 这一日是初一,沈家在一家在前厅用膳。 因沈修仪今日又外出,而沈修齐被罚闭门思过,所以今日陪着老夫人一起用膳的都是沈家的女眷还有小辈们。大家都围在一个大团圆桌前,菜色十分丰盛,但因皇后薨逝,金吾卫就驻扎再沈家附近,不知是福是祸,众人难免有些食不知味。 原本安安静静的,只听二夫人忽而开口道:“母亲,听说前两日刺史府办宴席,连刘家都请了,却唯独漏了咱们家,您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道:“哼,他们无非就是看燕家倒台了,生怕被咱们家牵连,恨不得躲远远的。” 二夫人也顺势唾骂道:“燕家那乱臣贼子,活该被千刀万剐,如今竟连累了咱们沈家,实在是可恨至极!” 二夫人话音落下,春禾下意识担忧的目光看向沈归晚! 纵使平日里她心思再迟钝,却也看出来了,似乎自家小姐对燕家的事格外的敏感。在内院,不许伺候的侍女议论,在外面上次听到那些书生辱骂燕家的时候,自家小姐的情绪也十分激动…… 在春禾惴惴不安的神色之下,只见沈归晚倒是面色如常的夹着面前的糖醋藕,脸上神色一丝波澜都无,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来沈家这么久,她对沈家人表面温雅君子,实则沽名钓誉的作风已经习惯了。 燕家在得势的时候,沈家就跟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甩都甩不掉;燕家失势,还没怎么连累沈家呢,这昔日燕家的姻亲、曾不知得了燕家多少好处的沈家,反倒是恨不得与燕家划清界限,笔伐口诛。 二夫人见沈归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微不可觉的皱了下眉,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恢复如常,继续对老夫人道:“这两个月来,不知怎地咱们沈家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运道也不如以前了,别是被什么东西克了吧。听说最近城外有个紫阳真人,最是灵验,不如儿媳请他来家中看看,去去晦气。” 众人都听出了二夫人在指桑骂槐呢,神色微妙的看了沈归晚一眼。反倒是沈归晚,依旧气定神闲的在扒拉着眼前的饭,似乎根本就没将二夫人的话放在心中。 反倒是素日里性子最为平和,喜欢息事宁人的沈夫人,最终是忍无可忍道:“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见沈夫人生气了,二夫人反倒是故作出一副无辜的神色,道:“我又没说归晚是扫把星,嫂子您急什么。” “你!” 论口舌之争,沈夫人哪里是二夫人的对手,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正在喝汤的沈归晚,听到二夫人的话,悠悠道:“方才二婶母说刺史府办宴,连刘家都请了,可是与林家是姻亲的那个刘家?” 听到林家两个字,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沈繁漪,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眼神凶狠地看向沈归晚。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本如画眉所言,因着皇后薨逝国丧,现在金陵城茶余饭后都在说着长安的消息,满城风言风语,完全盖过了她在西苑和林明轩那点破事。 而沈家更不用说了,二夫人掌了权,她和二夫人是一条船上的人,随着二夫人地位提升她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老夫人没做任何表示惩罚沈繁漪,底下谁敢说闲话。 沈繁漪以为当日在西苑她与林明轩那件丑事就可以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但也只是她以为而已。 沈归晚的身体好了,一张口,沈繁漪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 “也不知道咱们家西苑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那日祖母寿宴,一个二个的都在西苑跑,就连那刘大公子也被人打晕塞在了西苑后面的林子里,等人散了的时候才被发现。” “二婶母,您这些天负责管家,不知可将那打晕刘公子以及踢伤林公子的贼人找到了没,我可听说了,人家刘家和林家都在等着我们一个交代呢。” 此言一出,只见素日里八面玲珑,行事爽利的二夫人面上也僵住了。沈归晚可真行啊,就着她的痛点踩! 只是如今她代掌沈家,这些问题被沈归晚直接摆在了桌面上来问,她也不好继续装傻了,沉着脸道:“此事还在查。再说了,这刘公子听说是酒醉在后山竹林里休息,应当是与林公子的事无关,归晚您身为沈家三小姐,怎能听那些下人们在底下人云亦云呢。” 当日她们用计引沈归晚去西苑,想用刘大成毁了沈归晚。谁知阴差阳错,身败名裂的却是林明轩。 当日所牵扯到的人太多,二夫人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所以帮助沈繁漪封了刘大成的口,可是如今瞧沈归晚这般模样,似乎早就洞悉一切了。 可这几日那丫头不是一直病着,险些都烧坏了脑袋,怎么消息如此灵通?难不成她还真的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 一时间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沈归晚低笑一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二婶母为何要摆出如此色厉内荏的神色,倒叫归晚更不敢说外面的那些关于沈家的一些流言了。” 原本老夫人一直没说话,总归是她们小辈之间的事,老夫人并不想插手。但听到有对沈家不利的传言,老夫人神色瞬间就紧张了起来,道:“外面都说了什么?” 此时沈归晚却故作为难的说道:“祖母还是不要听了吧,免得您生气。还有二姐姐,这些天咱们不去参加宴席也好,免得被外面的人指指点点的。” 沈繁漪看着沈归晚在那一副我为你好,还不感激我的模样,气的险些想将面前的热汤直接泼在沈归晚的脸上! 沈归晚如果光明正大的说些对于沈繁漪不好的话,或许老夫人不会尽信,反而会怀疑沈归晚是否再有意夸大其词。可偏偏现在沈归晚却什么不好的话一句也不说,在那欲盖弥彰,让老夫人越发起疑了。 她最是在乎沈家的家风,当日西苑出了那等丑闻,沈修齐是她的儿子,老夫人于心不忍,只命人打死了那胆大包天竟敢勾引主子的丫鬟,这件事便就算了,但沈繁漪与林明轩暗中来往幽会,还被人发现,老夫人是不打算轻饶的。 就算不将她打死,也至少罚跪祠堂抄书,以儆效尤。 可偏偏,沈修仪却亲口为沈繁漪求情。 章节目录 第144章:蛇鼠一窝,一视同仁 “我知道母亲的介怀,但那个孩子虽非亲生,可有方士看过她命格贵不可言。这些年您也看到,她出生那天咱们沈家得到了那个东西,蒸蒸日上,沈家能有今天她功不可没,母亲万不能因这点小事,反倒是苛待了她。” 沈修仪的一番话确实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 当日知道真假千金的事,老夫人震惊异常,这些年沈家再沈繁漪的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按照她原来的计划是依旧将沈繁漪当做沈家骨肉,至于原本那个从小流落民间的村姑,她打算就养在后院。 反正沈家也不缺一口饭,至于让真千金取代假千金的位置,沈老夫人一开始想都没想过的—— 反正又不是儿子,女儿总要嫁出去的,只要姓沈,能给沈家带来利益,管她是不是沈家的亲骨肉呢。 整个沈家,除了沈夫人之外,大概这都是上下一致的想法了。 只不过令老夫人等人没想到的是沈归晚竟是如此出色出挑,不止容貌生的好,才华谈吐也皆非俗人,这才将沈归晚一视同仁当做沈家女儿来教养。 所以到了后来,老夫人在沈归晚和沈繁漪之间,并没有表现出更偏向于何人,而是冷眼看着她们斗,谁有用谁就是她的好孙女。 西苑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底下的人不敢隐瞒,老夫人早就一清二楚,本意是想惩罚沈繁漪立威,但见沈修仪这般一说,便也顺着他的话没提这事。只要林家人不找到她的面前,她大可睁只眼闭只眼,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了二夫人处置。 二夫人与沈繁漪本是蛇鼠一窝,包庇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罚她呢,如此一来本是弥天大祸,但因皇后薨逝再加上沈修仪及二夫人的包庇沈繁漪竟是毫发无伤。为着这事,就连素来沉稳的桂嬷嬷,也不禁道:“如果那天在西苑惹了是非的是咱们家三小姐,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瞧着这家中的光景,那二小姐倒更像是咱们家里头亲生的。” 但老夫人也没想到,二夫人竟也阳奉阴违,口中说着沈繁漪和林明轩之间的私情不过是一场误会,都解释过了,外头却是流言蜚语对沈家十分不利! 老夫人可以不罚沈繁漪,但却不能容忍沈家名声因沈繁漪受损,更不能容忍二夫人竟敢糊弄她! 这里沈繁漪见老夫人一脸怒意,心知不好,眼圈一红可怜兮兮道:“祖母,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谁知老夫人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冰冷地目光望向二夫人,厉声道:“林家那里你去澄清了没,为何金陵城还有风言风语?” 二夫人心中不由暗骂沈归晚多事。 林家那里二夫人当然去了,不过并没有先亲自过去,而是派了身边的心腹去探了一下虚实。 得知林家那里请遍了金陵城的大夫,但都对林明轩的伤势束手无策,看样子林明轩八成是要废了。这样的节骨眼上,二夫人当然不会没事找事的去自找着挨林夫人的骂。 再加上最近她将主要的精力都盯着沈归晚,便想先将老夫人敷衍了过去等等再看,谁知今天好巧不巧的被沈归晚当众挑明。 这件事她根本就没上心,老夫人这么一问她哪里能答得上来,支支吾吾道:“母亲,这事没有归晚说的那么严重。林家那里,林家夫人和我关系一直很好,这件事她也只是在气头上而已,她是个明事理的,知道伤人的是那杀千刀的刺客和咱们沈家有什么关系。至于金陵城的那些传言……都是那些刁民们以讹传讹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老夫人冷笑:“过几日就好了?枉你当家这么久,哪里不知众口铄金的道理,咱们沈家在金陵城这些年,以清贵传世,那天我的寿宴上,修齐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们沈家这些年,何曾出过这等丑事!” 二夫人素日里能说会道,但今日见老夫人见了真气,也只有低头赔笑的份,道:“那天母亲也说他了,而大哥已经罚了修齐在祠堂思过,您消消气。” 但老夫人却是越说越生气,道:“哼,修齐不懂事,你身为他的妻子就该约束着他。” “当日娶你回沈家就是因你嫡姐性格软和,我担心她驾驭不了修齐。便想着你倒有几分手段,只望着你能约束修齐。可你瞧瞧这些年他和林家那群人厮混再一起越来越不像话,功名不成功名,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外室,一事无成,你心思不在自己夫君身上,都干嘛了!” 老夫人一番话直接数落着二夫人,纵使是一贯在老夫人面前八面玲珑的二夫人,此时脸上勉强的笑意没维持住,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些年她为这个家付出的还少吗?为沈修齐生儿育女,为他孝顺长辈,沈修齐自己不长进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反倒是怪她了! 二夫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薄恨,她长长地指甲掐着掌心,很快掩了去,对老夫人赔笑道:“母亲着些都是我的不是,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劝劝修齐的。” 老夫人虽在气头上,见二夫人一改往常地服软,脸上带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 “繁漪,这几日金陵风声正紧,为了招惹是非,这些天你也别出门了。什么时候风声过去了,什么时候再露面。” 沈繁漪一听这话,惊愕的看向老夫人,她是要软禁自己,只是为了沈归晚一句话? 此时沈繁漪心里恨得沈归晚牙痒痒的,但这件事本就是她理亏在先,只能暂且隐忍了下来,温顺的说了声:“繁漪都听祖母的。” 她低着头说着话,眼圈微红,老夫人见状轻叹道:“倒不是祖母不信你,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手帕这样的私密之物,怎么落在了人家外男的手中呢。” 沈繁漪是老夫人亲自教出来的,知道她眼高于顶,那林明轩再外人看起来条件还不错,但沈繁漪绝对是看不上的。也不知怎么,林家的小厮偏偏一口咬定两个人有奸情…… 沈繁漪听到老夫人的话,有那么片刻的心虚。她可不敢说,因为自己的虚荣心,这如林明轩那般长相家世不错的,都曾收到过她一些暧昧的暗示。 但在老夫人面前,沈繁漪就是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自然是一口咬定不知情:“此事定然是有人陷害我。”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沈归晚…… 章节目录 第145章:道喜的圣旨 沈繁漪又不是傻的,那天安贵反咬一口她直觉是被沈归晚收买了。只是那个帕子沈归晚怎么得到的,平安街的事难道败露了吗? 