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记事》
章节目录 引
我知道这世上的穿越已经饱和的无能再饱和,也知道穿越故事像一根被啃烂的骨头毫无滋味,如果真有一条时空隧道,那里面穿越的灵魂该是交通堵塞了,而当我在路上边骑着车,边高唱:可是我又我又穿越了,可是我又我又空越了……,一辆急驶过的车要了我的命,我知道这样很老套,但是我真的,该死的,非常巧的,穿越了。
真该死!
有人在我耳边说那该是我的朝代,只是错投到了现代,现在只是送我回来而已。
还是他妈的老套。
我正想破口大骂,忽然觉得有东西在我的喉咙里堵着,发不出声音,喘不过气,快噎死了,我奋力的想伸手把那东西从喉咙里掏出来,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不是吧,不是说穿越了吗?不会没等我醒来就又让我噎死吧?我忍住想再破口大骂的冲动,用力的吸气吸气,然后眼前一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在耳边说话,我听不真切,只是觉得喉咙里那想制我于死地的东西没有了,紧接着是一阵带着疼痛的骚痒在我喉咙里漫延,我开始用力的咳嗽。
呵!好痛!
可能是疼痛唤醒了身体的知觉,四周的声音听得真切起来,我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扶坐着,有人在我身后用力的拍,我皱眉,身体动了一下想摆脱那缠在我背上的拍打,却怎么也摆脱不掉,眼泪快要掉下来,我觉得自己似乎用力叫了声:好痛,不要再拍了!
奇怪,那声音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完全陌生,大的出奇的声音。
咦?我用力睁开眼。
一屋子古人?
确切点说是穿着古装的人。
我眼睛用力眨了眨眼
“拍戏?穿越?”
无人应我。
“谢谢。”我嘻嘻的笑。
妈的,我穿越了。
章节目录 初来乍到
这里到底是什么朝代我还不太清楚,昨天抢了一群孩子玩耍的踺子,剥开踺子里的铜板,上面写着“熙元通宝”,我拿着铜板想了半天,想不出“熙元”到底是哪个皇帝的年号。
算!算!算!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朝代。
这几天我开始到处走动,大体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大院子里的小院子,至于那个大院子到底有多大,我还没有走全。
可能因为是傻子,所以人们的家长里短,闲语碎语很容易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说。
比如说我叫婉昭,让人听了极想吐的名子,姓什么,还没听来。
这家姓慕容,武侠/
小说里慕容世家那个慕容,但武侠/
小说里的慕容世家向来都是出败类的,至于这家又是如何?我还没听来。
我是嫁进来的,在轿子里偷吃东西,结果轿子一晃动,食物入喉差点噎死,至于我到底是嫁给谁了,我还没听来。
为什么人家穿越都有人对这一世的种种向其说明一番,而我就要装傻道听途说呢?人家一穿越就是绝世美人,而我却是胖傻兼得。
老天不公,我擒着泪,猛掐自己的大腿上的肉,老娘要回去啦,老娘想看电视,想开空调,想吃必胜客啦,我眼泪狂流。
路过的丫头看到我又哭,随便扔给我一个桔子便匆匆走了。
切,老娘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更不是乞丐,我盯着手中橙黄可人的桔子,心里想,现在这里已是深秋了啊。
一阵药香静静的飘进我的鼻端,我抬起头,看到院子里满园的草药,地上,搭起的木板上到处都是。
慕容家难道是开药铺的?我坐在门槛上,靠着门忽然想唱歌。
“可是我又我又穿越了,可是我又我又穿越了,……。”我想起死前唱的那首歌,本想细声细气的唱,却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如此大声,而且毫无韵律可言,看来我现在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啊,可我毫不在意,依旧大声的五音不全的唱歌,越唱越大声。
因为实在无聊啊。
“呵呵,果真是傻瓜。”有一颗什么东西击中我的脑袋,同时听到有人在说话,话中带着嘲笑。
“谁?”我摸着头环顾四周。
没人。
难道是我幻听了?
管他,我又继续唱。
又一颗打中我。
我不理。
再一颗。
好吧,好吧,我站起来,直接往屋里走,同时想关上门。
“看来你不傻嘛。”声音随着我关门的一刹逼近,一个白色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大白天有鬼吗?我瞥了那白影一眼,确定他是人后,便站住不动。
“你不知道你唱歌有多难听?”那人说,
我心里切了一声,在现代我可是KTV皇后。
“还有你现在这副鬼模样也敢出门。”
没出门,只是半只脚跨出去而已。
“喂,你不会说话吗?”
我开始伸手理头发。
那人看我半天,抓着下巴自言自语:“不会啊,他们只说你是傻子,没说耳朵有问题啊?”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不看我,叫道,“可惜啊,可惜。”
我看着他,边理着头发,边也学他往地上一坐,这头发,怎么该死的这么长?
他见我也坐下,吓了一跳,一下子蹦起来。
我抬头,冲他笑,道:“你有镜子吗?我来这里后还没照过镜子。”
他完全傻眼,好一会儿才道:“你真是傻子。”
然后,忽然转身,一溜烟的便走了。
呵呵,这孩子。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年,像个女孩子,却没有女子气,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纯白色的衣服,未束起的发,眉心一颗朱沙痣犹为可爱。
真不该吓走他,反正我现在无聊的很。
人撑着地面站起来,站起时头有点晕,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到现在为止我还对这双手不太习惯,比我原来的要白,却胖,但也没办法,我现在是个胖子,胖子的手当然胖,就算没有镜子我也能看到自己过于粗壮的腿脚,腰上的一圈肥肉。
而我总是乐观的,在对于这个残酷事实哀悼一天后,我现在已能接受我既胖又傻的事实,开始像傻子一样笑、说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受我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影响吧。
我呵呵的笑,猛然发现自然而然中自己的笑声已像傻瓜。
刚才那少年又是谁?我边笑边想,这几天有不少人来看我,统统不认识,幸亏我是傻瓜,可以一味的装傻,碰到开心时,阿哥阿姐叔叔奶奶的乱叫,碰到不开心时便全然的闭口不发声音,或者着反过来,用我现在的这副大嗓门大喊大叫一番。
他们青一色的送补血的补品,我是差点噎死伤了喉咙,他们又为何送与治喉咙沾不到边的补品呢?难道补血的同时还能兼顾治喉咙?
管他,管他,我没学过药理,反正已很胖,该吃的就吃,该补的就补,管他补的是什么。
那少年却来得奇怪,不是来探望,确认我是傻子后,便一溜烟走了。
真不该吓走他,小帅哥陪着聊天总是不错的,我再次后悔。
有人敲门,很急的样子。
这个时候有人还懂得尊重一个傻子,我有些欣慰的正襟危坐,准备优雅的喊“请进”。门被推开了,真不懂规矩,我叹了声。
进来的是个年青男人,一身月牙色儒衫,脸上带着笑,很亲切的样子
美男耶,难道这就是我命定的夫君?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正主终于出现了。
“三哥,我说他是傻子,你用不着敲门。”他身后一个少年慢呑呑的说道。
咦?不是刚才被吓跑的小屁孩儿?他叫我夫君三哥,应该是兄弟了,看来以后得教教他怎么尊敬长辈,我脑子里的那颗邪恶灵跑出来,预谋着怎么折磨一个如玉般可爱的小娃娃,呵呵,我在心里捂嘴奸笑,生活忽然有趣起来了。
“笃,”那年青男人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下少年的头,道,“珏儿,怎么说她也是你嫂子,不可以出言不逊。”
我猛点头,心里叫着老公万岁,替可怜的老婆出气啊。
“你点什么头?”少年看我点头一脸不服气。
我一愣,才知自己竟在点头,胖胖的手指塞进嘴里傻笑,另一只手指着他道:“该打,该打。”
少年一脸厌恶,拉着男子的衣袖叫道:“大哥怎么可以娶个傻子,我不要治病了,让大哥休了她,我死也甘愿。”
“住口!”那男人似生气,想再教训那少年,见少年脸色苍白便忍住气和颜道,“你休将死了字挂在嘴边,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哥和二哥的苦心。”
少年嘴巴动了动,看着那男子却没再说什么。
原来他还不是我丈夫,我咬着手指,眼睛定在那少年脸上,他病了吗?除了脸色苍白了点,看不出什么病态,我和他的病有关?怎么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把我娶进门全是因为要治他的病?切,我又不是医生,定是理解错了。
“大嫂,你住这里习惯吗?”终于他们又将注意力转到我身上,那男子笑容可掬。
“呵呵,大番薯。”我发挥想象。
“嫂子若想吃,我明天让厨房替你做,不知嫂子是想煮着吃还是炖着吃?”
“呵呵,镜子。”我扯着头发。
“翠云,拿镜子来。”他回头吩咐站在一旁的丫环。
“呵呵,夫君。”
“大哥出门还未回来。”
“呵呵,爸爸。”
“呃……。”
“呵呵,必胜客。”
“……。”
“呵呵,呵……。”
那男人额头上在冒汗,我很开心的看着那滴汗滚下来,夭折于他的衣袖下,很有趣的人啊。
“三哥,必胜客是什么?”旁边的少年小声问他的三哥。
那男人摇头:“没听说过。”
“所以我说她是傻子。”少年再次得出这个结论。
“不要胡说,”男人一本正经,朝我微微欠欠身,“大嫂要的东西,我一定尽量满足,请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拜访。”看来准备开溜了
“嗯,不送。”我忽然正经说话。
眼前两人同时一愣,抬头看我,我又复傻笑,口水流下来。
两人同时吁了口气,转身动作有点僵硬,等关上门,我锤床闷在被子里一阵狂笑。
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装傻,且不说是因为来了陌生地方装傻只是将计就计保护自己,单单一个捉弄人,就是其乐不穷啊。
章节目录 中招
隐隐觉得我是被严密保护着的,虽然我可以随意走动,虽然我不曾看到过那些保护我的人,但至少我看出我的丫环翠云是个武功高手,一个只会武功不会梳头的丫头。
我再次对着镜子哀叹我的头发,这是那丫头的杰作,基本与梳前没什么两样,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我旁边,自己的一头长发被梳成了一条辫子,虽然不算顺滑至少还能见人。她可以把我的头发如法炮制便可,何必一定要追求那些高难度的发型呢?
但我是傻子,我只有认命的分,我不能要求什么,也不能哪天忽然替自己梳个马尾算数,我是傻子啊。
好吧,乱就乱吧,我索性再抓抓乱,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傻笑。
我似乎变瘦了,在吃得下睡得着的情况下还是变瘦了,我本身就是偏瘦体质,可能穿越后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潜移默化中也改变了这个身体的体质。
我摸着自己的脸,皮肤嫩滑偏白,好好打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就算是美女,一脸傻笑,再美也要大打折扣吧。
有人强制性的把镜子从我面前移走,打断我顾影自怜,翠云丫头面无表情的把我拼了命拿下来的一打发簪一骨脑儿又插回我头上,我脖子缩了缩,好沉。
我知道她是向隔壁院打扫的老妈子新学了“凤凰展”,但我现在的头和那“凤凰展”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吧,当然,除了发簪的数量。
好沉,我含泪看着那丫头的脸色不敢作声。
一切完毕,我顶着那“乌鸦展”摇摇晃晃往外走,我知道一路上有很多丫头老妈子在笑我,我也知道那一打发簪,正边走边掉。
掉了好,掉了好,正好可以轻松些,我数着手中的捡起来发簪,已六根了,我把它们塞进口袋里,同时原地用力跳了几下,好家伙,又掉下来几根,我喜滋滋的捡起放进口袋,想想头上还有几根已不成气候,凭它们如此坚韧,死守阵地就挠了它们了。
我提着裙子沿着长廊往一个方向走,不一会儿就拐进一个小院子,看了看门上的字:罄竹书院,是这里了。有个成语叫做:罄竹难书,是指用完了所有的竹子(在纸发明前字都写在竹片上)都写不完所有的罪行,虽是贬义词,但这里只取罄竹两字是指里面的书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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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心里想小小一个院落再怎么样也放不下多少书。
且不考虑这名字是否夸大其词,我看着门上没上锁,便推门进去,一股纸张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但可以看清整间屋子堆的满满的书。
果然是很多书。
这处是我在邻院爬树采柿子时发现的,其实采柿子是假,想站在高处看看这里的全貌是真,可惜柿子树并不高,我看不到全貌只看到了不远的“罄竹书院”,只要是书院就会有书,我并不酷爱读书,但现在,唯有书才能让我了解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
我翻看了好几本,都是生硬难懂的古文,用笔画繁复的繁体字写着,虽不懂其意,我却看出这些书都是医书,我不死心的又看了好几本,还是医书。
难道这书院里都是医书?我想起满院子晒的草药,是了,这里很可能都是医书。
我不再胡乱翻书,而是靠着书架看挂在墙壁上的字画,字很草我基本看不懂,也不想看懂,我只关心上面用小篆体写的落款:熙元五年春 慕容孝云;熙元十一年秋夜 舒玄。几幅字画都是熙元年间,画画写字的人不是姓慕容就是姓舒,姓慕容也不奇怪,那姓舒的字画挂这么多又是为什么,想起刚才翻的几本书里有一本正是姓舒的写的,是了,姓舒的一定是医学方面的奇才,处于崇拜挂姓舒的字画也是正常。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无聊的咂咂嘴,心里想着或许可以从众多的书中找到《本草纲目》,如果有,就说明我现在至少在明代,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是在明代之前,只是我脑中回忆了一下我还算较熟的明、清两代,好像并没有哪一代以熙元为年号,那就应该是明代之前,《本草纲目》也就不存在,至于其他朝代的医学著作,就算叫得出名字,也早不记得是对应什么朝代的,所以找到也没有什么用。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来这个书院毫无意义,古人藏书多是史啊诗啊什么的,这家却偏偏只有医书,不过也对,史、诗用处不大,多看医书倒是可以治病救人。
我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人走出去,因为室内室外明暗的差别,走出来忽然觉得这不起眼的小院也美丽动人起来,只见门口放着超大的两口大缸,里面装着水,有鱼儿在里面游,估计是为了忽来的火灾准备的,那鱼纯粹是为了好看,大火一来,自然会成为条条烤鱼。院里还有两棵梅树,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想来到了冬天又是一番景像。旁边厢房前还有几株盆景,形态一般却与此处的氛围搭的极好,我环顾了下四周,细细品,这里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为什么进来时没发现呢?
正想着,眼角瞥见旁边的右厢房里竟然有人影晃动,我刚进来时一心只想着进书院看书,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厢房里竟然有人,我心里一惊,转头看过去,竟是那日来探望过我青年,从开着的窗内可以看到他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走着,并没发现我的存在,我吁了口气,心里想着,就算他看到,我一味装疯卖傻就行了。
所以也不急着躲开,而是走近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走近才看到原来里面还坐着几个孩子,那日跟青年一起来的少年也在,那青年就在这几个孩子之间走来走去,此时情景倒像是私塾教书的场景,只是应该有朗朗读书声才对,为什么几个小脑袋只顾埋头猛写,在考试吗?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青年叫起其中一个少年:“你说是多少个?”
那少年穿着一般,像是佣人的子女,吸吸鼻子道:“三少爷您就放过我吧,我娘还等我去帮忙烧饭呢。”
啊,对了,那是厨娘的儿子。
青年眼角抽搐一下:“多少?”
少年又吸吸鼻子,无奈道:“我不知道,算不出来。”
“怎么会算不出来,这么简单的题目。”
“可三少爷……。”
“不要叫我三少爷,我说过几次了,上课的时候叫我夫子。”
“夫子……。”
“我再说一遍题目,你再想想,其他人知道的也可以站起来回答,一只母鸡一日下两个蛋,五只母鸡三日下几个蛋。”
我有点傻眼,这不是小学里教的应用题吗?古代有教算术的吗?我一愣再愣,却听一个很小的声音响起。
“夫子,这没办法算。”是园丁的小儿子站起来。
“怎么说?”
“母鸡不会每天下蛋,小白前天下了三个鸡蛋,昨天两个,今天就没有下蛋,是真的,所以夫子要说清楚那五只鸡三天里面是怎么生蛋的?”
我猛点头觉得有道理,却见那位自称“夫子”的青年脸已抽搐到严重变形,我再也憋不住笑出声。
“谁?”
被发现了,我赶忙掏出一只发簪扎自己的腿,边笑,边道:好疼好疼。却在心里猛骂自己神经病,为什么急中生智下会想到用发簪扎自己,而不是用其他方式装傻,真是神经病,一边扎着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大嫂?”那青年一愣。
嗯,乖,扎得真疼啊。
几个小脑袋也同时伸出来,那日的少年看到我也一愣,脱口道:“傻子?”嘴巴同时被旁边的孩子捂住。
“呵呵。”我停止自残,一味傻笑。
“大概是迷路了,”还是园丁的小儿子最聪明,他第一个从厢房里跑出来,牵起我的手:“大夫人,我送你回去吧。”真聪明,知道利用我闪人。
我傻傻的站起,跟着他走。
“小丁,送完人,回来上课。”身后“夫子”不忘提醒。
手中牵着的小身子明显一僵,低头拉着我往前猛走。
原来被沉重课业圧的喘不过气的学生,古来就有啊,我边走边感叹。
那小人儿估计也不怎么认路,我来时只不过几分钟的路,此时却走了十几分钟,一路风景都是我陌生的,我是傻子,没办法提醒,也乐得被他带着乱走,反正无聊的很。
眼前到了一处院门口,院门紧闭,那叫小丁的孩子忽然停下来,松开我的手,往四周来回走了一圏,这是干嘛?我不动声色,全当是小孩子的把戏。
“大夫人,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好不好?”他可爱的笑脸凑上来,我本能的蹲下身听他讲,“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好不好?”他还在笑,然而笑容却变了味道,我直觉不对劲,只见他小手一扬,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我的鼻腔,我还来不反应,整个人便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章节目录 绑架
我被一个小孩子坑了,我不得不含泪接受这个事实。
我全身被绑得动弹不得,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这是哪里?一片漆黑我看不出所以然,只是猜测着他们为什么要绑我?绑个傻子?我很有钱吗?这是我第一个反应, 除了有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也懒得再想,因为我此时正饿得慌。
门“吱”的一声开了,我愣了一上,不是因为门打开时的一抹光亮让我看清了来人的背影,而是门打开同时带进来的一股药香,是了,我并没有离开慕容山庄,那人将我藏在了山庄某处。
真是奸诈,我心骂着,塞在嘴里的布团同是被拿掉,一块东西塞进我嘴里,是吃的,我嚼了几下,又马上吐出来,肥肉,老娘不吃肥肉。
脸上马上挨了一巴掌,同时另一块东西塞进来。
还是肥肉,我呸……,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我擒着泪,硬是将肥肉咽下去,还没完全咽下,又有东西塞进来,以为又是肥肉,却是一团软软的饭,我忙和着难以下咽的肥肉一起咽进肚里。
接下来又喂了几口,幸亏不再有肥肉,是一些蔬菜和吃不出是什么的食物,反正他现在就算喂我吃人肉我也只有吃下去的份,我一口口的吃着,好不容易吃完所有食物,刚想吁口气,原本一直塞在我嘴里的布团又塞进来,害得我想打个嗝都不行。
门又被关上,那人始终无声无息,我只知道他的身形高大,应该不是之前绑我的那个小丁。
我人往身后的墙上靠靠,被绑的手卖力从杂物下拿出刚才匆忙藏进去的东西,是一关刀形状的发簪,虽是发簪,那刀锋竟有几分锋利,它在适当的时候正好从我的发间掉下,我不由感激万分,心想下次翠云要插多少发簪我都给她插。
只是发簪偏软,没几下那刀锋的边便卷起来,完全割不动绳子,下次决不用金银簪,我心里暗下决心,人拼命的动了几下,希望再震下几把关刀,只是头上的发簪们纹丝不动,惨了,我有些气馁,心想早知就不该先震掉这么多,现在那些已经掉下来的发簪都在我的前襟口袋里,手又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没办法拿,而除了发簪,四下便没有什么硬物可以割断绳子。
难道就这么等着,万一我刚才吃的那顿就是最后的晚餐怎么办?不,不会的,绑了我再杀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杀了我。
我定下心来,至少马上被杀是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竟很想唱歌,那布团将我的嘴撑的生疼,我却很想唱歌,这是大无畏精神吗?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是很怕,如果我穿越是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大屋,那我现在在这个大屋里与在外面那个大屋里有什么区别?一样陌生,一样不知所云,所以对我都一样,在现代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怕?
只是这样被绑着有些难受而已。
于是我就唱歌,确切点说是哼歌,哼那首《甜蜜蜜》,刚哼出声我又想打自己巴掌,真是神经病,现在唱这首歌干嘛?
我才没哼几下,便听到外面有声音,忙噤声。
“一定要仔细找,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屋外也人在喊。
是来找我吗?我一下兴奋起来,却发不出声,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好像希望外面能听到我眼珠转动的声音,只是不顶用,人声在屋外转了一圈,就是不进屋来找,该死!真该死!老娘在这里,快点进来,我不想再吃肥肉了,快点进来,我在里面,我心里拼命喊着。
无奈,人声还是远了,我的希望也远了。
看来还得吃肥肉,我心里难受,嘴里,手臂还有脚踝都在疼,想哭,却生生的忍住,竟在无意识下又开始哼起《甜蜜蜜》,真变态,我心里骂自己。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密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母亲爱唱歌,最喜欢唱这首歌,所以自己便最讨厌这首歌,因为母亲从小在你耳边唱,睡觉的时候唱,哭的时候唱,笑的时候也唱,从小听到大,烦的很。
然而现在却忍不住想唱,我有些疑惑,可能是条件反射吧,闭上眼,想起在现代的母亲是否还在为我的死伤心?是否在我坟边唱这首歌?
很奇怪,来这里以后我从未想过在现代的一切,包括家人,现在却止不住的想,像开闸的洪水惊的自己害怕。
看来我还是害怕了,我头靠在墙上,发现自己心跳的极快。
真的很害怕啊。
我竟就这样沉沉的睡去,醒来以为已是天亮,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还是星光满天,原为只睡了一会儿。
耳边有很轻微的声音,就在这个屋内,离我不远,是什么声音?老鼠吗?我整个人紧张起来,那声音每响一次我全身的寒毛便一下子竖起来,万一它爬到我身上,把我当食物啃了怎么办?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之前吃的第一口肥肉被我吐在地上,它很可能寻着味道而来,心里一阵发毛。
那声音骤然停了,我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正要以为那老鼠已走远,却听有人轻轻说了一句:“慕容山庄除了药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是人!
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拼了命的想看清那个说话的人。
光线极暗,我隐隐的看清那人浅浅的轮廓。
“呜呜。”我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也不管那人来历,只要有人发现我就好。
那人听到声音整个人一僵,回头往我这个方向看去。
“是谁?”我听到他说。
“呜呜。”
他人已走过来,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见他忽然右手挥出向我身上几处猛点过来,只觉被点几处麻的厉害,心想这就是传说真的点穴了,只是他是点了我的哑穴还是那种点了不能动的穴,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本来就不能动也不能发声音。
火折子的光一闪,我被闪的发晕,好一会才适应过来,睁开眼,看到一个蒙着脸的人正上下打量着我。
“呵呵,”他忽然轻轻的笑,道,“瞧我发现什么了,舒沐雪的房间竟绑着个女人。”他干脆扯上脸上蒙面的面巾,因为光线极暗,我只是大体看清他的长相,是张长得非常不错的脸。
帅哥,救我,我现在很想说,无奈嘴被堵着。
那人干脆找了张凳子坐,火折子点燃桌旁的蜡烛。
整个房间亮起来,我这才看清这个房间的全貌,竟是某人的卧室。
舒沐雪,他刚才是说这里是舒沐雪的房间吧?只是舒沐雪是谁,我却完全不知道。
“我看今天慕容山庄好像在找人,是找你吗?”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点玩事不恭。
我点头。
“是被人绑架的?”
我又点头。
“那绑架你的人还真是聪明,就把你藏在慕容山庄,且还是舒沐雪的房间,就算在山庄里找人,也没有人敢进舒沐雪的房间,”他抚着自己漂亮的下巴仔细打量我半天,“你是谁?”他忽然问道。
我是谁?我愣了愣,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除了知道自己叫婉昭,是个傻子,其他一概不知。
他看我发愣,以为我是被堵着嘴不能说话,便坐起来走到我跟前,伸手抚上我的脸,停留不动,我瞪他,他才笑笑缩回手,道:“我现在让你发声音,你乖不要乱喊乱叫。”声音极度温柔。
我只有点头,心里却把他骂了不止千遍。
口中的禁锢被解开,我猛喘了几口气,他等着我喘完气才笑笑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我不知道,所以我干脆不说话,心里想着还要不要装傻子。
他见我不回答,也不生气,坐回刚才的位置上,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你是傻子吧?”
我不说话。
只听他继续道:“我听说舒沐雪娶了个傻子做老婆,却是个无价宝,是你吗”
无价宝?我?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如果此人所言非虚,绑我的那帮人就是冲着我是无价宝而来?那眼前这个人呢?半夜进别人房间,且是蒙面,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类,如果我承认自己是傻子,是不是也会绑了我?我不由开始后悔,不该见人就求救。
“你看我像傻子吗?”我假装生气,故意用很大声音道。
他马上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刀出现在他手中。
我当场焉掉,瞪着他手中的刀不吭声。
他得意的轻笑,道:“不是傻子,也不一定就不是舒沐雪的老婆,毕竟是不是傻子我也没亲自证实过,有人绑你,自然有你的价值在。”
他站起身,又想摸我白皙的脸,我别开脸,心里骂着:这个禽兽。
他忽然将我一把拎起,我随他抓着,只要不摸脸就好。
“我来本是想取走舒沐雪的一样东西的,只是没想到他小气的很,房间里竟不放任何值钱的东西,要不我就取走你吧。”
我心里一寒,原来他是小偷,不由大骂自己,半夜进别人房间的不是小偷是什么,你竟还向他求救?自投罗网。
“我太重,不好带着走。”
“你太小看我的能力了。”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
这个禽兽!
“我能吃能喝,你就算能带走我,也养不起我。”
“谁说我要供你吃喝。”
先奸后杀?不是吧?我胖胖的身体终于知道挣扎。
“现在知道挣扎已经来不及了。”他在我想大叫救命之前点上我的哑穴,我感觉我被他扛在肩上,然后头一晕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未出虎穴又入狼窝,我这辈没这么吃香过。
章节目录 药引
原来不是先奸后杀,原来比先奸后杀更恐怖,那个杀千刀的,老娘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我一直试图站在高处可以看清整个慕容山庄,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却可以看到全城,我没有恐高症,却忍不住想大叫。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所有人都抬起头看我,然后掩嘴笑着离开,而我就被连人带被吊在城楼上动弹不得,任人观瞻。
这种地方应该挂死人吧,我一个活人算是怎么回事?
该骂的都骂了,该诅咒的都诅咒了,我现在干脆闭眼等死,随便看,随便看,记得留下观赏费。
城门下的人群开始骚动,慕容家的人来了吗?我睁开眼。
一队人马缓缓的进城,从我脚下而过,我在上面看不清来人的脸,却看到一队共三骑,两男一女,是谁这么风光,竟让满城百姓自行让路,我忘了自己身上何处,很有兴趣的盯着那队人。
那队人入城后便全部下马,行了几步被个守城官打扮的人拦下。
“舒大爷你您可回来了。”那守城官先行礼,样子甚为恭敬。
被叫作舒大爷的人举手还理,我虽看不清他的长相,从身形上看还很年青,叫他大爷不是把他叫老了?
那守城官还想近一步说话,却听身后有人喊:“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正是那日教书的夫子,身后跟了几个人,其中还有我的丫头翠云,看到她我好像见了亲人眼泪汪汪。
翠云救我。
无耐我被点了哑穴完全发不出声音。
那位舒大爷看到自家兄弟只是微点了下头,却觉自家兄弟脸色不对,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转头,正好看到被吊在城门上的我。
超级帅哥耶,我眼睛瞪得老大。
“舒大爷,小人早上起来这位小姐就被挂在上面了,本想派人把她救下来,无耐城门太高,那小姐又是挂在插入城门的剑柄上,实在勾不到,这不,才去请来三爷,想办法救她下来。”
姓舒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我敢打赌他决不是怕光。
我正想细究他的这个表情,却见他身形暴起,踏城墙如走平地,转眼已到我眼前。
什……,什么?我用力眨眨眼,只觉身形一轻,捆住我的绳已断,我连人带被被人抱起,再一晃我与他已一起回到地面。
我还未反应过来,刚才那一段算英雄救美吗?可是为什么这么快?我还来不及好好感觉,只听耳边响起叫好声,而英雄也毫无留恋的放开我,连看也没看我一眼,直接把我交给翠云。
“送他回去。”就这么一声便转身走开了。
太无情了,我哀叹,一张纸从我身上掉下,我看见上面写着:慕容山庄宝物我如约偷到,望遵守承诺-神偷常笑。
这是什么东西?我盯着那些字,有种想捡起狠狠撕碎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才忍住。
“夫人,走了。”那面无表情的丫头面无表情的说。
这死丫头,我狠狠瞪她,她只当未见。
好吧,好吧,人傻被人欺,连个丫头也这样对我。
我干脆闭眼做晕倒状,老娘不想走回去,你们扛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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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味扑鼻中,我知道我回到了慕容山庄,又回到了我平时住的那个小院,被丫头翠云扶到床上,这时我才肯睁开眼,看着屋里已很熟悉的陈设,我稍稍松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啊。
“大嫂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见我眼睛骨碌碌乱转,一个长相斯文的青年在我床边的矮凳上坐下,同时轻轻抓过我的手搭住我的脉。
好温柔的男人,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人没来由的觉得安心,刚才在城上,听人称他二哥,他应该就是慕容山庄的二公子了,却与他其他两个兄弟极不相似。
他一双眼睛极漂亮,透着隐不住的柔和,,带着让人舒心的笑意。
“没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我帮你开几贴药,不会太苦。”搭脉时间并不长,他松开我手,温柔的替我盖好被,同时笑着对我说道,声音像是安慰。
我觉得我被他的笑迷惑住了,只是愣愣的看他。
他转身去那边书桌写药方,我留恋的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觉他走路时左腿明显比右腿短,整人个左右晃动的厉害。
他竟是个瘸子。
怎么会这样?心一阵痛,我转头再不忍看他,只是听到他轻声的吩咐翠云替我熬药时的需注意的事情。
直到他人离开,我都没有回头再看他,心里不住叹息着。
然后我又沉沉睡去,睡得很累,不住的做着梦,一会儿是我又回到了现代,父母却有了新的女儿完全不认识我;一会儿是我从城楼上掉下来粉身碎骨;然后又是那温柔人的眼伴着高低不规则的脚步声在我梦里回荡。
梦中我无数次的哭泣,醒来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药香浮动,窗外的鸟雀呜唱,那些让我哭泣的梦镜随之远了。
我一下子坐起身,头晕沉沉的。
“你醒了。”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一惊才看到昨日的那位舒大爷就站在我床前,一身月牙白的衣袍,头发被高高束起,却打着随意的结卧于脑后,让人感觉随意却不随便,到此时我才真正看清楚他,他的皮肤偏白,五官极漂亮却无脂粉气,整个人感觉很干净,却夹着股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他见我盯着他发呆,眉微微的皱了皱,可能觉得和傻子说话很无趣,他偏头不再看我,对候在门口的翠云道:“你替她梳洗一下,待会儿带来见我。”
说着,转身就走了。
什么人嘛,一早上候在我床前,说了一句“你醒了”就走,我对着他的背影猛做鬼脸,看着翠云丫头拿着闪闪亮的银梳向我走来,我心里不由一寒,天啊,不会又是那个“乌鸦展”。
“我,我不梳头。”我下竟识的抱住头。
那正要离开的背影停住回头看我。
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也不管自己只穿着里衣,一下躲到舒老大的身后:“我不梳头,不,不梳头。”
他任我拉着他的衣角,眉头又皱起来。
那姓不祥名翠云的丫头还在步步逼近,我想起那一打沉的让我脖子快断掉的发簪,心里打定注意不让她碰我的头发一下,就算我在被绑时曾许诺过随便她要插多少就多少,我现在反悔了,不记得了。
“别胡闹。”舒老大终于发话,一把把我纠到前面,我自认自己体形肥胖,重量也不轻,在他手中却仍像抓鸡一样,我也不挣扎,心里飞快的转着,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
“大哥哥帮我梳,我要大哥哥梳。”我极尽痴傻,好快乐的抱住他拎起我的手臂,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极度搞笑,也知道我那可爱的胸部正紧贴着帅哥的手臂,无所谓,搞笑就搞笑,牺牲色相就牺牲色相,反正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在心里耍赖道。
我的行为成功的阻止了翠云丫头的进攻,那丫头反应还真快,居然面无表情的把梳子递给舒老大。
呵,呵呵,我好快乐,等着他脸上出现强烈抽搐。
只是,可是,他居然很平静的接过梳子,我傻眼。
我像中抱着树杆僵化掉的胖猴子,任他把我放到梳妆前,直到他用梳子有一下没有下的轻梳我的头发,我才反应过来。
什,什么?
他梳头梳得极顺手,我的一头乱发在他手里变得乌亮柔顺起来,他是梳头匠转行的吗?我心里猜测着,看他手指灵巧的将我一簇头发挽成髻,心里崇拜极了,转头瞥了眼翠云看她是否无地自容到想撞墙,那丫头却依然面无表情,心安理得的很,真怀疑她是不是得了面瘫。
只几分钟时间,一个漂亮的头就出现在我眼前的镜子里,万岁,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下子变得很美,不由用力朝也在镜中的他眨眨眼。
他全当我这是痴傻反应,也不理会,看看我身上只穿着里衣,便道:“穿上衣服,我在外面等着。”
说完便走了出去。
我呆了几秒钟,回味着刚才镜中他一闪而过的哀伤表情,见翠云拿来衣服,也没心思再玩,任她替我穿上衣服。
我被他牵着手在长廊里走了很久,他走得急,我被他拉着小步紧追。
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舒沐雪了,我亲爱的夫君,他们都称他大哥,那便是慕容家的当家,且不考虑他为何姓舒,他今日亲自在床边等我便已不正常,昨日在城门口他对我的态度冷淡,今天又何来替我对镜梳妆,一个傻妻子,他为何耐心等我梳洗完此时又牵我手。
不,绝不是他对我态度转变,他要带我去哪儿,牵我手只是为了怕我这个傻子跟不上他的步伐,要去哪儿?我还没吃早饭,他绝不是带我去吃早饭吧。
我正想着,脚下忽然一跘,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他这才顿住步伐。
膝盖锥心的痛,我一时站不起来,便干脆坐在地上,看着他无动于衷,当场哭给他看。
“哇,大哥哥是坏蛋。”我哭的天昏地暗,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因为膝盖确实很痛,所以眼泪便很自然的流下来。
他似被我这种夸张的哭法吓到,愣了很久,才在我身旁蹲下,将我抱起。
“好痛,好痛。”我边抽泣边挣扎,有意为难他,天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向任何人这么撒过娇,此时却是自然不过。
“上了药就不痛了。”他手上用劲控制我还在挣扎的身体,我顿时不再挣扎,因为他手上力道足以捏碎我的骨头,好女不吃眼前亏。
见我不挣扎,他便不再理会我的哭闹,抱着我大步往一个方向去。
我在他的臂腕里看到他紧绷的侧脸,昨日他是冷淡的,冷而淡然,此时却是带着迫人的冷意,发生了什么事?他要带我去哪里?
我被抱进一个精致的别院,院子里的槐树上挂着秋千,一只陀螺躺在我们经过的路边,该是一个孩子的往处,我一下就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少年,他们兄弟里最小的一个。
果然我被抱进屋,看到那少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生病了吗?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其他两兄弟也在场,人同时被放在椅子上。
“大嫂怎么了?”温柔的老二先发现我不对劲。
“他膝盖受了点伤,你替她看看。”舒沐雪冷冷的答。
医者父母心,本不忌讳男女之别,但毕竟是大嫂,又有三弟和四弟在场,当着他们面露出我的腿总是不好,老二迟疑了下,看看我,没有动手。
舒沐雪看出他的迟疑,想想也觉得不合适,便不再说什么,看看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弟,眉心拧了拧。
“大哥,我没事,”那孩子此时倒是懂事,看着大哥忧心忡忡便安慰道,“我只是贪玩,累的。”
舒沐雪摸摸他的头轻声道:“我一定会治好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那声音含了点圧抑,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回头向自己两个兄弟问道,“胡姑娘还没来吗?”
“我来了。”有人答道,我随声音看过去,是个女子,表情偏冷,正是昨日和舒沐雪兄弟一起进城的女子,她手中抱着某种动物,一双眼睛正瞪着我,我心里没来由的一寒,低头不敢看那东西。
“既然来了就开始吧。”老二先发话,伸手想去接女子手中抱着的动物。
那女人却往后缩了缩,对着一旁的舒沐雪,道:“舒公子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
舒沐雪冷冷看她一眼,道:“我会记得,你不必多言了。”
女子这才把手中的东西给老二,我在旁边看的真切,却也瞧不出那是什么动物,老二接过那东西,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在那东西的耳上割了一刀,一滴血滴进事先准备好的碗中,同时那东西因为疼痛剧烈挣扎起来,那女子看不过,忙从他手中抢过,抱在一旁安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浓于这山庄的药味,我用力嗅了嗅正是那血中散发出来的。
“看,大嫂果真能嗅到它的味道。”看我在那边嗅的起劲,一直不发话的老三叫起来。
什么意思,你们难道嗅不到,我暗自白他一眼,却见老二脸上带着欣喜,他看看我,把手中的匕首递给舒沐雪。
气氛有点不对劲,所有人都看着我,而舒沐雪拿着匕首走过来。
干嘛?这是想干嘛?我盯着那匕首一阵心慌,该不是……。
“啊?不要割我耳朵,救命!”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还记得当时打耳洞痛的差点晕过去,现在想割一刀,门儿的没有。
有人手起刀落,我还没感觉到痛的时候,听到有一滴东西滴入我旁边的碗里,而当我感觉到痛的时候,也意识到我的手臂上被割了一刀。
四周死一般静,我缓缓抬起头,看到滴血的手臂,看到那几个兄弟用怜悯的眼神看我,我忽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想要夺门而出。
然而我却没有,只是用舌头舔去手臂上的血,然后嘻嘻的笑了。
舒沐雪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我笑了很久,才从我脸上移开眼,对身旁的二弟道:“珑,怎么样?”
老二拿过碗,看了一眼,冲舒沐血点点头:“血变清了。”
“能救珏儿吗?”
“还不清楚,要看具体需要多少份量。”
“珑儿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我知道,既然血变清就说明珑儿有希望,我会用其他草药配合这两滴血想办法暂时控制珏儿的病情。”
“嗯,你马上去配吧。”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成了一味药引,救床上少年的药引,怪不得,怪不得,我想起那一堆堆吃不完的补血补品,想起那偷儿说我是无价宝,想到舒沐雪带我来这里的急迫,怪不得……。
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连同膝上的伤,我低着头忽然又想唱歌。
于是便真的唱起来
甜蜜密,你笑的甜蜜密
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所有人静下来看我,连正要出去的老二也停下来回头看我。
看吧,看吧,随便看,反正我是傻子。
我边唱,边一跌一拐的往外走,不想理那帮人,那帮把我当药引的人,我看了眼那女子怀中的东西,我竟与它一样,但它至少有人痛,我呢,我他妈只是个傻子。
“大嫂,我先替你治伤。”老二看不过。
我推开他,人却一个趔趄,他忙又扶我,我心里有火,便破口大骂。
“你他妈到一边去。”
老二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却没有松开手。
“大嫂……。”
我不想与他说话,也不想理那帮人,还想往前走,脖间却忽然一麻,是谁又点了我的穴道吗?那个王八羔子。
章节目录 嫁祸
上帝关上了门,必在某处开了窗,世间的每个契机都有它的道理,我的穿越是不是就是成为那小子的药引?
如果我的血是药引,那我早晚会被他们吸光血的。
我不是没有怜悯之心,那小子苍白的脸让人心疼,只是谁来心疼我呢?
我似乎又正常了,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再次醒来,我依然傻头傻脑,对那日的事已不复记忆。慕容家的人替我包好了伤,还是用大量的补品来喂我,我依然来者不拒,乐呵呵的吃着。
舒沐雪再未出现过,包括其他几个兄弟也只是来看我了一眼,便再不出现。
我听说那小子的病得到了控制,他们现在应该在究竟到底需要我多少血才可以治愈那小子吧。
有家人真好啊,我又开始想念我的父母,然后想着想着,便想到在这个时代我应该也有父母,只是他们是谁?是否在世?身上何处?我一无所知。
也许他们巴不得这个傻女儿早日嫁出,从此便如扔了个包袱再也不管不顾。
也许……。
“大夫人在想什么?”身后有人叫我。
我一愣,回头,然后整个人反射性的向后退了退。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那人朝我摆摆手,需出天真可爱的笑,“这回我不是来绑你的,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这种胆,舒沐雪可是在山庄里啊。”
那人正是绑过我的小丁。
“瞧夫人的反应还认识我吧?”小丁自顾自的在我身边坐下,那样子就像一个可爱孩子缠着阿姨要糖吃。
我不敢看他,怕眼睛中流露太多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心里想着他今天为何又出现。
只听他又道:“那常笑坏了我的好事,把你藏在舒沐雪房中本是天衣无缝的事,却被他盗了去,不过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意外,慕容家的人才以为一切是他捣的鬼,我还可以大摇大摆做我的小丁,夫人,”他盯着我,“这事只要你不说,我想我可以安全的等到下次再绑了你。”
他凑近我,嬉笑着想看我的反应。
我忽然伸手在他额上弹了一上,很用力的,然后大叫着:“捉迷藏,找到你了,找到,找到你了。”
他完全没想到我有这么一招,整个人“哎呀”一声,忙捧住头,却并没有像同龄孩子那般痛的大哭,而是从指缝里盯住我。
我一子跳起来,拉住他的手道:“轮到我了,捉迷藏。”样子痴傻疯颠。
他随我拉着,眼睛还是盯住我,似想知道我这样的痴傻到底有几分真实,我不敢露马脚,也不敢过度的颠狂,趁他还在打量我时,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叫道:“轮到我了,我藏起来,藏起来,你来找我。”
他看着我的举动,好一会儿才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拍拍手道:“好,我来找。”
他似相信了我真是个傻子,相信我以为还在和他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所以他也成了无邪的孩子与我玩闹,却仍不时的注意着我的举动。
我干脆真的当自己是疯子,什么也不想,只因那孩子的眼神太利,想太多,便会露出马脚。
他好久才离去,我没有在外面多待,直接回到屋里,回到屋里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湿了一大片。
原来装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手指弹在小丁额上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那不是皮肤的触感,似隔了一层什么,这让我想到以前在武打片里看到的易容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孩子便不是小丁,因为如小丁这般大小的孩子不会有如此深的心计。
他说过,只要我不说他便安全,所以今天出现他是在试探我这个傻子到底记得他几分,不记得,我便也安全;记得,他又会对我怎样?我不清楚,也不想去想。
我今天卖力的装疯是否骗过他?我心中并不确定。
门被打开,翠云丫头一个人抱着盛满水的浴桶进来,浴桶放在地上,涌里的热水波澜不惊,更不用说溅出桶外了。
“夫人,洗澡。”她仍是面无表情。
我当即便脱起衣服,她看着我脱掉里衣,才拿起我脱下来的衣服走了出去,同时关上门。
涌里的水因为我肥胖身躯的进入溢了一地,我已习惯如此就如我习惯看到翠云的力大无穷一样。
我将自己的头发放开,在浴桶里找了个非常舒服的位置靠着,想起翠云第一次替我洗澡差点搓掉我一层皮,之后我再装疯卖傻,在洗澡这方面却难得清醒,坚持不让她碰我一下。
我轻轻的拨着水,看着浴桶里的热气蒸腾,脑中又开始想这几天的麻烦事,然而我却不愿多想,用力往脸上泼了几捧水,然后闭眼睡觉。
隐隐地,似有什么响动,可能是翠云拿干净的衣服进来,我没有动,更没睁眼,心却忽然安心起来,浓浓的睡意向我扑天盖地的袭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已是黑夜,我衣服穿的好好的躺在床上,房间的浴桶已经没有,那滩水也干了,该是翠云丫头替我穿的衣服。
我一下子坐起,看着床前桌上闪动的烛火,此时是什么时候,外面悄无声息,该是深夜了。
我下了床,想着要不要换件衣服,把头发束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开了门,一头乱发的走进外面无边的黑夜。
第二天醒来,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圆脸,桌上是翠云送来的早饭,我连筷子也没碰一下,是该减肥的时候了,我心想。
外面似有喧闹声,我动也不动,等那声音又远去,才站起来,开门,直接往外走。
“夫人要去哪儿?”翠云一直任我在山庄里胡乱走动从不过问,此时却忽然问我去哪里。
我在她面前蹦啊蹦,她替我插的发簪震下好几根:“去找小丁玩,”我说,一副兴奋的样子,“玩捉迷藏,好玩,好玩。”
她面无表情的看看我,没再说什么,我便蹦啊跳的走远了。
我真的是找小丁玩,我拉了个仆人替我找他,发现他正帮他爹浇花,鲜花烂漫间他完全是天真顽童,小小的身子在花丛中忙碌着。
“玩,玩。”我跳着,冲他嚷。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很自然的噘噘嘴,一副无奈的样子:“夫人,我正忙呢,哪有时间玩。”举止间全是孩童神态。
我蹦过去,不小心踩到一株小花,却全没感觉,抢过他手的中水桶,口中叫道:“我一起,一起。”便把整一桶水全部倒在一株花上,惊的花枝乱颤。
“哎呀,你这样会浇死它们的,”小手猛的抢过水桶,“夫人,你再这样玩,我爹会打我的。”
样子倒挺像的,我咬咬牙,好,跟老娘飙戏,老娘奉陪。
我作势又要去抢,他忽然用力推我,看似惊急之下被逼急,却是暗自用了几分力道,我一时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刚浇过水,顿时我的衣裙一片泥泞。
他以为我会哭,我却嬉嬉笑起来,抓着地上的泥玩,全忘了要找他捉迷藏这回事。
他放下水桶,看我一会儿,忽然又露出孩子般的表情,脸上尽是担心和自责:“夫人,小丁不是故意的,您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啊?”说着动手扶我。
我任她扶我起来,带泥的手顺势在他袖子上蹭了蹭,他也没躲,将我扶到一边道:“夫人,你等着,我叫您的丫环来。”
说完便要走,我却一把拉住他。
“我们去看狗狗,狗狗。”
他一愣,回头:“什么狗狗。”慕容山庄从不养家畜,连猫狗也不养,怕家畜一多,会毁了山庄后山的大片草药林。
所以他一听之下便有些奇怪:“哪来的狗狗?”
“昨晚,跑到我房间,抢我的肉吃,讨厌,讨厌。”我尽量的语不成句,同时握紧拳头,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谁,谁跑到你的房间,抢你肉吃?”他更奇怪。
我却不再回答,一下跳起来,蹦在前头,口中嚷道:“看狗狗去,狗狗。”
他果然跟在我后面。
我满身是泥的跑着,却不往自己房间跑,而是奔到那日的“罄竹书院”,“罄竹书院”此时并没有其他人,我一推门,见小丁站在外面不进来,便冲进屋去,不一会儿纠着一样东西出来。
“狗狗,狗狗。”我指着那东西。
外面的小丁一见那东西,脸已变色。
没错,那东西便是与我的血相溶,同样是慕容家小公子药引的小兽。
“翠云看到会骂,藏在这里啦。”我又小声说。
小丁的脸色很快恢复过来,看着我手中的东西,眼神里露出诡异的光。
“我带你到更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可好?”他道。
我故作迟疑,歪头看他半天,然后傻笑道:“好啊。”
他一直都不去碰那只小兽,只是叫我在这里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已多了只笼子,他让我把小兽塞进笼子,才去拎那笼子。
“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他们会杀了它,你就没有狗狗玩了。”怕我说出去,他吓唬我。
我点点头,眼睛盯着那小兽。
他以为我不舍得让它在笼子里,便道:“它在笼里才不会跑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把他藏起来,不让翠云找到。”为了稳住我,他居然轻声哄我,我怔了怔,眼睛再看那小兽一眼,便自傻笑起来,全当我不懂他的哄骗。
他大概也觉得在对牛弹琴,清清喉咙,又露出孩童般笑颜:“夫人,我们去捉迷藏吧。”
“好啊,好啊。”我边傻笑着,边拍着肉肉的手,似已忘了小兽的事。
捉迷藏对两人都是相当无趣的事,却都装作很快乐的样子,玩闹中他不止一次的问我那小兽到底从何而来,我一直就是一句话:它抢我的肉吃,我抓到了它,或是一味傻笑只当没听到他的提问,他见问几次都是一名话,大抵信了,便不再追问。
等玩闹的差不多了,他送我回家,我却装作意犹味尽,与他不依不挠了很久,才肯回去。
一场硬仗终于结束。
回到房间,翠云看我玩的一身泥,忙拿了沐桶进来让我洗澡,我泡在浴桶里,嗅着热水中散发出的草药味,闭上眼睛。
那小兽似极爱吃肉,它的主人却绝不让它触碰任何肉类,前几天见她叫来厨师将其大骂一顿,我心里便有了打算,在那女子隔壁的“罄竹书院”放上大块鲜肉,设了陷井,只说要抓麻雀,不许佣人们拆掉,实则是异想天开的想抓那小兽。
然而我的异想天开却成了现实了,那小兽嗅觉极灵敏,我几天等下来,昨晚它竟真的落入我的陷井,我知道整个山庄现在找它找的发疯,谁会知道我已转手送给小丁了呢?
说到小丁,就算我抓住小兽的理由他可能只信半成,就算我是否傻子他也将信将疑,但我扔了个烫手山芋给他,他又会怎样呢?接不接?
我想着,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水没到鼻子才惊觉过来,猛的睁开眼,一个人就坐在我前面的桌子上,跷着二郎腿,颇有兴趣的看着我隐在水面上的胖肥身躯。
“好啊。”他朝我挥挥手,跳下桌子,走到我跟前蹲下。
我瞪着他,身体却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春光大泄。
“我平生最不忍伤害女人,那次把你吊上城门已是我做的最过分的一次,所以送你‘笑令’答应替你做一件事,唉,却不想,”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我,幸亏那些草药浮在水面上将水面遮得密不透风,不然我哪还沉是住气,他继续道,“却不想你竟用来栽赃,栽赃我偷了胡清清的血幽。”
胡清清的血幽?那东西叫血幽吗?以前看了这么多“动物世界”,“探索频道”却从未听过有这种动物。
他见我发呆,便干脆坐在我浴桶边上:“怎么,不承认?”
“反正你是偷儿,还怕别人说你偷?”我看着他腰带上的玉佩垂进水里来。
他摇头:“那不一样,我偷的我当然承认,与我无关的,我是绝不承认的,”他伸手抚我的头发,声音温柔:“那血幽呢?是不是你偷的?”
我不反抗,正想说话,却见他忽然弹开几尺,一下跃上桌面,眼睛看着门口。我一愣,回头,却见舒沐雪推门进来,手中持着剑。
“你追来了。”常笑双手抱胸。
舒沐雪面无表情,看我人正在浴桶里,人几步挡到我的面前,同时抓着一件衣服盖住我,叫道:“翠云,看好夫人。”
翠云进来,看到常笑也是一愣,之前我说她武功高强,这次竟没发现有人在我房中,不过,来人是常笑便另当别论了,所以她一点惭愧的表情也没有,只是整个身形护住我。
看这阵势,常笑却仍在笑:“舒沐雪你何苦对我紧追不舍呢?论武功我决不是你对手,之所以我敢来,只是想说血幽之事与我无关,我不想替人背黑锅。”
“有你的‘笑令’在,即使不是你偷也与你有关。”
“这明显是栽赃。”那偷儿看我一眼。
我只当未见,隔着翠云丫头冲他做鬼脸。他显然要被我逗笑,却未笑,转头不看我,对着舒沐雪道:“我若欠人情,便送‘笑令’给他,以后以此为据答应为他做件事,舒大公子不想知道,那支用来栽赃给我的‘笑令’我又是送给谁了?”
我心里一紧,心想,小子你敢说出去。
舒沐雪看着他:“既然你欠他情,你会说出那人是谁?”
“我只答应替他做一件事,却没答应不说出了是谁。”
“是谁?”
“这个……,”常笑笑笑,“我告诉你那人是谁,总是要得点好处的。
他看着舒沐雪的眉头皱起来,继续道:“上次我说若能从慕容山庄偷走一宝,慕容山庄便答应治我师父的伤,那毕竟是我一厢情愿,好,我今天再问你,若我告诉你那人是谁,替你找到血幽,慕容山庄就替我师父治伤,你可答应?”
他说完盯着舒沐雪,一定要亲口听他说“答应”两字,我坐在浴桶里,虽然水还是热的,人却感觉冰凉。
忽然一物从我头顶猛飞过去,带着“呼呼”风声直打常笑,常笑正想躲开,却听人道:“接着。”他未及细想,竟真的伸手接住。
却是一个蓝花瓷瓶。
我猛然转头,慕容山庄二当家就站在门口。
“那日我虽未救你师夫,却替他诊过脉,他中的是红锋之毒,这瓶药足可以清他体内的毒,不过还望你师父伤愈切后好自为知,切勿再替沙漠毒狼卖命。”他说话时自始自终不敢看我一眼,说完便背过身对我。
真是正人君子啊,我心想,转头再看常笑,却见他敛住笑,沉默将瓷瓶放入怀中。
“说吧,那人是谁?”舒沐雪紧接着问道。
我心里一惊,盯着常笑。
常笑的笑容又现,定定看我,道:“都说慕容山庄不可一世,却连混进了奸细也不知道。”我被他看的心慌,干脆闭眼不看他,只听他又道,“慕容山庄的园丁何止百人,其中一园丁的小儿子名唤小丁,一个多月前被人掐死在城内湖边,而我今日来山庄却仍见他与其他孩童玩耍,请问舒大公子,那人又是谁?”
苏沐雪眉峰一紧:“你此话当真?”
常笑大笑道:“我常笑虽是偷儿,却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慕容山庄既然救了我师父,我又怎会骗你?”说着又看着我道,“可惜他是拿我‘笑令’的人,恕我不能帮忙,你自去清理门户便是。”话音一落人居然从我们几人的头顶斜飞出去,轻功着实了得。
苏沐雪没有拦他,见他转眼不见,转身看看我,却并没说什么,人直接走了出去,血幽之事关系到他兄弟的性命,他该是直接去找小丁,证实常笑所说真假。
人转眼走空,又只剩我一人泡在浴桶,水已泛凉,我却不敢坐起身,好一会儿,只听梁上有人轻声叹道:“我常笑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为个傻子说慌,舒沐雪以后定是见我就杀,看来回去得把轻功再练好一点,好一见他就逃跑啊。”
我笑,道:“谁让你没事喜欢还人情,自找的。”
章节目录 逃不开
常笑的轻功足以把我再次偷出慕容山庄,所以我如愿以偿离开了那个要吸我血的地方。
常笑说,千万不要把舒沐雪当傻瓜,他输就输在认为你真是个傻子,不然我再好的轻功也没办法把你带出去。
我说大概是吧,重要的是我逃出来了。
常笑在把我偷出来后便转眼不见,说是要躲一阵子,不然早晚会被舒沐雪抓到,瞧他一脸怕怕的样子,我心想,舒沐雪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呵呵,不管,反正我逃出来了。
二个月后,某小镇某小店。
电视里的女扮男妆都是假的,古人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认不出唇红齿白没喉结的是个女儿家,就算认不出来,女扮男妆毕竟有别于男人,如此不伦不类,走在大街上不仅不能隐藏自己反而更让人注意。
所以,女扮男妆就算了吧。
我把自己死命往丑里、土里妆扮,所以很幸运,没有认出我,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人果真是以貌取人的。
我把头上的发簪都卖了,幸亏上面没有慕容山庄的标记,那东西居然价值不菲,我每经一个地方只卖一两支,到全部卖光,银子换了不少,为了不让慕容家的人随着我卖发簪的线路找来,我又展转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包了一家小店卖馄饨,我也只会包馄饨。
小店生意一般,但至少能过活,我坐在柜台旁练毛笔字,这个时代我近乎文盲,不会写毛笔字,也不太懂那些繁体字,现在中饭已过,店中无人,便开始练字,总不能每次把账本记得像鬼画符。
连练了三页纸,我便腰酸背痛起来,现在已是冬天,两只手冻的冰冷,我忍着性子两写了两个字,便再无耐心,扔了笔,一下子靠在椅背上。
这日子还是一样无聊啊。
离开慕容山庄已两月多,我道听途说也知道了一些有关慕容山庄的事。
慕容山庄已有百年历史,以医药闻名,全国药馆、药铺无数,连宫廷用药也由慕容山庄提供,自慕容山庄第一代主人慕容春被御封为“医药圣手”后,此封号成了慕容家世袭的封号,由历代慕容家当家人承袭,宫廷的御医都由慕容世家选派,用药都由慕容世家派送,可谓荣耀之极。
原来我之前还是那家的女主人,可惜啊,本来可以好好做米虫,老公也长的不错,只是我该死的血啊,为什么能做药引?害得我东躲西藏,生怕哪一天被慕容家的人逮到吸干。
我轻叹口气,又想起上次侥幸逃脱的事情,常笑说的没错,如果我不是傻子,想逃离慕容山庄并非易事。
在这之前,常笑确实送我“笑令”没错,是答应替我做件事没错,但我身在慕容山庄,又如何找他替我做事,空有“笑令”只是一块无用的铁牌而已,所以才想到栽赃逼他现身,但这样的陷害必定引来舒沐雪的紧追不舍,我与常笑非亲非故,除非我用手中“笑令”求他不说,不然他怎会不把我说出去,如此一来“笑令”被收回,我便不能求他帮我帮另一件事:带我出去,这样我逼他出来又有何用?
我绞尽脑汁,正好小丁在这时出现,便成了我下一个嫁祸人,反正他的确也非好人,我又答应常笑替他想办法拿到救他师父的药,只要他肯带我离开慕容山庄,协议当然很快达成,而我也顺理成章的离开慕容山庄。
一切都很简单,并没有用太多的伎俩,我赢就赢在我是个傻子,舒沐雪又确实担心自己兄弟性命,不然这漏洞百出的方法早就被他识破。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我这样逃脱似乎太简单了些,而这种想法渐渐演变成不安,让我这两个月来一直耿耿于怀,时时担心着舒沐雪哪天会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回去。
我坐直身子,挥去心里的不安,强迫自己再练几个字,在这种情况下,练字便是静心最好的方法了。
门口的铃响了一下,有客人来了吗?这个时候?
我抬起头,看到有人进来,一身黑衣,一顶黑帽,看不清长相,是我从未见过的人,一般来我店里吃馄饨的都是小镇上的人,此人并非镇上人,腰间一把长剑说明他并非普通百性,我一下有了警觉,也不站起来,故意懒洋洋说道:“客人,还没开始做生意,你请便。”人家一进来我便赶人。
那人却像没听见,直接在屋里最中间的桌子旁坐下,眼睛直接盯着坐在柜台后的我。虽然他的帽沿压的极低,我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但不知怎的,我却感觉被他盯的无以遁形。我顿时火气上来,学着“新龙门客栈”里张曼玉的样子,一屁股跳坐到柜台上,破口就骂:“你他妈看什么看,老娘说还没开始做生意,让你走,你没听见?”我一骂便颇为得意,简直比张曼玉还张曼玉啊。
只是那人却并不吃这一套,手一伸摘下帽子,我看到一张苍白无生气的脸,却英俊的吓人,真像妖怪,我第一个反应。
那人冲我轻轻一笑,道:“夫人,你让小丁找的好苦啊。”声音竟是孩子的声音。
我脑中“嗡”的一声,差点从柜台上跌下去。
“你,你你……。”已发不出声音。
“没错,我正是小丁。”声音又变成了成年人,温和中带着鹰冷。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脸难以接受:“小丁才刚到我腰,你,你。”面前的人身材修长,即使脸和声音可以,易容摹仿,这身材又怎会变小?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你休要吓我。”我一下有了底气,坐直身子。
“夫人没听到过缩骨功吗?呵呵,”那人轻轻的笑,“易容不止易容还要易形,这才是最高镜界,不过妆成那孩子确实费了我一番功夫。”他说着手臂一个伸缩,我看到那长长的手臂竟生生的短了半截,我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吓到了吗?”他走过来,竟伸手抚我的脸:“夫人瘦了呢,变漂亮了。”
我猛的打了个寒颤,手中拿起砚台直接砸上去:“漂亮你个头啊,你这妖怪,快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了。”
小丁一怔,反身躲过那方砚台,哈哈大笑:“夫人性格也大变啊,不过我喜欢,”说着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凑近我,脸上表情又是鹰冷异常,“你以为常笑真能将你从舒沐雪的眼皮底下带走,要不是我拖住他,要不是那只血幽忽然暴死,让舒沐雪分心,你根本走不了。”
血幽死了?我可没想它死。
“是你做的。”我瞪他。
“这种宝贝我怎么舍得杀他,它体内百毒混合常人近不得他身,胡清清每天喂它吃毒草就是让百毒相互抵制,是你抓了它,让它吃不到毒草,它自然会毒发而死。”
“怎么会?”
“哼,所以说现在舒沐雪连杀你的心都有,你还不如乖乖跟着我。”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他手上的力道极重,我根本脱不了身,当下便不再挣扎,看着他的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竟然松开我手,坐在一旁道:“应该说我一直在我身边,你没有发觉而已,”他看我一脸不信,便接着道,“我说过若不是我拖住舒沐雪你根本脱不了身,由此,我是知道你想逃的,所以不如将计就计,让常笑带你走,免得我花心思冒着被舒沐雪发现的危险自己动手绑你。”
“原来,你……?”我再次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因为我替常笑的师父稳住了伤势,我确实有他的一块‘笑令’,而我用这块笑令让他说出了你对他说的一切计划。”
“你……。”我简直气极,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常笑你有种出来让老娘砍你几刀。
似猜到我心思,小丁笑笑:“人是不可信的,不过你装傻的功夫真不赖,要不是常笑说了,我还真以为你是傻子,”他眼睛定定的看我,“你知道你不是傻子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比原来更有价值。”
什么比原来更有价值?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见他本来无生气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心里便觉不安起来,至于不安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明白。
“替我下碗馄饨吧,我还真饿了呢。”他又坐下来,看着摆在不远处竹筛子里几个冻得僵硬的馄饨。
“要下自己去。”我爱理不理,觉得他有些神经病,这时候想吃馄饨,亏他想得到。
“快去。”他声音轻柔,不紧不慢。
“你不怕我下毒?”
“想下就下,我照吃便是。”
“好,你说的。”我杀气腾腾的冲到那竹筛子旁,端起来就进了厨房,厨房里有扇后门,门处就是后山的小路。
我烧了水,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那小丁也不多往这里看一眼,偶尔静下来,他居然还在哼歌,看来他是安心等着吃馄饨了。
我忍下想往热水里吐口水的冲动,看着水渐渐沸腾,心里盘算着我若从后门逃走到底能逃多远?我离开慕容山庄千里之遥,他都能如影跟随,区区一条山间小路我又能逃到哪里?我有些木然的将馄饨倒进沸水里,看着干裂的馄饨皮在开水里碎开,忽然没了逃走的冲动。
小丁不是笨蛋,他早料准我不会逃跑。
而我确实也无毒可下,毕竟做正当生意,谁会没事在家里放着毒药,再说这上小镇连一般的耗子药也买不到,更别提其他毒药了。
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等馄饨烧开便盛进碗里,不放盐不放油的拿给他。
“吃吧。”我把碗用力往桌上一放。
小丁看了那碗馄饨一会儿,用筷子夹了一个送进嘴里,没有我期待的当场吐出来,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淡淡道:“没熟,再烧去。”
“不去,”我耍赖,根本没心思再去烧,“再烧便烂了。”
“我喜欢吃烂的。”
“不去。”
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贴着我放在桌上的手插入桌面,穿透整个桌板,刀面贴在我的手上冰冷。
我竟没看到他动手。
“去吧。”他依然淡淡道,似那把刀不是他发出,他也没看到那把刀。
我再无知也不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狠狠地抓起碗又进了厨房,口中道:“你绑我是为了帮你下馄饨不成?”
只听他在外面鹰鹰的笑道:“比下馄饨有用的多。”
一碗馄饨下得色香味俱全,只是确实烂了点。
“好吃吗?”我看他吃得香,凑近问道。
他只顾吃,只来得及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耐心等他吃完,见他意犹未尽的盯着那只空碗发呆,我只当未见,不着痕迹的把碗拿开,扔到另一张桌上,才道:“你绑我是为什么?”
他睨我一眼,嘴角勾了勾,道:“你不知道吗?”
“为了我的血?”
“这是其一。”
“其二呢?”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是吗?”他笑笑,也不答,看看另一张桌上的空碗,道,“再去下一碗吧。”
“咦?”我弹开几尺远。
“你做的还满好吃。”
“我不下,没皮了,要烧水赶,没肉了,要重新剁馅,我不去。”
“快去。”他声音轻柔,同时拔出桌上的刀,在自己的袖口上轻轻的擦。
“呃……。”我顿时泄了气。
他又连吃了两大碗才算罢休,苍白的脸此时竟有了点生气,更加妖气逼人,若是在现代去参加“好男”,第一名一定信手拈来,他吃完心情似乎不错,看着桌上那碗没吃完的馄饨道:“你怎会包馄饨的?”
什么问题?我不该会吗?老娘在现代可是一把手。
“自学成材。”我没好气的回答。
“自学成材?”他显然没听过这个词,却顾名思议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笑笑道:“有意思。”
“你要绑我去哪里?”我有些沉不住气。
“就这里。”
“就这里?”
“这里舒沐雪要找到要有段时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还可以吃你包的馄饨。”
“你休……。”我“想”字还没出来,看到还在他手里的刀,便咽咽口水没说下去,心想,这算什么绑架,难道真是让我帮他下馄饨的?
只见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想起他那伸缩自如的身体,心想会不会一伸懒腰人也会凭空长高几尺,但终于没有什么变化,我失望的咂咂嘴,看他直接往里屋去,这才警觉过来。
“你去哪里?那是我的房间。”
“借来睡一会儿。”他头也未回。
我欲哭无泪,这是绑架耶,为什么会这样?吃我的东西还占我的床,那我要睡哪儿?
屋里又剩我一人,我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假的,没有小丁,没有人找到我,没有这么荒唐的绑架,我还在柜台前练字,然而那砚台已滚在了地上,桌上留下了刀痕,还有三个空碗和一碗馄饨说明刚才的一切确实发生过。
我得想办法逃开。
章节目录 奇怪绑架
小丁此人偏懒,日上三杆才起,起来便是一碗馄饨,中饭三碗,晚饭两碗,连吃了好几天也不觉腻,我故意一直给他吃同一种馅,他也没什么怨言,有的吃就好。
好养的很。
我敢打赌这是世上最奇怪的绑架,被绑的人整天给绑架的人下馄饨吃,没有威胁,没有赎金,我完全不知道那个整天只管吃饭睡觉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他每天就在那两间小小的草屋里无聊度日,他睡我的床,我睡客堂里的桌子,他对着我,我对着他,每天的生活不外乎以下几个场景:
场景一:
男:你在练字?
女:嗯。
男:什么字?
女:所有字。
男人凑近看,大笑:鬼画符。
女:那是狂草,笨。
男:…。
场景二:
男:你给鸡取名字了?
女:嗯。
男:这只叫什么?
女:汤姆.汉克斯。
男:那只?
女:基诺.里维斯。
男:你抓的那只呢?
女:麦当娜。
男:为什么没有‘斯’了?
女:因为是母的,笨。
男:……。
场景三:
男:你往脸上抹什么?
女:面膜。
男:那是什么东西?
女:吓虫子的(我住的地方有一种虫会吸血)
男:给我一点。
女:你不需要涂。
男:为什么?
女:你已经长得很吓人了,不用涂。
男:……
我不是没想着逃跑,只是起初尝试的几次都宣告失败,他总是放任我做任何事,即使我去好几里以外的集市采购也不会跟去,然而当我从那集市逃走,直接往另一个小镇去时,他却会在第二天清晨出现在我落脚的旅馆,他其实如影随形,只是我不知道他跟着我而已。
所以我不再轻易逃跑,我相信机会总是有的,但这机会必须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我身后那双眼睛必会早早的发现。
今晚下了我来这个时代后的第一场雪,我所在的城市,在很早以前就不再下雪,所以在这里看到如绒毛般大片落下的雪花后,我忍不住兴奋起来,站在院子里又叫又跳。
“菜花开时有人会发疯,所以叫作‘菜花痴’,你呢,算不算‘雪来疯’?”不用转头,就知道说话的人谁,我不理他,只顾自己赏雪。
今天月光很亮,我穿着前段时间用五两银子向猎户买来的白狐皮,头发梳成了两条辫子,就这样一蹦一跳的在院子里。白狐皮在我原来的时代应该已经千金难求了吧,这里却只花了我五两银子,我穿在身上觉得自己是最雍荣华贵的贵妇,想想这里并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至少有雪可以赏,有狐皮可以穿。
小丁一直站我身后,毕竟是学武的人,就算是这么冷的冬天,他还是那身玄色单衣,直挺挺的站着。
记忆中的雪初下时一般是积不起来的,要等一夜,第二天才是银妆素裹,而这里的雪却颇大,不一会儿,地上便积了薄薄一层,我蹲下收集起来捏成团,然后站起来,狠狠地朝我身后的人扔过去。
我知道我扔不到他,但只是为了好玩,所以看到他伸手接住,那团雪撞到他手掌四下散开,不由愣了愣,然后便大笑起来,边拍手边笑,这也算是得逞了吧。
四散的雪溅到他的身上,头发上,他并没有伸手拍去,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我笑,眼神忽然幽深起来。
被他这样盯着,我忽然不自在,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不看他。
“小昭,你变美了。”我叫婉昭,那厮便叫我小昭,我想想《倚天屠龙记》里的小昭也算不错的人,还有她还是某族圣女,我就勉强接受这个称呼了。
“舒沐雪若知道你不傻也不丑,该会后悔吧。”那厮又道。
我撇撇嘴,心想他此时想杀我还来不及,哪还会后悔。
地上的雪越积越多,我看着自己站的地方居然已有了浅浅的脚印,便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问你个总题,”不等他回答,我便接着道,“话说我养的那只母鸡麦当娜与隔壁村的公鸡约好私奔,那天正好下雪,她在雪地上走过,却只留下两道车轮印,为什么?”
小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很久不说话。
“猜不到吧,”我只当他答不出,他也该是答不出,便自己答道,“因为她是坐马车走的。”
“那马蹄印呢?”听我答完,那厮忽然说。
“什么?”我有些心虚,这个题的答案应该是骑自行车走的,但这里没有自行车,我便只好说是马车了。
“既然是马车就应该有马蹄印。”
“我不想说可以吧,说了不就等于告诉你答案?”我争辩,又马上说下面的题目,“我誓要抓回那只败坏门风的母鸡,当我来到一处家舍时,我还没进门看个究竟便知道麦当娜就在里面,为什么?”
“她的情郎也在里面吗?”
“什么?”
“如果情郎也在里面,那她肯定很迫不及待,直接在门口脱了衣服就进去了,你该不是看到她的衣服,撞了他们的好事?”
我是现代人,我很开放,这话是小意思,可是一个帅哥,不,妖男对我这么说还是第一次,所以我的脸不争气的一下子红起来,气极败坏道:“她是鸡,哪来的衣服。”
“她既然能坐马车,为何不能穿衣服?”
“你……,”这个流氓,我极力争辩,“我是看到她停在门口的马车了,是马车。”
“哦――,”他‘哦’字拉的很长,“原来是这样。”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才知道被他耍了,直接从地上抓了雪扔他,他这回不再接住,轻轻的闪过,见我又扔过来,便退进屋里,雪打在了门框上。
“天色不早,我先睡。”他转身拐进了原属于我的卧室。
我还不想这么早睡,虽然又被他耍了一回,但心情还是无比愉悦的,心想此时若有美酒佳肴,边赏雪边吃这也该是人生一大美事了,只是这里穷乡僻壤,我也不是腰缠万贯,有馄饨吃已是不错了。
伸手接住飘来的雪片,看它在手中溶化,远处的一轮明月照亮我手中的晶莹,我心里舒畅极了。
我不知道下雪的日子是否会出月亮,但至少有东边太阳西边雨,所以现在有一轮这么亮的月我也没觉得奇怪,狐裘穿在身上我也不觉得冷,直到忽然起风,风吹得我脸生疼,才发现我的手已经完全冻僵了。
月似乎有点暗了,我抬头看过去,本白色的月亮竟成了红色,红色的月亮?我盯着那轮月亮发愣,心想在西方/
小说里,通常这要的情况下是要出现吸血鬼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会不会也藏着吸血鬼?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喊。
“小昭,快进来。”
那人不是睡了吗?我转过头,却见他身上还是那身黑衣,显然还未上床睡觉,本来微笑的脸,此时凝重起来。
“怎么了?”我嘴上问,人还是走过去,走近才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竟泛着紫气,那妖怪真要成妖了,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他却猛然抓住的手臂,将我拉进屋,同时关上门。
看他脸上现出杀气,我更紧张,正要发话,却听有人在远处喊道:“耿千柔,你以为躲进屋就有用了吗?你已中了我的‘七步追魂’,支撑不了多久了,还不如乖乖交出那女人。”
那女人是指我吗?“七步追魂”又是什么东西?我听那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又似近在耳边,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却听身边的小丁呼吸声音粗重起来,我转头看去,只见他整张脸都被紫气包围,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我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过来。”他声音虚弱,却不容辩驳,我知道走近他没好事情,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近,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同时中指上针刺般一痛。
我低头看去,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在我的中指上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如注,而他下一步竟将我的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起来。
“你……。”我猛然明白了这么做的目的,手狠命想抽回来,却被他用力抓住不放。
没错,我的血是药引,他既然能治慕容家小公子的疑难杂症,肯定也能解毒。
我想起手臂上的那一刀,而眼前的男人给我了第二刀。
我干脆闭目不看他,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的手,我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心里不受控制的难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了。
“那个毒老鬼居然随雪一起下毒,我疏忽了。”只听他说道,我睁开眼,却见他盘腿坐在地上,脸上的紫气已散去,“你的血还真是有用。”他对着我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手指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发愣。
“狄千柔,你还不出来吗?”远处那声音又在喊。
小丁轻哼了一声,人站起来,道:“毒老鬼,有种你就现身,她在我旁边,我还怕了你的‘七步追魂’不成?”他声音并不喊亮,传在我的耳中却震的“嗡嗡”直响,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远处的声音久不回话,小丁靠在墙上,似在闭目养神,我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想离他远点。
“你最好别想着趁乱逃走,”他闭着眼,却似能看到我的动作,“你的血江湖上有的是人想抢,外面的那个人就想拿你做他各种毒物的药引。”
药引,药引,又是药引,我没有任何时候那么烦过这两个字,我只是一个被车撞死的可怜女子,何来的荣幸受这么多人关注,如果早知以另一个人的身体活着如此不易,还不如在鹰曹地府待着比较好。
“你绑架我不也是这个目的?有什么区别?”我恨恨地说道。
他睁开眼,平日里的嬉笑表情早已不在,他看了我很久,才道:“没错,是没有区别。”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
“逃得远远的,永不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可我好像没这么幸运不是吗?”
他还是这样看着我,我以为他还会往下说,却只看了会儿,又闭上眼。
“所以你最好待着别动。”他道。
我如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上,随便吧,反正我在谁手里都一样是药引。
远处的声音再没发出过任何声响,四周静的吓人,我听到窗外雪沙沙的声音,看来雪又下大了。
我心里已无所谓,这样坐着好久,竟有了睡意,便干脆闭上眼,然而睡是无论怎样也睡不着的,却也不想睁开眼。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我穿着狐裘并不觉得冷,但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全身酸麻起来,我刚想换个姿式,却听耳边有人说:“从你出生,你的命运就注定了,不论你怎么想摆脱,都无法全身而退,无拘无束。”
我没有动,同时觉得有人拿起我受伤的手,那人的手是冰冷的。
那人再没发声音,只是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执着我的手再没动静。
我的腿已经完全麻掉,全身的细胞都呼唤着我动一下,但我却不敢动,第一次我靠着一个男人睡觉,他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味道,我有一瞬间无法思考,但渐渐地,我全身的酸麻再无感觉,我竟真的沉沉的睡过去。
那一夜似乎再没发生什么事,至少我醒来时小丁还在,他自己热了馄饨在吃,而我就坐在昨天睡着的地方。
我扶着墙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已完全不受我控制,完全麻木,我好不容易站起来,又马上跌坐在地上,我看看小丁,他就如未见,只顾吃他的馄饨。
好吧,见死不救。
我咬咬牙,手握成拳,用力敲打着两条腿,希望它们早点苏醒过来,敲打了半天,我试着伸直双腿,总算有点感觉了,于是又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能走了吧,能走了,我们要马上走。”小丁已吃完馄饨,转过身来看我。
那家伙依然是一张苍白的脸,妖气重的很。
“走?走哪儿去?”有走得摇摇欲坠,好容易扶住桌边的长凳坐下来。
“哪里都行,毒老鬼居然能找到这里,其他人,包括舒沐雪也很快就会找来。”
我坐在长凳上不动。
“你叫耿千柔。”我好一会儿才道。
他一愣,才点头:“嗯。”
“你抓我,也是想拿我做药引?”
“差不多,”他忽然凑近我,眼睛带着惯常的笑,“你的价值不单单只做药引,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不过我没再问下去。
“我以后还是叫你小丁。”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可以。”他以为是疑问句,看了我一眼才道。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的行李居然多了很多,其实我是可以再坚持一下,坚持不走的,等到他用他那把薄如蝉翼的刀逼我时,我再心不甘情不愿的动身,然而这次我却很听话,可能是觉得挣扎无益,也可能真的觉得被他绑着,总比给其他人抓住好,所以便什么也没说的收拾行李。
外面的雪下的很深,我想起范小宣的《雪人》,如果不是有人来打扰,今天我应该快快乐乐的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看来,真的被小丁绑架比较快乐。
小丁在雪上走的脚印极浅,而我却走一步就陷的很深,到后面就几乎在地上滚了,走了没多久,我便已累的直喘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死也不走了。
小丁并不伸手扶我,也不催促,眯着眼看着白茫茫的前方。
“一个毒老鬼是不能把我怎样,但一个舒沐雪,我却完全没办法,看来我们走的太晚了。”只听他轻轻的说,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抬起头,视线中同时看到前方踏雪而来的一个人,那人如小丁一般穿着单薄的衣服,长剑在手,表情冷漠,不是舒沐雪还会是谁,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你说我要把要把你双手奉上?”小丁的声音里居然带着笑意。
“奉上你个头,你当老娘是东西吗?”我一下子站起来,边拍屁股上的雪,边道,“你把我交出去,以后就没人给你包馄饨了。”
“哦?”小丁转头,想了想却道,“其实也不希罕。”
我气极,瞪着他
他继续道:“我除了易容比他强,武功差他一大截,万一我因为坚持不把你交出去而送了命,不是连别人包的馄饨也吃不到?”
混蛋,我差点没骂出来,我本想着两人若是能打一架,我就可以趁乱逃走,可这家伙似乎打定注意将我交出去。
我又一屁股坐下来,干脆不说话,随便你们吧。
章节目录 真假难辨
我当真被人当东西双手奉上。
被小丁一推,人打了个趔趄,直接扑倒在舒沐雪脚边,一头埋进雪里,够狼狈的。
这个杀千刀的,我在雪里吓牙切齿,却不敢真的骂出声来,这种时候装个傻子最安全了,我边傻呼呼的哭起来,同时一把抱住前面舒沐雪的腿,叫道:“哥哥疼,疼,”我知道我满脸是雪,我知道我的声音有多恶心就多恶心,却还是乐在其中的叫着,“哥哥,疼疼。”
果然舒沐雪的眉头越皱越深,足够夹死一打蚊子,他看我装傻半天,终于抬手一把将我拎起来,我顺势站起,手臂也顺势由他的腿爬到他的腰上。
嗯,他的腰不错,如果我真嫁给他,该是很“性”福吧,我色色的想,同时带雪的脸用力往他身上蹭了几下,他竟没有推开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小丁。
小丁却是看着我的,一脸的似笑非笑,直到我冲他偷偷做鬼脸,他才恢复原来的满脸笑容,抬首看着舒沐雪道:“可惜啊可惜,逃这么远还是被你找到了。”
“耿千柔?”舒沐雪只是冷冷地叫他的名字。
“不错,是我。”
“沙漠毒狼是你什么人?”