听到沈繁漪如此一说,老夫人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沈归晚,心中也觉得自从沈归晚回到沈家之后,原本一派和睦(当然,是沈老夫人自己认为)的沈家,处处透着糟心事。 二夫人最会察言观色的,见此立即道:“母亲,您看我方才说的事……” 而这里,沈归晚接过了二夫人的话,含笑道:“婶母说的没错,最近家中发生的这些事情着实有些晦气。若那紫阳真人真的有如此灵验的话,婶母能请他来家里,也能让祖母安心些。” 二夫人这段时间小动作不断,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去请紫阳真人? 那就如她的意,她倒要看看,她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老夫人微微颔首,对二夫人道:“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拿我的帖子去请真人来看看。” 见老夫人都开口了,沈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担心的看向了沈归晚。但后者,却移开了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二夫人。 不知怎的,瞧着沈归晚眼底的神色沈夫人倒有些担心二夫人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外面传来门房通传的声音:“老夫人,夫人,金吾卫……金吾卫又来了!” 一听这话,安静的沈家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上一次金吾卫来沈家,是宣读皇后薨逝的旨意,惊的老夫人寿宴都没办好,众人胆战心惊的。 虽有沈修仪保证家中不会受燕家牵连,但这几日金陵城的风向明显不对劲,众人无不是胆战心惊的,如今又来了长安的旨意,究竟是福是祸? 一时间好不容易得了几日平静的沈家,又重新陷入了惶恐不安中。但纵使心中猜测纷纷,可前面宫里的人还在等着。 老夫人到底是经过风浪的,在短暂的慌乱后,开口道:“先别自乱阵脚。” 她扶着二夫人和沈繁漪的手,一齐去了前院。 方到前院,只见金吾卫竟比上次还多。他们都穿着一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腰间佩戴着的兵器显露出肃杀之意,生生地让气温降了好几分不止。 这下就连老夫人心中都开始犯嘀咕了,而沈繁漪则是紧张地抓着二夫人的衣角,两个人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而沈归晚,却瞧见金吾卫中间那绯衣人的时候一愣……但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很快低下头,与沈繁漪一左一右跪在沈夫人的身边,埋没在人群之中。 此时前院的下人们都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整个沈家一时间都寂若无声,似能听见咳嗽声。 “恭喜沈公。” 一道阴柔的声音,打断了原本如死亡般的寂静,众人循声看去,原来在金吾卫之中,还有一个绯衣人。 那人长相斯文,唇红齿白,面容姣好若处子,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丽,连年龄单单从外表上来看的话,竟也让人一时间分辨不清。 他一袭绯衣,长身玉立,耀眼的像是夏日的骄阳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穿着锦袍系着玉带,看样子是个文官,是以站在一群武将面前分外的醒目。 而那些隶属于天子亲掌的金吾卫,在那绯衣人面前竟也是毕恭毕敬,让人瞧着无不觉得诧异,不由纷纷在猜测着绯衣人的身份起来。 她们长在金陵,金陵富庶,但对于那帝都长安都有向往之心。不说沈家那几个庶女,就连沈繁漪瞧着那不知身份的绯衣官员心思也有些活络起来。 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官居几品?是否有爵位在身?娶妻了吗? 也幸好沈归晚的注意力都在观察着沈修仪和那绯衣男子之间的互动,若是知道此时她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定然是哭笑不得。 只听那男子道:“圣上隆恩,如今沈家大小姐因揭发燕家谋逆有功,不但没有获罪,且被封为三品女官,沈公官复原职甚至……更进一步,指日可待啊。”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 她们本以为金吾卫今日又来,会是京中那里终于传来消息,沈繁锦获罪牵连到了他们沈家,正惴惴不安之际,谁曾想到金吾卫吊了这么些天,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三品女官,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尊荣啊,在后宫之中,位置仅次于四妃之下,比一般的妃嫔和皇室宗妇都还得脸一些。 而且更重要的是后宫嫔妃没有实权,而身为女官却是后宫中人人争相讨好的职位。虽然燕家没了,但沈繁锦在长安的靠山还没倒。 唯有知道内情的沈归晚心底冷笑连连。 一则笑沈家人的自私势力,二笑晏元祈和沈繁锦的虚伪做作。 明明两个人早暗通款曲,晏元祈面上荒唐丑事做尽了,但竟还是要颜面,不敢将人接到宫里面,反而先封沈繁锦一个女官,将光明正大的接入后宫之后再徐徐图之。 可真的打的一手如意好算盘啊! 此时沈归晚愤怒之余,心中反而有些好奇,沈繁锦不是已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藏的住吗? 沈繁锦是想借肚子里这个孩子直接一步入宫成为皇后,毕竟就算没了她,晏元祈后宫的那些嫔妃们也不是吃素的。而如今晏元祈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只给了沈繁锦一个女官的位置,她能甘心。 沈归晚似已预见千里之外的长安该是如何精彩的一出好戏,只可惜不能亲眼看见了。 此时沈归晚再想到当初在未央宫中,沈繁锦与晏元祈二人并肩携手的画面,心中已无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竟是出奇的平静。 当初她嫁给晏元祈本就是一对怨偶,那些年晏元祈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过她;但扪心自问,沈归晚待晏元祈也根本无半分男女之情。 她对晏元祈与沈繁锦的仇恨,恨他们的背叛,更恨他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经过这么久,想到那些仇恨,已经不再能轻易地击垮她了。她如今能不动声色,将仇恨藏在心底。 沈修仪原本是任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说高不高,更进一步……那是不是有机会,可以接替燕相的位置! 一时间,沈家人面上都是面露不同程度的喜色…… 章节目录 第146章:内侍省令丞 老夫人直念阿弥陀佛,他们沈家终于等到飞黄腾达的一天了! 沈繁漪心底暗喜,如果父亲能去长安做官的话,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嫁给王室子弟,皇室宗亲,王爷,甚至是……皇后的位置! 一时间沈繁漪跪在沈家大厅之中,脑海中想象着的却是那传言中的长安,是何等的锦绣富丽,那里是皇权的集中地,住着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她想象中的皇后宝座似乎在这一刻,离她不过咫尺之遥,仿佛触手可得…… 沈夫人心中也是欢喜的,并不是为了那长安来使口中的荣华富贵,而是为着自己骨肉,女儿的平安。 她的孩子,还好好的。她这一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骨肉平安,等到相聚的一天。 倏然间,沈夫人脑海中浮现出了前几日沈归晚的一番话—— ‘她安然无恙,从此后扶摇直上,将会得到比以前更高的地位,她也会让沈家、让您,得到无上的荣耀。’ 当日水阁之中,她只当时沈归晚一时醉言,如今长安的圣旨竟是应了沈归晚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就在此刻,她竟然莫名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的看向了沈归晚。只见她依旧低头跪在那,神色娴静,神色看不出任何的起伏变化,唯有一双眼眸,幽远,深不见底。 这个孩子究竟在想什么? 沈夫人方才心中的惊喜散去,看着神色淡漠的沈归晚,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内心。她惶恐不安,如果不是地点不允许,她真的想要脱口而出问沈归晚……为什么会这样! 纵使素日里不动声色如沈修仪,此时竟也不禁内心狂跳,面上流露出狂喜之色。这些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将燕相取而代之! “承蒙……承蒙花令丞吉言了。” 沈归晚瞧着沈修仪失去了往日分寸,丑态毕出的模样,心底冷笑。 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呀…… 而沈家几个庶出的女儿正一脸春意、暗送秋波地望着那绯衣男子,心中暗自琢磨着若能被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贵人看上,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限。 就在此时,听见沈修仪对其称呼时,不由一愣——令丞,是宦官的称呼啊。 本朝设内侍省,为天子心腹近臣,不止协助管理后宫之事,且内侍省中的宦官都可有品级,最高的是三品。 听说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对内侍省的宦官十分信任,后宫中有一位花令丞,位高权重连朝臣都对其敬让三分,晏元祈因少时遭遇生性多疑,偏偏对这花令丞十分信任,很多上不了明面的棘手事情都交给他去处置。 沈归晚当初在宫中,虽说是深居浅出,鲜少能见到外人。但这花千城是晏元祈的心腹,沈归晚自是认得的。 没想到这次来金陵神秘的来使竟会是他! 沈归晚初见时略微有些惊愕,但不过很快便就恢复如常了。 晏元祈如此大阵仗的派人来,恐怕不止是为了宣读旨意那么简单。原本沈归晚心中就有所怀疑,如今见是晏元祈的心腹花千城,沈归晚便更能确定笃定之前的猜测。 一时间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多心思,但在明面上,表情却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沈繁漪与其他几个庶女,她们毕竟年轻,做不到面不改色,脸上的惊愕表现得十分明显。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俊秀威仪的男子,竟是个……内侍! 花千城居高临下,将沈家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带着一贯讥诮的笑。他是个阉人,纵使如今在后宫中权倾一时,但也改变不了世人的有色眼镜。 这世上,唯一不会因他低贱出身瞧不起他,没有将他当做异类,将他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已经不在了。 他不过是奉旨去了一趟北海,半年的时间,长安城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害死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次前来金陵,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萧霁。 至于沈家这些虚伪的人,他懒得应付,道:“旨意本座已经传达到了,沈公,先告退了。” 沈修仪回神,率领众人行礼道:“恭送令丞。” 沈修仪虽再金陵,但一直与长安互通书信,对长安的局势了如指掌。知道这位花令丞乃是天子近臣,在朝中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且为人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不能得罪。 花千城漫不经心地说道:“沈公不必多礼了,本座将会在金陵停留一段时日,日后少不得会有叨扰沈公的地方。” 沈修仪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忙道:“沈家上下任凭令丞差遣。” 花千城垂眸,看着沈修仪那一副诚惶诚恐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正欲离开时…… 就在此时!他在人群中忽而对上了一双清湛的目光。那样的平静,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而沈归晚原本正在偷偷地打量着花千城,谁曾想到他竟那般敏锐,分明在与沈修仪说着话,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的眼神又冷又毒,沈归晚不禁有一种似乎被他看穿身份错觉,连忙低下头,想将自己藏在人群之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在她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沈归晚一时失去了往日的戒备,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个踉跄。 回头一看,正对上沈繁漪那带着恶意的目光。 靠,这沈繁漪真是陷害她心不死。 她心中低咒了一声,而此时,只见四周出奇的安静。 花千城身边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宦官尖细着声音斥责道:“大胆,令丞面前谁敢如此无礼!” 这花千城及身边的人可以说是将仗势欺人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原本在长安他们仗着天子的信任,就不将一般的官员放在眼底。而此次来这金陵吧,沈家虽说是出了个女官沈繁锦,身份可能会随之水涨船高。 但册封沈修仪的旨意还没下,所以沈修仪依旧是白衣之身,理所当然的花千城身边的内侍也不会将沈归晚这个沈家嫡女放在眼中了。 内侍尖细的声音分外刺耳,此时沈归晚见对方如此耀武扬威的态度,神色骤冷。 这就是晏元祈养的那群听话的狗啊! 章节目录 第147章:罚跪两个时辰 昔日沈归晚没进宫前,便听到父亲曾忧心忡忡地说过,圣上太过倚重内侍省的那群人,给了他们无限的权势,日后恐怕会酿成大祸。 却不曾想昔日燕相的担忧,竟是一语成谶。 不过区区两年的时间,内侍省与内府局在长安势力遍布,他们仗着天子信任行事乖张,刺探机密,让底下的人无不闻风丧胆。 若是往常,沈归晚自不会对这样一群狗仗人势之辈低声下气,但……沈归晚见沈修仪都对那花令丞毕恭毕敬,百般讨好,若此时她与长安的来使起了冲突,最终吃亏的只有自己!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心底便就将利弊分析了一遍,忍着气认罪道:“公公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 沈归晚抬清楚长安宫里的那些手段,随随便便扣上个不敬的大帽子,轻则打板子,重责能要她的小命。她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应了之前圣旨之上悼词‘天不假年,芳魂早逝’。 可沈归晚万万没预料到,自己聪明一世,却不足够了解花千城。这次就错再太识时务,认错认的太积极,反倒是引起了准备抬脚离开的花千城兴趣。 只见花千城脚步一顿,就站在了沈归晚的身边,道:“抬起头来,让本座看看。” 他的声音不似一般宦官那样尖细刺耳,虽然阴柔,但却意外的好听。可听在沈归晚的耳中,却无异于是魔音灌耳,她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沈归晚的心中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但还是犹犹豫豫的抬起了头,正对上一张阴柔昳丽的面容。 那是一张雌雄莫辩比女子还好看的脸,在后宫一群发面馒头似的内侍中分外醒目,沈归晚对他记忆犹新。 只是以前只知道他跟在他的师傅后面,一开始不过是个五品的内侍,却没想到不过区区两年的时间他的身份就已是天差地别。 一个萧霁,一个花千城,再相见皆是都如此风光。 再反观她如此落魄的模样,沈归晚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是她因为这几年她躺平了吗! 沈归晚面上恰到好处的做出惶恐之态,一副无比乖巧的模样,心底却是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早就走神到了千里之外了。 只是比起此人漂亮的外表,其阴毒的手段更出名。宫里人畏惧他的权势以及残忍的手段,表面上在他面前俯首称臣,背地里却唾骂其为阉狗。 沈归晚不敢大意,面上故作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希望这位花令丞能大发善心不要和她这个小人物见谅。 很显然沈归晚再度的预料错了。 这花千城被骂为阉狗,说明这人行事很狗…… 他上下打量着沈归晚,然后直接将沈归晚当众拎了出来,阴柔着声音问道:“这是?” 原本沈归晚被花千城那眼神扫着只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此言一出,沈归晚更觉头皮发麻。 沈修仪此时面色铁青,狠狠地瞪了沈归晚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回令丞的话,这位是小女,因再乡下方才接回来,不知规矩,请令丞见谅。” 闻言,花千城原本拨动着扳指的手一顿,那双狭长地琉璃色眼眸再沈归晚身上上下扫了一下,那眼神淬了毒的针,扎在沈归晚的身上,片刻后道:“原来这位便是沈家的三小姐啊,久仰大名了。” 沈归晚一愣,紧接着一阵冷汗遍布后背——她该不会这么倒霉吧,这花千城难道又认识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这可就糟糕了,若是这样简直比毒宗追杀还要糟糕! 一时间沈归晚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自己身份被戳穿,被这心狠手辣的花千城言行拷问的画面。毕竟这花千城比不得之感在暗中搞刺杀的毒宗,他位高权重,沈修仪都对其十分讨好,身边又有战斗力极强的金吾卫,将她从沈家带走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她该怎么办? 就在沈归晚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听花千城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倏然淡了下来道:“圣上曾赞沈家是诗书传世,礼仪世家,怎么沈公的亲生女儿竟一点规矩全无,若传到圣上耳中,岂不是笑话。” 呵,晏元祈堂堂天子,都能做出与臣妻暗结珠胎的丑事,还好意思说什么诗书礼仪? 沈归晚心中疯狂吐槽着。 而沈修仪原本就对沈归晚有诸多不满,如今见状唯恐沈归晚破坏了自己的前程,立即殷切道:“是在下教女无方,在下一定好生教导。” 说着对上沈归晚的时候,立即换上了一副疾声厉色的模样道:“沈归晚你就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下次若是再犯家法伺候!” 沈归晚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确定自己这是无辜躺枪了,可还是不明白,今天第一次见面,怎么得罪这阴晴不定的太监了。 沈夫人一听当下就急了,想替沈归晚求情道:“老爷,归晚她的病才好呢……”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沈修仪狠狠地瞪了一眼,道:“都是你惯坏的她!” 原本花千城只是想借机给沈修仪一个下马威,恩威并施,这才能让沈修仪这样的老狐狸诚心的替自己办事情。却不曾想到,沈家人反应都如此有趣,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归晚更感兴趣了,便道:“那就跪两个时辰吧。” 沈归晚!!! 她娘长公主都不敢这样罚她,这死太监…… 沈归晚没法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花千城的背影,她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谁曾想那花千城背后似乎是长了眼睛一样,回头看了沈归晚一眼。 好巧不巧,正巧看见了沈归晚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恶狠狠的目光,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有趣。 方才她跪在那低眉顺眼的,就像是一尊精致没有灵魂的瓷娃娃,花千城还以为自己方才的那惊鸿一瞥只不过是错觉。可是,如今这样看的话……倒更像那个人了。 难怪萧霁会对她异常关注! 章节目录 第148章:林家的事还没完 沈归晚不知道花千城在琢磨着什么。 只是他那一双丹凤眼虽生得漂亮,但太冷太毒,不是萧霁那样的清亮如雪,而像是刀子一般,能够扒下人伪装的皮,将心肝脾肺肾都暴露再其面前。 纵使如沈归晚这样能稳得住的性子,在这样目光之下竟也不由节节败退,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那也是在顶着花千城威压的沈归晚看来,其实对旁人而言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只听花千城阴冷地声音道:“去外面石阶下跪着。” 听到这话,沈繁漪心底暗喜。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外面太阳可毒着呢,沈归晚跪上两个时辰有得遭罪了。 就在她幸灾乐祸的当头,忽而被花千城那阴毒的目光扫过,在那刺骨冰凉的目光之下,沈繁漪不禁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吓得她立即低下头。 瞧着她如此,花千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这个没那个好玩。 而这里,被花千城定义为‘好玩’的沈归晚,只能不情愿的跪在了石阶上。如今势不如人,花千城这笔账,她记下了! 金吾卫带来的旨意对于沈家而言是绝佳的好消息,一时间沈家上下皆是喜气洋洋的,若不是因为国丧在,恐怕沈家恨不得大办宴席昭告这个金陵,他们沈家没有因为燕家的倒台而被牵连! 他们沈家的长女,是揭发燕家这个逆贼的大功臣呢,如今被封为了女官,而沈修仪复命回长安指日可待。 虽不能大肆的摆宴席庆祝,但沈修仪还是命人将消息散发出去,不到半天的时间有与沈家交好的世家、沈修仪的好友登门拜访。 当然,为之高兴的人中,不包括沈归晚…… 沈繁漪瞧着沈归晚被罚,心底痛快,众人都离开了她偏留在最后,对沈归晚说着风凉话道:“三妹妹身体才好,如今又被罚跪,可真让姐姐心疼呢。” 沈归晚面无表情:“姐姐若心疼,不如你来替我跪。” 沈繁漪……沈归晚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冷笑道:“你就别在这假惺惺地恶心人了,不就是跪两个时辰么,我还撑得住。倒是姐姐你,别忘记了祖母已经下令让您禁足,还有……林家的事,还没完。” 她的声音清冷,听得沈繁漪不由打了个寒颤。提到林家以及当日西苑的事,沈繁漪嘴角原本得意的笑容不再,恶狠狠的对沈归晚放下狠话道:“沈归晚你休要得意,你陷害我与林明轩有私情,这件事我和你没完。” “我定然奉陪到底!” 沈繁漪气哼哼地走了,沈归晚瞧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但是……这太阳也太晒了呀!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把伞,替沈归晚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沈归晚回头一看,撑伞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夫人,她神色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自从水阁那次争执之后,母女二人第一次独自相处。 而这里桂嬷嬷,也借着沈夫人的掩护,悄悄地递给了沈归晚一个软垫垫在膝盖下。沈归晚本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如果不是沈修仪的人看着,在花千城离开后沈归晚也早就走了。 对于沈归晚明显作弊的行为,沈修仪留下的侍卫正要说什么,但却被另一个年长的拦住了。 “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小姐,都是主子您得罪她们做什么。” 更何况前段时间这位三小姐在沈家混的风生水起的,虽说这段时间有些失势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呢…… 半个时辰后,沈归晚动了动发麻的身子,对春禾小声道:“我渴了。” 春禾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准备去倒茶。 但沈归晚想了会儿,小声道:“我想喝酸梅汤,放点冰,还有再将早上的点心也带过来,中午没吃饱。” 侍卫甲乙…… 三小姐,您还可以再嚣张点吗? 这里沈归晚罚跪罚的惬意,有吃有喝有人撑着伞,两个时辰后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繁漪却不好过了…… 长安的消息不再封锁,在之后的这这些时日,世家们开始陆陆续续接到长安的消息。 燕家谋逆被诛十二族,皇后病逝,而与燕家联姻的沈家却是毫发无损,反而还被圣上下旨褒奖沈家长女大义灭亲,亲自将罪证呈于圣驾前,才将狼子野心的燕家尽数诛灭。 如今沈繁锦非但无罪,反而以女官的身份入宫,沈家……自然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一时间,沈家一改之前的冷淡,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沈繁漪看着各家的拜帖,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次倒真的被画眉那丫头说对了,因燕皇后薨逝一事,倒没什么人再议论起当日西苑发生了什么,她倒因此因祸得福了。 但随即,沈繁漪没得意多久,只见画眉很慌张的跑了来,道:“小姐,林家来人了……” 听到林家两个字,沈繁漪便想到了当日在西苑中种种不愉快的画面,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咬牙道:“上次不是送了林娇娇一对玉镯、还有绸缎好些礼物,让她将这件事圆过去么。他们林家还想怎样,怎能如此的贪得无厌!” 林家这些天一直愁云惨雾的,不止是因为皇后薨逝的消息,还有因为被林昌茂寄予厚望的林家大公子林明轩出事了。 林明轩被从沈家抬了回来,林夫人找了金陵城最好的大夫给林明轩看,但效果不尽如人意。 