“没什么人。”小丁依然在笑,笑中却已夹着浓重的冷意。
“我可以一剑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
火药味有点浓,我在一旁暗自得意,心里拼命嚷着:快点打起来,快点打起来。
“我还知道慕容家有祖训:除非自保,万不可伤人性命。”那厮早认定舒沐雪不会杀他。
舒沐雪冷冷一笑:“你忘了我姓舒。”
“舒家和慕容家几百年前就共同经营慕容山庄早已不分彼此。”
“你倒是很笃定。”话音刚落,忽然剑光一闪,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舒沐雪动手了。
小丁!我心里惊呼一声,猛然抬头,一截头发自小丁的额前飘落,我眼前鲜血点点,是他的额头被切开一道血口,鲜血自那道口子涌出,滴落下来。
“慕容山庄不会杀人,但也不是任人为所欲为,下次若再让我看见你,犹如此发。”断发如断头,这已是奇耻大辱了。
小丁居然还笑得出来,任额上的血一直滴落,却不擦一下。
我看得有些心慌,早忘了嬉闹,整个人僵在那边,空气中有血的味道,我忽然很想跑上去帮他把额上的血擦去,却只是动也不动。
然而小丁的脸却忽然从那割开的血口开始裂开,像被活活撕碎一样,我看得傻住,几乎就要尖叫出声,然而还没发出声音,他惯常使用的那把匕首忽然长出几寸,毫无预兆的朝舒沐雪刺去。
舒沐雪反应极快,拎起我猛的向后暴退,但因为带着我的缘故,仍是慢了一步,前面衣袍被生生割去一块。
那是一张我根本不认识的脸,苍老而凶恶,小丁擅长易容,难道这才是小丁的真面目吗?
那角衣袍被风吹走,我觉得全身发冷,即使穿着狐裘也让我忍不住咬紧牙关,杀了我也不信,最近这段时间竟是和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头共处一室。
“一刀斩?功力不错。”舒沐雪处变不惊,将我护在身后,长剑移到身前护住全身。
“舒公子好眼力,素闻慕容家的慕容剑法天下无敌,老夫倒想见识一下。”连声音也变了,一径的苍老。
我有种想冲上去和他拼命的冲动,想想昨天竟是靠着个老头睡觉,心里就怄。
正想着,忽然一股力猛的把我推开,幸亏是在雪地上,我被推开老远,却只觉被推的地方隐隐发痛,其他地方倒是一点事也没有。
我自雪地里抬起头,却见那两人已经打起来,你来我往,招招制人于死地。
打起来?我看着看着猛然反应过来,对,现在不正是逃跑的好机会,便不做犹豫,连滚带爬,也不看方向,只知道离这两人越远越好。
打斗声渐远,我越跑越累,越跑越慢,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人猛的停住,拼命喘气。
不对,一向只用鹰招的小丁为什么忽然敢和舒沐雪正面较量?慕容山庄必定全部出动找我,为什么只有一个舒沐雪,而且好巧不巧的在我们正要逃走时出现。
我越想越不对,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人居然又往回走。
远远的听到惨叫,我一怔,是小丁受了伤还是舒沐雪?脚上加快速度,终于又看到那两人,只是小丁的双手被生生的砍去,血地上尽是血迹斑斑,这不由吓得跌坐在地上。
在电视里见过比这种场景更恐怖的镜头,此时真实发生在我面前,却远比镜头带来的冲击大,我顿时不知如何反应。
“慕容家不伤人性命,我先取你两只手,还不快滚!”舒沐雪脸上的杀气未消,盯着小丁道。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两只手齐断呢?小丁脸上已没有血色,只是粗重的喘着气,我躲在雪堆后面,早已看不下去,即使他现在是个糟老头,即使他是个坏丕子,但毕竟他吃我了这么长时间的馄饨,我终是不忍见到他如此下场,我一忍再忍终于从雪堆里跳出来。
“舒沐雪你够了没,欺负武功比你低的人算什么英雄,我呸。”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舒沐雪双眉紧皱的看向我:“你不是傻子吗?”同时长剑入鞘。
那入鞘的声音尖锐,如果锋利的剑割在身上,我脸抽搐了一下,心里骂自己怎么忘了自己是傻子这回事。
“跌了一摔,变聪明了。”我信口胡诌,管他信不信。
他的眼睛眯起来,不看身后的小丁一眼,直直的向我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我向后猛退。
他不作声,继续逼近,我后退速度远赶不上他逼近的速度,脚下一个趔趄,直直往后跌去,身体没着地,却被他捞住。
“你……?”话刚出口,只觉眼前一花,人已被扛上他肩上,胃部被顶住,我直觉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大声骂道,“舒沐雪,你欺负人,你是小人,你竟敢这样找扛着我,……。”完全的不知所云。
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又用力摧打他的背,他却用力在我屁股上打了一下。
“乖,别乱动。”
我一怔,真的不敢再乱动,心里想着他这句话,为什么完全不似从舒沐雪口中说出来的?
我用力的抑起头,看到小丁正在闭气止血,而舒沐雪扛着我走远。
“你是担心小丁才又跑回来的吗?”走了很久,舒沐雪忽然说。
“嗯。”我胃被顶的难受,已不想说话。
“你真的这么担心他?”
“嗯。”
“他可是个老头。”
“那又怎样?”
“你喜欢他吧?”
“喜欢。”
扛着我的人脚下忽然一滑。
“你发现了?”
“嗯。”
“什么时候?”
“说:乖,别乱动的时候。”
“你真是聪明。”
“你什么时候放我下来,我想吐。”
“再一会儿。”
“再一会儿是什么时候?”
“一会儿。”
“耿千柔,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叫了。”
“没人听得到。”
我在我嘴巴所及的地方用力咬下去,背我的人闷哼一声。
“你为什么要扮成舒沐雪?”
“好玩。”
“到底为什么?”我又咬他。
“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已经被舒沐雪抢回去了。”
“这样你就又安全了。”
“嗯。”
“那个小丁是谁?”
“毒老鬼。”
“毒老鬼?你们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
“你是故意把我交给他?”
“不然怎么会有后面的这出戏。”
“为什么他要扮成你的样子?”
“因为他的想法和我一样,想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你还在我手中,等他回到老巢恢复原样,别人还在问我要人的时候,他已经把你做成药引了。”
“只是没想到被你利用了。”
“嗯。”
“他知道你不是舒沐雪?”
“我想不知道,所以刚才使了全力,‘一刀斩’可是他师门的绝学。”
“你也够狡猾。”
“嗯。”他居然承认。
斡ミ了他一脚,他马上还以我可爱的臀部一下。
“你不放我下来,我又要喊了。”
“说过没人听得到。”
“要不我试试看,就喊你不是舒沐雪,看会不会有人听到。”
“知道了,算你行。”
我以为他要放我下来,结果他点了我的昏睡穴。
章节目录 大隐隐于市
大隐隐于市,小丁就这样带着我在城市与城市间乱窜。
我们不时的扮成夫妻,兄弟,姐妹掩人耳目。
小丁扮女妆尤其漂亮,动作体态也是惟妙惟肖,那日刚出客栈就招人调戏,那厮竟还装腔作势一付弱女子的样子,引得一群保护欲过盛的大男人们前赴后继,我只是凉凉站在一边,一脸嫌弃。
“姐姐,你怎么对妹妹我见死不救。”好不容易脱身,那厮眼泪婆娑控诉我的不理不睬。
“我要吐了,妹妹。”
“姐姐你真无情。”
“我真的要吐了。”
“姐--姐。”那厮直接哭倒在我身上。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忍不可忍,一把推开她,那厮竟做势倒在地上,好的很,我直接往他身上踩下去,一场姐妹相残的戏码当街上演。
于是那群保护欲过盛的人们再次上场,见我也是女子也不敢动手,直接在旁边批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我全不理睬,等出够气了,才拨开人群,放那厮在那边继续哀怨。:
还有一次,我们扮夫妻。
他扮得贼眉鼠眼,奇丑无比,我却明艳动人,外人一看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我-我要-要-要一间房。”还是个结巴,唾沫横飞的对着客栈掌拒说要订房。
“两间。”我面无表情。
“我-我-我们是夫-夫-夫妻。”
“两间。”
“一,一间。”
“两间。”
“一间。”
“两……。”
“两位,抱歉,我们这里已没空房间了。”
两个人同时愣住,两滴汗。
今夜月明。
我们没有来得及赶到下一个城市,直接在一间破庙里住宿,话说以前看的书里男女主角找不到地方住时都是在破庙里住一宿,我还不信,哪有这么多破庙给人住?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这里迷信思想极重,真的有很多庙啊。
屋顶有一处已开了天窗,小丁靠在那张破供桌上,透过那个窟窿看天上的月,这人越来越懒,除非易容时角色需要,平时都是不梳头的,任一头黑发散着,在这个时代里他像疯子,在我眼里却是有型的很。
衣衫半敞,长发披肩,举头望月,又是满身妖气,我看着不由咽了口口水,不去做BL里的男主角真是亏了啊。
“小丁。”
“嗯?”他回头,眼神迷离。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啃了一口手中的鸡腿才道:“你喜欢男人吗?”
“男人?”他显然听不懂。
“你有没有包过娈童?”
“娈童?”他脸色微变,随即笑道,“你说呢?”
我有些来劲,坐近他道:“有,当然有,你这种长相,不包个娈童怎么对得起自己?”
他想了一下才道,“是啊。”
中国的历史一向保守,稍有一点不合伦常的便会当作洪水猛兽,绝不会列入史册,我在我原来的时代看网文,看耽美,看得不亦乐乎,此时身处这个时代便忍不住好奇起来。
“包娈童会是什么样子?”
“骑在上面,刺进去。”
“呃……,”再笨也听得懂他的意思,我脸一下子红起来,这个流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这里有妓院,想招妓有钱便行,那男的呢?不合伦常。”
“看中的话,抢来便是。”
“你有抢过?”
“大概没有吧。”他想想,煞有介事的说道。
我被他唬住,一脸兴奋:“你真是喜欢男人?那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明显是BL文章看多了,满脑子又冒出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恋。
他却只是耷拉着眼睛看我,好一会儿,忽然凑近,我一时反应不过业,眼看着他的鼻子碰到我的,他的唇与我的唇只差几厘米。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眨眼,还是反应不过来。
鼻间全都是他的气息,我也不知道是该死的中了哪门子邪,居然闭上了眼睛。
很久没有反应,耳边的发被痒痒的吹起。
“你说的没错,我看来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尤其是胖的女人。”那人凑到我的耳边说。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起来,胸口有一股气堵在那边没处发,小丁你有种!
我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脸,狠狠地。
他惨叫:“这是干什么?”
“我有仇必报。”
“嗯。”他任我捏着。
“还有,我要看你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我加得手上的力道,用力往外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他大概觉得疼了,抓住我的手,想从他脸上扯下来,我捏得更用力,他呵呵一笑,松开手,捧住我的后脑,直接吻上来。
就算有前车之鉴,我还是吃惊不小,松开手,猛的朝后退。
我跌坐在地上,躲过他的狼吻,而他却得意的哈哈大笑,拿过我掉在地上的鸡腿,啃起来。
我的心在狂跳,脸更是红的吓人,已忘了跳起来骂人,只是怔怔地看他,他衣领已全部散开,头发张狂,月光下竟是性感的要命,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躲开呢?
“唉……。”我叹气。
他三下两下的啃完鸡腿,扔掉骨头看着我。
“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爬起来,边拍身上的灰边说。
“后悔不该躲开。”
“有点。”我点头承认。
他一愣,笑道:“那再来一次。”
“我是有夫之妇。”
“他吻过你了?”
我拍灰尘的手停住,心想怎么今晚尽是暧昧不明,便又一屁股坐下来。
“小丁。”
“嗯?”
“你抓我是为什么?”
他没想到我忽然这么问,怔住竟没说话。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是个药引?”
“……”
“你还要这样带我玩多久?是不是哪天你倦了,便是我的死期?”
“死期?”
“血供你们做药引,我怎会不死?”
“我不要你的血。”
“那你想要什么?”我抬头盯着他。
他脸上已没有笑意,看我很久,才轻声道:“我要你的人。”
“人?”我轻笑,“那和要我的血有何不同?”
“不同,血对我没用,我只要你的人。”
“我的人又有什么用?”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煮着吃掉,”见我一脸疑惑,忽然又笑道,同时伸手拍拍我的头,“真是可爱。”
我不再问,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大体知道他的脾气,话说到此,他不会再说更多。
要我的人做什么?我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让他煮着吃掉。
“睡吧,不早了。”我听到他说。
我不做声,直接躺下就睡。
人是背对着他的,我闭着眼却是没有任何睡意。
有得逃,我绝对还是会逃的,只是潜意识却是越来越懒得离开,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快乐到我不想离开,这样不好,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小丁此人擅易容,易容也易心,我无法猜出他的真心,这样的人很危险,我拼命提醒自己,但却……。
我想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了,我翻了个身,仰躺着,盯着头顶的那轮明月。
因为是冬天,庙外冷清一片,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庙内燃着的火堆“叭叭”作响,我看着月亮,忽然哀伤起来,我想起在那个时代的父母,想起月圆之夜该是团聚之时,我却流落一座荒庙,不知身在何处,父母会想我吗?会看着月亮想到我吗?
我又想唱歌。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此时想哭,怕一唱歌就哭出来。
人的情绪总是奇怪,前一刻还开玩笑,后一刻已莫名伤感,借着那轮明月,止不住的哀伤。我不想让小丁看到我哭,身体倦缩在一起,拉高盖在身上的狐裘,头闷在里面,一滴泪已滑下来。
我不想做药引,好想回家。
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在无限哀思中沉沉睡去,明天眼睛会肿吧,快睡着时我想,但已抵不过周公勾引,坠入无边深渊。
我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里什么也没变,我穿越的日日夜夜在那边只是短短一天,父母以为我去上班,依然做好饭在家里等我,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然后一起看电视,我向母亲撒娇,妈妈,妈妈的一遍遍叫,似永远也叫不够,母亲却总是不回答,只是笑着看我,我问她为什么我回答我,她却仍是在笑,似忽然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恐惧起来,伸手去拉母亲的手,身体却猛地被一股力量向后拉去,越拉越远,越拉越远。
不!我尖叫。
全身冰冷。
我知道我醒了,却犹自沉在那个梦里,不想动一下,泪水止不住的流下,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有一刻如此想家,想父母,想到心也在痛,但是全然的无能为力,那不是相隔千里,万里,远在海角天涯,我们隔着时空,隔着永远都无法穿越的绝望,我抱着那件狐裘狂乱的痛哭。
我哭了很久,也轻轻的哭出声音,直到哭到没力,意识才渐渐回笼。
小丁有听到我哭吗?
我翻过身。
他睡的地方是空的。
我猛然坐起,手伸过去摸他睡觉垫着的薄毯,冷的。
离开很久了吗?
火堆早已灾了,月已偏西,虽然还能照进屋里,却黑沉沉地,我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裹上狐裘往庙门口走。
这里是荒郊,又是黑夜,我难免害怕,手抖抖的推开庙门,门“吱呀”一声,就如鬼故事经常听到的一样。
或许小丁只是便秘,找地方长时间酝酿,我大可在里面等他,但庙里漆黑一片,我是无轮也待不住,又不敢出去,怕正巧遇到觅食猛兽,我小命不保,我在出去与不出去之间犹豫着,忽然隐隐地听到有人说话。
我一惊,借着月光寻声看去,不远处的大树下,似有人影在晃动。
小丁吗?他又是和谁在说话?
我慢慢走过去,又不敢走太近,躲在庙前那块石碑后,看着那里的动静。
是两个人,凭身形,一个的确是小丁,看到他,我原本有些慌张的心定下来,然而我穷尽目力却无轮也看不清另外一个人的长相,太远,光线太暗,我只是勉强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何时去见狼王?”那人说。
“再等等。”小丁的声音。
“还要等多久?狼王已经发火了。”
“还要点时间,他既然几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
“狼王一个月后会在璟城等你。”
小丁想了想才道:“跟他说我会去见他,到时应该也差不多了。”
那人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一闪便不见踪影,只留小丁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们的对话,我听不出所以然,只记得:一个月后璟城。一个月后会发生什么?我呆呆地看着兀自站住不动的小丁,觉得他身后有着无边的孤寂。
“我们为什么要改方向。”第二日,我边与我的长发缠斗,边问正啃冷馒头的小丁。
“往北走,越来越冷,不如往南去,那里比较好玩。”他答的漫不经心。
“原来你带我走来走去,是玩来着。”
“喜欢吗?”
“喜欢个屁。”
“女儿家家的。”
“那又怎样?”我知道是指我说脏话,“南方?不是慕容山庄的地盘,你要把我送回去?”
“也可以啊,你太能吃,话又多,送回去也不错。”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
我垂下头,用红绳扎住绑好的头发,心想是去璟城吗?璟城在南方,我从慕容山庄逃离时曾经过那个城市。
“啪”,可能是我用力太重,也可能红绳用太久已不担力,用力在发上绕了几圈后被我拉断了。
惨了,没有多余的发绳了,我盯着那断掉的红绳,心想总不能学那厮披头散发的在街上走吧,那会被人当疯子抓起来的。
“妈的。”我恨恨骂了一句。
“今天你就学我吧。”那厮似知道我在想什么,很妩媚的拨了下头发,朝我眨眨眼。
我白他一眼,低头努力想把断掉的发绳接起来,无奈一处断,处处断,接起来后用力一拉,别处又断,算了,算了,我懊恼的扔掉发绳,到处翻箱倒柜,想找出一根可以扎头发的绳子,可惜除了几根枯草和满室破败找不出任何东西。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从哪件衣服上撕下块布片扎头发。
“用这个吧。”一根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知道一根筷子可以盘起一头长发,以前大学里住寝室的室友曾经教过我,无奈我毫无天赋,做出一个超级杂乱无章头后草草收场。
“我不会。”即使不甘心,我也照实说。
“那就算了,就学我吧。”他扔掉筷子。
我赌气,捡起来,凭着记忆,开始折磨我的头发。
传说中超级杂乱无章头再次出现。
他盯着我的头,端详很久,最后下结论:“还是披着吧。”
我泄气,用力抓头发,抓得恐怖异常。
“走了。”我豪气万丈,反正老娘曾顶着个名叫“乌鸦展”的头走遍整个慕容山庄,还怕了不成。
我当真要走出去,却一把被人拉住。
“如此招摇的发型你想我们都被人发现吗?”
“那怎么办?”
“坐下。”他把我按坐在地上,伸手捡起地上的筷子。
“你会梳头?”我斜眼看他,一脸不信。
“我会易容,你说我会不会?”
“那之前你也只是给我易容,也没见你替我梳过头。”
“扮男人是一把头发扎头顶,扮女人你还是一条辫子,哪还用我动手?”
他边说手上动作没停,头发在他手中听话起来,一会儿一堆乱发便顺滑整齐。我想起那次舒沐雪为我梳头,也是一样的心灵手巧,不由感叹:“男人都有梳头的天份啊。”
“你还看到哪个男人会梳头?”
“舒沐雪啊。”
“他?他也给你梳过。”
“是,而且梳得不错。”我如实回答。
盘发的手停了停,我听到他笑道:“毕竟是夫妻,倒是挺恩爱,看来我一定要把你送回去。”
“你话里有话。”
“什么话?”
“鬼话。”
头上的力道一紧,我“哎呀”一声叫起来。
“你故意的。”我咬牙切齿。
“好了。”
“好了?”我忘了痛,伸手去摸,果然整头长发都被盘了上去,且光滑整齐。
“强。”我朝他竖大姆指,“以后我的头你包了。”
“没以后,”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头,“走了。”
我摸着被打的地方,追出去。
章节目录 暻城(上)
暻城,近在眼前。
我仰头望着高高耸立的城门上“暻城”两字,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是反过来写?”不只是这个匾文,我看过所有匾上的字都是按顺序写,“暻城”,绝不会写成“城暻”,“磬竹书院”也不是写成“院书竹磬”,古代的匾文不都该反过来写的吗?
“你说什么?”小丁站我身后道。
“那‘暻城’两字不是该反过来写吗?”
“说什么?反过来?为什么要反过来写?”他莫名其妙,拍一下我头,率先进了城。
一个月后,暻城。
如今已到了暻城,离一个月还有几天,会发生什么?我跟在小丁身后,走在大街上,看着暻城满目繁华,心思却是想着那晚的情景。
“小昭。”那厮回头叫我。
“干嘛。”
“若我现在放你走,你会走吗?”
“你会放我走?”
“我说假如”
“若是假如,我就不回答。”
他停下来,瞪我一眼,随即懒洋洋一笑,摇头道:“听你的口气还是想走,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你虽不是夫妻,但少说也相处了几个月,你还真舍得走。”他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把揽住我的肩。
我也不躲,只是白他一眼道:“屠夫对他养的猪说,我辛苦把你养大,若我放你走,你会走吗?你猜猪会怎么回答。”
“敢情你是猪。”他呵呵的笑。
“是猪又怎样?道理是一样的,屠夫把猪养大只是为了杀它卖钱,你与我相处再久,也还是为了其他目的而已,是不是?”
揽着我肩的手猛的一紧,捏得我生痛。
“你干什么?”我一把甩开他,瞪着他。
他也看着我,并不在笑,只是灼灼地盯着我。
“小昭,你喜欢我吗?”
我一愣,那家伙是怎么了?嬉笑怒骂,何时这么认真?
“不喜欢。”我赌气否认,不止是现在,这几天,他似乎总不正常,我已不止一次看到他走神发愣,似盘算着什么事情,沉默时竟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我却很喜欢你呢。”他忽然又笑,伸手捏我的脸,当街调戏,刚才的认真也似开玩笑而已。
我任他捏,眼睛盯着他。
他带笑的脸凝了凝,干脆凑近我,轻笑道:“你再看我可要亲你了哦。”
我移开眼,看着从我们身旁走过的货郎,噘着嘴道:“我要吃冰糖葫芦。”
“好。”他人还是盯着我,一只手同时伸出去,从货郎扛在肩上的众多冰糖葫芦中拔了一串给我。
那货郎毫无感觉,随着人群走远。
“你没给钱。”我忍不住叫道。
他捂住我的嘴,一把将我扯入人群。
小偷!我边吃冰糖葫芦边在心里骂。
他看我吃得欢,便道:“偷来之食是不是尤其好吃?”
“怎么会好吃?偷的耶,我吃的很不心安。”我又咬了口,看他在一旁笑起来。
“我们来暻城干什么?我都来过了。”我看似随意的问道。
“快到花灯节了,暻城的花灯尤其好看。”
花灯节?有这个节日吗?但有花灯看我心里仍是欢喜的,现代的世界霓虹闪烁,古老的花灯已不复繁荣,常看到书中形容古代每到正月十五,中秋整条长街皆是花灯,全城出动一起观赏,现在有幸可以看到,自然高兴。
“听你口气好像真是带我出来玩的。”我虽高兴,却不忘自己不过是被他绑来。
他听懂我的意思,只是笑并不接话。
“花灯节还有几天?”我又问他。
“六天。”
六天?六天后正好一个月。
“六天。”我重复着,总觉得六天后一切都会不一样,我的快乐就要到头了吧?他又会如何处置我?
“我饿了,我们找地方吃饭。”我说
暻城最大的酒楼。
我不知道那厮为何忽然如此大方,虽不是雅座,但能在像样的酒楼里吃像样的菜已经不错了。
大堂里很是热闹,形形色色的人各自坐开,有几个还带着兵器,我看了几眼,不敢多看,跟着小丁在一个脚落里坐下。
与我们同桌的还有一个胖头陀,一身肥肉,点了满桌的鱼肉,看来酒肉和尚真是有的,桌角上摆着一对铜锤,看上去份量实足,他的样子让我想起《水浒》里的鲁智深,同是酒肉和尚,不知这位是否也是一腔肝胆?
伙计上来问我们要点什么菜,小丁似对这里的菜很熟,随意的报了几样,那伙计领命离去。
可能是因为生意太好,菜上的很慢,我其实并不饿,此时再看那胖头陀的吃相,便又倒了几分胃口,小丁似也并不着急,他的坐位靠窗,人懒洋洋的倚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有些无聊,又不想主动和他讲话,便逐个的打量起每一桌的人。
我东边的一桌应该都是读书人,不时的站起行礼,兄长兄短个不停,话语间尽是酸气,实在无趣的很。他们旁边的一桌,是夫妻三人,夫妻两人都长的不错,那孩子大概五,六岁,长相极丑,吃相也难看,吃进去便吐出来,吐了一桌,然后便哈哈大笑,我有些嫌弃的移开眼。离我最近的那桌应该都是江湖人,进来时我偷看过他们几眼,个个相貌凶恶,看来是不好惹的人物,我此时也不敢多看,收回眼睛正好对上那胖头陀。
他的嘴角还有饭粒,看着我咧嘴笑道:“这小姑娘倒是生的标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长的漂亮,此时我并没有易容,小丁说我人瘦了很多,长相自然与之前有很大差别,即使不易容,舒沐雪也未必认得出来。
我毕竟是女生,虽然那个夸我的人让人很倒胃口,我仍是很高兴的很,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礼貌的笑笑,便转开头。
“那位小哥可是你情郎?”胖头陀干脆放下手中的碗筷,指着那边看风景的小丁问道。
我看了眼小丁,笑道:“你看像吗?”
“难道不是?”
“不是。”
“不是?那定是你兄长了。”
“我们长的很像吗?”
“那是……?”胖头陀伸手摸着自己的光头疑惑。
看来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而我忽然有了恶作剧的冲动,当即苦下脸,哭诉道:“大师你难道看不出,我是被他抓来的吗?”
“有这等事?”胖头陀一下子坐直身体。
“他说我长的美貌,要娶我为妻,而我已嫁作人妇当然不从,他便杀了我丈夫,将我带到这里,我几次想逃跑,他竟拿刀割我。”我拉起袖子给他看手臂上那次被慕容山庄划开的刀痕,举起手的一瞬,靠袖子的掩护,我快速的用口水在脸上抹了几下。
我这个方位,这个小动作小丁看得尤其清楚,他有些傻眼的看着我,似忘了争辩,我只当没看见他,反正我说的也是实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太平盛世之下竟有如此罪刑,老纳一定为女施主作主。”胖头陀之前还称我小姑娘,口气甚是轻薄,此时竟一副救世主模样,道貌岸然应该就是这样子。
我也不揭穿,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大师若真能救民妇于水火,民妇一定感激不尽,只是他武功高强,大师恐不是对手,白白伤了性命,还是算了吧。”后面一句明显煽风点火。
而那句果然凑效,那胖头陀一下子站起来,拿起那对铜锤嚷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无敌旋风张和尚的名头,女施主,今天这个忙我帮定了,”他用铜锤指着小丁道,“你是何人,我锤下不伤无名之辈。”
小丁半靠在桌子上,懒懒的睨他一眼,很久才道:“我是谁为何要告诉你?”
“呔!”他话音刚落,整张桌子竟在我眼前被那铜锤击的粉碎,我吃惊不小,反射性的闪到一旁,心想,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太过?
再看小丁,他依然淡定的坐着,脸上竟还在笑,而那笑便是最好的催化剂,想那张和尚行走江湖多年,谁敢如此轻视他?他一怒之下,便失了理智,一锤直接向小丁的头顶挥去。
只听“卟”的一声,我本闭眼不敢瞧,只听四周一片惊呼,我心里一慌,这才睁开眼,只见满地是血,小丁倒在血泊中。
我一下傻住,这,不可能。
而那胖头陀也是一脸意外,看着小丁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不经打?”
我扑过去,也顾不得到处是血,想看看小丁倒底是死是活,却被一只胖手拉住:“女施主,我已替你丈夫报了仇了,现在你不如跟着我,以免再遇到这样坏人。”说着便要将我拽过去。
“放你妈的狗屁!”我一下甩开他的手,破口大骂,“谁让杀他的,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人算什么英雄?你给我滚开,谁要跟你走。”
那胖头陀显然没想到我会瞬间变脸,当即愣住,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死皮赖脸道:“是谁说若能救你便感激不尽,女施主,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你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说着又来拉我。
我向后猛退几步,躲开他的手,同时听旁边一桌有人叹道:“谁不好惹,偏偏惹那花和尚,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我心里一寒,心想这下可是糟了,本来只是一个恶作剧,想着周围这么多人,该是不会发生什么事,没想到却把自己推到这样的境地。我转头再看地上的小丁,他趴在那里动也不动,竟真像是死了。
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我的故意陷害,此时也该起来了,为何动也不动?还有,这么多血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死了,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我心里一急,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人打死,不可能。我咬咬牙,不顾那花和尚还在旁边,又要冲上去,一定要确定小丁真的断气才甘心。
一个粗壮的手臂将我拦腰抱住,不用看又是那胖头陀,我死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你这头猪,放开我,快放开我。”我已失了理智,拼命用脚踢他,却如踢在松软的沙包上,对他不痛不痒。
他抱着我直接往外走,明显的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抢人,整个大堂里竟没有一人敢拦,我挣扎了很久,再无力气踢他,便干脆不再动弹。
心里一团乱,小丁再坏也有绅士风度,落入这花和尚之手估计就没这么幸运了,事情为何会如此发展?
那胖头陀带我走街过巷,一路招人指指点点,却全不上意,边哼着曲边道:“小美人咱们找个客栈先住下。”明显的迫不及待,花和尚的本性已表露无疑。
我此时倒已平静下来,盘算着这胖头陀远没有小丁狡猾,应该有办法逃脱,想着不由抓紧穿在身上的那件狐裘。
他果真找客栈住下来,掌柜明显看出我们两人不对劲,本不想让我们住,但那和尚将带血的铜锤往柜台上一放,掌柜顿时面如土色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人说:人心不古。看来古代的人心也并不怎么样。
胖头陀急急的关上门,搓着手走近我。
“小美人儿。”他一脸色相。
我板着脸道:“我还没吃饭。”
“等等再吃。”手已经伸过来。
我一下拍掉他的手,厉声道:“既然给你抓来,我一个弱女子还能跑了不成,你刚才吃了个大饱,竟让我饿着,还这样欺负我。”说到后面,我故意放柔声音楚楚可怜。
那胖头陀一见我这样,显然又被我的变脸速度吓到,摸着自己光头想了想才道:“好,先让你吃饭。”
他叫来伙计要了饭菜,我还要了一壶酒,等酒菜上齐,我先喝了一口酒,我的酒量不差不知我现在这个身体的酒量如何,喝了一口只觉口舌辛辣,心想,应该是不喝酒的,便放下酒杯旁若地人的对着一桌饭菜猛吃一通。
那胖头陀看我扔了酒杯只顾吃菜,眼睛瞪了那酒一会儿,问道:“酒不喝吗?”
我刚才看他在酒楼里要了一坛酒,该是馋酒之辈,此时酒香扑鼻,自然把持不住。
“不喝,太难喝。”
“那我喝了。”说着,便直接拿起酒壶喝起来,三口两口喝完,显然意犹未尽,便把酒杯里我喝了一半的酒也倒进肚里。
我咬着鸡腿看他喝下,嘴角微微上扬。
几分钟后,他巨大的身躯倒下。
那日买狐裘时,我问猎人买了用来药狐狸的毒药,那毒药药性虽不足以毒死人,却能使人全身麻痹,我把它缝在狐裘里侧的夹层里,本想是用来对付小丁的,此时却派了用场,刚才在街上趁那胖头陀不注意,我涂了一点在唇上,到喝酒时全进了我喝的酒中,若是小丁,要他上当可能比较难,那胖头陀却轻易的中了圈套。
我用力踢了胖头陀一脚,客栈掌柜一脸惊讶的看我出了客栈,向那酒楼跑去。
我想看看小丁是死是活,脑子几乎想也没想便往酒楼跑,客栈离那酒楼并不远,只是我路不熟,连问了几个行人才找到之前的那间酒楼。
可能是发生命案,酒楼不复方才的热闹,我站在酒楼门口,本来满腹想见到小丁的心暮地冷却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我为何要回来而不是趁机逃走?小丁对我是什么?只是绑架我的恶人,我为何要回来?
我抬头望着方才小丁靠着向外望的窗口,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脚跨进酒楼。
“若我现在放你走,你会走吗?”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前,他是这样问我的吧。
“你是不是在耍我,试试我会不会走?”我对着那窗口喃喃道,“你以为我真是舍不得你?我是现代人,现代人都是无情冷漠的,就算我不是现代人,谁会在乎绑架者的生死?”
管他是不是耍我,管他是生是死,我现在有机会逃,我就要逃。
我背转身,不管忽然沉重起来的心,不上去看,我做了决定,我要逃走。
章节目录 暻城(中)
我居然没有出暻城。
逃之夭夭就应该逃到天涯海角,却还留在暻城。
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更何况我有花灯还没看。
今天便是花灯节。
作奸犯科,杀人偿命,几天前的命案该是全城搜捕,张榜通缉,没有,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想,小丁大概真的没死。
其实心里相信他没死的成分更多一点,但没看到究竟,总是没法让此事在心里有定论,如今,我心里担忧他会找到我的同时竟还微微的松了口气,不由嘲笑自己真没出息。
我在客栈的窗口看着楼下的工匠们开始在长街上挂灯笼,各式各样的,有蝴蝶,金鱼那样的小花灯,也有人物表现某个故事的大花灯,一群小孩一路跟着工匠们,欢天喜地,我似被他们感染,靠在窗台上轻轻的唱歌。
并不是《甜蜜蜜》而一首父亲在我小的时候教我唱的儿歌,歌词已记不得,只记得曲调,放在喉间轻轻的哼,心里想着快要过年了吧,平时都有父母陪着,如今又有谁会陪我呢?看来我在我里注定是要一个人的。
今晚就离开暻城吧,我对自己说,因为忽然不想看到今夜的热闹了。
眼睛隔着花花绿绿的灯笼,看到几个人匆匆地在人群间穿行而过,为首的是个表情冷漠的男子,身材修长,一身蓝布长衫,我认得他。
舒沐雪。
我居然并不惊讶,可能是躲他太久,原本的慌张成了麻木,便没了感觉。他身后是慕容家的二公子,在外这么久,我已知道他的名字,慕容珑。
他一身白衣,虽一条腿残,却淡定自若,衣袂翩然间,自有一番出尘的味道。
再后面是翠去,我的丫环。
又是这样的场景,之前我是被常笑钉在城门上,居高临下的看到这两人,此时我在客栈楼上,依然是这两人,我依然居高临下。
三个人拐过街角的那间布店,转眼不见,并未发现我的存在,我心中纳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冬天,白昼总是很短暂,我没有吃中饭,在下楼吃了晚饭后不一会儿,天便黑了。
大街上热闹非凡,我却与掌柜结账,准备离开。
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随着人流缓慢前行,掌柜说出店左转一直往前走便可出城,还说今晚花灯节城门不会关闭,我可以看一会儿花灯再走。
所以我便往右走,并不是想看会儿花要再走,而是想再看一眼那间酒楼。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酒楼今晚热闹非凡,楼檐屋角都挂着灯笼,我又抬头看那个窗口,那窗口却有好几个客人探出头来看街上的风光。
我叹了口气,心想,上次既然没进去,这次又来干什么呢?
悻悻的转身,不再看一眼。
我直接沿着出城的路线走,人群依然走的很慢,我便只好奈着性子慢慢走,同时看着一路的花灯。
花灯每盏皆不同,白天只是看工匠挂上去,此时每盏都点上了蜡烛,便更加生动,比起在我之前的时代看到的呆板花灯,这些明显的巧夺天工。
一路走一路看,等走到长街尽头再无花灯可看,我才惊觉城门已就在前面不远了,身后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前方是寂静无声,无边寂寞。
怕寂寞,仍寂寞,你又要独自旅行了。
我对自己说。
我大步的往城门口走,守城的士兵大概都去看灯了,只留了一个小兵靠在城门边打瞌睡,我无声无息的出了城,看着前方一片黑暗,怔怔出神。
“怎么,怕黑,不敢走了?”有人在我身后凉凉地说。
我整个人一震,若我此时是只猫,定是全身皮毛皆竖起来,只可惜我不是猫,不能一窜窜入草丛躲藏,我唯有转身看着身后那人。
“你果然没死。”我对着倚靠在城墙上的小丁道。
小丁双手环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我知道他此时一定不会在笑。
“你很希望我死吗?”他道。
我没有应答,只是看着他。
“满城花灯,你不看吗?”
“你不是也没看。”
“我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走?”
“不知道,不确定。”
“那你等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赌。”
“赌?”
“赌我今天会不会等到你。”
若平时我一定骂他神经病,此时却骂不出来。
“我赌你会不会上楼来看我生死,结果你没有,于是我又给你六天时间赌你会不会出城,结果我却在城外等到你。”他抬起头,眼神黯淡我光。
我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有机会我一定逃。”
“我死也不顾?”
“你会死吗?”
他眼神更黯,看了我很久才道:“是我太自信,还是你太无情,我想你总该对我有点感情的,所以就算你信我没死,也该上楼来看一下的。”
“看一下又怎样?给你抓住,你觉得这样装死试探好玩吗?就算你试探出我对你有感情,你会放了我吗?”
“没错,我不会放开你,”他忽然笑,伸手一把将我拽入他怀中,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但若你上楼探我生死,若你今夜不走,我会一直对你好,可惜,你自己选的路,就别怪我。”
他将我搂得死紧,似要把我整个人勒断,我吃不住痛,轻轻叫出声,他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越勒越紧。
我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或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小丁,他可以对我笑,对我狠,对我耍鹰谋,那都是小丁,却不该是现在的样子,他想干什么?我忽然很害怕。
“放开我!”我用力的挣扎,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勒死。
他仍是死搂住我,很轻却用力的说道:“小昭,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我只知道我快被他勒死了。
“我们的旅行到今夜便全部结束了,你不遗憾吗?”
我只知道用脚踹他。
“好吧。”他叹了口气,猛然松开我,而我好像忽然没了站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你这神经病,神经病,我在心里骂着,却见他看着我呵呵的笑,那笑容又与原来的小丁一般无二,我忽然有些恍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那个笑容可掬的小丁其实一直在我面前。
但我依然心惊胆战,看他笑,却不敢回应任何表情。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愣愣看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他轻轻的握住,将我扶起来。
“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豆,名曰‘情豆’,百年一生,世上罕有,”他伸手擒着我的下巴,笑的玩事不恭,“无知男女只需稍动情念便可值入体内,受其控制,百年不得挣脱。”
什么意思?为何他在笑,笑容中却夹着无边的冷意?
“小昭,我现在不要你的情,只需你那一点情念。”他抓住我下巴的手忽然用力,同时脸猛的凑近,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他的唇已吻上我的。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我忘了反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放大的脸,一只大手抵在我的后脑上,那个吻猛的加重,我反应过来要推开他,手却像被无形的线索捆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动一下。
我是怎么了?怎么了?当他的唇舌滑入我的口中,我竟觉得我的腿开始发软,那仅有的一点推拒逐渐溃不成军,我用力的眨了下眼,却猛然闭上,再想睁开,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脑中仅有的一点理智在翻搅着,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情豆”,什么受控百年,我分明预感到了危险,却该死的为什么不推开他?
唇动了动,他吻得更深,我如溺水的人,随着身体的逐渐下沉,意识开始涣散。
“小丁。”我终于在彼此的唇间轻唤这个名字,而同时,一阵锥心的痛,在我唇间弥散开。
他要的一点情念,我给了,而他,对我做了什么?
“情豆”值入,受控百年,昏迷时脑中忽然冒出这句话。
醒来,天已亮。
我如做了一场梦,梦醒只顾怔怔发呆。
手不经意的抚上唇,没有辗转亲吻,没有锥心疼痛,依然完好无损,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而心,却空落落的。
那是一处陌生的地方,小楼别院,尤其精致,三五个丫鬓一起伺候我,却皆是哑巴,我被换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乌丝成鬓,对镜花黄,怎是个美字了得。
我现在很美,真的很美,身材已完全瘦下去,已找不出半点痴呆肥傻的影子,再加上发式衣服衬托更是完美。
若是平时,我一定欢天喜地,臭美到不行,只是现在,我连照镜子的兴趣也没有,只想知道这是哪里?小丁去了哪里?
我注意到我的颈间多了一点血色的红,我现在皮肤白皙,那点红分外明显,它隐入肌肤之中,似痣非痣,不痛不痒,却像是自娘胎就有的胎记,只是我分明记得,我的脖子上本没有这点血红。
我对那点血红想了很久,终是想不出所以然,便只好放弃。
我在小楼住下已几日,楼下有人把守,我如笼中之鸟,半点也不能离开这座小楼。
是谁囚禁了我?小丁吗?只是他又在哪里?
他似乎在这世上消失,而某天清晨起来却又在我的枕边发现香甜的冰糖葫芦。
他来过,却不相见。
我点着日子过活,终于有点按奈不住,想离开这乏味又无聊的地方,这么多天内我找过所有能够逃走的可能,但这座小楼似没有任何破绽。
我不想等着做药引,纵是这么多人想得到我,这世间没有我可容身之所,我仍是积极的想寻找自己的自由,就算我偶尔悲观,绝望,但自暴自弃绝非是我本性。
而在被囚在这里的一个月后,我终于尝到了‘情豆’的滋味。
痛,自那点血红蔓延,直到全身的疼痛,心里空空的,似渴望着某种东西,却又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我想起《神雕侠侣》里的情花,身中情花,动情才痛。
我并没有动情,为何会如此疼痛,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汗顺着我的额头淌下来,我已经神志恍惚。
“这就是‘情豆’,”有人自背后拥紧我,声音轻柔,“何时种下,每个月的此时便会发作,痛彻心痱,让你等这么久,就是要你感受一下这种疼痛。”
“你无耻!”我痛的咬牙切齿。
“我无耻吗?”小丁松开我,将我转过来对着他,“我给过你机会,若是你不试图逃开,我就信你对我有情,‘情豆’我绝不用,是你让我失望了。”
我痛的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瞪着他。
“知道这样的疼痛会一次重过一次吗?之前就是有人无法忍受疼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你想这样吗?”他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汗水。
我偏过头,不让他触碰,他却一把将我按入怀中,死死抱住。
“说你会听我话,快说!”
我痛的泪流下来,却一言不发。
抱我手臂在渐渐用力,我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却不是言语,只是无谓的喊叫。
泪水狂流。
“快说,只要你答应以后会听我话,我便救你,只要你说一句。”他的用力摇我的身体,声音中带着强烈的逼迫,似如果我不答应,便当场制我于死地。
我咬紧牙关,仍然不发一语。
“小昭――。”
“滚!”终于我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却如困兽的惨叫。
他整个人猛的一震,抱住我的手顿时放松。
我以为他要放开,然而他的唇却在下一秒毫无预兆的堵住我的嘴,我的喊声忽止,而那要命的痛也居然奇迹般的止住,身体似极度渴望着这样的亲近,我的唇不受控制的回应着,让这个吻越来越深,激烈的唇齿吮吸几乎就要吸干彼此所有的热情。
好久,小丁才猛然推开我,喘着气,看着我的眼神里竟是隐隐的绝望。
“这就是治你疼痛的解药,我用你的情念种下‘情豆’,也用你的情念医治你的疼痛,以后,你的命就在我手里,”他说着眼中的绝望更深,缓缓的站直身体,背对我道,“所以你要听我的话,除非你想死。”
我躺在地上,如死了一般。
也不知是如何度过一夜的,我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看着窗外由漆黑的夜转成明亮的晨,而当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猛的坐起来。
“我听你的,”我知道小丁还在,他就在外面的房间里,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我听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
他的眼中并没有欣喜,似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好,”他冷应了一声,“梳装打扮,然后再出来见我。”
我不知何故,却很配合的回去梳装,几个丫鬓为我盛装打扮,穿着,发式都与之前不同,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没有心情多想。
我觉得我是世上最美的公主,穿着最美的衣服,只是并不欣喜,任几个丫鬓扶我出门,本以为外面的房间仍是小丁一人等着,然而当这扇门打开,却是完全出乎意料。
门打开,我看到十几个身穿官袍的人跪在地上,他们一见到我,一齐高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我呆立当场。
只听一旁的小丁冷冷道:“应该叫女王。”
于是一群人,一齐齐呼:“女王万岁,万万岁。”
章节目录 暻城(下)
按熙元国法制:皇帝新一任继承者,但凡不是身患恶疾,天聋地哑,愚笨痴傻无法治理国家者,都由皇子之中身承龙血者继承,不论长幼,出身,男女。
所谓龙血,就是我现在体内流动的血液,那些人称我为公主,那我便是皇帝的女儿,既然继承帝位不论男女,我又不聋不哑,身体健康,那么我便成了女王。
初听这样的事实我觉得可笑,但后来一想,穿越都有可能,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穿越,女尊,还有什么比这更老套的?
中国除了武则天便再无女王,史书也全无龙血继承论之说,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听过“熙元”这个朝代,为何这里的匾文会正写,为何我偶尔说出几个名人的名字周围人全没听说,我几乎能猜测到一个我不想承认的事实。
我不在历史上,我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虽然还是一样的老套,然而,我却再无初来这个时代时毫无所谓,纯玩票的心情,我遇见了小丁,为他笑过,哭过,被他植了“情豆”,便再不是原来的我,再也无法毫无所谓。
所以才有被深深欺骗的感觉,原来一切只是圈套,小丁从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身份,绑架我,陪我到处玩,对我笑,对我狠,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圈套里的一环,绑架我,对我好,对我说他喜欢我,只不过是要我对他动情,情动情念生,有情念“情豆”便可植入我的体内,从此我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他想借我一步登天,如此而已。
心比“情豆”发作时还要疼痛,然而我却全部忽略,呆坐在马车里,指腹轻抚着手掌上的伤口,见小丁也跨进马车,受伤的手下意识的藏进衣袖。
丫鬓们一大早便将我叫醒,替我作丫环打扮,然后便进了这辆马车,不知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我是一张王牌,小丁开始启用我了。
小丁易了容,白发长须,身着官服,他没有说活,但不知为何我一见他的眼便知道他是小丁。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冷冷地问道。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认出他,愣了愣才道:“去了便知道。”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我们两人皆不说话,沉默了很久,终于听小丁轻叹了口气,伸手想来握我的手,我向旁边缩了缩,不让他触碰。
“你恨我。”他缩回手,轻道。
“不敢。”
“小昭-。”
“请别这么叫我。”
他盯着我,似要将我整个人看透,我却一味看着前方,对他的逼视如同未见。
“待会儿,我们会去尚书府,皇帝年幼,大权掌于尚书之手,只要他肯承认你,你的女王便当定了。”他终于收回视线,语气转为冷漠。
我表情漠然,不置可否。
“你的血统不容置疑,到了那里唯一要做的便是让在场所有人相信你不是傻子,记住了吗?”
我仍是面无表情。
“你想反抗吗?”他的声音更冷。
我慢慢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耿千柔,我真是恨你。”
他的表情猛的一滞,道:“为何叫我耿千柔?”
“你本就叫这个名字。”
他看我很久,眼神渐渐生出狠意:“随你,刚才我说的你可听到?”
我冷笑:“听到。”
尚书府未走多时便到,我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尚书府门口张灯结彩,似在办什么喜事,随行的仆人向门口迎接的人出示了拜贴,那人便高呼*府曹望三大人到,报的名字并不是小丁的本名,我并不奇怪,易了容,当然名字也会改。
我跟着小丁进了府,一路沿着石彻的长道往里走,路上小丁不时的与遇到的“同僚”们作揖行礼,偶尔有人不经意间打量我几眼,似发现了什么,但又疑惑的把视线移开。
我想,是了,毕竟我瘦了很多,又作丫环打扮,脸上也再无痴傻痕迹,那些人就算看我眼熟,却不敢乱认,只是满腹狐疑。
一路进了大厅,一个巨大“寿”的尤为醒目,原来是尚书做寿。
大厅里已坐满了达官显贵,我看了一眼,那日向我行礼,口呼女王的那些官吏竟都在场,看所坐的位置便知官衔显然不低,看来这个计划真的已酝酿很久了。
小丁将我留在贺寿的人群,一个人上前向坐在正中的老人行礼祝寿,我看那老人慈眉善目倒不像是奸诈的人。
行完礼,小丁在位置上坐下,让我站在身后,之后还不时有人来贺寿,我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看倒也不觉无聊。
快到中饭的时候,本来还你来我往,兄来弟去的一群人忽然开始静下来,小丁也不再和邻座搭话,拿起桌上的茶慢慢的饮,我知觉有大人物要来了。
半盏茶的功夫,听到门外有人喊:皇帝驾到!
我一惊,小丁没跟我说过皇帝会来。
一群人以尚书为首速速的来到门口迎接,小丁故意落在最后,趁人不注意时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可不要坏我大事。”
我甩开他的手,并不理会他,率先走在前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这十几个人中我竟见到了舒沐雪和慕容珑,不由怔了怔。
“快跪下。”身旁的小丁拉了我一把,我这才回过神,慌忙跪下来。
又是一番君臣之间的客套,我光听就烦了,想想哪天我真要成了皇帝还不是烦死。
总算入座,酒宴齐摆,与皇帝吃饭总是不自在,还好皇帝年幼,心思尚浅,群臣说话自然放松一点,当然,说的也是些无伤大雅,或是满口不知所云的吉祥话,只为讨小皇帝和老尚书一笑。
有位官吏讲他家养的两只鸡的趣事,其实并不好笑,却让我想起那个雪夜我讲的母鸡与公鸡私奔,坐马车的事情,不由看向坐在旁边的小丁,见他嘴角微微扬起,大概也是想到此事,不由感慨万千。
各人轮了一圈,有人向小丁作揖:“曹大人,平时数你笑话最多,今日怎么不发一言啊?”我认的那人,正是小丁笼络的官吏之一。
小丁一笑缓缓站起,向皇帝行了个礼才道:“今日我是没笑话可讲,却有一人让皇帝和尚书大人见见。”说着向我挥挥手。
好戏开场,我觉得整个人都僵了。
“皇帝,李尚书,还有各位大人,各位觉得此女子像谁?”我几乎是被推上去的。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我看到尚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而那小皇帝也是一脸吃惊,就算我变瘦,变聪明,毕竟还是这张脸,熟悉的人自然认得出,我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下意识的抚着掌中的伤口。
“我认得,”有人走出来,我看过去,竟是舒沐雪,“她是我失踪很久的妻。”
他走上来,想伸手拉我,却被小丁档住,笑道:“舒大公子不要胡说,这哪是你的妻?”他又朝坐在上座的小皇帝盈盈一拜道,“皇帝看她像谁?”
这招够狠,不挑老谋深算的尚书,却直接问年纪尚小的皇帝。
皇帝看看身旁的老尚书,老实答道:“她很像我皇姐。”
他此言一出,原来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下子议论开。
此时的小丁更像是狐狸,嘻嘻笑道:“皇帝好眼力,这的确是公主。”
人群惊呼,舒沐雪冷声道:“说她是公主,如何证明?”
“好问题,”小丁不急不徐,伸手取下挂在腰间的佩环,道,“大家都知道,龙血遇玉而香,现在不妨试一下。”
那佩环晶莹通透,一看就是好玉,他举在手中,向我走近躬身行礼:“公主,微臣得罪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我未看到他手中有任何利器,指尖已有鲜血冒出来,我面色苍白,看着那点血,觉得自己就像是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血滴在那只佩环上,顿时被我鲜血浸润的地方生出一股异香,我不由吃惊的瞪大眼睛,好神奇。
小丁轻笑,拿着那沾血的佩玉绕场一周,一时间场内弥漫着香气。
“真的是公主啊。”有人嚷道,而我体内的血液显然已证明了我的地位崇高,有人带头,那群官吏向我齐齐跪下。
我愣在那里,即使不是第一次受人跪拜,我仍是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唯独尚书和慕容兄弟未跪,舒沐雪立在一干下跪的人中间,双手负在身后,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我和小丁,小丁轻笑道:“舒大公子不下跪难道是还有疑问?”
“不错,“舒沐雪也笑,道:“龙血固然可使玉生香,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龙血才会让玉生香。”
“哦?”小丁显然不相信。
只前慕容珑走上前,手中拿着一株紫色的小草。
“这是昆仑山峭壁上生长的紫竹草,可解百毒,”他缓缓说道,“此草不止可解毒,还有一个很特别的药性,其汁水遇玉可生香。”
“这不可能。”小丁盯着那株不起眼的小草。
“不信就试试,曹大人,可否借你的佩环一用,”舒沐雪从兄弟手中拿过紫竹草,同时向小丁要那只佩环。
小丁迟疑了下,才将佩环递给他。
全场哑雀无声,全都看舒沐雪下一步的动作
舒沐雪将紫竹草在掌中揉碎,紫色的药汁便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用那只佩环接住一滴,方才的那股异香便又漫延开来。
人群中传来唏嘘声,不少官员重又站了起来。
眼见为实,小丁一脸难以置信,盯着那只佩环久久不的说话。
“如要自己的血能遇玉生香,常服这种草自然会有这种体质,”舒沐雪擦尽手上的药汁道,“以此来判断她便是公主未名武断。”
“几百年皇家都是靠此种方法来确认继承人,舒沐雪你这是在质疑历代皇帝血脉的真实性。”小丁是何人,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大胆!”一直不发话的尚书忽然开口道,“皇家血脉岂容你曹大人说长道短,皇家确认龙血继承人远不只用玉来测如此简单,其中的过程纷繁复杂,不是在坐各位所能想想。曹大人,且不论你是否太武断,就算此女是公主,在坐大人都知道公主自小脑有隐疾,不可治理国家。”
“如果她的脑疾已愈呢?”
“这不可能。”
“好,那就让各位看看公主是否已恢复正常?”小丁看向我,道:“公主,你的脑疾可已治愈?”
自始自终我都未发一语,除了小丁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判断我是否傻子,我若是傻子,就算我再像公主也是无济于事,但如果我不是,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所有人都看着我,如同刚才舒沐雪将紫竹草滴在佩环上时一样四周鸦雀无声。
我面无表情的站着,很久终于轻轻的蠕动嘴唇,开始唱那首我最钟爱的《甜蜜蜜》:
……
甜蜜蜜,我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我猜小丁的脸一定在抽搐,我而我却全不理会,越唱越大声。
空气中的气味是失望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的,而我仍在唱。
我知道一切计谋圈套皆因我的一唱全部瓦解,而我更知道如此选择的后果又会是如何,但我认了。
小丁就这样木然的站在一旁看着我唱,我忽然没有勇气看他的表情,看着舒沐雪就在不远处,便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道:“哥哥抱抱,我怕怕。”
如此一来我已完全的背叛了小丁,背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我以为我选择了被利用但关键时刻我仍是选择了自己痛,远离小丁,那瞬间我只是这样想着,宁愿自己被痛死。
我将脸埋入舒沐雪的怀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搞不清这是为什么,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舒沐雪任我这样抱着他,我这样的行为无非已让所有人相信,我是他那个失踪的妻子,而我已无力再装傻,只是偎在他怀中再不说话。
小丁转眼成了众矢之的,就算他笼络了大批官员,此时此刻应该无人敢为他说话吧。依他的脾气,我以为他会逃,然而他只是盯着我,眼神如死了一般。
“来啊,将曹望三给我拿下。”直到尚书命人将他抓起来,他仍是毫不反抗。
于是我的泪又毫无原因的流下来,我转回头,再不看小丁一眼。
章节目录 故事写到这里
故事写到这里,请允许我喘口气。
不是因为我写太累喘口气,而是这段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对于穿越其实我看完《步步惊心》便不再看了,一个是因为穿越实在太多,另一个是因为我看文实在太挑。
而我又写了穿越,原因无它,只因穿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让女主在故事里得天独厚,完全是毫无理由的蹦出来的。
厌烦穿越,仍写穿越,就是这样。
写这个故事时很开心,至少开始时很开心,任着想像力带动十指在健盘上飞舞,那真的是极美妙的事,然而,说实话,发到网上后便有了压力,怕自己写文的速度赶不上大家看文的速度,怕大家从中指出太多的问题,比如不合逻辑,比如错别字,呵呵,当然也怕大家不喜欢,我不是任着性子发文,别人喜欢与否全不管,提个见意便会说:再见,走好,下次别来的人,发文的人总有虚荣心,总喜欢让人关注,不然你自己写了自己看便是,何必又发到网上来,我做不来高傲那套,所以很真诚的希望大家都喜欢。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小丁,小丁,怎么说呢,我个人满喜欢的(虽然有很多人不喜欢他),在写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像古龙先生/
小说《武林外史》里的黄怜花,高中时看的书,看时人还小,颇讨厌他,大一些了,再看一遍这本书才觉这个人坏得很有些味道。
女主为什么会喜欢小丁?有人觉得莫名其妙,呵呵,也许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莫名其妙,写的时候是随着我想法来,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都是当时怎么想就怎么写了,写完给同学看时问她,你觉得女主有多喜欢小丁?她耷拉着眼道:一点点吧,更多的是暧昧。
一点点?暖昧?
嗯,应该是吧,与其说喜欢,更多的应该是连女主也理不清的感觉吧。
说到小丁是不是太自以为是?自己没有付出多少,却希望女主对他死心塌地,这样是不是太自私?太变态?这点,我觉得婴宁同学的解释很正确,因为是绑架,绑架女主的用意就是要利用她的身份飞黄腾达,用“情豆”是早定下的事,只是小丁是真的喜欢上了女主,他才一直不忍下手,在“情豆”与感情之是,他更想用感情来控制女主,所以张和尚的出现让她试探了女主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就像他问过的:如果我放你走,你走吗?
结果女主选择逃走,不顾他死活的逃走,他失望之余才终于用了“情豆”。
我并不是为小丁说话,因为无论用“情豆”还是利用感情,他始终是错的,我只是想解释一下这段故事,可能我写的不够明白,那就是我功力太差的问题。
接下来会写舒沐雪和他的兄弟们,暂时我还对他们还没什么感觉,所以不知道写下来会是什么样子?是否入大家法眼,压力好大,呵呵。
好了,废话大堆,不知所云,我那同学又来催稿了:有这么多屁话写,还不如往下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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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我只不过从一个圈跳到了另一个圈。
马车将我载着回慕容山庄。
翠云丫头此时已不在是那座小楼里的哑丫鬓甲了,她恢复了真面目仍是面无表情。
我看着掌中的伤口道:“你是第三个割我一刀的人。”
“嗯。”那丫头居然只是嗯了一声。
“你那天要我的血干什么?”
“给大少爷。”
“给大少爷?”他中毒了吗?
我从马车里探出头,舒沐雪骑着马就在我坐的马车旁边。
“舒沐雪,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公主?”
舒沐雪看我一眼,点头道:“是。”
“我做女王不好吗?”
“好。”
“那为什么人要揭穿耿千柔?”
“百姓如今安居乐业,现在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如果要换帝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有道理,我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道:“那紫竹草真这么神奇?”
“它只是普通的小草而已。”
“那它为什么可以使玉生香?”
“因为里面有你的血。”
“有我的血?”我一愣,随即想起去尚书府前夜,翠云割伤我的手拿走我的几滴血,原来是派这个用场。
“舒沐雪,你不觉得这样多此一举吗?”我干脆自马车里出来,坐在外面,“就算用此方法证明我的血可能有假,但那老尚书说过皇家自有他们的一套方法,万一我当时不是装傻,而是像现在这样头脑清晰,他们再一查发现我是真的公主,那耿千柔还不是一样得逞?”
舒沐雪冷冷的眼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你出生便又胖又傻,十几年中用尽方法包括我们慕容家的百年医术也不法治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然而再出现却忽然变瘦很多,脑力也与常人无异,耿千柔想利用公主这点让公主称帝,却不知这是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如果之前的验血便已不可信,那这样一来便更不可信。”
原来无论我是否装傻,都是输,小丁一心想利用我,未免也聪明过头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舒沐雪这么久不顾我的死活不来找我,其实是在暗自布局,找到我固然重要,因为有他弟弟的命要救,但抓住小丁,保护皇权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比起小丁其实好不了多少,一样攻于心计,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出任何事。
我忽然有些冷,想往马车里缩,只听一直未开口的慕容珑骑马赶上来道:“大嫂,慕容家百年医术都无能为力的事,你的脑疾到底是如何治愈的?若非有龙血证明,我当真不能相信你就是公主,”
我一愣,看着眼前温柔如丝的男人,心想别说慕容家百年医术无能为力,在我之前待过的现代也没有谁能治好傻子,所以这要我怎么说呢?
“具体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跌跤撞到头,就聪明了,”我冲他眨眨眼,又摸着头道,“不过有时偶尔会傻一下,比如现在,我要休息,休息一下。”说完也不等他说话,直接钻进马车内,再不出来。
***************************
回到慕容山庄一切如常,我依然住那个小院,服侍我的依然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翠云。
我不知道慕容兄弟是否知道我中“情豆”的事,不过他们知不知是一回事,我却不能对身体里那颗豆不闻不问,一月转眼就到,到时我又该如何应付其带来的疼痛呢?就算一次能挺过去,之后的每个月呢?我不喜欢被控制,更恐惧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我忽然成了一个好学的人,有空就在“罄竹书院”翻资料,要知道那生硬的古文何其难懂,我却不得不一本本的看,不想漏掉任何有关“情豆”的记载。
一连几日,我都待在书院里,而得到的资料却相当有限。
“……情豆者,西部蛮邦之妖物也,百年一生,世间罕有,男女情动之时方可种下,豆发之时,全身疼痛,生不如死,由此中豆者受下豆者所控,百年不可摆脱。
……”
医书中只提到了“情豆”的来历及症状,却未曾提到如何解豆,若不能解,我这几天疯狂啃书,又有何用?
我有些气馁,人倚着书架发呆。
“喂,傻女人,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人在我身后喊道。
现在敢叫我傻女人的也只有一个人,我头也不抬,完全不理会他。
孩子就是孩子,便何况是在兄长们无比疼爱中长大,怎受得了别人对他不理不睬,人一下子跳到我面前,道:“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叫慕容珏,“珏”是个很好的字,却与“绝”字同音,所以他的命就变得很差,如没有我的血救他,他注定短命,然而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总是让人同情,只是谁来同情我呢?
“听到了。”我看着他粉雕玉琢般的脸,不是女孩真是可惜了。
“听到还不答。”
“我是傻子嘛。”意思是傻子有不回答的权利。
“你真的变聪明了?”那小子看我一眼,表情仍是不信。
“我不是傻子对你影响很大吗?”我反问,想了想又道,“我明白了,以后你喝的就不是傻子的血了。”
他听到我后面半句,表情僵了僵,原本的嚣张也顿时消失,他看了眼我因为找书露在外面的手臂,似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个,很疼吗?”
“哪个?”我看他古怪的表情,见他眼睛盯着我手臂上的伤口才明白,很疼,我想说,却没回答,看着他道,“你的病,是天生的吗?”
他一愣,没想到我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只是马上又跳出来,指着我道:“我问你呢?为什么你反而问我?”
这小孩真不可爱,我打了个哈哈,站起来拍拍他的头:“因为我是你大嫂。”这孩子已十五岁,却因为生病的缘故体形仍像是十二三岁,我现在的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而他只刚到我的鼻子,古代这个年纪可以成亲了吧?而他,还是个孩子样。
我不由心生怜惜,又摸摸他的头道:“因为我是你大嫂,所以手臂上的伤就不痛了。”天知道当时我有多恨他们几兄弟。
他明显一怔,抬眼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还要亮。
“感动的要哭吗?”我不习惯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便又逗他,“长嫂如母,不如到我怀里来哭。”当即张开手臂。
他毕竟已是十五岁少年,显然被吓得不轻,一张脸红是像早上翠云试图替我抹的胭脂,可爱到不行。
我看得哈哈大笑,伸手在他的嫩脸上摸了一把,这才走出书院,任他在原地自生自灭。
有人像门神一下杵在门口,对我温柔轻笑。
“大嫂,珏儿年幼,你可不要这样欺负他。”声音像暖风,即使在说责备我的话,却也让你全身舒服。
“会脸红,就说明不小了,”我摆摆手,冲那人道,“你怎么来这里?”问完才发觉自己问题问得极端白痴,他的家,他的书院,他怎么不能来?
他仍是笑:“我来是找本笔记的,倒是大嫂最近似乎对我这个书院里的医书很感兴趣?”
“呃……,”被发现了,我抓头傻笑,“我是想找找医书上有没有记载,为什么我这么跌一跤就变聪明了,真是困扰啊,我找了很久呢。”
“那大嫂找到了吗?”
“还没,我这不是还在找嘛。”人有些心虚的往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台阶,脚下一个踩空,人便往后跌去。
“妈呀!”这回真的要摔跤了,却是跌成傻子,我闭上眼准备受死。
然而我却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缠在腰上,用力拉回,我人因为惯性往前扑倒,被人一把扶住。
我猛地睁开眼,却见一根东西“嗖”的一声,从我腰间收回,缩进眼前人的袖中,似一条蛇,异常灵巧。
“那是什么?”我睁大眼睛。
“长鞭而已,”他笑,看着我道,“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心里极好奇那条长鞭:“可否让我看一下那条长鞭?”
他自袖间拿出一圈东西给我,却是被圈起来的长鞭,那鞭极细,看卷的圈数便知道鞭子并不长。
“我腿脚不便,这鞭可以弥补一些我的缺陷。”他接过我还给他的长鞭,复又藏进袖中。
我眼睛眨了眨,心里想,刚遇个生病的,现在又遇个腿瘸的,这家兄弟也算多灾多难。
我干脆跳坐在旁边的石栏上,石栏偏高,我的脚触不到地面,便晃啊晃的。
“以你们慕容世家的医术都医不好你的腿吗?”我很自然的问道。
他反过身,靠在石栏上与我并排看着西边的落日:“慕容家的人天生有疾,珏儿是一例,我是一例,只是我要比珏儿幸运多。”
“天生有疾?”
“对,慕容家祖先受仇家所害身中奇毒,之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体内余毒却无法全部清除,之后的子子孙孙都因这未清除的毒,先天有疾,轻者残疾,重者便如珏儿一般。”
“有这么厉害的毒?”我有些吃惊,这种毒药也太歹毒了点,“那舒沐雪呢?”我很自然的想到舒沐雪。
他转头看我一眼,笑道:“所幸他与三弟并不姓慕容,也就是说这种宿命他们没有继承到。”
“听不懂?”
“慕容氏和舒姓两家原本是各自独立的两个家族,前者擅医,后者擅药,却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两家世代交好,到慕容氏遭受毒害,人才凋零之时,两家祖先决定合为一家,共同进退,舒家尊慕容氏年长,以慕容世家定名,从此再无舒家,”他慢慢解释着,微笑的眼微垂,夕阳照在他的睫毛上竟如一双金色的羽翼盖住了双眼,出奇的美。
“不过到现在已没人再分慕容与舒了,我们已如亲兄弟一般。”他补充,金色的羽翼扇了扇。
我看得有点呆,后面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只是看着他的脸,咽了咽口水道:“你长的真是美。”
完全的脱口而出,不经大脑。
四周顿时安静,有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头顶,我看到眼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脸涨的绯红。
我刚才说了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拍着自己脑袋哈哈笑道:“我那一摔好像没把脑子完全摔好,有时也会搭错神经啊,我刚才说什么了?”说着又用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佳公子脸上仍是薄红,轻咳一声,叹道:“大嫂……。”
“对,”我只当未听到,只管往下说,“我好像说,你那祖先中的是什么毒?对,他中什么毒了?”
佳公子很配合的轻声道:“那毒名叫‘情豆’。”
我整个人措手不及的往后翻倒,“情豆”?我是不是听错了。
一只手猛的托住我的腰,使我免除做“倒头葱”的命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抱住他的手臂道:“你刚才说叫什么?再说一遍。”
他被我的反应弄懵,看了我一眼才道:“‘情豆’,大嫂莫非听过?”
何止听过,它还在我体内,这回糟了,原来它这么厉害,不止让我痛彻心扉,还会毒害到我的子孙后代,小丁,你太狠毒,我操你娘的!
“大嫂,你脸色不太好。”
当然脸色不好,我没空理会他,由自在心中咒骂着小丁。
一只手轻轻的抓住我的手腕,搭在脉上。
“你干嘛?”我瞪他。
他不言,微笑的脸渐渐变得严肃,我这才觉得不对,手猛地往后缩,却未能动得了分毫。
“我没病,你搭什么脉?”
“我刚才看到大嫂眉心有淡淡紫气,那是中毒之兆,”他语气虽然柔和,却不容辩驳。我见挣不脱,便索性不动,看着他道:“中毒?我百毒不侵,怎么可能中毒?”
他闭眼专心把脉,却是不答我的话。
我并不想别人知道我中毒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不信任何人是真正对我好的,所以我的遭遇又何需别人知道?只是他紧握着我的手腕,我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只听他“咦”了一声,松开手,睁眼看着我,与其说是看不如说在检视,我被他盯的不自在,跳下石栏便想走。
“查不出什么吧?那我回去补眠了。”说着转过身去。
而这一转身,他的目光立即停在我颈上那个血色红点上。
“等等。”情急之下,他又拉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直接伸过来拨开我耳后的发。
这算不算轻薄?我当场愣住,等发现他眼睛盯着我的耳后时,才反应过来,用发重又盖住道:“那是胎记,有什么好看?”人故意顺势靠在他身上,脸凑近道,“我可是你大嫂,你刚才这样算不算轻薄?”说完冲他眨眨眼。
我看他的脸又“唰”的一下变红,有心要逗他,但想想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被他看出我身中剧毒,便放开他,打了个哈欠道:“补眠,困的不行了。”
说着,人慢呑呑的打算离开。
“大嫂是何时中的‘情豆’?”有人在我身后问。
我停住,还是被看出来了。
章节目录 痛彻心扉
几天来,慕容珑一直在给我做针灸,插满头的那种,一直在逼我喝药,超极苦的那种。
我天生怕苦,记得小时候吃药,因为药片太大,母亲便把药片放在水里碾碎了,再放上糖给我吃,却还是苦的要命,不给面子的全吐出来,最后总是在父亲家伙伺候的威胁声中含泪呑下。
现在我是大人,喂我喝药的人也并非我父母,我却仍想耍赖。
“这药能解我体内的毒?”
“不能。”
“能不让我痛?”
“不能。”
“能使我青春常驻,美若天仙?”
“呃……,不能。”
“那喝它作甚?”
“它至少让你不那么痛。”
“可还是痛。”
“至少可以缓解。”
“不喝。”
“不然你会痛死。”
“总比苦死强。”
“大嫂-。”
“不喝。”
“公主-。”
“不喝。”
“让我来。”
“我不……,”我猛的睁开眼,看到一直在旁观战的舒沐雪已接过那碗药,他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我却看得打了个寒颤,“你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人走近,人下意识的向后躲。
“喝了它。”他将碗凑过来,浓重的药味扑入鼻端,弄得我直想吐。
“我不。”同时捂住嘴巴。
他冷然的眼盯着我,我干脆闭眼不看他。
“切,这傻女人,比我还差劲,大哥没用的啦。”慕容珏也在旁边,看着我抵死耍赖,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被说的不服气,睁开眼,瞪着他,松开手道:“死小孩,我可是你大嫂,你…….,唔……。”
一股浓稠的液体在我说话的同时被灌进我嘴里,我的鼻子也被捏住。
上当了,我反应过来,而那碗药却已全部灌进我的嘴里,好苦!
我捂着嘴只顾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舒沐雪,你这奸诈小人。”我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慕容家的大当家,江湖上出了名的冷面公子,人人尊重,不怒而威,何时被人骂过“奸诈小人”?一屋子的人虽是兄弟,却也对他敬重有佳,绝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此时却被我指着鼻子骂,不由全部愣住,然后同时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大哥,我忽然想到有事,先走了。”老三率先离场。
“哼,你惨了。”老四紧跟其后。
老二什么话也没说,拿着空碗,看了我一眼才出去。
转眼,三个人全部闪人。
屋里只剩我和舒沐雪。
呼,一阵冷风吹过。
舒沐雪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呑了口口水。
“我可是公主,舒沐雪。”意思是我绝对有权利骂人。
“我知道。”
“我是傻子。”傻子就有口不择言的权利。
“我知道。”
“呃……。”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吓人?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的眼,便觉全身发寒。
两人对视很久,我终于被他的眼神冻得受不了,低下头,可怜兮兮的说道:“你到底要怎样嘛?”
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我一愣,抬头看他。
他慢慢地替我擦去嘴角的药汁,口气却是冰冷:“你何时中的毒?谁下的?。”
真是没人情味啊,完全是审问犯人的口吻。
我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忽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故意口齿不清的说道:“哥哥坏,哥哥不疼婉昭了。”直说的自己都想吐
舒沐雪显然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反应,看我抱着他的腰,眉头皱起来,伸手将我拉开,扔到床上。
屁股摔得好痛。
“舒沐雪,我可是病人。”我抗意着。
他并不理会我,在我身旁坐下,道:“是不是耿千柔?”
知道还问,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心里想着,“情豆”因情而种,这算不算给我眼前的人,我现在的老公戴了绿帽子?若是他意识到这点,该是会生气吧。
我不由转头看他表情,却见他眼神中夹着冷意,若有所思。
真是生气了?
“舒沐雪,我是被迫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么一句。
而他似没听到,沉默了半晌才道:“耿千柔在被捕的第二日便从狱中逃走了。”
“越狱?怎么会?”我愣住。
“他或许会来找你。”
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想起小丁被捕时那如死了般的眼神,没错,他很可能会来找我。
只是他对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问道:“你是怕他来找我,我因为受不住‘情豆’折磨,又投靠他?”
“你会吗?”他反问我。
我摇头,轻笑道:“舒沐雪,你未免太看轻我了。”
他站起来,背对我,道:“‘情豆’因情而种,你对他有情,才让他有可乘之机,他若再出现,你对他情意还在,便不是我看轻不看轻你这么简单。”
他话语中,明显的不信任,我咬牙,道:“你是认定我会向他屈服吗?”
他沉默不作答。
我心中气愤,但转念一想,我又为何一定要让他们信任我呢?不信又如何?便即刻没了怒意,反而笑道:“我身中剧毒,体内的血万不可再用来治珏儿,他若犯病,你又当如何?”
他头微转:“什么意思?”
“我所中乃‘情豆’之毒,很巧,珏儿也是,你说耿千柔既然能下毒是否也有解毒之法?”
他已猜出我的意思,转过身看我,而我的话却并没说完,看着他道:“若狄千柔真能救珏儿,你会拿我当筹码与他交换吗?”
他眼神猛的一沉,没想到我会反将他一军,但随即又恢复常态,冷然道:“你真该是个傻子。”
我笑,却并不得意,心想,他的智慧远胜于我,不会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他会不会交换呢?他可以不许我向小丁屈服,因为我的命于他并不重要,那他自家兄弟的命呢?
“你会不会换?”我又问了一遍。
他眼睛灼灼的看向我,却并不回答,而此时外面忽然吵闹起来,我一愣,同时门被推开。
“大哥,不好了,珏儿又犯病了。”老三舒庆春跑进来,一脸惊慌。
我的假设刚出口,慕容珏便真的发病了,只是不小心割破了手,便血流不止,然后整个人晕了过去。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那个时代被称作白血病的绝症,若那孩子真的得的是这种病,那太可怕了。
我的血现在也中了“情豆”毒,慕容珑说已不能用来救他,我看到三兄弟拼命的按住他的出血口,脸色苍白,整个室内弥漫着血腥,如同与死神拔河,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即使我再恨舒沐雪无情,即使我自己也离死不远,看到此时情景我仍旧忍不住想向上天祈祷,救救这孩子,快让他的血止住。我听到舒沐雪哑着声音喊:珏儿,挺住!便再也忍不住的跑出去,不敢再看这一切。
外面的空气清冷,刚下过一场雨,四周弥漫着湿气,我扑在一根柱子上,拼命喘气,想把刚刚吸进去的血腥与压抑全部呼出去。
慕容珏的血流不止要比我的疼痛恐怖好几倍,而这样的宿命已连续了好几代,这又该是多么折磨人,若是我勉强不死,却无法真正清除体内之毒,是不是也要承受这样的宿命?我从珏的身上看到了我死亡的鹰影,我捧住头,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门忽的打开,我回过神,看到舒沐雪从屋里走出来。
“他怎么样了?”我迎上去。
他看我一眼,白色的衣袍上尚有血迹:“血止住了,但失血很多,珑还在照顾他。”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浓浓的担忧,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见我脸色苍白,穿的单薄,便道:“回房休息吧,外面冷。”
我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他道:“若你想拿我与耿千柔换,就换吧。”
舒沐雪似愣住,就这么一身白衣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深沉如夜。
“我不喜欢被利用,舒沐雪,”我道,“但我确实一直在被人利用,所以再利用一次也无仿。”说着再不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房中,我迅速的关上门,然后整个人闷进被子,牙齿咬住被角,以免自己叫出声。
该死,那疼痛如约而至,没错,每个月的今日此时,我没有告诉慕容兄弟何时发作,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样子,而此时他们也应该根本没时间顾及到我。
汗水顺着额头,鼻端淌下来,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汗如雨下,但我顾不了这么多,只是死咬着被角,不想如小丁所说:疼痛之下咬断自己的舌头。
渐渐地我的口中有了血腥味,我终于忍不住用自残的方法来分散那撕心裂肺的痛,这样不行,我猛喘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臂塞进嘴里,伴着那疼痛,我的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心中不停问自己,我能挺过去吗?能吗?即使这次能忍过去,那之后的无数次呢?想到这里我几乎就要尖叫出声,却死命的忍住,几乎咬断自己的手臂,然而口中的鲜血却越来越多,手臂的伤口越来越大。
该死!该死!
原以为我做了选择便可以忍受之后所有的痛苦,然而事实却不那么简单,只是一次的疼痛,我便已经受不住,我不爱吃药,讨厌看到流血,我也会像之前电视里看到的绝症痪者那样生气,发怒。
小丁,我离开你,选择慕容世家到底对不对?既然穿越了,一切的一切也都如此无厘头,那么我之前世界里所遵从的原则,坚持的理念是不是都可以全部丢掉?管他是不是被利用了,管你小丁是否真心对我,只要活着就好,只要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就好。
只是,我做得到吗?
我觉得我眼前一片黑暗,而猛然冲上来的一阵疼痛,让我再也经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我晕了过去。
醒来,是半夜,疼痛已止,我坐起身,看到自己的手腕仍在流血,被子上已红了一大片,心想,我若不醒来,就此失血过多而死,大概也没人发现吧?忽然觉得凄凉,自身上的衬衣撕下布片,缠住手腕上的伤,然而刚缠好,那体内的疼痛又起,我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该死,我晕倒,它也休息,一醒来便马上又来折磨我,我手抓住被角,咬牙忍着,虽还是疼痛难忍,却比之前已好很多,看着窗外夜色,心想,今晚该是这样度过了。
大概快天亮时,疼痛终于停止,人却已力竭,试了几次终于爬起来,想着要把床上的血迹清理掉。
抱着被子往外走,天已稍亮,空气冰冷,因为失血过多,我竟全身发抖,双腿几乎要站不住。
不如把它扔了算,我咕哝,要是翠云问起就装傻充愣。
只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能扔哪里,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准备到井边把被上的血迹洗干净。
那井水冒着热气,我提起一桶,在井中晃晃悠悠就是没力气提上来。
完了,我成废人了,连桶水都提不上来,却不知,一夜折腾,自己哪还有力气,便一屁股坐在那脏掉的被子上,望着那井发愣,心想,不如一把火把被子烧了。
“你在那里干什么?”有人在我身后道。
我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却见舒沐雪裸着上身,站在我身后,精瘦的身体上有汗水流下来。
好漂亮的身材,不是超强壮的那种,却是精瘦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哇,还有腹肌,一,二,三……。
“你听到我说话?”我正点得欢,他皱眉又问了一遍。
我这才回过神,咽了口口水道:“洗被子。”说完,便想要自己的嘴巴,美色当前说话便不经大脑。
他眉头皱得更深,看着我坐在屁股下的被子,却没说话。
这也不奇怪,平常挑这种时间洗被子就只有两种可能,尿床或者大姨妈来了,他当然不会再问。
呃,真够尴尬的,我也不能解释,低着头想了会儿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已把拿在手中的外套穿上,我看他扣上扣子,心里直叫可惜。
“练完功来这里冲澡。”说着转身要走。
“不是要冲澡。”我想站起身,却发现腿麻了。
“今天不冲了,”他没回头,冷冷道,“以后做这种事就让丫头做吧。”
“哦,好。”我应着,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显然是着凉了。
他停住,回头看我,我只穿着单衣,蓬头垢面,却不以为意,只是将受伤的手藏在被子里。
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转身走了。
看他走远,我吁了口气,想着眼看就要天亮,还有被子要洗,我又一桶水都提不上,该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要洗,勉勉强强的站起来,来到井边把那桶还在井里的水奋力往上提。
娘的,老娘就不信提不上来,手腕在阵阵发痛,里面的静脉随着我不断用力“啵啵”的跳,忍着,忍着,还差一点,我咬牙再用力,冰冷的手被绳子磨得生痛,皮应该破了吧?管它呢,我继续用力。
还差一点点,我腾出一只手去抓水桶上的把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再近些,近些,我整个人扑在井沿上,手指终于碰到时,身体却失了重心,人被水桶的重量往井里扯,完了,我头一晕,整个人便要栽进井里,一只手却忽然横在我腰间,将我整个人抱起。
“啪”水桶复又掉进井里。
我惊魂未定,却听身后有人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人打了个激灵,回头去看,却是舒沐雪,他怎么去而复返?我下意识的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却被他一把握住。
“怎么会受伤?”他盯着手腕上的伤。
“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这样了。”我含糊其辞。
而他似想起什么,放开我,一把抓起我身后的被子,顿时被子上大片的血迹便呈现在他面前,甚是骇人。
他盯了半晌,又拉回我受伤的手腕,食指一拨,便解开我绑住伤口的布条,两排牙印赫然清晰。
我疼的只是吸气。
“昨夜‘情豆’毒发了?”傻子也猜到这牙印是怎么回事。
我见不好隐瞒,只有点头。
“为什么不叫我和珑?”