林明轩被那刺客的一脚彻底废了。 林夫人哭天喊地,找不到那废了林明轩命根子的刺客,便要去沈家算账,却被林昌茂拦住了。 “怕什么,那沈家之前不就是仗着燕家皇后的威风才那么不可一世,如今皇后没了,燕家是乱臣贼子被诛了十二族,那沈家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一定呢。原本我是想着,让那沈繁漪娶回来给明轩做媳妇,如今看她连做妾都不配!” 她之前还觉得能娶到沈家女是林家八辈子的福气,现在只觉得晦气! 章节目录 第149章:林夫人的算计 林昌茂听着林夫人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妇人之见,如果沈家真的会被牵连,昨日里头那些金吾卫就该抄家了,还那么客客气气的给人家贺寿?” 林夫人闻言一愣,符合着林昌茂的话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昨夜长安来了消息,说是这次的燕家谋逆沈家非但不会牵连其中,反而还有大造化,咱们且先看着吧。” 虽说是这么说,但林夫人还是不甘心,道:“可明轩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这件事之后再打算……” 林昌茂说话间,眯缝眼闪过了一丝算计。 见他如此,林夫人却是心中愤愤,有其他的打算,但林昌茂看出来了,警告道:“你少自作聪明,要是得罪了沈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林夫人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如今听了林昌茂一番话,心中委屈极了。林昌茂整日的只惦记着那点子利益,如今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他如此不在意,难不成觉得没了明轩,让那庶出的病秧子继承家业?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明轩的东西! 林夫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意,就在此时,伺候林明轩的丫鬟匆匆赶了来,慌张的向林夫人回话道:“夫人,公子不肯喝药,还拿药碗割伤了自己。” 一听这话林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去林明轩的院子里,果然只见屋子里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林明轩本就不算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性格更加变得阴晴不定,林夫人红着眼睛劝林明轩道:“明轩你别怕,母亲会请金陵城最好的大夫,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治好你的。” 林明轩却绝望了,道:“不成的,喝了这么多药,一点起色都不成。娘,我这辈子都完了……” 那日晕倒之后,他只觉得下腹部一阵剧痛,回来后请了大夫隐晦的说他这辈子可能再也不能人道了。 林明轩不信这个邪,直到他抱了新买的娇媚丫鬟,对着那雪白的身子竟是毫无反应,他才知道完了! 一个色欲熏心之人,有什么比不能人道更残忍的惩罚吗? 而那日西苑所发生的事情,对林明轩而言更是不堪回首。 他这些年在金陵,刻苦读书,伪装自己,为的就是想要名利双收,不想成为他爹那样表面风光背地里却被人看不下起,唾骂的商人。 可现在半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大白天的抱着穿着女装的男人厮混,以后他还怎么抬的起头。 所以这几日林明轩院子伺候的人,无不是战战兢兢,唯恐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怒了大公子,轻则杖责,重责直接被打死。 林夫人瞧着往日里最意气风发的儿子,成了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中不知将沈家人恨成什么样了。 原谅他们? 做梦吧! 林夫人又恨又心疼,拿着药劝道:“不要说那些丧气话,是那些大夫医术不精,金陵的大夫治不好,咱们就去请江南其他地方,甚至是长安的大夫来看。我们林家有钱,什么样的大夫请不起,什么样的药买不起。” 原本林明轩已经是心灰意冷,听到林夫人这般说,已经绝望的心生出了一丝希望,道:“对,去请百里家的人。还有踢伤我的人抓到了吗?抓到他,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林明轩脸色苍白,额头上青筋凸起,面色狰狞,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翩翩公子的风采。 林夫人也是一肚子的气,道:“那沈家说什么不知道对方来历,查不出来。呵,我看那沈家纯粹敷衍,那人穿着沈家的丫鬟服侍,又出现在他们家后院,又怎么会一点不知情呢。” 提到这个,林明轩脸色骤然铁青起来。其实那天如果真是个丫鬟也好,可偏偏是个男人! 林明轩以想到自己对他又摸又抱的场景,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涌,他就算是治好了伤,恐怕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亲近美人了。 究竟是谁这么损,如此算计他…… 倏然间,林明轩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双狡黠的眼眸,难道是她? 沈夫人见林明轩沉默不言,还以为他是在为着没抓到凶手而愤怒,便道:“我已经派人去了沈家放了话,就算沈家没抓到凶手,也必须要给我们林家一个交代,不然我们林家与沈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恰好来院子里打听消息的林娇娇听到了林夫人的话心底一颤,下意识地想溜走,可此时林夫人已经看见了她。 “你这个疯丫头整日不见人影,你兄长病了,你跑哪里去了?莫不是还想去沈家,给那沈繁漪通风报信!” 以前林娇娇和沈繁漪交好,林夫人当然不会拦着她。可如今林明轩弄成这个样子,林夫人恨死沈家了,连带着沈繁漪都不假颜色。 见林夫人气成这个样子,林娇娇哪里敢说实话,连忙辩解道:“母亲,我……我没有。” 又见林明轩那双阴郁的目光盯着她,林娇娇更觉得头皮发麻,心慌意乱之下,脑海里灵光一闪,道:“我知道谁能救治兄长。” 话音落下,只见林夫人和林明轩齐齐地看向了她,林娇娇稳住心神,方才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道:“沈归晚!” “沈归晚精通医术,就连雪衣侯都能救。如今金陵城的大夫没办法,不如请她来看看。” 林夫人神色一动,道:“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现在就去让人找她去。” 林明轩听着母女二人的话,想到自己被踢伤全拜沈归晚所赐,如果不是为了帮沈归晚摆脱刘大成,他又怎么会被人算计。 沈归晚必须对他负责! 他将所有怒气都责怪到了沈归晚的身上,却全然忘记他去西苑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制止刘大成,而是为了占便宜呢。 沈归晚虽不知林明轩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但却也预料到了林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当她被老夫人请去了她的院子,看见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沈繁漪,眉梢微挑…… 好戏来了! 沈繁漪瞧见沈归晚,就如同瞧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沈归晚的腿,哭的梨花带雨道:“三妹妹,求您大发善心救救我,救救沈家啊!” 章节目录 第150章:威逼利诱,逼她治病 沈归晚面无表情地看着抱着自己腿的沈繁漪,想抽回,但后者却将她抱的死死的让她根本就没法动弹,只得道:你小心些,我这衣服是新做的,别把眼泪鼻涕沾在我的裙子上了。” 原本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沈繁漪,听到沈归晚一番话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她都这么可怜了,就连沈老夫人瞧见她这般模样都于心不忍不想责怪,可这沈归晚却只顾着自己的新衣服。 一时间沈繁漪脸上哀戚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不过好在她这些年的演技不是白来的,很快便就调整好了,继续哭诉道:“我知道三妹妹一直与我不和,这次就算您不想伸以援手,我也无话可说,可这次林家要毁的不是我,而是咱们沈家啊。” 没错,沈繁漪打的就是将自己的闺誉与沈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荣。老夫人纵使再不满沈繁漪,这次为了沈家的颜面,只能帮着沈繁漪一起摆平。 “林家那样的人家,名声已经糟糕透顶了,他们不要脸可我们沈家还要。这件事我本不想惊动祖母和麻烦三妹妹的,所以这些天我在禁足反思中,便也偷偷地想要去和林家示好,谁知林家那里借着林明轩的事敲诈勒索了我好些首饰珠宝还不肯罢休……” 沈繁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着林家的面,极尽讨好收买林娇娇;如今在沈家,却是抹黑沈家毫不犹豫。 沈归晚这里总算将腿从沈繁漪的怀中抽了出来,心中暗道沈繁漪一直自持身份,总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倒是难得她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连颜面都不要了。 想必是被林家那里逼的真的没办法了,急于解决林家的事,所以不惜下此血本。 可惜啊,沈繁漪这招沈归晚早就用过了,并不为所动。 沈归晚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眼神看了下门口的方向,须臾后嘴角噙着笑,悠悠道:“可我为何听说的是林小姐那些首饰珍宝,都是二姐姐您主动赠予的?” 沈繁漪脸上神色一僵,不过片刻之后立即道:“根本没有的事!我没做亏心事,做什么赠她珍宝!三妹妹您难道宁肯信外人的挑拨,难道不信咱们自家人啊,我们……都姓沈啊!” 都姓沈,所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不管家里姐妹们斗成什么样,若在外头必须同心同意,这也是老夫人一贯的主张。 所以这一次西苑的事情发生了,老夫人纵使知道沈繁漪有行为不端的嫌疑,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此时看着沈归晚用着威严的语气命令道:“三丫头,这次你必须帮你姐姐。” 不是‘需要’她帮忙,而是‘必须’帮,根本不容沈归晚拒绝的余地。 沈归晚并没有反驳,而是一脸不解,道:“祖母,沈家有难,做为沈家女儿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可你们说了半天我还没明白,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原本正在用袖子掩脸,看似在擦拭眼泪,实则是在遮住脸上得意笑容的沈繁漪动作微顿——沈归晚是真傻还是装傻! 老夫人也没预料到沈归晚这么一说,面上微讪,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林家那里大公子的情况……不太好,想请你去看看。” 当日西苑林明轩伤的是哪里,众人心知肚明。那本是隐疾,但却大张旗鼓的来沈家找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请医,简直是荒谬至极。 为了所谓的沈家声誉,这看似慈和的老夫人可真是一点人事都不干啊。 见沈归晚的脸色冷了下来,沈繁漪立即问道:“三妹妹我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您,但为了沈家,您应该不会拒绝的对吧。” 只要沈归晚去了林家,沈繁漪就会在金陵城放出风声,不管沈归晚治没治好林明轩,但大家一旦知道沈归晚看了林明轩那里……可不比她遗失在林明轩手中的帕子来的刺激。 林家既然心心念念的要一个沈氏女做媳妇,那就将沈归晚赔给林家吧,正好林明轩求之不得。 林家能与沈家联姻,林明轩抱得美人归,金陵城的风声止息,岂不是皆大欢喜。 沈繁漪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沈归晚居高临下,将沈繁漪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当然……” 不愿意了! 林明轩有今日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她没再落井下石算的上仁至义尽,还想她出手治?做梦吧! “没问题。” 见沈归晚如此痛快,一口答应了下来,沈繁漪有些惊讶的望着沈归晚。 自己的计划就这么容易成功了? 谁知沈归晚微微一笑,道:“治病救人,本是医家本分,我这当然没问题,但是……” 沈归晚话锋一转,十分惋惜的对着沈繁漪道:“恐怕侯爷不会答应呢。” 眼见着沈归晚抬出了萧霁做为靠山,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各异。老夫人皱着眉,若有所思,而沈繁漪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上狰狞神色,差点忘了伪装道:“侯爷,侯爷与林家最为交好,最是体恤民情,这次有难得是林家公子,侯爷不会不同意的。” 沈归晚险些没笑出声来了! 与林家交好?好到一言不合封了人家的铺子? 至于体恤民情么……沈归晚不知道,但坊间可是没少关于雪衣侯是如何冷血无情的那些传说呢。 沈归晚一脸敬佩的望着沈繁漪,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快赶上她了呢。 不过虽然心中这般想着的,但面上在演戏么,自然是要演足点。 是以,沈归晚轻叹一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契书道:“这是侯爷亲手所写的手谕,若我对外行医,需得经过他的同意。侯爷的命令我不敢不尊,可祖母所请我也不敢不从,夹在忠孝之间我实在为难啊。” 沈归晚一脸惋惜的说道,看着沈繁漪道:“不如二姐姐,亲自去侯府走一趟,向侯爷请示一下?” 章节目录 第151章:侯爷的手谕 谁不知道那雪衣侯府是龙潭虎穴,更不要说雪衣侯性子清冷,就算是金陵刺史要见他都要经过请示批准。 她有这个本事说见就见,早就成了雪衣侯府的王妃了,何至于在这里受沈归晚这样的闲气! 就算她去请示见雪衣侯,等着层层流程下来,也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林家根本不会留给她这么多时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一时间沈繁漪的脸色变了又变,可谓是精彩至极。 但…… “不可能,侯爷好端端的怎么会给你这样的手谕,一定是你伪造的!” 沈繁漪瞪着沈归晚,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伪造雪衣侯的诏书,若被侯爷知道了,那可是死罪。沈归晚就算是有九条命,也难逃一死。 沈繁漪恶狠狠地想着,一旁老夫人一听这话这还得了,万一沈归晚连累了沈家呢! 是以她沉着脸,质问沈归晚道:“归晚,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归晚脸色不变,将手谕递给老夫人,道:“祖母请您过目,这上面可是有侯爷的印章,归晚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伪造出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吧。” 沈繁漪也循着看去,只见那手谕末端,赫然正是盖着雪衣侯的戳印,一时间沈繁漪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 沈归晚瞧着沈繁漪脸上变了又变得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道:“二姐姐若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侯爷印证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原本老夫人对沈归晚这一番话也是将信将疑,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沈归晚的这手谕拿的也太巧了。可后来见沈归晚面上从容应对,丝毫不见慌乱,就连老夫人心中也不由开始犯嘀咕了,难道天底下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 眼见着沈归晚又拉着沈繁漪要前去侯府映证,老夫人道:“好了,既然是侯爷的意思,再让你去林家看病确实是我们之前有欠考虑,此事之后再说吧。” 沈繁漪却是十分的不甘,难道这件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这么一劫?若是如此,林家,林家那里她那怎么交代! 沈归晚可不管沈繁漪心里头到底再想些什么,她慢条斯理的将那手谕收回袖中,看着沈繁漪淡淡地说道:“如果姐姐得不到侯爷的批准,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说着看都没看丫鬟端上来的茶,起身就要离开。看着沈归晚那散漫的姿态,须臾间沈繁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把扑上前拽着沈归晚道:“你别走,你是故意的!” 那手谕怎么会恰好带在她的身上?分明是沈归晚早就预料到了她会走这一步,准备好了手谕,且不戳破,看她的笑话。 这下可不管老夫人在不在跟前,沈繁漪真实撕碎了沈归晚的心都有了。 可是她还没碰到沈归晚,就被沈归晚一个闪身给躲开了,而在门外,竟是站着林家母女,她一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她下意识的看向沈归晚,道:“是你……” 沈归晚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在沈繁漪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她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方才二姐姐那番话,可真精彩啊。” 沈繁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林家人竟然就在外面站着,那么她方才的话…… 林夫人是火爆的性子,可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上前直接扇了沈繁漪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惊住了内堂所有人,沈繁漪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夫人——她竟然敢打她! 老夫人眉心一皱,欲说些什么,可瞧着林夫人那气势汹汹的态度,还是将话藏了回去。 到底是沈家理亏在先,这一巴掌沈繁漪虽冤了些,但……那林夫人就是个泼皮,她们沈家是要颜面的,可不能与她撕破脸。 老夫人皱着眉,悄声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请二夫人来。” 林夫人见沈家人不说话,没有为沈繁漪出头,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冷笑道:“原来在沈二小姐的口中,我们林家竟是如此不堪啊。原本我此番来沈家,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不想闹的太僵,如今看来不需要了,我们林家和你们沈家没完!” “你们沈家看不起我们林家,可你们沈家又是什么干净的。起码我们林家可没孩子流落在外,由着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野种在作威作福,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这番话一出,整个内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沈繁漪原本涨红着脸瞬间变得惨白,一个踉跄险些晕倒,身边的丫鬟连忙将她扶住。 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青云山真假千金的事迟早会透露出去。但只要沈家没遗弃她,她只要够乖,能给沈家带来利益,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也确实如此,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但却从未有人当着沈繁漪的面还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三小姐。 可如今,如今林夫人在说什么? 说她是野种! 当自欺欺人锦绣华丽的幻象被戳破,她的身世在她们的口中竟是如此不堪吗?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想要和稀泥的老夫人此时脸色也变了,厉声斥责道:“林夫人,看在你护子心切的份上,今日对你诸多失礼之处也没计较,可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夫人毕竟是出身公候世家,威严不凡,如此疾声厉色,眼底迸发出的威严也震慑住了原本叫嚣着的林夫人,一时间气焰竟也矮了下来。 这个时候沈夫人和二夫人听了消息姗姗来迟,二夫人连忙将林夫人拉走了,而沈夫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瞧着沈繁漪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 老夫人气的头风病险些犯了,而看见沈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若不是你没用,沈家又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被一个林家泼妇指指点点的。” 抱错孩子、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沈夫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如今在老夫人的口中她倒成了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沈归晚看着直叹气,而林夫人低着头,唯唯诺诺,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公的指责。 最终一行人不欢而散,方才回到沉玉轩,春禾一脸钦佩的望着沈归晚道:“小姐,您这几日没出门,是怎么拿到侯爷的手谕的?” 章节目录 第152章:萝卜炖排骨 沈归晚回了房间,见没外人,便道:“什么侯爷的手谕,这是你家小姐自己写的,为的就是防沈繁漪来这么一出呢。” 还真的被她防对了! 不然沈繁漪豁出了脸面,去请了老夫人,又用沈家颜面大局来压她,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应付呢。 春禾目瞪口呆:“可是上面的字迹……” “哦,我仿的。” 沈归晚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模仿萧霁的笔迹不是很难。 “虽然只有三四分像,但糊弄沈家人也足够了。” 春禾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望着那手谕,有问:“那上面雪衣侯的印鉴???” 话音落下,只见沈归晚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就在此时外面桂嬷嬷端了甜汤进来,一面絮絮叨叨道:“小姐,方才小厨房的人来说最近闹贼了。丢的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鸡鸭鱼肉没偷,反倒是丢了好多根萝卜。” 沈归晚清了清嗓子,道:“几根萝卜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必追究了。” 桂嬷嬷也只是当做一件新奇的事抱怨几句,听到沈归晚的话便也没说什么。 等桂嬷嬷走后,春禾瞧见了她家小姐从妆匣下,掏出了个沾了印泥的萝卜出来…… “小姐,你……” 不止模仿了雪衣侯的笔迹伪造手谕,就连雪衣侯的印章都敢伪造,不要命了! 面对春禾惊讶的目光,沈归晚也有那么点点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怕什么,不过是私印而已又不是官印。而且此事你知我知,萧霁又不会知道的。” 口中这么说着,但下一刻便就去将那私印的印章削了去,剩余的部分萝卜交给了春禾,吩咐道:“晚上喝萝卜排骨汤。” 春禾一言难尽的下去了,沈归晚短暂的清闲了下来,却倏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萧霁这些天,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 与此同时,林夫人气势汹汹,总算被二夫人好说歹说的拉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喝茶去了。 “我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日偏生做了这桩糊涂事,跑去得罪沈归晚他们做什么。” “如今长房那里正得意呢,大小姐成了宫中的女官,圣上倚重,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在家中我见了那贺氏都要礼让三分,你若不想林家在金陵城继续做生意了,大可和他们撕破脸。” “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贺氏那性子也就罢了。可那沈归晚厉害着呢,你没见她才回家中多久,便哄得老夫人将账房的钥匙都给她了,沈家上下对她服服帖帖,万一她因这事记恨上林家,到时候你们林家求医不成反多了个劲敌。” 二夫人看似劝说,实则是挑拨,林夫人一肚子火的从沈家离开,连带着将沈归晚都恨上了。 瞧着林夫人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二夫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灵枝其捧了茶过来,瞧见林夫人就这么走了,便将茶盘放在一边,问二夫人:“夫人是想借林家的手对付三小姐?” 听到灵枝的话,二夫人冷哼了一声,道:“沈归晚心思缜密,林家那群蠢货如何是她的对手,我这么说不过是给沈归晚添点堵罢了。