说的好听,昨夜你们只顾慕容珏,哪有时间顾我?我低头不言,而他似也猜到我的想法,便不再多说,只是道:“我带你去见珑。”
我将手抽回,心想毒都发过了,还见什么见?本想摆一副臭脸,想想却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笑道:“我还要洗被子,你既然回来,就帮我提水,好重,我实在提不动。”说着又想去提水。
手还未触到绳子,人却又被他抱起,我尖叫:“你干什么?”
“去见珑。”他将我抱紧,不容我挣扎,呼出的热气就在我耳边,我觉得不自在,却不能动弹半分,只能任他抱着往慕容珑所在的别院走。
我本来全身都痛,此时被他抱得死紧,更是疼痛,见他板着脸,手上仍是不肯放松半分,想起昨夜所受的疼痛和恐惧,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舒沐雪,你这大坏蛋,卑鄙小人,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我恨你,恨死你。”说着也不顾手腕受伤,用力在他身上捶打,直哭的天昏地暗。
舒沐雪身形猛地顿住,显然没想到一向嬉皮笑脸的人会哭,盯了我半晌,眉头越皱越深。
此时佣人们都已起床,看到自家主子,抱着我在院里僵着,不禁好奇,促足私语。
“别再哭!”终于他开口,却是不近人情的口吻,我哪会卖他账,更是大哭大闹。
他显然很不耐,转头扫了眼看热闹的下人们,一群人打了个寒颤,顿时作鸟兽散。
他还想用这种眼神逼我闭嘴,我却领情,头埋入他怀中,将眼泪鼻涕一骨脑儿抹在他衣服上,他只是看着我动作,却也不推开,举步又往前走。
我本就没力气了,大哭一场后更是累,边大喘着气,边抽泣,人不住抖着,他抱着我怎会没感觉,复又停住,有些无奈地说道:“别再哭。”
人悲极而泣后便是这样子,不住抽噎,似要断气,想止也止不住,我现在便是这样子,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盯着他,眼泪不住流下来。
他看我一会儿,终于妥协,叹气,将我放在院中的石椅上。
“对不起。”放下我时,我听到他轻声说。
我整个人愣住,是我听错了?
“作为你的丈夫,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是我的错。”他又说道。
不是错觉,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傻住,望着他。
受伤的手腕又在流血,我丝毫未觉。
他蹲下来,轻轻握住,把松掉的布条又系好,轻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当作筹码,珏儿的病会治好,你的毒,慕容世家也会治好,我发誓。”
此时东方既白,一抹光照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坚定,我看着,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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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珏儿并排坐着看谁先喝完药,我此时才知道,原来那小子对于喝药也是怕得要命,也许是谁都不肯服输,所以硬着头皮将一碗药喝完,然后同时掐着喉咙,猛吐舌头。
慕容珑好笑的仍给我们几颗桂花糖,看我的眼神竟也与看珏儿一般尽是宠溺。
我何时也成了孩子?我边嚼着糖,边想着,看慕容珑又来替我搭脉,手指细长雪白,竟如女子一般,便随口问道:“慕容珑,你为何不成亲?”
他抬头看我一脸,笑得温柔:“我这样子谁肯嫁我,何况……。”他停住,没有往下说。
我知道他的意思,因为血脉遗传,下一代也必定如他和珏儿一般生不如死,如此,还不如不成亲。
“你可以不要孩子,你长得这么俊,天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只昐你回眸一笑,便已望眼欲穿,你不成亲,不是白白辜负了她们?”
他替我搭脉的手指有点不稳,脸又毫无意外的红起来,真是有趣。
“大嫂又在取笑我了。”他脸红轻笑,我想起古时用“莲花”形容美男子,他此时不就如一朵高洁的莲花。
便随口吟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是周敦颐《爱莲说》的句子,此时吟来到颇衬他。
慕容珑听我吟完,愣了半晌,似体会诗中的含义,好久才赞道:“大嫂好文彩,这诗赞的可是莲花?”
我忘了,我不在历史上,所以没有周敦颐,更不可能有《爱莲说》,慕容珑当然听不出此诗出在何所,于是,我收了他的赞扬,嘻嘻笑道:“本是赞莲花,现在是赞你。”
“赞我?”随即明白过来,脸更红,道:“我怎可与莲花比?”
这人还真容易脸红,正要再逗他几句,忽听旁边专心吃糖的小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休要逗我二哥,要说辜负美人意的应是大哥才是,外面有的是痴情女子要嫁他,却娶了你这傻子,这才叫可惜。”
这还不是因为要救你,我白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糖便塞进嘴里,他一愣,随即跳起来便想抢。
“珏儿,休要无礼。”身后有人厉喝。
那小子身形一僵,乖乖坐回去,对着身后的人唤道:“大哥。”
我边吃,边笑的甜,抬眼见舒沐雪一身黑衣,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冷漠,他身边站着一个美女,不是那血幽的主人胡清清是谁?早上的时候听人说有贵客到,原来贵客是她,只是她此刻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她满脸不善的盯着我,这也难怪,我害死了她的血幽,而且初见我时,我既胖又傻,现在却出落的像朵花一样,她不又气又恨才怪。
我看她靠向舒沐雪,手竟还抓着他的衣角,眼睛像看仇人一样看我,我心想她不仅是把我当仇人,还把我当成情敌了吧?也不知哪来的想法,忽然很想逗逗她,便又故伎重演,扑过去抱住舒沐雪的腰,同时用臀部顶开那朵碍人的花,直叫着:“老公,老公。”
在场人早就知道我的伎俩,也不揭穿,低头忍笑。
舒沐雪的脸色可不是在忍笑,眉头又皱起,推开我,道:“别闹。”
他其实推得很轻,我却顺势跌倒在地,又去抱住胡清清的腿,哭道:“阿姨救命,我老公欺负我。”完全是一副无赖耍泼状。
胡清清只知我傻,何曾见过我这样子,一时推也不是,扶也不愿,不知如何是好。
“若你今天想多喝一副药,便继续这样坐地不起。”有人冷冷地在我头顶说道。
我心中一寒,多喝一副?那可没门儿,即刻敛住脸上的痴傻表情,站起身,边拍屁股上的尘土,边道:“老娘不玩了,补眠去。”说着,打着哈欠,转身便走。
那胡姓女子来得奇怪,血幽已死了,难道真来找我算帐?我很是疑惑。
晚饭,如平时一般,一家人一起在一个圆桌上吃饭,那胡姓女子也在,堂而皇之的坐在我原本在舒沐雪旁的位置,其实坐不坐舒沐雪旁对我意义不大,那胡姓女子是否趁此大献殷勤也与我无关,有关的是,太反客为主,这点让我很不爽。
慕容珑主动让出他在另一边舒沐雪旁的位置,我却不领情,一屁股坐在慕容珏旁边,把老三舒庆春的位置占了,拿起一只鸡腿就啃,心想凭什么这个世界要围着舒沐雪转?
一家人总算相安无事的吃饭,最近我胃口不错,边大吃大喝,边看着那胡清清,小口吃喝,一会儿捂嘴轻笑,一会儿与舒沐雪温柔对视,看着看着,忽觉无趣,便干脆不看他们,直接对付摆在我面前那盆诱人大龙虾。
据我所知,这个时代极少有人知道大龙虾美味,此地也不靠海并不产龙虾,不过龙虾烧得倒是地到,只是没有我之前的时代那么讲究,把龙虾剔好肉再拼成龙虾形状装盆,而是完全要自己动手。
我卷起袖子准备开工,却有人先将我看中的一个肥嫩虾钳夹走。
正是那胡姓女子。
“舒大哥,这虾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我亲自下厨做的,看看味道如何。”说着便把那虾钳放入舒沐雪碗中。
我咬着筷子,心想一个平时既酷又冷的大帅哥,手忙脚乱的剥虾钳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还没等舒沐雪动手,却听我旁边的慕容珏道:“我大哥一吃海鲜便会全身起疹子,胡姐姐不知道吗?”
原来是海鲜过敏,想到既酷又冷的大帅哥全身起疹子,扔掉剑忙抓痒,那该是多好笑,想着,我不由笑出声。
那胡清清被慕容珏一说本就有些尴尬,现在听我笑,还以为是在笑她,便有了火气,狠狠瞪我一眼。
“胡姐姐,大哥既然不能吃,我领你心意好了,大哥,你的虾给我吃可好?”也算那小子机灵,一见自己说错话,忙补就,同时在桌下踹我一脚。
肥美的虾钳便顺理成章的进了那小子的碗中。
我摸着腿,只是瞪他一眼。
他大概也没吃过这么大的虾,夹了那虾呆了半晌,最后终于张大嘴便要咬下去。
我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往他手上一拍,那虾钳便又掉进碗里,他一口咬空。
“笨女人,你想干嘛?”美味落空,那小子还以为又被我戏弄,狠狠瞪着我。
我不理他,徒手拿过那虾钳,放嘴边轻咬一下,便借着那咬开的裂缝,轻轻巧巧的剥起来,一会儿功夫,一大块完好的虾肉便放进他碗中。
“吃吧。”我朝他眨眨眼。
那小子却一脸嫌弃,道:“你咬过了,我还吃?”
我直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屁话,不咬开怎么剥?”
他摸着头,恼道:“我自己有手,才不劳你动手,这个你咬过了,还给你。”说着便动手去夹自己碗里的虾肉。
真是不知好人心,我随他夹还给我,自己复又夹起塞进嘴里,边嚼边道:“吃这东西最容易被壳刺破嘴和手,你想流血,想死,随你,”同时舔舔嘴巴,叹道,“真是美味。”
那小子一愣,没想到我这么做是担心他受伤,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才赌气道:“谁要你好心。”
我白他一眼,复又夹了虾在碗里,边剥边道:“我大人有大量,你叫我一声大嫂,我就剥给你吃如何?这东西可美味着呢。”
那小子气恼,道了一声不稀罕,便夹别的菜吃,却再也不敢吃那虾。
我心里直想笑,心想,这小子还真倔,看手中的虾肉剥好,便夹起放进他碗里:“喏,这次我可没用嘴咬。”
慕容珏没想到我会再剥虾肉给他,怔了怔,看着那虾肉道:“说过不稀罕,你还剥给我干嘛?”
我不理他,抢过他刚夹进碗里的鸡腿,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道:“交换好了。”
眼见到口的鸡腿又被我抢掉,慕容珏气极,却终究没再说什么,也没有说要还我那块虾肉,只瞪我一眼,便又埋头吃起来
我看他把那虾肉吃掉,心中愉快,抬眼看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却对上对面舒沐雪的眼,他正看着我,眼神中不知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避开,觉得那厮多半在怪我抢了他小弟的鸡腿,真小气,一个鸡腿而已。
“大嫂真是细心,吃虾会弄破手,这点我们想也没想到。”一只未开口的慕容珑忽然道。
我正满口是菜,只是挥手,没来及接话。
有人替我倒满旁边的茶杯,我拿起便喝了一口,再看倒茶人,竟是老三舒庆春。
怎么回事?这家人忽然亲切起来,也不多想,喝干,让他再倒上。
桌上最不自在的要数胡清清,她本来带着龙虾亲自下厨来讨好情郎,却不想情朗不仅不领情,龙虾还被我说成是伤人凶器,心里不爽,放下筷子,站起来便走。
全桌人傻眼。
我也傻了半晌,心想,这女人倒是很有个性。
舒沐雪毕竟是一家之长,客人被气跑,他总不能不闻不问,朝慕容珑使了个眼色,慕容容便放下碗筷出去,沐庆春同时吩咐佣人再做几个菜给胡清清送去,兄弟几个合作无间。
我撑着头,知道自己破坏了气氛,但一切也不能怪我,所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吃。
一桌人全都是闷葫芦,平时吃饭都是我和慕容珑、慕容珏兄弟开开玩笑,现在气氛不对,又走了一个,更没人说话,吃了一会儿,便没有胃口,扔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正要走,身后舒沐雪却叫住我。
“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我又坐下来,觉得他表情有些古怪。
他看了我一会儿,才道:“刚才这位胡姑娘你可认识?”
“嗯。”
“她的血幽被你害死了,你可知道?”
“嗯。”怎么?兴师问罪来了。
我等了往下说,却听她道:“过段时间我会娶她为妻,这是我借用她血幽时的承诺。”
我一愣,完全出乎意料,不是要兴师问罪吗?怎么又….,随即明白过来,脱口道:“舒沐雪你要休我?”先说我的罪状后说要娶那胡姓女子,这个架势不是要休我又是为了什么?
只见舒沐雪皱眉,道:“谁说要休你?”
我更奇怪:“不休我,你又想怎样?”
舒沐雪沉吟道:“你以公主的身份嫁我,我本没立场再娶,但承诺就是承诺,我会娶她,我只是让你知道。”
原来如此,因为我是公主,公主身份可以不准他再娶,他便以我害死血幽这事来圧我,不问我是否接受,只是告诉我不要反对,如此而已。
是不是对他来说告诉我这些已算是对我的尊重了?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好笑,但也说不出哪里好笑,可能是因为我的时代里没有这种情况,我也没想过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一时没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应该是觉得好笑吧。
那我应该怎么反应呢?大哭大闹大骂薄情汉?好像不至于;像言情/
小说里的女主一样,拍拍衣袖,轻笑一声:无所谓,请随便,然后高傲的走开?那也太过做作。
“你喜欢胡姑娘吗?”我忽然问道。
他一怔,看着我。
“她看来很喜欢你呢。”我又道。
他再次怔忡,却也只是这种表情,再无其他情绪,我有些气恼,看来又是利用与被利用的戏码,感同身受,我忽然替那位胡姑娘不值起来。
“我真不喜欢你们总是利用别人,”我说,“难道你们的手段便只有利用伤害别人吗?”
舒沐雪怔了怔,看着我,冷声道:“这是她自愿的。”
我一愣,自愿的?那是我想太多了?忽然觉得自己也跟着可笑起来,看胡清清的殷勤,便知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事人不说,我又凭什么说人家不对呢?
我想我也许该站起来与他握手,然后说:恭喜恭喜,然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舒沐雪便听到自己道了一句:“看来舒家终于要有后。”说着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长廊里,觉得整个人闷得慌,为什么我来到这里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含着目的性的?我穿越了,没有文章里那样乌鸦变凤凰,大展拳脚,普通人仍是普通人,我不能让自己不受利用,也不能阻止别人利用我,我仍是我,只是换了个躯壳,那我是否可以什么都不管,像个局外人,看着就好?
然而心却仍是郁闷,于是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唱歌。
…
甜蜜蜜,
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歌声,在整个长廊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章节目录 逛街
婚期定了,听说是胡清清订的时间,说是按她们家乡的习俗,那天是好日子,我不懂这一套,只知婚期就在半个月后,半个月后离我再次毒发很近了。
“舒沐雪为什么要急着成婚?现在不是时候。”我看着专心替我搭脉的慕容珑,问道。
即使胡清清已住进慕容山庄,婚事不宜拖太久,但现在确实不是办喜事的时候,慕容珏生死堪忧,我的血不仅治不好他,反而身染剧毒,无药可解,慕容家的人该担忧的,不用为我,为自己的兄弟便应该没有心情办喜事的,我不懂舒沐雪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结婚,难道这位胡姑娘对他意义重大?
那么,不单单是为了一句承诺那么简单了,可能他心里也昐望着吧?
慕容珑放开搭在我手腕上的手,脸上是惯有的笑,道:“大嫂最近的脉相较稳,只是我听翠云说你胃口不好?”
答非所问,我撇撇嘴,顺着他的问题答道:“药太苦,你去问问珏儿可有胃口?”
“这样?”他想了想,道:“那我替你开几副开胃的药好了。”
又是药,我心里叹气,也没有心情多说什么,看着他温柔无比的眼,随口说道:“慕容珑,若是娶我的人是你就好了,我喜欢温柔的男人。”
慕容珑本要拿笔写药方,听我这么没来由的一句,手中的笔竟掉落在桌上,浓黑的墨汁溅了一桌。
我一愣,用得着我么大反应吗?但想想也是,这是古代,我这样说岂不是大逆不道,却没有改口的意思,看他脸又是通红,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其实嫁给舒庆春也可以,斯文有礼,我也喜欢。”
总算看到慕容珑微微吁了口气,我心里直笑,逗他玩还真是有趣。
慕容珑换了张纸,摊好放平后,边写边道:“我们兄弟几人其实谁都及不上大哥,我只会医人,三弟只会读书,慕容山庄有现在的局面,都是他辛苦打理的结果。”说话间脸还是红的。
我看着他写字,复又转头看窗外,窗外挂着个鸟笼,里面的八哥是我问舒庆春强要来的,那八哥不会学舌,只会狂喝水,半天不会叫一声,可我喜欢的紧。
“可他让人猜不透,与这样的人过日子,会累死。”我伸手逗着鸟儿道。
他写字的手停住,抬头看着我道:“大嫂可曾去了解过大哥?”
我一愣,心想,还是不要了解的好。
“也许大嫂了解大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好啊,”我转过头,“那我现在就开始了解他,我问你可愿答?”
“大嫂想问什么?”
我眼珠转了转,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成婚?”
慕容珑表情一愕,随即笑道:“大嫂还惦着这个问题?”
“你可愿答?”我又问了一遍。
他放下笔,想了想才道:“其实血幽并非珍稀兽类,它只不过是山间极常见的普通小兽,胡姑娘在山间随意抓来刚出生的小兽,喂以独门密制的灵药,十年才养成那只血幽,现在血幽已死,世上再难找第二只,但那独门的配方却还在,它对治大嫂和珏儿的病可能有帮助。”
“所以便以成亲为代价交换?”话说到此,我已猜到原委。
慕容珑点头:“娶胡姑娘大哥早在借用血幽时便答应了,成亲是早晚的事。”
舒沐雪还真的不惜代价啊,给出的承诺可以再拖,但如果因此就能得到药方,那成亲确实要赶紧一点。
这样看来,他娶胡清清就未必真心了,我想那胡清清也应该知道吧,但世间多的是痴心女子,她拿药方当筹码,舒沐雪便拿婚姻交换,公平的很,又怪得了谁?
我深吸了口气,脑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他那日对我的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当作筹码,珏儿的病会治好,你的毒,慕容世家也会治好,我发誓。
不拿我当筹码,就把自己当筹码,若是保证是真,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婚姻是筹码,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慕容珑,你很难受吧?”我忽然道。
“什么?”慕容珑一怔,看我。
慕容山庄的慕容珑医术如何的出神入化我之前与小丁四处乱晃时已有耳闻,而这样的出神入化却对弟弟的病情束手无策,还要自己的大哥当筹码,他怎会不难受?而他为什么始终在微笑呢?
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道:“我的毒等你来替我解,我不要那胡姑娘的药方,痛再多次我也等。”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这场交易中
他愣了愣,似在考虑我话中的意思,微笑的脸渐渐黯下来,而那一刻天地也似失了颜色,我心跟着一痛,却看他马上又笑起来,轻声道:“好啊。”
我吁了口气,决定他还是微笑着比较好,嘴里咕哝道:“原来一笑倾城是可以形容男人的,”也不知他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却也不敢再提,于是毫不忌讳的伸了个懒腰,随即也转了话题,“慕容珑,待会陪我出去走走吧,回来这里后我还没出去过呢。”
慕容珑想了想,还是点头:“好吧。”
“带上珏儿。”
“嗯。”
吃完午饭,慕容珑真的带我和珏儿出去,而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慕容山庄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以为我住的那个大院子便是整个慕容山庄了,走出去才知,整个城市都是慕容山庄,城中大部分人都靠替山庄做草药工为生,而酒肆饭店、布庄医堂、路上摆摊的、街头吆喝也无不仰仗慕容山庄的鼻息,这就是我之前的时代所说的:一种工业带动整个城镇,而慕容山庄已然是这个城市的衣食父母。
所以我们走在街上总是引人注目的,特别是慕容珑,太多人向他问好,做生意的送他东西,年轻女子送他丝绢,而他就这么温文尔雅的,不慌不忙的打着太极把那些好意打回去,绝不伤人半分。
这与我认识的慕容珑不同,我忽然想,若是现代,他做公关该是不错的。
但总有挡不回去的东西,比如我手中的冰糖葫芦,珏儿手中的据说是最新的武侠/
小说,慕容珏手中也多了一朵不知谁送的小花。
“下次我该考虑单独行动。”真是恐怖的受欢迎啊,我边吃着冰糖葫芦边道。
慕容珑只是笑笑,低头看手中的花,有些别扭。
“插我头上吧,”我把头凑过去,一个男人拿着花逛街我也觉得别扭。
“大嫂,你头上已经好多花了。”慕容珏不放过嘲笑我的机会。
我白他一眼,道:“也不差这一朵。”心里却在叹息,这还不是翠云的功劳,也不知我何时才能逃出她的魔爪?
慕容珑拿着花的手凑到我鬓边,可能觉得不合礼数,便又收回,回身递给慕容珏道:“你给大嫂插上吧。”
慕容珏有些不情愿的接过,在我头上比划了半天,最后插在我头顶中央。
“好啦,”他拍拍手,笑得甚是得意,同时命令我道,“不许拿下来。”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便真的不拿下来,反而很开心的摇头晃脑,那朵花便在头顶晃啊晃的。
慕容珑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却也不说什么。
三个人边笑着边往前走,还是一路的被人围堵,那阵势真像是超级巨星没戴墨镜上街被粉丝逮个正着,只是我无心做经济人兼保安,趁慕容珑忙着应付,便漫不经心的看旁边的各色小店。
馄饨,不远处有一家馄饨店,没有店名,只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馄饨”两字,我看了一会儿,便走过去。
到不是我饿了,而是看到馄饨店我便有一种亲切感,毕竟我卖了满长时间的馄饨。
店里采光不好,一色的昏暗,只有几张桌凳,油腻腻地。现在已过了吃中饭的时候,却坐了一人背对着我在吃馄饨,吃得正香。
我停住,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吸引,那人穿着黑色长袍,发髻松垮垮的系于脑后,有些凌乱,而这并不是吸引我的地方,吸引我的是他吃馄饨时的样子,虽然只是从背后看他,却还是看得出他吃得极悠闲,我似乎能看到慢呑呑地把馄饨塞是嘴里,慢呑呑地嚼,就像是某个人一样。
我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忽然提裙转身就走。
不可能是他,我告诉自己,人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在走出门时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他起身,转过身时,是个俊美的陌生男人,犹带桃花的眼看我一眼,我像被烫到一样,再不敢回头。
“大嫂,怎么在这里?”慕容珑跑来,见我脸色难看,一愣,“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头:“没事,”抬起头时又是笑容满面,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若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他仍是担心。
我拉他的手臂:“走啦,再逛逛,难得出来的。”人拉着他往前走,却没想直接撞上前面的人。
那人也不躲,被我撞了纹丝不动,我摸着鼻子抬起头,却是刚才那个陌生男人,他何时已到了我们面前来。
他冲我一笑,却极是诡异,也不问我是否撞痛,转头去看慕容珑,而那双桃花眼一粘到慕容珑身上便似发现了什么竟闪着光。
慕容珑被他盯得不自在,作揖道:“这位仁兄有什么事吗?”
那人却不答话,只是看他,我觉得不对劲,一下挡在慕容珑面前,厉声道:“男人盯着男人看有什么好看的?”说着拉着慕容珑转身就走。
还好,那人并没有追来,我刚要松口气,却听身后那人道:“美人,真是美人。”
我心里一怔,美人?他决不是说我,难道是在说慕容珑,而身旁的慕容珑身形也似僵了僵。
走了一会儿。
“二哥,那人的眼珠是灰色的。”一直没开口的慕容珏忽然道。
灰色的?怪不得觉得他眼带桃花,却是眼珠的问题,难道不是熙元朝人?而我是绝计不敢回头再看,不知怎地,我怕极了那人的眼。
好一会儿。
“大嫂,你是要带我们往回走吗?”慕容珑道。
往回走?我反应过来,看到竟真的在往回山庄的方向走。
“那就回去吧,”我已没了心情,样子颇有点垂头丧气,“回去补眠,累了,累了。”我装模作样的打哈欠。
“又补眠,你是猪啊?”慕容珏抗意,“一会说还要再玩,现在又说补眠,好玩是不是?”他还是孩子,虽然是在责备我,话语间却全是没玩够的不爽,毕竟身为病人,他能出来玩并不容易。
我觉得抱歉,也不与他斗嘴,温言道:“这次算我不对,我真的累了,下次再玩可好?”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半晌才道:“下次?下次谁要和你出来。”人却已先往前走。
慕容珑看出我的不正常,却也不言明,轻声道:“珏儿有时说话没大没小,你别在意。”
我摇头,笑道:“我正喜欢他喜欢的紧,不会在意。”
他摇头还是笑,而我已朝珏儿追去。
回到山庄,脑中还是想着那人,说不出的感觉。翠云跑来说,舒沐雪要我一起去吃晚饭,我愣了愣,心想,这几天他不是正忙着筹办婚礼,大家不是各吃各的?
想归想,人还是去了,有的吃我总不会错过。
去到在厅,发现舒沐雪与那胡姓女子已入座,旁边竟还多了个人,我看过去,然后整个人愣在那边。
这不是街上遇到的那们灰眼男人?
我正发愣,慕容珑和慕容珏一起进来,看到那男人也是一愣。
起先那男人看到我时只当没见过,一见慕容珑却忽然站起来,道:“你不是那美人吗?”
全场一阵静。
好久。
“这位是我师兄,焦尔修,他知道我要成亲,特意赶来的。”胡清清硬着头皮介绍,冷艳的面上有丝尴尬。
“美人,来,坐我旁边。”焦尔耳仍是一脸自在,朝慕容珑招招手。
全场再次一阵静。
“我师兄作派如此。”胡清清再次尴尬解释。
不知怎地,我极讨厌眼前此人,也管不了这么多,疯颠颠地跑上去,叫道:“美人来了。”直接坐在他旁边。
“我不是说你。”他眼睛盯着慕容珑。
“你说美人,不就是我。”我耍赖。
他看着我的灰色眼珠忽然闪过一丝戾气,极快,我还来不及捕捉,只听他凉凉道:“慕容山庄还真不给面子。”口气说不出的寒凉。
这句话说得极过份,我听到胡清清吸了口冷气,却不敢说什么,竟没有任何反应。
“在慕容山庄吃饭座次自有规矩,我尊你是客,让你坐上座,其他人如何坐,自是与你无关,若焦公子不满意,那么慕容山庄不仅要不给面子,还要不知好歹,请焦公子离席了。”同样是冷冷地,却有不容辩驳的威信,不是舒沐雪发话了,还能是谁?
完全的冷场。
我玩着手指,心想,若是早知这局面,就不来了,又忍不住想这位焦尔修是什么来头,敢在慕容山庄如此没规没矩。
舒沐雪是打定注意不给他台阶下,胡清清是左右为难,脸上的冷艳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我看那阵势,一时半会儿吃不到饭,看着满桌的菜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也不管现在气氛怎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塞进嘴里,我是傻子嘛。
有无数滴汗的声音。
“珏儿,来,我们是病人,得先吃。”我也不顾他们反应,口齿不清的说道。
慕容珏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哪还会过来吃,却听慕容珑道:“珏儿坐大嫂旁边吧,”说着推慕容珏坐下,自己则坐在慕容珏的别一边,拿起桌上的酒道,“胡姑娘来到山庄,我们兄弟还未给胡姑娘进过酒,过几天又是她和大哥的好日子,不如现在,来,我们一起进胡姑娘。”说着举起杯子,一副要和大家碰杯的样子。
我看到胡清清拿起酒,可怜兮兮的看看舒沐雪,又看看焦尔修,两人总算拿起酒杯。
“哈哈哈,慕容山庄果然不凡,我师妹算是找对主了。”焦尔修忽然大笑,一口喝光酒。
我夹了块骨头猛啃,边啃边想,慕容珏还真该去做公关,不说舒沐雪,不说焦尔修,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不伤和气的进胡清清酒。
不快总算和解,但并不保证一定会愉快,我像一个局外人,只顾猛吃,管他一桌人僵在那里食不下咽呢?
草草吃完,我抱着肚子回房,但实在吃得饱,便在长廊里来回的走。
夜风很冷,我裹紧衣服,边哼着歌边走着,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情景,那位焦尔修太是怪异,而胡清清平时虽一副清冷漠样,竟似很怕他,他来只是作为女方家长吗?
我想起他方才眼中的那抹戾气,竟说不出的可怕,而同样的眼神,我曾在某人的眼中见过。
我想得出神。
“站在外面不冷吗?”有人在我后面说话。
我一惊,回头,竟是舒沐雪。
“不陪你的小老婆了?”我又将衣服裹紧些。
他只当未听到我的玩笑,道:“太冷,回房去吧。”
“我吃太饱,要运动一下。”
他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我脸冻的苍白,便脱下外套,走近盖在我身上,我本想拒绝,但还是任他替我披好衣服。
“明天裁缝替清清做嫁衣,你过来一起吧,替你再做几件冬衣。”他说话时离我很近,暖暖的呼吸喷到我脸上,我眯着眼抬头看他,他的脸部线条还是生硬,完全的没有感情。
“舒沐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冷血动物。”看着他的冰冷,我忍不住道。
他微微皱眉:“冷血动物?”显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懒得解释,反正说出口了,便又问道:“婚姻对你来说是什么?”
“婚姻?”
“对,它除了是你用来利用的工具还是什么?”
他似明白了我的意思,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好奇?”也许是月色惑人,也许我体内本就有一些莫名的好奇因子,冷眼旁观的同时又很想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忽又嬉皮笑脸,道“万一有一天你找到一个你心仪的女子,她又容不下我和胡姑娘,到时你怎么办?你会休了我吗?我可是公主。”我凑近他,眨着眼。
他眉皱得更深,好一会儿才道:“不会有这样的女子。”
“为什么?人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看着我,不答。
我眼珠转了转,跳起来:“我知道了,你喜欢男人。”若是这样,婚姻利用就利用吧。
他却怒道:“胡说八道!”
看他发怒,我又正色道:“今日你利用婚姻,往后若你真喜欢上某个女子,即使你对她万般的好,也还是会觉得对她不起的,你不会后悔吗?”我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即使知道眼前的人冷血无情,却还是忍不住要说。
然而我的话只换来他冷冷一笑,他看着我轻声道:“不然你要我如何?看着珏儿死吗?”
我全身颤了一下,没错,一切只是为了珏儿,为了珏儿自己的婚姻可以不存在,更不用提心仪的女子了,若换了我是舒沐雪会如何?是否也会这样不惜代价的抓住任何可能?哪怕是利用了别人?出卖了自己?
而这样一来,我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
我想保护自己,他又未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人是自私,现实不就是如此?
我忽然觉得很累,认真太累,执着于一件事太累。
“我冷了,回房。”所以我又现出无所谓的表情,也不看他的反应,转身便走,回去睡大头觉,我对自己说。
他没出声,任我走远。
我不回头,一径的往前走,走到长廊尽头转弯时,我终于回头看了眼,却见他仍站夜风中,兀自不动。
章节目录 珍珠链
心里有个声音说,你应该离开这个事非之地,体内血液再无用,离开,慕容家也不会阻拦你,像一个自强自立的现代人样子。
现代人样子是什么样?都是自强自立吗?我不知道,反正我在现代时,多是的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人。我想过离开,想过像之前一样卖馄饨过活,但是外面,除了小丁,多的是想抢夺我的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谈什么自强自立?就如之前上班的公司,明知上司刻薄,同事笑里刀,但为了生存仍是每天准时上班。
明知痛苦,不是转身逃开,而是仍要面对,这才是生活的痛,生活的无奈,现代如此,古代亦然。
慕容山庄对我,现在就像是个暂时避难的场所,比外面好,比我原来的公司好,我要做的只是冷眼旁观,舒沐雪非我所爱,我也没有古时大小老婆争宠的自觉,日子混着过,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像个局外人。
舒沐雪给胡清清配了两个丫环伺候,有空还会陪她散散步,赏赏花,一切都是我以前享受不到的待遇。
我并不在意。
我已经开始听到山庄里的佣人窃窃私语,说我扒不住老公,成亲时间不长便又娶了二房;说我和舒沐雪一直分房睡,是因为他很讨厌我;说舒沐雪很疼现在的二房,我注定会被冷落。
真是人言可畏。
我边啃着厨房刚摊的面饼,边躲在树下偷听佣人们讲话。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们,我真的看到大主子给了胡小姐那串珍珠项链。”
“不是吧,那项链可是要传给长媳的。”
“那不明摆着吗?大主子比较看重那位胡小姐。”
“是啊,唉,大奶奶好不容易不傻了,又出落得跟朵花似的,怎么不知道抓住大主子的心啊?”
面饼上油滴下来,滴在手心,我一口把面饼塞进嘴里,也不放过手心里的油,用舌头去舔,边舔边点着头,对佣人们的话表示赞同,是啊,出落得跟朵花似的,我同意。
摸摸肚子觉得还是饿,便站起来决定再到厨房里要一块面饼。
一站起来,正讲着话的佣人们便发现我的存在,一时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看我,好一会儿叫了声“大奶奶”。
我“嗯”了一声,咂着嘴走开了。
听到身后几个人松了口气,我却又忽然回头,笑道:“赵妈听说你想问账房借钱,我看再等等吧;刘妈你儿子上次打伤人的事我看管家还不知道吧;对了赵婶,你上次弄湿那袋药我算了算,大概也要一两多银子吧。”
我一番话说出来,几个人顿时面如土色,我看了他们一会儿,又道:“其实这些我也是从其他佣人嘴里听来的,你在说别人,别人也说你,就是这样。”
几个人脸色更难看,忙道:“下次不敢了。”
我摸着肚子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心里却想,为什么不敢呢?讲人闲话是生人一大乐趣,怎是想阻止便能阻止得了的呢,说不敢的人是胡说,想让人不敢说的人是笨蛋,我就是。
又从厨房里拿了面饼出来,边吃边走,旁若无人。
迎面看到那胡清清带着两个丫环向我这边走来,
只见她着一身藕色衣裙,身上一件嫩黄小袄,洗尽了江湖气,一副千金小姐的姿态,劲间一条珍珠项链随着她向我走来,闪着温润的光。
她起初和丫环们说着话,走近时才看到我,我嘴里没停,一滴油从我的嘴角淌下来,我来不及擦,见她看向我,便笑道:“胡小姐好啊。”说完才觉得我应该叫她妹妹才对
胡清清看着我嘴角的油愣了愣复又低下头,准备就此与我擦身而过。
她身后的两个丫环看到我的样子,拼命的忍着笑,我不以为意,又咬了口面饼才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儿?”我这次称她作妹妹。
听我叫她妹妹,胡清清又是一愣,却听她身后的一个丫头答道:“小姐这是要去让刘裁缝量身做嫁衣。”
“哦,这样,”我点点头,想想也没有话和她说,便道了一句,“妹妹穿嫁衣肯定漂亮的紧,也不知舒沐雪这块木头哪来的魅力,居然有这样的福气娶到妹妹你啊。”
这本是随口说的客气话,却听那女人冷声反驳道:“沐雪是大英雄,大豪杰,能嫁她是我的福气。”
我一怔,看来是说错话了,心想,还没嫁呢,就这般维护,看来她真是对舒沐雪一网情深。
我心里这样想,口中便也跟着说:“妹妹还真是对那木头一往情深啊。”口气颇有些狗腿。
她似极不喜欢我叫他木头,眉头皱了皱,道:“沐雪毕竟是你相公,你怎么如此叫他?”
我又一怔,看吧,二房开始教训大房了,却也不生气,这一切本就是一场交易,何必女人为难女人,便干脆更狗腿的说道:“是是是,妹妹说的是,下次一定改掉。”
可能我说的并不诚心,那女人又瞪我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人直接往前走去。
她还真跟舒沐雪有点像,一样冷冰冰,一样会瞪人,真不知结了婚后,这两块冰又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正打算松口气,脑中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迟疑了下,还是叫住她:“妹妹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她停住,侧着头看我。
“你那师兄……,”我停了停,不知道该怎么问,看她眼神闪了闪,便直接问道,“他真的是你师兄,真的叫焦尔修?”
“难道我还带个假的师兄来不成?还是我嘲笑我无父无母,拿个师兄来充数,替我在婚礼上作主?”我的问话如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乍听起来确实问的奇怪,她脸上带着怒气。
看她满脸怒意,我笑道:“妹妹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师兄像一个熟人,而那熟人却并不叫焦尔修,所以问一下?”
那女人脸色变了变,随即冷声道:“那你一定认错人了。”
看她如此说,我不好再问,抓抓头道:“看来是认错人了。”
她轻“哼”一声,不再看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紧张什么?”等她走后,我自言自语,手中的面饼复又放进嘴里嚼起来。
我刚吃完面饼就被翠云找到,说舒沐雪叫我去量尺寸好做衣服。
我这才想起,昨天舒沐雪是和我说过来着,本不想去,但想想因我之前偏胖的缘故,我那几件衣服都太过肥大,若是夏天还好,现在冬季刚过,乍暖还寒,几件衣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抵不住寒,能做几件合身的,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等我到时,除了胡清清,舒沐雪居然也在,他只看了我一眼,却并未开口,只是帮着胡清清挑着衣料,我心想,他何时有这份耐心。
刘裁缝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这城里最有名的裁缝,特别是锈功,堪称一绝,她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见舒沐雪的态度,便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远不及现在炙手可热的胡清清,但他毕竟只是个裁缝,所以还是迎上来,笑道:“这位就是大奶奶吧,真如传闻的一般,美的跟朵花似的。”
我笑笑点头,心想,传闻?传闻里我应该是既傻又胖吧?怎么会像朵花?
“大奶奶您看我手脚真是慢,本来想着您过来时,我正好替二奶奶量尺寸,这回看来您得……,”她的意思是要我等等,却聪明的没有往下说,而且话虽是和我说,眼神却询问的看着那边不说话的舒沐雪。
我心想大房等二房,在古代是不是与理不合,只是她既然在询问舒沐雪,我便揉着鼻子,只当未听到。
“等清清先裁完吧。”果然舒沐雪冷冷的答道。
“是啊,妹妹先吧。”其实也并不在乎谁先谁后。
赵裁缝眼珠转了转,笑道:“那就劳烦大奶奶在旁边坐坐等一下吧。”说完便再不敢多话,专心替胡清清量起尺寸来。
我本以为量尺寸不过是三两下的事,却没想到来来回回量了好多遍,颈部,肘部一些细节的地方也不放过,我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聊,吃了会儿桌上的瓜子,便闭眼打起盹来。
“别睡着了,会着凉。”
我眼皮抬了抬,却是舒沐雪,他既然还在,看他的样子,我想起我原来那个时代,那些等候女友试衣的男士,分明一副无聊相,却还是耐心等着。
“你还真有耐心。”我打了个哈欠道。
“做嫁衣当然要做的称心点。”他随口答,见我前面盘子里的瓜子快吃完,便把自己手边的瓜子盘也移到我面前。
“果然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我像唱戏一样说着,同时抬起袖子在眼角擦了擦。
他漆黑的眸看着我在那边装模作样,嘴角微微扬了扬,难得的给了我一个好脸色。
我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剥,剥了一堆瓜子仁,然后一骨脑儿全部塞进嘴里嚼,说不出的美味,边嚼边很随意道:“既然要娶她为妻,对她好一点也是应该的,只是当时你对我,为何只知道用刀割我的手呢?”我这老婆是不是也太命苦了些。
舒沐雪本看我美美的吃着,听我这么说,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道:“当时情况紧急。”言下之意,对我动刀是应该的。
真是无情啊,我心里叹,想到当时的情景我心里还是凄凉,头摇了摇不去想它。
抬头去看那两位量尺寸的,赵裁缝已经放下尺,看来是量完了。
忽见赵裁缝转过头来,对我笑道:“大奶奶,这里有几副花样,却定不下来到底用哪一个锈嫁衣,您眼光一定不差,不如过来帮着挑挑看。”
我哪懂这些东西,再看胡清清的脸色也没有要我帮着挑的意思,正想拒绝,却听旁边舒沐道:“你自己做嫁衣时必定看过很多花样,不如给些见意。”
我做嫁衣时?我呸!我哪知道这事,当时我还没到这里来呢,而且我还是傻子好不好?但又不能说什么,心想既然让我挑那我就挑给你们看。
那些花样无非是喜啊,凤啊,什么的,现代人眼里看来特俗,古人看来特喜气的东西,但嫁衣也无非是这些图案,我将那些花样看了一遍,随意挑了一个:“就这个吧。”
“大奶奶真是好眼光!”赵裁缝那女人马屁适时送上。
“这个不好。”胡姓女人却不满意。
“呃……。”气氛有些尴尬。
胡清清似没意识到,看了那些花样一会儿,才道:“我想这些花样都不用,用我家乡嫁衣上用的图案。”
“既然有花样那就再好过。”
“但是那些图案普通,远没有眼前的这些喜气,不知合不合规矩。”胡清清迟疑了下
“合,合,能做锈样的,定是吉祥如意的图案,当然合规矩。”赵裁缝应该改名为马屁赵。
“图样我带来了,你看看吧。”胡清清自怀间拿出一张纸递给赵裁缝,那女人马上接过,看起来。
我有些生气,既然已经决定,那还叫我挑什么,侧头看了眼那张纸,纸上的图案甚是古怪,不是具体的物体,倒像是现代的抽像画,这预示着吉祥如意吗?我实在看不出。
“这个……,”赵裁缝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还是道,“好,就照这个来锈。”
不过,她还没忘记这里谁最大,便又走上几步,把纸样摊到舒沐雪面前,道:“大主子没意见吧。”
舒沐雪只看了一眼,道:“就用这个吧。”
我远远地看着那纸上的图案,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却瞧不出端晲,本想再看几眼,却被胡清清收起来,递给赵裁缝。
不看就不看,我心里切了一声。
胡清清量完尺寸,也选定了花样,该是要走人了,舒沐雪也站起来,我心想,还真是殷勤,以为他们就这样离开,胡清清却忽然走到我面前。
我微怔,看着她。
只见她摘下颈间的珍珠项链道:“他们都说这是慕容家送给长媳的,其实这只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小玩意,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不要了,送给你吧。”说进塞进我手里。
我更奇怪,这算什么意思?示威?摆阔?简直莫名其妙,我本想不收,后来一想,她敢送,我就敢收,回去磨珍珠粉也好。
便笑道:“谢了。”便戴在自己的劲间。
胡清清怔了怔,瞪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我看到舒沐雪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与胡清清一同离开。
章节目录 意想不到
天气虽然仍是冷,但毕竟有了点春天的气息,我坐在院里晒太阳,看慕容珑亲自动手晒草药。
我承认我闷的慌,完全无事可做,便干脆看美男,同样是看美男,我自是不会挑舒沐雪,还不如来欣赏飘逸出尘的慕容珑。
慕容珑,今日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样子,只是此时似比往日严肃了些,在晒着草药,又似不是,拿起一味在鼻间轻嗅,又放下。
我看得有些不耐烦,便道:“慕容珑,这些草药你早就熟识,还用得着一味味嗅?”
他抬头冲我轻笑道:“草药固然早已熟识,但如要辨别草药好坏,仍是要仔细看,仔细闻。”
我点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心想再这样坐下去,我定是又要睡着,便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看他拿起一味药,也跟着拿起,学他样嗅了嗅,却难闻得紧,忙放下,口中叫道:“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刺鼻?”
“这是紫片皮,药性剧毒,若不是你有龙血护体,平常人是碰不得的。”
就这像树皮一样的东西?还剧毒?我将信将疑的盯着那被称为“紫片皮”的草药,道:“既然有毒,你还这样仔细挑仔细捡干什么?”
慕容珑笑道:“是毒药亦是很好的解毒药,就看你怎么用。”
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了,我看着那不起眼的紫色的树皮,半晌,又打了个哈欠,手在那堆草药上胡乱的拨弄了几下,慕容珑也不阻止,只是轻轻的笑。
“慕容珑,你说我有龙血护体百毒不侵,却为何对‘情豆’的毒毫无办法?”我百无聊赖,随口问道。
慕容珑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道:“其实‘情豆’说到底也非毒,它是活的,长在你的体内,对你身体并无伤害,只是在发作时让你全身疼痛。”
“那我的身体里不是会长出一棵情豆树来,是不是还会枝繁叶茂?”我轻笑道。
我本是瞎说,不想慕容珑却正色道:“大嫂说的没错,情豆就是以此方式繁殖的,它不靠天不靠地,就是靠人的身体,若人死还未解,那情豆树便会借身体的养份长大,开花结果。”
“慕容珑你不要吓我。”听他这话,我真正吓了一跳,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看他不像是在吓我,想到我死后坟头长出一棵情豆树,我的棺材被长穿,我的身体被吸干,那是多恐怖的事情。
我脸色苍白,慕容珑看着不忍,轻声道:“大嫂,这些我也是最近查到一本祖先的手记才知道的,虽然可怕,却不想骗你,你早晚要知道的。”
“我若死了,你把我烧了算,我死,这该死的情豆也活不了。”我喃喃自语。
“大嫂不会死的。”他安慰。
“人总要死的。”我并不乐观,情豆毒慕容世家解了上百年,还未解,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内忽然解开呢?即使是现代可能也未必治得了这种怪东西吧,我心里不由再次咒骂小丁,这个杀千刀的。
正在烦恼,忽然一抹璀璨的红让我眼前一亮,我定睛一看,却是一枚桃形的红色玉石,用黑色的丝线穿着,那玉色泽温润,晶莹剔透,一看便是好玉,可是有红色的玉吗?还是玛瑙?
“那是什么石头?”我盯着那东西。
“这不是石头,说起来也是一味中药,它是石化的赤生果,通常不易见到。”
“赤生果?”又是没听过的药。
“对,我从一批自外族新购的草药里发现的,送给大嫂正合适,它虽不能解大嫂的情豆之毒,却有美容颜,调气血的功效。”说着,他把那赤生果放入我手中。
那赤生果入手微温,我看着那小小的可爱的红色小东西,心想,他是怕我觉得情豆恐怖才送我来逗我开心吧?心里忍不住的感动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吧,还是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可以给珏儿用。”
“珏儿是男孩子,不需要美容颜了。”
“可这很珍贵。”
慕容珑轻笑:“大嫂,喜欢就好。”
“慕容珑,”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着他,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误会什么?”慕容珑微惑。
我笑,也不答,忽然张开手臂,道:“我想抱你一下。”
“大嫂?”慕容珑的脸毫无意外的红起来。
“开个玩笑。”我放下手,拿人的手短,我不好意思再逗他,很开心的将那赤生果放在手里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它挂在劲间,现在的情景让我想起以前学校住宿的时候,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一个人蹲在寝室里凄惨的吃泡面,最后还是寝室的阿姨送给我一个小小的化妆包,说生日快乐,当时拿着那化妆包几乎哭出来,不是因为礼物本身,而是在乎心意,郁闷很久时,哪怕只是微小的关心,也是暖意无限的。
“谢啦。”我冲他笑道,他只是轻轻的笑,然后低头拨弄面前的那些草药。
我看着他挑了几味药堆在一起,其中还有他刚才说的那味“紫片皮”,我不由一愣,“你在配药吗?”
慕容珑又抓了些“紫片皮”放进去,摇头道:“配药的话可是每味药都要称清楚份量,哪会像我这样随手抓。”
“那是干什么?”我盯着里面分量不少的“紫片皮”
“只是闲来研究一些新药方而已。”他将那些挑出来的药,用纸包起来。
“毒药?”
“也未必。”他笑,如沐春风般,然而却又忽然失了颜色,眼睛越过我盯着我身后,我猛然回头。
焦尔修倚靠着前方长廊的廊柱上,盯着慕容珑,眼神近乎贪婪。
“美人早啊。”他懒洋洋的站直身体,向我们走来。
“美人你也早啊。”身后的慕容珑没有接话,我便学着焦尔修的口吻回敬他。
焦尔修瞪我一眼,视线又移回慕容珑身上,看着他一身白衣,便道:“美人你应该穿白色,实在很适合你。”
美人,美人,这人还真是没完没了,却听身后慕容珑道:“焦兄,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美人乃是形容女子的。”
“仅是形容女子吗?美人,美人,美丽之人是也,你在我眼中就是个美丽之人啊。”焦尔修不为所动。
我听得火大,跨前一步道:“叫你不要叫,就不要叫,美人是称呼我的,你整天称一个男人为美人,那我算什么。”虽是指责他,我却故意胡扯。
“你是美人?”焦尔修细长的桃花眼不屑的瞪着我,“简直笑话。”说着“哈哈”大笑。
看到大笑,我跟着来劲,双手插腰作圆规状,道:“简直笑话?我呸!今日老娘若和慕容珑一起站大街上让人评判,看他们说谁才是美人。”
我的样子极像泼妇骂街,焦尔修显然没想到看似娇小柔弱的女人竟会这样,愣了愣,随即骂道:“一个泼妇,还敢自称是美人?”
我也不生气,道:“泼妇?若我是泼妇我早上来撕你脸了,瞧你长的也算细皮嫩肉,不知这一撕会是什么样子?”
我明显的意有所指,再看焦尔修脸上已有怒意,盯着我道:“若你不是这家的少奶奶,我早一掌结果了你。”口气说不出的凶狠。
我心中一寒,正想开口,却听慕容珑道:“焦兄,慕容山庄敬你是客,请你说话注意。”
“说话注意,”焦尔修盯着他,忽然又笑道,“好,既然美人这么说,注意便注意些。”
我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打心里讨厌,但为何他的某些神态又像极了一个人,想想当时我是否也如此讨厌过那个人呢?
相似又不似,此时我到真想用力撕开他那张脸。
“美人陪我喝酒如何?”我正想着,却见焦尔修身形欺向慕容珑。
慕容珑轻轻避开,道:“我不喝酒。”
“那就喝茶。”
“他已经约了我了。”我挡到慕容珑面前。
焦尔修脸色一变,道:“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我懒得理他,拉住慕容珑道:“走,我们喝茶去。”
本以为焦尔修不会善罢甘休,却也任我将慕容珑拉走,我有些意外,回头看他,却见他冷笑着看着我们离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在掌间玩弄着,那匕首竟与小丁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的一震。
半月过去大半。
庄里已经有了办喜事的样子,下人们开始置办起办喜事所需的物件来,来来往往倒也热闹的很。
一早,听翠云说刘裁缝到了,让我去试新做的嫁衣。
我到时,舒沐雪并不在,胡清清已穿上了那一身嫁衣,光彩照人。
她今天梳的髻挽的极高,用五彩的宝石簪固定,没有一丝杂发,我想起小丁用一只筷子替我固定头发,也是干净利落的没有一丝杂发,只是没有那只五彩宝石簪点缀而已,她看到我进来,视线定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于是也看回去,她这才移开眼,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她今日的眼神似与平时不同,但哪里不同呢?我侧头细想,却想不出所以然。
可能是穿了嫁衣吧,不管哪个女人,穿上嫁衣自然会与平时有所不同。
“大奶奶您来了,您瞧我还忙着呢。”刘裁缝仍是殷勤,“您稍等,我这就拿新衣给你。”
我挥挥手,笑道:“不急,你先替我妹妹试着,可一定要让我这妹妹满意。”
刘裁缝笑道:“好说,好说,慕容家的事,我哪敢马虎,大奶奶放心,”同时眼珠又转了转,道,“我们的慕容当家真是有福,不仅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且两姐妹情深,真是羡杀旁人啊。”
姐妹情深个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胡清清对我带着敌意,更别提情深,再看那边的胡清清,脸色鹰睛不定,我心想,大抵她也这么想,若那女人再说下去,估计她要转身走了,便只笑,并不接她的话。
刘裁缝见我不接话,知道客气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便很识相的陪着胡清清继续试,其实已经很合身,却还不时来问我意见,我一并都说好,心里却烦得很,心想,若知道这么无趣就不来了。
总算满意,我已吃了一大堆瓜子壳,刘裁缝这才笑盈盈地过来,道:“舒大爷关照说一定要让大奶奶满意,如果不满意可以再挑料子重做。”
“随意吧,我信你的眼光。”我拍拍手,站起来,准备量完就走,才不要再花时间挑什么料子。
刘裁缝点头称是,又客套了几句,见我听得不耐烦,便闭嘴开始替我量起来。
趁着刘裁缝替我量尺寸,我转头瞄了眼胡清清,她坐在一旁,看着身上的嫁衣发呆。
既然已经试完衣服了,她还坐在这里干嘛?我觉得疑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依着刘裁缝的要求,抬手,侧头,任她量着。
“大奶奶可要加把油啊。”那女人边量,边轻声说了一句,那音量只有我能听到。
我一愣:“什么意思?”
那女人神秘一笑:“我做了十几年的衣服,长短胖瘦一向把握的极有分寸,我十多天前量的尺寸,自认这嫁衣做的极合身,可是……。”
“可是什么?”
她看了那边的胡清清一眼,才用更低的声音道:“可是方才让二奶奶试衣,腹部的地方却嫌小了几寸,大奶奶我是过来人,这个我可是心里有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腹部嫌小了几寸?还要我加油,我心里猛一怔,难道?我瞪大眼睛,转头去看胡清清。
“大奶奶,你不要怪我多嘴,我可是为您着想呢,”她收起尺,看我表情吃惊,便又转口道,“当然,人变胖了也是可能的。”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慕容珑不是说要得到药方才这么急着成婚的吗?难道他在骗我?
“这话你可不要胡说,”我不及细想便道,同时板起脸,“胡姑娘在这里吃好住好,自然是胖了,嫌小就拿去改,如果刘裁缝是不想改,那以后也别做了。”
我这话明显的威胁,刘裁缝本是想向我邀功讨好的,现在听我如此说,吓了一跳,马上附和道:“这可不是,慕容山庄的风水这么好,人待长了都会胖啊,我马上回去改,马上改。”
“还有,”我稳住她略略发颤的手,“慕容家最讨厌管不住自己嘴的人。”
那女人一怔,点头道:“正是,正是。”便不敢再多言。
量完尺寸,我打发那女人快走,再看胡清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原来要解药是假,胡清清有孕是真,这才是急着结婚的真正原因。
我真想马上拿这件事去质问慕容珑为何骗我?他是医生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想想他有意瞒我,我又何必去问,反正娶那个胡清清是早晚的事,先上车后补票在我之前的时代可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只是这太不像舒沐雪的作风,但转念一想,可能我并不了解他。
人有些愤怒,觉得被这一家人骗了,我原本还笃信舒沐雪是为了弟弟的性命?现在看来只是一场珠胎暗结后的亡羊补牢,我对他们虽然是局外人,但我仍是讨厌被骗。
那句话我还真说准了:舒家有后了。
章节目录 婚礼
门外有爆竹声声,没错,今天已是婚礼之日了。
可惜,这样的良辰吉日,天公却不作美,狂风大作。
幸亏接新娘这个环节可以省略,不然一对新人准是吹成两个疯子。
翠云催我去主院大厅里,我换上新做的衣服,心想,作为被遗忘的旧人,我是不是该躲在房里做人偶扎针诅咒,或是对胡清清怀孕事件再耿耿于怀一下,抵死不出门,可我天生就没心没肺,在加上外面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我哪舍得待在房里,不管我对那家人是不是局外人,我还是当家主母对不对,我该坐在上座,等那胡姓女子来叫我声姐姐,然后就可以兴高采烈的大吃大喝是不是?
所以,我欢天喜地,屁颠屁颠的跑去吃喜酒了。
我从未见过这个时代的婚礼,挤在人群中看着一向冷漠的舒沐雪穿着红色的衣袍,挽着髻戴着玉冠,竟是英俊的让人移不开眼,他与胡清清站在一起,到是一对壁人。
新人洒了一堆染成红色的花生出来,一群孩子跑上去轰抢,我也不甘示弱,一阵你争我抢后,我乐呵呵捧着一捧花生回来,对在那边翻白眼的慕容珏抛了个媚眼。
“吃不?”我把花生塞进嘴里,嘴角被红色的花生壳染红。
“大哥成亲你就这么高兴吗?”慕容珏似并不怎么高兴,对我手中的花生看也不看一眼。
“大喜日子当然高兴。”我边说边吐掉口中的花生壳。
“真的?”那小子睨着我,“以后就多个人分享你的丈夫。”
我不为所动:“分享就分享,反正我也没享受过,”说完,觉得这句话有些怪,便笑着把手上的红往他嫩白的脸上抹去,见他厌恶的擦去,便道:“你是担心你大哥被那胡姓女人抢去,以后不痛你了吧?”
“我是担心你,笨蛋。”
“担心我?”我以为听错,笑笑的看他。
他有些窘,道:“谁让你是傻子,连危机感都没有,笨得要死。”
“珏儿,”我感动,伸手要去抱他。
他像躲瘟疫一样躲开,见我眼中竟真的有泪光,一愣,喃喃道:“我都十五岁了,别像孩子一样对我。”
我笑得欢,眼中的泪光却更亮,不再抱他,而是用手在他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
“傻子。”他狠狠瞪我一眼。
好可爱,我又伸手捏了他一把,心里在想,可能不知道真相的,还有他吧?
两人正玩闹,忽见不远处焦尔修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拉着一人,脚步不稳的与他纠缠,酒席还没开场,他到先醉了。
“美人,来陪我喝一杯。”他手上用力想搂那人入怀,那人反手将他推开,脸已通红。
不用看也知道那个满脸通红的人是谁,我心里直骂,焦尔修那个变态,正考虑着怎么对付他,却听身旁的慕容珏嚷道:“放开我二哥!”
他本就气愤,声音极大,这么一嚷,庆贺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齐齐看向这边。
那焦尔修似真醉了,不觉有这么多人看他,一只手不松开慕容珑,脸竟直接朝慕容珏凑过去。
这再说一遍,这是古代,男女如此况且会被人说世风日下,更何况男男呢?
人群中有人惊呼,全都愣住,而慕容珏毕竟应该有些功夫底子,却怎么也挣不开这个醉汉钳制,眼看就要霸王硬上弓。
这时喊“住手”没有用的吧?舒沐雪在屋内大概也没听到,我看着慕容珑一张俊脸通红,心里一动。
一连窜鞭炮声忽然自焦尔修的背上响起,他处于条件反射,松开慕容珑,手猛地往身后一拨,一窜鞭炮自他背上被拨起,在他头顶上方继续“噼噼叭叭”的响,他又一打,那窜鞭炮总算飞开,但他的头发衣服还是被炸得一塌糊涂。
“这回真的是焦耳。”我好笑的看着他,忽然一愣,回味着我自己刚说的话。
那焦尔修被炸的狠狈,一双灰眸,鹰鹫一样瞪着我。
“是你干的?”
我还在回味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见我不回答,更是愤怒,一手成爪,顺雷不及掩耳的掐住我的喉咙,将我整个人提起往后推。
他离我几步远,却在瞬间掐住我的喉咙,眼中的戾气齐张,似要将我活活掐死。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只觉得自己的头忽然变大,有股气想从眼里、口里,耳里冲出来,却怎么也冲不出,头快要被胀暴了。
呼吸困难,耳中“嗡嗡”作响,眼中什么也看不到,原来被掐死是这样痛苦,我以后绝不会选择上吊自杀。
似又回到初来这个时代时的情景,喉咙剧烈的疼,只是这回不是被噎死,而是被掐死。
就在我以为要死时,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喉咙口却猛然一松,一口新鲜空气直冲咽喉,我用力的咳嗽。
“就算你是清清的师兄,我现在也可以要了你的命。”隐隐地,似舒沐雪在说话。
我咧嘴轻笑,却不知在笑什么。
“大嫂你怎样?”慕容珑扶起我。
“慕容珑,你以后不能逼我喝药。”我睁开眼,看到他脸上尽是担忧。
“好。”他允诺。
我扶着他站起来,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喉咙生疼,抬眼,正好看到舒沐雪一柄长剑正抵着焦尔修的喉间。
诶?成个亲也带着武器?
焦尔修神态自若,抵在喉间的剑似对他根本够不成威胁,一双醉眼笑笑地看着舒沐雪。
我心里有气,早就觉得这个人无赖的不像话,完全的没规没矩,刚才甚至还想要我的性命,见有舒沐雪撑腰,手中花生尽数往他头上扔去。
“他妈的王八羔子,想掐死老娘,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指着他破口大骂。
一干人何时见过一个女人这般发飙,瞬间静下,上百双眼同时盯着我,我也未觉得不自在,摩拳擦掌的对舒沐雪叫道:“刺他,刺他。”却不知道自己像极了疯子。
“大嫂?”有人看不下去。
“珑,带她回房间去。”舒沐雪也看不下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慕容珑伸手去拉我,我正想挣开他继续发飙,却见胡清清跑上来。
“对不住,”她口中说着,同时上前拉住舒沐雪持剑的手臂,道,“沐雪,看在我的面上,我师兄喝醉了,你放过他吧。”口气竟在哀求。
她刚才是对我说对不住吧?高高在上,冷艳无比的胡清清会说对不住?而舒沐雪也显然没见过她如此低声下气求人,愣了愣。
“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胡清清又轻声劝道。
“的确,大哥,大喜日子不宜动武。”大公关慕容珑身为受害人也开始劝舒沐雪。
这倒显得我太不尽人情了,我白了慕容珑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吸吸鼻子道:“是啊,是啊,大喜日子呢。”
人群里也开始有人在劝。
舒沐雪眯起眼,看着焦尔修,手中的长剑不见放松。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冷冷的说道。
焦尔修打了个酒嗝,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好一会儿才道:“舒沐雪,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你竟然还敢用剑指着我?”
“师兄!”此言一出胡清清大惊失色。
“清清,承认吧,这姓舒的只不过是要你那纸药方而已,没有药方他才不会娶你。”
胡清清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焦尔修伸手想拨开那柄剑,剑锋却纹丝不动,他的脸上顿时显出狠意,大声道:“舒沐雪,我现在带着清清离开你又能如何?有本事你现在就刺过来,我看你还能不能得到药方。”
舒沐雪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手上的剑没有推进分毫。
焦尔修哈哈大笑:“你不敢杀我,你根本就没种杀了,哈哈。”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焦尔修竟当众把话挑明,而这样的场景甚是让人尴尬,舒沐雪人没动是承认他有企图了吧,我转头看向胡清清,她整个人轻轻的发抖,样子楚楚可怜,若是我说出她怀孕的事,事情会更复杂吧?
不知怎地,我有些心不在焉,觉得现在的场景很像八点档三角恋大战三百回合,我下意识的抬眼,眼睛四处乱转,猛然看到不远处有浓烟阵阵,正顺着风势滚滚而来。
“着火了。”我盯着那烟,喃喃道。
大家正聚精会神会神看八点档,谁会听到我这么低低一句,我一急,放大声音尖叫:“着火了!”
这回全听见了,所有人都缓过神,而浓烟也已随风而至,焦味浓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不好,烟有毒,大家快闭气!”旁边的慕容珑忽然喝道,而同时,有很多人都倒了下来。
我闭了一会儿气,差点憋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吸了几口带焦味的空气,呛得直咳嗽,却竟然没有被毒倒,我一想,是了,虽然我中了“情豆”,但仍是百毒不侵。
明白这一点,便放心很多,抬起头,见舒沐雪的剑仍是指着焦尔修,两人还是僵持着。
我差点晕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没完没了。
决定不管这两人,转身去看慕容兄弟,慕容珑正把一颗药丸塞进慕容珏口中,自己也呑了一颗。
“你们两人没事吧?”
慕容珑只是摇头,把手中放药丸的瓶子递给我:“快去给其他人。”
我拿过瓶子,把药丸尽数倒进掌中,几十颗而已,这里中毒倒地的至少有上百人,怎么分?
但还是要分,我转过身,见胡清清正闭眼闭气,脸色并无异样,看来她是用不着了,至于那两个还在对峙的白痴,那更用不着。
我快步走向其他人,眼下,能救多少人就多少人。
“舒沐雪,现在的情况你还要拿剑对着我吗?”忽听白痴中的一个开口道。
我正在奋力掰开一个昏迷人的嘴,好把药塞进去,听到焦尔修说话下意识的转头去看。
只见舒沐雪冷冷一笑,手中的剑竟直直的剌向焦尔修,我一惊,手上也跟着用力,那人的嘴一下给我掰开。
“原来你喜欢老娘用狠的。”我边道,边把药塞进去,眼睛不离舒沐雪的剑。
我还是第一次看舒沐雪出剑。
剑似带着风声直剌,焦尔修表情一敛,人向后倒飞出去,还未着地,舒沐雪第二剑又来,直取要害毫不留情。
“舒沐雪,你真想杀我,”焦尔修险险避过,表情却并不惊慌,道,“难道你药方不想要了?”
“药方是南海陀螺门的东西,与你有什么关系?”舒沐雪手上未停,抖开剑花
“我可是陀螺门的大师兄。”焦尔修这避边道。
舒沐雪“哼”了一声却没说话,回剑又刺。
我不懂武功,却看过武打片,这时才知武打片里全都在胡扯,两人过招,每招都是实打实,刚劲有力,哪像电视里那样犹如跳舞一般,若是拿到这里来,定是给人笑掉大牙。
我正看得心惊胆战,却听焦尔修叫道:“舒沐雪你还要顽抗到何时?你府中上下全都中了我的毒烟,就算没死,一时半会儿也动弹不得,而且毒烟一起我的人便将这里包围,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
我一惊,回头去看,树丛中间何时已多了人头晃动,竟真的被人包围,这厮居然来了个里应外合,什么他们那边的吉日,说不定这胡清清与他是一伙的,专挑今天风大才定今日成亲,好让那毒烟随风弥漫山庄,祸害观礼众人。
正够毒的。
只听他又道:“那日我那没用的二弟尚书府失手,今天我定要把慕容山庄移为平地,让他瞧瞧我的手段。
二弟?尚书府失手?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懂他的意思,正要细想,却见舒沐雪趁焦尔修说话分心,剑风一转忽然挥出,直插其心脏。
高手过招,本就分心不得,那焦尔修脸色一变,向旁边急避,但为时已晚,剑虽未刺中心脏,但自他肩头划过,生生划开一道血口,顿时血流如注,败势顿显。
“你二弟失手,败在棋差一招,而你今天失手,败在你自视太高。”舒沐雪并不上前再刺,长剑垂地,看着焦尔修。
焦尔修暴怒,叫道:“是我一时分心失手,怎是败了?”
舒沐雪倚剑不动,冷声道:“一个慕容山庄庄众何止眼前这上百人,你难道未曾考虑过其他人又去了哪里?我可以告诉你,在婚礼前日我三弟便已带众人去往南海救人了?”
焦尔修灰色的眸子闪了闪:“什么意思?”
“你借着沙漠毒狼的势力,囚禁南海陀螺门门众,逼清清以药方相挟与我成亲,无非是想以清清大师兄的身份接近慕容山庄,在庄内布局,这点我早就知道。”
“不可能,囚禁陀螺门做的极秘密,”焦尔修凶狠的眼盯着胡清清:“是你说的?”
胡清清仍在闭气,睁眼看看焦尔修,没有作声。
“清清的师父师兄都在你手中,她怎会说,你只是太小看慕容山庄,高估你自己了。”
“舒沐雪,你不要危言耸听,你说你早知道我在庄内布局,今日又为何让我毒烟伤人,你分明没有想到这一切?休要骗我。”
“是吗?那你嗅嗅现在这毒烟的味道,”舒沐雪冷笑,“你下的是玉罗香,此时却是什么?”
焦尔修果然去嗅,一嗅之下急忙闭气,惊道:“这不是玉罗香?”
“没错,这是蝶衣香,是我们慕容家自制的解药,你可知蝶衣香单用是剧毒,与玉罗香合用恰好能解玉罗香之毒?”
焦尔修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而同时包围我们的那群人,已有人开始倒下,蝶衣香开始生效了。
“你!”焦尔修已说不出话来。
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脑中想起那日慕容珑在院中晒草药,其中有很多剧毒的紫片皮,他说要研究新药,难道就是为今天准备,手中还有药丸没喂,我一愣,看着那些药丸心想,我之前喂的药丸岂不完全没用?我竟也被他们利用了,慕容珑这种情况你也骗我,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正想着,只见舒沐雪提剑一收,对准焦尔修的几处大穴点去,焦尔修本想闪避,动作却比之前打斗时迟缓了很多,哪还避得开舒沐雪的攻击,当即便被点住。
“忘了告诉你,蝶衣香即使只吸一口,毒性便已入体了。”他把剑插进剑削,不再看焦尔修一眼,伸手去扶专心闭气的胡清清。
“清清,如何?”
胡清清睁开眼,脸色苍白,道:“我刚才吸了几口蝶衣香,此时…。”她顿住,一口鲜血喷出来。
“清清,”舒沐雪脸色一变,叫道,“珑,快过来。”
慕容珑显得有些虚弱,但还是勉强跑过去,看了下胡清清的脸色,转头对着我道:“大嫂,刚才的药丸可还有?”
“有啊。”不是没用的吗?但还是跑上去,把手中的药丸递给他。
他迅速把拿了一颗塞进胡清清口中,对舒沐雪道:“大哥,你替她渡些真气,帮助药性散发。”
舒沐雪照做。
“大嫂,能不能把余下的药丸给那些还没醒来的人喂下。”慕容珑仍是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
“你没事吧?”我忍不住问道。
他只是摇头。
我看着手中的药丸,道:“毒不是已解,还要这药丸干嘛?”
舒沐雪勉强站起来,道“那玉罗香威力极大,一吸入体便伤人五脏六腑,虽然蝶衣香可解毒,但身体弱的人若没有这药丸护体,仍是会伤到腑脏。”
这样?原来并不是骗我,我忽然不是那么生气了,站起来,去把药丸分给其他人。
经过被点住不动的焦尔修时,我停了停,他此时的样子已狼狈至极,披散的发,满身的血,还有被鞭炮炸焦的脸,然而眼睛却还是很亮,灰色的眸几乎透明,掩不住的妖气,像极了一个人。
“你姓耿?”我忽然问道。
他一愣,本想不理我,却还是问道:“你怎知?”人虽不能动,却还能说话。
“耿,耳+火,烧焦的耳朵不就是焦耳(焦尔)?”我盯着他确实有点焦掉的耳朵道。
他没想到我会猜出他名字中的含意,“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聪明。”
他这算是承认了,我身体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再看他一眼,便转身不再理他,准备把手中的药丸分给其他人。
“‘情豆’的滋味如何?”身后那人忽然冷声着问道。
我停住。
“是不是生不如死?”
是生不如死,我深吸一口气,转头,脸上已是带笑,凑近他道:“知道慕容山庄怎么对付像你这种人吗?”不等他回答,我又道,“这个山庄内有个名叫‘磬竹书院’的地方,听上去是书院,没错,里面放得也是书,但是,你可知道这些书是用什么做的?”
我故意停住,看他反应,他仍是一脸凶狠,眼神却不知觉的随着我的问题闪了闪,我心中一乐,继续道:“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里面的书每一页其实都是人皮,而这些皮就是抓了你们这种人,趁人活着好剥皮,直接剥的,我去过一次,里面鹰气极重,真是恐怖啊。”我自认我的声音已很贴切的渲染了气氛,同时看到焦尔修的眼珠迅速滚动了一下。
这是害怕了吗?我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恐怖之色。
“原来慕容山庄是如此对待犯人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表情似有些僵,却又大笑道,“你在恐吓我吗?难道我会怕不成。”
我冷眼看他,据我对人的了解,他这样大笑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真的很好笑,另一个是他在掩饰已开始发抖的心。
“我问我一件事,你怕痛吗?”我忽然没来由问出这句。
“什么?”他还没从之前的“人皮事件”中回过神。
“我是说……,”我走上一步,毫无预兆的伸手用力扯他的脸,“我说我这们扯你会不会痛?”
他显然被我的举动懵住了,等他暴怒咬牙切齿的瞪我时,我已松开手,这脸是真的,我看着自己的手。
我也曾扯过小丁的脸,也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人便不是小丁了。
“耿千柔在哪儿?”我没忘记焦尔修也姓耿,两人该是有关系。
他干脆不理我,灰色的满是凶狠,恨不得把我撕碎吃掉。
我真有些怕这种眼神,便只盯着他的鼻子。
“比起耿千柔他真是要比你强百倍,人也比你是帅,若是今天在这里的是他,他决不会像你这般狼狈。”我之前听他讲到尚书府,说到没用的二弟,他既不是小丁,那这个没用的二弟会不会是小丁?他用“没用”两定,显然是充满不屑,我现在如此激他,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并不肯定,却见他脸胀得通红,骂道:“你休拿我和这个野种作比较,你竟敢如此说我,他日你若落到我手,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又是生不如死,我皱眉,看他现在的反应,小丁并没有和他和谋今天的事,那他会不会在这里?就在这里某处?我眼睛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一遍。
“大嫂,不要再激他了。”身后慕容珑走来。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行动却比刚才灵活很多
“你说耿千柔会在这里吗?”他已从牢中逃脱,又会易容,任何可能都会发生。
“耿千柔神出鬼没,混在这里也尤为可能,只是大嫂放心,慕容世家会保护你的。”慕容珑很诚恳的说。
然而对于他的诚恳,我却不能完全相信,我不知今天的发生的事件中慕容山庄所准备的一切,白白惊恐紧张了一番;更不知胡清清已有身孕,对舒沐雪把自己当筹码的事,傻傻同情了一把,他们的话不可信,包括慕容珑的。
所以我看着那边已替胡清清渡完真气,小心将她扶起的舒沐雪故意说道:“胡姑娘中了毒,她肚里的孩子没事吧?”
“什么孩子?”旁边的慕容珑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你还想骗我吗?我都知道了,胡姑娘有了身孕。”
“大嫂,你听谁说的?”慕容珑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乱说,坏了胡姑娘的名节。”
我心里有气,怒道:“我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吗?慕容珑妄我还很信你,你竟还骗我。”
慕容珑有口难辨,看我真生气,轻叹了一声道:“大嫂,若真有此事,可谓关系重大,与你也有直接关系,我不说,大哥也会说,怎会骗你呢?”他说的认真,不像在狡辩,而话说到此处,他也确实没有必要瞒我。
“她真没有怀孕?”
“我刚才替她搭过脉,我敢保证,只是……。”他停住。
“只是什么?”
“只是脉相有点怪,我也说不清怪在哪里?”他边说边沉思起来。
我得到肯定,胡清清没有怀孕,他们并未骗我,然而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我想起刘裁缝对我说嫁衣肚子的部分小了几寸,但她是城里最好的裁缝,衣服大小尺寸早已把握有度;我想起那日胡清清梳得那头发髻,同样的发髻小丁也曾给我梳过。我也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两幕在我脑中不停搅着,搅得我脑袋快要炸开时,一个想法忽然毫无预兆的划过我的脑海,我整个人被这个想法怔住。
“男女的脉相一样吗?”我问旁边的慕容珑。
慕容珑一愣,不懂我为什么问这个,道:“不怎么一样。”随即他似想到什么,吃惊的看向被舒沐雪扶着的胡清清。
“有人跟我说过,易容不仅要易容,还要易形,但就算是会缩骨功,也不可能把身体缩成与所要易容的人一样,有可能肚子会少缩进去,以至于嫁衣会小几寸,你说是不是?”我在说一个极恐怖的事实,脸上表情却没有变化,因为我知道只要一表露惊慌,那个在舒沐雪旁边的人便会马上动手,纵使舒沐雪有再厉害的武功也是防不胜防。
然而,那人还是动手了,因为慕容珑,舒沐雪对他远比对我重要,是兄弟是至亲,我可以做到面无表情,但他终于掩不住那抹惊讶。
只是仅仅的一丝惊讶,那人便动手了,薄如蝉翼的刀直刺舒沐雪的胸膛,任舒沐雪再好的武功也躲不开。
“快躲!”我和慕容珑同时喊。
“嘶”的一声,很难形容金属刺入胸膛时的那种声音,但却让人的心冷到极点。
舒沐雪还是慢了一步,那把刀插入他的胸膛,我不知是否正中心脏,只看到血一下子涌出来。
那个“胡清清”动作极快,出手同时,另一只手直点舒沐雪几处要穴,他顿时动弹不得,只任血不住往下流,而此时的遭遇竟与那边的焦尔修如出一辙。
我眼前一黯。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慕容珑尤自愣在当场。
“慕容珑,山庄里其他人马呢?”一队去往南海,舒沐雪就算自认今天的事胜券在握也不会让慕容山庄无一兵一卒。
眼前众人不论敌我,早已中毒不起,舒沐雪重伤被制,只有和我慕容兄弟手无搏鸡之力,若无援手,单凭那“胡清清”之力便可让现在的局面转胜为败。
“有,在外面候命,”慕容珑回过神,同时抽出怀中的长鞭朝挂在最高处的那盏红灯打去,红灯碎一裂飞出几道红色的光。
果然有人声传动,我一阵惊喜,这么多人,一个胡清清定是对付不了。
然而只听身旁的慕容珑叫了一声:“不好!”
我被他吓了一跳,回头道:“什么事。”
“那灯笼里装了毒烟。”
“什么?”又有毒烟,毒还没完没了了,真想着,那人声变成了惨叫声,一片混乱,显然是中招了,而身旁的慕容珑人晃了晃,我忙扶住他。
“你怎么样?”
他摇头,脸色却更苍白:“我刚才吃的药丸还能暂时护住心脉。”
“不好意思,把你们唯一的一点希望也破坏了。”我正心急,那边的“胡清清”忽然说话道,同时撕下脸上的面具,一张苍白妖异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笑道,“小昭,好久不见,你可想我?”
我觉得我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像只受惊吓又愤怒之极的猫。
“果然是你。”我恨恨道。
“看到我,你好像并不开心?”他走上来,脸上笑颜迷人,在我看来却恐怖之极,“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想的我心都痛了,想着你背叛我怎么让你加倍偿还。”他伸手想摸我的脸,一条鞭子却擦过我的脸往他手上卷去,缠住他的手。
“耿千柔,你休要无理。”慕容珑此时拼命喘着气,细长的手勒紧鞭子显得很无力。
“就凭你?”耿千柔冷笑着,被缠住的手一使力,那鞭子便断成两段,另一只手的匕首同时挥出直取慕容珑的门面。
慕容珑本就中毒,此时哪躲得开那把匕首,我一惊之下,人反射性的挡在他面前,我看到小丁脸色一变,一掌将我拍开,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匕首从我左脸划过,划出一道血口。
“你该死!”我还在惊魂未定,忽然小丁一巴掌朝我脸上掀来,竟是用了好几分力,我顿时眼冒金星。
我捂住脸瞪他,觉得脸上的血与嘴角被打裂后的血混在一起,流进嘴里,我满口血腥。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狠的对我,但比起‘情豆’的生不如死,这要好上好多,所以竟然平静下来,擦着脸上的血,道:“这就是你的加倍偿还,好的很,再来几下老娘也顶的住,反正已经毁容了,你尽量朝着我的脸打。”
他盯着我,眼中说不清是什么,又猛地转身不看我,仰天一声长啸,几个黑衣人落下来。
“能杀就杀,舒沐雪和慕容兄弟带走。”他命令着,同时走到焦尔修面前。
焦尔修的竟然是用轻蔑的眼神瞪着他:“你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他不屑道。
“这种手法让你用你也不会用,”小丁冷声道,“所以你只有被我用利的份。”
“耿千柔!”
“回去跟狼王说吧。”他伸手解了他的穴,却不想焦尔修一拳就向他挥来。
一柄匕首顶在他的喉间,他当场刹住动作。
“你现在有伤在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匕首轻轻往前推进几分,顿时划开一道血口,“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复命,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小丁松开手,焦尔修果然不敢再动。
我远远看着,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小丁。
章节目录 梦未醒
我们被装在慕容山庄专用的超大型马车里出城,因为是慕容山庄的马车,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更不会有人阻拦,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出了城。
珏儿一直昏迷不醒,舒沐雪伤口还在汩汨流血,一身红袍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我脸上的伤是小伤,此时只流着少许的血水,日后定是会留下疤痕,只是我全不在意,看着慕容珑苍白着脸替舒沐雪止血。
他身上的药已被尽数搜去,因为舒沐雪被独门手法点了穴,所以慕容珑不敢再替他点穴止血,一旦点错,全身真气便会逆流,所以他只能用其他的方法止血,只一会儿的工夫他的额头已有冷汗冒出来,人已疲惫不堪。
“珑,可以了,这点血,死不了,”马车颠簸,舒沐雪受不得震动,人靠在我身上,他睁开眼,便看着我脸上的伤,眼神沉了沉,却没说什么。
他的身体有些冷,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我下意识的抱紧他,未受伤的那边脸靠在他的头上,轻声道:“舒沐雪,你可不要死,我还不想做寡妇。”
“借公主吉言,我还死不了。”难得舒沐雪会开玩笑。
我嗅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心想,年青才俊,不可一世的慕容世家当家生平第一次这么狼狈吧?他现在又是什么心情?方才的一切如同恶梦一场,对他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吧?
“舒沐雪我唱歌给你听。”我忽然很想唱歌,我随母亲,很喜欢唱歌,开心时唱,不开心时唱,我还记得第一次失恋时躲着角落里唱了一夜的《泪海》,第二天嗓子也哑了。
“嗯。”他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就算不能接受,此时他却是出奇的平静。
我摒弃了《甜蜜蜜》,唱那首《灰色空间》,这是我在穿越前刚学会的歌,准备周未跑去KTV唱的,此时却用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我现在的声音完全的五音不全,但我还是很认真的唱着,认真的边想歌词边唱,然而唱到那句:灰色空间,我是谁,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时,不禁悲凄起来,在这个历史上也没有的空间里,我到底是谁?如同沉在一个梦里始终未醒,那些之前时代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已经记不太清我现在唱的这首歌的歌词,之后我会想不起人,再之后我会什么也记不起,我会完全沉在这个梦里,再不会醒来。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流到脸上的伤口,生疼,我被自己这突来的情绪怔住,猛地停住不在唱。
一滴泪滴在舒沐雪的脸上,他睁开眼。
“哭了?”他轻声问。
我擦去泪,没有答话。
“为什么哭,方才也不见你哭?”