真要对付她,还得从长计议。” 说到这里,二夫人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意! 林夫人从沈家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到了林明轩的院子便开始倒苦水:“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沈繁漪这些年在金陵城勾三搭四的,指望着别人不知道呢,而我看那沈归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狐媚子玩意儿,仗着勾引上了雪衣侯便如此嚣张跋扈,以后让你父亲不要再和沈家有生意上来往了。” 林明轩这些天本就心烦气躁,听了林夫人一通抱怨数落,差点气笑了,道:“沈家在金陵城的影响举足轻重,就连刺史府都对沈家礼让三分,林家得罪沈家又有什么好处。” 若不是林夫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林明轩都险些要骂出声了,简直就是妇人之见,难怪教出了林娇娇那个蠢货害了自己。 林明轩将自己所有的不信都归结于他人的身上,又想起了他受伤的这几日林家蠢蠢欲动的其它兄弟 们,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颓废下去了! 想到这里,林明轩道:“您明日放出消息,就说我已经痊愈,可以去学堂读书了。” 林夫人立即道:“那怎么成,大夫说了你最好得卧床修养。” 林明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再休息下去,原本我手头上的那些铺子都要被那些个贱种抢没了。再说了,金陵城那些个庸医,他们的话不听也罢。” 听到这里林夫人立即不说话了。 林家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林昌茂那个人贪财好色,对她这个发妻不冷不淡。而林明轩虽是林家的嫡子,又那样的出色,放在别人的家里那可是宝贝疙瘩,可偏偏林昌茂对这个嫡长子也只是看在他有可用之处的地方比待那些庶子们稍微要好那么一点。 可一旦林明轩成为了弃子,在林家的地位可不比那些之前一直被他欺负的庶子们要好,这也是林明轩颓废了几日,又很快支棱起来的原因。 林夫人想到那薄情寡义的林昌茂心中便就是一阵暗恨,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些年稳坐大夫人的位置,还不是靠自己的儿子争气,所以想方设法一定要治好林明轩! “我就不信了,这金陵城只有沈归晚这么一个医术好的大夫。你别担心,我已经以林家的名义下了帖子去百里家,请他们出山。” 一番话林明轩心思一动,道:“听说三年前百里家出了变故,便关闭了百里山庄,不再问世事,林家能请得动他们吗?” 百里家同为金陵四大世家之一,却是最神秘的一个。他们历代都是皇室御医,医术了得,后来不知为何告老还乡在金陵创建了百里山庄。 百里山庄不止行医,且与江湖上来往甚密,在江湖与庙堂之间,地位尊崇斐然。因着强大的实力,百里家也被称之为金陵四大世家,但和其它时常宴请来往的三家不一样,百里家却是很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它再金陵城的地位举足轻重。 如今百里家竟也出山了? 章节目录 第153章:一呼百应,民心所向 林夫人听了林明轩的话,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从沈家二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说是因为长安来了人,原本正在闭关的百里家家主,连夜下了山。如今金陵城可热闹了……” 说到这里,林夫人的火气也渐渐地压了下来,喝了口水,又愤愤道:“那沈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前些年仗着燕家撑腰在金陵城不可一世,如今燕家被诛了十二族,沈家是燕家的姻亲竟能全身而退,那沈家的大小姐沈繁锦还被封为了三品的女官,你说奇不奇。” 林明轩哪里听不出他娘语气中的酸意,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有本事能教出个沈繁锦,咱们林家也能和沈家一样前程似锦。” 林夫人想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顿时这话根本就没法接下了。 林明轩却是眼底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盯着林夫人:“既然沈繁锦进了宫,沈家未必没有大造化,总归先不能得罪沈家。但安贵那个狗奴才,绝对不能放过!” 当日在西苑的事情疑点重重,就连林明轩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黑手。但安贵竟帮着沈归晚做伪证,这就说明当日西苑的事情与沈归晚脱不了干系!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伙同外人来算计本公子,立即找到他,看本公子不扒了他的皮!” 林明轩阴郁着声音,声音阴狠。 他的外表看起来温和,但读书人不过是伪装的一层画皮罢了,手段狠戾不在林昌茂之下,凡是得罪过他的人,基本就没什么好下场。 至于沈归晚……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越是得不到的,越让人蠢蠢欲动,就算不择手段,他也要亲手折下那枝带刺的玫瑰! 金陵城风云暗涌,而原本属于漩涡中心的雪衣侯府却是按兵不动,萧霁没有任何避讳,直接对外称病,拿的依旧是之前被红袖坊刺客行刺,旧伤未愈的借口。 因着雪衣侯府守卫严密,里面把守的就跟个铁桶似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这下,就连秦为庸心中都不由开始在犯嘀咕了……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萧霁大大小小的宴席都参加了两次,那伤怎么可能还没好?由此可推断,萧霁完全是不想应付长安来的那群人才故意找的借口! 花千城依旧住在金陵城的别馆中,淡定从容,从外表来看看不出什么端倪,反倒是秦为庸一阵心惊胆战。 萧霁对外称强调了红袖坊的刺客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对他施压,让他尽快结案,还是说…… 一时间秦为庸心底也没个底,最终下定决心,道:“备马,去沈家。” 这件事,他必须得与沈修仪商量一下,话音方落,只见底下人来回道:“大人,沈家老爷请您去茶楼一聚。” 等秦为庸到了茶楼,见不止是沈修仪,还有林昌茂等人都在。 三人在一起见面,顾不上寒暄,林昌茂一瞧见秦为庸一张白胖的脸,青紫中泛着黑,一上来就冲到了他面前质问道:“刺史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查抄了我们林家两三个当铺也就算了,连钱庄你竟也都封了,你是疯了吧!!!” 林昌茂这几天憋了一肚子的火。 先是自己的嫡子在沈家寿宴上,祸从天降,被人踢了那要害一脚,那可是他寄予厚望最出色的一个儿子;现如今府中大夫治着,也不知道治得好治不好。 但最近金陵是多事之秋,林昌茂根本就没时间去关注自己长子的伤势。因为官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封了林家的铺子。 断他的财路,比绝他的子嗣更要他的命! 他子嗣那么多,长子不行了底下还有一群庶子呢;可林家的钱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所以他根本就顾不上再看沈家的热闹,焦头烂额的处置着林家那一堆的麻烦,如今见了秦为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同炮仗似的质问着秦为庸根本就无招架的余地。 “刺史大人您可别忘记了,这些年您那府中的花销是从哪里出的。如今钱庄都查封了好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银子流通不了,我们年底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秦为庸原本见林昌茂一见面就这样大不敬的语气,只觉被冒犯,心底已是不快。听到林昌茂如此丝毫不忌讳的言论,更是刹那间脸色骤变,道:“林掌柜,慎言!” 林昌茂哼了一声,肥胖的脸上肉抖了抖道:“如今眼瞧着咱们都要断粮了,您刺史大人还在端着清高的架子作甚呢,您家中,可没个嫁了相府嫡子又如今做了女官的女儿啊。” 他阴阳怪气地说着,一下子将茶楼里的两个人都内涵了。 沈修仪依旧是稳坐如山,面不改色的喝着茶,但秦为庸却没沈修仪那般好的耐性,忙安抚林昌茂道:“封钱庄又不是我的意思,你难道就没听到那天萧霁说什么。你姑且忍耐一番,等萧霁那里火头歇着就好,不然你们林家,就是第二个红袖坊。” 红袖坊那可是直接被萧霁的亲兵一把给撸个干干净净,扬州的刺史也因此丢了乌纱帽,长安那里任命的旨意还没下来,但如今扬州的代任刺史原是萧霁的家臣,而萧霁举荐的荐书已到长安御史台,没有意外的话这个代任刺史就是下一任扬州刺史无疑。 “呵,意外?” 秦为庸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之意:“就算真的有意外,长安那里不允,御史台纵使反对,但那萧霁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也能按下去。你别忘了,那萧霁被外人称作什么?” 林昌茂沉默了会儿,望着脸色比他还难看的秦为庸,小心翼翼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南王。” 本朝规矩,外姓人不封王,但萧霁手中掌握的权势已经远远超乎了朝廷受封的侯位,雪衣侯威名于军中一呼百应,在民间亦是民心所向。 长安算什么,天子又算什么,在江南唯他独尊! 但鲜少与萧霁打交道的林昌茂还是不信这个邪,对秦为庸道:“可,扬州是扬州,金陵是咱们的地盘,您才是我们金陵的刺史啊!” 此言一出,秦为庸的脸色更难看了。 章节目录 第154章:侯府的来燕堂 眼见林昌茂道这个时候竟还没看清楚局势如何,秦为庸不禁觉得一阵心累。 “刺史?本官现在一无调动兵马之权,二无处置之权。在那各州县的折子每个月送到哪里?雪衣侯府呀,你当封了林家铺子的是什么人。” 林昌茂听到这里,方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那些官兵看的十分眼生,说话虽客客气气,但底下的账房递给银子他们也不收。我还在奇怪,衙门里的人怎么变了性子了,原来不是您府中的人。” 听到这里,秦为庸似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此时他心里头也是一阵郁闷,便也没心思去纠正林昌茂这个大莽夫了。 此时也无旁人,左右又提及了雪衣侯府,秦为庸长叹一声,反倒是向林昌茂诉苦了:“说到底本官不过挂着个虚名,纵有监察之权,但长安……长安管得了南方吗?” 当初先帝在位时,江南局势混乱,他将江南封给萧霁,未给一兵一卒让萧霁平叛,便是想削了萧家的权。谁能想到,竟是放虎归山,几年的功夫萧霁将这兵荒马乱的南方治理的井井有条。 “我这个区区金陵刺史,在萧霁眼中又算什么东西。” 秦为庸没好气的说道,反倒是一开始气势汹汹地想要质问秦为庸的林昌茂哑火了。 林昌茂喏喏片刻后,他不解道:“可那萧霁不是平日里就在侯府待着,从不参加什么歌舞宴席,当真那般手眼通天?” “这不过是外界传闻,你还真信了。若萧霁真的只是一介手握重兵的武夫,本官又何必如此忌惮!” 秦为庸冷冷地说道,眼中闪过了一抹戾气,林昌茂诧异,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雪衣侯府的来燕堂你听说过没?” 林昌茂很直接的展示出了他那草包属性,十分实诚的摇摇头。他林家在金陵做生意,素来与雪衣侯府井水不犯河水,瞧见萧霁恨不得绕道走了,他吃饱了没事干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就在此时,只见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沈修仪开口了:“雪衣侯府的来燕堂,是萧霁广纳贤士之地。雪衣侯府门客三千,每三日那些门客家臣,必在来燕堂与雪衣侯汇报农耕、商贸之事;每个月初一、十五,南方各州县五品以上文武官员都要在来燕堂汇报当月府衙中案卷、民生等情况,就算官员因为公务缠身不能来金陵,但身边的师爷也会将替代自家大人过来汇报。” 得益于这南方水路的发达,这南方几个重要城镇州县相邻,交通方便。衙门若有事,走水路一日便可,这也是为何萧霁纵使身在金陵,却能震慑住整个南方。 林昌茂难以置信瞪圆了眼,他一直以为萧霁这个侯爷做的挺轻松的。在南方唯他独尊,也不用上朝,每日里只需要在府上吃喝玩乐就好了,最不济去军营里转一圈,练练兵。 却没想到,萧霁竟是在军事与政务之上都掌控于手中,如此亲力亲为。 秦为庸听到沈修仪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哼了一声道:“还不止如此。他每隔七天就要去衙门抽调卷宗,你看看你林家干的那些好事,如果不是我帮着掩护,早就被萧霁收拾了。” 都这个时候了,秦为庸还不忘记在林昌茂面前邀功,林昌茂自然是道:“刺史大人这份恩情,我们林家自然是记下了。” 林昌茂面上如是说着,心中却是暗道:难怪了,这几年秦为庸这只老狐狸竟会如此老实,原来是被萧霁架空了权势,是个纸老虎罢了。 秦为庸并不知林昌茂心中如何想着的,又道:“除此之外,每三个月,他会亲自去各地民间微服私访,查探民情,你当这些年南方各地如此安分当真只是碍于雪衣侯麾下的军队而已吗。” 如果萧霁空有兵权,而不识政务,那也只是不足畏惧的一方枭雄而已。