我吸吸鼻子,道:“我本来就爱哭,现在忽然想哭不行吗?”
舒沐雪看着我,好久才道:“今天的事我终是失算了,害你又落入狄千柔手中。”
我也低头看他,道:“在谁手中其实都无所谓,反正到哪儿都是利用,”见他眼光流转,我又道,“难道不是吗?”
他微怔,没有接话。
“我对于狄千柔是他飞黄腾达的跳板,对于你,只是救珏儿的药引,可惜我现在的血没用,便成了多余的人。”我接着道。
旁边慕容珑听了我的话,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转头看他,他脸色苍白着道:“这是我和珏儿对不起你。”
到底是兄弟,我心里冷笑,道:“我并没怪你们,至少你们对我从来都很诚实,而且现在也不是怪谁的时候。”
车厢里沉默起来,只有马车剧烈的摇晃着,看情形此时的外面的路应该并不好走。
“舒沐雪,他们会把我带去哪儿?”马车的窗被封死,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我忍不住问道。
“还不知道。”马车的颠簸牵动伤口,他微微皱眉。
“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应该是“你们”,我的用处我再清楚不过,他们呢?抓他们又是想干什么?
“最近江湖上有很多与沙漠毒狼作对的人都无故失踪,抓我们应该与他们一样吧,至于怎么处置我还不知道。”
“那沙漠毒狼又是什么人?”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是西部图坦国的王子,三十多年前图坦国被我们熙元朝并吞,他便也跟着失踪,再出现时便就是现在的沙漠毒狼。”
“他想利用我复辟他的图坦国?”
“可能野心更大。”
“整个熙元朝?”
“不错。”
又是政治,世间的鹰谋总与政治分不开,而很不幸成了他们争夺的筹码。
“我真是傻子该多好。”傻子便不会觉得不幸,世人皆痴我独乐。
“这次你到了他们手中,若是那日尚书府的一切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择?”舒沐雪问我
他仍是不信我,我笑,道:“其实想想,做女王也不错,舒沐雪,那时你应该对我三叩九拜。”我会在你头上用力踩几下。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笑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转头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珏儿和脸色苍白的慕容珑,才道:“就算我要做女王,我也会先救他们的,我见不得珏儿再流血。”
他还是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幼时我随父进宫,当时的熙元婉昭先天脑疾,痴傻且胖,几年后我再进宫,仍是如此,如此一人与你有天壤之别,有时我想,你真是那个熙元婉昭?还是早已换了别人?”
我一愣,没想到他忽然这样问。
“那你说是不是换了别人呢?”我反问。
“我不知道,” 他闭上眼,似已很累,“其实你若为王也是不错,但是现在江山已定,倘若再改定又是妄死无数无辜,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一个好自为之,反正就是不信我,而我又偏偏不想给他任何保证,偏要让他悬在心上,而且说不定老娘到时又想做女王了。
车内静下来,只有车外阵阵颠簸声,我肚子有些饿了,但看来是没得吃,便靠着舒沐雪的头睡觉,然而那该死的颠簸总是让人很清醒,我便又睁开眼。
睁开眼,舒沐雪的脸近在咫尺,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看他脸,只是现在他的脸苍白的吓人,原先的冷漠气息也因为身体的虚弱似淡了许多,他均匀的呼吸着,身上除却浓重的血腥,还有极淡的草药味,大概是因为慕容山庄的空气也带着草药味的关系,他为什么总是冷漠而拒人千里呢,就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舒沐雪,你为何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我很轻的在他耳边道。
他眼皮动了动,没有反应。
睡着了吗?也许吧。
我又闭上眼,觉得自己的体温让怀中的人也暖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吧,不管怎样,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不久后可能会是场硬仗。
后来应该是睡着了,我被慕容珑摇醒,发现除了珏儿,舒沐雪也醒了,马车也停了。
门被打开,几个黑衣人进来让我们下去,慕容珑抱起珏儿,我回身去扶舒沐雪,我不想像刚才上车时那样,几个黑衣人几乎是把他扔上车的。
只是舒沐雪的体重不是我所能负荷的,幸亏慕容珑又上来,我和他合力才将他扶下马车,他的气息喷到我劲间,我一阵心慌,却也顾不了这么多,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双手抱着他的腰使力。
小丁在双手环胸,眯着眼看着我们的动作,等我们下了车,便令人替舒沐雪带上沉重镣铐,同时手一挥在他身上连点数下,舒沐雪闷哼一下,跪倒在地上。
“你最好自己走。”他仍下这句话,看我一眼,转身便走了,把这里一切留给那些黑衣人。
“你怎么样?”我走上去扶舒沐雪,却见他胸前又沁出血来。
“我没事。”他站起身,腿脚居然已可以动了,只是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来,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我还想问个究竟,身后黑衣人推了我一把,催我往前走。
“大哥被长时间的点住穴道,全身已经麻痹,所以才这样。”慕容珑走在我身后解释道。
我点点头,身后又有人推我,我本想发作大骂一顿,想想没多大意思,而且又饿得慌,便只能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有两个丫环打扮的人过来,朝我行了个礼,便两人各一边,伸手来扶我,说是扶我,其实是我被逼着跟她们走。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舒沐雪比我先问道。
“主人有令,公主金枝玉叶,她另外有住处。”其中一个丫环答道。
“我不去。”我叫道,开始挣扎,而那两个丫环看似轻轻扶住我,我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我的耍赖功夫又来,干跪人蹲下来,想整个人赖在地上,然而却也怎么也蹲不下来。
“随她们去吧,他们还不会伤害你。”舒沐雪在身后道。
“你说去就要去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弯下腰去咬其中一个丫环的手,那丫环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反射性的松开手,我正要以为得逞,那丫环却反头连点我几处穴道,我顿时动弹不得。
“该死,只知道点穴来欺负我,算什么英雄,有种与老娘肉搏。”我大叫大嚷,同一时间哑穴也被点住。
好吧,好吧,我认输,唉,这就是我这个现代人的悲哀,连个点穴也不会。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起,舒沐雪他们离我越来越远。
刚才还是山路难走,四面环山看不到任何建筑,现在我却已在红墙绿瓦的亭台楼阁里。
那两个丫头说要给我沐浴更衣,我却只想吃饭,
这次他们没有强迫我,听我说先要吃饭,不一会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便在我面前。
好耶,只要有得吃,老娘都好。
我狼吞虎咽的狂吃一通,吃相有我恐怖就有多恐怖,那两个丫头直看得眼睛发直。
等吃完饭,我打着噎,说可以沐浴了,两个丫头领命,我以为她们会搬来沐桶,可她们却将我带到另一个别院。
别院正厅的门一打开,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两个丫头拉开巨大的轻纱幕布,一泓冒着热气的温泉就出现在我面前。
温泉耶,我眼睛也直了。
“请公主沐浴。”两上丫环动手来扒我的衣服,我一慌,忙把被扯下的衣服拉回来。
“我自己来便行,你们不用伺候了。”我想来翠云第一次替我洗澡差点搓掉我一层皮,心里就有结后怕,天下丫环都一样。
两个丫环也强迫,其中一个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递给我。
“公主洗完脸后请务必在脸上的伤口处涂上。”
“为什么?”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主人说伤口会留疤,这盒血玉膏可以让公主的伤口不留疤。”
疤痕一次净?我想起电视上做得昏天黑地的电视购物里就有这种东西,只是后来听说是假的,这血玉膏真能管用?
“你们说的那个主人是谁?”
两个丫环对视了一眼,道:“公主洗完澡便会见到主人。”
“耿千柔吧?”我猜就是他,干嘛装神秘,老娘脸还肿着呢,现在却给我送药,打一下,撸一下,很好玩是吧。
看两个丫环不说话,我也不接那盒药,冷声道:“跟你们主人说老娘就喜欢伤疤,就喜欢破相,老娘要留着那条疤做记念。”
两个丫环再次对视一眼,便朝我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我忽然没了洗澡的兴致,坐在那泓温泉边,掬着水发呆,温泉里我看到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脸,一条血痕划过我的一边脸颊,真是破相了。
不过管他呢,破相就破相,反正老娘不靠脸吃饭,我抚着那道伤痕,那里还在隐隐地疼,连同那被打肿的瘀青。
水面晃动了一下,我一怔,看到水面上多了一个人,满身的妖气。
“你想留疤做记念,你有这么喜欢我吗?”那人说道,同时在我身边坐下,属于他的特殊气息便浓浓的围住我。
“我要沐浴。”我并不回看他,心想,幸亏我还没洗澡,若是已脱光衣服在洗了,岂不全被他看光?
“那你洗吧。”他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想看着我洗?”
“求之不得。”
“要不一起洗?”我回头。
他眼神晶亮,笑道:“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你个头!”我瞪他一眼,站起身准备离开,手却被他拉住。
“乖乖涂药,不然我很有兴趣与你共浴。”
“你敢!”我脱口而出。
他笑的更妖,凑近我道:“你想试试我敢不敢吗?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很巧我还是个男人,所以我不仅敢,而且跃跃欲试,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分明此处温暖如春,我却生生的打了个冷颤,而我真的不敢挑战他的耐心,咬咬牙道:“药呢?”
他满意的笑,手一扬,那个药盒就在他手中:“要不要我给你上药?”
“谢了,”我抢过,剜了一大块涂在伤口上,同时道,“你叫那两个丫头进来伺候我沐浴。”有这个色狼在,我哪还敢洗澡,但澡总要洗,多两个人壮胆总是好。
这回他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离去,我松了口气,颓坐在地上。
章节目录 逼迫
洗完澡,两个丫环给我穿上衣服,那是一身枣红色的衣袍,长及地,发髻被高高的挽起,插着五彩的发饰,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如同一位高贵的女王,人却开始苦笑起来,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楼里的生活了,就如同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很美。”我走出去,小丁就在外面,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很重。”我去拉那些个沉重的发髻,发髻被盘得很紧,拉得我头发生痛。
他看着我把一头盘得好好的发抓乱,只是轻轻地笑,并不说话。
我难得看他穿上好的衣服,盘整齐的发,只是依然是黑袍,滚着与我衣衫同一色的边,张扬又内敛,他眼睛细长,眼角微微的上翘,说不出的妖媚。
“你大哥的眼睛为什么是灰色的,与你不一样?”不知怎的,我竟问出这句。
他一怔,笑道:“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自然不一样。”
是这样,我低下头,踩着自己及地的裙边,外面有些冷,风从宽大的衣袖里吹进来,我抱紧自己。
“很冷吗?”他握住我的手,发现我的手冰冷,便拉过我另一只手,一起包在他的大手中。
我没有挣扎,只是看着他的手包着我的,然后道:“我爹以前也这样握着我的手。”
他并不生气,空出一只手去抚我脸上的微肿。
“还疼吗?”说的深情款款。
我的眼睛眯起来,同时转头在他手上用力咬下去,狠狠地。
他没有缩回去,任我咬着,渐渐地嘴里泛起淡淡地血腥,我一怔,松开嘴,看到他的手背上两道深深的齿痕在流着血。
“这样解恨了吗?”他的声音有点哑,缩回手,看着我。
“不解恨,”我也盯着他。
“不解恨也没办法,”他又笑,转头看着头顶的冷月,过了一会才道,“再过几天你的毒又要发作了。”
我浑身一颤,没有接话。
“之前那次你是怎么挺过去的?”
“有慕容珑在我自己然挺过去。”
“他有办法吗?”他转头看我,背着光的缘故我只看到他的眼晶亮,“‘情豆’非毒,所以才可以入你百毒不侵之躯,既然不是毒,也不是一般药可以解的,他不会有办法,不然慕容世家百年的诅咒也不会到现在也无法停止。”
我不说话,觉得全身更冷。
见我不说话,伸手去抚我颈部的那点红,我避开,他只好缩回手,同时道:“我族对‘情豆’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位少女被情人背叛最后伤心而死,死后她化成‘情豆’诅咒那些背叛爱情的人。”
“背叛爱情?”我重复着这句话,觉得可笑而莫名其妙,“耿千柔,若真有这个传说,那么你就是利用了这段传说的纯真,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若情豆真是那少女她也会唾弃你的所作所为。”
“真的吗?”他居然还在笑,“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从来都是。”
“那好,那就让你看看我有多卑鄙。”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往一个方向拽。
我僵着身形不肯随他去,然而他毕竟力气远胜于我,我不着不跟着他。
这里的规模一点也不比慕容山庄小,我随着他,左转中拐,一路走来已不知身在何处,房屋渐渐没有之前豪华,路也不似之前平坦,我被拉到一座低矮的房子前停住,惊魂未定中听到小丁咐嘱看守矮房的人开门。
门被打开,我被他拉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小丁站在里面刚够站直身体,我正疑惑,却见一个看守往矮房一个角落的地面用力跺了一下,一扇门一样的东西忽然从地面上弹起,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里面透出光来,我看到一排狭窄的楼梯,通向洞的深处。
这下面是什么?我正想着,人被一堆,便被小丁推到那洞前。
“下去。”
“你想干嘛。”之前锦衣玉食,现在又想把我关在里面吗?
“下去就知道。”他的脸上并没有笑意,与方才笑容满面的他判若两人。
我心里有气,便想也不想的走了下去。
下去才知是个地牢,看来是真要把我关起来。
中间的走道上插着火把,忽闪忽闪的,在火光的晃动中我觉得整个地牢都在晃动着。
我被小丁推着往前走,眼睛下意识的扫过每一个牢房,我看到牢房里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还有老人,国家的牢房是关犯人,这里关的又是些什么人?
有个小孩脸贴在牢房的铁栏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他太瘦,脸颊深凹,只有一又眼睛,大的恐怖的看着我。
我慢慢地走过他,他的眼睛也随着我往前移,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他仍是扒在那里望着我。
“为什么孩子也要关起来?”我忍不住问道,自认为很轻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着。
“该关就关,关在这里并不需要原因。”小丁双手负在身后,冷声道。
“他们都是什么人?”
“该关的人。”等于没有回答。
我没再问,人往前走,心想我是否也是那该关的人?前方是否有间是属于我的?
前方有人轻轻咳嗽的声音,然后有人在说着话,极轻,我怔了怔,加快了脚步。
那是慕容珑的声音。
我快速走着,然后在一个牢房前猛然停下,眼睛瞪着牢房里的人,牢房里三个人,不是舒沐雪和慕容兄弟还会是谁?
原来这就是所谓该关的人。
舒沐雪斜靠在墙上看上去极不好,微微咳嗽着,看到我一怔,而慕容珑和珏儿看到我同时叫了声“大嫂”。
听到叫我大嫂,小丁“哼”了一声,同进示意手下开门。
门被打开,我心想小丁是想把我也关进去,也不用他动手,我自己便走了进去,然而还没跨进牢房。
“我没说要关你。”身后小丁冷冷道。
我一愣,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要让你看看我有多卑鄙吗?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来人,打开牢门,把那个最小的拉出来。”
“你想干嘛?”我一下子有不好的预感,看着他们把珏儿拉出来,牢房里的另外两人却毫无办法,人一下子惊慌起来。
“这小子就像个瓷娃娃,我只想稍稍弄伤他一点,他便会一命呜呼,你想不想看看我割破他皮后的样子?”小丁的手中多了把匕首,在慕容珏的脸上游移。
我倒吸了口冷气,盯着那把匕首咬牙切齿道:“你敢伤他。”
“你对他感情还挺深的嘛。”小丁的声音冷冷地,匕首没有离开慕容珑的样子。
“耿千柔,你有种冲我来,他还只是个孩子。”牢房里舒沐雪吃力的站起来,人因为气极开始咳嗽,慕容珑忙扶住他。
小丁看着他的样子,嘻嘻地笑起来:“都说慕容山庄原主人舒沐雪不可一世,若让世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不知又作何感想?”
“别人作何感想与我无关,我只要你放了珏儿,你要我怎样都无所谓。”舒沐雪喘着气,样子已十分疲惫,却又担心着小丁手中的慕容珏,脸色苍白的吓人。
小丁本来是嬉笑着,听了舒沐雪的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舒沐雪,你也有今天,可是我要你怎样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你,”他另一只手忽然一把拉住我,凑近我道,“是你听不听我话?”
我瞪着他,对眼前的小丁已经讨厌到极点,恨不得用力掀他一巴掌,然而珏儿在他手中,我怕极了那把刀会不小心划破他的脸,真的怕极了。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舒沐雪,舒沐雪也看着我,眼神中第一次含着浓浓的痛意,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我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一家之主却完全束手无策,高高在上此时却求人无门,这该是怎样的耻辱。
“我会听你的话。”我听到我轻轻地说。
“太轻,我听不到。”
“我会听你的话,你要我怎样就怎样。”我又说了一遍,非常大声的。
然而,我的人却被猛地推在地上,非常用力的。
“很好,很好,太好了。”小丁看着我,眼神鹰冷。
“放了珏儿。”我顾不得痛,也无视他的眼神。
他果然松开慕容珏,已转成冷冷地笑。
“舒沐雪你真是幸运,有个女人为你撑腰。”他走到舒沐雪旁边,笑着说道。
舒沐雪不理他,甩开慕容珑的搀扶,从开着的牢门出来,走到我旁边,一把将我扶起。
“痛吗?”他轻问。
我摇头,觉得他扶我的手滚烫,一惊,伸手抚他的额,一样的滚烫。
“你在发烧。”
“没事。”他拉开我的手,握在手中,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的脸,好一会儿才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开。
我立在当场,看着他走进牢里,看着牢门又关上,心里感慨万千。
我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情绪,可能只是单纯的同情弱者,也可能只是在恨着小丁的所作所为,然而又好想哭,却生生的忍住,看到小丁鹰冷的眼便整个人冷起来。
“我困了,想睡觉。”我对他说。
“好,我们回去。”他握住刚才被舒沐雪握过手,用力的,拉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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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这一天太长,发生的事太多,而那些事统统纠结起来缠进我的梦里,一会是鲜血淋漓,一会是失声惨叫,毒烟,搏杀,像过电影一般,如此真实却又全部虚假,我觉得叫不出,哭不出,然后人猛的一震,便醒了。
醒来全身滚烫,我一摸自己的额头,该是发烧了。
觉得口渴,人已是全身无力,仍是挣扎着下床,门被同时推开,我的动作停住,看着不敲门便进来的小丁。
他一双眼灼灼地盯住我,我这才意识到我只穿着单衣,外加一头乱发。
其实对我这样的现代人,露肩装都能穿着招摇过市,何惧穿着单衣给人看呢?只是我不喜欢他盯着我的眼神,便又缩回了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他无声地走进来,伸手便抚上我的额头:“你发烧了。”他的手仍是留在我脸上,来回抚过我脸上的那道伤痕。
伤口隐隐地痛,我马上别过脸。
他的手落空,只好收回来。
“这两个丫头是怎么照顾你的,居然让你生病?”只听他坐在床头,冷声道,口气中竟带着杀气,我在温暖的被下觉得全身一冷,却仍是不说话。
“我该杀了她们。”床一轻,他站起身。
“与她们无关。”我一下坐起身,道。
他回身,冲我笑,道:“你终于肯说话了。”
我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冲他道:“我要喝水。”
他的嘴角上扬,难得是明媚的笑容,冲淡了他一身的妖气,人走到桌边替我倒了杯水,走来递给我,我接过一饮而尽。
他看着我干枯的唇上浸润的水印,道:“还要吗?”
我摇头,觉得头晕得厉害,复又躺下。
“铃儿,”他忽然叫了一声,马上,照顾我的其中一个丫环进来,“叫孙大夫来。”
“是。”那个叫铃儿的领命离开。
他复又坐下,盯着我苍白的脸。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干脆将整张脸闷在被下。
被外,我听到他低沉的笑,我心里火大,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却仍是不想与他说话,任他在那边笑,然而心里刚打定主意,但觉得身体一轻,居然连人带被被他抱起来拥在怀中。
“你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他暖暖的呼吸喷过来,“生我气,嗯?”
废话!我犯贱才不生你气,我简直想把你大卸八块。
“小昭,你再这样,我可要吻你了。”他的气息果然又近了几寸。
我心中一悸,睁开眼,他脸上似笑非笑。
“你就这样对待病人吗?”我冷冷看着他。
“我已经疼到把你抱在怀里了,还要怎么样?”他笑的漫不经心,忽然低头在我嘴角轻啄了下,凑到我耳边道:“我好想你。”
这是情话吧?可为什么在我听来却觉得全身发冷,我怔忡的看着他,很久才道:“收起你这句话,在我听来只觉得恶心。”
他的眼猛地一沉,表情似被生生的打了一拳,手上忽然将我抱紧,呼吸直接喷到我脸上:“那谁的话不让你恶心呢?舒沐雪?慕容珑?”
“你放手。”即使隔着被子我仍觉得腰几乎要给他勒断。
“他们现在的命贱得很,我一挥手便可让他们人头落地,你想看吗?嗯?想看吗?”
我的头剧烈的痛起来,觉得人马上就要晕过去,他却仍是步步紧逼,我咬着牙拼命忍着眼中的泪意,但泪水仍是不听话的流下来,一滴一滴,我干脆不忍,任泪肆虐,他马上感觉到,抱紧我的手猛地松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的泪。
“哭了?”
明知故问,我低头,用被子将满脸的泪水擦去。
“即使没有他们,我仍是会这般对你,狄千柔你明白的,为何还要这样逼我呢?”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越是这样,只会让我越恨你而已,有什么意思呢?”
他有些颓唐的靠在身后的床架上,就这么盯着我。
“我会听你的话,你大可放心,所以请你不要再你这种小孩子才用的手段。”
“小孩子子的手段?”他眼眯起来,却又惨惨的笑。
胡搅蛮缠,这不是小孩子的手段?
“但要听你话,我仍是有条件的,狄千柔。”我认真的看他,“我要珏儿陪着我,我要看着他平平安安在我旁边才放心。”天知道那牢里的环境即使不用动手让他流血不止,也会轻易要了他的命。
他没说话,人站起身,脸上已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待会儿孙大夫来会给你看病,你乖乖睡一会儿吧。”他似没听到我说的条件。
我怔住看他。
“耿千柔?”
他不答我,直接往门外走。
我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知他不想答,便真的不会答,也没有力气再追问,看他离开,我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床上,用力喘气,如同刚打了场仗一样。
章节目录 心惊
高烧对于我身中的情豆只是小毛病,几贴药下来我便已退了烧,连续几天小丁再没有出现,他是放过我了吗?我不知道。
中午吃完饭,我坐在花园里发呆,心里想着,情豆毒发应该就在明天了吧,到时我又该怎么应付呢?我看着自己手腕上伤痕,是不是会落下新的伤痕?并且这样无休无止的继续下去?想到这里我只觉胸闷,心中自问着,我到底穿越到这里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受苦的吗?那还不如就此死了算,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而人类就是因为恐惧死亡才可以在这上万年的时光里生生不息,我也不例外,我怕死,怕死的很,所以这样的苦我还要受下去。
有个声音对我说,不如接受命运做你的女王吧,这样命运便在你的手中。
会吗?还是仍旧是个傀儡?我屈服了情豆的疼痛,去做小丁要的女王,是不是这样才叫放弃了自己的命运,任它操纵在某人手中?
我脑中越想越乱,便干脆不想,拿起石桌上已冷掉的茶,一口喝干,却看到有一条小小的人影向我走来,我怔住,看着他走近。
“大嫂。”他叫我。
我仍是盯着他,不信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叫道:“珏儿。”
珏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他们放我出来,我本不想来,但大哥让我跟着你,好好听你话。”他表情悲凄,之前在他身上的那点鲜活气息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
我一阵心痛,拉住他的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的头,他难得的没有避开,任我拍着。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最后耿千柔答应了我的条件,他在想什么?我永远想不到。
“大哥烧已经退了,但伤口却始终未好,身体很弱,昨天二哥被带出去,说是替那个焦尔修治伤,回来时脸色却极难看,大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只是从怀里拿出治伤的药替大哥上药,大哥问他哪来的药,他只说是趁人不注意拿的。”珏儿毕竟已不完全是孩子了,我拿给他的糕点他碰也不碰,我问他舒沐雪和慕容珑的情况,便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说到最后,他皱着眉道:“你说那焦尔修是不是对二哥做了什么?”
我拿杯子的手抖了抖,连珏儿都能猜到的事,我怎会听不出来,那焦尔修分明就是个变态,慕容珑去给他治伤,傻瓜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的手抖得更厉害,然后一下放在桌上。
“大嫂?”珏儿叫我。
我这才回过神,对他笑道:“能做什么?既然是让你二哥治伤,便不会为难他。”
“可二哥从来没有这副表情过。”
“他定是担心你大哥的伤,小孩子家家想这么多干嘛?”我拍了他脑袋一下,他仍是没有反抗。
我心里叹气,也没有心思逗他,只是道:“珏儿,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这里的人准备。”
“随便。”他兴趣缺缺的样子,稚气未脱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愁。
我知他仍是担心慕容珑,心想他毕竟已不是孩子,再安慰他也未必听得进去,便干脆不再说什么。
我又让丫头换了热茶,见慕容珏再也不出声,似沉入某种思绪中,表情落寞的可怕。
“我是不是很多余,大嫂?”过了好久,慕容珏忽然轻轻的说道,声音如蚊蚋,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不是我的病,大哥二哥,还有你也不会被抓起来,是我害了你们。”说到后面声音更低,竟似哽咽。
我心里猛的一纠,他这样孩子必定敏感,他表面倔强,看似无知,其实早已对自己的病自责不已了吧?现在他两位至亲落到如此下场,他看到眼里,定是更加自责。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抚着他的头,道,“是你大哥倒霉娶了我,才有此下场。”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里已有泪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我都看得懂的,若不是我,大嫂还应该在皇宫里过快乐的日子,根本不会中‘情豆’,这也是我害的。”说着眼泪已淌下来,表情却仍是倔强的。
我见过他发病时的苍白脸孔,也见过他喝药时肝肠俱苦的表情,何曾见过他黯然落泪的纠心模样,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看他。
好一会儿才道:“珏儿你不要乱想,你大哥二哥为你求药治病是心甘情愿的,至于我,你这么可爱,我也情愿啊。”说着揉他的头,其实只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胡思乱想。
他任我揉着头,同时举手擦去脸上的泪,果然不再哭,我稍稍放心,却听他忽然蹦出一句话:“大嫂,我死了可好?”
我整个人一惊,惊慌的叫道:“你说什么?”
他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人一怔,道:“没什么。”
我仍是惊魂未定,揉着他头的手稍稍用力,道:“你可知,你现在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又是一怔,看向我,眼神随即又黯下来,点点头。
自小便与死神为伍的人,求生欲比人强,却也比任何人脆弱,我之前不能体会这种感觉,此时却是感同身受,他或许只是自暴自弃的一句话,却足以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记住,不可以再有这种想法,也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我又强调一遍,想着他必定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中一定怕极,便放柔声音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你的。”
慕容珏只是点头。
晚饭慕容珏吃的极少,之前身痪绝症却仍然鲜活的少年,此时却苍白脆弱的吓人,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打消他心中的内疚,便绝口不说,只是不停的替他夹菜。
“大嫂,明天你的毒就要发作了。”吃完饭,慕容珏拿着我塞给他的苹果,只是看却没吃一口。
“你记得?”我比他想得开,就算此时,胃口仍是不错,苹果已吃了一大半。
“我来的时候,大哥说的。”
“哦?”我停下来,看着他。
“他要你不要再弄伤自己,咬自己的手腕了。”慕容珏眼睛盯着我拿苹果的手,露在外的面手腕上疤痕丑陋不堪。
先管好他自己吧,还有空管人家?我心里轻嗤一声。
“不咬自己的手腕难道咬你的吗?”我盯着他的手腕开玩笑道。
“好啊,”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瞪我一眼,却不想却是乖顺的说道,“只要能让大嫂不痛,都可以。”
凑到唇边的苹果忽然吃不下去,我的手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勉强笑道:“这也是你大哥叫你说的?”
“不是,”慕容珏把手中的苹果放回桌上的盆子里道,“你以前用自己血救我,我现在给你咬也是应该的。”
“珏儿?”我也放下苹果,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这是我来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有人甘心为我做一件事吧?却竟是个孩子,我心里感动,却仍是笑道,“开玩笑的,我怎舍得咬你?”
看他不说话,我伸手摸着他的头道:“怎么办?我又想抱你。”
他小小的身子马上往后躲开几尺。
我嘻嘻的笑,拿起苹果又吃起来,同时道:“珏儿比你大哥要温柔好多。”
“我大哥?”他抬起头。
“你大哥太冷,心思太沉,你长大可不要与他一样,像你二哥便可以。”
慕容珏似在考虑我的话,好一会才道:“大嫂讨厌大哥吗?”
“有点。”我不知道,但至少没好感。
“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又来了,这孩子现在敏感的很。
“大嫂喜欢大哥吧。”
“为什么?”
“因为…,”他停了停,似犹豫了下才道,“因为我希望你一直是我大嫂。”后面半句声音轻到极不可闻,我却仍听得清楚,同时见他脸已涨红,真是可爱。
这孩子今天说话怎么句句让我感动,我忍住想冲上去抱他的冲动,笑道:“我现在不就是你大嫂了,当然一直是。”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离婚这一说吧。
他点点头,似松了口气,想了想才道:“其实大哥很讨厌宫里的人,所以才会对大嫂冷淡的。”
就算不讨厌宫里的人,他也不会对我热情到哪里去,嘴上却仍是问到:“为何讨厌宫里的人?”
“我也是听二哥说的,大哥刚出生时,他娘便被迫嫁入了皇宫,就是后来的云妃娘娘,大嫂在宫里时应该见过她。”
“有这种事?”云妃?我哪听过,在宫里之时我还没穿过来呢,便道,“我当时傻的很,哪记事这些事,那后来呢?”
“后来云妃娘娘因为太想念大哥和大哥的爹,在大哥三岁时便病死了,大哥的爹没多久也病死了,只留下大哥一个人。”
棒打鸳鸯的戏码,但听着心还是有些震动,怪不得珏儿说舒沐雪讨厌宫里的人,皇帝老子棒打鸳鸯,他应该连我也一起讨厌吧?
“那舒庆春呢?”若生下舒沐雪便嫁入皇宫,应该没有舒庆春才是。
“三哥是大哥的唐弟,父母双亡才被收养的。”
原来这样。
“这些事大哥本不让讲的,但你是大嫂我才说,大哥不是讨厌你,才对你冷淡的。”
反正都是讨厌,原因不同有差吗?转头看他认真的解释,终是不忍打击他,却也不知怎么顺着他的意,便干脆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便道:“珏儿,天色不早,去睡吧。”
珏儿点点头,站起身,进了屋里本是为丫环准备的那个小隔间。
夜深,我仍是无法入睡,脑子里在想着很多事,我想着久未露面的小丁,想着珏儿说想一死了之,想着珏儿口中舒沐雪的过去,然后是慕容珑,手下意识的握紧挂在颈间的吊坠,那是慕容珑送我的赤生果,触手微温却如烫到一般,人猛地坐起来,瞪着那抹红润发愣。
你在担心他吗?心中有个声音问,就算担心他又能怎样?
身为街下囚,本就任人宰割,慕容家的人是,我也是,能让珏儿不受牢狱之苦已是我的极限,至于舒沐雪和慕容珑我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帮他们,他们两人处境不堪,我又何尝不是自身难保,“情豆”毒要发作,小丁又步步紧逼,谁又会来帮我?
我又躺下来,握紧手中的赤生果,心绞着一样难受,我想到慕容珑的笑,他的轻声细语,想着他如此超凡脱俗若落在焦尔修手中会是怎样?然后我想到那日在暻城,同样的矛盾,在上楼与不上楼之间徘徊很久,却终是没有上去,是我天生冷漠还是我管的太多?都是利用我的人,关键时刻我是否都会选择漠视?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我下床来,走到慕容珏所在的隔间。
珏儿十三,毕竟不适合与我一间同住,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可能是隔间较小的缘故,温度也比大房间里暖一些,我看到珏儿闭眼沉睡,苍白的脸几乎透明,心里微微叹气,走上前替他盖被子,却发现他紧闭的眼皮轻轻动了动。
“珏儿,没睡着吗?”我还是替他掖好被子。
“大嫂。”他也不再装睡,睁开眼叫我。
“睡不着?”
“嗯。”
我在他床边坐下来,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屋顶道:“我在想大哥和二哥。”
我知他仍是担心,不想让他多想,便岔开话题,逗他道:“大嫂唱歌哄你睡可好?”
他小小的身子往被里缩了缩,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他说“再说”时声音低下来,“再说大嫂唱歌实在难听。”
我仍听得清楚,却也不生气,笑道:“那就乖乖快睡,不然我可让你魔音绕耳。”
慕容珏的眼像极慕容珑,他只是看我一眼,便真的又乖乖闭上眼,而我就着刚才那一眼又想到了慕容珑,便又是叹了口气。
人是绝计睡不着了,出了隔间,在屋里绕了几圈,听到风把门吹得“吱吱”响,便走过去准备把门关紧一些。
人刚凑近门边,忽见一条人影从门外一闪而过,我一惊,失声叫道:“谁?!”
很久没有动静,我站了许久,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那失踪几天的小丁故意吓我?后者想法马上被推翻,以小丁的脾气还不屑做这种小儿科的把戏,那是我看错了?
我终是不放心,开门往外细看。
门外似暗香浮动,有股淡淡的异香夹着微冷的空气迎面扑来,我又用力闻了几下,却又什么味道也闻不出,难道这也是我的错觉?
我干脆跨出门去,外面一轮明月透亮,我的眼睛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人,或许真是我的错觉,也可能只是照顾我的两个丫头在监视我吧。这样一想,心里安心许多,便准备转身进屋,转身一瞬,忽觉得头顶生风,我心里暗叫不妙,人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章节目录 被囚
我想我大概昏了过去,不然为何我的头昏沉沉地,周围景物全变,没有床椅家具,取而代之的是四壁白墙,只有头顶的天窗透着一丝亮光,我在哪里?我是如何到这里的,我一点也没有印象。
正想着,四壁的某一面上,现在一扇门的轮廓,那个轮廓越来越明显,直到真的像一扇门一样被打开。
我目不转境的盯着那扇打开的门,看门外到底会出现什么东西。
一个女人,一个全身白衣的绝美女人站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
我心中一凛,盯着她。
“民妇给公主请安了。”她进屋来,人徐徐下拜,甚是恭敬,而声音却全不是这样,满是调笑,叫我公主似纯粹玩笑。
“焦尔修是你什么人?”我不与她多言,冲上去就是这句话。
“焦尔修?”她一怔,显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句。
“耿修。”我纠正。
她没来由的忽然笑,甚是轻浮:“他是我儿子,公主想他了吗?”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变态,只是这女人做这么大人的娘也太年轻了些。
她“咯咯”像母鸡般笑了一会儿,才又道:“其实公主大驾光临,民妇应该亲自迎接才是,可柔儿那小子实在把你藏得严实,我今天才一睹公主芳容,”说着竟伸手摸我的脸,看到我脸上伤疤时,甚是大惊小怪的轻呼小叫,“哎呀呀,这可不得了,柔儿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这花儿一样的脸上怎么留了疤啊?”
这女人看到不是普通的变态,我仍是头晕得慌,没力气跟她玩,便道:“你儿子上次留的疤也不少,不过他还真是没用,竟给自己兄弟利用一回。”
做母亲的心里儿子才是最强者,我这样说看她不恼羞成怒,果然她脸色变了变,却也不至于发怒,只是不再笑,冷冷道:“好一张利嘴。”
现原形了不是,我心里冷笑,也不点破,转到正题,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向公主请安啊。”她又笑。
请安?半夜?鬼才信。
“现在请完安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我顺着她意。
“放你走?”她似听不懂,“我又没抓公主,怎么说放呢?”
我也听不懂了,这不是抓又是什么?
“公主之前住的那间太差,我只是请公主换一间。”
“就这里?”这回听懂了,只是换一间应该比原来那间更好才对,怎么差这么多呢。
“公主不喜欢?”
“不喜欢。”我很老实的答。
“公主会慢慢喜欢的。”她笑得眼都眯起来,妩媚的很,只是够变态。
我也学她一样的笑法,心里想,喜欢这里估计比较困难。
现在的状况,让我意想不到,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脑中飞快的想找个合理的理由,却仍是想不明白,我已是街下囚了,为何还有人抓我,难道这里不止是小丁一派,这女人是另一派想得到我的人?
心念一动间,便道:“儿子斗不过自己的兄弟,就让老娘出马,真是可笑。”
我只是随口说出心中的猜测,没想,那女人脸色一变,一巴掌掀在我的脸上,看来是说到她的痛处了。
这巴掌比小丁那一下来得还要狠,我眼冒金星,心里想,刚才还称我公主,又是行礼又是怎么的,现在却是巴掌相向,这家人怎么都这么变态,我活该自找的,便再不敢激她,只是闭嘴不说话。
嘴角大概有血淌下来,我也没去擦,那女人瞪了我了会儿,却忽然又笑起来,打我巴掌的手捂住嘴,“咯咯”笑道:“瞧我,总是容易激动,怎么就打了公主呢,真是该死啊。”说着还是笑。
吃了笑药了?笑神经失控了?这个变态!我心里骂着,却也只敢在心里骂。
那女人见我闭嘴不敢再说话,甚是得意,拍着手道:“那公主就在这里吧,我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说着转身往刚才她进来的那扇门走去。
我看她转身,当真是极尽风华,只是还是这句话,虽然美人一个却变态的很。
门复又关上,我用力吸了口气,人靠在一面墙上,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虽然早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叹息,我真不是一般的吃香。
后来,我应该是睡着了,恍惚间听到响动,我睁开眼,看到从一个暗格里送进一些饭菜来,我猛地蹦起来,还来不及说什么那暗格就又关住了,我抬头望头顶的天窗。
天,应该是亮了。
“我要上厕所,放我出去,”我当真内急,看看这里除了墙还是墙,显然在建造时没有考虑到人不仅要吃还是拉的,我用力捶墙,捶了会儿,想到古人可能并不知什么叫上厕所,便改口叫道,“我要尿尿,快放我出去。”
叫了半天没人理我,我急了,便干脆叫道:“老娘要拉屎,外面哪个龟孙子快放我出去。”
这一叫还真是有效,所以说人总是贱的。
一只马桶又从之前送饭菜的暗格里送进来,我看着那马桶,心想,不是吧,吃与拉竟是一个口进出,但膀胱实在是压迫严重,便一下抱过马桶,对着那还未关上的暗格道:“还有纸。”
一打纸被扔了进来。
总算解决了膀胱的压迫,又开始解决胃部的压迫,我拿起碗筷,瞪了那马桶半天,还是决定背对那东西吃饭
这就是牢狱生活吧?我边吃饭边想,他们到底要把我关到几时?
这个问题很快有答案。
天窗外的光线渐渐转暗,一天眼看要过了,这一天其实极漫长,我除了靠着墙发呆,还是发呆,要么就是把所有会哼的歌都唱了一遍,包括京剧,越剧,山歌,这里音响效果极好,可惜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五音不全。
我心里几乎下了定论,这次的毒看来要在这里发作,我会不会忍不住痛,撞墙而亡?
然而毒还没发作,我甚至晚饭还没等到,那扇门又开了。
一个声音说:“出来吧。”
我愣了半晌,走了出去。
原来关我的那个牢房在地底下,我顺着阶梯往上爬了一阵,才来到地面上,出来是一个小院,虽小却精致,那变态女人便站在外面,身旁是那十恶不赦的焦尔修,不,应该是耿修才对。
一样的灰色眼睛,恨恨的盯着我。
怎么了?
“谢谢,月姑。”有人轻轻的一句,顺着院中带着暗香的空气传入耳里,我看过去,却是多日未见的小丁,一身黑衣,站在院中那株初开的春花旁,妖气正浓。
“我哪受得起这个‘谢’字,”被叫作月姑的变态女人冷笑了声,道,“你都告到狼王那去了,说我抢了你的人,我哪敢不放?”
小丁负手轻笑,道:“月姑言重,我也是为大局考虑,等大局已定,月姑要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好一个大局,难道这女人在我们阿修手中就不行吗?我就不明白既然抓来了,谁看管她有什么区别?”
“月姑说的是,谁看管她都无所谓。”这句话听起来是顺着那女人的意思,却又像反过来说她不该随便抢人。
那女人当然听出来,表情变了变,冷哼一声。
我在旁边看热闹,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窝里斗。
看他们你来我往了一会儿,忽见小丁朝我招招手:“小昭,过来。”
我是狗吗?我虽不喜欢刚才那个牢房,却也不想被他挥之即来,正犹豫,却听那边的变态女人叫道:“慢着。”
我一愣,莫非反悔了,转头看她。
那女人很优雅的拍去身上飘到的花瓣,声音却鹰冷:“柔儿,那日在慕容山庄你的匕首好像伤到了你的弟弟,狼王送你们这对匕首可是希望你们兄弟同心的。”
“是千柔粗心了。”小丁面不改色。
“粗心,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旁边的耿修跳出来。
“沉不住气的混账东西!”女人沉声吼回去,耿修顿时咬牙噤声。
女人却又忽然轻轻的笑,笑的极美,纤细的手指抚过自己儿子颈间那日给小丁割伤留下的伤痕,道:“你说,该怎么办?兄弟同心啊,怎么就不小心割伤自己的弟弟呢?我这做娘的看着真是心疼啊。”说着竟举起袖子轻拭自已的眼角,方才的笑成了绝美的哀,当真是美极。
我在旁边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并不是被她美色,而是她赛过金凯利的变脸速度,一个字,强!
小丁却笑了,笑得丝毫不逊那女人的绝美,细长的眸溢满妖气,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只听他道:“要月姑不心疼还不简单,”也不知他手中何时多了把匕首,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手中的那柄匕首便直直的往自己的左肩插进去,没有一丝迟疑,似完全不是刺在自己身上,“这样,不知月姑的心情会不会好一些。”他仍是笑,血自他的左肩滴下来,他犹如未觉。
我完全被这一幕怔住,看着他肩上的伤,连呼吸也几乎忘记,然后自心底,一股强烈的疼痛渐渐漫延开,我的眼用力眨了眨,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唇,不让那锥心的痛逼自己叫出声。
我的毒发了。
那女人又笑了,笑得如沐春风,却又在瞬间冷下来,口中道:“这次算你狠。”几个字自唇齿间吐出时带着浓浓的恨意,几乎似要把小丁一口呑掉。
小丁仍是笑。
女人终于甩手而去,精致的小院里只剩下我和小丁。
“啊!”我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人跪倒在冰冷的石彻地面上。
小丁没有动,看着我伏地挣扎,好久才听到他,轻轻冷冷的一句:“小昭,你真是让人操心。”
然后身体一轻,人被他抱了起来。
就如奇迹般,身上的疼痛莫名的轻了几分,我喘着气瞪着他,那匕首仍在他左肩上,伤口因为抱起我的缘故血流的更凶,而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另一股疼痛涌上来,我忍不住蜷起身子,咬住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不想让他看到我太狼狈的样子,渐渐地嘴角有血淌下来,我几乎就要脱口惨叫。
“很痛苦吧?”一个声音近在耳边,小丁的唇贴着我的耳廊,呼出的热气直接灌进我耳里,“是不是想我救你?那你还要不要再对我顽抗?”
我忍不住打了个机灵,他又在逼我,拿珏儿的命来逼我,拿我毒发时的疼痛来逼我。
“我不……。”我听到我咬牙切齿的吐住两个字,然后,身体猛地被抱紧。
“你不?你不是什么意思?”小丁步步紧逼,“我只要你乖乖的,你却说我恶心,小昭,我真的让你这么恶心吗?
他在报复,在报复我对他不理不睬,报复我说他恶心,他在等我向他求饶,就如我第一次毒发时他逼我听他话一样?可我偏不让他如意,却已说不出话来,人挣扎着想从他怀中脱离,他居然任我挣脱,我的身体失了依脱,当即便跌在地上,也不觉得痛,因为体内的疼痛远胜于此。
我在地上痛苦扭动着,如吸毒者毒隐发了一般,狼狈不堪至极,小丁就站在我身旁,看着我垂死挣扎,动也不动,我几乎就能想像到他嘴角挑起的冷笑和眼中的冰冷,我知道,他仍是在等着我求饶。
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将我的神志渐渐吞噬,心向着一个冰冷的方向滑,不断有人的声音从我的脑中闪过:
“大哥要你不要再弄伤自己,咬自己的手腕了。”是珏儿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当作筹码,珏儿的病会治好,你的毒,慕容世家也会治好,我发誓。”是舒沐雪的声音
我等不到你们治好我,我现在不仅想咬自己的手腕,甚至想死,我不是意志坚强的人,我只是一介小老百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我根本忍不下去。
之前我说过我怕死,怕死的要命,但人到此时就算有人生生的在你身上割一刀你都不会觉得怎么样,死的恐怖已经被身内的疼痛消磨殆尽,只要能减轻疼痛,只要能不痛,要我怎样都可以。
“以前有个中‘情豆’的人因为抵不住疼痛的折磨,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那是小丁的声音,不是他现在在我耳边说,而是第一次毒发时这句话已烙在我的心里。
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痛?咬舌是不是人都会死掉?死掉?死了又怎样?我觉得心里的某个禁忌被冲开,死亡忽然不再可怕。
而同一时间,牙齿猛的咬住自己的舌头,并且用力的咬下去,一股带浓烈血腥的液体在我口腔内散开,似有无尽的黑暗朝我劈头盖脑的袭来,死亡还来得真快,我心里冷笑着。
耳边似有人在叫我,然而我的嘴被用力塞进了什么东西,迫使我不能再咬下去,意识却仍在渐渐消失,我想我应该就要昏死过去了。
章节目录 纠结
我真的昏死过去,应该有很久脑中是一片混沌的,人似在虚空的世界里飘,没有任何意识,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久以前也曾有过,只是想不起是何时,然后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话,起初听不清,渐渐地,才听清那声音说:你该回去,还没到要你回来的时间。
回去?回哪儿去?正在考虑,忽然被一股力量往一个方向扯,轻盈的身体一下子沉重起来,人也跟着往下沉,越来越快,“不!”我大叫,同时觉得被拉进了某种容器里,我想挣脱,却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我忽然感觉到了疼痛,人也在同时有了意识,“大嫂,大嫂”,有人在叫我,我猛地睁开眼。
是一张极清秀的脸,飘逸的,一尘不染的。
“慕容珑。”我想我是想这样叫他,却为何发出地声音如此奇怪?
“大嫂你因为毒发差点咬舌自尽,这里的大夫束手无策,所以才叫来了我,”慕容珑的声音依然轻轻柔柔,眉宇间却带着谈谈的愁,“你现在暂时不能说话。”
我看着他,确认这不是梦境后,才虚弱的笑了笑,再见他,感觉还是一样的温暖。
“下次大嫂不可以这样,再痛也得忍着,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他又道,难掩关切。
我还是笑,人慢慢地坐起来,这才发现珏儿也在,一双眼一直担心地看着我,我也冲他笑,同时伸手摸摸他的头。
人习惯性的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动一下便纠心般的痛,这才信了慕容珑的话,闭口不言。
慕容珑看出我想说话,便道:“大哥的伤已经在恢复,伤口已经结疤,大嫂不用担心了。”他以为我要问舒沐雪的事。
我却摇摇头,指指他,然而刚指向他,却在同时看见了他劲间的几处瘀伤,还有嘴角,嘴角的瘀伤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脸色一变,伸出去的手指改为摸向他嘴角的瘀伤。
慕容珑一愣,轻轻的避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狼狈。
我手指僵在半空不动,眼睛却仍盯着他。
“是不小心弄伤的。”慕容珑淡淡地解释。
不小心弄伤才怪,珏儿说过慕容珑曾被叫去替耿修治伤,这些瘀伤是不是由此而来?想到这里我一阵心急,心急便想说话,也顾不得舌头是不是疼痛难忍。
“是……不……是……焦……,”只说了四个字嘴里便有血腥的味道,慕容珑看到我嘴角淌下的血,脸色一变,伸手捂住我的嘴。
“大嫂别再说话。”
我看到他眼中满满的痛意,忽然心也跟着一痛,点点头,他这才松开手。
“我会保护好自己,大嫂你放心。”他轻轻的说,苍白的手指触到我嘴角的血,触目惊心。
我不放心,我想说,身为介下囚,谈什么保护自己?但我仍是点点头,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他毕竟是个男人,如果真有我猜测的事,以他的自尊会有多么的不堪,我不该问,为了他的自尊我不该再问。
气氛僵在那边。
好一会儿。
“我该走了,在你确定无事前,他们应该还会让我来给你诊治,所以我明天还会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动作优雅出尘。
我点头,冲他笑。
“珏儿要多麻烦你了。”他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珏儿送他出去,屋里死一般的静。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紧拽着那枚赤生果,人说玉随人,这赤生果在我身上戴得这几日也越发晶莹剔透起来,我盯着那赤生果,心中感慨万千。
屋里有人进来,我以为是珏儿,人动也没动,然而那人走到离床几尺远的地方便不再动,好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小丁。
我依然是动也不动,却听他轻轻的说了句:“你醒了?”声音中带着丝无奈。
我这才转头看他,人整个愣住。
他脸色苍白,那柄匕首已从他左肩拔除,却并未包扎,血不知是否止住,伤口处的一大块衣服已被血浸湿,,整个人竟没有一丝生气。
是不是我昏迷多久,他的血就流了多久?为什么不包扎?做给我看吗?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我盯着他的伤口,忽然气恼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拒绝我,”他忽然轻轻的笑,人走到我床前坐下,看着我道,“你宁愿死也不愿向我求饶吗?”
我只是看着他。
他伸手擦去我余在嘴角的血,轻轻的,磨人的。
“小昭,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对你心灰意冷,”他的手指抚过我的唇,停住,“别让我对你心灰意冷,知道吗?”他的语气温和,却又隐隐含着杀意。
我兀自不动,盯着他。
而他竟然猛的将我抱住,用力的,似要将我整个人揉在怀里,我开始挣扎,他却没有丝毫放松,我咬咬牙,伸手去推他左肩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却将我抱得更紧,口中道:“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口气竟是掩不住脆弱。
我一怔,手同时触到黏热的液体,终于再也不忍心,任他紧紧的抱住。
抱了很久。
我以为他睡着了,或是失血过多昏倒了,试着想推开他,他却一把将我推倒,两个人倒在床上。
心里一阵惊慌,他想干什么?
他只是将脸埋进我的颈间,便再也没有其他举动。
我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鼻间满满地全是他的气息,他的身体是温热的,紧紧的贴着我,我不习惯这样,讨厌这样,人又抗拒起来。
“刚才我好怕你真的死了,小昭。”他捉住我推拒的手,忽然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挣扎的动作顿住,心里似被用力的纠了下,怕我死了?怕我死了为什么还要逼我?怕我死只是怕失去我这颗有用的棋子而已吧?然而我却再没有办法推开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被纠着的心疼痛起来,越来越痛。
清晨醒来,小丁人已不在,我看着纯白单衣上染上的血迹,发愣。
“大嫂,醒了,”珏儿端着冒热气的洗脸水进来,“洗脸吧。”他小小的手用力绞干毛巾递给我。
我看着那冒热气的毛巾,开口想问为什么今天对我这般的好?动了动舌,痛的厉害,便干脆伸手接过,同时刮了下他的鼻子。
他看我用那毛巾擦脸,脸红扑扑地。
我看着实在可爱,忍不住又伸手捏他的脸,他似要闪,却最终没有动。
这孩子真是懂事的很,见他这样,我反而捏不下手,改为揉揉他的头。
早饭不似之前的花样百出,不过一碗清粥,也没有菜,我喝了口,粥的温度适中,不至于烫到我的舌头,粥是淡的里面有煮烂的菜,我现在味觉极差,食不知味,便一骨脑儿倒进嘴里,将就着吃完早饭,心里想,估计中晚饭也不会好到哪里。
吃了早饭,刚休息了下,慕容珑便如约而来,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一身素白,看到我便是笑:“大嫂,好多了吗?”
我想说:看到你这般微笑,再不舒服,也会心情舒畅。估计说出来他又要脸红,但我却也没办法说出来。
他替我诊脉,然后又看了下我舌上的伤口,道:“嘴里的伤总是要比体外的伤好的容易些,只是不可以上药敷药,大嫂,你切不可再让伤口出血了。”
我点头,看他动手开药方,只是写的全不是药,而是些食材和做法,写完便交给伺候我的丫头,又嘱咐了几句才算数。
“我教了她们一些吃食的做法,对你伤口复原有好处,只要照我的方法做也会相当美味。”他冲我笑道。
我感动的想扑上去抱他,他定是知道我喜欢吃美味的东西,这人真是体贴的很。
气氛难得的小小温馨。
“若现在大哥也在便好了。”一直没说话的珏儿,忽然道了一句。
慕容珑微笑的脸黯了黯,轻轻抚着珏儿的头道:“珏儿想大哥了?”
小脑袋瓜点了点:“嗯。”
慕容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不能说话,即使能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两兄弟暗自神伤,心想对我来说只是从慕容山庄又换到了这个地方,对他们,牢狱生活何时可以结束?我知道我现在颇像哑巴同情聋子一般,我该担心自己才对,可是如果有可能,我真是希望他们能回到慕容山庄,好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受苦。
我这样想着,忽听慕容珏道:“珏儿,你出去玩一会儿,我有话和大嫂说。”
我一怔,看着珏儿听话的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慕容珑。
“大嫂,你只要听我说就好,”慕容珏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道,“昨天半夜耿千柔到牢里逼大哥写休书了。”
什么?我怔住,盯着他。
“大哥没有答应,不过被打成了重伤。”
这个混蛋!我心里骂着,又听慕容珑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嫂平时怕吃药,怕痛,这次毒发耿千柔作为下豆者,足可以解你疼痛,又何来之后的咬舌自尽呢?大嫂,你是否喜欢耿千柔?昨夜耿千柔走后,大哥伤重,也曾这样问我?”
喜欢耿千柔?因为喜欢所以恨?是吗?是这样吗?舒沐雪为什么也要这么问?是不是我说喜欢,他便乖乖把休书写了?
“大嫂,我想,大哥喜欢你。”慕容珑看着我的表情,慢慢地说出这几个字。
我的思绪停了半秒,这又是什么状况?
“大哥自小冷情,尤其讨厌宫中之人,对大嫂无情我们兄弟皆看在眼中,只是昨日听到大嫂受伤,大哥沉默很久,耿千柔索要休书,他也只说个‘不’字再不多言,之后他伤重混沌间忽然问我,是否大嫂对耿千柔有情,若非现在的局面,他写休书放你自由,是否更好?大哥说此话时似已考虑很久,字字斟酌,我与他兄弟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向我们表露心中所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
这就说明是喜欢吗?我看着慕容珑,很想问这句话,只是我现在说不出话来。不过就算真是喜欢,那又能如何?前景不定,生死堪忧,说喜欢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些。
“大嫂,若有机会让你和大哥逃走,做一对再无任何顾虑的夫妇可否愿意?”
我当真是猜不出慕容珑今日说这番话的用意,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机会让我和舒沐雪逃走?我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什么…意思?”说完便觉舌头伤口刺痛,却比情豆发作好受许多。
“大嫂不要问了,只需点头便可以。”
见鬼的点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点头,正想忍痛再问,忽然他手一挥,一根银针刺入我的颈间,我顿时不能动弹。
“此处地底其实暗道遍布,耿修答应用地道放大哥和珏儿走,珏儿病重救出无益,还不如让大哥与大嫂逃离,只是要耿修放大嫂走是绝计不可能,所以只好委屈大嫂了。”说着他又刺入一根在我脸上,“慕容家虽不会易容,却有一套针法能让人形貌改变,就算是易容高手也未必能看出,大嫂,你将你变成珏儿的样子,你便可与大哥逃走了。”然后又连施几针。
我心中震惊,已完全听懂他的意思,只是耿修肯放人走?这话也信?要不是你慕容珑答应什么条件,怎么会有这种好事?你是不是疯了慕容珑?我想要尖叫出声,却叫不出来,这分明是在做傻事,分明太离谱,慕容珑,你疯了!疯了!
人却动弹不得,我几乎是绝望的看着慕容珑在我脸上动手脚,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下来,我觉得慕容珑施针的手停了停,轻轻的擦去我的泪,叹道:“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是我实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受苦,我也只有今天这次机会可以见到你了,所以我们必须试试。”替我擦眼泪的手不知为何在我脸上停住,我忍不住看向他,他眼中竟有浓浓的不舍,是我看错了?我不觉盯着这抹异样的情绪不动,而他似发现,眼中的不舍隐去,停在我脸上的手又迅速施了一针。
“待会儿我会跟珏儿说清楚,教他怎么做。”他施了最后一针道。
脸上,身体的某些地方似乎在紧缩和膨胀,我忍着这种奇异的感觉看着慕容珑转身去叫等在外面的慕珑珏,转身之间仍是一派出尘风华。
慕容珑,你真的疯了。
章节目录 哀逃
我以慕容珏的样子躺在慕容珏那个阁间里,动弹不得。
“晚上时会有人来带你走。”慕容珑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慕容珏现在是我的样子,表情却是平静,知道我不能说话,他在变成我的样子后便也不说一句话,见我又有眼泪淌下来,便默默的擦去。
“大嫂,别哭。”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道。
我能不哭吗?此事若被发现,你们兄弟凶多吉少,若没被发现,我和舒沐雪能够逃出,你们兄弟更是凶多吉少,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为我送命,这分明是想让我报憾终身。
想着眼泪又流下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泪腺原来这么发达。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似乎有细微的响动,现在正是半夜,任何响动都特别明显,珏儿也听到,他大概已猜到是怎么回事,站起身时看我一眼,便转身回到大房间。
阁间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想知道那声音到底是从何处发出,难道我这个房间里也有暗道?我听到阁间外原本我住的那个大房间的门似乎开了,我屏住呼吸,感觉有人进了房间,是来带我走的人吗?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那人在向我的隔间靠近,脚步声几不可闻,当隔间门被轻轻的推开时,我下意识的闭上眼。
果然是来带我走的人,我只觉身体轻巧的被他从床上抱起往门外走,我不由暗自叫苦,心想,慕容珑也够大胆的,让我全身动弹不得,万一现在带我走的人贩子,或是採花贼,那我不是惨了。
正想着,人已到室外,因为被扛在肩上,我才敢睁开眼,发现门外花园里那个我经常在上面喝茶的石桌倒在地上,石桌底座下现出一个一人宽的洞来,难道这就是在我这个院中的暗道入口,慕容珑说这里的地底地道四通八达,是不是说明在这个地方的每个院,每个不起眼的地方都可能是暗道的入口?那日我被那个变态女人抓去,很可能也是通过这个暗道。
那人抱着我一跃跳入地洞中,洞并不深,所以那人即使担着我的体重着地也是轻巧无声,“叭”的一声,地道入口同时被关上了,洞内一片漆黑,那人划亮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沿着地道朝一个方向走。
刚开始时我还记着那人走的路线,但到后来左拐右弯实在太多,我想记也记不住,便作罢。地道里本来就有风,不多一会儿风忽然大起来,同时伴着水声,我被扛着,看不到前面情况,只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水声越来越大,就算我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借着那细微的光也看到四周的空间变得大起来,同时扛着我的那个人脚步也停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被扔在地上,好痛。
“动作真慢,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有人在说话,但不是扛我的那个人。
那扛我的人并没话,又将我拎起,往前拖着走,我心里火大,又不是死人,干嘛拖着走,也管不了这么多,干脆睁开眼,眼前却是一条地下河,我被拖着往河边的竹筏上,竹筏上已有一个人,不是舒沐雪还是谁?
他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昏过去,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慕容珑做的,要是醒着,他能乖乖任人搬到这里?
我被扔在他旁边,与他并排躺着,身后湍急的水声,令人莫名心慌。我曾想过有一天坐一叶小舟,碧海青天里畅漾,而绝不是现在的场面,在乌漆抹黑的地道里,恐怖幽深的地下河。
“顺那河出去,便可离开这里。”又是那声音,我不能转头,看不到是谁在说话,但凭着声音可能猜到那人是耿修。
“不行,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我心里一震,那是慕容珑的声音,他也在?
“我说过放了他们便会放,你还不信?”
“不信。”
耿修似生气,冷冷道:“你不要得寸近尺,我现在杀了他们又如何。”
“那就一起死。”
我第一次听到慕容珑用这么绝决的语气说话,回荡在鹰森的地道中,说不出的感觉,我觉得眼泪又要淌下来,让我和舒沐雪走,他自己肯定没想过要活着吧?这是何苦?何苦?
地道内很久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
“好吧,”耿修妥协,“你和我一起坐竹筏,让你亲眼看着他们离开。”
竹筏载着我们四人的重量,随着水流往一个方向去。
我睁着眼,看站在我面前的慕容珑,一身白衣,清雅出尘,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眼分外的晶亮,他也看着我,就这么与我对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微笑的,认真的看着我,这不像是慕容珑,因为他看我眼神从未如此深清,却绝对是慕容珑,因为只有他的眼才是这般温柔,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我身后,眼前只有他的这双眼。
然而,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再看我。
眼泪无声的顺着我的脸淌下来,流入身旁的水中,我觉得心被用力的纠着,疼痛漫延开,越来越痛。
木筏顺水走的极快,当我看到头顶的那轮满月时,我知道我们出了那地道,河不再是地下河,而是一湾湖水。
“只能到这里了,我的耐心也只能到这里。”耿修的声音已极不耐烦。
慕容珑不答,知道已到了耿修的极限,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好吧。”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人影一花,耿修已抓着慕容珑飞跃到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竹筏上,同时两个竹筏之间的绳索被剪断,身后有划水的声音,该是身后的竹筏载着慕容珑他们往回走了。
我完全措手不及,慕容珑转眼就不见,我还想看他一眼都来不及,就这样吗?是不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有珏儿?我似刚意识到这样的事实,拼命的想动一下,哪怕回头再看他一眼,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慕容珑,你可恶!你该死!眼泪狂流,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注意力全部在离去的慕容珑身上,没有发觉竹筏被剪断与身后竹筏的连接后走得更快,水流似更急,远处有巨大的水声传来,刚出地道时还听不到,现在却已很清楚,当竹筏撞上前方的一块小礁石时,我才回过神,整个人警觉起来。
这不是什么湖,湖面平静如镜,哪会有如此急的水流,前方又有水声,似翻江倒海般,一股恐惧涌上来,前面该不会是……?
早知道耿修没有这么好心,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们,只是骗过慕容珑,再制我和舒沐雪于死地,眼睛拼命的眨着,只是这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等死吗?
竹筏又撞到了一块礁石,巨上的震动几乎将我震下水去,我不会游泳,就算会也动不了,若是掉下水去,我必死无疑。身旁的舒沐雪毫无动静,他昏倒了事,无惊无惧,就算待会掉下去淹死,也死得毫无感觉,但他是大侠,是慕容山庄的大当家,不可以死得如此窝囊,所以快醒过来,快醒,我们要死了啊!
水流得更急,竹筏的速度快的惊人,一块巨大的礁石近在眼前,我大惊失色,若是竹筏撞上它,必定撞得粉碎,我们两人哪还有命在?老天要我穿越过来就是撞死在这块礁石上吗?我在之前的时代已经被车撞过了,干嘛这里还要被撞一次?我不要!
筏毁人亡就在转眼之间,我闭上眼。
一个力量猛的把我往旁边一带,我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滚下竹筏掉入冰冷的水中,水借着水压劈头盖脑的往我的鼻中,口中,耳里灌,好难受,而心的中恐惧更大,手脚在水中本能的乱抓乱踢起来。
还是那个力量将我紧紧的搂住,带我往水面游去,我想我已经失了理智,当作是救命稻草,本能的死命抱住。
人越往上,水越急,人在拼命往水面游去,同时也在被无法控制的前带,像一颗浮尘无可奈何的随波逐流。
在水中的时间已大大超过我的极限,我渐渐地失去意识,人处在一种混沌状态,呼吸忽然不再重要,肺里的胀痛也消失了,眼前似有光晕在晃动,我想抓住它,却始终只差一步,然后那光晕越来越暗,就要消失,什么也看不见了。
“婉昭,婉昭。”似有人的声音,在叫我吗?我叫婉昭吗?
“婉昭,婉昭,快醒醒。”还在叫,可我不是婉昭,我得告诉他,得告诉他。
人用力的撞上某样东西,被拉回来,又撞上去,好难受,想要呼吸的感觉又急迫起来,一股自腹间涌起的力量将我猛的往上推,不行,我要呼吸,我好难受,而那股力量已冲到了我的口舌之间,我张开嘴。
“啊!”意识猛的回笼,一口水从我口水喷出,然后我用力的咳嗽。
“你终于醒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舒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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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去。”觉得人能动了,我顾不得舌间的疼痛叫道,站起来便想往回走。
然而还未跨出一步,却见眼前就是湍急河水,我和舒沐雪就停在一块礁石上,一个浪拍来,我吓了一跳,脚一软跪坐在地上。
“我们现在最多只能保住命,暂时回不去,”舒沐雪坐在石头上,喘着气,看到我的脸时眼神黯了黯,轻道,“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坐近他。
他伸手朝我身上急点,我只觉之前被改变容貌时的胀痛感觉又来,忙摸着脸,道:“这是干什么?”
“帮你恢复原貌,变化时间越长,恢复时越痛,”说完,转头看着身侧湍急的河水眉头深皱。
“你知道我被珑改变了容貌?”
“珑趁我不注意封了我的穴道后,对我说了他的计划,他分明是想制自己和珏儿于死地。”说话间,他一拳重重打在石头上。
我看得心惊,这石头是多坚硬的东西,这样打上去骨头不断了才怪,果然,他抬起手时,手上已血肉模糊。
是不是这里的人都是没有痛觉的?看他面不改色,眼神却带着绝望,我的心不由一痛,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两人此时衣衫尽湿,虽已开春我仍是冷得发抖,再看舒沐雪却犹如未觉,只是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刚才没仔细瞧,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竟有好几处伤痕,左胸一处竟在流血,染红了大片衣衫。
“你……。”我看得心惊,也顾不了许多,伸手去拉他的衣领,他提手想拦,但可能左手行动不便,还是晚了一步,衣领被扯开,月光下,现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止是这一处伤口而是整个裸露的部分布满了鞭伤,刀伤,被打后的瘀伤,可想而知他在牢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我忽然明白慕容珑为什么想出如此疯狂的主意,我差点咬断了舌,这当然纯属自找,但每天对着自己的兄长,看他一天天的受尽折磨,若换作我,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会试一下。
我忽然紧张起来,若珑和珏儿也是这般满身是伤,定是受不住?之前只是想到他们命运堪忧,此时却有实例在我面前,我盯着他身上的伤说不出话,人索索发抖,舒沐雪拉好衣领,轻道:“所以你应该知道珑和珏儿留下会怎样的下场。”
“别说了!”他说的我怎会想不到,舌头上的伤因我这句话又爆开,我却全不在乎,捂住耳朵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他们,我若不在慕容山庄,若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我….我…。”我被口中的血呛到,说不出话来,血又顺着嘴角淌下,滴在石头上。
“全是我错,你不要再说了,”见我口中有血流出,舒沐雪慌忙阻止我再说下去,我却仍是哭叫,他想是急了,猛的将我拉进怀中,用力抱住,同时将我整个脸压在他的肩颈处,口中道,“别哭了,别再哭。”
我哪能不哭?珑和珏儿是在这个时代里对我最好的人,我哪能不哭?但终于找回理智,尽力的止住哭泣,想离开舒沐雪的的怀抱,而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道:“就这样子,不然你会冻死的。”
我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被抱贴在他的身上,单薄的衣服被浸湿后犹如未穿,他身上的暖意因为这如此亲密动作传递到我的身上,我竟已不再发抖了。
我是现代人,但终是没有这么开放,脸一下子红起来,而他又说的没错,若放我一个人,我定会冻死,所以竟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尴尬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动。
“你不在他们手里,他们暂时不会要珑和珏儿的命,你放心。”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难得的轻声安慰。
“我担心珑,那个耿修对他…….”我没有往下说。
他已明白,深吸了口气道:“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我抬起头看他,忽然想到一个成语:宁为玉碎,无为瓦全,心一下子惊慌起来。
他看出的我心思,伸手擦去我犹在嘴角的血迹道:“不要乱想,我说过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
我仍是将信将疑,却不知为何,他的话让我莫名心安,我也只有暂时让自己的心定下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天亮,天亮后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处急流,”他眼望眼前湍急的河水道,“眼下,此处也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人追来,也没有办法追到这里,你累了,就这样睡一会儿吧。”
我哪还睡得不着?却没再说话,舌头的伤口,让我不得不尽量少说话,然而在他怀中我仍是不自在,他大概感觉到,可能是想让我分神,便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我一愣,他会讲故事?如此冷情的人会讲故事?不过却很好奇,他能讲出什么故事来,便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自小受尽家人爱护,被父母当作珍宝般的养大,长大后,她的美貌名动一方,无数皇孙公子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她的芳容,她甚至成了皇帝的座上宾,然而那女孩子始终不曾为任何男子动心,直到有一天,她在皇宫里遇到了替他治风寒的年青太医,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本以为事情到此得到圆满,却不想皇帝早已钟情于那女孩子,怎容小小一个太医夺走自己的最爱,他以女孩子家族上百条的人命来要挟,逼女孩子嫁给他,女孩子无耐终于妥协,她忍痛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嫁给皇帝成了他的妃子。”
“那女孩子在宫中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整天郁郁寡欢,渐渐身染重病,不久便离开人世,而那太医,得知自己的妻子病死后,急火攻心,吐血而亡,只留下他们的儿子,一个人。”
我再笨也能听出,他是在讲自己的身世,可惜他并不是擅讲故事的人,即使如此,我却仍是听得感动,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有歌词是这样写的吧?而这就发生在他的父母身上,他恨宫里的人,而我的身份是皇帝的女儿,他该恨的。
他讲完不再说话,似沉在这段记忆中无法自拔,我动了动,终于忍着舌头的疼痛,轻声道:“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他人一怔,并没有多想,便道:“不恨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回味着他那句“不恨了”,却听他又道:“我在牢中听珏儿和珑说你的一些事,我忽然明白原来我还没有他们来得了解你这个妻子,也许我不该向皇帝要了你,也许你做个傻子会更好。”
我若还是傻子便不是我,他不会明白,我也不打算说,但此时的舒沐雪太不像舒沐雪,慕容珑说我该试着了解他,难道这才是他的样子,我想我其实和舒沐雪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对方。
只是我现在没有心思了解他,我更担心珑和珏儿,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知道这是极端惊吓和疲劳后的虚脱,可能是靠得久了,渐渐习惯了他的怀抱和他身上的味道,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决定先睡一会儿再说,这样等天亮了才有力气回去救珑和珏儿。
他顺着我的姿势动了动,让我靠得更舒服些,并不再出言打扰,渐渐地我的思绪坠入混沌,只在耳畔的水声,提醒我身在何处,我还想到了他左胸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然后水声也听不到,失了意识。
醒来,天已大亮,看来我真是累了。揉揉眼,发现自己倚在高起的石头上,身上盖着一件单衣,我坐起身,看到舒沐雪裸着上身,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一跃而起,转眼又到了更前面的礁石上。
他在试路线,每跃上一块礁石就计算着是否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礁石距离较远时,他停顿很久,等跃上去了又用脚仔细的磨去上面的青苔,有时在三块礁石间来回跳跃好几次,分析走哪条路线更容易些,只他一个人,应该不用如此大废周折,但若带着我,即使定好了路线估计也很难吧?这不是武侠/
小说,可以腾云驾雾,这是在较真,稍有差池便会像昨日那样坠入河中。
等他回来时,额头,身上已渗出汗来,布满伤痕的裸身染着一层晶亮,那处胸口的伤痕又在渗血。
“你把我留在这里便行,不用带上我。”舌头已不流血,却满口血腥,我口齿不清的说道。
他拿过盖在我身上的单衣,披上,道:“别说傻话,来,我背你。”他弓下身。
“救珑和珏儿要紧,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动也不动。
他微叹气,站直身体看着我道:“若是这样,等救回他们你已饿死冻死,或是被水卷走。”
我一惊,却仍是没动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比我重要的多,你快去吧。”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即使出了这急流仍是会拖累他。
见我打定主意不走,他干脆蹲下身,将我扶起,道:“他们是家人,你也是,若救了他们而让你涉险,那便没有意思了。”
我怔住,我是他的家人?他是这样说的吗?若在慕容山庄时听到这句话我只会觉得虚伪,此时听来却觉得心里暖暖地。
我愣住不动,尤自想着这句话,他见我不动,也不等我自觉自愿,手一用力,将我扛在肩上,我失声尖叫,只觉汹涌的河水就在我的头顶,便一阵晕眩。
“闭上眼,我让你睁开时才睁开。” 他语气从容,似待会要做的并不是极冒险的事情,我只是点头,不用他说便早已把眼睛闭起来,开玩笑,这样被他扛着在石头上跃,我若睁着眼,不吓出心脏病才怪。
他没再多言,我只觉,腰腹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冲力把我往上托,却马上又猛的下沉,我咬住牙,不让被顶得难受的腹部逼我叫出声,同时我知道他已经成功的跃到了前面的礁石上。
这样的起伏来回了几次,我已完全的搞不清状况,胃被顶的难受,却不敢叫出声,只是努力的闭上眼,听近在耳边的湍急水声。
跃到某处时,他停了停,我想,该是到了那处两块礁石相距较远的地方,他的喘气声极重,看来已是用了大半的力气,我本想让他停下歇一会儿,但终是忍住,此时应该一鼓作气才行。
若掉下去,就一起吧,情豆毒都能挺过去,还怕被淹死,我心里打定主意,便橫下一条心,而扛着我的舒沐雪也似下定决心,猛吸一口气,没再犹豫,一跃而起。
其实不过几秒,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我闭紧眼,打定主意不睁眼看,耳边有风声,我能感到舒沐雪全身的肌内纠结,将我整个人托起,然后跃到某一点高度时便如之前几次那样开始下沉。
着陆点极小,我记得,那只是刚露出水面的一小块礁石,就算能够跃上去,两人的冲力足可以将我们带下水去,我胆战心惊,甚至已准备好全身浸入水中,然而舒沐雪反应快得惊人,一着陆,人像个陀螺般,即使上身已往前倾仍生生地反转过身,那股冲力被改了方向,力道顿时减了大半,人勉强站稳,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人又跃起,向着前方的礁石。
最难的地方已经跃过,后面的几次跳跃便容易很多,即使闭着眼,我也知离岸已很近,提着的心渐渐放松起来。
最后一跃,终于到了岸上,可能已力竭,人一着地,他便已站不住,跌在地上,却仍记得要保护我,将我抱住,让我跌在他怀中。
我已被折腾的七荤八素,只是听到头顶粗重的喘气声,动弹不得,直到鼻端有浓重的血腥,才猛地弹坐起身,入眼是他胸口的伤,已全部崩裂,衣衫上尽是鲜血。
我脑中“嗡”的一下,手忙脚乱的拉开他的衣服,他只是闷哼几声,根本没力气阻止我徒劳的止血。
“怎么办?止不住。”我撕下里衣,去包扎他的伤口,然而裂开的伤口极大,根本就是图劳无功。
舒沐雪伸手点了自己的几处穴道,血稍稍控制住却仍在不住往外流,我见他脸色苍白,自己完全束手无策,急得快哭出来,却拼命的让自己镇定,脑中想着各种止血的方法,然而一片混乱。
忽然,眼睛瞥见不远处的一株矮树,人愣了愣。
“这叫侧柏叶,止血效果不如田七,却能缩短出血,凝血时间,也算止血佳品。”
“不就是柏树叶子,气味难闻,谁会用它?”
我想起某次与慕容珑的这段对话,人快速的站起身走到那株树前,有些慌乱的从矮树上撕下几片叶子,直接就往嘴里嚼,舌头狠狠的疼痛起来,那味道既苦又涩,伴着难闻的气味直冲鼻腔,却顾不了这么多,用力嚼了几下便吐出来涂在舒沐雪的伤口上,太少止不住,便又塞了点往嘴里。
我舌头受伤,舒沐雪哪会不知,他终是不忍,阻止道:“侧柏叶止血也算佳品,这点够了,不要再嚼。”
我又在他的伤口上敷了一些,盖住整个伤口才算数,口中也在出血,我便干脆又塞了些含在嘴里。
也不知是那侧柏叶真的起效还是慕容珑点住穴道的缘故,伤口的血终于不再流了,我稍稍松了口气,靠在旁边的石头上喘气。
一场水中脱险已让两人筋疲力尽,若回去救人又当如何?我忽然自问。
“得先治好你的伤才行。”我作了决定,忍着舌头的疼痛道。
舒沐雪没有答话,我转头看他,他闭着眼,是在考虑着什么。
“我的伤无碍,”好一会儿他才道,“待会儿我们往外走,看是不是有村庄或城镇?这样便可联系到三弟,珑和珏儿要救,但不是现在。”
我想了想,他说的没错,虽然珑和珏儿危在旦夕,但现在就凭我们两个重伤在身的人,别说是救人,可能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想他也定是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按下担忧,冷静下来。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沙漠毒狼的人很可能还在周围找我们。”他不等我回答,人已站起来,我忙跟着站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已经没事了,”他看出我的担忧,轻声安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我只有点头,看他往前走,便跟在后面。
山路极不好走,我以前住的城市是个平原,何时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却不发一言,咬牙紧紧跟着,又一会儿,舒沐雪停下来,转身拉住我的手,却并不说话,只是拉着我放慢脚步往前走。
其实这人体贴的很,我边走边想,而山路忽然也不那么难走了,我下意识的回握了下他的手,他感觉到,转头看我,我想也许该冲他笑笑,哪怕只是疲倦的笑,却笑不出来,兀自低下头去不看他,专心走路。
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也回过头去,专心走路。
章节目录 急流
走了好久没有人烟,人已疲惫不堪,四周都是乱石,杂草,我已失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只是跟着舒沐雪。
又走了一会儿,舒沐雪停下来,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在绕圈子。”
“什么?”我吃了一惊,忙也看向周围。
都是乱石我分辩不清楚。
“你看那株歪脖子老松,我们半个多时辰前看到过。”他手指着前方的一棵松树道。
我望过去,果然有一棵长得怪异的松树。
“我们歇一会儿吧,”他拉我坐下来,看着我额上的汗道,“很累吧?”
我点头,不否认,肚子同时不甘寂寞的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从昨天开始我们便没有吃过东西。
若再不走出去,我们看来得饿死。
“你等我一会儿。”舒沐雪看在眼里,想了想,站起身往一个方向去。
十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已经多了几条杀好,洗净的鱼。
他不知又怎么变出几个洗净的野果,仍进我怀中,然后沉默的捡来干柴,再用两块石头碰撞出的火星点燃干柴,这其实并不简单,试了很久才总算有火苗燃起,我边啃着野果,边看他动作,心里想,他定是学过野外求生,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喷香的鱼肉香味飘散开,他把最先烤好的一条递给我,我也不客气,接过咬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舌头也被烫痛,但仍是相当美味,我小心的避开舌上的伤口细嚼,看他专心烤鱼,很自然的把手里的鱼递到他唇边。
他微怔,看我一眼道:“后面马上好了,自己吃吧。”
我看着那条鱼上被咬过的地方留下我了口中的血,由雪白的鱼肉衬着分外明显,便随口咕哝道:“是嫌我脏吧。”其实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应是没听到,只是专心烤鱼,等手中稍大的鱼烤完,他又递给我,同时拿过我手中已啃了几口的鱼,并不忌讳那几处我咬过的地方,咬下去。
我有点懵,脸莫名的红起来,难道他听到了?
他脸色如常,吃完手中的鱼,又开始烤下一条,见我吃得慢,便道:“这鱼刺多,你舌上伤还未好,小心些。”
我只顾点头,用心的吃。
两人无话。
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走,这次舒沐雪每走一点便留意起四周的环境,越走到后面走的越慢,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并不肯定,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下来,看着某一处陷入沉思。
我知道我们仍在绕路,之前他说我们绕回来了,我便也开始注意周围景物,这里的景物我已经看到过三次了,他似乎早就发现,可仍是不死心的绕回来三次后才停下来。
“婉昭,我们不是迷路,是陷在阵里了。”好久,他才说道。
“阵?”虽是早听过的名词,却是来这里后第一次遇到。
“对,而且我们其实并没有逃出来。”
“什么?”我几乎跳起来。
“你看。”他指着刚才他看着的那处地方道。
我看过去,他同时拨开杂草,里面的石头上赫然刻着个狼头,让我马上想到沙漠毒狼,因为我之前住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有这个标志。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怎么走身旁的河总是离我们这么近,其实我们一直困在阵里,如果我猜的没错,地道,急流,还有这石头阵是属于一体的,我们仍在狼窝里,并没有逃出去。”
孙悟空翻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以为早已逃之夭夭,却原来仍在如来的五指山里。
“那么他们很可能就在某处看着我们,随时可以把我们抓回去?”舌头仍是痛,我却管不了这么多,心里很是泄气。
我忽然有种想法,这里就像是楚门的世界,我们在垂死挣扎,外面的人却在笑着看,等着我们求挠。
舒沐雪沉默半晌,道:“婉昭,若让你随我顺着那急流一起跳下去,你敢不敢?”
我一时被他的问题吓住,好不容易上岸还要回去并顺着那急流跳下去?我是不是听错了。
看我发愣,他继续道:“这里设置了两处天然屏障,三面环住的峭壁是一处,那急流是一处,让进来的人只能困在被天然屏障围住的空间里出不去。现下,翻过峭壁我们不可能办到,设置机关的人算准了以人的胆量也不可能敢顺流而下,所以那处急流很可能便是这个机关最大的生机。”
很可能?并不是肯定,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婉昭,你信我吗?”
我愣住,抬眼看他,他的眼神远比他的话坚定很多。
“信吗?”他又问了一遍。
“信。”我终于点头,最多是一死,总比等着求饶好,而且事到如今,我还真是信他。
他紧皱的眉结舒展开,没再多言,只是拉住我的手,往河边走。
沿河走,果然没有再绕圈子,就如舒沐雪估计的,设置机关的人的确算准了我们不敢顺流跳下。
直到尽头,再无路,眼前的水流更凶,溅起的巨大水花像无数伸向我的巨手,要将我拉下去,我心里怕极,紧紧握住舒沐雪的手。
“别怕,有我在。”他凑近我的耳道,脸上居然是安慰的笑。
我盯着他的笑容,愣住,他极少笑,却在这个时候冲我微笑,听着耳边波涛澎湃,眼前是充满温暖的笑,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也握紧我的手,道:“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我只是点头。
我觉得现在的我们两个人,像极了一起徇情的男女,只是我们跳下去是为了求生不是寻死。
是否真有必要这么做?还是回去?万一跳下去是粉身碎骨怎么办?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问自己,我甩甩头不想理会,身旁的舒沐雪看出我的犹豫,道:“若你怕,我们便不跳,等他们把我们带回去。”
再一起做介下囚?现在的情况舒沐雪绝不会把我单独留下,要活一起活,被抓回去仍是一起,我看着眼前的汹涌河水,心随着一起震动,仍是心惊胆战,现在的恐惧并不是之前说再多次不怕或是做再多心理建设便可以战胜的,然而我却又握紧他的手,道:“一起跳吧。”
他无声点头,忽又将我拥紧,道:“若你怕,就闭上眼。”
我闭上眼。
“放心,我们会逃出去的。”他的语气带着十分的所握,让我跟着安定不少。
他再不多言,我只觉身体一偏,人在他怀中,随他一起跌入汹涌的河水中。
我想我跳下去后便被水流拍晕了,晕了好,什么感觉也没有。
醒来,我半个人在岸上,下半身仍在水中,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爬出水面,又花了一段时间才站起来,头依然晕得很。
不过脑子渐渐清楚起来,我记起了跳下来之前的事,然后发现,舒沐雪并不在我旁边。
我摸着晕眩的头四处寻找,哪里都没有?
是他根本没跳下来?还是刚才被水打散了?找了很久,我终于体力不支放弃。
坐在石头上,这才注意起周围的环境。
飞流直下的瀑布就在我身后,乱石已被满眼的植被代替,而我现在最关心并不是眼前的变化,而是:我到底身在何处?舒沐雪到底在哪里?
又坐了一会儿,疲累没有退去,饥饿又涌上来,我有种感觉,自瀑布顶跳下到现在至少已隔了一天了,不然刚吃的东西怎么又开始饿?
我终究没有找到舒沐雪,可能他也在找我,找不到,已经不在此处了,便不再等,站起身,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去。
居然就这么走下山。
其实下山的路并不长,却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山下竟然就是一个集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繁华,看着有人说笑着走过我身旁,有人在和路上的摊贩讨价还价,我却全部听不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人来人往渐渐成了两个影子,我觉得晕眩,下意识的想扶地坐下,然而坐下后却再也站不起来,我眼前发黑,之后便完全没有知觉。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昏暗,有什么东西在摸我的身体,我一惊,下意识的抓住,是一个人的手,我看向那人却是个满脸雀斑的女人,她朝我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也没有,这穷骚货。”
她是在骂我吗?看来是想趁我昏倒看我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可惜,我穷得只剩下一条命。
我看她抖开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扔到我脸上:“喏,换上。”
为什么要换衣服?是看我衣衫褴褛吗?如果这么好心,她刚才骂我又是为什么?
“贱货,快换上,听到没?”见我不动,那女人冲上来便在我手臂上拧了一下,生痛,同时伸手扯我的衣服。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力气跟她纠缠,便只好换上,她同时去拉我的头发,三下两下将我凌乱的发理整齐,力道却极重,扯得我生痛。
我换好衣服,头发也整理妥当,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正想问,却见那女人盯着我的脸打量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是个上等货色,定能卖个好价钱。”
卖?一听这个字,我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四周,看到昏暗的房间里竟还有几个与我一样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看来这里是个人贩子窝了。
不由苦笑起来,我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门口的门帘被掀开,一个满脸落腮胡的男人伸进头来吼到:“死老婆子,好了没,快把人带出来了。”
“来了,来了。”那女人应着,把我们往外推,我身不由已,随着跟我一起的几个人被推了出去。
屋外似一个市场,高起的台子周围居然围满了人,我们被推上台,台下的人便伸长了脖子看。
“老规矩,我们一个个来,台下各位,出价,价高者得。”落腮胡手拿一面锣,边敲边道。
可能是故意的,我被排在最后,但我明显的觉得台下已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了,我看过去,尽是些男人,居然还有老头,心中觉得厌恶,便朝他们瞪回去,那些人却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当街买卖人口的,以前只是电视里看过,此时却真的发生在我眼前,我还是被拍卖的人之一。
我再次哀叹自己的运气。
一轮接一轮,成交的价格也有高有低,其中有人似被卖过好几次,认命接受,有人则是哭天喊地,便生生挨了几鞭子。
我不声不响,在旁边沉默看着。
总算轮到我,我被推到台中央,台下顿时兴奋起来。
我心里早有打算,还未等开始,便一屁股坐在台上,开始我的老本行,装傻。
我胡乱的唱歌,流口水,挖鼻孔,最后干脆躺在台上傻笑,傻叫。
台下的兴奋顿时冷却,毕竟谁会出钱买个傻子?我看到落腮胡手中的鞭子不断被捏紧放松,看来我的免不了皮肉之苦
“我出三两银子。”竟然有人喊价。
我看过去竟是个干瘪老头。
“傻是傻了点,不过漂亮的紧。”那老头牙都掉光了,说话漏风。
我就值三两吗?我心里不甘。
“我出五两。”又有人喊价。
“八两。”
糟了,我竟忘了,男人毕竟好色,我此时这副皮囊的容貌不是一个傻字就能让男人退却的。
“我出一百两。”有人喊价,人群顿时哑雀无声,竟有人出一百两买个傻子?
我一惊,顾不得再装傻,看过去。
人群人一个年轻人,玄色衣衫,微笑看着我。
我一身血液顿时就要凝固。
小丁?
如此的妖异笑容,不是小丁是谁?
(先发这点,今天可能还会再发一些)
章节目录 倦心
周围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我只是很不甘心的看着小丁。
“怎么是你?”我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双臂环胸,吊尔郎当道。
晕眩的感觉又上来,我定了定神,心中激愤,却忽然又觉得无力,望了眼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包子铺没头没脑的说道,“我饿的慌,你请我吃饭。”
结果他请我吃馄饨。
自己要了两碗,替我也要了两碗,我实在饿的不行,本来也没什么淑女风度,又想乱吃一通,又要顾忌舌头的伤,吃相着实吓人,吓傻了旁边一堆人。
小丁吃得悠闲,满脸带着笑意看我的吃相。
感情我之前是饿晕过去的,吃完两碗我终于得出结论,看小丁早已吃完,笑着看我,见我脸上沾到的葱花,伸手便替我擦,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眼神沉了沉,缩回手。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我自己擦去脸上的葱花道。
“你被我那蠢弟弟带入地道我事先不知,从崖上跳下后我也费了番功夫找你,不过你的运气没有舒沐雪好就是了。”
这就是说他还没有找到舒沐雪?
“小昭,”他唤我,我抬起头,“在我身边与在舒沐雪身边有何区别,何苦如此?”他扯扯我红绿衣服下破烂不堪的衣袖,眼中透着心痛。
我愣了愣,沉默了半晌道:“我只是不喜欢被你利用。”
“哼,”他冷哼,“慕容家的人不是一样在利用你?”
“对,他们也是在利用,但是耿千柔,”我盯住他,“你知道我曾经很喜欢你吗?被喜欢的人骗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他明白的,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
我看着他妖魅的眼因为我的话由淡转深,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和疲惫感,冷然道:“你利用了我的情念,利用了我对慕容珏的关心,你口口声声说多在意我,这不是在意,耿千柔,你现在让我害怕的很。”
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味,四周有人来人往的喧嚣,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要和他说这种话,我只是觉得好累,难道我这一生都逃不出这个人的魔掌吗?与他一直纠缠下去?
小丁细长的眼迷起来,好久都不说话,然后不知为何,他居然轻轻的笑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笑,因为笑容太苦,太涩,我盯着他,看他笑了好久,终于他似乎累了,长吁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困扰,回去后我把你交给月姑,你的事,我再不插手。”
我心里一紧,那个女人?
不过也好,随他便吧。
可能是看我太累,他没有马上带我走,而是先找了个旅馆让我休息到第二天。
第二天.
他倚在门上看我折腾我的头发,脸色一径的苍白,见我弄了半天依然是一头乱发,便站直身体,我以为他想帮忙,他却只是道:“收拾好就走吧。”说完便往外走。
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只是与我并排走着,心里觉得他别扭的很,却也不多言,想到慕容珑和珏儿,便问道:“慕容珑他们怎样了?耿修有没有对他们……?”
他哼了一声道:“耿修现在自身难保,哪有空管他们?”语气任的鹰阳怪气。
然而我心里毕竟因为他的话安心很多,
两人已离了集市,行人渐少,没走多久竟走到了一处乱坟岗,虽然不似我/
小说里看到的那样鬼哭狼嚎白骨森森,却也鹰气逼人,说不出的骇人。
有时人往往就是这么矛盾,我平时最怕这些东西,却又最好奇这些,所以我一边是满心恐惧,一边又忍不住的多看几眼。
我看到有几个人在你一铲我一铲的挖土,旁边躲着一具尸体,估计又是哪个客死异乡的无名氏,不然为何会葬身于这乱坟岗?
也不知是为什么?我下意识的多看了那尸体几眼,而本来盖住尸身的白巾被风一吹竟掀了起来,我出于害怕,反射性的别开眼,不敢看。
“舒沐雪?”旁边的小丁忽然叫道。
我一惊,看向他,而他的眼睛正盯着那具尸体,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来,我慢慢的回头再去看那具尸体。
是舒沐雪!
脑中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顿时愣在那里。
虽然那尸体苍白肮脏,但是舒沐雪没错,我一下子站不住,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丁对此显然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舒沐雪的尸身,蹲下细看,甚至在他脸上拉了几下看是否易容,最后他似确信了,伸手去搭舒沐雪的脉,然后转向我道:“无脉相,看来真死了。”
我不发一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大英雄,大豪杰?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看我流泪,小丁似极不耐烦,转头问挖坟的几个人道:“你们哪里发现他的?”
“瀑布口,发现时就死了,这位公子你认识他?”
小丁脸上露出冷冷地笑,也不答话,盯着舒沐雪的尸体绕着他转了一圈,忽然拔出身上带的匕首,对准舒沐雪便要刺上去。
我一惊,大叫道:“你都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他停住,转头看着我道:“我仍是不信他死了,若我亲手再给他一刀便信了。”
我气极,几乎咬牙切的叫道:“你若刺上去,我便与你拼命。”
他果然停住,看我很久,终于把匕首收了回去,这倒不是他真怕我与他拼命,而是我这么说已是不计后果,若真与他拼命,伤到的必定是我自己,他当然怕。
他拍拍手站起来,从怀中摸出一锭子扔给其中一个挖坟的人道:“去,买最好的棺材葬他,记得用铜钉钉死,不要露任何缝隙,余下的钱就赏给你们了。”
那锭银子至少有五十俩,那几人欣喜若狂,拿了银子便去买棺材,把舒沐雪的尸体扔在那边,我看着极度不忍,想到一代大侠竟客死他乡,如此狼狈脏乱的葬在乱坟岗,若珑和珏儿知道不知会多么难过?便大哭起来。
小丁见我大哭也不阻止,只是望着眼前一个个坟堆,忽然怅然道:“哪天若我死了,有你这般一哭也知足了。”
我仍是哭,只当未听到。
等棺材买回来,小丁亲眼看着舒沐雪下葬,看着棺材板用铜钉个个钉死,看着棺材被泥土掩埋,我只是木然的看着。
等一切结束,已近中午。
“走吧。”小丁眯眼看着眼前新立的坟堆道。
我站起身,心中悲凄,却不发一语,随小丁出了坟地。
离开时再回头看一眼,荒草凄凄,孤坟茔茔,舒沐雪,你走好了。
我又回来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而我已疲惫透顶,人再无任何生气。
“我要见慕容珑。”一回到原来的房间,我便要求。
小丁并没有多说什么,叫人去安排。
不一会儿慕容珑便到,人很是憔悴,看到我眼里闪过吃惊,又马上黯下来,道:“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我不作声,又听他道:“大哥也被抓回来了吗?”
心被用力纠了一下,我犹豫了半晌,还是直接道:“他死了。”
慕容珑身体猛地一震,盯着我道:“大嫂说什么?”
“他死了,我看着他下葬的。”我又重复一遍,看他盯着我的眼中似要滴出血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慌乱的摇头。
我知他难以接受,却到底是事实,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道:“节哀顺变。”
他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白的吓人,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低低唤他名字,他只当未听到,我再叫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大哥是怎么死的?”
我摇头道:“我不确定,我与他走散,再见到他时便已死了,大概是伤重。”
“伤重?大哥离开这里时的确伤重,但不至死啊?”
但若经过暗道之后的众多机关便不止是伤重这么简单,我犹豫了下,本不想说这段遭遇,但见他一定要问出个究竟的样子,便将那段经历粗略的说了一遍。
一滴泪自慕容珑的眼里滚落,我心一惊,眼看着他风华绝代的脸上一脸悲悽,心也跟着痛起来,都是见他笑,何曾见他哭过,此时应是悲到极处了。
“慕容珑?……”
他举手打断我要说的话,人站起来,慢慢地挪到门口:“原来是我的错,大嫂,是我弄巧成拙了。”
“与你没关系。”
“是我错信了耿修的话。”
“但当时的情况……。”
“大嫂,不必再说了。”
他跌跌撞撞的出去,我想叫住他,却没有动,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人猛地又跑出去,对着他的背影道:“慕容珑,你可不要做傻事。”
慕容珑的背影震了震,好久才道:“不会的。”
他本就一腿有残,此时站也站不稳,扶着墙慢慢走远,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悲怆,想哭却哭不出来。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这个事实?但不告诉又能如何,他早晚要知道,他是舒沐雪的至亲,即使伤心,也该知道的不是吗?
我颓唐的坐在地上,看着屋外的一轮明月,发愣。
脑中不知不觉回想去我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切,似乎一直在逃,逃出这个人的手,又落入另一个人的手,永远的恐慌,恐惧自己被伤害,也担心别人因自己被伤害,我爱上了一个人,又被狠狠欺骗,我苟且偷生,仍是被人伤害,我抓不住我想要的,也保护不了我珍惜的,我永远被动,永远走一步算一步。
已经厌倦这种生活,厌倦绕了一圈仍在原点的绝望,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但是我又该怎么改变?怎么反抗?我不是那些穿越文里的超强女主,智慧过人,运气过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要改变,我改怎么改变?
我闭上眼,脑中又想起那首《甜蜜蜜》的曲调,便轻轻的哼,已经很久没唱,是久的已经想不起它的歌词?还是歌词太甜我也再也没有这种心情把它唱出来?
泪水无声滑落,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想我是坐在外面就这么睡去的,醒来却躺在床上,我并不意外,只是被眼前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吓了一跳。
“早啊。”说完,又是招牌母鸡笑法。
我被笑的头皮发麻,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出去绕一圈的感觉如何?”她笑笑地在我床边坐下道。
“你应该问问你儿子,把我错放出去感觉如何?”我坐起来,低声回敬道。
她笑容一滞,遂又笑道:“千柔已经把你交给我了,你说话可要小心些。”
我愣了愣,小丁果然这么做了。
不看她得意的笑,道:“我要起床了,请先出去吧。”
“都是女人,你怕什么?”她打定主意不走。
我也不再多说,动手穿衣服。
“听说你的丈夫死了?”那女人看着我换衣服道。
我不答话,等她下文。
“这样连休书也免了。”
我穿衣服的动作停住。
“公主与我们家修儿成亲如何?”她伸手替我扣颈间的扣子,手下意识的扣紧我的衣领,若我说不好,她是不是就会陷死我?
我心里明白,之前让舒沐雪休我也是为了让我与这家变态中的某人成亲,一旦我成为女王,我的丈夫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既然是他们手中的傀儡,他们野心实现便指日可待。
问题是谁做我的丈夫?
“若再嫁也是嫁给耿千柔,你儿子能解我的情豆吗?”我盯着她,知他不喜欢小丁便故意道。
她脸上笑意消失,勒紧我衣领的手紧了紧,冷哼道:“他只不过是下人生的孽种,有什么权利?”
我愣了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儿子耿修才是正统,情豆算什么,等你嫁给我儿,我自会想办法替你解。”她又道。
真有办法解?那是不是珏儿的病也可以治好?
我脸上不动声色,仍是道:“我还是要嫁给耿千柔,”心里打定注意激怒她,便凑近道,“况且你儿子似乎喜欢的是男人,他大概不会娶我吧?”
“叭”我衣服上的盘扣被扯断,似被说到痛处,那女人伸手便要打我,被打过一次哪能再被打第二次?我伸手去挡,顿觉挡的地方阵阵发麻,看来那女人用了全力,若是真被打一巴掌估计脸马上会肿起来,我心里火大,再加上本就有些心灰意冷,便不计后果,空出的另一只手反手便是一巴掌。
那女人哪想到我竟敢打她,急急闪避,但脸上还是被我的指甲扫过,留下几道抓痕。
她大概从未被人这样打过,此时眼睛都红了,似要把我一口呑下,这到像极了耿修,果真是母子。
“我杀了你!”臂腕间的丝带便是武器,直接套上我的脖子。
她毕竟学过武功,真要杀我,我哪是对手,三下两下,那丝带便缠上了我的脖子,我顿觉呼吸困难。
也许我该挣扎的,但手在空中挥了挥便放弃了,竟没有求生的欲望,为什么?
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然而被切断的空气猛的又回到我的鼻腔,我本能的用力呼吸,咳嗽,人瘫软在床上。
“杀了你谁做我的媳妇?”那女人在我头顶鹰侧侧的说道,同时慢慢的从我颈间抽回丝带,那冰凉的触感滑过颈间,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就这么定了,你嫁给我儿耿修,我这就去准备。”她忽然又笑,笑得妩媚动人,人真的转身便走了出去。
人如同从鬼门关又走了一次,我好久才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床上晃动的流苏,动都不动一下,这样的事情到底要发生多少次?我还能承受多少次?我如同砧板上的肉被剁碎又被拍平再剁碎,即使逃出我仍是会被抓回砧板上继续被剁,我累了,累极了。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风卷着几片湿叶吹进未关紧的门,我仍是不动一下。
人如同被无边的痛苦吞噬,而疲惫的心却已转冷。
章节目录 决心
“放了慕容兄弟我便嫁给你的儿子。”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慕容珑和珏儿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你有权利与我谈条件吗?”那变态女人冷冷反问道。
“有,当然有。”
“哦?你凭什么和我谈?”
“我的命,我的身份,”我脸上从容,其实毫无把握,“你若放了他们,我任由你们摆布。”
“哼哼,”女人冷笑,“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中,你的身份也在我控制中,我凭什么用这两样和我谈条件。”
“不,命是我自己的,我若要死,你拦得了吗?至于身份,我可让你的儿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可以把这个机会给耿千柔,让你们只有看的份。”
“给他?怎么给,他都要听我的。”女人冷哼。
“是这样吗?还是他表面上听你的,其实你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若有心想当我的丈夫,我也有意嫁他,你觉得你拦得了他吗?何况他还有‘情豆’。”
其实那女人与小丁的关系我大致能猜出几分,虽然小丁一直退让,但我瞧准了两人之间实力相当,我虽是个傀儡,无权选择,但在实力相当,都对对方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身为女王合法继承人,我怎么选仍是有决定性因素。
女人眼神闪了闪,不知是否被我说动。
“舒沐雪已死,放掉这两人对你们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只要你一句话。”我知道她在考虑我的话,便加紧游说。
“不行,谁都可以放,唯独慕容珑不可以。”一个声音直直的插进来,粉碎了本就渺茫的可能性,我一怔,看过去,竟是耿修。
“为什么不能放他?”
他笑,桃花眼让人忍不住的厌恶,用轻挑的口吻说道:“如此美人我怎会放?”
我心里一阵恶心,想到慕容珑被他这般称呼更是恼怒,怒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人凑近我道,“只想把他留在我身边,因为尝过他的味道后,我便再不想放开了。”
头似因他的话猛的炸开,我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眼睛狠狠地瞪他。
他笑:“你瞪我干嘛?风华出尘的慕容珑已经是我枕边客,你不服气吗?”
“住口!住口!”我整个人在无意识的发抖,手还未经过大脑,直接就往眼前人的脸上打去,口中大骂道,“你这个畜生!”
虽然已经预感到,虽然已猜测到慕容珑落在他手中,遭遇一定让人难堪,心里却一直昐望着不是那样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此时听这变态亲口说出,心中的希望猛的被粉碎了,天如塌下来一般。
我的一巴掌根本打不到他,人被他用力甩在地上,我的泪被狠狠地逼出来,仍是瞪着他。
他笑得洋洋得意:“这还要托你们的福,若不是他想放你走,我还未必能得逞,可惜你们太不争气,一个死了,一个被抓回来。”说完便哈哈大笑。
我咬牙切齿,猛然想起那天我对慕容珑说舒沐雪已死的情景,为何要告诉他?为何要让他明白那样的牺牲只是途劳,他救不了任何人,反而深深伤了自己,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我为什么不瞒着他,为何一定说对他说出事实?
眼前仍是他跌跌撞撞离开的情景,我的心猛地疼痛起来,几乎喘不过气。
“我要见慕容珑。”我已经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人忽然疯了般想见慕容珑。
面前两个人无动于衷,我猛的站起来,叫道:“若不让我见,我现在便死在这里!”我从头上拔下簪子对准自己的喉珑。
慕容珑和珏儿并不在牢房里,被安排在西院的厢房,厢房不比牢房好多少,同样鹰暗潮湿。
我到时,珏儿在照顾慕容珑,慕容珑斜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不住咳嗽,我本已收起泪,努力不让人看出我之前的愤恨,此时见到他,竟又忍不住想大哭。
慕容珑看到我愣了愣,珏儿则叫了声大嫂。
“你生病了?”我走上去,看他虽然脸色苍白,脸颊却有不正常的红,伸手抚他的额,烫的吓人,“怎么回事?”
“二哥前两天见了大嫂后回来就这个样子了。”珏儿在身后小声说。
是我跟他说舒沐雪死讯的那次吧,珏儿应该还不知道,我看看他,问道:“吃药了吗?”
珏儿转头看了眼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药:“我每次熬好给二哥,二哥就是不肯吃,”他有些恳求的说道,“大嫂你劝劝二哥吧,再不吃药二哥会死的。”后面半句几乎哽咽。
我拍拍他的头,却听床上的慕容珑道:“我不会死的,珏儿不要说这些让大嫂担心。”
珏儿眼睛更红,却果然不再说话。
我咬住唇,心里难过,轻声对珏儿道:“珏儿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你二哥说。”
珏儿点点头,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大嫂怎么会来这里?”慕容珑挣扎着坐起来,却招来一顿咳嗽。
我轻拍他的背,再也忍不住哭道:“我若再不来,你便要病死了。”
见我哭,慕容珑努力忍住咳嗽道:“只是风寒,大嫂不必担心的。”
“那为什么不肯吃药?”
“没有必要吃药,我自己是大夫,自己清楚。”
“你清楚什么?你是想撇下珏儿和舒沐雪一起死吗?”
“大嫂……?”
“把药喝了。”我把桌上的药碗拿在手中,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他没有张嘴,只是看着我。
“不喝吗?”我将药又凑近几分。
他轻叹一口气,别开头,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若真死了,你替我照顾珏儿。”
“放屁!”我火气一下子冒出来,一把把手中的勺子扔在地上,粉碎。
“你敢再说个死字?你敢再说?”眼泪也同时流下来,“你不喝是不是?好,我有办法让你喝。”
我用力从碗里喝了一口药,掰过他的脸,直接就吻上他的唇,他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张嘴,我口中的药便直接灌进他的口中,等下咽下,我才离开他的唇。
“大嫂?”他脸绯红,手臂擦过被我吻过的唇,完全不知所措。
“还有大半碗,”我扬扬手中的药,“若你不喝,我不介意一口口的喂你。”
他脸更红,沉默不言,我将药碗交到他手中,他犹豫了下,叹了口气,终于接过,一口喝掉。
“大嫂又何苦呢?”喝完,他苦笑道。
“是你太自私慕容珑,你要我替你照顾珏儿,你认为珏儿知道他挚爱的两位大哥都死了他会好过吗?舒沐雪死了,你便是他的依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我明白的,”他低下头,“只是,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往下说。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更知道这对男人是奇耻大辱,之前他活着,是因为知道我们逃走,他等我们回来救珏儿,只是现在希望破灭,一切只是一场空,他已无法承受了。
“我会保护你和珏儿,”我握住他的手,握紧,“长嫂如母,舒沐雪死了,我就来照顾你们,我发誓,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你信我。”
我厌倦了被伤害,厌倦了逆来顺受,我想反抗,想保护我要保护的人,不管用什么代价,什么方式,我要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加信偿还,我说到做到。
“大嫂?”慕容珑似从我眼中读出什么。
我却忽然笑,对着他道:“所以你和珏儿要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我。”
出了慕容珑的房间,天色已近傍晚。
“你可以筹办婚礼了,我随时可以嫁你儿子。”我说的漫不经心,似乎谈论的并不是我的婚嫁,而是闲话家常。
那女人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来,微愣了一下,马上又笑道:“好事啊,一定让你嫁得满意。”
满意?我心里冷笑,与变态成亲怎会满意?却不动声色道:“还有一件事,慕容兄弟要换个舒适的地方住,那里太破大脏,我不喜欢。”
“你条件还真多,”女人冷哼,“他们不住牢房已经不错了,换?换哪儿?”
“换不换随你,”我并不与他争论,也不与她多说,“我累了,去睡觉。”
之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此时却对什么都无动于衷,那女人愣了愣,看我进屋,忍不住道:“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招。”
我只当未听,回到房间倒头便睡,这一天真的很累。
然而心绪极乱,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我要反抗,我怎么反抗?我说过我智慧平庸,所以我完全想不到下一步该怎么走?
舒沐雪死时的样子,慕容珑悲伤的眼,自己舌上隐隐的痛,像一把匕首在我心里用力铰着,我怎么反抗?怎么回击?我想到头都痛,然后猛地坐起来,因为我床前站着个人。
“你要嫁给耿修?”小丁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魂,站在我的床前。
他的消息还真快,我理了理衣服,道:“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他在我床边坐下,拿一缕我的头发绕上自己的手指,“嫁他你会吃苦的。”
“不嫁他也不是同样吃苦?”我抽回我的发,道,“我需要人保护,即使妥协也没关系,再被你抓回来那天,我忽然想通了。”
“真的?”他盯住我。
“真的。”我也盯住他。
“好吧,既然你这样选择,”他像是信了,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就随你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还有半个月,我的情豆就要发作了。”看他离去,我忽然道。
他停住。
“我是不是要永远痛下去。”
“我会替你止痛,”好久他答,“如果你愿意的话。”
“为什么不替我解?以后我便是你的弟弟的妻子,你还要用那点情念替我止痛吗?这样于理不合吧。”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回身,看着我道:“那就嫁我。”极轻,几不可闻,窗外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把我整个人罩住。
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他的眼正灼灼的盯住我,等我答案。
“不好。”我很清脆的一声,如利器忽然劈开此时暧昧不明的气氛。
他没有动,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居然没有问为什么,人转过身,再停住,我以为他还想说什么,人却走了出去。
毕竟是兄弟,毕竟他们有相同的目标,之前所说的喜欢我,总是比不过他心中权衡的得与失,得便去做,失便不做,即使那样东西是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
那日的暻城我便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却仍觉得心冷,原来如此。
我嫁谁其实已无所谓,刚才的对话也只是有意无意的试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我想反抗,想自保,便想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哪怕只是他对我的那点渺小感情,只是现在看来我太高估了自己。
我又躺下,思绪依然紊乱,仍是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离开这里,我哀叹自己的才智太弱之余,觉得头越来越晕,便干脆不想,闭眼便睡。
总有办法,我会把慕容珑和珏儿救出这里。
章节目录 地
婚礼真的开始筹备,前天才量的尺寸,今天刚吃过晚饭,做好的嫁衣便送来了,丫环们服侍我穿上嫁衣,我看着眼前眩目的红,忽然想起了那日舒沐雪与胡清清成亲,同样的红,迎来的却是无尽的痛。
等一干人走后,我纠着那嫁衣恨不得将它撕碎,应是少女怀揣幸福的嫁衣,此时却让我厌恶透顶。
嫁衣上绣着某种动物,非龙非凤,四不像的东西。
听舒沐雪说沙漠毒狼一族源于西部,这四不像也定是他们那边的瑞兽,我盯着看了很久,脑子里想起另一副绣在嫁衣上的图案,如抽像画,看不出任何端倪,那是胡清清要求绣在嫁衣上的图案。
我一直在想,是否一开始的胡清清便已是小丁假妆,还是半途才被小丁换下?应该是半途,这样以正主的尺寸做的嫁衣在换成小丁后才嫌小了几寸。
胡清清该是招了毒手了吧?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无意识的把手指在茶杯里沾了水,凭记忆在桌面上画那副胡清清要求绣在嫁衣上的抽像画,其实整个图像只是横竖交插,所以能记住大体形状,我本是无意识的乱画,然而随手画了几笔后,手猛然停住,有些吃惊的看着桌面上所画的画。
难道这是?我一下子站起来,手指再沾上水,绞尽脑汁把未画完的补完,记忆零零碎碎,我画出来的也是零乱不堪,最后再也记不起什么,只能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图发呆。
“如果这里是那处急流,那里便是岸,乱石阵在这里,再回来,这里就是地道。”手指停在图的某处,我自言自语,“原来这不是她们那边代表吉祥的绣样,而是张地图。”
我深吸了口气,眼中竟涌起淡淡的水气,这可怜女孩原来一直在暗示,只是为何没有发现?
我低头再看那副图,急流,乱石只是草草几笔,倒是那处地道画的极详尽,然而我记忆有限,根本无法把全部画出来,只是隐隐看出那地道有一个出口,并非那处急流,也非这里的某一处,而似已在狼窝以外。
有出口吗?是不是从那处便可离开这里?我觉得热血沸腾,手指在图的上方划动,希望再想出几笔,可惜毫无进展。
我怕原先已想到的又被忘记,找了纸,因没有笔,便用画眉的碳棒照着我之前画在桌上样子腾下来,偶尔又想到几笔,同时再补上去。
如此边腾边想,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看着在纸上显得更清楚的地图,心想,也许我该再下那地道看看,或许可以把这张地图补全,若真有出口,那么离开这里便有望了。
我把图折好放入怀中,开门看着花园里的那张石桌,上次那人就是带我从石桌下面跳入地道的吧,我心里盘算了下,又关上门。
今天不是时候,明天做好准备后才可以,我暗了下了决心,人回到桌前,将刚才在桌面上画的图用那嫁衣抹掉,人觉得痛快很多。
第二日,又有人送来各种首饰,那女人虽变态,办这事倒是地道,该有的都有,连媒人也请好了,我随意的翻弄着那些首饰,脑中却在想着昨天那张地图的事。
“小姐是不满意?”媒人看我漫不经心,以为我对那些首饰不满意。
“哦,不是,”我回过神,笑道,“很满意,很漂亮。”说着拿了一个红玛瑙的耳饰,对着镜子比划。
“满意就好,那我像月主子复命去了。”媒人躬了躬身,就要出去。
“那个,”我叫住她,“那个姓月的女人叫什么?”
媒人愣了愣,不知我为何有此一问,好一会儿才道:“主人名白衣。”
白衣?那变态女人叫月白衣?怪不得总是穿身白衣,我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媒人再次躬身出去。
我将那些首饰一骨脑儿塞进首饰盒里,本想随手盖上盒盖,却又停住,伸手从盒里拿出几颗如玉非玉,如璃非璃的珠子。
听那媒人说那是西部沙漠深处出产的夜明珠,是世间罕有的宝贝,我掂在手中,心想这珠子真能在夜间发光吗?另一只手将那几颗夜明珠盖在手心挡住光线,在仅有的黑暗里,那珠子果真发出淡淡的亮光,光亮大过我们那个时代莹光棒。
真是神奇,我将那些珠子揣在怀中,想着晚上下地道时可以用上。
我又找了些绳子,只是这里除了扎头发的红头绳便没有其实的绳子,又不可以问丫头要,怕引起怀疑,最后把衣柜里几条束腰的长衣带找出来接在一起,藏起来备用。
我只等着晚上行动,便让丫头泡上茶坐在花园里的那个石桌旁慢慢品。
这样做无非是想查看打开石桌的机关在哪里,我在旁边品过好几次茶,始终未发现这石桌有什么蹊跷,以前是不知,现在却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石桌面上刻了副棋盘,却不是我们所知的围棋,象棋之类的,可能这棋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游戏吧?我没有兴致多做研究,看似无意的查看整张石桌。
看了半天,仍是没有任何异样。
我有些着急,又不敢大肆查找,一壶茶喝完,我只能看着那张石桌生闷气,心里想想也是,若机关这么好找便不叫机关了。
于是干脆不再找,人站起来往屋里去,刚进屋,人又停下来,一个灵光在脑中一闪:谁说机关一定会在入口旁的?或许在别处也说不定。
我脑中快速的回忆那日被蒙面人自隔间扛走进入地道的情景,我被他扛出门后,睁开眼,那石桌底下的入口已被打开,石桌这么重的一件东西就这么倒下,做的再好的机关也应该有声音吧?为什么我没听到?
要么是蒙面人进屋前便已打开,要么是他进屋后在屋里某处打开。
外面我已经找了关天,再找定会引起怀疑,不如进屋再找找看。
我打定注意,直接往屋里的那间小隔间去。
珏儿不住后这里便一直空着,我坐在床上,那夜被慕容珑改了容貌,封住穴道后的心痛感觉犹在,我定定神,开始寻找是否有可疑之处。
在室内远比在室外大胆很多,我仔细的找,仔细的翻,折腾很久却一无所获。
便又跑出阁间去找,把大房间翻了个透,仍是没有进展。
一定是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我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心中无比气馁,难道有了地图也没用吗?我一屁股坐在软凳上,看着开启的窗外满眼的春意,发愣。
“公主,是不是掉东西了?”照顾我的丫头走进门来问。
我回过神,含糊“嗯”了一声。
“要不要奴俾帮你找。”
“不用,丢了就丢了,你出去吧。”我冲她挥挥手。
她领命出去,顺手关上门。
我看着门徐徐关上,看着门把照进来的阳光逼成一条线,而那条光线的尽头直指墙边书架上的花瓶,我心里微微一动。
那是个五彩花瓶,却从不插花,只是做寻常摆设,很不起眼,很不让人注意。
我走上去,手指划过书架上只作摆设的书籍,忽然觉得那花瓶尤其乍眼,似这书架,这书籍只是为了陪衬它的存在。
我盯了那花瓶许久,伸手想拿起来。
拿不起。
做死了。
我一阵惊喜,想起平时电视里看到的情节:轻转某种摆设,暗道门就会打开。
我有样学样,轻轻转动花瓶。
不动。
我加力。
不动。
再加力。
仍是不动。
难道不是用转的?还是这并不是所谓的机关?
我缩回手,不敢再妄动。
等天黑吧,就算此时真能打开机关,那必定也是动静不小,我退回去,看着那花瓶,再不敢动它。
原来那个花瓶是要用推的。
转也不行,拿起也不行,我赌气一推,外面的石桌同时也倒下。
我记得那日蒙面人扛我入了地道后,地道口就自动关上,便想用东西把花瓶压住,不让它回复原样,但转念一想,两个看守我的丫头就住在旁边厢房里,万一半夜起身看到石桌翻到,定会发现我的秘密,虽然这样我很可能出不了地道,但仍是放任那只花瓶,相信地道里头也一定有打开入口的机关。
我心中忐忑,拿着白天准备的东西,在入口处站了一会,终于狠狠心,跳下去。
地道入口果然同时关上,顿时地道内一片漆黑,我的心跳得极快,静闭的空间里连自己的呼吸也听得清楚。
努力的定了定神,我拿出丫头用来点蜡烛的火折子,又掏出蜡烛点上,蜡烛照亮了我前方几步内的空间,地道里的风将烛火吹得轻轻晃,那被照亮的有限空间也跟着晃动,忽然觉得世界便就只有这么大。
晃动的世界。
人被晃得眼晕,双手摸索着往前走,刚开始并没有叉路,只是单条通道,无论左转右转我都比较放心,因为沿着通道走,自会走回去,但渐渐地有了叉路,我边回忆地图上的内容,边抖开接在一起的腰带,依着地图的指示,选了一条叉路,把腰带的一头系在叉路口的石柱上,然后拉着腰带往里面走,里面仍有叉路,叉路里还有叉路,我所画的地图只是靠记忆画出的零碎一部分,那些叉道都没有在我画出的地图中,幸好手里有腰带,我放心随意选叉路走,只是没走多远,手中的腰带便用完了,我把腰带系在通道旁高出的石柱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石柱旁,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便不再借用腰带的帮助空手往前走。
每出一个叉道口我便在我刚才走过的那个叉道前放一颗夜明珠,如此又走了很久,仅有的几颗夜明珠也用完了,我知道再也不能往前走了,不然便会迷路。
地道里气温远比地面低,我却已一身汗,人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白纸,借着晃动的烛光将刚才走过的路线补上去,我知道我不可能全记下来,只把记得的一部分画上,然后准备往回走时再走一点,画一点,之所以不在原地图上补,是因为完全不知道现在走的路线到底是地图上的哪部分,所以只好另画一张,回去比对后再补在原地图上。
画了几笔,便再也想不起来,却并不气馁,这地道本就四通八达,若是全记得,还要腰带和夜明珠干什么?完全可以凭记忆走回去。
我站起身,准备往回走,心想,这样的探路还要连续几次,不是一次便能找到出口的。
我顺着通道走,到叉道时,便选有夜明珠光亮的那条走,同时收起地上的夜明珠塞时怀里,如此,终于又回到我系了腰带的石柱旁,心微微定了定,又边收腰带边往回走,没走多久,系腰带那一头的石柱也到了,前面便再无叉道,我心里更定,坐下来忙把我刚才走的路线补全。
其实夜明珠要比腰带好使很多,只是那是夜明珠不是玻璃球,有这几颗夜明珠指路已是世上最昂贵的路标了。
但若是腰带再长些,夜明珠再多几颗,我便可以走更远,条件有限,得等回去再想办法。
终于回到入口的地方,好在里面的机关远没有外面那么隐秘,我很快找到一个类似罗盘形状的石头,用力一转,头顶的入口便打开。
只是我这才发现,之前进来只是纵身一跳,此时上去,无梯无绳索,根本没有下来时这么容易。还好洞壁坑坑洼洼,我卷起袖管,借着那凹凸不平往上爬,心想,不要给人发现才行,不然又是一场空。
好不容易爬上来,又是一身汗,我来不及喘口气,便往屋里去,扶正花瓶后,才坐在软凳上用力喘气。
看来以后都要这样爬上来了,我边擦汗边想,就只当是锻炼身体吧。
不敢点蜡烛,怕丫头发现我这么晚还没睡,便直接回床上睡觉,心想,等明天天刚亮,丫头还没起身时,再研究我今天走的路线。
章节目录 惊呼
地图在逐渐完整起来,通向外面的路线在地图上开始清晰,我每天起早贪黑,人已相当疲惫,脸上的疲态很明显,眼底的黑眼圈也显了出来,还好,我在这里除了是被利用的工具,并无人关心,所以也没人注意到我的异状。
小丁自那天被我拒绝后再不出现,似整个人消失一般,我想他一定是躲在哪里又在预谋着什么?或许此处,我与耿修成亲,别处,他正计划怎样将我推上女王之位。
说到成亲,似已筹备的差不多,红彩,红灯,到处都渲染着浓烈的红,只是在我看来却没有一丝喜气。
可能是我近几日相当配合的缘故,月白衣那女人允我可以随意进出几个院落,包括慕容珑与珏儿的住处。
他们的住处仍是没换,但能时常见到他们我总是安心。
如凄凉的冷宫,这里没有浓烈的红,这里只是囚牢,不知半分外界的消息,这也好,免得慕容珑问起我为何要嫁给耿修,他被耿修所辱,若知我嫁给他,他定是义愤填膺。
今天有点不对劲。
门口的守卫不让我进院,我认出其中一个经常跟在耿修身旁,不好的预感马上涌上来。
“耿修是不是在里面?”我边往里冲,边问道。
“和你没关系,快离开这里!”那守卫极凶狠,将我推倒在地。
我站起身,不再往里冲,对着他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主人在做什么勾当,我这就去告诉月白衣,看她怎么收拾他。”耿修的变态嗜好,任谁都不齿,更是月白衣的痛处,我此时提到月白衣,只希望那守卫快点让开。
果然,守卫犹豫了一下,我当即又骂道:“放肆!我乃堂堂的公主,之后还是你的女主人,若想保命,还不让开!”我摆足的威严,气势不可一世。
可能我体内淌着龙血的缘故,真要威严起来,气势果真能压倒人,或是那守卫惮忌我向月白衣告状,想了想,终于放我进去。
珏儿被点住穴关在门外,看他并未受伤,我推门便进去。
眼前一幕让我怔在那里:耿修坐在慕容珑的身上,两人头发及上身衣衫尽散,慕容珑手中一根银针在耿修颈部几毫米处,耿修用手臂档着,我的意外闯进,让两人皆一惊,慕容珑手趁机用力一刺,银针直接插进耿修颈部,耿修来不及反应,就倒在慕容珑身上。
“怎么回事?”我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去。
“我封了他的穴,”慕容珑吃力的把耿修从自己身上推开,见自己衣不蔽体,想穿上身服,才发现衣服已被撕烂,毕竟这一幕着实让人难堪,他脸色惨白,轻声道,“大嫂能否回避一下?”说着想捡掉在地上的床单,手指却在发抖,我看到有几滴液体掉在地上,竟是血。
我心里一痛,忙走上去捡起床单将他整个人盖住,这才看清,他咬破了自己的唇,之前还没有的伤,在见到我后竟生生的咬破,他心里定是难堪到极点。
血顺着嘴角淌下,头发零乱,露在外面的肩上尽是齿印,他整个人更是抖得厉害,我不忍看,叫道:“别再咬了,别再。”
他闭上眼,道:“大嫂,你先出去。”说完,一口血自口中喷出来,显然是悲愤到极点,气极攻心。
我大惊,伸手替他擦,觉得他整个人抖得厉害,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
他想推开我,推了几下,终于放弃,好一会儿忽然猛地反手抱住我,死紧。
我听到他极低的叫了声:“大嫂。”然后是轻声的呜咽。
心痛到极点,我却哭不出来,只是像哄孩子般轻拍他的背,口中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的错。”
慕容珑只是抱住我,再没声音。
从不知一个男子会这般让人心痛,心中只是想着,无论怎样都好,只要他别再发抖,不要再受伤害,安慰的声音更是轻柔:“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好久,我才松开慕容珑,他已平静下来,却更难堪,低着头如死了一般,我知再安慰也没用,看到旁边被制住的耿修,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去就在他身上一阵摸。
耿修平时只好男色,现在被个女人乱摸,很是恼火,只是动弹不得,便用眼睛瞪着我。
“瞪什么瞪?再瞪我把你眼睛挖出来。”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很久,终于找出那把与小丁一样的匕首出来。
我拿着匕首在他眼前边比划边道:“宫里有一种刑叫‘宫刑’,何谓‘宫刑’你可知道?”我也不清楚这个架空的时代里是否有太监,反正男人最怕这一项就是了,便继续道,“‘宫刑’就是把你身上那根万恶之源割下来,让你以后再也犯不了罪,连胡子也用不着刮了。”说着,也不顾男女有别,一伸手便把耿修的裤子拉下来。
说实话,男人那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本来应该面红耳赤,可对着耿修我却只想一刀把它割下来。
耿修似猜到我想干什么,眼睛现出恐惧之色,而当我把冰冷的刀面触到那东西时,他喉咙里想发出惨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呜呜”乱叫。
我这是第一次看他这么恐惧,心里稍稍解恨,心想当真把那东西割下来,月白衣还不要了我们三人的命,却不想就此算了,拿匕首的手一抬,作势用力刺下去。
当然不会真刺到他,而耿修却已惊怕到极点,手起刀落时,他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同时那根东西流出好些液体来,顺着床沿淌下,竟是吓得尿裤子了,我愣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
伸手把慕容珑拉到一旁,离远那恶心的家伙,而慕容珑似被我的举动吓住,我拉他,才反应过来,脸一红,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之前自己的难堪暂时被忘记。
“这样你可解恨?若不解恨,我便真把那东西割下来。”我盯着他问道。
他脸更红,拉着一个男人问要不要割另一个男人的命根子,本就是奇怪又尴尬,更何况是在古代,对着慕容珑这样的男人问,他愣了半晌,想说话却忽然咳嗽起来,同时咳出些血水,我一惊,手中的匕首一扔,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他只是摆手,却说不出话来。
我轻拍他的背,好一会儿他才理顺气,脸色苍白的看着我道:“大嫂不要做傻事,这样,他们决不会放过你。”
我怒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而且现在这情形,祸都已经闯了。
慕容珑看了一眼床上的耿修,轻咳了一下道:“宫中确有一种刑为‘宫刑’,不过不似大嫂所说那样。”
什么意思?我不知他为何又提到“宫刑”。
“那只是一种制约他人的手断,将三根银针拍入体内,封住三处穴道,之后只要欲念一动,便会全身疼痛,因为下针手法隐密,受针人想减少疼痛只能受制于下针人。”
像“情豆”。这个世界为什么到处是控制人的手段,然而我却听懂了慕容珑的意思。
“你想用你所说的‘宫刑’对付他?”
“至少他忌于那三根针,也不敢对我们如何。”他说着指间已多了三根银针,只是手指在微微发抖,并不是因为义愤与不堪,却似带着犹豫,但终于他还是走上前,指间用力,银针已拍入耿修体内。
我看他方才的犹豫,不明所以,却听他道:“这针法极歹毒,之后银针虽可以取出,但却会伤及筋脉,我之前发过誓不再用,此时用在他身上应不为过,”他似自言自语,再也不看耿修一眼。
医者父母心,若医术用来伤人,即使用在耿修这种人身上,必定也会心中不安。
“耿修这种本就不是人,你就当替猪结扎好了。”我却没有这种好心。
“结扎?”
“就是阉猪。”
慕容珑一怔,应是听懂了。
我又看了眼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耿修,心想便宜你了,走出屋对门外的守卫叫道,“你们主子晕了,还不快抬走。”
两守卫冲进来,看到屋里一身狼籍的耿修,皆愣了愣,那个方才拦我的守卫一把抓住慕容珑道:“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应该是他对我做了什么,”我站在旁边,装模作样的哭道,“想我堂堂公主,虽是终要下嫁于他,但在成亲之前对我做出这种事也太放肆了点,你们把他抬回去,看月白衣是不是替我作主?”。
守卫被我弄得模不着头脑,看看屋里的耿修,又看看我,终于还是决定先把耿修扛回去再说,便放开慕容珑,狠狠瞪我一眼道:“你们小心些。”说着便指挥别一名守卫一起把耿修扛走了。
珏儿因为体弱,解了穴后并未马上醒,床上已弄脏,慕容珑将他抱在怀中,坐在屋外,等他醒来。
“我帮你去烧水,你先洗个澡。”看他身上仍是裹着被单,我站起来道。
“不用,”慕容珑嘴角还挂着血丝,苦笑道,“我这副身子,再洗也无用。”
“什么话?”我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谁说无用了。”我递出袖子想替他把嘴角上的血擦干净。
他往旁边躲开,自己伸手胡乱擦去。
我不在意的缩回手,知他在自惭形秽,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所辱,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极不堪的事,而且是一而再,虽然这次未得逞,但以慕容珑,仍是无法接受,更何况被我撞见。
“慕容珑,我现在是寡妇。”我忽然没来由的一句。
他一怔,回头看我。
“我嫁你如何?”我继续说。
“大嫂?”他惊讶。
“怎么?你嫌弃我?”
“不,不是。”他忙否认。
“那就是行了,”我笑着勾住他的手臂,“我是真心的噢,因为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对我更好了。”
慕容珑整个人僵住,好一会儿,拉开我的手,轻叹道:“我怎配得上你?”
“有什么配不上,何况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了。”
“肌肤之亲?”他诧异。
我指指唇,是指上次逼他吃药的事,他脸即刻红起来,低头不敢看我,我心里直想笑,人站起来道:“我去烧水,你乖乖洗个澡。”
说着,人往里屋去。
脸上的笑容,在进屋时一刹消失,一切只是希望慕容珑能想开点,快乐点,只要再给我点时间,我便可以想办法救他们离开。
我发誓,不用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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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又下了地道。
今天的路线只通往一个方向。
离开这里的方向。
纷繁复杂的地道在我心中已熟悉起来,我边看着图,边凭着记忆往前走。
通向外面的地道很长,腰带用完了,夜明珠用完了,我咬咬牙干脆全部摒弃,只是凭着这几天对地道的熟悉,既使这条路线从未走过,我仍是举着烛火继续往前走。
似乎有隐隐的风声,我停下来仔细听。
的确是风声,有风声就说明有出口,我继续往前走,烛火开始剧烈的晃动,几近熄灭,我伸手挡住前方的风,缓缓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再无路,一方巨石挡住去路,难道已到尽头?是否这里就是出口?我拿着蜡烛上下查看,没有发现任何类似机关的地方,出口在哪里?
我四下打量,仍是毫无进展,难道这是死路,出口并不是这条路线?
只是这风又是哪里吹来?我放下挡住风的手,烛火立即摇动起来,在石后,我看着烛风的方向。
手复又挡住风,我看着眼前的巨石,难道出口在巨石之后?我伸手用力推一下,纹丝不动,我瞪着那巨石,心想,这是一道石门还是用来堵死出口的普通石头,如果是后者,那么想要由此出去,估计无望了。
我将蜡烛放在一处避风的角落,从怀中再拿出另一根蜡烛点亮,这样视线又清晰很多,人在巨石上寻找,希望能找出某处机关,只是找了很久,一无所获,难道这真的只是一颗用来堵死出口的普通石头?
我有些气馁的跺了跺脚,却觉脚下岩石也跟着震了震。
怎么回事,岩石不是长死的吗?为什么会动?还是我踩到的只是一块碎石,我下意识的蹲下身,伸手去摸索我刚才踩过的地方。
手似乎碰到了一个拉环一样的东西,我心中一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扣住便是一拉。
拉不动。
我怔了怔,用足力气,仍是不动,难道找错了,不是开启的机关。
我松开手,脑中忽然想到,打开我花园里石桌入口的那个花瓶,不是转,而是推倒,也许那拉环也是不用拉的,我心里这么想,马上又扣住那个拉坏,试着转动,刚转了半圈,前方的巨石忽然往后便倒,直直的朝我身上砸来,我一惊,向后即退,脚跘到地上的突起,一个趔趄跌出几丈外,生疼。
眼前尘土飞扬,我顾不得痛,看到那巨石就倒在离我半米处,而巨石后同时露出一人多高,二人宽的洞,洞外是满眼夜色。
出口!
我几乎蹦跳起来,忍着痛,让开巨石直接向外走。
然而。
迎接我的并不是夜色动人,星光闪亮。
眼前座座孤坟,空气中散着冰冷的鬼气。
为什么是坟场?连我出来的地方也是一处不起眼的坟头?我头皮发麻,直想大声尖叫,心里着实怕极了这样的场面。
然而理智却拼命让自己冷静,人一跌一捌的走出几步,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从各个坟头里盯着我,我捧住胸口,冷汗自我额头滴下。
僵持了许久,我觉得我理智已到了尽头,我只想撒腿就跑,想大声尖叫,然而与此同时脑中忽然有一个闪过,我猛的抬起头,再次环顾四周。
这里是?恐惧被我脑中的想法压下去,我望向不远处夜雾迷蒙中的小路,人直直的往那条路走。
就在路旁,就在路旁,我心里念着,人跌跌撞撞,腿一软,跌倒,脸正好对着无字的墓碑,我怕到极点,人还是硬着皮站起来再往前走,再跌倒。
如此,跌倒好几次,我终于走到路边,路边有一个坟被挖开,上好的棺木,棺材盖已不见,只留一个空棺材积着水,落进无数泥。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原来出口就是这处乱坟岗。”眼睛仍是盯着那口上好的棺木,本应放着舒沐雪的尸体,现在已不翼而飞。
空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我吓了一跳,人跳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不知何时眼前已多了一个人影,我还未完全站起,几乎又被吓得跌坐在地。
又是一条闪电,我忍住想尖叫的冲动,看清前面的人,等看清,人终于又跌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我惊呼。
……
章节目录 失心之药
“原来这里也有入口。”我拧动一个原形小杯,本来斑驳的墙上便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洞,看来此处的地道真如蜘蛛网一般。
慕容珑盯了那入口半晌,才道:“从暗道当真能离开此地?”他定是想起了上次被耿修所骗,也是将我们送进这样的地道。
“相信我,我已经走过一次了。”
慕容珑看看我,见我表情肯定,便没再多说,躬下身,随我进了地道。
地道我已相当熟悉,冰冷黑暗的空间里我拉着珏儿的手,再让珏儿拉住慕容珑的手,三个人缓慢往前进,地道里回荡着浓重的呼吸声。
人因为不了解而觉得恐惧,这个地道对我再无恐惧之感,但对身后两个人却全然陌生,所以仍是走了很久,等出了地道,当两人看到满眼的坟堆时更是大吃一惊。
“马车等在那边的路旁,快走吧。”我指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在坟堆及四处飘散的白雾映衬下,那马车像极了恐怖/
小说中的幽灵马车。
“怎么会有马车?”慕容珑盯着那马车诧异道。
“这是我之前从地道出来后跑到镇上订的,放心吧,”我走在前面,回头看慕容珑一脸疑惑,道,“你不信我吗?”
慕容珑只是摇头。
三个人趔趔趄趄的走到马车旁,赶车人忙掀开车帘让我们上去,我先扶珏儿上车,慕容珑腿脚不便本想让我先上车,但拗不过我,只后随珏儿上车,两人在车里坐好,空出位置等我上车,而我却没有动的意思。
慕容珑似意识到什么,倾过身想跳下马车,而我却用力将车帘放下。
慕容珑的声音响在帘后,道:“大嫂,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的命,逃不逃出去对我都一样,我不想再连累你们,快些逃吧。”我催促车夫快走,车夫挥动鞭子,马车快速往前奔去。
本以为马车飞快,车上人毫无武功底子定是没办法下车,却不想车帘忽然掀开,慕容珑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人跌在地上。
我捂嘴惊呼,人冲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他腿脚不便,这样跳下不是不要命了吗?
“是大嫂想干什么?”他扶着我的手臂站起来,苍白的脸上竟有淡淡的怒意。
我从不曾见他发怒,就连被耿修所辱也不曾,我有些发怔,愣了愣才道:“我若跟着你们会连累你们再被抓回来的。”
“那就不逃了,大嫂在哪儿,我便跟着,让珏儿一个人走。”语气说不出的坚决。
“不行。”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不是说要嫁我吗?”慕容珑抓住我的肩,没来由的那么一句,我怔住,看着他,“要嫁我,便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慕容珑?”
“我也不会丢下大嫂一个人,我们一起,逃出去后我再娶你。”他脸上已有红晕,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涩。
我说不出话来,盯着他,心中有想哭的冲动,任他拉住我往停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走了一段,我回过神,猛地甩开他的手,道:“谁说要嫁你,开玩笑的你也信?”
慕容珑整个人一怔,却不说话,走上来又要拉我的手,我向后退了一步,道:“快点走吧,错过这个时机便再无机会。”
“你若不走,我便不走。”慕容珑站住不动。
我从不知慕容珑原来如此固执,平时温婉的他到哪里去了?他不是一向很好说话,很温柔的吗?
“慕容珑……,”我再想说服他,刚开口,却见他人一软,跌在地上动弹不得,身后是那个马车夫。
“我点了他的穴。”他冷冷一句,扛起慕容珑便走。
我眼看着那车夫把慕容珑扔进马车,看着他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扬鞭而去。
耳畔有风吹过,似听到珏儿的哭叫声,我忽然站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很久。
一双手臂将我扶起,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们已经走了,你放心了吧?”
我挣开他的手臂盯住他,道:“你可不要骗我。”
他邪气的笑:“我耿千柔可不是耿修,我说放便真的放了他们。”
耿千柔一身黑袍,负手而立,冲我轻笑:“小昭,我们回去。”
我有些恍惚,抬眼看着眼前座座坟茔,只是凄凉一笑。
我终究还是太小看小丁,多日的夜探秘道他怎会不发现?那日我从地道走出,他便已悠闲的在出口等我。
“我可以顺你的意通过地道放了他们,但你得留下。”他在我被出口的坟茔吓得惊魂未定时如是说。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一幕,无论他是否真心想放了慕容珑,只要有可能我总要试,所以他们坐马车离开,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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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我做什么?”仍是不信他真会好心放了慕容珑和珏儿,只是要我留下来。
回到原来的住处,我问他。
他在我身旁坐下,拿我的手在他手心把玩,并不答我的话,而是有些心痛的说道:“瞧你这双漂亮的手,成了这样子。”几日自地道进出,我的手被划破好几处,指甲也裂开,着实难看的紧。
我任他握着,道:“手长的漂亮又不能当饭吃,难看就难看些吧。”
“有道理。”他点点头,手指轻抚过我指尖一处较深的伤口,然后凑到唇间轻吻,表情竟是说不出的怜惜。
我看着他,心里某个部分被轻轻刺了一下,口中忍不住道:“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利用我得到虚无的权利真的那么重要?”
“不重要。”他竟是想也不想的便答。
“那为什么?”我吃惊。
“你不会懂。”他放开我手,站起来,负手背对我。
月光照在他身上无比的落寞。
“小昭,我十岁便开始杀人了。”他幽幽地说,“很多事情早已根深地固,不是你想说不要便可以不要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天是你的婚礼,我不许你嫁他,”以为他会往下说,他却忽然转了话题,道,“这是我需要你做的事。”
我这才想起明天真是我的婚礼,之前小丁也曾要我不要嫁耿修,只是并不坚决,此时的语气却是完全的命令。
“嫁他是我同意的,我为何要听你的。”难道他放了慕容珑和珏儿,我便要听他的话?
他笑:“你不听也得听。”
“凭什么?”慕容珑和珏儿已离开他凭什么要挟我?除非他们仍在他手中,想到这里,我瞪住他,怒道,“你没放了他们?你骗我?”
“骗你?哼!”他轻哼,“我说放便真放,谁说我一定要用他们要挟你。”
见我不答话,他笑笑,又道:“你随我来。”
说着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心中疑惑,有股不祥的感觉涌上来。
他带我一路左弯又拐,我跟着,心中盘算,到底又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逼我就犯?
我们在某个院前停下,我看着此处的院落,不似慕容珑之前住的破败不堪,却也干净整洁似有人居住。
他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轻轻推开门,屋里空无一物,梁上挂着油灯,门被推开时火苗摇动,我看到一个头发零乱,衣衫蓝缕的人低头坐在地上靠着墙。
“主人。”看守的人向小丁行礼。
小丁挥挥手道:“将他扶起来。”
那看守应了身,走上去,倾身将坐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那人被扶起时下意识的抬起头,我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舒沐雪?”
舒沐雪头发零乱,脸色苍白,似全不认识我,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垂下头。
我愣在当场,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死而复活?
“他真是舒沐雪?”我不敢确定,颤着声问身旁的小丁。
“不然你以为是谁?”小丁答道。
“他不是死了?”
“死了,又活了。”他看着舒沐雪道,“那日他的确没了呼吸,却还有脉搏。”
“你不是说已经没有脉搏?”
小丁笑笑却不答话。
看他表情,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又是骗我,我想起当时看过舒沐雪脉搏的人只有他,而说他已死的人也是他,我当时怎么就相信了?
“我当时本想一刀了解了他,只是你不允,我便想把棺材板钉死他照样活不成,可是最后……,”他停了停,道,“最后我仍是不放心,还是把他挖出来,看他究竟死了没有。”
“你这个变态。”我咬牙切齿。
“变态?”他显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却也知不是好话,笑笑道,“若不这样,他可能早在棺材里烂成骨头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杀他?”
“杀了他太可惜,现在不是正好可以利用他?”小丁看着我,妖魅的眼闪着邪气的光。
又是骗局,我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怒道:“除了要挟和利用你还会什么?”
“还会很多,小昭,”他居然还在笑,“我不喜欢一件事情挣开我的控制,特别是你。”
他看着我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你嫁那个废物?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和月白衣两方均衡的实力,所以我要打破它。”
因为月白衣和小丁实力均等,慕容珑与珏儿也不是小丁一人可以利用要挟我的筹码,这样两方反而都不占优势,所以我选与耿修成亲,从某种程度上说小丁是被动的,而今夜的大费周章,他送走了我的后顾之忧—慕容珑和珏儿,月白衣手中再无任何筹码,小丁手中却多了个舒沐雪,这样主动权又全在小丁一人手中。
我终不是他的对手,明白他的意图后,我有些心灰意冷,不再理会他,走上前去看舒沐雪的情况。
“舒沐雪。”我拉住他的手,凑近叫他名字,却发现他双手滚烫,一摸他的额头竟在发烧,我这才惊觉他不仅头发零乱,身上的衣服竟还是那身破败,血迹斑斑,显然是未作任何清理,我想起他甚至还在棺材里躺过一回,这一身污浊,即使死而复生,也会被这全身难闻的气味闷出病来。
舒沐雪转头看我一眼,又转开,整个人似被抽走了灵魂,不再有任何生气。
“你对他做了什么?”再笨也能看出舒沐雪的异样,我盯着小丁。
“失心之药。”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失心之药是什么东西?”
“失心之药可以起死回生,舒沐雪拼着一口气自瀑布跳下之时已是重伤,之后被急流拍晕,已近乎死去,若非这药,怎能救得了他?”
“那他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因为那是失心之药,服此药,心智尽失。”
“他还会恢复吗?”
“不会,至死就是一个傻子。”小丁冷冷地说道。
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我真想冲上去扇小丁一嘴巴,却生生的忍住,回头再看舒沐雪的痴呆模样,此种地步,还不如让他死了好。
“舒沐雪,舒沐雪。”我握紧他的手,只盼他能有所反应,而他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想起被困在机关里时,他处处护着我,此时却是如此下场,我有种想大哭的冲动,手更用力的握住他,他的手却像被针扎了般往后缩了缩,我以为他终于有反应,却见他的眼仍是呆滞,而手上传来浓稠的感觉,我低头一看竟是他手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已化脓,被我用力一抓,浓血从伤口渗出,我一惊,马上想到他身上的伤,想也不想的拉开他的衣领,从肩膀延到胸口的疤让人触目惊心,虽然已结痂,疤痕的一圈却还在发红,显然没有全愈,污浊附在伤口上,不发炎发烧才怪。
我猛地转身,狠狠瞪着小丁,想破口大骂,但看着他邪气的眼,觉得大骂也毫无意义,便只是咬牙切齿道:“你出去!”
“出去?”他扬眉,“这可是我的地方。”
“我要帮他清理伤口。”
“可以叫丫头来。”
“不需要她们。”
“我不允。”
“耿千柔我恨死你!”再抬头看他时,我已泪流满面。
他一怔,看着我。
“出去!”我又说了一遍。
他的眸光转深,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我却无惧的看着他,他盯了我一会儿,当我又有眼泪淌下时,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嘣”的一声关上。
“你去准备一桶热水,准备伤药和干净的衣服来。”我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看守。
那看守被方才小丁的怒意吓到,听我说话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便去准备。
一桶热水马上被搬上来,药和干净的衣服也准备齐全。
等看守离开后,我才动手脱舒沐雪的衣服,上身衣服脱开,许久未清洗的身子和头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全不在意。
“你忍忍,洗干净就好。”我对他温言说道,同时脱他下半身的裤子。
裤子脱下来,他丝毫不挣扎,我心里一沉,看来他真是傻了。
不看他精壮结实的身体,我扶着他,让他泡在热水中,然后一点点的替他清洗发炎的伤口,应该是极痛,他却全不挣扎,只是木然的看着我,皮肤渐渐被热水泡得泛红。
又用了一桶水,身上的伤才被彻底清洗完,小心避开伤口,替他把身体擦干,手中浴巾经过他下身某处时,停住,之前因为生气并没在意,此时不小心瞄了一眼,才发现那里情况不太妙,我咽了口口水,有些为难,最后把手中浴巾打开盖住那处要害,既然已有抬头迹像,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看来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即使傻了也一样。
我得出结论,扫去脑中邪念,专心替他在伤口处上药,药撒到伤口,他身体震了一下,很痛吗?我看着那灰色的药粉,想也不想的沾了些在手指上放在舌尖上尝。
咸的。
怪不得会痛,怕他着凉,我将干净衣服盖在他身上,开门找看守理论,却见小丁竟在还在门外,盯着我的眼神无比幽冷。
“这到底是不是伤药?”不理会他的表情,我直接问到。
“你爱用不用。”他冷冷一句。
“你是不是在药里加了盐?”
他冷笑:“让他痛苦方法有的是,我还不至于用这么没水准的方式。”
我想了想,也是,之前的“情豆”,现在的失心之药,都是大手笔,何况舒沐雪现在是他手中的筹码,还不至于想害死他,眼下我只有相信那是伤药,且试了再说。
替舒沐雪上完药,帮他穿上衣服,我已累的一身汗,我用梳子替他梳着发,看他张着眼眼中毫无焦距,忍不住一阵心酸。
做不成寡妇,竟让他成了傻子。
“傻子是我的专利啊,舒沐雪,你干嘛和我争呢?”我不会盘发,更不会盘男人的发,只是一把用细绳扎起,“我可从来没替男人洗过澡呢?女人也没有,连猫狗也没有,所以你赚到了,你是不是该有点反应?”我低下头看他是不是真有什么反应,但他的表情仍是木然,我轻叹了口气,放下梳子,看着他发怔。
“你是不是差不多了?”小丁始终未离开,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催我离开。
我想起明天便是婚礼,定是场硬仗,而今天小丁已是耐着性子忍我很久,便站起身,道:“走吧。”
小丁跟在身后,走出屋外,星光满天,我深吸了口气,心想,这夜还真是长。
“不亏是好妻子,看得我妒忌的很,真想一刀杀了他。”小丁忽然在我身后说道,后面半句竟是带着杀意。
我心里一颤,道:“你不过是不信他真的傻了,想利用我试他而已。”小丁生性多疑,即使有失心之药,仍是不确定舒沐雪是否真傻,他不过是想看舒沐雪在我面前是否有破绽,不然依他脾气,绝不会让我与舒沐雪待这么久。
被我说穿,小丁也不否认,转了话题道:“天色不早,回去早些睡吧。”
我不再理会他,直接往前走去
章节目录 婚礼(第二季)
第二天婚礼。
我早早起床,喜娘和丫头忙着替我梳洗打扮,我如木偶一般,任她们对我上下其手。
“都出去!出去!”有人吼着一路冲进来,撞翻了椅子,桌上的水果被掀翻,滚了一地,“出去,都出去。”来人将屋里的人一个个往外推。
我坐着不动,看着他的一脸的怒意。
“是不是你把慕容珑藏起来了?是不是你跟我娘达成了什么协议让慕容珑消失?”耿修恶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臂,手上的力量近乎将我的手臂捏碎。
“我只是个囚犯,凭什么和你娘谈条件?慕容珑不见了吗?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忍住痛道。
“你知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与你有关,我杀了你。”他松开我的手臂准备来掐我的喉咙。
“掐死我,你永无翻身之日。”我闭眼任他掐。
却迟迟没有掐上来,我睁开眼,只见他的手停在我的喉咙前不动,心里不由一阵冷笑。
“你找慕容珑是想让他冶病吧?”看他眼中一愕,我凑近他道,“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像个男人?雄风不再?而且还会痛?”
他更措愕,停住的手复又掐住我的喉咙,怒道:“是不是你做的?和慕容珑合谋?”
他一脸杀意,手上却并未用力,显然是惮忌我刚才说的那句:掐死我你永无翻身之日。
我笑笑拉开他的手道:“合谋又怎样,现在除了我知道怎么治你的病,无其他人可医。”
“你……!”
“别试图找慕容珑,她的确被你娘藏起来了,因为她不喜欢你的不良嗜好,”我信口胡诌,道,“过了今天你就是附马,难道你还想拉个男人做你的陪嫁吗?”
“你先解我的毒!”他全不听我这一套,以为自己是中了毒,只想快点解了。
“要解毒简单,你只要替我做件事。”
“你敢要挟我?!”
“那随你便,你爱做不做,对了,”我笑笑,“我听慕容珑说,这毒若不及时解,以后可能再也解不了,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他脸上抽搐了下,盯了我半晌,忽然用力掀了我一巴掌,怒道:“你不要以为我找不到人治,就算不是你,慕容珑也能治,我定能把他找出来。”
我眼冒金星,觉得一口牙都要给他打下来,却仍在笑:“那你就找慕容珑吧,待会儿别后悔再回来找我。”
他“哼”一声,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道:“等我找到慕容珑,看我怎么治你。”
我拿起桌上的凤冠直接便朝他砸去,他已出去,凤冠打在门框上,珠花溅了一地。
好痛!我终于捂住脸,眼泪都下来,心里恨恨地回想着被打巴掌的次数,我一定加倍奉还。
婚礼未开始,便已闹开,马上,月白衣也知道了慕容珑和珏儿失踪,只是婚礼对她才是头等大事,也不动声色,只等着婚礼完成再说。
我穿着喜服,戴着刚修补过的凤冠,让喜娘扶着走进前厅大堂,并没盖喜帕,只是用红丝巾遮住口鼻,我不知这是此地风俗还是有意要遮我肿起的半边脸。大堂里站满了人,我皆不认识,只识得人群中的小丁,他似笑非笑,看着我一身红衣被耿修牵着。
耿修满脸的不甘,但迫于月白衣的压力,也不敢发作,只是握住我的手死紧,
“你弄痛我了。”我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道,手在他手中挣扎着。
他仍是死握住,“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他忽然说。
我一怔,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找不到慕容珑,妥协了?”
“我娘根本不知慕容珑的下落,你是不是和耿千柔和谋将他放了?”
我一笑,总算变聪明了,也不答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道:“我要你……,”顿了顿,“我要你告诉我,失心之药怎么解?”我本想要他不要与我拜堂成亲,却忽然改了主意。
耿修一怔:“失心之药?”
“你可听说过?”
“这是本门的圣药,你问这做什么?”他答。
“怎么解?”
他瞪我一眼,显然觉得我忽然问起这种药很是奇怪,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喊:“夫妻拜天地。”
我这才想起正事,把脸上丝巾一扯,叫道:“这堂我不拜了。”
全场哗然。
“你敢?”月白衣冲上来,一脸怒意。
“有什么不敢,”我把头上的凤冠也拿下来,碰到脸上的伤处,顿时一阵疼痛,便指着那红肿道,“你儿子如此对我,我为何还要嫁他?”
月白衣气极,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手一扬,准备有样学样朝我另一边脸招呼过去,我一急,故意叫道:“耿千柔,你快来救我。”
我这么一叫,全场的注意力立时转到了小丁身上。
“原来是你在从中作耿,柔儿你还真对得起我?”月白衣准备挥向我的手,直指耿千柔。
耿千柔仍在笑,摸摸鼻子走上前,却是对着我道:“没想到公主在这种紧要关头竟会想到在下,真是让在下感动不已。”
我面无表情,心想是你要我不要嫁给耿修,难道你就在一旁看好戏吗?自然要把你也拖下水,手指拔着凤冠上的珠花,道:“我觉得喜欢的人还是你,所以决定不嫁他了。”
“当真?”他笑,问的却认真,似乎我这句话对他相当重要。
我一怔:“当真。”
“那你是想嫁我?”
“耿千柔,你放肆!”我还未来得及回答,月白衣怒喝一声,绝美的脸因为愤意竟有几分狰狞,却又忽然轻笑,“我月白衣娶这个媳妇,可是狼王允了的,怎么你不服气吗?”
“不敢。”小丁面不改色。
月白衣哼了声:“我今天请你来观礼是抬举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让狼王知道,饶不了你。”
“不敢,”小丁仍是那句不敢,边笑,边抬头看着我,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我看新娘似不太乐意啊。”
这个王八蛋!我刚把烫手山芋抛给他,他又反手抛回来了,不是他要我不要嫁给耿修?若自己只作无辜,让我一人大闹婚堂,恐怕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只是个人质,说不嫁就能不嫁吗?
果然。
“她乐意,她怎么会不乐意?你说是吗,公主?”月白衣此刻的脸又狰狞了几分,威胁的成分在眼中再明显不过,若我敢说个“不”字,她就不是像刚才只是想打我一巴掌而已了。
我有些踌躇,主动权在小丁手中,他说让我不嫁我便只能真的不嫁,但眼前的月白衣也不是好惹的,我恐怕是少不了皮肉之苦。
我看向小丁,他仍是气定神闲,似乎也像众人一样,关心着我这句“是”与“不是”的回答,打定主意让我今天独唱悔婚大战,自己绝不下水。
“我今天打定主意不嫁了。”我咬咬牙,铁了心般的说道,舒沐雪还在他手中,我只能说不。
“你……!”月白衣气的嘴唇发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道,“嫁不嫁由不得你,来人,扶公主拜堂。”
马上有两个丫头来“扶”我,一人按我的头,一人抓我的腰,我只能任他们摆布。
眼看霸王硬上弓。
“不好了,月主人,不好了!”有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一屋人都在看“拜堂”,听到有人喊着冲进来,皆是一愣。
月白衣眉头紧皱,怒道:“最好真有急事,不然我杀了你!”
那人一听此话,顿时结巴起来:“月,月主人,外面有一大群官府的人,说来救舒沐雪。”
“什么?”月白衣呆了呆,喃喃道,“他们怎知道这里?”
我心里也是一惊,但马上猜到定是慕容珑与珏儿已得救,等不及找慕容山庄的人,直接找了最近的官府来救人,我下意识的看向小丁,却见仍是一派从容,心里不由一动。
慕容珑逃出,此处地点便也暴露,慕容珑定会想方设法来救我,这点小丁不会不知道,却没有任何离开此地的动作,也不告知其他人,这是为什么?
慕容珑救我心切,定是今天便来救人,难道小丁算准了他此时来救人,正好搅了这场婚礼?若小丁之前就做好了埋伏,慕容珑仓皇救人,定无胜算,再被抓回极有可能,这一来一回间,人质失而复得,还搅了这场婚礼,何乐而不为?
我心里想了个透彻,再看小丁,他嘴角微扬,只等好戏开场。
“别管外面的人,婚礼不能中断,继续。”月白衣也不是傻子,知道此时什么才最重要。
于是我又被架着拜堂。
“这样恐怕不行吧,月姑,”小丁终于开口,慢条斯理,“这个分舵极秘密,现在被人发现了可是天大的事,月姑还有心思看拜堂?若就此失守,你不怕狼王怪罪?”
月白衣冷笑:“这分舵不是也有你的份,你既叫我月姑,为何不孝顺一点替我到外面赶走那帮闲杂人等,还有空说我的失职?”
小丁扬了扬眉:“有道理,”他笑道,“那我就敬了这片孝心,也算是我送给修弟的贺礼。”说着便真的走出去。
我诧异,既是想搅了这场婚礼,他这一出去,婚礼不是照常进行?到底他想干什么?
“等等!”正想着,却听月白衣道:“我还是随你一同去,先收拾了那群人再说。”
我一怔,随即一想,是了,慕容珑和珏儿的无故失踪,月白衣定也是想到小丁从中作耿,现在外面忽然出现官兵,小丁又如此爽快的答应前去,月白衣哪有不怀疑的道理。
婚礼眼看就要暂停。
然而事情还未完,原本准备跟着往外去的众人一下子又冲进来,我还未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袭金色长衣,如一只金色巨鹰,直冲婚堂,我眼睛一花,却见眼前已站着一人,头带金冠,一身金色长衣,面目大概不到四十,俊逸且苍白,面无表情的站在婚堂前。
“狼王。”众人齐呼,皆跪下行礼,连月白衣与小丁也不例外。
我站住不动,盯着那人。
他就是狼王?怎么忽然从天而降?
那人淡应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神态表情竟与小丁有好几分相似,我心里不由疑惑。
“外面的官兵已退了,”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在婚堂前的木椅上坐下,盯住跪在前方的小丁,“柔儿,你干的好事。”
小丁没有动,连头也没抬。
“你私放人质,今天又想搅了这趟婚礼,你可把我放在眼里?”声音说不出的鹰寒。
小丁身体微颤一下,仍是低着头,呐呐道:“娶公主的人该是孩儿,孩儿决不会让。”
孩儿?难道小丁是狼王的……?我正惊讶,却听狼王怒道:“此事由不得你。”同时一股力道从狼王袖中扫出,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原本跪着的小丁被打飞出去,撞在厅外的柱上,跌下来,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
“我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绝不允许一条船上的人明争暗斗,这是教训。”
我惊的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音,眼看着小丁跌在地上,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
好一幕父子相残,手下毫不留情。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丁如此狼狈,完全不反抗,他之前的奸诈呢?他胜券在握的冷笑呢?
“婚礼照常进行,”旁边狼王忽然冷冷一句,“那小皇帝怕是活不过月尾,婚礼完成,我们照原计划前往暻城,小皇帝一死,熙元便是我们的了。”
听到后面半句,跪着的一众人忙又嗑头,口呼:“吾王万岁!”
狼王哈哈大笑。
我冷眼看着,见喜娘又来搀我,想也不想的躲到那狼王身后,狼王哪想到我会往他身后钻,反射性的擒住我的手腕道:“公主这是干什么?”
我白他一眼:“不想成亲,你看不懂吗?”
他拉着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拽出来道:“这可由不得公主。”
“什么由不由得,我知道你想利用我让你儿子当驸马,可本公主原来的驸马还没死你便让我再嫁,恐怕于理不合吧。”
“你胡说,舒沐雪已经死了,怎么说没死?”月白衣沉不住气。
“活要见休书,死要见尸身,你们两样好像一样都没有。”我不慌不忙。
月白衣语塞,舒沐雪死讯的确只由小丁一人口中说出,并没有人亲眼见过舒沐雪的尸休。
“我嫁予慕容山庄的舒沐雪朝中应是很多人知道吧,若平白无故又嫁了你儿子,不是让人耻笑我不守妇道?你儿子这个驸马也当得不光彩。”
众人将视线射向厅外的小丁,小丁嘴里还有血流出来,坐在地上冷笑着盯着众人。
“柔儿,你说舒沐雪已死,尸身呢?我今天要让公主嫁得心服口服,”月白衣笑着走到小丁身旁,掏出丝绢,蹲下来替他擦嘴上的血,边擦边道,“真的可怜,伤似乎很重呢。”
小丁笑笑的拿过丝绢,自己替自己擦,忽然一咳嗽,又咳出一口血来,脸上却仍在笑,盯着堂前的狼王道:“狼王既然知道我私放人质,还搅了这婚礼,便也知道舒沐雪在哪儿?不用孩儿再说了吧?”
狼王“哼”了一声,道:“你这孽子,我是打定主意搅了今天的婚礼?”
“孩儿只求狼王把小昭给我。”
“你休想!”案台被击的粉碎,台上各种物件滚了一地,“不要以为你藏着舒沐雪这婚便成不了,今天的婚礼照常进行,舒沐雪我自有办法找到,死要见尸。”后面半句是对着我说的。
我心里颤了颤,看着厅外的小丁因为这句话笑意全无,面如死灰。
终,他是无法阻止这场婚礼。
而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是他为何要拼了命的阻止,成为驸马,飞黄腾达对他真的这般重要?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我还是成了亲。
现代的法律算重婚吧?但我是女王,娶了王后再娶个妃应该不为过。
只是这婚我仍是结的不痛快,且不论小丁是否拿舒沐雪逼我不要嫁,就算不逼,我也是不想嫁的,毕竟谁想嫁耿修那个变态。
不过变态也有变态的好处,至少洞房花烛夜,这洞房是洞不成了,此男好男色,何况现在一发情便会痛,跟个太监没区别。
“说吧,失心之药怎么解?”洞房内,我稳稳地坐在婚床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用知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以后若再也做不了男人,那不是很惨?”
“你……,”他脸色铁青,“一个人质也敢要挟我?”