可偏偏此人不止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且在管理政事以及用人之上更是不拘一格,有这样的君主,底下的人如何敢胡作非为。 秦为庸叹了口气,道:“本官虽是刺史,空有监督之权,但萧霁是圣上亲封的一品军侯,封地是整个江南,可以直接干涉地方政策,那些县丞县尉可不得是巴巴地上前讨好。” 眼见秦为庸将萧霁说的如此神乎其神了,林昌茂心底反倒是有了几分将信将疑道:“但听底下衙门的那些人,很少见到萧霁啊?” 这也是为什么在官府的人查封林家铺子的时候,林昌茂只是一个劲地塞银子却不管用,心中只觉得奇怪怪罪到了秦为庸身上,并没想到背后是萧霁的手笔。 秦为庸冷笑一声,嘲讽道:“金陵的府衙人很少雪衣侯?那是因为他们一不是萧霁的亲信,二来官阶不够,见什么见!” 林昌茂道:“您好歹是一方父母官,是长安朝廷亲封的,位置也只比萧霁差那么一点啊。” “呵,长安的人拿着天子的旨意呢,如今还不是乖乖的在别馆等着,萧霁说不见就是不见。” 林昌茂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但依旧是十分不甘心的说道:“可您,您是萧霁的长辈啊。” 这话说的秦为庸更是冷笑连连,阴阳怪气道:“也亏得我是他的长辈,他顾念着那点血脉亲情,不然我早就被他给弄死了。” 秦为庸不如沈修仪那般老谋深算,但却也不笨,这些他深知萧霁顾及着他那死去的母亲面子,所以对秦家睁只眼闭只眼。但,秦为庸曾在金陵只手遮天,如今萧霁在金陵他行事畏手畏脚,又岂甘心! 他的这番话看似是对林昌茂说的,目光却是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的沈修仪,林昌茂这才反应过来,想到什么一般,直言问道:“沈兄,你今日约我们来茶楼,是有什么主意对付萧霁?” 不等沈修仪回答,林昌茂又自言自语道:“要我说,那萧霁身边守卫森严,上次咱们废了那么大的功夫,不还是没能杀了他,要不咱们想想法子,把他赶出金陵,让他滚回他的临安去!” 章节目录 第155章:主动上门 当初萧家的军队一直驻扎在临安的。 后萧霁封侯后,便重新选址建府在金陵。萧霁自从在金陵建府后,开通了水路贸易,麾下军队能保证来往客商的安全,是以贸易往来十分繁荣,林家的生意在这几年的时间翻了十倍不止。 林昌茂的甜头已经尝到,但因萧霁在金陵震慑着,林昌茂行事总不能如前些年那般肆意妄为。而且这几年萧霁的心思在建立江南官场的秩序上,对于商贸这块十分宽容,如今对林家下手,看似是因为红袖坊刺杀之事,但恐怕是某一种要收权的信号。 这也是为什么,林昌茂这样贪财好色胆子小的人,会参与到刺杀萧霁的计划中,就是为了维护林家的利益。可如今事情失败了,林昌茂又被萧霁打压的喘不过气来,想和萧霁正面为敌又没那个胆子,便开始心生退缩了。 此言一出,秦为庸心思微动,但不过顷刻的功夫,还是按捺了下去,看向了一旁的沈修仪。 钱庄的事秦为庸倒不必担心什么,他只怕萧霁从林家入手查下去,查到了这些年他通过林家贩卖私盐、私自锻造运送兵器给外族,那就完了。 见两个人都看向自己,沈修仪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既然二位对雪衣侯忌惮如此之深,沈某倒有个主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重创于他,让他无暇再顾及林家。” “什么主意?” 林昌茂和秦为庸异口同声问道,沈修仪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个‘花’字。 花千城,与萧霁有旧仇! 此番花千城率金吾卫来金陵,正是他们这些世家反击萧霁最好的机会。 而长安的天子,派遣与萧霁有旧怨的花千城率金吾卫来金陵,是否也意味着他对被萧霁掌控的南方,已心生忌惮…… 至于怎么挑拨起萧霁与金吾卫的仇恨,沈修仪早已做了安排! 沈归晚这几日不能出府倒也没闲着,一来盯着沈修仪与长安来往书信,二来除了沈修仪之外,西苑边上的禁地她十分的感兴趣。 她轻功好,乘着夜晚别人没注意,悄悄地溜去了西苑禁地边上。但发现,自从那天西苑的闹剧之后,沈修仪在附近增派了不少人手,只能让沈归晚暂时打消了进入其中一探究竟的念头。 但不能到禁地里面探查沈家的秘密,也就没办法去查那天在西苑禁地打晕她的究竟是什么人了。那日寿宴那两个人的出现,沈归晚原本以为会在金陵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总算能解开山河阙的秘密。 谁能想到那两个人只是简单地露了一下面,紧接着便就销声匿迹了。 仿佛那日想要杀她的紫衣女人和看不见的青衣男人,不过是沈归晚的幻觉。 但不可能! 除了紫衣女人的杀意之外,在那青衣男人的身上,沈归晚感受到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气质——那个人很可怕。 而那个人,自称是青云山下的送信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认识真正的沈归晚! 一个危险、不知面目的敌人藏在暗中虎视眈眈,想想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沈归晚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潜在的危机。 凭借着本能的直觉,感沈归晚受到了金陵城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 所以这些时日,在沈繁漪被林夫人一巴掌扇的老实多了后,沈归晚抽出时间沈归晚盯着沈修仪更紧了。 知道他约了林昌茂与秦为庸在外面见面,沈归晚当即心知不好,暗道:“他们三人蛇鼠一窝凑到一起,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如今这金陵局势复杂,藏在暗中的势力也渐渐地浮现出水面,如今看来在金陵城暗中一共有两股势力,对那山河阙虎视眈眈。 一股是以沈家为代表的金陵四大世家;一股是藏在暗中的外族势力,毒宗与修罗门。 毒宗与修罗门千方百计的想要她的性命,奈何对方藏在暗中,沈归晚势单力薄只能被动的应付。如今想要摆脱他们的威胁,沈归晚觉得只有找到山河阙。 就在沈归晚漫不经心的捣着手中的药材时,春禾端了洗好的樱桃进来,道:“小姐,您这心不在焉的,还在想侯爷呢?” 沈归晚听到春禾的话险些被手中的药杵砸到脚,倏然回神,道:“胡说什么呢!” 春禾被沈归晚一声叱喝,有些委屈道:“小姐不是常说侯爷是您的病人,您这几日忧心忡忡的,不就是在担心侯爷的病情么,奴婢怎么胡说了。” 沈归晚生平第一次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之后,望着一脸懵懂的春禾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在和我扮猪吃老虎呢。” 春禾有些不高兴的噘着嘴道:“奴婢才不是猪呢。” 沈归晚瞧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倒是笑了道:“这些药有毒,你将樱桃放到房里,我晚些时候吃。” 春禾应了声是,沈归晚说着又叫住了她,道:“算了,你去准备下,我们再去一趟侯府。” 她就不信了,萧霁还能躲她一辈子不成! 想到这里,沈归晚也是一肚子的气。前段时间在哪转身都能偶遇的萧霁,不知怎地那日寿宴之后竟然连面都不露。 一开始沈归晚还以为是冥川之毒的影响,他需要闭关调息。而那几天沈家正是多事之秋,沈归晚便先按下了性子,没来找萧霁,只是命人送了两回药。 可是等沈归晚解决了沈繁漪和林家,估摸着时间萧霁也差不多大好了,却不曾想到萧霁竟还是不见她,这让沈归晚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沈归晚这性子就这样,萧霁盯紧了她她避之不及;现在萧霁不肯见她,她非得问个所以然! 春禾见沈归晚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不敢多话,连忙备了马车。 等车夫赶着马车轻车熟路的到了侯府门口,果不其然,第三次被萧霁身边的暗卫给拦住了。 这暗卫还是熟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十二。还不等十二开口,只见沈归晚气哼哼的阴阳怪气道:“你家侯爷又病着不见客呢?你糊弄谁呢!” 章节目录 第156章:燕相的门生 前些天萧霁闭门谢客,别说花千城了,这几日就连沈归晚来了几次都被拦在了侯府外边,纵使迟钝如武衡也看出不对劲了。 “往日侯爷想方设法的去找三小姐,怎么这次两个人突然调转了个性子,反倒成了侯爷千方百计的躲着三小姐了?” 武衡挠着脑袋,和十二说着话心里直犯嘀咕。他是心底藏不住事情的,想到什么就直接去问顾青篱去了。 而这里顾青篱约莫是才和百里臣斗嘴输了,正臭着一张脸,听到武衡的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你问我做什么。这几日难道你没瞧见着,你家侯爷见的最多的就是那白毛怪,想知道,你问他去啊。” 顾青篱口中的白毛怪说的便就是百里臣,武衡见非但没在顾青篱这里得到答案,反倒是挨了一阵数落,摸了摸鼻子,自觉的离开了…… 得,在府中与其受这个闲气还不如吃包子去,说不定还能遇到上次那个可疑的姑娘呢。 武衡为自己的摸鱼找到了很好的借口,毫无心理负担的溜出了王府,留了十二一人在府上应付沈归晚。 十二瞧着沈归晚,似乎是有什么隐情,欲言又止。 这里沈归晚并不知原因,只见十二这个样子,心中更气了,冷笑道:“我是大夫,你家侯爷的身体我还不知道,那么多丹药吃下去就是病西施现在也生龙活虎的打死一头牛了,你家侯爷当年可是身中数箭依旧能面不改色的杀出重兵包围的,怎么,几年不见你家侯爷如今竟虚弱至此了。” 沈归晚也是在气头上,一不小心说漏了陷。如若今日在府门口的是跟随萧霁多年的武衡,恐怕会得疑惑下沈归晚怎么对自家侯爷如此了解呢? 不过此时十二瞧着沈归晚来势汹汹地,并未曾多想,赔着笑脸道:“三小姐,不是这样的……” 方才要解释,只见沈归晚眉心一拧自言自语道:“他不想见我总要给一个理由,难不成是因为……那晚水阁中……” 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虽然沈归晚对自己的酒品还是很有信心的,可萧霁这段时间的古怪,让沈归晚不得不多想,难不成是那日寿宴上还是那日水阁宿醉的时候,她露了什么马脚! 想到这里,沈归晚心中暗道不好,还不等沈归晚心底想出个所以然,只听见一阵抽凉气的声音…… 她此时反应过来,锐利的目光望向石麒麟后呵斥道:“什么人?” 那人见沈归晚注意到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原本沈归晚还以为是什么偷听的宵小,但见那人五官端正,穿着的是一袭蓝色官袍,一脸正气,见了她彬彬有礼说道:“陆某见过姑娘。” 沈归晚一时摸不着对方的身份,恰在此时,又见那墙角处陆陆续续的走了几个不同品级的官员出来,有年轻的有年长的,面有讪讪地站在一旁。 到底是文官,听墙角被抓了个正着,鲜少能做到还能镇定自若的。 沈归晚原本冷着的脸色,瞬间变得目瞪口呆起来,神色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傻,半晌才知道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是?” 蓝衣官员笑回道:“在下金陵下辖清河县县丞陆行止见过姑娘。” 沈归晚立即转换上一副惊讶的神情,道:“您就是陆行止,景和元年的探花郎!” 这下换陆行止惊讶了,道:“姑娘认得在下?” 当然,说起来这陆行止,也算是她父亲的门生之一呢! 沈归晚收敛起眼底惊讶,避重就轻的回道:“陆探花才高八斗,一身傲骨,当初不忘糟糠之妻拒绝礼部尚书下嫁千金传为一时美谈,天下谁人不知呢。” 也正是因为当初她拒绝了尚书招揽之意,当初本该有着大好前途的陆行止,得罪了权贵无法在长安立足之地,流放至长安外,随便给了他一个九品官职。 有人讥笑这陆行止不识时务;亦有人赞叹他不畏权贵,但更多的人惋惜这样一个英才从此埋没,当时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在长安掀起了一番风云,之后便就消逝不见踪影。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是来到了南方,成了金陵下辖的县丞。 一时间沈归晚的心思转了又转,这里陆行止听到‘陆探花’三个字微微有所触动,思及昔年长安往事,心中也正百感交集的时候,只听沈归晚望着以他为首的一众文官问:“所以陆县丞,你们藏在门后面做什么?” 只见一脸正义的陆探花也不由面露尴尬,回头看他那些同僚。只见那群素日里称兄道弟,说好的有难同当的同僚们,一个个抬头望天,摸着胡须道:“今日天气甚好。” 陆行止面对沈归晚探究的目光也有些尴尬,然后眼尖的瞧见了某处黑色的衣角,忙道:“赵将军,您今日来的倒早。” 随着陆行止话音落下,只听‘哗啦’一声,从另一边的石麒麟后面,走出了七八个皮肤黝黑的武将,为首的那个瞪了一眼陆行止,暗骂此人不讲义气,憨厚的说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发现这侯府守卫甚是松懈,便转了一圈,啊,陆县丞您也在这啊。” 这演技浮夸到不行。 沈归晚嘴角抽了抽,瞧着这些文臣武将,品级看样子都不低的,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十二见沈归晚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神色也有些尴尬,但还是极力地为着自家侯爷麾下心腹挽尊道:“方才三小姐问的急,是属下没来得及说,今日十五朝会,附近州县的大人奉侯爷谕令来府上议事,这次确实不是侯爷推诿不见您……” 现在不是萧霁有意不见,但也说明之前萧霁就是故意避之不见的! 十二并不知自己极力为自家侯爷的挽尊,实则是将自家侯爷卖的彻彻底底,又道:“至于这些大人和将军们……想必是第一次见到侯府有女客,唯恐冲撞冒犯,所以藏在门后没出声的,还请三小姐习惯了就好。” 这个借口听起来实在不是太高明。