“要么我告诉狼王如何?告诉他你现在不是男人,我不想守活寡。”
“你敢?”若说出此事必定连带说出他喜好男色之事,看月白衣平时这般在意此事,定是因为狼王容不下如此有为人伦的事,狼王的狠,今天有目过暏,耿修当然害怕。
“那就快说。”我吃定了他,就算他心里恨不得一掌拍死我,也不敢动我一根寒毛。
“那是由‘情豆’花粉制成,有起死回生之效,却也同时损害人的脑子,使其丧失神志。”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又是情豆。
“怎么解?”
“无解。”
“虽能救人性命,却让人成了傻子,这算什么圣药,你可不要骗我。”
“你爱信不信,此药的确无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知道所服失心之药是用哪株情豆树的花粉制成,用那棵情豆树结出的情豆就可解。”
我心里一跳。
“这么说情豆毒也可以用同一棵树的花粉来解?”
“那倒未必,花粉是因,情豆是果,果可以解因,因却未必可以解果?”
“什么意思?”
“情豆的下法不下几十种,下法的不同,解法也不同,怎么解全在下豆者一人手中,”他幸灾乐祸的笑笑,“你想解体内的情豆?想也别想?”
我任他幸灾乐祸,心想,不止情豆难解,这失心之药也是难解的很,我根本无法知道舒沐雪所中的是哪棵情豆树上的花粉,即使知道也不可能拿到情豆。
我心里愤然,这样的控制真是没完没了了。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解我身上的毒了?”身边也有个没完没了的。
“现在没心情,等我有了心情再说。”
“你耍我?”耿修这才知道被耍,一张脸顿起杀意。
“耍你又怎样?”无视他的杀意,外面尽是犲狼虎豹,你一只乱吠的疯狗根本不放在心上,“小心一生气毒又发作,这毒可是发一次便加深一次。”
耿修当然不敢真杀我,狠狠地瞪我一眼,便没有别的举动。
他一把将我从婚床上推开,自己爬上床,倒头便睡,我不与他争,看着那两枚摇曳的烛火,道:“你们家乡,情豆树有很多?不然哪来这么多歹毒的毒药?”
耿修动也不动只当未听。
“看来你也未必知道,因为你似乎连用毒的权利也没有,不然我身上的毒,和其他的一些毒怎么都是耿千柔下呢?他果真的比你强。”我有意挑拨。
“你住嘴!”耿修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你休要拿我与他比,我是正统出生的王子,他算什么,私生子而已。”
“可你这个正统王子却连情豆树的事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那我问你,情豆几年一生。”
“百年。”
“中了情豆会被制约多久?”
“百年。”
“情豆多久发一次?”
“一个月。”
“情豆树一共有几棵?”
“一棵。”
“情豆种入人体有几种种法?”
他停住,凶狠地盯住我道:“你想套我话吗?”
“是你不知道吧。”
他撄住我的下巴,用力捏,直到我痛的眼泪被逼出:“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用这种方法来套我的话,情豆的下法是本门的机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我狠狠瞪他,道:“你干脆直接掐我喉咙,把我掐死算数,这样你的毒就永远都别想解。”
他眼神一滞,极不情愿的放开手,道:“你最好快点帮我解了,不然我总有一天会耐不住性子杀了你。”
我看他又倒头睡回去,心里直想笑,也不是他真的好骗,而是他不知道有人中了失心之药,一心以为我想套的话是情豆的种法,所以顾此失彼。
一棵?原来这世上就只有一棵情豆树。
章节目录 吴侬院(一)
清晨,我被人推醒,说要上路。
上路?上什么路?我坐在昨天用来睡觉的桌子上,千头万绪间想起昨天狼王似乎提到了暻城。
在这个时代待久了我才知道,暻城相当于我们古时的京城,皇帝居住的地方,若是去暻城准没好事,因为我还记起了,他昨天似提过,小皇帝,那个称我为“皇姐”的小男孩活不久了。
鹰谋汹涌而来,我已感觉到,只是我该怎么挡呢?
马车,就停在院中,不是富贵非常的大马车,而是很普通的小型马车,且只有一辆,应是不想引人注意,也不想成群结队的几辆马车一起进城,招路人侧目。
我没有看到狼王,被人扶着进马车时,却看到小丁也在车内。
我有些纳闷,为什么他会在车里?月白衣和耿修呢?
小丁仍是一身黑衣,让他的脸被衬的越发苍白,他不停的咳嗽,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倚在车内的扶手上,看着我笑。
“为什么你会在?”我在他对面坐下,马车极小,虽然坐在他对面,仍是离他很近。
“为什么我不会在?”他轻轻的咳嗽,笑着反问,看我疑惑,也不隐瞒,道,“他虽不让我与你成亲,却还要靠我帮他办事。”他口中的“他”当然是指狼王。
“更何况……,”他看着我,“你也离不了我,因为离你情豆毒发不过几天而已。”
我心里一颤,是啊,我体内的情豆毒就要发作了。
“只有我和你去吗?”
“狼王不会和我们一起走,月白衣和他儿子,哼,他们只会把事情搞砸,”他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伸手猛地将我拉近,凑到我耳边道,“小昭,昨天的洞房可快活?”
我不想他受伤了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正要说话气他,他却开始用力咳嗽,显然是刚才的拉扯牵动伤口。
“他还真狠,差点要了我的命。”咳了很久,他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的笑,说不出的凄凉。
“耿千柔……。”我被他笑得心慌。
“叫我小丁,”他脸埋进我的发,又重复了一遍,“叫我小丁。”
我没说话,不应他。
他又是笑,头抬起来,仰靠在马车上,嘴角已有血丝,看着我道:“你真是我的劫,我为何要遇见你?”
“是你从一开始就抓了我不放。”我冷冷地说。
“是啊,是我不放过你。”他似在重复我的话,举起袖子擦去嘴角的腥红,然后又是咳嗽。
我有些无措,或许我可以就这么冷冷地看他咳,咳死算数,却仍是被他那要命的咳嗽纠着心。
“我倒水给你。”我弯身去取车内备着的水壶。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他按住我提水壶的手,问道,“是不是?”
我甩开他的手,低着头道:“是,我是关心,只不过不是关心你,而是关心小丁。”
“不是同一个人?”他将我的手握住。
“是同一个人吗?”我反问。
他盯着我,很久,然后笑,慢慢的放开手,靠在车上。
“知道狼王为什么不让你嫁我吗?”他问,却不等我答话,继续道,“小昭,我喜欢你,是真的,所以他怕我终有一天控制不了你,反受你控制,也许他说的没错,你控制着我的情绪,让我失去理智的做一些自己也不法理解的事,有时想想,我真该杀了你,这样我才会正常起来。”
“那就杀了我。”
“我舍不得啊,”他惨惨地笑,“我怎舍得?”说话同时,似乎某种情绪同时被牵动,他又开始咳嗽,用力的,似要咳出心肺般。
我的心被猛地一纠,却不让自己心软,便干脆闭上眼不去瞧他。
车用力的颠簸了下,我听到轻轻的喘息声,睁看眼,却见他一口血自他捂住嘴的指缝里沁出来,流了一手,一身。
我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丝绢接住他不断滴落的血,另一只手下意识的轻轻拍他的背。
只觉他整个人一震,随即又是咳嗽,带血的手忽然抓住我的手,死紧。
我想推开,却终是不忍,人僵住不动。
只听他“嘿嘿”干笑两声,便又被咳嗽打断,咳了一会才止住,哑着声音轻声道:“我自小就比耿修长的矮小,两人同时学武,他有很多人教,我却只靠一人琢磨,所以每次与他比试都输给他,他招招皆是杀招,每次比完武我都像死了一般,然而我却从不服输,伤一好又能生龙活虎的继续练习,想出克制比武时他打败我的那些招式,这样连续了好多年,直到十二岁,我第一次打败他,此后的每一年我再也没有输过。”他说到这里,停下来。
我不知他说这些到底为了什么,听他停住,不由抬起头看他。
他闭着眼,人已极度疲倦,却继续道:“那段时光生不如死,伤痛远胜过这次,我却一次都没有想放弃,然而现在,小昭,我却忽然想到死,我若死了,你是否伤心?”他眨开眼,双眼晶亮。
我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看着他的眼,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他是坏蛋,他一心想害人,他根本不值得同情,而我此时心里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我恨透这种感觉,却又被逼的喘不过气。
“你不会死的。”好一会儿我才听到自己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丁晶亮的眼随即一黯,惨惨一笑:“是吗?”
“是啊,你还没有让我登上女王之位,还没有实现你飞黄腾达的梦想,不会死的。”
他的眼更黯,却仍在笑,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我刚才问错了,我应该问你,若我死了,你是否会快活些?”
我一怔,随即便面无表情,挣开被他握住的手,道:“快活,我会快活的很。”
“快活就好,快活就好。”他喃喃自语,眼中已没生气。
我觉得闷,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想掀开车窗帘透气,车窗却已被封死了,我看不到窗外,只能在沉闷的车厢里,看着苍白的他,心里有些慌乱,又有些绝决。
他大概知道我不想再与他多言,或许他也累透,闭眼不再言语,我微微吁了口气,心中怅然。这是段什么感情?初时风光明媚,此时却偏激而绝望,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其实并不懂怎么爱人,更不懂得与失的关系,不肯放弃权势,却又拼命的想得到爱情,两者分明矛盾,却皆想抓住,这是场无人同情的独角戏,我不想陪他一起演。
车行了一段路。
我从沉闷的气氛里稍稍缓过神。
“舒沐雪呢?”我转了话题,心里的确有些担心他。
“你已再嫁,问他做什么?”他眼睛盯着车顶,动也没动。
“既是你用要挟我的筹码,我当然要问。”
“放心,他还活着。”
“在哪儿?”是否还留在那个狼窝?
“你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我拿出婚礼上的方法,活要见人。
“你爱信不信。”只是他是小丁,才不会真拿出人来证明,无论见不见得到舒沐雪,我只能相信他没事。
我有些郁闷的瞪着他,而他却又闭上眼。
车缓缓的向前行,小丁有伤在身应该是坐地极不舒服,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脸却越来越苍白。
我忍了好久,终于叹了口气,将自己靠着的垫子抽出来,一起垫在他身下,本以为他又要一顿纠缠,他却只是看我一眼,又闭起眼,看来真的累极。
车到暻城,已是半夜。
当车轮辗过石头路面的声响停止后,只有小巷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我下了车,看着路边的两排垂柳,想起第一次来到暻城是深冬,此时已是春意绵绵了。
车夫去叫门,我抬起头,看到那是一处并不大的宅院,夜深无月,我看不清门匾上的字,眯眼看了半天,却听身旁的小丁说了一句:“吴侬院”
“吴侬院,那是什么地方?”
“我们要住的地方,”他说着,看到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头来,便道,“刘叔是我。”
被称为“刘叔”的老头睡眼惺忪,等看清是小丁,立即有了精神:“千柔少爷,是您啊,快,快进来,我去通报小姐。”说着也不顾年迈,大步奔进去通报。
我们走进去,院里栽着牡丹,满院的清香,只见一白衣女子款款而来,美丽出尘,风情万种,怎是一个美丽可以形容。
我见过的月白衣已是让人惊艳,此时的女子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千柔。”那女子微笑着,似与小丁很熟识,上来就亲热的勾住他的手臂。
小丁轻笑,想说话,却忽然咳嗽起来,那女子一惊,扶住小丁道:“千柔,这是怎么了?”
小丁咳了半晌才抬起头,有点轻挑的说道:“想你想的。”
那女子“啐”了一口,表情却似很高兴,转过头,这才看到我,问道:“这就是公主了?”
小丁打了个哈欠,道:“是了,你替她安排个舒服的房间,我累了,想休息。”
他一路上已上当疲惫,此时这么说,定是撑不住了。
那女子却颇有点意外,虽然看出他很累了,但还是笑道:“怎么,刚来就睡啊。”
小丁也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道:“我知道你想我了,但我困得很,不如你待会儿过来陪我?”
女子又是薄怒轻嗔。
我像透明体一样被晾在一边看他们打情骂俏,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行插话到:“那个谁,我也困的很。”
女子这才真正打量我,从上看到下,好一会儿才道:“倒是个大美人。”
我“嘿嘿”一笑,道:“跟姐姐比差多了。”
女子怔了怔,却没说什么,转身吩咐身后的两个丫头道:“你们去伺候千柔少爷。”
小丁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被丫头扶着离开。
“公主,你随我来吧。”说着,在前面带路。
走过前厅,往后院走,后院仍是一色的牡丹,以白色居多。
“姐姐似乎很爱牡丹啊。”我在后面道。
“也称不上,以前住在西部,那里并不出牡丹,我来暻城后买下这座宅院前,这院里便已种满牡丹,觉得漂亮,便留了下来。”
“姐姐也是图坦国人?”
“没错,先父是图坦国的大将军,熙元国来犯,战死了。”她回头看我,虽在笑,眼神却冷然。
看来是把我当仇人了,便干脆不说话,任她在前面带路。
“千柔是怎么受的伤?”行了一段,她忽然问道。
“他爹打的。”
“哦?狼王吗?”她停下来,回头道,“他做了什么?”
“这个……,”我笑笑,抓抓头道,“我笨的很,只看到他爹打他,却不知为什么?”
“是吗?”她若有所思,盯住我看了会儿,才又往前走。
我心里盘算,看来又是个难对付的。
总算,到了我的房间,她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
“公主就在这里休息吧,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若有事情吩咐,可以叫丫头来,。”他优雅的转身,准备关门出去
“舒沐雪可在这里?”在她出门前,我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谁?”她停住,转身看我。
“没什么,”我耸耸肩,“谢谢你了。”
她冲我笑,然后轻轻关上门。
我心里一团乱,即使半夜,却没有半分睡意。
狡兔三窟,此处看来又是一个极隐蔽的所在,就在皇城根下,却无人知晓,狼王的“窟”还不止这一处。
我并不喜欢政治,更不喜欢参加与政治有关的任何事情,此时却身不由已。
小皇帝将死,估计又是他们的鹰谋,皇帝一死,新皇登基,这个新皇恐怕就是我了,至于如何让世人承认?如何登基?这些都不是我现下可以猜到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边想边脱去衣服上床,被褥松软,看来早知我会来已做了准备,我躺下来,心里忽然想,那个狼王也应到了暻城了吧?他是否也在这暻城某处,他是躲在幕后暗中策动着一切?还是以某种身份,堂而皇之的主导事情进展?
想了一圈,一切都无头绪,决定不再想,今夜无月,我看了会儿摇曳的烛火,不管是否有睡意,都闭眼休息一下,这样才有精力应付以后的事情。
章节目录 吴侬院(二)
白天看牡丹才知牡丹原来真的贵气脱俗,如果再有美人在其间穿梭浇水,那更是人间美景。
吃了早饭,我坐在凉亭里边看美女浇花,边吃着据说是暻城里最有名的桂花糕。
“你不吃吗?”拿起小丁盘里的最后一块桂花糕,我终于良心发现的问了一句。
“你给过我机会吃吗?”小丁一脸笑意,苍白的脸休息了一夜,并没有好转多少,却有了几分生气。
我呑下手头的桂花糕,含糊不清的说道:“这里万事都讲求精致,连饭菜也精致的少了些,正好你是病人也吃不多,就当成全我了。”说最后一句时呛了一下,咳起来。
小丁一阵笑,眼睁睁的看我咳个半死,悠然道:“原来最后一块是放了呛药的,我不成全你也不行了。”
我抓了茶猛灌一口,这才止住咳,正想反击,却见浇花美女笑盈盈地进凉亭来,身上染了一阵清香。
“两人在谈什么?这般开心,看来感情极好呢。”美女风情万种,今日一身粉色衣裙,说不出的娇艳。
昨夜匆忙未问起,今日仍不知这女子姓名,想着是否要问一下,却听小丁道:“你可是妒忌了?要不坐我这边来?”我坐在小丁左边,他指指右边的位置,一副左拥右抱的姿态。
“瞧你说的,就算妒忌,我吴侬何德何能,也不敢吃公主的醋啊。”她笑笑晲他一眼,转头看着我道。
原来叫吴侬,名字倒是很衬她,无论是月白衣还是吴侬都比我的婉昭两字要脱俗很多啊,我心里想着,口中也不忘回应她的调侃道:“妒忌也就免了,吴姑娘喜欢就拿去,我已经有两个夫君,再多一个我可消受不起。”
“两个夫君?”吴侬愣了愣。
“对啊,谁说只有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啊,我看吴姑娘貌美如花,多几个夫君也不为过,不如先收了眼前这位公子,之后如有相中的,再一并收了也是很好。”
我只是信口胡诌,顺便调侃一下我现在的婚姻状况,却让吴侬更惊讶,喃喃道:“公主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应是惊世骇俗吧?我心里想,却听身边小丁凉凉道:“我看你是自得其乐,哪里有消受不起?”
那还不是你那爹逼的,我瞪他一眼,他却冷下脸不看我,拉住吴侬的衣袖道:“我怎地这么不讨喜,连阿侬也不要我了?”
吴侬甩开他的手,嗔道:“我才不要你这花心萝卜。”
“花心萝卜?”他一怔,随即道,“怪不得你最爱吃萝卜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吴侬气得跺脚。
两人一来一去,眼看又把我晾到一边,我也不在意,眼睛扫向这庭院四周,这处宅院远没有之前那处狼窝大,是否也把守森严?现在小丁受伤,那女子是强是弱还有待了解,这宅院里是否有其他高人也尚未可知,但无论如何,要从这里逃脱定是比之前的所在容易些,只是舒沐雪仍在他们手中,而且就算逃脱也会被他们想方设法抓回去,还不如不逃,看他们下一步计划。
“你在想什么?”有人凑到我耳边轻问。
我一怔,回过神,吴侬不知何时已离开,亭里只剩我和小丁。
“我在想,你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我照实说道。
“下一步?”他轻轻咳了一声,“下一步,告诉你也无仿。”
他站起身,身形尚有些不稳,眼看着亭外的牡丹道:“下一步我会带你去皇宫。”
“干什么?”
“治病。”
“治病?”
“对,小皇帝病入膏肓,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广贴皇榜在民间找人医治,也无人可医。”
“我就能治好他吗?”
“当然,你有龙血,有龙血自然可以治好。”
“这样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对我是公主的身份又信了一层?”话说到此,我已猜到他的动机,原来不是等着小皇帝一死,我好登基,而是利用这样的机会证明我是公主,上次在尚书府上,舒沐雪虽然阻止了鹰谋,但在场官员都看到我的血可使玉生香,小皇帝也承认我长的像他皇姐,若此次真的用血治好皇帝的病,不是正好让我是公主身份又可信了一层。
“你总是很聪明。”小丁没有否认。
“但我的血现在能治他吗?我的血里有情豆毒。”
“若小皇帝现在的病是我们故意造成的便可行。”
“你?”我怎么没想到?上次见小皇帝时还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怎会忽然病入膏肓?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太可恨,他们竟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看来狼王的爪子早已伸到小皇帝的身边,随时可以治他死地,“你们就不怕被人看出来吗?”
“天下除了慕容山庄的慕容珑还有谁可以看得出,只可惜他当时在我们手中,至于现在?”他轻哼一声,“就算他在暻城,也进不了皇城。”
“为什么?”
“我会在他进皇城前杀了他。”
我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怒极,却又生生的止住,冷声道:“你做这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被自己的父兄这样无情的对待,他为何仍是执迷不悔,荣华富贵,利益权势既然对他都不重要,那他到底是为什么?
“没好处。”他的眼冷下来。
“那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想得到你。”
“我?”我一怔,随即冷笑道,“就算我此时即刻属于你,你会收手吗?”
“那你肯跟我走?”
“你可会收手?”
他瞪我,我也瞪他。
忽然,他开始咳嗽,整个人咳得缩成一团。
我看着他咳,道:“这是两回事,耿千柔,一切鹰谋在你遇见我之前便有,我不是原因,你知道的。”
他咳的说不出话,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我吓了一跳,他的伤竟仍没有好转。
“你可找人医治?”莫名的心慌。
“这是内伤,医生治不了的。”他总算停住咳,靠他亭住上,看着我。
“内伤?”
“就是我现在这样子,”他惨惨一笑,转身採了身畔的牡丹花瓣,凑到鼻端轻嗅,好久才道,“你说的没错,你不是因,就算没有你,一切仍是会发生。”
他的脸苍白的如同他手中的牡丹花瓣,嘴角淌下的血却是刺目的红,细长的眼此时看着身畔的那株牡丹,说不出的妖异,却又脆弱的似乎随时会消失,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初时的吸引也是他身上那抹妖异的脆弱,即使他再坏,再邪恶,那股脆弱却始终没有退去,让人忍不住纠心。
“我跟你走,你收手吧,”我忽然说,“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人,我天天包馄饨给你吃。”
风,在我说这句话时自凉亭吹过,夹着牡丹的清香,如仙子的薄纱裙摆,轻柔的抚过我们两人的脸颊,我看到小丁苍白的手指一松,那片被他抓住的牡丹花瓣便随风飘远,而他的神志似也被那片花瓣带走,久久的不说话。
这句话来的忽然,连我也微微的吃惊,如同那句话不是从我的口中发出,而我可以做的就是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看到他细长的眼里有某些晶亮的东西在滚动,而他的眉也同时皱起来,如同呑下了一杯苦酒,我忽然不想听他的回答,手下意识的想捂住耳朵,不要,不要听。
“我做不到,小昭。”一滴泪从他眼里滚下来,就如同他现在的回答一样,措手不及。
我惊住,盯着他。
他僵直的站起身,身体尤在摇晃,然后苦涩的对着我笑:“为何你要将我逼到极处,天知道我做梦都希望听到你说这句话,可我该死的做不到!你想逼我对你死心,你做到了,因为我什么也给不起你。”
我将他逼到极处?我在逼他吗?多可笑,我笑出来,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下:“没错,我是在逼你,既然你什么都给不起,那以后就不要再口口声声的说你喜欢,说想得到我。”
是我昏了头,是我莫名其妙,我纠碎了亭边的一株盛开的牡丹,如同纠碎了方才那抹可笑希翼,我转身就走。
亭内传来瓷器破碎地声音,我没有回头。
******************
深夜醒来发现自己在哭,梦境已记不得,人望着窗外那轮冷月,发愣。
耳畔有幽幽的歌声,如梦似幻,我坐起身。
人只着单衣,趁着清冷的夜露,寻歌而往。
梦似还未醒,借着夜色,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在凉亭里轻歌慢舞,那女子正是吴侬,听那唱腔极像是昆曲,却又是不同,甩袖轻舞间真是万般风情,我不由看得痴了。
一曲唱罢,我忍不住拍手鼓掌,倒不是我听懂了这曲儿,而是此情此景,的确美极。
吴侬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冲我轻轻一笑,道:“半夜无法入睡,所以在这里练练曲儿,本已习惯了,却扰了公主清梦,真是罪该万死。”她虽在笑,脸上却有泪,显然刚才唱曲已忘情。
“不妨是,”我走进亭内,在凉凉的石凳上坐下,道,“吴姑娘唱的什么曲儿,这么好听?”
吴侬一怔:“公主没听过吗?”
我摇头:“没有。”
“这是熙元国的国剧,甚是流行,公主在宫中应该常有听到才是。”
国剧?我哪可能在宫中听过,便道:“吴姑娘不知我是傻子吗?傻子怎会记得那些事。”
吴侬点点头,道:“我来熙元之前也是从未听过,这也是来了以后学的。”
“吴姑娘很喜欢这国剧吗?”我喜欢越剧,也不会去学啊。
“喜欢。”
“所以学来解闷。”而且看上去专业的很。
“不是解闷,”吴侬笑笑,看着我道,“公主还不知我其实是个戏子吧?”
戏子?我一怔。
却听她继续道:“图坦国被灭,我一人辗转来到熙元,无依无靠,差点饿死街头,便学了这门手艺才得以糊口。”
却不是因为爱好?我愣了半晌,才道:“没想到吴姑娘还有这么艰辛的过往。”身为将军之女,沦为卖唱戏子,心中应是无比凄凉吧。
她淡笑,似不以为意,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值一提,反而是我以前太过娇纵跋扈,经历这样的事后才知收敛,也算是教训吧。”
我看她穿着戏服,发髻高高的盘起,脖颈纤长,衬着那轮明月,神情平淡的说着这一切,颇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便轻声道:“姐姐,我叫你姐姐可好,”见她并没有反对,便继续道,“姐姐既然对这一切都已看开,为何还要和狼王同流呢?”
她一怔,道:“公主是劝我收手。”
我不置可否,道:“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我傻过一回,姐姐遭受过灭国之痛一回,就当一切都是前辈子的事。权利纷争只会把人往痛苦的深渊里推,何不与世无争,反而过的快活。”
吴侬怔了怔,似在考虑我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好一句与世无争,只是一切没那么容易说放便放,未必与权利有关。”
“姐姐难道想说身不由已?”
“难道不是?”吴侬轻笑,眼望着头顶的明月,我也抬头望去,月光皎洁,莹白如玉,“公主我问你一句话。”她忽然又道。
“什么话?”
“恩和义,哪个更重要?”
我微愣,不懂她缘何问起这两个字。
见我发愣,她继续道:“我欠人一份情,本应以命偿还,可惜我却会因此而负义,公主说我该如何?”
能不能说清楚点,我心里想,但看她有心不想说明,便道:“我这人是最怕做选择题的,你问我可是问错人了,”见她眼里透着失望,便补了一句道,“不过,不管是再难的选择题,其实人心早已做了选择,外人给你再好的见意,你对这些意见再心悦诚服,到最后还是会随心而选的。”我便是这样的人啊。
“随心而选,”她重复着我的话,似在认真考虑,想了很久,忽然笑道,“公主果然就是公主。”
那是觉得我说的有理还是没道理呢?我疑惑,却见她拿起放在石桌上的披风披在我身上道:“半夜天凉,公主快些回房去吧,若染了风寒我可担待不起。”
“那姐姐也回房吧,同样是女人,姐姐不见得比我强壮多少。”她是有意要赶我走了,我便顺她的意。
她笑,点头道:“好,那我也回房睡了。”
我们两人房间是两个方向,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只是没走几步,却听身后吴侬忽然道:“公主,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我一怔,转身,她已缓缓走远。
一滴露水滴在我的额上,我打了个冷颤,看来真有些冷了,裹紧身上的披风,再看空无一人的凉亭,只有余音绕梁,刚才的对话,真像是一场梦啊。
章节目录 豆发
小丁的伤养了几日已有好转,听说吴侬一直在用内力替他疗伤,只是久不见他们有什么行动。
吴侬果真是个戏子,还是暻城最红的戏子,她一月只登两次台,登台便是万人空巷,我来的巧,在这里住了几天,今天便是她登台唱戏的日子,只是还有更巧的事,因为今天也是我毒发的日子。
“吴侬院”不仅是住的地方,还是个戏园子,从右边的侧门入,入门便是个戏台,平日不开张,开张便是吴侬登台。
侧门刚开,戏未开场,看戏人群便已挤了个水泄不通。
我与小丁坐在最前排,挑了最中间的位置坐着,用现在的话就是内场贵宾席中的贵宾席。
“这里人多,你不怕我趁乱逃走,或是有人将我救走?”我吃着食盒里的糕点道。
“人多是后场,而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当然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出去的,”他喝了口茶道,“所以你逃走或有人将你救走都不太可能。”
“你今天带我来看戏,不是单单为了看戏吧。”我看了眼周围正在喝茶等看戏的人,其实不过是护着这里的守卫。
“当然,”他放下茶杯,“我是想让你见个人。”
“见谁?”
“六王爷。”
“六王爷?”为何忽然又冒出来个六王爷?
“此人曾是最有望成为皇帝的人,只是没这个福气。”
“为什么没福气?”我下意识的问。
小丁一笑:“你自会知道。”
他笑的高深莫测,让我心中更疑惑,却想不出这个时候让我见一个王爷却是为何?
“为什么偏要在这里?”
“因为此人极难见到,最近皇帝病重,想见到他更是难上加难,但他爱听戏,尤其阿侬的戏,所以唯一可以见到他的情况就是阿侬登台唱戏时。”
“所以你才冒险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
“冒险倒不然,以前我带你各个城市间到处走,不也就只我一人在你身边?”他看我一眼,也许时想到那时的情景,眼神沉了沉,便转开。
他最近极少跟我说话,说话也是冷冷淡淡,可能是对我死了心吧,我不知,也想不明,只是与他相处心里莫名的别扭起来,便也与他少言少语。
戏即将开场,我看到从右边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人,平常儒生打扮,留着胡子,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眼睛却极亮,脸上带笑,遇到有人招呼便轻轻点头,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样貌更不起眼,但一看便知有几分功夫底子,静静跟随着。
中年人在我们身旁的位置落座,那青年人则站在身后。
这大概就是小丁所说的六王爷了。
小丁不动声色,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好戏开场,我便干脆看台上唱戏。
戏子的穿着打扮其实很像我们所知道的京戏,用油彩涂了脸,黑的红的,分不清谁是谁,而唱腔就如我之前说的有些像昆曲,却又不怎么一样,反正我也不懂,只是看个热闹。
戏演到高潮,这一场是吴侬扮的女主角,丈夫给人害死,她抱着丈夫的尸体哭夫的一段,听说还是名段,那六王爷听得聚精会神,眼睛丝毫不离台上的吴侬,当真一个铁杆戏迷。
小丁也似看的入神,早已把之前所说的计划置之脑后。
我本就看不太懂,此时当然也不可能看到入迷,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
台上吴侬唱得投入,台下戏迷时而喝彩,我看着这声势颇像我以前看演唱会,正觉得有趣,却见台上原来跪着扮演吴侬儿子的演员,忽然站起来,拔下墙上的剑,说要替父报仇,吴侬上去劝说,这样一来一往,一缠一斗,甚是精彩。
我这才觉得有些劲,却听旁边看戏的六王爷忽然“咦”了一声,我看过去,而他只是这么一声便没了其他反应,静静看戏。
一场戏下来,我耳朵被喝彩声震得“嗡嗡”响,整个听戏过程中也不见小丁找那六王爷攀谈,心里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也对,若是看在兴头上时忽然插话,反而适得其反?
眼看着好戏散场,再意犹未尽的戏迷也相继离开,而那六王爷却稳稳坐着巍然不动。
一个倒水的伙计走过,六王爷清了清喉咙道:“去看看你们家姑娘,看她卸完妆没有?”
伙计领命去问。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是等着见吴侬,只是碍于男女有别,所以在外头等着,等吴侬卸完妆再进后台,也算是对吴侬相当尊重了。
“听说六王爷看戏从不多逗留,开场即来,散场即去,今日六王爷怎么会想见吴姑娘呢?”正想着,却听小丁闲闲的说了一句。
六王爷微微一怔,看了眼小丁,道:“阁下认识本王吗?”
“六王爷仍是人中龙凤,谁人不识呢?”语气中颇有些恭维。
只是那六王爷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仍是那副表情,直截了当的问道:“阁下到此时仍不离开,是想见吴姑娘还是本王。”
“当然是六王爷。”小丁答的也直接。
“哦,”扬扬眉,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戏台,忽然明白了什么,道,“我道吴姑娘怎么将戏改了呢,原为是故意让本王好奇,留下来向她问个究竟,其实是安排阁下与本王见面。”
“这事与吴姑娘无关,我也是求了半天她才答应的,”小丁当即站起来,向六王爷欠了欠身,“请恕在下冒昧之罪,不过在下确也有事与六王爷说。”
六王爷脸上冷冷一笑,是在考虑要不要理会小丁,沉呤半晌,才道:“你也算有心,说吧,何事?”
小丁又是欠了欠身,也不拐弯抹角,道:“王爷是否知道上次尚书大人寿宴上发生的事?”
“尚书大人的寿宴?”
“那次王爷在边关督战,并未参加,但应该有听说当时有人斗胆带了位女子,称其为公主?”
六王爷眼神闪了闪,并未接话。
小丁继续道:“王爷,那个斗胆之人便是在下,而在下口中所说的公主,即是这位女子。”说着将我拉面前面来。
六王爷只是看了我一眼,道:“我听说那日的女子是个痴儿。”
“当今公主确有脑疾,有什么不对吗?”
“按熙无朝法令……,”六王爷没有往下说,却忽然站起身,转头对身后的随从道:“吴青,走了。”
“王爷,若她是公主,便可治好皇帝的病。”小丁在身后不急不徐的说道。
六王爷果然站住。
好一会儿,回头浅笑道:“外面皇榜已张贴多日,你可带此女直接进宫去,何必跟本王说。”
“此女若真是公主,王爷带她入宫治好皇帝的病,可全都是王爷的功劳。”
“这功劳……,”六王爷“嘿嘿”一笑,“不要也罢。”
“王爷说到底还是不信她就是公主。”
六王爷干脆转过身,道:“公主乃万金之躯,怎可能你说是便是,而且本王觉得阁下应该在牢中才是,难道是想本王把你再抓起来吗?”
“只是王爷并没有抓在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王爷对在下所说之言其实是有几分相信的?”
“哼!”六王爷甩了甩手,冷冷道,“看戏的好心情全给搅了。”
小丁却仍在笑:“向来都是敢冒险的人占先机,六王爷一直被那个老尚书压制,难道王爷就不想有朝一日得翻身吗?此女若是真公主,王爷带他进宫替皇帝治病,便是功劳一件,若是假公主,治不好皇帝病的人大有人在,皇帝也不会治王爷的罪,这种绝不赔本的买卖,王爷也不做吗?”
“阁下是在说自己的买卖吧。”
“王爷说笑了。”小丁淡笑。
然而那六王爷的表情却忽然一沉,转身对身旁的待卫道了一声:“走了。”便毫无预兆的结束对话,转身就走。
戏园里即刻只剩下我和小丁。
“你会再回来了。”小丁对着六王爷离去的方向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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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官兵上门,说是抓逃犯,看来是那六王爷通知了官府,来抓小丁了。
小丁自上次越狱而逃,如今再被抓回,定是死罪,只是他为何不逃?在那王爷面前露了身份后,却稳稳地待在吴侬院里等人来抓。
我成了共犯,也一并被带走,隐隐觉得整件事有些古怪,却不知古怪在哪里。
“不要以为你由此离开我控制了,要知舒沐雪仍在我手中。”小丁被抓去投入大牢时,在我耳边轻声提醒道。
我眼看着小丁被带走,自己也被带进一个房间内。
那六王爷就坐在里面,身后站着的人仍是那个陪他看戏的随从。
“你过来,走近些。”他垂眼看着我,命令道。
我依言走近几步。
他盯了我半晌,自言自语道:“果真与皇妹极像,只是瘦了,美了。”
我不言语,看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着我的脸问道。
叫什么?这么问显然是不信我是公主,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回答,是做回老本行:装傻?还是什么都不伪装?
然而想了半天我仍是没有回答,因为我还没弄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小丁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位王爷又是想干什么,便只是看着地面发愣。
“看来还真是傻子。”见我还是不回答,六王爷笑笑站起身走向我,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而他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的撕开我右边的衣领,我吃了一惊,挣扎着想挣开他的钳制,心想难道他是想对我非礼不成。
却再也没有下一步的举动,眼睛盯着我裸在外面的右肩,我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肩,上面有一处胎记。
“龙形胎记,这也与皇妹一样?”六王爷松开我的胳膊,同时拉好我的衣服,往前踱了几步,似在考虑,很久才自顾自的说道,“不过龙形胎记虽是皇家的秘密,但也不见得无外人知晓。”他又看我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他再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若我是假妆公主,他便要将我这个假公主看的无以遁形,自己磕头认罪,这种感觉很像在审迅室里,沉默压仰的吓人。
然而这种沉默压仰并没有影响我很久,体内渐渐涌起的某种熟悉感觉夺了我的心魄,像毒蛇一般,渐渐缠上我的身,我的心,我的整个思想,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情豆毒发了。
该死的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我人开始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
我想我一定是吓到屋里另外两个人了,但我此时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其他事,只是因那汹涌而来的疼痛尖叫出声。
“王爷,她怎么了?”屋里有人在问。
然后我被人扶起,正是那个王爷,我下意识的推开他,却推不动,他将我紧紧抱住,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挣扎着。我披散的头发被拨开,疼痛难当中我看到他盯着我颈部那处当初下情豆的地方发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脸色任的苍白,竟是惊惶失措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疑问马上被疼痛赶跑,我咬住唇,血自我的嘴角淌下来。
“快,把刚抓来的那个小子带过来。”被抱住的身体蓦地一松,我听到他喊,同时口中被塞进了某种硬物,让我欲继续自残的牙齿无法咬到自己。
分不清状况,我只知痛呼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觉得我快要痛昏过去的时候,疼痛忽然缓解,迷迷糊糊睁看眼,我看到小丁就在眼前,难道是我错觉吗?我已无力挣扎,满脸上汗水说明我已接近虚脱。
“很痛吧,我这就替你止痛。”他拿掉塞在我口中的硬物,下一秒直接吻上我的唇。
这真是奇怪的药,我想,但疼痛确实即刻便消失了,真像是传说中有春药。
因情念种下,因情念而解脱,真他妈的莫名其妙,我恨透这种感觉,却又完全无能为力,泪无声落下,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屈辱,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就算是我喜欢过的人也不可以。
唇舌仍在我口间肆虐,不再是为了解我的疼痛,而是渐渐转成了情欲,辗转中,他的唇一路往下,攻城掠地,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直露的情欲,整个人僵住,全身热起来,而当他的手伸进我的衣襟时,我几乎是惨叫一声:“耿千柔,住手。”
小丁整个人一僵,如梦初醒般,粗重的呼吸声停在我被拉开的领口,再也动弹不得。
然而他却没有即刻放开我,粗重的呼吸维持很久,等我感觉到地面的冰凉时,才慢慢放开我,他的眼眶一圈竟是红的。
他无声的站起,走到门边,出去,失魂落魂般。
屋里再无其他人,我仍是坐在地上,嘴角是血,全身是汗,脑中想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人在发抖,抖的极厉害。
门再次打开时,六王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丁,面无表情。
我怔怔看着他们,然后六王爷单膝跪地。
“女王,万岁!”
我大吃一惊。
章节目录 突变
然后一切都明白了。
小丁说:“熙元朝前一个皇帝其实是咬舌自尽的,至于为何会咬舌自尽,原因没有几个人知晓,但六王爷应该最清楚,因为先帝也是中了情豆毒。龙血可称百毒不侵,却只对情豆毫无办法,六王爷的母亲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颗情豆,将情豆值入了先帝的体内,由此逼宫相让自己的儿子称帝,先帝却咬舌自尽,这也是六王爷没福气做皇帝的原因。”
“普通人中豆,只是疼痛,种豆之处并无异状,身带龙血之人,毒发之时龙血与情豆抗衡,种豆之处定是血红一片,六王爷必定看过自己的父王毒发时的惨状,就算她再怀疑你的身份,一见你颈间血红,便再没半点怀疑了。”
戏园里的会面,只是引蛇出洞,六王爷是何等精明的人,只需看我一眼,心中便已怀疑,小丁一番游说后,他已是心动,却又不想与不了解底细的小丁合作这项买卖,便以捉拿逃犯的借口,将我抓来,确认真假,我情豆一发,他便再无怀疑。
但说到底,一切仍然全在小丁控制中,他故意被抓,故意在我情豆毒发时安排我与六王爷见面,无非是要得到现在的结果,这样推我为帝的道路上又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原来你之前所说因为情豆毒发忍不住剧痛咬自尽的人,便是先帝?”回吴侬院的路上,我问道,小丁多疑,即使现在是半夜,仍是不愿在别的人地盘上住到明天。
“而他的女儿显然也得了遗传。”小丁悠闲的靠着马车,淡笑道。
“你所说的遗传是同样中了情豆,还是咬舌自尽?”我反嗤。
小丁只是笑,没有答话。
“我看六王爷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因为我是身怀龙血的公主,就对我言听计从吧。”龙血只是帝王的象征,并不代表权利,历史上多的是明知你是皇帝,是太子,也照样逼宫,政变,造反的例子,区区一个龙血,他完全可以只当未看到。
“的确不是言听计从,只是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你对他的用处和你对我们的用处是一样的,他也想利用你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不然不会明知你中了情豆毒,还说要带你进宫替皇帝治病,龙血治病,情豆伤人,连你之前也担心的问题,他却问也不问,可想而知,皇帝的生死对他无关紧要。”
我心里颤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尽是些冷酷无情的人?却已习惯了这样的处境,冷冷应了一句道:“看来这世上又多了个想利用我的人。”
小丁看我了一眼,并不接话,只是道:“你看上去很累了,回去后早些睡吧。”
我笑笑,却是继续我之前的话,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我因情豆受你所控,主动权便全在你们手中,他想利用我,间接的其实也同时受你所控?很可能辛苦种的树,却让你们乘了凉?这种亏本买卖他会做?”
“你想得很多呢,小昭。”他晶亮的眼闪了闪道。
“不想告诉我?”
“其实你应该明白的,小昭,因为这就是人心啊。”
我一愣,人心?人心该是怎样?人心总是有太多意想不到,哪是我能想得明白的?
见我发愣,他笑笑,道:“人心好贪,有贪便怀着侥幸,你想的是我们因你而间接的控制他,或许他想的却是:想办法控制我从而间接的控制你,人心难测,便是这个道理。”
好深奥,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却也明白了他所说的人心。
心人果真是这样吗?
此时已近半夜,我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往外看,路上无半个人,春夜起雾,一片模糊。
“我何时进宫?”我放下窗帘,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再过几天。”
在等时机吗?还是事情还没完全准备好?
正想着,忽然隐隐地有脚步声,逐渐盖过了马蹄声,身旁的小丁忽然身形一紧,伸手握住我手。
“怎么了?”我一惊,觉得有事发生,而同时马车停了下来。
小丁做了个让我噤声的动作,同时拔出腰间的匕首,明晃晃地。
“车上人听着,只要交出车中女子,便留你性命。”外面有人喊。
小丁下意识的转头看我一眼,握住我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却听外面赶车的车夫回道:“你们是什么人,六王爷的马车也敢劫?”
我不知外面指明要我的有多少人,但六王爷却是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赶车的说话便有些有恃无恐。
然而再无回答,我听到赶车的惨叫一声,似被打下了马车,然而大概是打了起来,有人撞上马车,“咚”的一声,马车震了一下。
“瞧你多吃香,大半夜的也有人抢。”小丁居然还在笑,但眼里却已有杀意,身体如绷紧的弦,静待着外面的动静。
厮打声持续很久,然后忽然又静下来,我在车里惊出一身汗,此时没了声音,更觉得可怕,手下意识的去掀窗帘想往外看,却被小丁阻止。
而同时又听外面有人喊道:“你们已被包围,车里人交出公主来。”
我抬头看小丁反应,他仍在笑。
冷笑。
“在车内等着,我出去。”他终于松开我的手,同时把手中的匕首塞给我,不看我一眼,便走出马车。
看他出去,我莫名的担忧,想跟出去,却还是没有动。
手又去掀窗帘,我看到车外站着十几个人,皆穿着黑衣,为首的蒙着脸,身材矮小,我盯着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出是谁。
“为何你要这么做?”我听到小丁的声音道。
我一愣,他这么问难道他认识那蒙面黑衣人?便屏息静听。
“把公主交给我。”那蒙面人还是这句话。
“不交呢?是不是就杀了我?”
“快交出公主!”语气中带着微微的焦急。
他在急什么?我更怀疑,然而小丁接下来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知道你不敢杀我,阿侬,公主我不会交给你。”
阿侬?吴侬?我震惊不已,难道是我听错了?人想也不想的钻出马车,却见那蒙面人同时拿下脸上的黑巾,竟真是吴侬。
“你的易容是我教的,怕被我识破所以干脆蒙面,但你易声的功夫也是我教的啊,我怎会听不出。”小丁说话时,又不着痕迹的握住我手,将我控制在他的掌控中。
“我早知道会被你识破,”吴侬苦笑,“但无论如何我要带她走。”
“为何?”小丁的声音极冷,隐隐透着杀意。
“我欠人情,本来是趁你不在,救了那人便可以,却发现,若没有公主,他仍是活不了。”
“舒沐雪?”
“对。”
“你放了他?”
“对。”
“吴侬,你对得起我!”说话间我手中的匕首居然脱手,直飞前面的吴侬。
吴侬不躲不闪,那把匕首直接插入她的胸膛。
我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想推开小丁,却被小丁死死拉住。
“你这个杀人犯,你该死!”我用力踢他,他也不闪躲,任我撕打。
却见吴侬被身后人扶住,喘息着说道:“有人跟我说要随心而选,我随了我的心,但我确实该死,这一刀我受得。”
随心而选?我怔住,那日半夜游园,听她唱戏,所问我的问题竟是为了今日的局面。
“恩与义哪个重要?”她是这样问我的吧?而她终究是作了选择吗?
“把公主抢来,不要伤耿千柔的性命。”她对手下人下令。
手下人一轰而上,小丁动也不动,只是死盯住吴侬,他身上内伤并未全愈,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直到他被制住,才回头看我。
“真是棋差一着,”他冷笑,抓住我的手蓦地松开,“就要见到舒沐雪了,你可高兴。”
我说不出话来,被人从他身边拉开,而他如战败的将军,整个人毫无生气。
他被自己人出卖了,他输了,我忽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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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图坦国便已经被灭了,丧国之痛其实并不深刻,父亲率着余部与熙元国作战的十年我还小,其中的伤痛也无从记得,深刻的是我记事后,父母兄弟皆亡,余我一个流落熙元国,无以谋生,几乎饿死街头。若不是他救了我,决不会有今天的吴侬,他教会了我识字,让我知道生活原来是可以很美好的,然而在我学会唱戏,可以独挡一面后,他留下一句:这是先父与令尊的约定,便失了踪影。”
“再次见他,却是被耿千柔带来了吴侬院,即使这么多年不见,我仍是一眼便认出他,恩与义忽然矛盾起来,我想救他,却又不想成为图坦国的罪人,也亏的公主一句:顺心而选,顺应自己的心意,成为罪人又何仿呢?不过,原以为救了他便可以,却哪知他中的是失心之药,所以才有今天的冒死一搏,由此,我再也回不了头了。”
吴侬脸色苍白,血从伤口不住的留出,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过往,神志渐渐迷离起来。
“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我不敢动她胸口的匕首,只是徒劳的想抓住她渐渐消失的生命。
“放心,我还不会死,我定是要看你救了他我才安心的。”
我急的哭出来,对她的那干随从道:“我们先带他去看大夫好不好?舒沐雪慢点见也不要紧,快点,快点带她去见大夫。”
“不要,”她忽地呕出一口血,“耿……,耿千柔回去必定派人全城搜查,不要找大夫。”
“难道要我看着你死?”
“我确实该死啊,”她惨笑,脸色更苍白,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喃道,“若还有命能再看他一眼多好。”眼泪顺着干涸的眼角淌下,说不出的期昐。
这哪是恩?分明是情?少年时的初遇对她已是刻骨铭心了吧?不然为何临死也还要看她一眼?
“你会再见到他,一定会,”那种无可奈何的哀伤又涌上来,眼看着她的眼渐渐闭上来,叫道,“你要撑着,一定要撑住。”
她却完全没有反应,是失了神志?还是她即刻就要死了?我心中恐惧,咬咬牙,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自己的手臂便戳下去,管他我现在的血里含着情豆毒,我将血一滴滴的喂入她的嘴里,若能救她便好。
然而龙血能抗剧毒,却未必能起死回生,血一滴滴的灌入她嘴里,她终是没有一丝反应。
“姐姐,你醒醒啊。”我大哭,不是说要再见他一次吗?怎么就没了一丝生气,我徒劳的摇着她的身体,血仍是不断的喂到她口中,可是根本就没有咽下去,全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口气堵在胸口,我觉得无法呼吸。
“主人已经死了。”一个声音提醒我。
我整个人一震,有些措愕的看着那个提醒我的人,然后另一个人也对我说:“主人已经死了。”
我用力的吸了口气,觉得再不呼吸就要被活活闷死,心中悲到极点,手仍是不死心的去探吴侬的鼻息。
没有,果真没有。
我又去搭她颈间的静脉。
没有,也是没有。
死了?真是死了?
我呆看着她。
真的有必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这世间多的是忘恩负义的人,真的有必要吗?我抱住她痛哭,想起那些牡丹,从此再也无人替它们浇水,想起那些翘首以昐的戏迷,那日的登台已成绝唱,心里有股疼痛折磨着我,痛彻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回复点神志,看着吴侬的脸,轻声对着她的几个手下道:“带我去见舒沐雪吧。”
章节目录 药解(更改版)
舒沐雪被吴侬藏在城边一个破落的道观里。
很奇怪,这个时代是架空的,却同样有佛教与道教,只是供奉的神灵我全不认识,应该是这个时代人所信奉的吧。
道观里已坏朽的神像下有个暗室,舒沐雪就在里面。
吴侬的手下将我送到后,便即刻带着吴侬的尸首离开,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们何去何从,是否会出卖我?
但无论他们中是否有人出卖我,我都只能在这里待着,带着受伤痴傻的舒沐雪又能躲到哪里?
舒沐雪的眼一直看着我,却没有任何表情,不知为何,看到他我忽然很想哭,虽然此时的他不会知道我的心情,但吴侬的死与心中种种的情绪绞在一起,让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想哭的冲动,抱住他大哭起来。
这是很难解释的行为,即使舒沐雪给我的感觉是冷情而不深刻的,即使他曾利用我也同样利用过别人,但此时见到却无端的有种踏实感,可能他是我的丈夫,那日被困机关里他也确实像个丈夫一样保护过我,我如见到亲人般发泄着自己的恐惧和悲伤。
舒沐雪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直到我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完,松开他,他的眼仍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抱着你哭很莫名其妙?其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将他落在额前的发拨在脑后,也瞪着他道。
他仍是没反应,我叹了口气,抬手看着刚才被自己的发簪扎破的手腕,那里已不流血了,却泛着血光。
我的血真的能治好舒沐雪吗?还是像刚才那样,对临死的吴侬没有一点用?曾经痛恨着那些利用我血的人,现在却痛恨着自己的血救不了任何人。
“万一你喝了我的血也是没有用怎么办?或是你因为我的血从此也中了情豆毒怎么办?慕容珑和珏儿会怪我吗?”明知他不会有什么反应,我仍是对着他问道,“但是吴姐姐冒死救我,也是因为我可以救你,如果我试也不试是不是对不起她?”
我迟疑着,忍痛把手腕上的伤口又划开,却迟迟不敢把血滴进舒沐雪的嘴里,血顺着手腕滴下,我只当未觉,心里犹豫不决。
舒沐雪看着我的手腕,木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忽然想,若他是清醒的,他会怎么决定呢?是不是无论如何也会试一试?因为他此时的样子,对他来说生不如死吧?
“若你因此中了情豆毒,也像慕容珑那般瘸了残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若是像珏儿……?”我停了停,道,“若是像珏儿,慕容珑也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我边说着,边逼自己下决定,不容自己再犹豫,一咬牙,将下一滴欲滴下的血滴入舒沐雪的口中。
我不知到底要给他喝多少才有用,心里觉得够了该收手,却又担心这些血根本不够解毒,便眼看着又一滴血滴入舒沐雪的口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室内光线太暗,我看到舒沐雪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地紫色,我一惊,忙收回手,同时看到他整个人抽搐起来,一口黑色的血从他口中喷出。
怎么回事?我瞪着那滩黑血,是不是毒被逼了出来?舒沐雪整个人抽搐的更厉害,口中仍有血吐出来,却不再是黑色而是鲜红的血。
“舒沐雪?舒沐雪?”我扑上去拍他的脸,希望看到他清醒过来,然而刚触到他的脸,却是满手的冰凉,我又去摸他的手,更是冰冷。
抽搐蓦的在同时停住,忽然没了反应,我大吃一惊,却见他双眼紧闭,如死了一般。
怎么回事?心中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来,握住他的手也跟着冰冷。
好一会儿,他仍是没有反应,我终于颤颤地伸手去探他鼻息。
没有鼻息。
我当场傻住。
怎么会没有鼻息?不是说我的血可以解他的毒吗?我不死心的再探,确实没有。
是谁说我的血可以救他?是谁?我不停的自问,没有,从没有人说过我的血可以解他的毒,一直是我自己认为,是不是我害死了他?是不是我的血中含着剧毒,因此害死了他?我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吴侬并不是伤重而死,是我自作聪明的喂带剧毒的血给她才死的?若是这样,我不是瞬间害死了两条性命,我在做什么?做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受不了的大叫起来。
然而无论我叫的再大声,舒沐雪仍是不会有反应的,我捧住头,全身发抖,泪水汹涌而下。
我成了杀人犯,我是杀人犯,心里不继的重复着这个事实。
道观极偏,四周都没有人家,我这般大哭大喊很久,终于累了,靠在墙上发呆,周围死一般的静。
我也死在这里吧,我忽然想,就这样在这里静静地等死,便再也不用承受这一切了,我躺下身轻轻的抱住舒沐雪,将脸埋进他已经冰冷的怀中,泪水无声的淌下,我来这个世界就是错,就让这个错到这里就此停止吧。
我闭上眼,蜷着身子,静静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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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绿色的草原上奔跑,风是暖的,空气是香的,我跑啊跑,跑了很久才觉得累,便躺在草地上看蔚蓝的天,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我一直在笑,使劲的笑,从未觉得如此舒心快乐过。
然而梦终究是梦,它总是要命的在你最快乐的时侯嘎然而止,意识回笼,你知道了这只是个梦,却不死心的闭着眼,希望再回到梦里,哪怕一会儿就好,然而却再也睡不着,因为那些不快乐的东西已占满了你的意识。
我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打算睁开眼,眼刚要睁开,忽然觉得什么事情不对劲。
为什么梦中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没有消失?
身体似贴着个极温暖的东西,我心中一惊,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他不再面无表情,而是有些怜惜的看着我,而我的整个人全在他怀中。
“你……?”我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死了吗?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哑,人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我受伤的手,居高临下。
“你不是死了?”我终于说出我要说的话。
“还死不了。”他坐起身,握住我的手没有松开,手指在伤口上滑过,似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我一下起蹦起来,伸手就去摸他的脸,昨晚,他的脸是冰冷的。
“暖的。”我叫道。
“当然是暖的。”
“可昨晚……。”
“这是正常反应,失心之药能起死回生,若解了,必定还要死一回。”
“昨晚――,吓死我了。”听他说解了,我心里一松,说后面几个字时又哽咽起来,总算,我的血不是杀人的毒药,我没有杀了他。
舒沐雪难得的不是冷面孔,眼中不知为何闪着极柔的东西,伸手替我擦眼泪,我怔住。
“对不起”他说,“昨晚为难你了。”
“昨晚?”
“昨晚多亏你割破手腕用血喂我。”他看着我的手腕道。
昨晚看我割破手腕?等等,昨晚他不是傻的吗?
“昨晚,你怎么知道?”我跳起来,一脸疑惑?
“失心之药并非真的失心,我意识全部清楚,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全部看在眼中,只是却不能做出任何回应,任何表情,人永远一副痴傻模样。”他解释。
就像现在医学里的脑梗?这么说昨晚我所做的,所说的全都看到他眼里,那么,那次我替他……?我的脸一上子红起来,原来他是都知道的,怪不得……。
“舒沐雪,你骗了我。”我怒道。
舒沐雪一怔,道:“骗你?”
“我可是黄花闺女,你居然装傻让我替你洗澡?”我脱口而出,虽然知道这不是他本意,可心里仍是气不过,我居然还傻傻地对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应该都听到。
我看到他的俊脸非常难得的红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道:“黄花大闺女?”
“难道不是?”
他看着我,略略沉呤,好一会儿才道:“你是在怪我吗?”
“怪你?”莫名其妙。
“嫁我这么久,居然还是黄花闺女,难道不是在怪我?”他说的很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我却吓了一跳,脸仍在红,忙摆手道:“不,不是,当然不是。”
他仍是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样子,看着我面红耳赤的否认,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忽然道:“昨晚多亏了你,谢谢。”
诶??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我觉得他真是在开玩笑呢?舒沐雪居然会开玩笑?不对,肯定是失心之药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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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失心之药毕竟是对身体有损伤的,舒沐雪武功尽失,且行动还不是很方便。
幸亏道观里,吴侬预先准备了吃食,才解了挨饿的后顾之忧。
“你说耿千柔会不会找到这里?”住在这里第二天我仍觉得能逃出来实在太不真实,担心小丁会忽然从哪里冒出来。
“所以得快点养好伤离开这里。”舒沐雪盘腿坐着,静心调息,他体内的余毒通过调息又清理了一些,此时的脸色已比之前好很多。
“你的武功还能恢复吗?”一代大侠若从此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多残忍的事。
“还不知道,等见了珑再说,”他反而没有我忧心,调息完毕,转头看我,见我皱着眉,便道,“担心我武功尽失,不能保护你?”
我撇撇嘴,道:“是啊,是啊,麻烦的很,如果没有你,我早逃出十万八千里了。”
他知我在开玩笑,却似想起什么,看了我半晌,道:“我中失心之药的那段时间,你是因我才受耿千柔所控?”
我微怔,不懂她为何这样问。
“我对你不起,你可以不顾我的。”他话语有些清冷,眼睛却仍是不离我。
“你的意思是我错救你了?”我反问。
他一愣,皱起眉,显然不喜欢我这样的回答。
我看看他,想了想才又道:“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当初对我的居心其实并没有比耿千柔他们好多少,我之前确实很恨你们没错,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慕容山庄被毁,你也差点因我而死,该有的惩罚都已经惩罚过了,我若再耿耿于怀就显得我太小气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是这样想,难道我还另有所图?”我微怒,难道救他真是错了?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手下意识的握住我受伤的手腕,拇指在我已包扎好的伤口上摩娑,同时拉开我的衣袖,露出我第一次被割取血的地方,现在还留着疤,在细白的手臂上很是难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婉昭,自此以后让我照顾你可好?。”
我一愣,不懂他为何要这样说。
“你……?”
“可愿意?”他又问一遍,眼漆黑如墨。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一句,似话里有话,却又完全抓不住一丝头绪:“舒沐雪,你是觉得我救了你,想表示感激才这么说的?”若是这样那就免了。
“不是。”他摇头。
不是?
我抓抓头发,随口道:“难道你想说你是因为喜欢我。” 那也太扯了。
“是喜欢。”他居然点头。
嗯?我瞪大眼,一定是我听错了,被他握住的手忽然觉得烫手,我下意识的缩回。
他眼神一黯,看着我。
我抿住嘴,有些措手不及,傻傻地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神就像一个深渊,掉进去便再也出不来,我想起胡清清,想起吴侬,为何她们会这么无怨无悔?而让她们无怨无悔的男人却对我说: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却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他问道。
“难道不是?”这个男人太奇怪,我真的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眼眸微冷,道:“我从不开这种玩笑。”
“那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我?”我退而求其次。
他的眼睛眨了眨,似在考虑怎么回答,长长的睫毛盖住垂下的眼,让微冷的表情透着莫名的温柔,我一时看的有些呆住,好一会儿却没听到他回答。
“你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不是喜欢,“舒沐雪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看他沉默,我又道:“喜欢是时常想着这个人,他快乐你也快乐,他伤心你也伤心,所有的思绪都围着这个人转,你对我有这种感觉吗?”
他听我说着,很诚实的摇头。
“那就说明不是喜欢,也许你所说的喜欢只是……。”
我试着说服他,他却忽然伸手阻止我说下去,我看他垂下的眸看住我道:“你所说的这些感觉我确实都没有,我有的,只是那次你替我清洗伤口,替我梳头的时候,忽然觉得,你是我妻子真好,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同于兄弟与父母,是我想独自拥有,渴望能伴我一生的感情,婉昭,我不会说好听的话,若你一定要我说什么是喜欢,我只能说出这些。”
好一个想独自拥有,渴望能伴我一生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不只是喜欢了吧?
我微微动容,还说不会说好听的话,这样的话远比我之前的形容的那些要真实很多,却也意外的感人,虽是完全舒沐雪的答法,却让我心里莫名的暖起来。
“就算你觉得这不是喜欢,我还是想再问一遍,自此以后让我照顾你可好?”他又问我。
我无端的想哭,转头望着从外面长进来的青藤,轻声问道:“你真的要照顾我一辈子吗?”
“嗯。”他想也不想的轻应。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那你不要反悔。” 可能是我被伤害了太久,受惊吓了太久,他的回答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的,犹如深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木,我无法回应他,却想无耻的利用他,如果他真能照顾我一辈子也好,至少我喜欢这样的安全感,喜欢透了。
“绝不。”他说的坚决,手紧握我的手。
暗室鹰冷的空气似乎忽然变得温暖起来:“其实能一直住在这里也不错。”至少安静踏实,不用像以前那样疲于奔命,我说。
“等一切结束,住哪里都会让你安心的。”他猜到我心中所想。
“那是什么时候?”
“很快,”他答,“慕容山庄从未像今日这般狠狈,该是反击了。”
“你准备怎么做?”
“先找到珑,让他进宫替皇帝治病是现在最先要做的事。”
“但找到珑并不容易,若要进宫更不容易。”我想现在小丁的人一定四处寻找我和舒沐雪,城中属慕容山庄的医馆药店他一定都派人盯着,通过这药馆找到珑根本不可能。
“自会有办法。”他的表情远没有我那般焦急,这点他与小丁很像,再紧急的情况,都不曾见过他们乱了方寸。
“明天我的腿脚大概可以行动自如了,我会先出去一下,你留在这里。”他看着我道。
“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
“两个人目标大,容易被发现。”
“但你现在武功尽失,万一……。”
“万一我到晚上还不回来,你就可以像你刚才说的逃到十万八里外。”
“错,”我道,“若你不回来,我自动去找耿千柔,你忘了我还有个相公吗?我会去做女王,然而封这个老公为正房,再娶几个妾,开心的过日子。”我信口胡诌。
他的眉皱了皱,显然很不苟同我的做法,道:“那就没有万一,我定会回来的。”
我笑,心想,其实他还满有幽默细胞的。
章节目录 荷花池
舒沐雪一夜调息,第二天时他的气色又好了很多,人也可以走动,看来解了毒后假死带来的僵硬已经恢复了。
“要小心。”他临走时,我说。
他点头,出了道观。
本以为他不会即刻回来,却不过一个多小时,他便回到道观来。
“怎么这么快回?”我迎上去,看他有否受伤。
“耿千柔的人在找我们,山庄的医馆和药房都有人监视着,我不方便在外面多待。”
“那有没有联系到山庄的人?”
“庆春在城中。”他坐下来,刚刚恢复的腿脚在外面走了一段时间后,让他看上去很疲惫。
“庆春,舒庆春?”这个人在那次婚礼去了南海陀螺门后我便没再见过,“你见到他了?”
“没。”他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城中?”我说着在他旁边坐下,搬起他的一条腿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愣了半晌,看我用拳头轻轻的敲打他的腿,微有些不自在,道:“你不用做这个。”便想收回他的腿。
我却无所谓的样子,固定好他的腿道:“老娘技术好的很,你只管享受便是。”这话听着很那个什么。
他见我殷勤,便没再坚持,眸光逐渐放柔,道:“他留了暗号,这暗号只在我们兄弟间用。”
“那他知道你在城中?”
“不一定,我想这暗号只是希望我们中谁看到,能够去找他才留下的。”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在这里?”我放下他的腿,准备去搬他的另一条腿。
他举手阻止,看着我还绑着布条的手腕道:“没有,现在这里是我们唯一的避难所,即使这暗号只在我们兄弟间用,也需谨慎。”
有道理,我点头。
“晚上我还要出去,我留了暗号约他在城中的荷花池见,如果他能看到的话。”
“晚上?”我下意识的提高声音。
“怎么?”他转眼看我。
“没什么。”我摆摆手,心想,晚上这里不要太恐怖,荒观破庙在晚上最是恐怖了,却不想让他看贬,便当什么事也没有。
他看我半晌,轻声道:“我会很快回来了。”
我心里“咦”了一声,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转头看他眸光深沉,颇有些尴尬,抓着头,正好看到他腰间别了个小小的布包,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他出去时还没有的。
他解下,扔给我。
我看看他,打开,里面是一把梳子,发簪,还有扎头发的头绳,愣道:“这是干什么?”
他拿起梳子,拉过我,伸手轻轻替我梳头发,边梳边道:“我看你头发乱的很,所以今天出去时顺便买了。”
我这才想起,那天毒发,挣扎间将发绳发簪全都扯了下来,离开时也只是粗略的扎了一下,到这里两天我也没有打理过,当真是一头乱头,没想到他还真有心。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是这么说:“舒沐雪,你是在嫌弃我吗?”
他梳头的手一顿:“嫌弃?”
“嫌我像个疯子,不要我了吗?”
“然后你可以把另一个相公扶正,再纳几个妾?”他顺着我的话。
我笑,回头看他,他脸上却没有开玩笑的表情,认真的很,心里不由叹息,难道他开玩笑时也没表情吗?
他手指灵活的将我一摞头发盘起,全没有我的笨手笨脚,我有些享受的说道:“难道熙元国的男人都会梳头不成?”
“你还见过哪个男人会梳头。”他手上未停,替我固定头发。
我一怔,随即笑道:“以前看到过,只是忘了在哪里。”说话间,心里莫名的一痛。
他没发现我的异样,替我插上发簪,算是大功告成,我的感觉很好,有些臭美的冲他眨眨眼,道:“是不是很美。”
他盯住我,没有回答,眼睛在看我,却又不是在看我。
我微微疑惑,在他眼前挥着手道:“舒沐雪,你在看谁?”
这样问其实很奇怪,但他却听懂,手指抚过我的发,道:“以前我娘也是梳这样的发型。”
“你娘?”
“幼时,得到允许可以进宫见我娘,她的头发极美。”说到这里他停住,似想起不堪的回忆,眼神立时冷下来,有些骇人。
我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他这才回过神,眼中的冰寒淡了些。
“知道我平时恨一个人时会怎样吗?”我拿起那个空了的布包道。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就找一样东西,当那东西就是这个人,”我把布包举到他面前道,“你很恨先帝吧,那就把这个布包当成是先帝。”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那个布包就是一顿猛刺,边刺边骂道:“你这死皇帝,我刺死你,刺死你。”下下刺入布包内。
舒沐雪眉渐渐的皱起来,眼中闪着某中无法理解的因子,好一会儿才抓住我还在刺的手道:“那是你父王。”
呃….,我倒是忘了,随即又笑道:“只是用来泄愤,不妨是,”看他疑惑,便道,“这样你可消气?”
他握紧我的手,点头:“消了。”
“消了就好,”我扔下那可怜的布包,将发簪又插回头上,道,“以后你天天替我梳这个头可好?”
他又点头,说:“好。”
“但不可以把我当成你娘哦。”
他微怔,终于淡淡一笑,道:“不会。”
空气莫名的香甜起来,我嗅了嗅,忽然觉得饿,又不想吃观里的那堆干粮,便道:“舒沐雪,你可有买东西回来给我吃。”
他一愣,道:“观里不是有东西吃?”
“那实在是……。”我没说下去,毕竟是吴侬的好意。
他却已理会,道:“下次会记得。”
果然是个好丈夫啊,我心里叹息,心想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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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睡不着觉,我辗转反侧,这两天一直仗着舒沐雪壮胆,此时他不在,忽然觉得这漆黑的暗室变得鹰森恐怖起来。
“吱吱吱……”全当是老鼠的声音,我闭眼不理会。
“沙沙沙……”是风声,我仍是闭眼。
“啪啪啪……”破地方风一吹当然有这种声音。
“呜呜呜……”还是风声。
“呜-,呜-,呜-。”妈的!平时没听见,为什么舒沐雪一走便这么大动静,我一屁股坐起来,已是一身冷汗,想想之前走地道也没有这么怕过,此时却草木皆兵。可能是环境的问题,一般闹鬼就是在这种地方。
想到鬼,我又是吓了一跳,睡是再也睡不着了,便站起来踱步。
猛然听到“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这样的声音尤其刺耳,我差点跳起来,定住身形静听,却什么也听不到,我干脆坐下来,还没坐稳,又是“吱呀”一声,我惊的站起,干脆找那声音的来源。
接着又是几声,我又惊又怕,凭声寻找,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心里慌乱成一团,正要回身,又是一声,我借光看过去,却见一个带刺的球状物体死命的顶着一块木片,那木片与旁边的另一块木片磨擦才发出“吱呀”的声音,我盯着那物体,心想那是什么东西?
壮着胆又走近点,那东西大概感觉到有人靠近,“吱”的一声,便窜的不见踪影。
老鼠?
不对,老鼠不长刺,那….,我想了想,那大概是传说中的刺猬了,虽没亲眼见过,但电视里有看过几眼,我这样想着,心里放松了些,心里盘算着,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等着被吓死,这月黑风高的,估计小丁的手下也都睡了,还不如去荷花池那边看看,看看舒沐雪怎么还不回来。
下定决心我便真的往外走。
好久没有单独出来,来到这个时代后,记忆中好像只有从慕容山庄逃出来到被小丁逮住的那段时间,自己才是真正独来独往的。
独来独往时也来过暻城,所以记得那处在暻城很有名的烟花地-荷花池。
说是池其实是江,江上花船穿梭往来,是风雅之士,有钱公子寻欢的地方,我去的那次正好在选花魁,当真争奇斗艳,若有红地毯,就是一个盛大的颁奖大会。
荷花池离那道观其实不算近,但因为荷花池并不偏辟,沿大道往东走便可到,所以我也没费多大力便找到了那处荷花池。
此时是春天,荷花尚未开放,满眼尽是些荷叶,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价值,因为是半夜,江上的花船也已灯火全暗,但还好有月光,四周倒也看得真切。
江边并没有人,只有张狂的风,虽是春夜,我仍觉得冷,裹紧衣服寻找舒沐雪的踪影,只是哪里都没有,难道他已离开?那为什么没有回道观?
我不死心的再找,仍是没有半个人影。
风越来越大,虽有月光,但看着那黑沉的江水仍是觉得有股湿冷的气罩上来,我又站了一会儿,心想,还是回去吧,可能舒沐雪已经回到道观了,找不到我必定着急。
于是便往回走,心里想,我来这里白走一遭却是为什么?
正想着,却听有脚步声往这边来,我心里一惊,转身躲进河边的一棵高大槐树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躲在暗处,月光照不到我,便大着胆子伸出头往外看,却见一队人马走来,为首的是个男人,高大的身形,头发被风吹的张狂,我不用仔细辨认,一眼便认出那是耿修,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他们知道舒沐雪会在这里与舒庆春会面?
我不敢妄动,眼看着他们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住。
“大家仔细找,一定要把常笑给我找出来。”耿修指挥着手下。
常笑?不是那个将我偷出慕容山庄的神偷吗?我想着,却见那队人散开,有人往我这边过来,我心想这回完蛋了。
人下意识的往后退,身后便是黑沉的江水,难道我要跳下去不成,正在犹豫,忽觉身后似有人靠近,我一惊反射性的想回头,嘴却被捂住,我的眼角余光瞄到一张脸,虽是很久未见,我却认得他。
正是常笑。
忽觉一阵头晕,我还没反应过来,常笑已带我跃上那棵槐树,我们的身形顿时隐在槐树的枝叶间。
方才向我走近的人影扑了个空,没发现什么,便转身要离开,我的嘴仍被捂住,眼睛瞪着树下要走未走的人影,忽然鼻间闻到一股血腥味,我下意识的看向常笑,却见他抓着树杆的手臂有血滴下来,血被树叶接住,树叶眼看受不住重量,上面的血便要往下滴,若血滴下去必定掉在树下人身上,就算没有,也会让人注意到,我急中生智,伸腿,用鞋面接住那就要滴下的血。
这样一来人顿时失了平衡,眼看就要站不住,还好树下的人转身走了,我松了口气,缩回腿,稳住身体,同时捂住我嘴的手也松开。
然而我仍是不敢发出声音,眼看着那队人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却迟迟不肯走,只见耿修往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扬声道:“常笑,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前面是江你根本无路可走,你若乖乖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身旁的常笑冷笑了下,却也不敢说话,任耿修在树下喊,我心里盘算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常笑偷了耿修什么东西才遭来追杀?如果是这样,那显然是失败的,神偷偷东西被人发现还挂了彩,难道不是失败?只是他为何要救我?我抬眼看他,而他只是注意着下面的耿修。
耿修喊了半天见没有反应,视线又是往四周转了一圈,竟锁定我们藏身的那株槐树,我心想,这下糟了。
“你们,去看看那棵树上有没有人?”果然他没有放过这棵槐树。
只是常笑轻功一流,他这一跃已是到了槐树的最高处,而树下的那些人显然不会什么轻功只是靠叠罗汉的方式往上爬,却都没有成功。
我在上面看着他们跌成一团,又是害怕又想笑,却听到耿修的声音:“放火,烧!”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骂耿修是变态,却又怪自己无缘无故的跑来这里找死。
“若我把你交出去,他们会不会放了我?”正想着,身后的常笑忽然出声。
我心里一惊,心想原来他不是救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派这个用处,只是我容貌改变太多,他竟然能认出来。
“你以为呢?”我反问。
他一笑,道:“当然不会,但你可是最好的人质,至少可以保住我命。”
我瞪他,道:“你到底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他又是笑,却不再答,转头看着有人已拿着火把靠过来。
真是歹运,我心里直骂。
正是危急关头,忽然江上传来如雷的喊声,我一怔看过去,只见江上一只大船缓缓驶上,船上几百人挥动着火把,齐声叫喊,场面甚是壮观。
火把照的江面通红,我看到船头站着一人,不是舒沐雪是谁?
“总算来了。”只听身后常笑出声道。
岸上的耿修看到这阵势也吃了一惊,他一队人马远不敌船上几百号人,若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然而他显然又不肯就止放弃,进退为难间,犹豫不决。
“主人,他们人多,我们不是对手。”一个握着火把的手下提醒道。
他眉峰一敛,一掌将那手下拍的老远,心中万般不甘,却还是挥手道:“撤!”
那群人四散而走,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而那大船也同时靠岸来。
只觉腰间一紧,又是那种头昏的感觉,常笑已带我跃下树来,然而手却并不松开,微皱的眉说明方才这么跃下牵动了伤口。
“婉昭?”上岸来的舒沐雪第一个看到我,吃惊叫道。
我有些无辜的冲他挥挥手。
他的表情随即冷下来,冲我身后的常笑道:“放开她。”
常笑“嘿嘿”一笑,道:“我师父呢?”
“慕容山庄从不亏待人质,她自是好的很。”站在舒沐雪旁边的年青男人答道,正是舒庆春。
常笑点点头,显然是相信的,从腰间拔出一卷东西扔给舒沐雪:“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舒沐雪接住,却并不急着打开,把那东西交给身旁的舒庆春,仍是盯着常笑一字一句道:“放开她。”
身后的常笑犹豫了下,还是道:“我要看一眼我师父。”
舒沐雪并不与他计较,转头对舒庆春道:“不管那东西真假,将他师父放了。”
舒庆春点点头,朝身后的手下挥挥手,不一会儿一个年青女子被带上来,神情颇有点不屑,却是个实足的美人,这么年青的人竟是常笑的师父?
“师父。”常笑叫道。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谁是你师父?”
我不自觉的想到杨过和小龙女,看这阵势又是段孽缘啊。
常笑见肯放了他师父,终于放开我,舒沐雪几步将我拉过来,轻声问道:“没事吧?”
眼中的关切只有我看到,我心里一暖,冲他笑道:“没事。”
他拉着我上船去,一群人也跟着上船,只留常笑和那女子,而那女子居然不肯走,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样平白无故把我放了岂不是污辱我?”
“师父,别闹了。”身后常笑咬牙道。
“谁是你师父?”女子白他一眼。
“宁儿――?”常笑又叫,脸已气的发青。
那女子听他这么叫,微微一愣,不屑的脸居然薄红,道:“谁让你这么叫的?这里没你的事,走开走开。”任的小孩子脾气。
一船人看好戏。
常笑实在没辙,看了那女子一会,终于深吸一口气道:“那我陪着你。”说着直接跳上船。
我心里干笑着,下意识的看看握着我手的舒沐雪,他仍是冷着脸,显然这出戏并没给他带来多大的娱乐,我却不想放过看免费好戏的机会。
“哎呀常笑!你怎么还不看看你的手臂,我估计是断了。”我大惊小怪的指着他尚在滴血的手臂道。
我这么一叫众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常笑的手臂上,那女子脸色变了变,却没动,眼里却已有担忧。
我继续吹风:“冒死偷东西只为救人,人家却不领情,真是凄惨啊。”
那女子身体抖了抖,怒瞪我,好一会儿才道:“他自找的。”
听她这么说,果真是无情的很,却听常笑轻叹口气,却也没发怒,苦笑道:“是啊,我自找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进船仓。
“你还不去看看他吗?他定是伤口痛的受不住了。”我有些看不下去,虽是想看戏,但这样的常笑的确可怜了些。
女子又是瞪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一跺脚也跟着进了船仓。
“这两人还真有趣。”我在她后面喃喃道。
江上风大,一阵风吹来,我下意识的缩缩头,身后有人替我挡住风,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天冷,我们也进去。”他的声音划过我的耳略。
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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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常笑眼中一百个不信,“我为偷这东西差点连命也没了,怎么可能是假的,舒沐雪,你是不是看错了。”
“这名册记录的是沙漠毒狼所有买通的官员名录,包括金额,必定是买通一名才记一笔,所以名录上的墨迹深浅应不一致,这本显然是同一时间写的。”舒沐雪冷冷的解释着,习惯性的皱起眉。
“会不会他们又照原本腾了一本?”常笑仍不死心。
舒沐雪轻哼,道:“如此秘密的东西决不会留两份在世上的。”
“该死!”常笑低咒,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失手,虽然偷名册是因为舒庆春抓了他师傅逼他就犯,但失手却是严重伤了他的自尊,他嚷道,“我再去偷一次,一定把正本拿回来。”说着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你以为狼王的书房是你家后花园吗?再偷?人家又不是傻子让你偷第二次。”我在旁边泼凉水。
常笑不服气道:“别人或许不行,我神偷常笑就可以。”
“伤了手臂的神偷能叫神偷吗?”我又不给面子的泼出一盆。
虽是泼冷水,说是确是实话,常笑的那条手臂差点废了。
可能我泼的有理,常笑果然没再往外走,回头冲我“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满关心我的。”
我也不否认,拼命的点头:“是啊,是啊,关心的不得了。”然后毫不意外的听到一直不发一言某位神偷的师父冷哼了一声。
舒沐雪看着我们斗嘴,表情似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名册的事先放一下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帝的病情,珑应该听到皇帝病危的消息了,依他的脾气一定会往暻城赶,我们得先找到他,何况……。”他没有往下说。
我知道他想说珏儿还和珑在一起,那日匆忙逃离,不知他们俩人处境如何?应是马上找到慕容山庄所属的医馆或是药房,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马上联系各地的医馆,他们一定在某地。”舒庆春马上应道。
舒沐雪点点头,现在已快天亮,依他刚恢复的身体其实已累极,但他除皱着眉没有露出半点疲态,举手投足间全是决策者的姿态,因为即使刚刚自失心之药中恢复过来,他仍得毫无选择的接手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一切处于被动状态,他其实举步为艰。
“明天我去一次尚书府,向老尚书了解一下宫中的情况,婉昭你也一起。”
“好。”我点头,不明白他为何要带上我,不是说两个人目标大吗?
船在江中摇,我从船仓伸出头去看江景,启明星亮起,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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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打了个哈欠,只睡了三个小时吧?真要命,我坐在马车里,头靠着舒沐雪,任眼泪鼻涕流到他肩上,实在困死了。
“你不困吗,舒沐雪?”尚书府快到,为了防止自己再睡着,我开始和舒沐雪讲话。
“还好。”他将我快垂到他胸口的头扶好,身体又倾过来点,好让我靠的舒服。
“为什么你要带我一起去尚书府?”我又了个哈欠。
“我想让你住进尚书府,这样你会安全些,生活起居也会舒适些。”
“住尚书府?”我抬起头,“我身份不明,那老尚书会要我住吗?”
他低头看看我,道,“当时你嫁我,尚书大人也是知道的,他当然知道你是公主。”
“这样啊?”我点点头,“那这老头可不可靠?”现在我的疑心病极重啊。
“老尚书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擦去我垂在鼻端的鼻水。
我愣了愣,看他眼中并没有厌恶之色,便道:“你真像我爹。”
他也一愣,:道:“先帝给你擦过鼻涕吗?”
“应该有吧,我是傻子,记不太清,”我含含糊糊,看他眼中有探究的神色,便道,“我说你像我爹只是感觉上,以后我叫你爹好了”
“胡说八道!”他眉微皱,显然是极不喜欢我这个见意,我想想也是,叫他爹,他不就是太上皇了?被外人听到,定是死罪。
我不再与他开玩笑,坐起身,整整衣裙,手掀开车窗帘往外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大街正是暻城最繁华的大街,我想起那晚被吴侬从小丁手中救走,走的好像也是这条街,一来一往间,今天会不会又有小丁的手下要来劫我?
却并不感到多么恐惧,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意外吧,我苦涩的笑笑,真像是天听由命啊。
总算,这种意外没发生,我们很顺利的到了尚书府。
尚书府曾来过一次,所以并不陌生,由管家带路,一路左转右拐,我毫不忌讳的边打哈欠边走,舒沐雪也不制止,任我形像全无的吓到随路遇到的下人。
尚书已在书房里等着,看到我时并没有多大表情,等管家走后,书房里只剩我们三人时,他忽然往后退了几步,整好衣衫,朝着我便跪下来,口中高呼:“公主千岁!”
我吓了一跳,虽不是第一次有人朝我跪,这么大年纪的却是第一个,便慌忙上去扶起他,口中道:“老尚书快快起来,我哪还是公主?受不起您这一拜。”
尚书听我这样说话似吃了一惊,抬头看了我一眼,速又低下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臣真的难以置信,公主的脑疾真的已愈了。”
我一怔,原来他是指这个,便笑道:“也算天意弄人,大尚书快请起吧。”
“天意弄人,开意弄人,”老人总算站起来,口中喃喃这四个字,好一会儿才又道:“若公主的脑疾再早些全愈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事。”他似对我能恢复很是激动,伸手擦了擦已泪湿的眼角。
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我早些清醒现在女王便是我,熙元朝人对龙血近乎神一样的崇拜,若是龙血在身的人继承王位,政权便会稳固很多,但无奈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再假设也是没用的,所以没有接话,见他人站稳便退回到舒沐雪身旁,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道:“怎么你不曾向我这样下跪行礼?”
他看我一眼,并不理会我的话,听尚书让我们坐,他的手下意识的扶了我手臂一把,力道颇重。
我瞪他,他只当未见,同时也坐下,向尚书行礼道:“不知现在皇帝的病情如何?”
“始终昏迷,御医束手无策,不知是不是天意,”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这样昏迷下去也不行,国不能一日无君,贤侄你也知道觊觎皇位的大有人在,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天也是疲于应付。”
舒沐雪眉轻皱了下,道:“皇帝是何时生的病?”
“大约半月前。”
“那当时何人与他在一起?”
老尚书想了想:“当时皇帝在御花园与我下棋,忽然说不舒服,回去后便一病不起。”
舒沐雪沉默了下,又问道:“那么皇帝平日的膳食可有什么变化,或者御膳房的人手可有更改?”
“贤侄的意思是但心有人下毒?”老尚书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御医说皇帝的症状不是中毒。”
“若他们能看出来,便能治好皇帝的病了,”舒沐雪说的毫不客气,毕竟宫中御医是慕容山庄指派,御医治不好皇帝他也有责任,他看尚书的表情颇有些疑惑便道,“天下的毒何止万种,且千变万化,不是每种毒都能看得出来,之前每月都由珑替皇帝诊脉,便是怕居心不良者有可乘之机,这些尚书大人也是知道的,但前一个月慕容山庄出了变故,珑并未入过宫,如果皇帝因此被人下毒也尤为可知。”
“那是我疏忽不,”听舒沐雪解释完,老尚书如梦初醒般,“看来我真的老了。”
他又想起什么,道:“皇帝病重,我也无暇顾忌其他事,现在看到你,不知慕容山庄怎样了?”
“多谢老尚书关心,慕容山庄会慢慢恢复,只是,”他停了停,“我还没找到珑,今天来也是让老尚书帮忙。”
“那是当然,现下,可以治好皇帝的可能只有我这个贤侄子。”不知怎地,他说这话时又是看我一眼,似有话要说,但终是未开口。
我微怔,随即明白,能治好皇帝的不只是珑,我的血也可以啊,那老头一定是这样想的,但可能碍于我是公主,事情又未到最后关头,他虽是三朝元老,主动提出要我取我的血治病毕竟有些大逆不道。
直到出尚书府,舒沐雪都未曾提过要让我暂住尚书府一事。
“怎么又改了主意?”我颇有些奇怪。
回去时我们并没有坐马车,他握紧我的手带我在街头穿梭。
“什么主意?”头未回道。
“你不是要我住在尚书府吗?”
“我改主意了。”他道。
“为什么?”
“因为,”他停下来,看着我道,“他想让你做女王。”
“啊?”我张大嘴巴。
“熙元朝人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对龙血都无比的崇拜,就算是尚书大人也是一样,他虽然力保皇帝,但现在的皇帝毕竟不是龙血之身,在熙元朝人看来若身怀龙血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做不了皇帝,那么只要有能力谁做都可以,所以一旦现在皇帝不能打理朝政,便会引来一帮人的觊觎。”
“所以尚书觉得还是由我这个真命天女做女王比较震得住脚。”
“他方才虽未明说,但言语间似有这个意思。”说到这里他微皱着眉。
“你不愿我做女王吗?”
他一怔,看看我,不答,又拉往前走。
“舒沐雪,我做女王不好吗?虽然我身中情豆,但你何时看我向耿千柔妥协过,他们控制不了我的。”我在后面道。
他握住我的手一紧,回身道:“你想做女王?”
我点头:“这样也不错,想到你也会朝我跪拜我便很兴奋。”
他看住我,道:“若你想我朝你跪拜回去就可以。”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说你还是不让我做女王,为什么?”
他眼神一滞,还是不答,拉我又往前。
我有些莫名,走了一会儿,忽然脑中一个想法一闪,便直接道:“你是不是不舍得我。”
他脚步一住。
我难得发现点有趣的事情,哪肯放过,正想再问,他忽然将我一拉,闪进旁边的一个巷子了。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别说话。”他让我噤声,眼睛看着巷子外。
巷子外依旧人来人往,看不出什么异常,我正想说他大惊小怪,却见四个人影在巷口晃了晃,我忙闭上嘴。
我和舒沐雪躲在巷子里突起的墙壁后,他将我拥紧,身上浓浓的气息将我包围,不知怎的就算现在这种情况因为有他在,我竟然并不觉得害怕,抬头看他冷冷的眼,我忽然想,总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他吧?
巷口的身影终于离去,他原本纠结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把我推开,想拉我出巷,我却不从的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
他微愣,却没再想推开我,本来离开我腰的手,又下意识的圈住我。
“为什么不让我做女王?”我很杀风景的问道。
他盯住我,漆黑的眸让人有快要溺死的错觉。
“你真的不知道吗?”他问。
“知道什么?”我疑惑。
“若你是女王,从此便只能住在宫中,按熙元朝法律,就算我是你丈夫,也只能住在宫外,幼时的境遇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他口气虽然清冷,却仍听得出有淡淡的怒意。
分居吗?而所谓幼时的境遇是指他进宫看母亲吗?喜欢的人若不能天天相见,就算相见也只能等着被召见,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我眼睛眨了眨,喃喃道:“你果然是不舍得我。”
看他的眼变得越来越冷,我终于妥协,道:“我不做女王便是了。”推开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心想,这人其实霸道的很。
他沉默的跟在我身后,我们便一前一后的在街上走。
我其实并不生气,做不做女王对我无关紧要,我要的只是平稳安定的生活,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疲于奔命,方才只是在逗他,而他却以为我在生气,无言的跟在身后。
真是木头,木头!
章节目录 无心
回到船上,还未进仓,就听到常笑那位师父的声音,听常笑说她叫风悠宁,极悠然自得的名字,却是古怪的心性。
“南海陀螺帮本已给我攻下了,要不是被你抓住,我早就立功,让狼王封我了。”
“狼王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封你?封什么给你?”是舒庆春的声音。
“狼王答应图坦国一旦复国成功就封我个大将军做。”风悠宁的声音满是骄傲。
“你若帮我们,我也封你个大将军做如何?”听她说这话,我进了船仓道。
“你封我?”
“对,将来我会是熙元国女王,封你个大将军做易如反掌,想想看是当图坦国的大将军威风还是熙元国的大将军威风?”我引诱她。
她漂亮的眼眨了眨,冒着光。
“你说话可算数。”
“算数。”真是毫无立场,却有趣的很。
“好,那一言为定。”那女人立马倒戈。
若狼王知道该哀叹吧?我心里想,却见舒沐雪冷着脸,一声不响的听着我们对话。
唉,木头,木头,找个时间再跟他解释吧。
舒庆春看到我和舒沐雪进来,毕竟是兄弟他大概一眼便看出舒沐雪脸色不太好,也不敢问,直接上来道:“大哥,有珑的消息。”
珑?我一下子跳起来,叫道:“在哪里?珑现在在哪里?珏儿好吗?”
几乎整个人扑过去,舒庆春朝后退了几步,看了眼舒沐雪,颇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才拿出一张纸递给我们。
竟是通缉令。
“……害死张家一家老小共六口现在在逃……”
通缉令上只这几个字便让我心惊,而上面画的人不是慕容珑和珏儿还能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珑怎么可能杀人?我拿着通缉令的手在发抖。
“闻州及闻州临近各地都张贴着这张通缉令,而通缉令上的张家正是我们在闻州的最大药房的主事。”舒沐雪说着所了解到的情况。
“珑可能找过他们,但一定出了意外,若是沙漠毒狼杀了张家全家而嫁祸给珑,这样一来他借官府的通缉令便可将珑和珏儿阻在暻城之外,”舒沐雪拿过通缉令,看着上面珑的头像道,“但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活着。”
他后面半句说的我胆战心惊,什么叫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没事。
我脸色苍白,全在舒沐雪眼中,他将通缉令收起递还给舒庆春,然后对我道:“放心,珑会用银针易容,不会有事的。”可能是想安慰我,本来略冷的声音放柔了几分。
我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想了想,拉住舒沐雪的衣角道:“我们去闻州找他们可好?”
“不好,”他直接拒绝,我脸黯下来,他才又补了一句,“你去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他可能是想解释,却不知事得其反,后面半句虽是实话,因为我一去他们必定要花一部分的精力保护我,却让我心更沉,好一会儿才道:“不去便不去。”
我负气转身便走。
这块木头!木头!为什么他的脑子都不会转弯?还说要照顾我,这叫照顾吗?放屁!放屁!
身后是舒庆春尴尬的轻咳,我听到舒沐雪的声音对风悠宁道:“你和常笑去一次闻州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风悠宁哪会这么容易听命令。
“常笑的手臂若想痊愈必须要珑来治。”舒沐雪冷冷回道。
一听能治好常笑的手臂,风悠宁当即无言。
我听着却有些担忧,风悠宁善恶还不分明,珑和珏的安危怎可托付在他们手中?
却听舒沐雪又道:“你的凤剑留在这里,等你带回珑再还。”
“你不信我?”风悠宁跳出来。
“对。”
“不行,我的龙凤双剑从没分离过。”凤悠宁以使龙凤双剑闻明江湖,剑便是她的命。
舒沐雪却不再与他争辩,我回身,却见他似很疲惫,手指揉着眉心,我终有些心软,便对着风悠宁,道:“不是想做将军吗?你不会是怕事情办不好既丢脸又拿不回凤剑?那可不配做我的将军。”
“我哪有?”只是轻轻一激,那女人便已完全失了理智,拔出从不离身的双剑,取其中一把镂着凤凰纹的剑放在桌上,道:“剑如我命,我若带不回慕容珑,你们便把它折断了。”他嘴上说的豪气,但眼睛还是不舍的盯住那柄凤剑。
我心里直想笑,但看到舒沐雪却又笑不出来,转身出了船仓。
此时已是中午,阳光晒在江面上,一片银光,我用手遮住眼,觉得有些眩目。
而就在这时,只见远远的有船靠近,却是江上最常见的花船,此时正是白天,花船一般晚上才会出动,这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觉有了几分警惕。
正想退回船仓,却见那花船上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从船仓里出来,对着我们的船朗声叫道:“我们小姐邀舒沐雪,舒公子一见。”
我一愣,诶?这舒公子还真是红颜知己不断,便立马回身对那少女道:“他在船上呢,你等等,我去叫。”
刚要进仓,舒庆春却出仓来,看到那花船,便笑道:“原来是红荷姑娘有请,只是我大哥身体不适,不便相见。”说着看我一眼。
看我干嘛?我反瞪他一眼,却听船上有人道:“舒公子身体不适吗?还是嫌我红荷出生,怕脏污了他?”声音却并不是那丫环发出,当真是轻柔悦耳,“我特意挑了白天相见,就是不想让舒公子为难,难道如此,他也不肯相见?”
舒庆春一阵尴尬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姑娘虽是出生烟花之地,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我们哪敢看轻,只是……。”他又看看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恼火,怎么?好像我是个悍妇?如果舒沐雪想见就见呗,我又没阻止他?
“你等等我去叫他。”我轻推了舒庆春一下,便想进船仓叫人。
“请问姑娘是何人?以前从未见过。”那花船上的声音却问道,显是在问我。
我本就有些恼火,再看那女人只在船仓却不现身,任的装腔作势,便道:“你都躲着不现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谁?”
船仓里顿时沉默。
我没好气的“切”一声,转身想进仓,只见舒沐雪已站在身后,眼睛看着我,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花心大萝卜。”我轻骂。
身后舒庆春“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被舒沐雪瞪了一眼,忙住口。
“有话便在这里说吧。”舒沐雪走向船头,冲那花船回道。
然而船仓里很久都没有回应,舒沐雪有些不耐烦,道:“若没话说,姑娘请回吧。”
他这么一说,船仓里才传来轻轻的叹气声,又是好一会儿才从仓里走出一个女子来,一身粉衣,双目含情,体态婀娜,当真是人间尤物。
她看到我们三人,双眼一垂,盈盈下拜,口中道:“红荷这厢有理了。”
这本是极做作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是如此自然。
我本就喜欢看美女,此时见那红荷一身衣裙透明,胸形若隐若现,便正大光明的盯着看,心想,这不就是我上次来荷花池新当选的花魁吗?
那女人眼光与我一触,发现我眼神放肆,脸微微一红,笑道:“这位可是舒大夫人?”
我一怔,心想,眼光倒是很利,便道:“算是吧。”
这句“算是吧”答得甚是模棱两可,那女人听了一愣,随即掩嘴轻笑:“看来大夫人是个风趣之人。”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此时日正当空,两船人隔船而谈,其实颇有些奇怪,却听红荷道:“既然夫人也在,红荷与夫人讲也是一样的,”他看了眼舒沐雪道,“这事一年前也向舒大公子提过,一年前舒大公子救过红荷一命,红荷虽是烟花女子,却也出生名门,自小便知要知恩图报,舒大公子对我有恩,红荷无以为报,只求夫人能答应我做小,伺侯公子与夫了便知足了,望夫人成全。”
我头皮一麻,这么直接,算是哪门子请求啊?
转头看舒沐雪,却见他皱着眉,冷然道:“一年前我便已拒绝你了,请回吧。”说着转身便要进仓。
“若我知道珑公子在哪儿呢?”对面船上忽然道。
舒沐雪蓦的停住。
船上人都静下来。
“珑公子?你知道慕容珑在哪里?”还是我第一个反应过来。
“正是。“红荷笑笑道,“红荷命薄,迫于生计总是要见一些平日里不想见的人,七日前有位从外地来的客人,曾借着酒意对红荷说,他不久便会发笔大财。红荷本对钱财不感兴趣,但看他讲的兴起,便问了一下,才知他抓到了被通辑的要犯,准备向朝廷领赏,问他是谁,他起初不说,后面大概是真醉了,便说是慕容山庄的二公子慕容珑,于是红荷便趁他酒碎向他问了珑公子的所在。”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笑着看我。
“姐姐,既然要成为慕容家的人了,你说我是不是要将珑公子的去向告诉你们?”她问道。
强?既然这么快姐姐也叫了,还称自己是慕容家的人,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是啊,应该,应该。”
“那沐雪呢?”她又看向舒沐雪。
我吐!天下怎么有这种人?若是真做了小,总有一天会把我这个大的给干掉。
舒沐雪看着她,没有答话。
虽然在室外,在大江之上,此时空气竟有几分紧张。
不知怎地,我想起了以解药逼婚的胡清清,而此时又是同样的场面,舒沐雪就像吃了他的肉命便可长生不老的唐僧,那些女人们就不能换一招试试?
“哈哈哈,有趣!”我忽然笑出声,冲舒沐雪道,“一回生两回熟,也不差这第三回,你就从了她吧。”
我这么一说,旁边舒庆春顿时吸了口冷气,惨叫道:“大嫂?”
而舒沐雪则捏紧拳头,凌厉的眼瞪住我。
呃……,是不是过份了点?我傻住,看着他。
他却别开脸,再看红荷时已是一身冷意:“你回去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红荷也被他的冷意震住,好一会儿才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难道不关心你兄弟的安危?”
舒沐雪却不与他多言,冷然的转过身,进仓时才道:“你还不配与我谈条件,慕容山庄现在虽然失势,却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从这座暻城消失,是告诉我们珑的下落,还是消失,你自己选吧。”声音消失在船仓里。
他话中的冷意留在空气中,我看到红荷被吓的瘫倒在地,她一定不曾见过这样子的舒沐雪,就连我也被骇住,忽然觉得那女人方才的逼迫实在可笑,而我方才的话又何偿不是?
可笑的同时,还伤了他吧?我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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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珑仍在闻州。
虽不知那红荷的话是否可信,但风悠宁和常笑已经上路了,当然常笑是被硬拉着走的。
天在下雨,昨天还是万里晴空,今天却已乌去密布了。
船在江心摇着,任的潮湿,我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在船仓里来回的走。
“大嫂,大嫂,”舒庆春捧着头,“船摇来摇去已经很晕了,麻烦别再走来走去了。”
我瞪他一眼,再看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舒沐雪,他拿着那本假的名册放在手里翻,不是假的吗?还能看出什么名堂?
看他翻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道:“不是假的吗?有什么好翻的?”
他停下,看我一眼,道:“就算是假的,要例出这么多官员名字及银量数量也是不容易,必定会有破绽露出来,你来看这个名字。”他翻到一页,指着一个名字道。
“陈日?”
“此人应叫陈明,六年前编写‘熙元朝官员名录’的官吏在核对名册时发现了这个错误,但因为当时先帝寿诞将至,来不及再编写另一本,便把此错本作为贺礼存入国库。”
“你是说做这本假名册的人其实照抄了存于国库的‘熙元朝官员名录’的错本?”
“而这本存在国库中的错本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来抄?”
“那管理国库的人是谁?”
“几个老太监,钥匙尚书手里有一把,还有太后手中也有一把。”
“太后?”
“是你的生母。”他看住我。
“我的生母?”我眼睛用力眨了眨。
“虽你不是女王,但生下身带龙血正统继承人的必定会被封为太后。”
也就是说太后若觉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不成皇帝实在太不公平,她很有可能会私下做点事情?舒沐雪想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问题若挖下去一定深不见底,但这一切还只是假设,我不知怎么又多出来个生母来,想想头便有点痛,再看舒沐雪表情依然是冷着脸,便再凑近他一点道:“你不生我气了?”至少他还会跟我讲话。
他一愣,看我半晌,随即合上手中的名册,站起来。
诶?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却听他道:“是你在生我的气。”
我?我指指自己,却看到旁边的舒庆春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便瞪他一眼,他揉揉鼻子,道:“我出去透透气。”便站起来往舱外走。
舱里只剩我们俩人。
“我哪里生你气了?”不知怎地我有些别扭,轻问道。
他往前踱了几步,又停下,似想了很久,才道:“婉昭,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我一怔,“为什么这样问?”
他看住我:“我是个冷情的人,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娶你,娶清清都是我的私心,你怪我也无可厚非,现在我说要照顾你,说不想让你做皇帝,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只想知道,这样我也错了吗?”
咦?我有些措手不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错,他是个冷情的人,甚至是个无情的人,在我手臂上取血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娶胡清清时也是不容我反驳,他是兄长,他说一不二,为何现在要放低身价来问我对与错?要什么?
他在患得患失?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人却被这个想法怔住,患得患失?那是情人间才有的感觉,他是个冷情的人,甚至是个无情的人,他根本不懂何谓喜欢,之前在道观暗道所说的在我看来更多的是责任,又哪来这种感情?
我望向他的眼,他眼神中含着莫名的情绪。
忽然明白,原来他的情绪真的在被我牵着走,他担心我会不喜欢,担心我会介意,只是他不明白那种感觉说明了什么,才平白的觉得烦恼,觉得我在生气,不知不觉向我检讨他的过去,问我想要什么?
好木的人,说喜欢,说出来的却只是责任地;认为是责任,做出来的却全是喜欢。
“你过来点,我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朝他勾勾手。
他眉头一皱,显然不喜欢我这样颇有些轻挑的动作,但人还是走近些。
“若我说,我想做女王,想你帮我,你帮吗?”我看着他的眼问道。
他眉皱的更深,却没有马上否决。
他在斗争,他在斗争,呵呵,以前的舒沐雪应该马上说不吧,还会要我好自为知,现在却在斗争,是怕我不开心?怕我生气吧?
“我忽然觉得你是有那么点喜欢我了,舒沐雪。”我凑近他道,趁他表情微愣时,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又速速退回。
他整个人傻住,全身的冷意尽成了傻气,就这么盯住我。
哈哈哈,我想大笑,却怕他觉得我在嘲笑他,说他木头还真是木头,关于情事,他其实并不懂,那些曾经喜欢他的女人们啊,真是可惜了。
正在心里笑着,忽见舒庆春冲进船仓来。
“大哥,珑,珑在外面。”
章节目录 入宫
舒庆春的话其实说的并不完整,完整起来说应该是:珑在外面人的手中。
那个外面人就在红荷的花船上,红荷则在他旁边弹着曲儿,鹰魂不散的人啊。
那人见到我出来,一笑,便轻轻躬身,叫道:“公主。”
那日他向我单膝跪地,是因为他叫我女王,而如今他叫我公主,辈份又比他低了一级,确切点说他该叫我侄女。
没错,他就是那位六王爷。
“慕容珑呢?”我没他客套,直接问道。
“在大牢。”他收拢手中的扇子道。
“大牢?”我一愣,速又指着弹琴的红荷道,“那这女人怎么说在闻州?”
六王爷回头看了眼红荷,笑了笑道:“其实红荷姑娘也是因爱生恨啊,”说着看看我旁边的舒沐雪,道:“不过红荷姑娘确实见了位外地来的客人,也确实听那人说抓住了慕容珑,只是已不在闻州,那外地人为了多赚点赏金直接把人犯送到暻城城吏手中了。”
“她真是在骗我们。”果然是因爱生恨啊。
“没错,”六王爷笑着道,“可怜本王当她作红颜知己却不及舒大公子的魅力啊。”这句话是在调侃舒沐雪,多少带了点酸意。
舒沐雪却不理会他的调侃,问道:“六王爷今天来所为何事?”
“当然是有事,”一合手中的扇子道,“朝廷与慕容山庄的关系深厚可是世人皆知的,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慕容兄弟杀了人,朝廷当然也不会轻饶,但总算,关系还在,些案即将审理,本王此来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慕容珑不可能杀人。”看他说的颇有些落井下石,我反驳道。
“证据呢?就算你是公主,也是口说无凭,”他摇头扇子道,看我气得咬牙切齿,一笑又道,“其实本王今天来通知你们慕容珑的事只是顺带,正事是,本王奉了太后的懿旨接公主进宫面见太后。”
“面见太后?”我一愣。
“没错,太后因为皇帝病体欠安而越发的想念公主,听闻公主就在暻城,才命本王来接公主进宫”
我下意识的往舒沐雪身后一缩道:“我不去。”听说是生母,可为什么一说是太后我便满脑子巫婆的样子。
那六王爷来的古怪,上次分明是想与小丁合作,现在又跑来说带我去见太后,动机不纯,让人怀疑,万一他带我去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后,而是把我交予小丁,那不是惨了?
“你到底是带我去见太后还是见沙漠毒狼?”我直接问道。
“沙漠毒狼?”
“那日与你见面的耿千柔不就是沙漠毒狼的儿子。”
“哪天啊?”六王爷装傻,“公主是不是记错了,我可从没与叫耿千柔的人见过面。”
看来他是抵死不认了,然而他越是这样,越让我不想跟他走,拉拉身旁的舒沐雪道:“我不去见太后。”
舒沐雪看看我,将我的手握在手中,对花船上的六王爷道:“太后想见公主,臣自当尊崇,只是臣也有一事相求。”
六王爷一愣:“何事?”
“依熙元朝法律,功可抵过,臣恳请王爷让我二弟进宫替皇帝医治。”
六王爷扇子一合,哼道:“杀人者身带煞气,怎可入宫。”
“若我想让他入宫呢?”我在旁边道。
六王爷却只笑不答。
我心急,又问了一遍:“难道皇帝性命你也不顾。”问完才觉问也是白问,如果那天小丁的话属实,他根本就不在意小皇帝的性命。
却听六王爷答道:“平民进宫自有他的一套规矩,不是我六王想带就能带进去的,就算是以前可自由出入皇宫的慕容氏,如今成了杀人犯,想进宫也是不易,弄不好会变成预谋弑帝,我们都难逃干系。”
“珑他不是杀人犯。”
“本王知道珑公子可能是被冤枉的,只是证据确作不容反驳,”他看看舒沐雪道:“舒大公子,可否让本王上船再议?”言下之意,他私下有话要说。
舒沐雪只能让他上船。
进了船仓,六王爷却马上向我单膝跪下:“女王,请恕臣方才无礼之罪。”
我一愣,道:“我不是什么女王,你跪什么跪?”
六王自己站起来,道:“早晚都会是的,公主难道不想称帝。”
“不想。”我想也没想的直接摇头,却见身旁的舒沐雪眼睛正看着我,他现在知道我的答案了,是不是可以放心?
六王爷一愣:“做女王不好吗?”
“像我这样嫁人生子,自由自在不是更好?”
六王爷摇头道:“做了女王依然可嫁人生子,也可以更自由自在。”
那叫“更自由自在”吗?我翻了个白眼,不与他争辨。
他继续道:“至于治皇帝的病,龙血便能救他,何需珑公子,若公主真想救他,等你成了女王,赦免他的罪易如反掌。”
“我的血中有情豆毒,王爷不知吗?”我冷冷回道。
“情豆毒?”六王爷摇着扇,“那又如何?”眼中冒着幽冷的光。
“种情豆毒的血如何救皇帝?”
“公主才是正统皇帝,那小子在臣心中从来就不是皇帝。”
我心里倒抽一口冷气,到现在才听懂他的意思,他是一定要让我做女王了,分明有慕容珑可以替小皇帝医治却以杀人犯不便入宫来推脱,皇帝死了最好,正好由我来顶替。
“若婉昭不答应,你是不是囚着珑不放。”身旁舒沐雪忽然冷冷的一句。
对还有慕容珑,六王是故意告诉我们珑在他们手中。
“公主做了女王自是有权放了他,只是现在,他是杀人犯,放不放不是我说了算,囚?可能过几天一过堂,会是死罪吧,毕竟是六条人命啊。”他有些鹰阳怪气的说着。
我心里一寒,眼前此人看来又是一个小丁一样的人物,他手中有慕容珑,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挟。
“我做了女王对你有什么好处,与现在的皇帝当政有何区别?”我不懂。
“没有好处,臣不过是在维护皇家正统血脉而已。”六王说的好听。
话说到此已经再明确不过了,我回头看看舒沐雪,他沉着脸,似在考虑什么,我心中有气,看那六王笑的得意,但赌气道:“若我真做女王,我第一个杀你。”
“到时公主会感谢臣的。”他依然笑。
感谢个屁!我心里骂。
却听舒沐雪终于开口道:“婉昭可以入宫,但我要一起同行。”
“女儿女婿一起进宫当然最好,太后一定高兴。”六王并没有拒绝。
“你答应我不答应,”谁说要进宫的,我叫道,“要去你去。”当女王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替我答应,我一推舒沐雪,随即便转身想赶那个讨厌的六王,却不想舒沐雪被我一推,便跌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忙回身扶起他道:“你怎么了?”
他冲我摇手,没有回答。
“大哥失心之药还未完全解,余毒对全身筋脉损伤极大,这几天过度劳累,船上又太过潮湿,所以才这样。”舒庆春在旁边解释道。
我听了心一痛,便不再说话。
六王在旁边看着,凉凉道:“看来舒大公子的身体不便进宫啊。”
舒沐雪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步履竟有些蹒跚,道:“六王爷放心,我自是可以和婉昭一起进宫。”
“那样最好,”六王打量了一下舒沐雪的双腿,没再说什么,又转头看看我,道,“那公主何时动身?”
“明天。”身后舒沐雪替我回答。
我本想说我根本没同意要去,我不同意,但转头看舒沐雪的眼神,似没半分被迫,他在计划着什么?我心里想,终于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下去,眼下,看来拒绝也没用。
***********************
抱歉,写到这里珑还没出来,唉,让大家失望了吧?但如果你们说出来,我就写他出来,不是太不好玩了,呵呵,再等等吧,或许明天会出来,或许下周一会出来,我也不太清楚啊。
噢,补一句,我可不是故意不让他出来的,而是故事还没发展到。
PS:谢谢一一,捉虫两位大大替我捉虫,惭愧,惭愧,我会改过来的。
***********************
风悠宁与常笑傍晚时分回来,慕容珑人在暻城大牢,他们自然空手而回。
回来时常笑脸色忒难看。
舒沐雪还是不要我替他敲腿,在他看来这种事是下人干的,他只是握着我的手始终不肯松开,我在他身旁睡着,蒙蒙珑珑间感觉被人抱到了床上,隐约中听到舒沐雪的声音
“一定要平安。”
一定要平安。
梦里便就是这句话,醒来已是第二天。
六王爷已在岸上等了。
清晨江上雾气极重,舒沐雪的腿脚便僵硬的更严重了,真不应该住在江上,只是考虑到我的安全,却害了他,我心中只希望珑能在身边,快些清除他体内的余毒。
还好有马车带步,舒沐雪不至于太辛苦,我扶舒沐雪上马车,手与他接触时他的手冰冷。
马车平缓的往皇宫方向走,舒沐雪始终沉默,我没有打扰他,也不敢拉开车窗帘子,怕湿气漂进来。
“若无聊,便再睡一会儿,今天你起得早。”可能是看我无聊,他终于说话。
“没事,我看着你就好。”我随口说着,冲他笑。
他看我一会儿,不知怎地,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一路颠簸,皇宫已在脚下。
过了第一道门,这里便已是皇宫了。
我还是第一次进皇宫,确切点说,还是第一次进熙元朝的皇宫,我以前去过北京的故宫,道道宫门,锁着深深幽怨,我总是忽略雄伟的皇家之气,而在意一砖一瓦间的沧桑,来到后宫时,即使隔了百年,那森森的鹰冷气息仍在,所以我对皇宫的印象并不好。
我也不喜欢熙元朝的皇宫,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一进来,便觉得不喜欢。
太后并不是马上可以见的,我被宫女带去沐浴,换上宫里的装束,等我出来时,舒沐雪也是换了衣服在外面等我。
“我什么礼节都不懂,待会儿见了太后该怎么办?”我拉着了的衣角,这似已成了我的习惯。
“你想怎样便怎样,不必在乎这些。”他腿脚仍有些僵硬,包括手臂也是,连转身看我时整个人也是僵着。
我扶着他,被宫女带着进了太后的所在的安寿宫。
“舒大公子的身子似乎比昨天还差啊。”六王一路陪同,此时他边在前面走着,边回头看着舒沐雪道。
舒沐雪轻轻推开我的扶持,道:“我中的毒只要余毒未清,更会反复发作,也是没办法,倒让六王爷担心了。”
六王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门轻轻的推开,在门外等了许久,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太后。
太后意外的年轻,与我长的极像,应该说与我胖的时候长的极像,不用再争宠,心宽体胖,再加上中年发福,她胖是很自然的。
一切规矩我都照着舒沐雪做,他跪我也跪,他说什么我也跟着说一遍,等一切必要的礼节都做完一遍,我已有些头晕,早上只匆匆吃了点东西,现在居然又有些饿了。
眼睛看着案几上的糕点,太后说些什么全没听到,等旁边舒沐雪轻轻叫我的名字才回过神。
“太后叫你。”他轻声提醒。
“啊?”我一愣,随即看到满脸泪意的太后朝我招手。
“过来婉昭,让为娘的好好看看你。”
怎么才一会儿她就已经流这么多泪了?我也不甘示弱,摆出欲泣的样子,缓缓的走上去,心里却喊:我的可爱的糕点啊。
可能她是我现在这逼身体主人的生母,我的泪很容易便流下来,但心里其实并不真心,她对我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然而我却因此想你了我自己的母亲,渐渐地,泪更汹涌。
不知哭了多久,肚里越来越大的抗议让我终于无法全情投入。
“母后,我想吃糕点。”我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
“啊?好,”太后似乎只愣了一下,便拿过那些糕点,冲我慈爱的笑道,“吃吧,爱叫多少吃多少。”可能我以前是个傻子,她已经习惯,所以对我忽然无理头的一句,并没多大意外。
我嘴里塞了一块,一手抓了两块,另一只手更是抓了一块转身想递给舒沐雪。
舒沐雪只是冷眼看看我,并不接。
不吃拉倒,我自顾自的吃,
一屋人便这样傻傻看我吃,好一会儿,太后终于忍不住,看看旁边的六王道:“你说公主的脑疾已愈,但现在这样子……。”她没有往下说,显然以为我还是傻的。
六王欠了欠身道:“太后放心,公主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公主你说是不是?”后面半句是对我说的。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吃东西。
六王脸色微微一变,道:“公主,事到如今,你还要开我玩笑吗。”
我却忽然往地上一坐,大哭起来,糕点扔了一地。
六王顿时慌神,他显然没想到我此时忽然又装傻,假意来扶我,却在我耳边威胁道:“公主,珑公子可还在大牢中。”
我立时停住哭泣,看着六王,忽然哈哈大笑道:“是不是以为我又变回傻子?”
六王这才知道被我戏弄,却不怒反笑:“公主真是顽皮。”
这只老狐狸!我心里骂道。
我复又奔奔跳跳的向太后投怀送抱,太后开心的将我拥住,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哭道:“你果然是变聪明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心中一动,心想,这太后看上去慈祥的很,看不出一丝精明之色,也没半分权欲之气,难道她也是被六王利用,今日相见她真的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久别重逢的女儿?
我被她抱着,却听她对一直不发一言的舒沐雪道:“驸马很久未见,一向可好。”完全的台面话,可能觉得只顾女儿,把女婿晾一边不好。
“一切都好,多谢太后关心。”也是完全的台面话。
“不好,不好,”我却在旁边道,“我二叔被诬陷杀了人,母后你可要为孩儿作主。”我尽量让声音甜腻些,讨她欢心。
太后一愣,却下意识的看看六王,然后拍拍我的头道:“有此事?不过既然是被诬陷,相信定会还他个清白的。”
敷衍我?看来是和六王通过气的,我不再多言,站起来,在太后的旁边坐下道:“听说皇帝病重,不知现在如何?”
太后现出忧心的表情,不知是真是假,道:“仍是昏迷,不见好转。”
“我想与附马去见见皇帝。”
“皇帝自然要见的。”太后点点头,并不反对,可能对她来说,我这样不痴不傻的站在她面前便就是一切,那个昏迷的皇帝已在不她眼里。
能让我们见皇帝就好,我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舒沐雪,他垂着眼,并没有在看我。
章节目录 虚实
我由太后陪着,总算见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理,直接来到他的龙床前。
小皇帝果然昏迷着,小小的身体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动也不动。
我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温的。
这样的温度让我稍稍安定,眼睛看着他那张小小的脸,心想,他何尝不是与我一样呢?身后有一群人在虎视眈眈,更有人想制他于死地,他还这么小,这么脆弱,却不得不应付这样的现实。
舒沐雪就站在我旁边,眼睛也看着小皇帝,眉头皱着。
我有些心酸,将小皇帝的手塞进舒沐雪手中,道:“虽然你不是珑,但也是慕容山庄的当家,你想想办法救他,想想办法。”小小的生命如果就此夭折,那太不心甘了。
“婉昭,别这样,”舒沐雪远比我冷静,他将小皇帝的手放回被中,扶起我道,“总有办法的,别哭。”说着伸手想替我擦眼角的泪,手还未触到我的脸,又似想起什么悻悻地收回。
太后在后面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见我掉泪,便劝道:“皇儿勿要伤心,天命如此。”
天命?这哪是天命?却不可能反驳,看着太后道:“我想多陪皇帝一会儿,母后可以先回。”
太后微微犹豫,正想开口,却听身旁候着的太医道:“公主,皇帝的病需要清静,这样,恐……。”他没有往下说,其实是下逐客令了。
我一怔:“你知道我是公主?”宫里除了太后和六王,没有人知道之前那个胖傻的公主便是我,但这个太医居然叫我公主?
太医这才发现自己失言,看看太后,不敢说话。
太后不动声色,随口道:“李太医是我的亲信,自然是知道的。”
“噢,这样。”我回头看看舒沐雪,舒沐雪也盯着那太医,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太医并不是慕容山庄指派的,原来专门照顾皇帝的太医已经被换掉了。
“这样的话,那就让皇帝休息吧,”我冲那太医道,“你可一定要治好皇帝。”
太医一愣,马上磕头保证。
出了皇帝的寝宫,一群在顺着长廊走,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飘来,我嗅着花香,忽然道:“母后,我饿了。”
太后笑笑,握紧我的手道:“我早让人备好了宴,马上就有的吃。”
我假装雀跃,讨太后欢心,太后拍拍我的头,手抚过我的脸,甚是怜爱。
一顿饭吃得我大开眼界,只是一顿饭却惊天动地豪华,像我这样的大胃王,每个菜只尝一口便饱了,却还意由未尽的想继续进攻,无耐爱莫能吃,人已到极限,我只能看着桌上的饭菜,暗怪自己的胃生的太小。
“你若喜欢,为娘的天天叫人做给你吃。”
天天?估计我之前便是这样被喂肥的,偶尔一顿还好,若是常此以往,我总有一天会打回原形。
“多谢母后,孩儿总是要出宫回夫家去的。”
“孩儿还要出宫?”太后放下筷子,表情似很意外。
“是啊,我总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总算要说到正题了。
“难道六王没跟你说?”
“说什么?”我故意装糊涂。
太后看了眼我旁边的舒沐雪才道:“你的脑疾既已治愈便该是熙元国的国君,这是主制。”
“小皇帝已登基,我也已嫁人,还做什么国君?谈什么主制?”我转着手中的筷子道。
“婉昭?”太后按住我转筷子的手,“你不想做女王?”
“原来母后并不是想我了才召我进宫。”我不答他的话,反而有些委屈的说道。
“母后当然是想你,也希望你能做女王,这天下应是你的。”
“我才不要做什么皇帝。”我颇有小孩子脾气的挣开她的手继续转筷子。
太后看我半晌,吁了口气道:“我容你多想几天,”停了停,又对我身后的舒沐雪道,“驸马可以先回去。”
“我不许,”我扔掉筷子抱住舒沐雪的腰,“他得陪着我。”
“按熙元国国制男人不许住在宫中。”太后有些头痛。
“那是在国君是女王的时候,”我反驳,“小皇帝只是昏迷并未驾崩,母后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脸上泛起淡淡的怒意,瞪着我。
我却忽然大哭道:“母后以前待我慈爱,何时这么凶过?为了要我做什么劳什子皇帝竟要我夫妻分离,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变回傻子的好。”说着哭的更凶。
太后的头更痛了,看看旁边的舒沐雪,意思是要他劝劝我,舒沐雪却边拍着我的背安慰边道:“太后,男性为帝,我以驸马身份住在宫中也是合规矩的,婉昭因为与我待的时间长,对我比较依赖,太后给我点时间劝劝她,他一般比较能听进去我的话。”最后半句说的话里有话。
太后看着舒沐雪,眼睛眨了眨,似考虑了一下才道:“好吧,那我就允你暂时住在宫中。”说着站起来,看我仍在哭,微微皱了皱眉,对舒沐雪道,“驸马,你随我出去一下。”说着,宽大的衣袖一甩,便出了屋去。
舒沐雪看我一眼,随她出去。
我这才止住哭,看着屋外站着的两人,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太后在与舒沐雪说什么,还不是他说的最后半句话起了效果。
不知怎地,这一哭,我便又有了味口,任他们在外面说话,一个人拿着筷子又进行第二轮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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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太后暂时不会让你出宫了。”我和舒沐雪被安排在宫中西北角的“望******”,听说这宫院里栽的桃花是整个皇宫里最早开放的,所以才被叫作“望******”。
“暂时不会。”舒沐雪显得很疲惫,直接坐在软椅上,柔着眉心。
“你还好吧。”我很是担忧,站到他身后想替他按摩。
手刚触到他的后背,他整个人一震,往前避开我的手,道:“大……,你不用这样。”
“这有什么,我们现在是夫妻噢。”我故意凑到他耳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轻声道。
他脸一下子红起来,想挣脱,却被我制止。
“别动,只有这样,那些宫女才听不到我们说话,”我说话时看了眼那几个静候在旁边的宫女,他果真不再动,脸却更红。
“方才你看过皇帝了,如何?”我又凑近些,唇已贴到他的耳上,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夫妻间的亲昵。
他耳朵一下子变得滚烫,从上方的位置我看到他的喉节滚动了一下,才道:“只看皇帝面色,看不出中毒迹象,但你方才将他手给我时,我趁机搭了下他的脉,脉相封闭,几不可察,这样的脉相,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
“将死之人?”
“皇帝确实中了毒,那是种极厉害的毒药,不制死,却让人如将死一般。”
“你可知那是什么毒。”
“还不知道,不过一会功夫,我来不及细探皇帝的脉路。”
“那就再探?”
“怎么探?”他愣了愣。
“还记得刚才那个整天看着小皇帝的李太医吗?我们就从他着手。”我终于松开他,站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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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那位李太医毫无意外的来到我的寝宫,因为我忽然觉得“不舒服”。
之所以断定李太医会亲自来替我诊治,原因之一是太后确实疼我才叫了她认为最好的太医,原因二是因为其他御医应该还是慕容山庄指派的,怕出岔子,才用了自己人。
李太医很恭敬的替我诊脉。
“太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着李太医的脸道。
太医微怔,随即笑道“让公主觉得似曾相识那是我的荣幸。”
“我不止觉得你似曾相识,我方才在梦中还见过李太医你呢?”
“哦?”太医颇有些受宠若惊。
“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害我,他逼着我吃一种药,说我吃了这药便会和皇帝一样昏迷不醒,太医,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这种药?”
“公主,这只是一个梦。”太医脸色微变。
“却真实的很,我还看到小皇帝的脸,他叫我不要喝,然后那个想逼我喝药的人却把小皇帝推开,那人的脸我便一眼看清楚,太医,你知道我看到了谁?”
“公主,只是梦,别太当真,我待会儿给你开一副……。”
“是太医你的脸,真的好可怕。”
太医的替我搭脉的手一抖,看着我。
“太医!”我趁他失神,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一惊,手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却被我抓住,“太医,你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害我?”
“当,当然不会,公主说笑了。”太医努力定下神。
我心里想笑,脸上却仍是惊魂未定,喃喃道:“太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当女王吗?我怕会和小皇帝一样。”
“皇帝是生病了,公主。”
“生病了吗?但为何我一住进皇宫便做这么可怕的梦,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你说会不会皇宫里那些祖先的灵魂都看着,他们通过梦来提醒我?”我眼睛忽然空洞的望着这空荡荡的宫殿,有些颤抖的说道,“你看,他们就在我的眼前飘,他们一定看到了一切,啊!太医!”我忽然尖叫,指着太医的头顶。
太医脸已有些发白:“怎,怎么了?”
“有一个东西在你的头顶上飘,就在你的后面。”我眼睛跳过他望着他的身后。
此时正是深夜,就算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不及现代的照明设施那么先进,宫殿里烛火照不到的地方颇有些鹰森,太医被我这么一吓,搭我脉的手什么时候松开也不知道。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喊:“太后驾到。”
太医马上从恐惧中惊醒,定定神,出去迎驾。
好吧,恐吓到此结束,我闭眼不再看那太医。
“公主怎么样?”锦帐外,我听到太后询问。
“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惊吓?”
太医静了半晌,才放低声音道:“方才为公主搭脉,公主气血偏虚,所以晚下做了恶梦,才受到惊吓。”
外面太后不再言语,马上锦帐被拉开,我看到太后慈爱的脸:“皇儿觉得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亏了李太医,母后,深夜还让您来探望,女儿真是不肖。”说着我假装挣扎着要爬起,却被太后又按下去。
“不用起身了,就这样躺着吧,既然没事,我这便走了。”她看了看我周围,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驸马呢?”
我心里一跳,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正想着怎么说,却听身后道:“母后,小婿在这里。”人果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驸马拿的什么?”太后盯着那碗东西。
“是银耳羹,这是婉昭的习惯,半夜总会要喝一碗银耳羹,我怕厨房做出的味道不对,所以亲自去关照了一下,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母后在这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公主有半夜吃银耳羹的习惯吗?”
“对,婉昭气血两亏,之前是逼她喝,现在她已习惯了。”
我马上附合:“是啊,这东西还满有效的,”又马上冲他哽咽道,“我方才做了恶梦,醒来你却不在我身边,吓死我了。”说着往他身上靠,他忙放下碗,轻拥住我。
我敢说,太后并不是完全相信我们的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了我们一会儿,才道:“驸马倒是有心的很,不过这银耳羮就算是有特殊的做法,也只需关照一下宫女便可以,不必你堂堂一个驸马爷亲自去。”
“是。”驸马爷点头称是。
太后又看了我们一眼,这才有罢休的意思,终于转过身,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们道:“起驾回宫。”
一队人马带着那个李姓太医总算离去。
“如何?”我仍是靠着他,同时拉下锦帐,问道。
“就是这东西,”他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我,同时将我的身体扶正,自已往旁边坐开一些。
我看看他,觉得他的动作不免拘谨了些,便道:“慕容珑,你可是说过要娶我的哦,此时到像是要防着我般。”我又逗他。
他脸上一阵尴尬,半晌才道:“那次是情非得已。”语气微微落莫,我看过去,本是想看他又一次脸红,却看到他眼中淡淡的哀伤,不免一愣。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回头看我,眼神与我相对,黯了黯,速又避开。
“今天去皇帝宫中时,看到院中值了很多的杜鹃花,杜鹃花只是极普通的花,宫中并不栽种,所以便留意了一下,”他低头说道,有些狼狈的将眼中的情绪隐去,“这锦囊是我方才以那太医的面目进入皇帝寝宫,在皇帝的帐内找到的,此物应是有专人调配,无色无味,但与杜鹃花的香气混合,时间一长便会制人昏迷,而且诊脉根本诊不出来。”
“那是不是这东西被拿掉皇帝便会醒过来?”
“应该是这样,但若是被发现,他们还是会再放新的上去。”
“也就是就算我们此次进宫救回了皇帝,把他留在宫中他还是会遇害。”我把手中的锦囊握紧,“他不过是与珏儿一般大小的孩子。”
“小皇帝非龙血正统继承人,受的非意自然多些,而且宫中除了年迈的尚书大人,并没有可强有力的政治后盾支持,难免势单力薄。”
这样的话,此次冒险进来救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人支持、保护,他最终是政治的牺牲品。
“珑,你说我做女王可好。”我忽然说道。
他一惊,看着我。
“至少我比那个昏迷的小孩子坚强,我不要再费尽心机的逃开命运,就做他们要的女王如何?”
“大嫂?”
“逃来逃去的结果仍是一样,就算舒沐雪费尽心机的让你冒充他进皇宫救皇帝,救活了又怎样,他仍是像我一样逃不开被伤害的命运,还不如我一个人承受。”
“大哥一定有办法的,大嫂你不要放弃。”
“他其实比我更清楚,我做女王再所难免,若想让那些躲在幕后的魔鬼显形,就必定会走到那一步,放开小皇帝这方的负累,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这样才可以改变被动的局面,他只是不想让我陷进去,怕我有朝一日无法全身而退。”我相信初时他的反对,的确是因为不想让政权再动荡,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对我已有了之前对珏儿那般的私心,只要能保护我,就算所有人都支持我做女王,他也会不管不顾。
“他放不开每一个他看作亲人的人,所以到现在我们一直处在挨打的局面,”我看着慕容珑平静的说,“我替他做决定如何?”
慕容珑看着我,很久都不说话。
“慕容珑?”
“不行。”他忽然轻声却坚定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他不答,站起身,走出帐外。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却又马上回来,手里拿着那碗银耳羹:“还热着,吃这个对你有好处。”
我无声接过,却并不喝,银匙在碗里搅动,渐渐的淡淡的甜香弥散开。
“这是我的命,不是你说不行,便不行的。”我喝了一口,甜的,咽进去却苦的很。
他不说话,看我一勺勺的喝。
好久。
在我以为他默认了,不会再阻止了。
“做女王不是唯一的路,”他却忽然开口,“一旦是女王,便注定要被一群人利用,之后很可能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便是大嫂你;做女王……。”
“这些我知道,你不必说。”他打断他,不给他说服我的机会。
“若你做了女王,”他却坚持说,并且不再用“大嫂”称我,而是用了“你”,“从此以后,我便……。”他停住。
我在碗中搅动的银匙也下意识的跟着停住。
“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无法见到你,因为替女王看病的大夫必须是女的。”
手中的银匙蓦地从手中掉落,我猛地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所以不要做女王。”声音很轻,极轻。
“珑?”
“这后面半句话我只对大嫂说一次,至死不会再说,”他眼睛盯住我,“所以自私也就这一次,大嫂你允我吗?”
心被句话用力的牵动了一下,那声低喃,极柔却又极重的向我直击过来。
“你随我一起逃走,逃出去后我们便成亲。”当时我让他逃走时,他是这样说的吧?那么,他是当真的?是不是?是不是?
这个害羞而温润的人啊,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只此一次,只此一次的自私,是自私?还是不想看着我回不了头?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的脸渐渐红起来,然后无声的替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银匙,擦干净,放进我的手中。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很想哭,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没有原因的掉,肆虐般的掉,我握住银匙又开始往嘴里塞银耳羮,却始终不肯说出那句:我允你。
我允不了,如果说之前我只是打算,现在却确信了,就如我放珑和珏逃走时所说的,随他们一起,只会连累他们,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我,又何必让他们也逃不开?
“大嫂?”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没办法答应你,”抬头看他,泪已止住,“我要当女王,珑。”——
今天看到小九的长评了,非常感谢,很开心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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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尚书每日都会来宫中看望皇帝,而他离开时,在皇帝的寝宫外正好“巧遇”了同样也去看皇帝的太后与我。
“太后。”老尚书看到是太后,便要跪倒。
太后看着他跪倒,没有扶。
“不必多礼,起来吧。”等他跪倒在地,她才居高临下的说道
“多谢太后。”尚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老尚书又是来探望皇帝的?”
“正是。”
“难得啊,如今每日来看望皇帝的也不过只有老尚书你了。”
“这是先帝的托付,是老臣该做的。”
“哼哼,”不知怎地太后轻哼了两声,“先帝的托付?先帝是因为我的公主身痪脑疾不能继承大统才有这样的托付啊,老尚书你说是不是?”
尚书没有答话。
“老尚书,你说,如果我的公主现在脑疾痊愈已如常人,先帝知道也该欣慰吧?”
尚书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才回道:“老臣不懂太后的意思。”
太后轻笑:“尚书,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旁边站的人你可认得。”
再明显不过的,此时的偶遇显然是太后安排的,她算准了尚书何时来宫中,才带我一同前来,为的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把我这张王牌亮给尚书看,在她看来尚书是我现在称帝的唯一障碍,若得到他的承认,我的帝王之路便就一帆风顺了。
尚书抬起头,看到我并没有多少惊讶,因为之前他已见过我一次,我此时在宫中,通过舒沐雪他也应该知道。
“虽是比之前瘦了,但老尚书也算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不用我说,老尚书也应该认出这是公主了吧。”太后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前面道。
“的确,”尚书垂下眼,又朝我跪下来,“公主!”
我也看着他跪下,没有阻止。
“婉昭,快让老尚书起来啊,老尚书乃三朝元老不必行这么大礼。”太后拍拍我的手,道。
我却只是看着,面无表情。
太后一愣:“怎么了,不认识尚书大人了?”
我仍是面无表情。
尚书也是怔住,抬头看我。
“我要吃银耳羹。”我忽然没来由的一句。
“婉昭?”太后松开我的手。
“我饿了,要驸马来给我做银耳羹。”我又道。
“你不要胡闹。”太后脸色微变,轻声提醒。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找驸马。”双腿在地上乱踢,一付耍赖样。
太后被我吓住,一时忘了反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身旁的宫女道:“快,快把公主扶起来。”
几个宫女一起来扶我,我知她们不敢用力,便使足力将她们推开,直接冲到还跪着的尚书面前,一伸手便拉住他的胡子:“驸马,驸马,陪婉昭玩。”
一群人都傻住,我听到太后有些发抖的声音:“还愣着干嘛,你们几个一起,把公主扶起来。”
这次宫女们使了全力,我还是作势挣扎,大哭道:“驸马,我要驸马。”当真弄得个人仰马翻。
混乱中我看到太后气得发抖的嘴角,和老尚书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被扶走,确切点说拖走,长长的长廊里回荡着我的尖叫声。
“你是怎么回事?”回到我暂住的寝宫,太后尖尖的手指指着又忽然平静的我,“你,你到底是正常的,还是…。”
“我当然是正常的。”我似笑非笑,对宫女刚端来的银耳羹看也不看一眼,手指玩着站在我身旁慕容珑(仍是易容成舒沐雪)的发。
慕容珑几次试图拉回来,我却拽住不松手。
太后愣住,看着我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怒道:“你是故意的。”
“没错。”我不否认。
“为何要如此?”
“只是让母后明白,若我不想,没有人可以逼我。”
“你……,”太后深吸口气,“做女王不好,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好,当然好,”我终于松开慕容珑的发,道,“但母后要做什么事,最好事先和我说一下,我不喜欢像方才那样的毫无准备。”
“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是我生的,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我只笑不语。
“好,好,”看我的态度,太后更怒,“这么说你是要跟我作对了,我就不信你可以这么一直装傻下去,这个女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不用一直装傻,”我道,“就算我不是傻子,其实现在严格起来说我也不够资格做女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可听过‘情豆’?”
“情豆?”
“当年就是它害我的祖父,你的公公咬舌自尽的,母后不会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看太后的表情,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我自然是知道,因为我也中了‘情豆’,这点六王叔没有和你说吧?”
太后大吃一惊:“你?怎么会?”
“按熙元国法制:皇帝新一任继承者,旦凡不是身痪恶疾,天聋地哑,愚笨痴傻无法治理国家者,都由皇子之中身承龙血者继承,不论长幼,出身,男女,”我看着太后念道,“没错,我是身承龙血,如今我也不是愚笨痴傻,但我中了‘情豆’,它既然能让先祖皇帝咬舌自尽,是否可以定义为‘身痪恶疾’?这样算来,我仍是不格资格做女王是不是?”
我说的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完全合情合理,太后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连一旁的慕容珑也愣住。
“我既中情豆,便说明有人也看中了我这个王位,所以母后不要操之过急,女王我定会做,但必须扫清我身后的那帮觊觎者,等扫清这些人,这江山才可以稳稳当当的在我们母女手中,母后,你可会帮女儿?”
太后显然没想到之前痴傻的公主,现在忽然如此厉害,一时反应不过来。
“若不是我非常确定你就是公主,我真会以为你是个陌生人,是一个极像公主的冒充者,”她半晌,她忽然说,“不过,你之前是傻的,现在恢复正常,该是怎样谁也不知道,你这样还真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看到似被我的样子吓道,我忽又笑道,“先帝吗?我的父王?”
太后不答,表情很快回复常态:“到底是谁下的‘情豆’?”
“之前被我们熙元朝并呑的小国,图坦国的沙漠毒狼。”
“沙漠毒狼?”她想了想,显然是不知道那是何人,于是又问道,“可解吗?”
“可解的话,先祖皇帝便不会咬舌自尽了。”我道。
太后沉默起来。
“太后,”一直不说话的慕容珑在此时却忽然开口,“婉昭中情豆我们慕容山庄也难逃干系,之前我二弟慕容珑已经在替婉昭医治了,听他说也并非无法医治。”
“哦?”太后抬头看向慕容珑。
我一惊,马上明白慕容珑的企图,道:“若慕容山庄能医治,当年先祖皇帝就不会咬舌自尽,慕容珑根本也是束手无策。”
“当年是束手无策,但慕容山庄经过多年研究,已有眉目,”他向太后跪下道,“若公主能称帝慕容山庄必定全力支持,但首先要把沙漠毒狼植在公主体内的这个把柄解除,我二弟必定能解了此毒。”
他是铁了心了,我拼命的不想牵扯到慕容山庄在,不想连累他们,他却是铁了心的要留在我身边。
太后果然有些心动,要知慕容山庄虽受重创实力仍不容小视,有慕容山庄的支持便是得到了整个武林的支持,何况我身上的毒瘤确实在拔除,她可以不信任其他人,但慕容珑的医术是不容她怀疑的。
她轻轻一笑,道:“你还是要我赦了你二弟吗?”
慕容珑不答,以磕头表示默认。
事已至此,我知道我再反对也是没用,利益当前太后定是会答应的。
果然。
“好,我就以治好皇帝的病为前提赦了他,但实际上,他必须治好公主,若治不过,我还是会杀了他。”
“是。”慕容珑又磕头。
我木然的立在身后,原本我只是想以今天的事情来给太后一个下马威,却不想慕容珑却借此来把整个慕容山庄扯进来。
“若你成了女王,从此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他现在就用这个方式留在我身边吗?我盯住他,他表情从容,谁说他若不经风,谁说他脆弱的需要人保护,原来他认准的事做起来竟会如此绝决。
“慕容山庄不会放你一个人的。”太后走后,他在我身后轻轻的说。
********************
很顺理成章的,慕容珑被释了,也很顺理成章的,第二日,舒沐雪进了宫来,当然是以慕容珑的面目。
之前的设计成了无用功,当然一切都因为我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做女王。
这样小皇帝的生死便变得不重要,因为无论他死活都是没有办法与我这个身带龙血的正统继承人争,所以太后不再阻止舒沐雪替他诊治。
“你还是决定做女王了。”舒沐雪终于是真正的舒沐雪
“要知这是必走的一步,你明白的。”我开始被迫学习一些礼仪,比如说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吃东西,一天下来苦不堪言。
“这里,对就是这里。”我很享受的逼舒沐雪替我按摩,整个人倚在他身上。
“你这样我怎么敲?”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推开我。
我干脆把头枕在他腿上,直接躺下来,这样真像夫妻啊,我心想,却又马上笑起来,我们本来就是夫妻。
“舒沐雪,这里只有一张床。”我说
“我看到了。”
“这里还有宫女监视我们。”
“我知道。”
“我身为准女王,今晚就来宠幸你如何?”我眼望着他,不忘伸手再在他脸上调戏一下。
他替我敲着肩膀的手停住,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脸红起来,该死,本是逗他的,自己反而先脸红了,却不知这样的气氛下说这样的话,何况两人还是夫妻,已不是逗着玩这么简单,空气中渐渐有了暧昧的气氛。
“我……。”我想说我是开玩笑的。
却听他道:“你若想,我不会反抗的。”
诶?舒沐雪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我……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起来。
“婉昭,”他忙将我扶起,轻拍我的背,“怎么忽然咳嗽?”
“咳咳,”我咳的天昏地暗,好一会儿才止住咳,看他递来水,便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赌气道:“还不是看你这个美男看的被口水呛到了。”我如实说。
可能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只当我开玩笑,并没有细问,只是又喂了我一口水。
我却来了兴致不错,复又枕在他腿上,解释道:“人不止看到食物会流口水,看到自己喜欢欣赏的东西也会流口水知道吗?”我很随意的解释着这种现代人才用的形容方式,却见他眼睛正看着我。
咦?我刚才说什么了?看到喜欢欣赏的东西也会流口水,对,好像是这样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他是我喜欢欣赏的东西,怪不的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
他是听到我这么说开心吗?我心里轻笑,想起之前船上时在他唇上的轻啄,他全然傻住的样子真是可爱。
“舒沐雪。”我叫他。
“嗯。”
他还没回过神,我便仰起头,又想在他唇上故伎重演,计划中只是轻轻碰一下,因为我枕在他腿上,这样仰起头已是极困难的事,肯定是碰一下头又落回他的腿上,再看看他发傻的样子也不错,我心想。
唇如愿以偿的碰到他的唇,头却没有如愿以偿的落回枕上,因为一只手趁机托住我的后脑直接又压回他的唇上。
我一惊,口中惊呼一声,他已重重的吻上来,以为他会就此攻城略地,却只在我唇间轻吻,极柔,极柔。
真要命!在沦陷在这个吻之前,我想到一个成语:玩火自焚。
他并没有久吻,松开我时,眼睛看住我,轻轻叹息道:“为何你要做女王呢?”语气中有竟有百般不舍。
我愣住,也看着他。
“让你进宫,不过是想掩护珑替皇帝医治,因为皇帝一旦驾崩,你离女王之路便又近了一步,这仍是我的私心,却不想直接让你做了决定。”他微有些气恼。
我眨眨眼,想了想,道:“我只是不想再连累到你们慕容山庄,可珑那家伙…。”我没有说下去。
“连累?”他晶亮的眼盯住我,“要知你已经嫁给我了。”
“我还嫁给你耿修呢。”我随口说,看他眸光转冷,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会让你做皇后。”
他眉头都皱起来,我想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自己被称为“皇后”。
我有些尴尬。
却听他道:“婉昭,虽然我之前娶你是为了珏儿,但如今我却是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我想也不想的回道。
他却看住我不说话。
“你不信?”我心虚。
他闭眼忽然将我拥住,另一只手抚我的发,却并不说话。
“你怎么了?”我闷在他怀里问。
他的大掌几乎盖住我整个脑袋,道:“婉昭,我不是外人。”
“我知道。”
“慕容山庄是你的家。”
“我知道。”
“所以不要谈什么连累不连累。”他低沉的声音有蛊惑的作用。
“嗯,”我在他怀里点头,只觉得他大手很舒服,早已忘了之前还下定决心不要牵连他们,“皇后,你今天抱着朕睡好了。”
估计他又要皱眉,却顺势躺下,将我拥在怀中。
我听到他的心跳声,极快。
只当没听到,我闭眼装死。
“明天风悠宁会进宫来。”他在我头顶突然道。
“常笑的师傅?她不是在牢里扮慕容珑吗?”之前舒沐雪其实早得到消息,知道慕容珑被关在暻城大牢而非闻州,之所以派风悠宁和常笑去闻州找慕容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因为荷花池上众多花船内多的是眼睛监视我们的船。风悠宁与常笑根本没上闻州而是趁夜进了暻城大牢,风悠宁通过易容换出了慕容珑,自己以慕容珑的样子待在牢中,这就是为什么常笑带易成风悠宁样子的慕容珑回来,脸色会这么难看。
“珑被释,她当然从牢中出来了,”舒沐雪轻道,“她武功不差,扮成宫女可以保护你。”
“我怕她不能保护我反面给我添麻烦。”她那脾气。
“你不是总有办法对付她?”他轻拍我的背,忽然又拥紧我,“婉昭,从现在开始,你走的每一步都要和我商量后再做,可记住?”
“知道。”不过之后应该会有很多身不由已吧。
“那好,睡吧。”他换了个姿势让我更舒服些,他的心跳也渐渐缓下来,原来与我说话是因为这个,我在他怀中一笑,手臂抱住他的腰,闭眼入睡。
***************
有人问我珑装成雪,腿脚不便的问题,其实“入宫”这章里我有写舒沐雪余毒未清,江上又潮湿所以走路需要人扶的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家可以再看一遍噢。
还有,谢谢小九又贡献一个长评给我,你真的好勤劳,写这么多字真的很不容易噢
章节目录 登基
熙元八十一年,我登基了,改国号为“升平”。
一切毫无阻碍,因为不管是谁都希望我能成为女王。
我从未有过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身披皇袍,头戴皇冠,站在城楼之上,放眼之下有上万名官员,百姓朝我跪拜,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平身。”
天下,从此是我的天下。
接下来的日子无非是公文,决议,朝政,我统统扔给舒沐雪,不管不问,后宫不可干政,这是祖训,然而我现在做皇帝的是我,管它什么祖训。唯一一件我自己的决定的事就是允许我的皇后舒沐雪住在宫中,呵呵,把他当枕头加绵被来用真是好的很。
于是,不过几月,我便成了官员们和百姓口中的昏君。
很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
这么点大的孩子,应该与珏儿同龄吧,不过他的脸上有超年龄的成熟,只是再成熟也还只是个孩子,所以看到我时,就算再掩饰,也还是看得出他的不服气。
慕容珑为他诊完脉,看到我过来,微微一笑,立在一旁,无旁人时,我不允许他向我行礼。
那孩子虽然不服气,却仍是朝我跪下,称我皇帝。
就凭这一点我便不能小瞧了他,曾经是皇帝的人能像现在是皇帝的我跪拜,就算是精明的成年人也未必做得到,要么他是个懦夫,要么就是个可造之才。
而这孩子显然是后者。
“你很不甘心吧。”我坐下,看他跪着,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
“臣不敢。”
“你可知,你为什么做不成皇帝,输给我?”不在公众场合,我向来不用“朕”这个字
他不语。
“说吧,我准你说。”我用脚尖踢踢他垂下的头,这是很大的污辱,连慕容珑的表情也微变。
我听到那孩子咬牙的声音,按在地上的手几首握成拳。
“说呀,怎么成哑巴了。”我又催了一次。
“是因为臣不是龙血的继承者。”他终于说道,要我把“我”改成“朕”不容易,要他把“朕”改成“臣”也是极痛苦的事吧?这孩子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错,”我站起身,“我给你两天时间想,两天后,我再来问你。”
“是。”这孩子似有些不明所以。
“去吧。”我挥挥手。
他这才站起,头没抬,直接转身走了。
他的脸上一定流露了太多情绪,所以不敢让我看到。
“大嫂,这样是不是……。”等那孩子离开,慕容珑才道。
“这孩子不能与珏儿一般对待,他还要……。”我没有往下说,因为除了假扮成宫女的风悠宁,还有其他两个宫女,我现在是个处处召人监视的皇帝啊。
“饿了,珑煮银耳羹给我吃。”我转了话题。
慕容珑一笑:“好啊。”
皇宫虽大却是个牢笼,说到底我还是不习惯一见面就有人向我跪倒行礼,与其说那是尊重,不如说我就是一个发光体,不管到哪里都引人注意,受人监视。
然而再可怕的牢笼我也待过,又何惧这样的牢笼呢?
不过有些无聊而已。
早上的时候,舒沐雪给我看了一份奏折,是有关被熙元国并吐的各小国后人封候的事,各小国都处在边关,虽已属熙元国,但中央皇权的变更直接导致了这些小国中试图复辟势利的蠢蠢欲动,封候不过是稳定人心,而这些小国中便有沙漠毒狼的图坦国。
承上这份奏折的人是一位新上任的官员,耿千柔。
如此惊人,不改名,不改姓,就这么毫不掩饰的来了。
是正面交锋吗?
我有些被惊住,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现在熙元朝中有三派势力:尚书一派应是与我们同一战线的,六王爷太后一派,是敌是友分不清,还有就是隐在那份名录后面的被沙漠毒狼收买的官员们,有多大势力,分别是哪些人,一概都不清楚。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总是被动的,然而他们现在也走到明处了吗?
“大嫂在想什么?”慕容珑手搭在我的脉上道。
“想晚上吃什么?”我回过神,笑道。
慕容珑也笑:“晚上是安神的药膳,大哥说你晚上睡的不安隐。”他脸上在笑,眼神中笑意却并不浓。
“哦,你准备的药膳我喜欢。”我点头,忽略他眼中莫名的东西。
低下头想了想,又道:“我过几天下道旨你先出宫去吧,珏儿需要你照顾,况且我的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治好的。”
搭脉的手抖了抖,没有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我自说自话。
“大嫂还是要赶我走吗?”他松开我的手,终于道。
“不是赶,是……。”
“好,等大嫂这次情豆发作完之后我便走,”他脸色略有些苍白,“大哥在这里就好。”
我仍是不想让他牵扯进来,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他应该出去照顾珏儿,而不是在这里,随时会受到危险。
“我去给你去准备银耳羹。”看我不说话,他垂首而去。
“让他在这里不好吗?他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风悠宁在旁边道。
“你懂什么?”我白她一眼,她也白我一眼。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通报:“边关大臣,耿千柔,耿大人到。”
我一怔,他到来的快。
“宣吧。”我说。
有一个人一身官服缓缓而来,只看身形我便已认出那就是小丁,也不知这朝中的官员是怎么选的,小丁怎么转眼就成了边关大臣?不过,官员都可收买,买个官来当有何难?
我看他走近,不紧不慢,走到我跟前,跪倒,口呼:皇帝万岁,一切流畅自然。
“你的手指呢?”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平身”而是没来由的就是这句。
“当然是被砍了。”他低着头没抬。
“被谁?”
“我爹。”
“为何?”
“做事失利,”他终于抬头,灿若星辰的眼看住我,“因为办事不利,有人从我手中逃走了,皇帝。”
是被吴侬救走那次吗?我看着他左手上被砍去的三根手指,咬住唇。
“皇帝,找微臣不知有何事?”他看着我的表情,一笑,道。
“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耿千柔。”我如实说。
“那皇帝看到我是失望还是开心呢?”他的脸也瘦了一圈,笑的时候妖气更浓。
“吴侬死了。”我不答他的话,却道。
他笑意顿减:“她该死!”
“她死前要我跟你说:人死义断,她不欠你的。”想到吴侬死前的样子,我的心沉下来。
他不言,好一会儿,自顾自的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将我整个人遮住,有极重的压迫感。
风悠宁挡在前面,我挥挥手命她让开。
“她说什么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那人砍去我的手指时真的毫不留情啊,十指连心真的痛,你没试过吧?”他完全不管我现在的身份,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但真正痛的并不是手指,而是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很高兴我终于又看到你了,真是高兴,”他手上的力道加重,“若这次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我一定杀了我自己。”
“你是在向我宣战吗?”我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为什么他狠绝的眼中竟有绝望的意味。
“不是对你,是舒沐雪,”他终于松开我。
“我和他等着。”我冷声道。
“你和他?”
“他是我丈夫,当然是一起。”
“哼哼,”他轻哼,“我倒是忘了,想想他这几日夜夜在你的龙床,我真是妒忌的要死,不过小昭,他应该没有碰过你吧?”他手抚过我颈间种“情豆”的地方笑道。
我心里一沉,他怎么知道?
“这世上除了我,谁都不可以碰你。”他眼中妖光忽浓,细长的眼角闪着邪气。
“什么意思?”我不解。
他却不答,手指微微留恋的缠过我的发,然后忽然退身,道:“既然皇帝没事,微臣就告退了。”说着冲我一笑,转身走了。
我有些莫名,分明是我主动叫他前来,现在却又是我落败,我看着他的背影,背影比之前消瘦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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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承认,小丁的出现对我的冲击极大,他像我的一个死穴,只是看到他,心中的不安便无可避免的涌出,我恨他,却又有点怕他。
怕?对,怕他。
“你见过他了。”舒沐雪看我盯着桌上的茶杯发愣,便已猜到原委。
“我只是想确认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耿千柔。”
“他说了什么?”他在我旁边坐下道。
“他说……,”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如果威胁不算的话,我的手下意识的抚过劲间的红点,道,“他说这世上除了他,谁都不可以碰我,我想想也是,我的丈夫真的是好大一棵柳下惠。”我朝他眨眨眼,颇有挑逗的意思,其实是不想再提那段对话。
他一怔,看着我。
他这样的有点傻气,我心想,便又道:“你这皇后实在让朕很不满意,朕在考虑再纳个妃。”
“皇帝可有合适人选?”他随即反应过来,顺着我的话道。
“就耿千柔好了,朕看他体格健壮,姿色也不错,朕喜欢。”我是现代人,在古人看来的出格话,像顺口溜一样闭着眼说。
舒沐雪果真顺不下去了,眉头皱着看我。
我伸手抚他的眉道:“怎么,皇后不乐意了?”
他不言,伸手抓住我准备伸到他衣领里的手。
我有些悻悻,缩回手,自己倒水喝,宫女马上上来要替我倒水,我挥挥手让她下去。
“我果真对你没有一点魅力可言。”我喝了口水才道。
“魅力?”这是现代话,他当然听不懂。
我懒得解释,转了话题道:“你觉得沙漠毒狼他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他想了想,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很难确定,但让你做女王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如果我是他们,下一步就是将你完全控制。”
“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体会怎么做?”我接着他的话道。
他点头,伸手替我解救被头发缠住的耳环,手指却下意识的停在我颈间的红点上,来回轻抚。
我怔了怔,反射性的缩缩脖子,他难得扬了扬嘴角,手已抚在我的脸上,好一会儿才道:“我真不该做女王。”
我笑,握住他的手道:“你是担心他们用什么可怕的方式对付我?”
他不答,算是默认。
“放心,天下应该没有比‘情豆’更歹毒的东西了,连这个我都受得,还有什么受不住的?”我无所谓的说道,忽然想起什么,道,“我想睡了,你陪我。”表情甚是暧昧。
他微有些迟疑,却仍任我牵着往床上走。
虽说我现在与他已算同床共枕,但基本上他忙着替我看奏折,往往都是等我睡着他才来,而我醒时他已不在床上,天知道,他是不是都在床边的软榻上睡,我当真没有一点魅力吗?
“你先睡,我在旁边等你睡着。”他坐在床沿上道。
“以后奏折扔给那小破孩批就是了,不用你批。”我打了个哈欠道。
“小破孩?”
“就是那小皇帝,虽暂时不做皇帝了,但功课不能落下。”
“你的意思……。”他眸光亮起来。
“做皇帝太无聊,我给他五年准备,等他靠自己的实力将我这个昏君挤下台。”到时我们与沙漠的战争也应该告一段落了,鹬蚌相持,渔翁得利,我决定让那小破孩做那个渔翁,他应该有这个实力。
舒沐雪虽没有笑,却看得出很高兴的样子,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已将我拥在怀中,极用力。
心中方才就有的那个想法又闪过,我趁他分心,一用力直接将他压到床上,笑道:“舒沐雪,我现在将你吃了可好。”说着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对着他的喉结咬下去,我知道他那处极敏感,上次不小心碰到,他都狼狈躲开。
果然他闷哼一声,喘气声顿时急促起来。
“婉昭,这是做什么?”声音也哑了。
“吃你啊。”我笑,脸也通红。
嘴巴有些肆无忌惮,舌头极的舔着他的喉结,感觉它慌乱的上下滚动着,而他人也像被点了穴,似忘了反抗,我敢打赌他之前从未碰过女人,不然哪有此时的不知所措,实在是可爱极了。
我心里想着,唇划过他的喉结,直接往下,虽我也没碰过男人,但H文老娘看多了,依样画葫总是会的。
没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在打颤,胡乱的拉开他的衣服,对着了裸露的胸膛一阵乱啃,他的喘气声更重,心跳即使不贴着他的心口也能听的清楚,我正想继续使坏,忽然头一昏,已反被他压在身上,他终于有了反应。
“现在不是时候,婉昭。”他的样子像是在逼着自己说这句话,曈光已转成漆黑,我再笨也看出那是情欲的颜色。
我不罢手,道:“我们是夫妻,现在也已是晚上,哪里不是时候了。”说着去吻他的嘴,他一愣,任我吻上来。
我好像听到他轻叹了口气,似做了什么决定般,然后就任我吻,只一会儿功夫,他便反被动为主动。
我顿时迷惑了,我本是想起小丁的话,觉得那‘情豆’还藏着什么歹毒的秘密,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舒沐雪没有碰过我?我现在这么做只是想看舒沐雪有什么反应,他对“情豆”一定知道的比我多,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而他居然没有反抗。
难道我多想了?我分心想着,我只是想试探才这么做的,任其发展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他的吻,呵呵,真的很不错,要不,就从了他?
之前的玩闹,试探变得认真起来,空气中情欲的味道更浓,我无故的睁开眼,看到他放大的脸,不知怎地,脑中竟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吻过我,比这个吻绝望,比这个吻狂乱,吻到我整颗心都碎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该想到他,但是渐渐地,那张放大的脸,变成了那个人的脸,我心里一惊,用力推开他。
舒沐雪眼中的情欲未退,却在看到我眼中的泪时猛的消失:“怎么哭了?”他捧住我的脸,急问到。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但我心里想的确实是这三个字。
我在做什么?自以为是的逗弄他,然后又将他推开,我在做什么?
心中好恐惧,为什么我会在舒沐雪吻我的时候想到他?这说明什么?
“婉昭?”舒沐雪用衣袖擦去我额上汗,唤我。
我这才抬眼看他,他的衣领退在肩上,头发微乱,整个人性感的要命,我是色女,任何男色我都喜欢,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我爱眼前这个男人吗?我忽然问自己。
我知道他爱我,所以与我行夫妻之好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更是认真神圣的吧?而我呢?只是为了解心中的疑惑,而且在关键时刻,还该死的想到了其他人。
他知道,会伤心吧?
“对不起。”我又说了遍这三个字,心中一团乱,理不清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自己太自作聪明了些。
而他以为我说这三个字只是因为刚才莫名的打断了这段性事,拥住我轻道:“不怪你,是我太急了,你此时喊停并没有错。”
我不说话,他继续道:“若你因此有孕,我才罪该万死,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出生后也如珏儿一般。”
我一惊,为何我没想到。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与我……。”我再傻也知道这几天他一直尽量不与我同床,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吻我的头顶,算是承认。
我自嘲的轻笑,自己骂自己:你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这几天我还傻傻的逗你,你为什么不与我说明呢?”好一会儿我才问道。
抱我的人没有回答,我回头看他,他额头忽然抵住我,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然后听到他极轻的说道:“因为我喜欢。”
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心中的愧意却更浓,眼中不自觉的又有眼泪下。
这个傻子!
章节目录 胁迫
“若…….行房,大嫂颈间的血块会扩散。”也亏慕容珑是医生,他居然是红着脸跟我说这句话。
“怪不得。”我只当没看到,怪不得小丁会知道。
“替我下道旨给制衣间:以后替我做高领的衣服。”我冲旁边的风悠宁道。
“干嘛穿高领的?现在天气热了。”
“遮着呗。”我白她一眼。
“皇帝,早朝时辰到了。”候在外面的女官进来提醒。
熙元朝宫中没有太监,尤其国君成了我这个女性后,更是不允许男人在宫内,当然舒沐雪,慕容珑还有那个小皇帝是我下旨留下来的,可以例外。
看早朝的阵势便可知道当朝势力是如何刮分的。
太后居左,坐在帘后;尚书居右,站我右侧,朝下官员便照着这两位大头所站的位置分别立在左边和右边,不分左右的便是那些中庸派,当然也可能是属沙漠毒狼一派。
每次上朝就像一场辩论会,那方辩罢这方上场,我坐在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混战,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打个哈欠算是休战的暗示,双方才悻悻退场,准备明天新一轮的大战。
我平时并不注意那些在场官员的脸,太多,太普通,我的记忆力又并不出众,以至于小丁混迹在这些官员中很久我都未发现。
而现在,我大部分的注意力便在他身上。
他长的本就出众,此时注意起他,更觉得他站在众多官员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无声的站在一旁,如我一般冷眼看着朝上的缠斗。
脸色还是一径的苍白啊,我心里叹息,心想,为何他会毫不掩饰的出现,却又混迹其中毫无张扬,以至于他主动写了奏折以后我才发现他?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皇帝,如今边关吃紧,那些小国余党已集结起来合谋叛变,若再给他们封候,封地,这等于是助长他们的气焰啊,皇帝。”一位老臣向我跪下请求。
“皇帝,那帮余党早已不成气候,封候封地,只是稳住他们,怎会是助长他们的气焰?”另一位马上跟上。
若说小丁毫不张扬又并非完全对,最近朝上辩论的话题开始以他的那份奏折为论点了,一切是他暗中操作的结果也不一定。
“皇帝,李大人的话有理啊。”
“皇帝……。”
不用我发话,自会有人再接下去,只是……。
只是反对封地的人比原先明显少了,而且除了几个中立的官员反对,太后与尚书两派已没有人再反对了。
“陈大人呢?”我没来由的冒出一句,他是反对封地最激烈的一个。
“陈大人称病,这几日恐无法上朝。”
原来是这样。
我在心里暗笑,个个击破?之后几天那些反对的官员应该全部会找个理由不来上朝了吧,然后把最后的决定权推到我手中,看我如何决定。
“封地的事,朕不同意,各位不要再争了。”我第一次发表意见,并不是为了不封地而拒绝封地,而是等着看小丁他们如何逼我就犯。
有人还要上来与我辩论,我手一挥:“朕累了,退朝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个熙元朝不属于我,我只是比那个小皇帝更合法的傀儡皇帝而已,而我这个傀儡皇帝硬是无视那些推我上台的金主们的意见,只为等着看他们如何对付我。
“朝上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出了朝堂,我对着一直躲在幕后的那个小人儿道。
“看到了,与臣之前上朝是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太后的实力已经可以和尚书并驾齐驱了,”小人儿完全大人的口气,“尚书与太后的意见难得一致,封地的事,皇帝最后终会是无耐答应的。”
“你以前就是这样被逼着做决定的吧?”我道。
小脑袋低下,表是默认。
“所以说,你做皇帝与我做皇帝其实没有区别,只是我更合法一点,可以让他们更安心的傀儡我而已,你现在还认为,我能做皇帝是因为我是龙血的继承人?”我问他,“我记得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现在可有结论?”
“有。”他点头。
“那你的答案呢?”
“权利。”
“说具体点。”
“权利才是皇位,如臣手中握着兵权,财权,粮权,那么政权,皇权便可牢牢在臣手中。”
“没错,政权,皇权分解出来就是兵权,财权,粮权,兵权是国防,财权是国力,粮权是民生,缺一不可。”
“皇帝为什么要臣了解这些?”小脸上一脸疑惑。
我笑,凑近他,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等你来抢我的王位,我可以替你做五年的昏君,五年后你可有足够的实力来将我挤下台?”