而这些人既然出现在侯府,想必都是这南方萧霁的心腹近臣,自然不会得罪他们。 且自己方才与十二那一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实在太失礼了,好面子的沈三小姐不由觉得面上一阵赫然,便连声道:“不敢不敢,方才是我造次了。各位大人,你们忙吧,我先告退了。” 说完便要溜之大吉,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章节目录 第157章:帝王之相,旧事重提 今日来侯府的都是萧霁的一些心腹近臣。 武将们都是跟随着萧霁出生入死的兄弟,至于那陆行止,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就与萧霁结为莫逆之交。 他们之前便听到一些从暗卫们口中传出的八卦,说是自家侯爷最近一直围着一个姑娘转。他们早就好奇了,好不容易等到半个月一次的议事,正巧一早瞧见了沈归晚来找萧霁,陆行止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带着人偷偷观察了一番,却被沈归晚识破了。 如今见沈归晚要走,陆行止眼疾手快的拦住她,一脸无害的笑道:“姑娘也不是外人,既然找侯爷有要事,不如一同前去来燕堂。” 说着领着沈归晚一起进门,底下那些武将们行事从来不拘小节,点头附和着陆行止的话道:“是啊是啊,可不能因为我们这点小事,而怠慢了姑娘,大家一齐过去吧。” 在他们看来,有什么事情能比侯爷的终身大事更重要! 沈归晚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哪里是怕怠慢了她,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话又说回来,姑娘您与侯爷怎么认识的?侯爷不见您,是不是您做了什么惹侯爷生气了?” 沈归晚…… 她怎么知道! 还不等沈归晚回答,只见那人身旁的一个武将踹了他一脚:“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侯爷怎么会和个小姑娘置气呢,定然是这些天侯爷公务繁忙,没时间见这位姑娘的。” 说着又对身边的人挤眉弄眼,那人反应过来,道:“是啊,是啊,我这个粗人,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姑娘您别计较。不过您和侯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面对一众武将们八卦灼灼的目光,若是别人早就不知如何应答了。 但沈归晚神色从容,嘴角噙着笑大大方方回道:“将军这话我不敢胡乱回答,要不您待会儿亲自问侯爷吧。” 这话一出起哄的一行人瞬间哑火了。 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八卦到萧霁的面前去啊,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放肆,还不是看沈归晚一个小姑娘面子薄。 沈归晚瞧着他们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以前她借着兄长的身份在军营里的时候,自然是知道这些武将们的性子。倒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 这个时候,沈归晚越是闪躲地方可能八卦得更厉害了,只有大大方方的回答,这些人就老实了。 沈归晚一人应付这么多人,虽不落下风,但难免也有些招架不住,糊里糊涂的被人群携裹着进了侯府。 说起来沈归晚也不是第一次来侯府了,但都是从后门进的后院。 这前厅的来燕堂,沈归晚虽是早有所耳闻,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只见穿过长廊,只见一个十分开阔的庭院出现在眼前。 如今正是五月,院子里海棠花谢,芭蕉绿影,沈归晚目光被那院子里一株樱桃树吸引出了会儿神,便瞧见前厅院子阁楼上铁画银钩书着来燕堂三个字! 沈归晚曾临摹过萧霁的手迹,一眼便就认出这字出于萧霁之手。 倏然间,一个微妙的念头浮现在沈归晚心中…… 归燕楼,燕山书院,又来个来燕堂,萧霁这是和燕家过不去了吧! 就在沈归晚一面好奇张望打量,一面心中暗自腹诽之际,就已然到了来燕堂内了。 本来离朝会还有一点时间,谁曾想大家都有预感到八卦一般,来的格外早。而萧霁,也正在与几个家臣商议近些天金陵城中商行的事情。 今日朝会,所以他穿着的是一袭玄黑色蟒袍朝服,玉带束腰,衣摆上以金线绣着瑞兽麒麟,越发衬托着他的面容清冷疏离,压迫感也更足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位虽未着龙袍,但那周身的气度,竟比天子还具有帝王之相。 晏氏王朝历经百年至今,天子软弱,后世子孙早已失去了先祖昔年一统天下的心胸气度。虽说没出过什么十恶不赦的昏君,但也多是太平天子,守成都已是勉强。 而之所以这些年没出过大乱子,其中得亏有朝中两大支柱,文有燕相,武有萧将军。 但后来昭仁帝登基,他生性敦厚懦弱,却偏偏宠爱强势又有野心的金太后,因此酿下大祸。 金太后把持朝政长达数十年,诬陷忠良,迫害宗亲,得有燕相从中周旋,才勉强保住逐渐式微的王室尊严。那时各地已是民不聊生,朝中内斗,外族入侵,烽烟四起,朝廷根本就自顾不暇,幸有萧老将军及萧家镇守边关,这才没酿成大祸。 但燕家与萧家一文一武,位极人臣,本就不和。再加上政见之上,萧将军对虎视眈眈的外族一直主战,而燕相却因顾虑颇多求和,这些年两家水火不容。 后来玄墨城一役,因朝廷援军迟不增援,萧老将军战死沙场,萧氏一族几乎倾没。幸而萧霁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最终保住了边疆,没让战火蔓延至更多的地方。 萧老将军战死沙场在天下掀起来的轩然大波,但同年长安又发生大变。金太后薨逝,效忠王室的金吾卫逼宫,被金太后扶持的傀儡皇帝被废,建安帝晏元祈在燕相扶持登基…… 燕相重新站在了权势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新帝登基对他百般倚重,众人对玄墨城一役纵使颇多怀疑,但最终不了了之。 如今,燕相因谋逆被诛,燕家被查抄十二族,那些萧老将军的旧部不得不旧事重提了…… 今日恰好是朝会的日子,他们一早就来了,在沈归晚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争论了一番,说是要上书长安重查当年玄墨城的案子。萧霁沉默不言,一时间众人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气氛有些凝重的时候,沈归晚一行人恰好过来…… 萧霁一眼,便瞧见了藏在人群之后,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沈归晚,有些无奈的按住跳动的眉心。 而这里,顺着萧霁的目光,众人也都注意到了人群之后的沈归晚,有些讶异,纷纷猜测起了她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158章:沉溺美色,成何体统 沈归晚也是听陆行止说朝会没开始,所以才半推半就的跟着来到传言中萧霁广纳贤才的来燕堂。 毕竟来了都来了,她已经在陆行止他们面前丢过一次人了,如果不占点便宜……比如说乘机来打探一下传言中的来燕堂,似乎有些吃亏啊! 秉承着这种丢脸不能白丢的想法,沈归晚便跟着陆行止来,心想着自己到时候在朝会开始前离开便是。 谁知过来一看萧霁和侯府的家臣们竟都在,双方打了个照面,沈归晚傻眼了! 她怎么就忘了,萧霁可不是晏元祈那个喜欢端着架子,无论是家宴国宴还是早朝都是最后一个到的。萧霁那人,以前在长安军中的时候,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每次军营晨练时,这让喜欢踩着点到位、以及那些娇生惯养,习惯了花天酒地,日夜颠倒的长安子弟们可谓是……苦不堪言啊! 所以……这一大早的,她又要丢第二次人吗? 此时沈归晚早就忘记了自己来侯府的初衷,恨不得捂脸就走,谁知已经迟了,屋子里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她! 毕竟这侯府里鲜少有年轻的女子出现,而看这姑娘的模样气度,又不似侯府中的丫鬟,往日里沉稳的家臣们难掩八卦之心,也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这姑娘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看样子该不会是侯爷的夫人吧。” “夫人?侯爷什么时候成亲了!!!” 面对着诸人的猜测,饶是沈归晚素日里再处变不惊,此时也不由生出一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此时恰逢对上萧霁的清冽的目光,只见他眉心微皱,沈归晚知道自己闯祸了,难得流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萧霁望着自己,沈归晚有些委屈加尴尬,又不敢流露出来,只得委屈巴巴的用唇语道:“我不是故意的。” 哪里想到,平日里安静的像个雪洞似的侯府,今天竟会来这么多人。 沈归晚一看四周,再度两眼一抹黑,只见好家伙! 整个南方的文武官员,再加上萧霁身边的心腹近臣恐怕今日都在这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收场,只能求救的看着萧霁…… 萧霁倒也没想到沈归晚如此莽撞的直接进了来燕堂。 他虽平日里对沈归晚多加包容,但到底公私分明的,正皱着眉,但见小姑娘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无措的望着自己,萧霁原本已经到嘴边欲训斥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正想说无妨,谁知陆行止倒开口求情了,道:“侯爷,此事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私自带沈姑娘来此处的。” 陆行止与萧霁私下关系不错,本是想开个玩笑,带了沈归晚过来。没料到今日他们来的这么早,更没料到除了侯府的家臣之外,还有几个昔年萧老将军麾下的老臣,心中自己闯祸了。 还不等萧霁开口,只见坐的离萧霁最近的一个褐衣老者倏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问道:“陆大人,你们越发没规矩了,竟让侯爷等这么久!” 听到老者严厉质问的声音,陆行止几个年轻官员以及方才笑闹的武将们心中暗自叫苦。 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萧家的老臣孙桐生,曾跟着萧老将军出生入死,颇有威望。 萧霁行事不拘小节,他是十分注重规矩的,所以在他面前就是性子不羁如陆行止,也不得不收敛几分,恭敬回道:“孙先生莫要生气,我们方才在一块儿商议事情,耽误了点时间,不过这还不是没到议事的时辰么。” 听了陆行止的解释之后,孙桐生依旧沉着一张脸没有半分缓和,冷笑连连道:“哼,就算没到时辰也不是你们让侯爷久等的理由。” 随即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沈归晚,主要是在一群文官武将中,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太突兀了。再加上她虽衣着素净,但难掩天姿国色,孙桐生的耷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严厉的目光质问陆行止道:“还有,这侯府怎么会有姑娘?今日朝会,陆大人您带个姑娘过来,又意欲何为?” 他见沈归晚模样出挑,误以为是底下的官员为了讨好萧霁送到侯府的,望着沈归晚的目光严厉中带着鄙夷。 沈归晚暂且不知侯府这些弯弯绕绕的官司,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侯府不是和尚庙吧,怎么就不能有女人了! 陆行止知道孙桐生误会了,正欲要解释的时候,他自己对沈归晚的身份也不清楚。 就在此时,只听萧霁和沈归晚同时开口…… “我是来找侯爷的。” “她是来找本侯的。” 异口同声,以陆行止为首的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哦豁,这默契啊! 而孙桐生见状脸色更差了,不满的对萧霁道:“侯爷如今本是多事之秋,您当以大局为重,怎可沉溺美色之中,成何体统!” 沈归晚心知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今日是奉命来给侯爷诊脉的。” 谁知这般解释后,孙桐生的脸色更难看了,看着萧霁痛心疾首道:“侯爷,这竟是您府上的人?金陵城的大夫那么多,怎么竟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在您身边……” 孙桐生性格古板偏执,曾亲眼目睹了萧家由盛至衰只剩下萧霁一人,所以对萧霁身边人格外在意。倒不是他不希望萧霁娶妻生子,毕竟萧霁这年纪,在长安的话早就儿女成群了。 但他不希望萧霁因为美色而耽误了大业,他希望萧霁娶一个贤惠端庄的夫人,管理好后院,绵延子嗣。而不是如沈归晚这般,模样妖冶,且这性格一看就不守规矩,只会耽误他家侯爷! 所以他沉着一张脸,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归晚一番,然后来了句:“一个女子医术能好的到哪里去!” 千不该,万不该,孙桐生就不该加这么一句话! 前面面对孙桐生的挑剔沈归晚便就忍了,毕竟今天是他贸然了,再加上对方年纪这么大,连胡子都白了,沈归晚也就没计较他眼中的鄙夷轻视。 可是,他可以质疑她的人品却不能质疑她的医术! 瞧着小姑娘垮下的小脸,萧霁暗道不好!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