小脸顿时愣住,瞪大眼看我。
我又笑,抚他的头,同时朗声对旁边的女官说道:“瑞帝(小皇帝现在的称号)在宫中实有不便,待会你替我拟旨,让他回他的封地瑞城去吧。”
“是。”女官领旨离去。
“我等着你。”我冲他眨眼,留下呆愣的他,自行离去。
*************
果然,我朝堂上公然违背,马上引起了几位老大的集体反弹。
先来找我的当然是太后,之后是尚书,反正各怀鬼胎,我辩不清真伪,更不想理会。
他们说向东,我偏往西,要的就是他们的反弹。
如今太后(其实是六王爷)掌握财权,不封地,便会战,让他出钱给掌握兵权的尚书,她当然反对,只是站在尚书的立场他为何也赞成封地呢?
尚书的理由是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只是这样冠冕的理由我不信。
“尚书必定也感觉到了朝中存在着另外一股势力,与其出兵消耗实力,还不如同意封地,好拉拢一向的老对手太后,一起对付那股势力。”我的疑问舒沐雪替我解释。
“也就是说我的公然违抗,没有让沙漠毒狼跳出来,反而让他们两方先跳出来了?”我摘了旁边树上一朵叫不出名的花,随手插在鬓角。
“那也未必。”舒沐雪看着我头上的花,眼睛难得闪着柔光。
“什么意思?”
“沙漠毒狼躲在暗处,现在的局势,我们无法知道他是否只是自己纠集了一批人,还是已与太后或尚书的某一方达成了协议。”
我吓了一跳:“你不是说尚书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
他看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在权利面前,每个人都一样。”
我微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轻笑,拿下鬓角的花去逗弄他的脸,道:“那你呢?在权利面前是不是也一样会把我卖了?”
他抓住我的手,轻声道:“权利哪有你重要。”语气认真并不如我般调笑。
我一愣,心想,也幸亏我信他并没有野心,不然我真会成为任后宫作主的昏君。
“为什么要让珑离开宫中?”正自发愣,却听他忽然问道。
“他跟你说的?”
“我是他大哥,他的心思勿需说,一看便知了,”他道,“他留下对解你体内的‘情豆’有帮助。”
我沉默,对于慕容珑,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喜欢看他笑,听他说话,逗他脸红,无比痛惜,却又与对珏儿的痛惜并不相似,那日他说要留在我身边的话总是让我迷惑,又莫名心动,却由此更坚定的想让他离开这个事非之地,他不是舒沐雪,我潜意识里依赖着舒沐雪,想得到他的保护,而对于慕容珑,我却只想好好的保护他。
“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更安全,而且外面的珏儿也需要他。”我还是这个理由。
“珏儿还有庆春照顾。”
“宫中诸事复杂,我不想牵累到他。”
“又说牵累,”他眉皱起来,看着我道,“珑必须留下想办法替你解‘情豆’,你可知那样的疼痛一次疼过一次,你终要解了才行。”他的语气不容我反对。
自我称帝起,他向来都听从我的决定,只是在旁边提些意见,鲜少如此坚决,我不由一愣,想想他也是担心我体内的毒才如此,便也不再说什么,垮下脸,故意道:“皇后,你凶朕?”
他一怔,眉皱的更深,道:“想让我不凶你,以后别说‘牵累’这两个字。”
我瞪他,这块木头就只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甚是不甘,还想继续作怪,却听旁边的女官道:“边关大臣,耿千柔,耿大人求见。”
耿千柔?他又来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封地的事?我与舒沐雪对看一眼,他眸光微沉,手下意识的环住我的腰。
“宣。”我道。
只一会儿,小丁便已在我面前,本是要向我跪倒,看到舒沐雪就在我身旁,眼神瞬间眯起,再也没有跪下的意思。
“皇帝与皇后到是恩爱。”他眼睛盯着舒沐雪环住我腰的手,语气颇有些鹰阳怪气。
我不理会他的话,直接问道:“你找我何事?”
他眉头一挑,盯住我道:“小昭,你说话的口气也比以前冷淡了,这么讨厌我吗?”
“若是无事,耿大人请回吧。”身后舒沐雪冷声道,我能感到腰上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呵呵,”小丁怪笑,细长的眸子闪着妖异的光,“我来自是有事的。”
他看住我道:“你的‘情豆’就要发了吧?”
我心里一悸,不错,再次发作只不过是几天后的事,每次的疼痛都远胜于前一次,我平时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如履薄冰,这也是舒沐雪说我睡不安稳的原因。
我与舒沐雪都等他下文,他却并不往下说,妖魅的眼望着西沉的落日道:“其实你知道的小昭,封地哪能平得了那些小国后代的野心,你拒绝是没错的,趁机将那些小国的余党铲除,正好以绝后患。”
“你想说什么?”我听的有些莫名,只提了一句“情豆”,却又提起封地的事,只是全不在要领上。
而他忽然又单膝跪地,道:“我请求皇帝派微臣出兵平定边关之危。”
我与身后的舒沐雪都是一愣,不是劝阻我不要出兵,而是支持,难道我一开始的“反着来”就是错的?正中沙漠毒狼下怀?
“不同意封地就要出兵吗?我有这样说过?”我愣了半晌反应过来道。
“这件事上除了战便是和,皇帝有选择吗?”
“可以带兵出征的人有很多。”
“可以解你‘情豆’的人却只有我一个。”
他又在威胁,我怒道:“我何曾看我受你下的‘情豆’威胁过?”
“不曾,”他答的平静,却笑着看看后面的舒沐雪,道,“但有人会看不得你痛苦,舒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我一惊,回头看舒沐雪,舒沐雪不动声色。
“小昭体内的情豆再发不过是几天后的事,舒大公子其实担心的很吧?毕竟小昭上次咬舌自尽你虽未看到,也有耳闻,”他语气说的得意,表情却并没有多少愉快,“这次再发作,应该比前几次更疼,你要不要劝劝小昭考虑我的见意?”
咬舌自尽?他竟然在此时提出来,那是最惨烈的一次,我尤记得他那次对我宁死也不要他救时的惨痛表情,我甚至相信我那次的绝决伤了他,对我是惨烈的,对他也必定不想再提起,然而此时他却拿来威胁?
“就是舒沐雪同意,我也不会允的,你最好从我面前消失,不要让我看到你。”心里莫名的想发怒,声音也有些发抖。
“我知道你恨,但中‘情豆’就是用来威胁你,你一开始就清楚,”他说的名正言顺,语气已毫无感情,又是对着舒沐雪道,“这熙元朝有一个为‘情豆’自尽的皇帝就够了,你还想再出现一个吗?”
“慕容珑会替我解,不用你。”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小丁要比以前更冷漠,如果以前对我是打一下掳一下,现在却已没有一丝温度,我低头看他残了的手,没错,他因为我也付出了代价,若说之前我还相信他对我尚有情念,此时却完全的冷了,这样最好,然而为什么我却觉得受不了。
“慕容山庄几代人都解不了的毒,怎么会一朝一夕解了,太异想天开。”
“我死也不用你解。”我干脆道。
“我允了,你替她解了这个月。”我话音刚落,身后舒沐雪道。
“我不要。”我大叫。
“婉昭,听话。”他皱眉。
“你可知这种解法有多屈辱,我已经试过一次,我死也不要再来一次。”像春药,用情念来解,那时的我像被剥个精光,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瞧个清楚,我不要!
“耿大人,让你出兵的事,明天便会下旨,你可以退下了。”他搂住我,死紧,同时对耿千柔道。
我被他搂在怀中,看不到耿千柔的表情,我只是沉在自己的愤恨里,和莫名的情绪中,张嘴,隔着衣服用力的在舒沐雪的胸膛上咬下去,直到咬出血,他听到他一记闷吭,却并不推开我,将我搂得更紧。
“我们并不占上风,你知道的,所以该妥协时便妥协,我要你好好活着,在我未允许之前,我不准你再伤了自己。”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可知,答应他,我比你更难受?”
我一震,这是完全无可奈何的口气啊,这样的口气我不止一次的听过,我忽然意识到他真的比我更难受,更恨。
“我何时能不这样被逼迫,我讨厌这样,讨厌!”我在他怀中大叫。
他不答我,只是将我抱住,任我发泄心中的愤怒。
好久我才平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为有些孩子气,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便已是下了决心,却为何又在小丁面前失控呢,舒沐雪是否意识到了什么,我在他怀间抬头,想看他的脸。
“好些了吗?”他并没有太大表情,让我无法洞悉了的心事。
我想对他笑,却笑不出来,猛地抱住他,道:“明天,你带我出宫玩可好。”我难得软腻的说道。
“好。”他吻住我的鬓角,道。
章节目录 出游
派小丁出征,引起轩然大波,太后一方观望,尚书反对,中立者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边远小国其中也包括沙漠毒狼的图坦国,若出兵图坦国余党也会一并被灾,用自己的手亲自毁去自己的国家,我不懂小丁为何要这么做。
我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的人争论不休,眼睛扫向每个人的脸。
若小丁是被摆在台面上的一杆枪,那负责描准射击的幕后操控者又躲在哪里?沙漠毒狼我只见过一次,他应该就是那个操控者,却将自己藏得极深,他在哪里?是此时朝堂之下的哪张脸?是否正躲在暗处露出狰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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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
必定兴师动众,我这才后悔,想与舒沐雪不受干扰的外出简直是做梦。
而且游玩的地方不过城外的皇家花园,换句话就是从一个宫殿移驾到另一座宫殿,我多少有些不甘,但想想我以前看过的皇家园林也不过只有颐和园而已,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也不错。
那园林叫“清晖园”,建于熙元八年,马车沿着冗长的园林围墙走了很久,我便可以猜到这园林有多大,我本来有些懊恼的心竟不自觉的期盼起来。
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门眉正中悬着的匾上写着“清晖园”三个大字,我出了马车,前呼后拥,总算进了这座气势不亚于“颐和园”的“清晖园”。
我一定要多住几日,我心想。
然后是一大串必要的事务,比如沐浴焚香,比如到园中的“三仙堂”进香,等一圈下来总算有空看看这园中的风光。
我坚持不要以轿代步,拉着舒沐雪陪我逛了一大圈,一帮随护也便浩浩荡荡的跟着。
“坐船可好?”眼前是巨大的湖,舒沐雪忽然指着岸边的船道。
“好,就坐这条船。”我附和。
“皇帝,这船太小,是宫女们坐的,皇帝的大船在对岸,我马上遣人划过来。”身后的女官提醒道。
“在对岸?你要朕等吗?朕说这坐这条,便就这条。”说着便直接上船去。
“请皇帝注意龙体安危,为国家社稷着想。”女官跪下来。
又是龙体安危,我有想掐死那女人的冲动,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要与她对着干,忽然明白之前的昏君,暴君是怎样养成,就是被管的烦了,厌了,要么在沉默灭亡,要么在沉默中暴发。
“皇帝由我陪着不会有事,另外让这几个待卫也一起上船来保护皇帝便可。”舒沐雪在旁边替我说话。
“可是……。”女官仍在犹豫。
“太后怪罪由朕担着呢。”早知她是太后在我身旁按的眼线,我直接说道。
女官仍在犹豫不决。
我再也不管她,直接由舒沐雪扶着上船,那几个被舒沐雪点到的待卫也跟着上船,那女官想跟着上船,绑船的绳索已松开,船直接驶向湖心。
“你们居然连这里也能混进来。”船行一段路,我看着船后又有两艘船驶近,慢慢的护在后面,我翻了个白眼,才对跟着我上船的其中一名待卫道。
“皇帝眼到是利的很,”穿着待卫服的常笑,冲我凉凉道,同时想与我的贴身女待,他的师傅风悠宁站近一点,被风悠宁瞪了一眼,便摸摸鼻子不敢再动。
“后面有船跟着,你们只需说话便可以,切不可给后面船上的人看出破绽。”舒沐雪出声提醒。
“你早知道他们混进这里?”我问道,不过他是如何通知到他们?皇宫内尽是眼线,连飞鸽传书也会半途被人打下来。
“大哥让正好回封地的小皇帝带的口信。”与常笑一起来的舒庆春道。
“小皇帝?你不怕他卖了我们?”我瞪着舒沐雪。
“你替他做五年皇帝,他便已欠了你,所以让他做件事也不为过。”舒沐雪倒是很放心。
此时船上除了我,舒沐雪,风悠宁,其他五人便是扮成待卫的舒庆春,常笑及带来凑数的慕容山庄部下,虽然身后有船跟着,但也不失为一个说话好时机。
“大哥,你让我查的‘情豆树’确实生长在之前的图坦国境内,只是问了当地的很多人都说已经绝迹,根本没有线索,但我们却得到了另一个好消息,”舒庆春说到这里停住,冲常笑使了个眼色,常笑随即会意偏了偏身,挡住跟着我们的船上人的视线,只见舒庆春掏出一张纸递给舒沐雪,道,“我听当地的一个采药人说,他以前在图坦国皇宫内做太医时图坦国君曾有一块黑玉,可以暂缓‘情豆’毒发时带来的疼痛,这是他画的玉的形状。”
“可属实?”舒沐雪接过,那上面果然画着形状怪异的图纹。
“无法核实,但他说到这块玉,在熙元国攻进皇宫时丢失,他曾去皇宫废墟上找过,但一无所获。”
“当然宁可信其有。”我插话道,总比无望的受小丁胁迫强,至少有了希望。
舒沐雪不作声,半晌才问道:“当时攻入皇宫的熙元朝将领是哪一位?”
舒庆春想了想,应是尚书大人。
我心里一跳,尚书竟是攻破图坦国的人,是否他因此窥到了图坦国的很多秘密,那块玉是否也在他手中?
“此外,耿修已在我们掌控中,大哥要如何处理?”却听舒庆春又道。
“他现在只是被沙漠毒狼抛弃的卒,先留着。”舒沐雪冷声应道
“是。”
我无言的听着,原来舒沐雪一直在暗中计划着替我找解药,只是控制耿修又是为了什么?
“耿修?他有什么用?”我怎么想,便怎么问。
舒沐雪转头看看我,眼神有些幽冷,道:“这是为珑所做的。”
珑吗?我一愣,他所受的污辱?原来舒沐雪都看在眼中,之前的羞辱他其实都记得,要一样样的讨回吗?
不知怎的,我居然又想起小丁,现在是耿修,总有一天会轮到小丁,舒沐雪定不会放过他,我知道此时不应该死的担心这样的事情,但却又止不住的想,今天是他将我们逼到死地,明天又是我们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切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在承受的,我似乎才知道这样的事实,不由的发愣。
“婉昭,怎么了?”见我发愣,舒沐雪握住我的手。
“没什么。”我冲他笑笑,头靠在他肩头,心里却在骂自己,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船行了一大圈,稳稳的靠岸,早有一堆人候在那里,我不觉得又头晕起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船,舒沐雪早已将那幅黑玉的图藏进袖中,扶着我下船。
湖上风平浪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清晖园”的湖中出产一种水菱,两头尖,中间要比平常的水菱更圆润,更像一只元宝,所以被称为“元宝菱”。
此菱比一般的菱早熟些,所以我这次到“清晖园”正好有香甜的“元宝菱”吃。
湖心岛的“万宝亭”中,本是宫女剥好了给我吃,我嫌吃来无味,便自己动手剥着吃。
菱其实淀粉含量极多,所以并不能吃多,何况是吃饱了饭的情况下,不一会儿我便饱了,只是看这“元宝菱”长的可爱,拿在手里玩。
舒沐雪除了正常吃饭,平时并不喜欢吃这些零嘴,他方才嘴里吃的也是我硬塞给他,他无奈之下才张嘴吃下。
怪不得身材保持的这么好,原来是有原因的。
“万宝亭”靠湖,所以在上面架了两个钓竿,也不知为何,舒沐雪的竿上屡屡有鱼咬饵,而我那根竿却是乏鱼问津,本以为位置不好,然而两人调换后,鱼又跑去原本我那根竿去了,真是邪门的很。
“钓鱼心静,才会上钓。”舒沐雪看我颇不甘心,便道。
“心静跟鱼有什么关系,那湖中鱼肯定都是母的,看你长的英俊潇洒,于是春心大动,自动献身。”我胡诌道。
旁边的风悠宁“扑哧”一声笑起来,我瞪她一眼,却听舒沐雪道:“你过来坐我旁边。”
“干嘛?”我一愣。
“妻子坐旁边,母鱼自然不敢来骚扰。”他极认真的说。
呃……,居然被反将一军,这样说我不成了这池中的鱼。
风悠宁不顾还有其他宫女在,极不给面子有大笑,我把手中钓竿一扔,冲舒沐雪道:“这可是你说的。”说着有些无理取闹的伸手将他鱼竿旁的湖水搅乱,吓跑了一条正想咬饵的鱼,然而才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舒沐雪低低的笑出声,仍下钓竿,伸手拥住我,我顺势依在他身上,看着亭外碧清的湖水,心想此时倒是轻松惬意。
随手剥开手中把玩的菱子,里面雪白的菱肉竟分成了光滑的两颗,我看着一愣,道:“这菱肉长的倒是奇怪。”
舒沐雪低头来看,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双子菱。”又看看我,眼神闪着某种莫名的柔光。
“恭喜皇帝。”旁边的忽然女官跪下来道。
我拿着菱子,觉得莫名其妙,问道:“何喜之有?”
“禀皇帝,这双子菱是极少见的,吃到者以后必定会生双胞胎。”
“是吗?”我只听说吃到双黄蛋会生双胞胎,这“双子菱”却没听过,然而我毕竟是现代人,知道生不生双胞胎多半是靠遗传,所以并不相信,却觉得有趣的很,便拉住舒沐雪道,“你们舒家的族谱里有没有人生过双胞胎?”
舒沐雪当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微愣了下道:“没有。”
“你也认为我吃了这菱子就会生双胞胎?”
他摇头道:“只是传说。”
“那就别放在心上,”我拍拍他的胸口道,遂又想了想道,“不过能生对双胞胎来玩也是不错。”抬头见舒沐雪眼中的那抹柔光还在,知道他也定是这样希望,便冲他笑笑。
他的眼中也漾起笑意,在我腰间的手下意识的放在我的小腹上,当然那里不可能小生命存在,但他却期许着。
“总有一天,”他说,“等你解去了‘情豆’。”
此时的气氛很是温韾,再加上四周风景只有画中才有,我正陶醉,却见一行人自亭外的小径急急而来,我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为首一人正是尚书。
“他怎么来?”我自言自语。
“我让他来的。”舒沐雪松开我,让我坐正。
是为了那黑玉的事吗?我脑中想起他答应小丁替我解此月“情豆”毒时对我说的话:我比你更难受。
他比我更难受,却不愿我痛苦才答应了小丁,但还是不放过其他任何一种可以缓解我疼痛的方法,如可以不用到小丁,他一定拼了命的不让小丁碰我一下。
“老臣叩见皇帝!”正想着,尚书已进亭来,朝我跪下。
“老尚书年迈,以后见朕就不用再跪了。”一看到这么大年纪的人朝我跪下我就头痛,忙出声阻止。
“谢皇帝。”“见朕不用跪拜”其实是大恩,因他是三朝元老才可享受,他却只道了声谢,并无太大感激之情,似乎说你早该如此了。
“赐座。”我不以为意同,看着这位手握兵权的老人,心想该怎么开口问他黑玉的事情。
“不知皇帝叫老臣来所为何事?”等坐定,尚书开口问道。
我看看舒沐雪,想了想道:“老尚书入朝为官几年了?”
尚书一怔,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道:“老臣十六岁入朝为官,已四十六年了。”
“听说尚书是武将出生?”
“正是。”
“那武功一定了得?”
“老臣只会一些防身术而已。”不知是不是谦虚。
“朕还听说尚书也极擅长用兵之术,当年攻下图坦国的王城只用了半月。”我终于开始说正题。
尚书又是一怔,初时问他的官龄,现在又提图坦国的事,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坐我旁边的舒沐雪,舒沐雪只注意着旁边的钓竿,似并不在意我们的讲话。
“成年往事了。”尚书应了一声。
“这图坦国听说甚是神秘,朕实在闷得慌,尚书可否跟朕讲讲图坦国的事?朕好奇的很呢。”我放下皇帝的严肃,露出孩子般好奇的表情。
“难道皇帝叫老臣来就是要老臣讲这段往事吗?”尚书肃起脸。
我心里开始打鼓,这老人严肃起来有些吓人,分明是舒沐雪借我的名义让他来的,却只顾钓鱼一句话不好,我毫无准备,又该怎么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是啊,我实在好奇的很。”我干脆硬着头皮道,反正我是昏君。
老尚书的表情让我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我本以为他会拂袖而去,却听他道:“图坦国就是一个小小的部落,生活方式,民风民俗的不同,才让外界人觉得神秘,皇帝要老臣讲,老臣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如果皇帝一定要知道,宫中的书库里有书记载了各地的民风民俗,上面就有图坦国的记载。”
一句话将我堵的没办再继续问下去,我下意识的转头看舒沐雪。
有鱼咬饵,舒沐雪收线起钩,是条大鱼。
“今晚尚书大人留下吃饭吧,我钓了好几条鱼。”他终于开口。
“不必了,老臣公务繁忙这就要告辞。”尚书站起身。
“令嫒的病,想在吃饭时与老尚书商量一下。”舒沐雪不慌不忙。
尚书的身形震了震,准备行礼告辞的动作停住看着舒沐雪。
“我想珑或许有办法。”他又道。
尚书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怒意:“舒贤侄在与老朽开玩笑吗?”
“不敢。”
“慕容尚花都没有办法的事,舒贤侄今日重提不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但并不表示珑就没办法,”舒沐雪拎起鱼娄,沉甸甸的,“尚书不想试试。”
尚书看着那鱼娄,不答话。
“给御厨,鱼要青蒸,尚书喜欢吃青蒸的。”舒沐雪把鱼娄递给手下的宫女。
总算尚书并未阻止,看着宫女拿着鱼娄走远。
“自慕容尚花替小女医治劳累过度吐血而亡后,老夫就欠你们慕容山庄一个人情,也不好意思再提医治之事,今天你忽然提出又是为何?”尚书不是傻子。
“自然是有求于尚书,”却不往下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那几上宫女,才道,“‘清晖园’春季最美,尚书既然来了,一起去看看‘留芳坻’的桃花可好?”
这里尽是眼线,他是不想在此说继续此事,尚书显然是明白的,迟疑了下点点头
一群人移驾“留芳坻”,我心里很是纳闷,边走边凑近舒沐雪问道:“慕容尚花是谁?”
“珑的二叔?”舒沐雪淡淡的说。
“二叔?”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
“他是慕容山庄几十年来出的一名奇才。”
“那因何吐血而死?”我更好奇。
“过度劳累外加心情愁闷郁结,引至体内的‘情豆’毒发。”
又是“情豆”,慕容氏世代的恶梦。
我想到自己体内的“情豆”心里止不住的郁闷起来,手下意识的伸进他掌心,他握住。
“那尚书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不让自己多想,我继续问道。
“二十多年前被人推下悬崖,至此昏迷不醒,当时她还是慕容尚花的未婚妻。”
“给谁推下去的?”我有些吃惊。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转头看着我道。
“慕容尚花一定很爱她。”不然怎么会愁闷瘀结,吐血而死?
“嗯,很爱。”他轻应道。
我沉默起来,这一定又是一段感人的爱情,只是又以悲剧收场,我下意识的轻叹口气,感觉手同时被舒沐雪握的更紧,我抬头看他,他眼睛漆黑如墨,带着无比的坚定,我忽然觉得心安,回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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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玉别人没见过,我却是见过的,幼时随尚花叔到尚书府玩,看到那玉就挂在令嫒的劲间。”晚宴上舒沐雪将那张绘着黑玉图形的纸放在尚书面前,尚书看到表情一震。
“舒正言(“正言”是现在舒沐雪的官职)定是看错了,小女身上从未有过这东西。”他当然否认有这块玉。
舒沐雪不慌不忙:“我听闻,这黑玉不仅驱毒避邪还有另一项功效:就是可使死人的发肤鲜活如常人,按图坦国的国葬礼仪,国君死后三年方可安葬,这三年便是用这块玉保持国君尸身完整,而这功效恰好对昏迷不醒的令嫒适用。”
“荒谬,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宝贝?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老夫手中,”尚书微怒,“我敬正言是皇帝的夫婿不与正言计较,但我也是堂堂的尚书,三朝元老,连先帝也要敬我几分,舒正言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太过了?”
“看来尚书是不会承认了?”
“本来就没有。”
舒沐雪眼神沉了沉,拿起酒杯道:“若珑能治好令嫒的病呢?”
“不用慕容家再废心。”听到是为黑玉而来,尚书已没有让珑治病的意思。
一场晚宴有点要不欢而散的意思。
舒沐雪放下酒杯,望着眼前“留芳坻”内满目的桃花,我也望过去,觉得晚上看桃花更有另一番风味,但此时的气氛破坏了原有的兴致,所以并不能完全沉入其中。
“我知道老尚书不承认是因为这黑玉对令嫒已如生命,我也决不会夺去这如同生命一样珍贵的宝贝,不然我对不起尚花叔叔,我只想借来一用,救我妻子的命。”舒沐雪语气有些淡,但一字一句斟酌了半天才说出口,带着令人信服的诚意,他终于决定说出实情。
尚书愣住,下意识的看向我,好一会儿才道:“这话是何意?”
“尚书是老臣,应该听过‘情豆’此毒,先祖皇帝就是因它而逝。”
这句话是出自我口,若是自舒沐雪口中说出必定是大逆不道,再加上此事极为机密,贸贸然说出此话,招来杀生之祸也不一定,所以尚书愣了半晌,虽不敢说我这个皇帝大逆不道,却仍厉声道:“皇帝是听谁造谣此事,老臣拿他问罪。”
我苦笑,道:“是给朕下‘情豆’毒的人说的。”
尚书严厉的表情一滞,惊讶的看着我:“皇帝说什么?再说一遍。”
此时“留芳坻”除了两名倒酒的宫女,其他女官,宫女都退到十几步外,因为“留芳坻”成圆环形,外圆值桃树,内园只有一个亭子,备了酒席只能容四五人,外圆与内圆隔着一圈水,上面架着三座小桥,平时皇帝与皇后在亭中赏月看花,其他人等就只能候在那三座小桥上。
所以尚书忽然的提高音量也只有我和舒沐雪及两个宫女听到而已。
我微微拉下特意为我做高的领,露出颈间那点红给他看,他应该也知道“情豆”中毒的症状,所以当他看到那点红时,滞在眉间的惊讶转为难以置信。
“是沙漠毒狼?”他收回视线问道。
“没错,正因为中了此毒,我们才如此被动,当然派耿千柔带兵平定边境之危也是被迫。”我干脆挑明事情原委。
尚书的表情变得凝重,很久不说话。
我回头看看舒沐雪,却听舒沐雪道:“婉昭此时的情况,以尚书的地位,完全可以以‘恶疾’之由将她废除,当然尚书也可以选择帮我们。”
小皇帝已被遣回封地,我已登基,身后又有太后及慕容山庄在掌腰,岂是说废就废的,舒沐雪让他选,其实他没有选择。
果然。
“那黑玉对皇帝又有何用处?”老尚书道,对他来说这何尝又不是拉拢我和慕容山庄的好机会。
我与舒沐雪心中皆一喜,这算是承认他确实有那块玉。
“此玉可以缓解‘情豆’毒发时的疼痛,我只要求一月借用一次。”舒沐雪道。
尚书却马上摇头:“此玉绝不可离开小女身体半刻,玉与人已容为一体,一旦分离,小女恐活成了。”
他这话并非找的借口,用我的理解是:每样事物都有其磁场,那块玉在尚书女儿的身上这么久,磁场早已相容,若我硬要拿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舒沐雪想方设法的替我解毒,尚书又何尝不是护女心切呢?
“还是算了吧,舒沐雪,”我不忍心,拉住舒沐雪的手道,“我又不是忍住痛,相信这次发作也能忍过去。”
“那之后呢?你又能忍过去几次。”舒沐雪皱起眉。
“之后珑会替我治好。”我笑着说道。
舒沐雪看着我的笑,没有说话。
三人都僵在当场。
不知是不是替我忧虑,舒沐雪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又饮,他一向自律,喝酒也是点到即止,此时却想要喝醉的样子。
尚书看着舒沐雪喝了一儿酒,忽然肃了肃表情,朝我跪下道:“老臣不能替皇帝分忧罪该万死。”
我只注意着舒沐雪,看他忽然跪下,一愣,随即笑道:“天命如此,老尚书也是爱女心切,怪不得你,快起来吧。”
尚书轻叹了口气才站起来,低着头,道:“那老臣告辞了。”
“尚书走好。”我有些无力的挥挥手,看着尚书转身离去。
尚书缓缓走远,亭中再无声息,一切终究还是一场空。
一阵夜风吹过,吹落无数的花瓣飞散,在空中辗转半天,终究无耐的落向地面。
“我毒发作那天,你就往我嘴里塞样东西,”我头靠在舒沐雪身上轻轻的说,“你可以将我绑在柱子上,让我……。”
“别说了婉昭。”
“让我动弹不得,这样的话,哪怕再痛,我就没办法咬……。”
“叫你不要了说。”
“我就没办法咬自己的舌头,咬自己的手臂,我……。”
“我叫你不要说了,婉昭!”他忽然一把拥住我,嘴直接堵住我的嘴,用力的,愤怒的,带着浓烈的酒味和他属于他的气息,劈头盖脸的罩住我,那是个吻,却又不是吻,不是亲妮蜜爱,而是想生生的将我呑进他的体内,我任他拥紧,再拥紧,直到我不能忍受疼痛,惨叫出声。
“就一次,就让耿千柔碰你这一次,”他头埋进我颈间,“绝没有下一次。”他低叫,却也是妥协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想说我不需要小丁,我一定会挺过去,但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反手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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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发展总有它戏剧性的一面,且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
我回宫的第二日。
“那尚书还口口声声的叫你皇帝呢,连块破玉也不肯让,你为什么不逼他,一逼他,他一定会交出来。”御花园里,风悠宁一脸不平。
“我现在是傀儡皇帝,他兵权在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我又能怎么逼他?”我倒是心平气和,“更何况,我的命是命,他女儿的命就不命吗?”
“唉……,”风悠宁直叹气,却忽然又笑道,“幸亏我留了一手,你看这是什么?”
她冲我伸出手,一块温润的黑玉就在她的掌心,那形状?难道就是我们想得到的那块黑玉。
我愣住,盯着那黑玉半晌,才反应过来急问道:“你哪来的?”
“常笑的功劳,回皇宫时我留了消息和黑玉的图样给他,让他从尚书府把黑玉偷来,天下还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这不,今天他冒险进宫将玉送了进来,那老尚书不肯给,我们就偷,我就受不了他那小气的样子。”风悠宁洋洋得意。
我觉得我头用力痛起来,好久说不出话,前两天才刚被尚书拒绝,只不过一眨眼功夫这两个宝贝就已经把玉偷来在我面前现宝了。
毒发的痛可以忍,万一害得人家女儿就此没命,我不是拿着这块玉也心不安吗?
“快送回去。”我急道。
“你明天‘情豆’毒就要发了,要送也要等过了明天,”风悠宁将那玉硬塞给我,“这鬼东西冰的很,冰死我了。”边说边磋着手。
我心里好奇,手摸上去,果然冰冷异常,正要发话,却听有人来报:“尚书求见。”
我脑中“嗡”的一下,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还未及说“宣”,尚书已闯进来,一到我跟前就直接跪下。
我吓了一跳,道:“尚书这是做什么?”心里却是明白,他定是为了黑玉而来,风悠宁朝我猛做手势,看来是要我抵死不要承认,我只是白他一眼。
“老臣恳请皇帝能派慕容珑到府上去一趟。”
“何事?”我心里一惊,莫不是尚书的女儿快不行了吧?我回头看看风悠宁,她也是一脸惊讶。
“是,是老臣的小女……。”
果然,我心里一急,心想千万不要出了人命,便直接将手中的黑玉递给他,道,“老尚书快拿回去救命吧。”
尚书看到那块黑玉并未有多少惊讶,也不接,而是又朝我嗑头,道:“老臣罪该万死,那日老臣拒绝借用此玉,是私心作祟,这块玉就送与皇帝吧。”
我莫名:“你不去用它救你女儿?”
尚书仍是低着头道:“不瞒皇帝,小女似要醒了,今日我发现那黑玉失踪,正要到处查找时,发现小女的手指和眼皮在动,”他忽然抬起头,眼中惯有的精明消失无踪,恳求道,“所以恳请皇帝让慕容珑出宫替小女诊治。”说完眼中已有泪光。
可怜天下父母心,何况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跪地求我,我就算心再硬也不可能拒绝他。
“朕马上派慕容珑随你去,老尚书不要急。”我将他扶起,立刻转身命令将慕容珑叫来。
慕容珑即刻便到,本以为是我发病,心急火燎般,看到我没事,正要松口气,听我向他说出事情原委,他再看到老尚书此时的表情,不觉一怔。
“尚书不要急,治好令嫒是尚花叔的遗愿,我责无旁贷,我这就随你去,”慕容珑要冷静许多,又看着我到,“大嫂明日毒发,我今日便会回宫。”
我点头,看着他匆匆随尚书而去。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我不禁发愣,手中的冰冷触感让我惊醒,我低头看手中的玉,心想,这难道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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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慕容珑未归,我隐隐不安,倚在窗口向外望。
“婉昭,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朝,”舒沐雪在身后催我,“珑一定有事耽搁了,今日不回,明天一定回来。”
我轻应了声,心想慕容珑答应我说今天回,便一定会回来,决不会等到明天。
正要回身上床睡觉,却见风悠宁快步的进来,看到我便叫到:“不好了。”
不知怎地,听她一叫,我心里“咯噔”一下。
“何事?”舒沐雪冷声问到。
“慕容珑,慕容珑遇刺了,”她急喘气说道,“刚从尚书府得来的消息。”
“什么?”我脑中一片空白。
却听舒沐雪问道:“他现在伤势如何?”
“还不清楚。”
“我们马上去尚书府。”我回过神,拉住舒沐雪道。
舒沐雪远比我冷静,道:“现在宫门已闭,如何出去,就算出去定也兴师动众。”
“那怎么办,难道干着急?”
舒沐雪皱紧眉,想了想,对风悠宁道:“你直接以皇帝的旨义去一趟尚书府,若珑伤势不是非常重可以移动,就将他接回。”
“我马上去。”风悠宁领命出去。
我还是着急,这才后悔为何要当什么皇帝,什么事也不能做,哪里也不能去,遇到现在的事,只能干着急。
舒沐雪见我着急,拉过我的手,放在他手心,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神坚决而值得依赖。
深夜时,风悠宁回来,带回了重伤的慕容珑。
我和舒沐雪本就未睡,听到慕容珑回来,便直接跑过去看他的伤势。
慕容珑脸色苍白,一身黄白色的衣服已被血染红,看到我一脸焦急,居然还有力气安慰我。
“已经止住血了,也未伤及要害,大嫂放心。”
听他安慰,我忍住鼻子的酸涩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先别说话?”
他艰难的挤出笑,道:“不碍事的。”
我将他的手握住,他却极快的收回,牵动了伤口,却仍在笑,道:“都是血,大嫂不要弄脏了手。”说这句话的眼睛似无意识的看了眼舒沐雪。
我心里气愤也无暇注意这些细节,怒问道:“是谁干的?”
慕容珑摇头:“不知,是弓箭所伤,那人应在很远的地方。”
“箭呢?”身后的舒沐雪忽然问道。
“在这里。”风修宁拿出一枚镶着白羽的箭来。
只是极普通的箭。
“只差几寸便就是心脏了。”风悠宁道。
舒沐雪将白羽箭在手中惦了惦,转头问慕容珑道:“你是何时中的箭?”
慕容珑轻轻咳了声,道:“在尚书府门口。”
“这么说还未见到尚书的女儿?”
“对。”
舒沐雪眉皱起,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你。”
我不解:“什么不是你?”
“他们伤珑是想阻止他进尚书府替尚书女儿治病,而并不是要杀珑。”
我心里一跳,心想,难道有人希望尚书女儿不要醒过来?我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下身后站着的宫女们,她们皆是眼线,我知道尚书女儿有苏醒迹象的同时,她们也一并知道,她们的主子也会马上知道,是谁?是谁下的毒手?
皇宫其实并不固若金汤,之所以我们的行动如此受限,也是顾及到那些眼线。
“那是不是要提醒尚书?”虽不及珑去医治,但毕竟有苏醒迹象,既然可以伤珑,那下一步就该直接向尚书女儿下手
“尚书也应该猜到,他手握兵权,尚书府本来就比皇宫好要守卫森严。”舒沐雪道。
“所以他们才在尚书府门口动手。”
舒沐雪点头,看看我,道:“明天,不,后天招尚书进宫议事。”
他故意不说明天,我知道他是怕出意外,想了想道:“还是明天,越快越好。”
“等过了明天吧,万一明天你找他议事,他趁机要回那块玉,怎么办?换了我是决不会给,你却心软的很。”风悠宁没脑子的说出舒沐雪的顾虑。
我与舒沐雪对看一眼,坚持了一下道:“就明天。”
慕容珑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伤,一天里就可以发生这么多事,又何况是要到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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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病了?”我略略疑惑的看着来向我禀报的女官。
“是的,皇帝,听说尚书大人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帝,犯大不敬之罪。”
“这样,朕知道了,下去吧。”我让女官下去,转头看看舒沐雪,显然尚书是故意不肯来见我。
“怎么办?”我说。
舒沐雪没答话,拉我坐下,同时把我扔在桌上的黑玉又替我挂上。
“太冷,带着浑身都冷,不要它。”我有些赌气的想扯下,被他阻止。
“今天一定带着。”他表情严肃。
他一严肃我就没辙,将手放进他的手心,撒娇道:“那你要替我取暖。”
他微愣一下,随即手上一用力,将我拉在怀中:“抱着也可以。”
我心里一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忽然道:“舒沐雪,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他身体一震,将我微微推开,低头看住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低头道:“你看什么?”
他抵住我的额,轻道:“以后不要连名带姓叫我可好?”
连名带姓?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叫习惯了而已,那该叫什么?皇后?”
他抵着我额头的力道微微加重:“叫我名就可以。”
“沐雪?”我轻道。
“嗯,”他满意的笑,“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唤我,以前还有父母长辈,现在珑他们只会唤我大哥。”
“那我现在是唯一一个这样唤你的人?”
“嗯,只你一人。”他说话语气向来偏冷,此时却透着温柔,轻轻的啄吻我的唇,然后停在我的嘴角,慢慢的来回辗转,那是种极温柔的温存,不同于激吻,却让我忽然辩不清东南西北,脸更红,轻喘着气。
直到他终于放过我,将我拥紧,我才轻轻吁了口气,觉得自己被他很小心的珍惜着,有种说不清的甜蜜感觉,想细究,却稍纵即逝。
他手指轻轻的划过我微红的脸颊道:“你不是想去尚书府吗?明天便可去。”
“我吗?”
“尚书乃三朝元老,他病重的话,你可以去探望。”他道。
“对啊。”我站起来。
“但必须平安无事的过了今晚。”
“有黑玉在,定会平安无事。”我抓起那块玉,太冷,又放下。
他看着我,仍似担忧,道:“希望如此。”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黑玉能缓解“情豆”毒发的疼痛只是传闻,具体怎样尤未可知,万一那块玉一点用都没有,到时还是有求于小丁。
一想到小丁,我忽然觉得郁闷起来,于是便转了话题,道:“你跟我讲讲那位尚书女儿的事吧。”
舒沐雪点点头,道:“尚书女儿叫李欣鸢,是当年熙元国有名的女将军,16岁已是攻打图坦国的先锋,21岁便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然而成为大将军后不到一年,忽然失踪,行踪成迷,七年后再出现,已是现在这个样子。二叔慕容尚花与她自小订亲,二叔爱她甚深,李欣鸢失踪七年,他找了七年,失魂落魄,苦不堪言,吐血的病根虽是‘情豆’所至,却也是因为这七年相思。李欣鸢再出现,他欣喜若狂,苦于不法将她救醒,反而先她而去。”
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讲,在我听来却仍是感动不已,听他说到慕容尚花,我的心不自觉得跟着沉重起来,口中道:“你二叔真是重感情的人。”
“嗯,”他轻应了一声,又道,“李欣鸢失踪的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被关在军中大牢,当时还是图坦国皇子的沙漠毒狼也一并消失了。”
我一惊,看着他,道:“你是说她很可能放了沙漠毒狼与他一起逃走?”
他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有关联,当时也有人这样猜测,只是没有证剧,但我听二叔说起这块玉,失踪前还未在李欣鸢身上,但七年后再出现,她颈上已挂了这块玉,我随二叔去尚书府时也曾看到过,这块玉为图坦国的国宝,决不可能无故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当年被放走时,那沙漠毒狼多大年纪?”我忽然问道。
舒沐雪看我一眼,道:“应该与李欣鸢年纪相仿。”
我眉毛一挑,道:“你不要怪我乱猜,但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像那沙漠毒狼拐了李欣鸢,最后始乱终弃将她推下悬崖。”
舒沐雪不语。
我又道:“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通敌的罪名,所以不可以妄加断言,必须等李欣鸢醒来。”舒沐雪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么伤慕容珑的人会不会是沙漠毒狼?李欣鸢如果真与他一起私奔,那么七年时间里必定知道他很多秘密,沙漠毒狼一定不想看到她醒来说出他的秘密,所以才对慕容珑下毒手。”
舒沐雪皱起眉,并没否认。
正当此时,有宫女进来通报。
“耿千柔,耿大人求见。”
为了不让外人听到我们谈话,我与舒沐雪的距离极近,而当我听到耿千柔这个名字时,整个人跳起来。
“他来干什么?”我叫道。
“让他在外面候着。”舒沐雪却命令道。
“是。”宫女出去。
我盯着舒沐雪道:“是你让他来的?”
他没否认,道:“你的毒就要发了。”
“不是有黑玉。”
他看住我。
“舒沐雪?”我又连名带姓叫他。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道。
这个傻子!我心里直骂,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欺痛
小丁穿着官服,负手立在外厅,看着窗格子上游龙戏凤的图腾。
官服是灰色的,我这才想起,他以前一向是穿黑色的衣服,如今做了官,却只能穿灰色的。
他看到我和舒沐雪出来并未跪拜,而是用细长的眼,笑看着我:“小昭,看到你,我心情总是很好。”
我垂下眼去不看他,说实话,此时三个人的模式,多少让我有些尴尬,何况他是为了“情豆”而来,若他真要替我解,我又怎么能允许舒沐雪留在我旁边?他看到如此尴尬的情景又会作何感想?
“我不需要你,你走吧。”我冷淡的对他道。
他低笑道:“等你毒发,再考虑需不需要我。”
我瞪他一眼,觉得说也是白说,便再不说话,自顾自的坐下。
刚坐下,却听小丁道:“我听说你得了我们图坦国的黑玉,不知是不是真的?”说话时是盯着我胸口挂的那块黑玉说的。
我一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他也笑:“怪不得说不需要我。”
我顺他话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否还需要你呢?”眼睛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却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异光,心里不由一跳。
“等你毒发你自然知道,何需问我?”
不知他是故意不说,还是他本也不知道,我不再问,厅内沉默起来,三个人似乎就只等着我毒发,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手下意识的握住身旁舒沐雪的手,眼睛却是看着小丁。
他细长的眼正看着我胸口的玉,我的眉下意识的一皱。
“小丁。”我忽然叫道。
他似在想着什么,没有反应过来。
“耿大人,我叫你呢。”我又道。
他这才抬眼看我,嬉笑着问道:“叫臣何事?”同时还向我躬了躬身。
“也没什么大事,”我漫不经心,“只是想告诉你,你扮耿千柔很像,只是被我识破了。”
我此话说给耿千柔听,更是说给我身后的舒沐雪听,舒沐雪反应有多快?我话音刚落,他已拿起桌上的茶杯向那个假耿千柔掷去,同时将我挡在身后。
那假耿千柔显然反应也不慢,不让掷来的茶杯挡住身形,而是用手挥开,直直向我扑来。
舒沐雪将我往旁边一推,已来不及拔腰间的软剑,脚一踢旁边的桌子,那百斤重的红木桌被他踢飞,直向假耿千柔。
假耿千柔身形一顿,方向一转,避开桌子的同时正好同方向又向我扑来,丝毫没有影响速度。
好在舒沐雪武功已经恢复,假耿千柔未及碰到我,舒沐雪腰中的软剑已挥出,直点假耿千柔胸口要害,假耿千柔只得避开,而闻声而来的风悠宁也已冲进来,脚踢地上的一片茶杯碎片,直飞假耿千柔身后空门。
我第一次见风悠宁出手,意外的利落,与她平日里的没头没脑完全不一样。
而那假耿千柔也实在了得,身后似长了眼睛,人直直向上飞起,避开舒沐雪剑的同时也避开了那片茶杯碎片,用一个脚尖立在倒地的红木桌边缘上,稳稳当当。
眼前三人全是高手,高手过招,我不由看呆了。
只见风悠宁指着假耿千柔叫道:“耿千柔你反了不成?”
我心里哭笑不得,道:“他不是耿千柔。”
“你怎知我不是耿千柔?”站在桌边上的假耿千柔“嘿嘿”怪叫几笑道,“老夫的易容毫无破绽?”
“你易成别人我或许看不出,易成耿千柔,就算没有破绽我也认得出来。”
“为何?”那人一怔,问道。
为何?我愣住,我没有细究为什么,但是方才我就是看出那人不是小丁,只需看他几个表情和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是小丁,为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想着,却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音,那笛音很是怪异,带着刺耳的破音,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好!”只听风悠宁大叫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人已向那假耿千柔扑去。
而那假耿千柔在听到笛音后似忽然变了个人,眼中杀气骤浓,风悠宁向他扑来,他手一挥如带着万钧之力,一掌便将风悠宁打飞出去。
“哇!”风悠宁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口中叫道:“是‘疯笛’,婉昭快逃。”
我已被吓傻,看风悠宁倒地,正想冲上去看她伤势,那假耿千柔却直朝我扑来,我本就手无负鸡之力,那人又来势汹汹,被他掌下杀气一罩顿时动弹不得。
也不知为何,那假耿千柔力量似比原来大了好几倍,眼神已全如野兽般,我看着他的眼,觉得腿有些发软,想着这下小命休已。
腰上忽然被一个力一带,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带着滚离那掌风之下,那掌扑了个空,生生的打在地上,大理石的地板居然被打裂。
“他受了那笛音控制,已不是常人制得了他,你快逃。”舒沐雪抱住我,气喘道。
“那你呢?”
“我先挡一阵,快跑。”我将我往外推。
我正想拒绝,那假耿千柔已攻上来,我只慢了半拍,已被舒沐雪推出门去,人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痛,抬眼去看舒沐雪,见他已躲开一掌,一剑剌过去。
我摇摇晃晃我站起身,四周竟没有一个待卫和宫女,这么大的打斗声难道他们听不到吗?我回头再看舒沐雪那边,舒沐雪已显疲态,那假耿千柔完全不似人类,每一招都力大无穷。
得叫人来,不管那些侍卫宫女是不是故意闪人,一定要找帮手来,不然舒沐雪肯定招架不住,我往外走了几步,却猛然止住脚步。
一身白衣的女人,手中拿着长笛就这么盈盈的落在我的面前,如仙子般如梦似幻,我大惊,看着那女人。
“公主,哦不,应该是皇帝,好久不见。”正是月白衣,耿修的母亲。
我瞪着她,心想这下无处可逃了。
“那些侍卫已被我制服了,舒沐雪也被索奴缠住,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了。”月白衣笑的倾国倾城。
“是耿千柔让你来的?”我冷眼看着他。
“耿千柔?呵呵,”她笑,“下人的儿子,哪有资格命令我?”
“那是狼王?”
却不想月白衣大笑:“狼王?我就是狼王。”
我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是什么意思?快乖乖跟我走。”说着手一挥,臂腕中的白色缎带似长了眼睛直直向我缠来。
我知道我不是她对手,便干脆不躲,眼睛看着她身后,口中叫道:“舒沐雪,你快来救我。”
她表情一惊,那白缎顿时一滞,人向后看去。
可惜身后并没有人。
“你骗我!”她恼羞成怒。
而我人已闪开,冲她笑道:“你就是笨得跟你儿子一样。”心里却在想,下一步又该怎么避开?
正想着,只见那白缎又来,我大叫:“耿千柔,你还不来救我?”
“哼,刚才用舒沐雪骗我,现在又用耿千柔,你以为我还会上当。”月白衣大笑,手上动作丝毫不缓。
一柄匕首破风而来,“哧”的一声将月白衣挥出白缎的右肩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飞溅,月白衣大叫一声回过头。
小丁苍白着脸站在她身后,嘴角是惯有的笑意,倚在旁边的柱上。
“月姑一厢可好?”
“你,你敢伤我?”毕竟已经是老女人,就算平时再美,此时生气,竟是青筋突起非常的难看。
“若是平时,我当然不敢,但若你想动她,我连拼命的心都有。”他依然笑着。
月白衣捂住受伤的肩,居然笑了:“你真的不考虑跟着我吗?他今天割你三根手指,总有一天也会像对待我的修儿那样将你打成重伤,求死不得。”
“那是我的事,”小丁有些庸懒,看着她的肩道,“我匕首上有毒,我看你还是找地方解毒吧。”
月白衣脸色一变,看捂住伤口的手,手上的血果然是黑色的。
“这点毒伤不了我。”她不屑的说道。
“你却已不是我的对手,我还不想动手杀你的,毕竟你是我的长辈。”
“哼,你还知道我是长辈,”她冷哼,看着小丁道,“不过你耿千柔会念我是长辈吗?”
小丁轻笑:“当然不会。”说着上前几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色非金非木的东西,月白衣看到,脸色竟是一变。
“我知道月姑不怕毒,但你肩上的毒正好是……。”他手中的黑色东西挥了挥。
月白衣脸色更难看,咬牙道:“算你有种。”手中长笛凑到唇间一吹,一记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同时她人影一晃,已飞身而去。
我仍自发呆,隐隐觉得沙漠毒狼的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正想着,手臂被轻轻一托,是小丁已在我身旁,将我扶起。
“你总是很吃香啊,小昭。”他轻轻地笑,忽然用力咳嗽,单薄的身体随着咳嗽似要站不移。
“也亏那女人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救你。”
“你生病了?”我随口问道,问完才后悔为什么又要去关心他。
“反正死不了。”他一笑,伸手轻轻抚我方才被撞破的额头,我往后一缩。
他眼眸一冷,却没说什么,要摸我额头的手,顺势抓住我胸口的那块玉,道:“我听说你得了我们图坦国的黑玉,看来是真的。”
我伸手夺回,看着他道:“所以以后你就要挟不了我了。”
他冷笑,道:“现在四下无人,我就此抢了去,那又如何?”
我脸色一变,握住玉,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我的举动,似要说话,却又咳嗽起来,咳的人都倦缩起来,我心里吃惊,上次见他断指已是这般消瘦,却也不至于咳嗽,为何他现在这般虚弱,难道之前的内伤没有好?
也许我该站在一旁,或是干脆转身就走,却该死的选择伸手扶住他,而他居然就这么顺势将我抱住,头闷在我颈间。
“小昭,你还是在意我的,”他轻声说,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将我包围,“好久没有抱你了呢。”
我整个人怔住,正要挣扎,他却将我拥的更紧。
“别动,”他手上用力,“就一会儿。”
似抱了很久,我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伸手想推开他,忽然觉得颈间被什么东西一扯,我大叫不好,那块玉已被他扯下,到了他手中。
“你?”
“碰巧,我也是为了这块玉而来的,”他在手中惦了惦那块黑玉,“我怎么可能让你脱开我的钳制呢?”
“你卑鄙!”故意装可怜,故意让我心软,我却该死的还是中他圈套,“你可以明抢,我不是你的对手,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我气极,觉得自己愚蠢到极点。
“我只是看你对我还有没有感情,而且明抢的话,你必定反抗,我不想伤你,”他朝我伸出手,“舒沐雪有什么好,你跟我不好吗,小昭?”
“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一而再的欺骗我,你……。”我忽然说不出话来,因为预期的疼痛突然而至,我大叫一声,跪坐在地上。
“小昭?”小丁脸色微变,人就要靠近我。
“你别过来。”我咬牙朝后退了几步。
“没有玉,你还是要靠我。”
“该死的靠你!”我大叫,“我死了也不靠你。”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已是浑身疼痛,我却咬着牙往自己的寝宫走,我想见舒沐雪,比任何时间更想。
小丁没有跟上来,也许他就在身后冷冷的看着我垂死挣扎,我不想理会,我只是拼了命的往前走。
眼前似看到舒沐雪,我心里一喜,急急的伸出手去,人却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再抬头,哪还有舒沐雪的影子?
我忽然大哭,觉得自己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分明是心软了,分明是自己将玉双手奉上,我该痛死算数,还找舒沐雪干什么?
我匐地不动,身体却被同时抱起,我知道是小丁,我不要他,拼了命的想挣开,却被用力的拥住。
“婉昭,是我。”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际,我一震。
是舒沐雪。
“沐雪。”我如同深海里抓到了浮木,伸手抱住他,全身的痛已到了极点,却不管不顾用力的抱住他。
口中已有血腥,我死咬着唇。
“痛,就叫出来,不要伤了自己。”说着伸手要将手臂送过来,让我咬住。
我摇头,避开他的手臂,嘴角却又有血淌下。
“我叫耿千柔过来,”他低低的在我耳边说,同时伸手擦去我嘴角的血。
“不,不要他,”我拉住他的手臂,喘道,“死也不要。”
他下意识的看向我的胸口,看到那里已空无一物,不由眉头皱了一下。
“耿千柔,我现在要杀你很容易,”他的声音忽然冷下来,对着站在那头的耿千柔道,“把玉还来。”
“我会救小昭。”他将玉揣进怀里,走过来。
“若这玉能救婉昭,你觉得我会让你碰她一下吗?快把玉还来。”舒沐雪的声音更冷。
小丁看了眼仍在不断挣扎的我,轻笑了下,却又忽然咳嗽起来,咳了半晌才道:“这玉的确能止痛,但多用几次也会要了小昭的命。”
他见舒沐雪不说话又道:“此玉常年作尸体防腐之用,鹰气极重,所以触感冰冷异常,”他又咳了一下,道,“你看我内伤已痊愈,一近此玉仍会咳嗽,若用在小昭身上,不用多久鹰气入体,必定大病一场。”
“我就算病死,也不用你好心,”我虽疼的死去活来,他们的对话却仍听的清楚,“你不过是不想我脱离你的钳制,我不信你说的。”我的声音因为疼痛还在发抖。
小丁对我的话只当未闻,冲舒沐雪伸出手道:“把小昭给我吧。”
不,不要,我已说不话,垂死挣扎般死抱住舒沐雪,然而我却被他拉开,坚决而无情,心沉到谷底,疼痛已让我的神志渐渐丧失,我抓住那唯一的一点清醒抗拒着,然后最后成了绝望。
舒沐雪将我交给了小丁,而那几乎要了我的命的疼痛也在同时锐减,心里的绝望 越来越浓,我忽然不再挣扎,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小丁,他的脸在靠近,越来越近,然后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像魔魅,夺了我的气息,他用力的吻住我。
很用力,很用力。
眼泪无声的淌下,我知道现在舒沐雪就在旁边,就这么看着这一切,我不敢看他,我甚至不敢想像他的表情。
我紧咬住唇,不让小丁攻城略地,然而心却在沉沦,我逐渐不堪一击,我知道那是因为“情豆”,却又不完全因为“情豆”。
因情念而生,因情念而解。
我喜欢小丁,就算此时我也喜欢他,我一直都清楚,一直都知道,我只是用恨包裹着自己的心,强迫自己不去看清,然而每当毒发,心却无以遁行,赤裸裸的让我看清自己的心,所以我痛恨,我不要他替我解毒,却又无可奈何。
那个吻逐渐带出了情欲,我闭眼用力的咬下去,咬住小丁的唇。
血腥漫延。
他不放手,抱得更紧,浓浓的绝望弥散在四肢百骸。
如同我看到自己的心,我也看见他的绝望,那是一段畸形的恋,在“情豆”的作用下显现出丑恶的形,即使不放开,即使绝望,又能如何?
我大哭。
“耿千柔你杀了我吧。”我终于将他用力推开。
他像是已不堪一击,被我用力推开,嘴角有血,眼中有泪。
他也尝到了绝望的味道了吧?也是纠心的痛吧?
“你要我们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我轻问。
他慢慢的爬起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不理我的问话,转过身。
“那是咒,小昭,一辈子也解不了。”他冷着声音,不再看我,跌跌撞撞的走开,然后又开始咳嗽,用力的,如要了他命一般。
***************
发了这一章的尾巴,本来昨天就要写完发出来,但因为昨天的心情不对,怕写坏,所以换在今天写,有时间的朋友连着一章看,这样比较有感觉。
章节目录 伤害
我让舒沐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这么告诉我。
舒沐雪是个局外人?我是否爱他?我是否只是把他当作救命稻草?我是否……?
我在很残忍的伤害他。
慕容珑坐在软塌里,脸色苍白,却还硬撑着替我诊脉。
“大嫂在想什么?”他松开我手的手臂,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眼泪不知不觉的淌下来。
他手忙脚乱。
“大嫂?”
“我没事,没事。”我用力的擦去眼泪,想冲他笑,却笑不出来,然后又有泪淌下来。
滴下的泪被无声的接住,我抬眼看他,他轻柔的替我擦泪,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嫂不要哭了。”
他动作极柔,怕弄痛我一样,我却轻轻的别开脸,因为心又在同一时间想抓住眼前的这棵救命稻草。
我连自己也开始讨厌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好久才收回去。
我不敢看他的眼,只是低着头,问道:“珑,我是不是很讨厌?”
他一怔:“怎么会?”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会做好一切,却搞得一团糟,”我捧住头,以为可以无牵无绊的喜欢舒沐雪,没错,我喜欢他,却抵不过一次“情豆”的毒发,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沐雪一定讨厌我,一定讨厌我。”
“不会的,大嫂,大哥不会讨厌大嫂的。”慕容珑轻声安慰。
“你不懂的,我利用了他,他怎么会不讨厌我?”
慕容珑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如果喜欢,能被利用也是幸福的。”
“珑?”我抬头看他。
“看得出大哥很喜欢大嫂,在这之前大哥从未喜欢过谁,所以这次的用情便是大哥的全部了,若这么容易就讨厌大嫂,那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大哥。”
全部?我心里一痛。
所以我才该死,如果喜欢,真的被利用也是幸福吗?付出的情不能得到等同的爱,那就是欺骗。
“珑,你真的这么想吗?”我苦笑,“你喜欢的人还喜欢着别人,不堪的一幕就在你面前上演,你不讨厌吗?不在意吗?”
我有些愤恨,不是冲着慕容珑,而是冲着自己。
慕容珑似被我的样子吓住,苍白的脸越发苍白,好久才道:“在意,但不讨厌,就算在意也仍是喜欢,我不是大哥,不能完全知道他的想法,但爱人的心都是一样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苍白,但眼神却是亮的,我知道那是什么,忽然觉得自心底有股悲呛涌上来,闭眼瘫坐下来,轻声道:“珑,那是你的想法吧。”
他不言,只是听到极低的一声轻喘,我知道被我说中了。
“珑,我不喜欢你,”我仍是闭着眼道,“一个舒沐雪就够了,我不想再伤害你,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我不断的说着这四个字,却就是不敢睁眼看他,就如同“情豆”毒发时我不敢睁眼看舒沐雪一样。
好久。
“大嫂我是不是也让你讨厌了?”很轻的声音。
我蓦的睁眼看他,他手抚着胸口的伤,低着头。
“我已经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了,还是让你讨厌了吗?”
“珑?”
“觊觎大嫂,我罪该万死,是不是?”
我第一次看他这么尖锐,却是句句向着自己,似非要将自己逼进万劫不复不可,我觉得呼吸也被掐住,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刚才的话伤了他吗?我错了吗?错了吗?
他不答话,低着头,用力的低着头,四周死一般的静。
“珑?”我几乎哀求,我见不得他伤心,见不得他受伤,然而我却让他伤心,让他受伤了。
在我觉得天都快塌下来时。
“我又胡言乱语了,” 他又说话了,抬起头来,似忽然又恢复过来,只是勉强的笑容有些支离破碎,“大哥说让我来安慰你的,我却对你说了什么?”他站起身,似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完全的不知所措,他伤势极重,而他似急的忘了,刚站起来,便直接跌下。
“珑!”我大叫,扑上去扶他。
而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是凭我的力气能随随便便扶起来的,他手无力的在地上挥了几下,想站起,却无能为力。
“我去叫人。”我放开他,站起身。
“看来真的是我不自量力。”刚转身想往外去,却听到他很轻的一声,带着哽咽,我僵在那里,泪水也跟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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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穿过暻城最繁华地大街,往尚书府去,正如舒沐雪所说的,我可以以探病之名去尚书府。
只是我已没有昨日的兴奋了。
舒沐雪与我同坐在马车里,我们面对面的坐着。
若是平时我会靠着他,赖着他吧?而此时我却像被点了穴,僵直的坐着,动也不动,连看也不敢看他。
自那日起我们还没说过话,确切点说是因为我一直避开他,不想和他打照面。
舒沐雪的脸是冷着的,似又回到了我初识他时的样子,我心里有怯意更有愧意,我不知怎么开口,怎么面对。
“你再这么坐下去,待会儿下马车就动不了了。”正发愣,却听到舒沐雪道,同时将一个靠枕替我塞到身后。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任他轻轻的扶我坐好,然后傻傻的看着他。
以为他不会理我了,以为他一定在心里恨着我,我看着他,眼泪又下来了。
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替我擦泪。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极用力:“沐雪。”我轻轻的叫,眼泪更凶。
“尚书府马上就到了,被人发现你在哭,不好。”他伸手又擦,轻声提醒着。
他还是怪我,还是怪我,我咬住唇,努力的止住眼泪。
“让耿千柔替你解毒是我的注意,你不用这样。”舒沐雪看住我,眼神中有极淡的倦意。
我也看着他,泪水仍在眼眶里,所有的问题并不是在解毒上面,而是小丁替我解毒时那无以遁形的情感,只要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我仍喜欢着小丁,当然他也不会例外。
我忽然明白我体内那东西为何唤作“情豆”,只要有情,它就让你无以遁形。
若是以前,我可能是毫不在意吧,喜欢谁便是谁,伤害谁也无所谓,我是一个个体,我活我的,我可以不管不顾,但眼前的人是舒沐雪啊,欺我时我恨他,护我时我感激,对我说喜欢时,我便完全依赖他。
但我是否喜欢他?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与对小丁的感情并不相似,安心的,温暖的,像家人,我承认当初我还未搞清自己的情感时便迫切的投入他的怀抱,只不过想让自己恐惧不安的心找一个依靠,借着他的宠爱忘乎所以。
然而现在呢?为什么我这么难受?难受到我看着他冷漠的表情时,气都快喘不过来,若他再也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忽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王位,情豆,鹰谋,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要能换他温柔一笑,一切都可以不在意。
然而我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不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对舒沐雪说:其实我很在意你的,我没有这么厚颜无耻。
我只是默默的擦干自己的泪,道:“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舒沐雪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
马车里的气氛沉闷起来。
我不是个喜欢沉默的人,便找了话题道:“看昨天的情况沙漠毒狼似与月白衣分家了。”
“嗯,”他应了一声,道,“月白衣其实是西部一个小国车渠国的公主,虽然是小国,却很富有,而且势力不容小视,沙漠毒狼这些年的财务花销都是仰仗她,上次耿修抓偷走名册的常笑失手,被沙漠毒狼打成重伤,月白衣才与他翻脸,这次边境战乱也是因月白衣而起。”
我疑惑:“既然是财务要仰仗她,为何忽然翻脸?”
“应是找到新的支持了。”
新的支持?这样就把自己的妻儿一脚踢开吗?我想起小丁断掉的三根手指,这沙漠毒狼真的狠到极点,他是谁?此时又躲在何处?
正想着,尚书府竟已到了。
尚书明显是故意称病的,所以我和舒沐雪一到尚书府便直冲着那李欣鸢而去。
李欣鸢已醒了,我并没有觉得奇怪,植物人几十年后忽然醒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几十年的昏迷,让她肌肉严重萎缩,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是睁着眼看我们。
她瘦得已如骨架般,却仍看得出当年的美丽,我看着她,只一眼,我便觉得她极像一个人,那微翘的眼,嘴角极淡的不屑,那样的神情,只有一个人才有,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心中已有猜测。
我回头看舒沐雪,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比我早几十年看到李欣鸢,他应该早就有我现在的想法了吧?
舒沐雪从怀中拿出那块黑玉,放在李欣鸢的手心,那是昨日小丁要离开时,舒沐雪从他身上拿回的。
李欣鸢看了眼那块玉,指腹慢慢摩挲而过,忽然轻轻一笑,道:“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我拿过玉,是这块啊,冰的不敢握在手心。
我把玉递给舒沐雪,舒沐雪接过,手指划过黑玉,忽然意识到什么,叹道:“我竟大意了。”
“什么意思?”
“昨日耿千柔身上定有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
“你是说,你问他要回时,他把假的还你?”昨日一切皆乱,舒沐雪也定是困在我的伤害中,哪还会分辩正假?
我深吸一口气,想挥去心中涌起的怒意,我为他哭了,被他伤到无以遁形,他竟还是留着心骗我们?
我抓过舒沐雪手中的玉,对着地板就砸下去,黑玉崩裂,碎成片片,如我的心。
抬眼,正好看见李欣鸢,她正看着我,我想起与她相似的那双眼,心用力的痛起来,该死!该死!
“你刚才是在说耿千柔吗?。”那是李欣鸢的声音,本是平静无波的,此时却忽然激动起来。
我在她床塌边坐下,直接问道:“他可是你的儿子?”
李欣鸢身体一颤,望着我。
“是不是?”其实不用问,两人相像的面容便说明了事实。
“是,”李欣鸢的眼神有些迷离,“我的儿子是叫这个名字,但我以为他早死了。”
“为什么?”
她看住我:“他杀了我,还会放过千柔吗?”
“他?沙漠毒狼?”
“不,不是。”她的眼睛忽然瞪大,即刻否认道。
我一愣,难道另有其人,正想再问,却听有人报:“太后驾到。”
我吃惊,她倒来的巧,正要起身,手却被李欣鸢抓住:“若我儿没死,你把他带来见我可好,我有话对他说。”
我来不及回答,就被人拉着往外间走。
我是来看望尚书的,尚书人在外面的房间,我当然也要往外面去。
走到外间时,尚书已躺回床上,我刚坐稳,太后的大驾便也进门来,不意外的,身后跟着六王爷。
“母后,六王叔。”我行礼。
“太后,王爷,请恕老臣病重不能行礼之罪。”尚书也在床上撑起身子道。
我心想,这老头还真会装。
太后看了我一眼,笑道:“没想到皇帝也在这里啊。”
我心里冷笑,我身旁尽是你的眼线,你还不知道我的动向?
该有的礼数绕完一圈,众人才坐定,无非是要尚书小心身体之类的,我听得无聊,脑中便想起方才李欣鸢的话。
是谁想杀她呢?小丁是否知道自己的母亲未死?是否知道有人想杀了他们母子?
我还有问题要问李欣鸢,但太后和六王在此,我只能干坐着,看来最后还得跟着一起回宫,我看看身旁的舒沐雪,他脸上没有多大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皇帝初登大宝,按以往惯例,需御驾亲征以显龙威,这次边关危机,我推荐皇帝亲自带兵。”忽然尚书这样说道。
我回过神,他们方才在谈些什么?怎么忽然要我亲征了?
“不行,皇帝乃凤体之尊,怎可以带兵打仗。”反对的是六王。
“这是惯例,太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沉默,想了想:“惯例是惯例,不过不是由耿千柔耿大人带兵吗?”
“若皇帝亲征,耿大人辅佐,耿大人应该也没意见。”尚书道。
我心里揣测着,为什么尚书忽然要我带兵?是否李欣鸢醒来对他说了什么?他此举是好意还是鹰谋?
“皇帝有我保护,太后和六王爷可以放心。”舒沐雪却在同时出声。
“你?”六王爷瞪着他,“你跟去成何体统。”
“我是正言,正言有保护督促皇帝之责,我跟去很合理。”舒沐雪反驳。
“那就由朕亲征。”既然舒沐雪也同意,我也没必要反对。
感觉有一道凶狠的光射向我,我看过去,却没有任何异样。
******************
“为什么尚书会让我亲征,他有什么用意?”回宫的路上,我在马车里问舒沐雪。
“皇帝亲征如同皇帝亲政,自此尚书的兵权,太后的财权便要交还你手。”
我一愣,原来这里的亲征有这层意思:“只是他为什么忽然肯放下兵权?”怪不得太后会犹豫,并不是担心我一介女子带兵打仗危险而是她也要交出相应的财权,可能考虑到我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最后才会答应。
“我想是因为他的女儿,”舒沐雪想了想才道,“李欣鸢既承认耿千柔是她的儿子,那当年她确实是叛国之罪,当株连九族,尚书这是以交还兵权希望你不要再追究。”
原来是这样,忽然觉得李欣鸢其实很幸福,之前有尚书冒着违抗圣旨之罪不肯交出黑玉,现在尚书又倾其所有只为保住她的命,曾经我也有父母如此为我,只是现在相隔着空间至死不会再见,而这里唯一的依靠,我看向舒沐雪,似乎我并没有资格再依靠他。
眼眶不知不觉又湿,我最近总是很爱哭,刚穿越过来时的乐观与无所谓已不再,我现在只是个愁肠纠结,自己也觉得自己讨厌的人而已。
原来环境真的会改变人,我变得让人讨厌,变得脆弱,变得不再洒脱,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想这些不堪,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坐的与舒沐雪极近,也许他正觉得困扰吧,便站起身,想改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人一动,手即刻被抓住,我一惊,看向他,他眼睛看着别处,口中却道:“就这样坐着,别动。”
“我……。”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轻叹一口气,原本抓住我的手一伸,将我拥在怀中。
我跌进他怀里,受宠若惊般:“舒沐雪,你……?”
“叫我的名。”他纠正。
我苦笑:“你还让我叫你的名吗?”
他的下巴顶住我的额头,还是叹气:“婉昭,我是个正常男人。”
我疑惑。
“所以那天我妒忌的很,”他终于看着我,用只有我才听得见的声音轻问道,“婉昭,我到底还要等我久你才会真正喜欢上我?”
“沐雪?”我盯住他,不知他为何会忽然这样问我,我对他说:舒沐雪我会喜欢上你;舒沐雪我很喜欢你,在心里,当着他面都曾说过,他主动吻他,与他相拥而眠,这些我都曾做过,他总是回以感动的,幸福的表情,此时他却问我他要等多久我才会喜欢他,原来他从来都知道我的心,从来都知道我的口是心非,但他却一直在等我真的喜欢他,不是我口中说的喜欢,而是他心里能感受到的喜欢。
那已不只是喜欢了,那是爱。
喜欢可以是很多人,爱却只有一个,唯一的,无可替代的,原来他要的是这个。
我爱他吗?爱他吗?
被他抱住的身体忽然冰冷起来,因为我无法回答。
章节目录 亲征(一)
御驾亲征的事一公布,举朝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朝中两大巨头会这么快交权,然而除了财权和兵权,还有其他的一些权利,比如全国的漕,盐,绵等与民生有关的运作权分别分散在不同的官员手中,因为是分散的权利,所以要收回并不容易,且这些运作方式已经自成规矩,若收回后想统一起来并加以控制那又是一项大工程。
我没有这个时间,因为亲政必须亲征,而亲征的时间已经定了,明日出发。
我跑去看风悠宁,她伤较重,这次亲征她不能跟我同去。
还未踏进风悠宁的房间,便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我站在门口停住。
“你疯了,谁让你进宫来的?”是风悠宁的声音
“我担心你,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是常笑,他居然在宫中。
“你放屁,我死了你是不是比较开心,你……。”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很长一段时间。
“你死了,我就跟着,谁让你是我师父,”常笑的声音带着很少见的温柔,“宁儿,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我带你出宫,过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好?”
“我要做将军。”风悠宁仍是坚决的很。
“比我都重要?”
“当然比你重要,你这傻瓜。”
又是一段沉默。
“好吧,只要你高兴。”常笑的声音。
我听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进去,慢慢的退出门外。
好吧,只要你高兴,常笑的这句话留在我耳边,只要对方快乐就好,自己做什么都可以,那就是爱吧?比喜欢更高一级,独一无二。
我蹲坐在墙边,看树影摇曳,有宫女走过,大惊失色的向我行礼,我挥挥手让她们走开。
好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啊,那里我还没有恋爱,我无忧无虑,我肆意欢笑。
然而,回不去了啊。
“大嫂,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唤我。
我回头,正好面对阳光,于是我眯着眼看着前面的人,背着药箱,应是给风悠宁看伤的,我对他莫名的笑了,似也看到他笑了,笑容恍惚。
“我在想事情,珑,想我以前还是傻子的时候。”我仍蹲着,像个玩累了偷看风景的孩子。
慕容珑走近我,倚在墙上,没有说话,像我一样看着眼前的风景。
风带着暖意,轻轻的吹乱我的头发,我蹲累了干脆坐在地上,眼睛仍是眯着。
“那天对不起。”我忽然听到慕容珑说话。
我转头看他,他倚着墙,身上着一袭淡色的衣袍,风吹着他的发盖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我不该说这些话。”他又说。
“没关系,”我道,“其实那天我也要说对不起,因为我骗你了。”
我看着他:“我骗你说我不喜欢你,其实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若说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会像常笑对风悠宁说的那样:只要你高兴,自己什么都可以,那个人就是慕容珑,完全无条件的对我好,温柔到我每每想到都会让我感动,所以我又继续说道,“还有以前说的要嫁给你,也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很想嫁给你。”
“大嫂?”慕容珑转过头来看我。
“只是,”我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有这个幸运,我们的缘分也只能像现在这样了,珑,我给不起你要的东西。”我想我不应该落泪的,但我却又要流泪,要笑的,要笑的。
我看到慕容珑苦涩的笑,他总是很温柔的笑,遇见我后不知何时笑容也苦涩起来,我真是罪该万死。
“我懂的,是我想不开,是我管不住自己,”他伸手擦我的泪,“是我让你困扰了,对不起。”
我摇头,说不出话。
他抚住自己胸口的伤,学我一样蹲下来,眼睛看着远方,似想着该说些什么,很久才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傻的,被挂在城门上,很恐惧的样子,眼睛却不住打量着大哥和我,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的眼真漂亮;然后你逃出慕容山庄,再把你救回时已经不傻了,我总是想你的脑疾怎么会不治而愈?但更高兴你不再是个傻子,你中了‘情豆’,却并不放在心上,仍是很开心的样子,那次毒发我看你咬伤了自己的手腕被大哥送来,脸上还有泪,看到我却又笑了,我于是也很高兴,因为我让你笑了,”他停了停,手遮住脸,似要挡住耀眼的阳光,“以前我总是因为自己和珏儿体内的‘情豆’毒觉得老天不公,然而你却在毒发后仍对我笑,我想就是从那次开始,你一对我笑,我便也快乐起来,我想我一辈子看着你的笑那该多好,然而现在我却让你哭了。”
他又伸手拭我的泪,手停在我的脸庞,道:“所以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的想把你的笑占为已有,却让你哭我,我不懂其实就这么远远看着你才是最幸福的,却偏要跨近一步,让你讨厌了。”
“不,我没有讨厌你。”我觉得我的心都纠在一起了,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抓紧他的手,贴在脸上。
“如果你不再哭那该多好,婉昭,”他唤我的名,忽又笑道,“我想我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婉昭,婉昭,婉昭…。”他像呢喃一样无比珍惜的不住叫着我的名。
我再也受不住,扑进他怀里。
“我想,跨近你的那一步我要收回去,”他轻拥住我,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的拥抱我,“我就远远的看你就好,再也不痴心妄想,你能再对我笑吗?”
我拼命点头,泪水跟着下来,我终究还是伤了他啊!
他推开我:“明天你带兵亲征,我也离开皇宫,从此我再无奢念。”
我心中一惊,抓紧他的衣服:“你要离开我吗?”
“不会,”他笑,“我还没有医好你的毒,你说要让我医好你的。”他抚去额前的发,然后恋恋不舍的离开的脸,站起来,背对我。
我也站起来。
“大嫂,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我想也不想的点头。
“我送你的赤生果不要送给别人。”
我手下意识的握紧胸口的那枚红果,道:“这辈子我都会戴在身上。”
“谢谢!”他道,我却分明听到他的声音哽咽着,他不回头,直直的往前走,我呆站在那里。
“大嫂,我们再见时,你要笑啊。”远处的他忽然停住回头冲我道,我已看不清了的脸,只看见他衣袂翩然,清雅脱俗,如我初见他时一样。
人生若如初见,原来如此。
我点头,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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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征,浩浩荡荡。
我已见惯了这样的大场面,宠辱不惊
一路出城,往西行,我一人坐在马车里,知道舒沐雪就在马车外,当然小丁也在。
又是三个的境遇,我心里沉甸甸的。
车行了半日,我已昏昏沉沉,因为是坐马车的缘故,全身酸痛,几乎散了架。
幸亏天已黑,按计划到了随城,随城城吏大开城门迎接,我总算下了马车,走路竟也摇摇晃晃起来。
舒沐雪扶住我,我才进了供我休息的住所。
我直接躺在床上惨叫,舒沐雪的手轻轻的替我按着背,缓解酸痛,我脸闷在被里,身体不由自主僵硬起来。
“放松。”他轻声道。
我不说话,只是听话的让身体放松。
屋里点着檀香,我渐渐有了睡意,睡意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我旁侧躺下,那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舒沐雪,我不敢动,然后感觉身体被他拉过去,他以最舒服的姿势拥着我。
自上次“情豆”毒发以后,我和他之间似竖了道无形的墙,我无法向以前那样与他相处,无法对他撒娇,无法用以前的口气对他对话,而他也似沉默许多,很久没有像这样抱着我睡了啊,我在他怀中叹息。
我脸闷在他怀里,原本的睡意已经消失,却动也不敢动,只是在想,他这样抱着我,是不是我们的关系有一点点改善了?我抓紧他的衣服,闭眼想努力睡去。
“婉昭。”很久,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
我不敢答,听着。
然而他却没有下文,只唤了声我的名字,然后是长长的叹息,是我未醒还是我错听,我不敢问他,只是紧闭着眼,感觉他的体温温暖了我,他的气味慢慢浸染了我整个身体,然后睡意又来,我闭紧眼。
睡到深夜,忽然惊醒,全身是汗,我睁开眼,身侧没有人,我猛地坐起身,屋里灯还亮着,我下了床,走出去,守夜的随行宫女就侯在门外。
“正言呢(正言:舒沐雪现在的官职)?”我问其中一个宫女道。
“回皇帝,舒正言半个多时辰前刚出去。”
“没说去哪儿?”
“没有。”
我疑惑,深更半夜他又会去哪儿?
正想着,却看着舒沐雪正踏着夜露而归。
“沐雪。”我迎上去。
他看向我,朝我伸出手,道:“夜深露重,会着凉,快进去吧。”说着拉着我进屋。
“你去哪儿了?”他拉我坐在床上,我直接问道。
“接个人。”
“谁?”是谁会让舒沐雪半夜迎接?
“李欣鸢。”
“她?”我一怔,“她行动不便,来这里做什么?”
“她想见耿千柔。”舒沐雪淡淡说道。
想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吗?
“在暻城时她也可以让尚书安排相见,何必千里迢迢的追过来?”我不解。
“尚书起初并不想让他们见面,但李欣鸢绝食相逼,才让尚书在耿千柔离开时改了主意。”舒沐雪道。
也就是说得由他安排李欣鸢与耿千柔见面,我看看舒沐雪,知道他其实并不乐意做这件事,一个是并不爱对方却让舒沐雪的二叔吐血而死的李欣鸢,一个是因我之故而让他耿耿于怀的耿千柔,两个人他都无法释怀,却要成全他们母子相认。
“你可以拒绝尚书的。”我道。
他摇头,道:“好好照顾李欣鸢,是我二叔的遗愿,我不可能拒绝,”他停了停,又道,“而且如果耿千柔真是李欣鸢的儿子,那么我们离沙漠毒狼就又更近了一步。”
耿千柔和李欣鸢,沙漠毒狼的妻与子,在我们对沙漠毒狼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们应该知道的更多。
“你打算怎么做?”耿千柔会相认吗?一个冷酷到极点的人,一个表面上流着泪对我说多爱我却反身又狠狠给我一刀的男人,会认这个母亲吗?
舒沐雪似知道我的想法,有点漠然的说道:“先不让他们相认,李欣鸢毕竟练过武,现在已可以随意走动,就让她在你身边,先看看再说。”
“但他们总会见面,李欣鸢会愿意暂时不认这个儿子吗?”
舒沐雪看看我,晶亮的眼闪了闪,问道:“你是李欣鸢你会马上相认吗?”
我一愣,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一个由自己深爱过的,又将自己推下悬崖的男人养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我是李欣鸢的话,我会这样问自己吧?是有情有意的?还是与那个男人一样狠心?近情情怯,即使之前再急迫,那个人真的在你面前了,也许反而会举步不前。
舒沐雪也是这样想的吧?
“好,就让她留在我身边。”我点头答应,同时打了个哈欠。
“快睡吧,明天还要走很多路。”舒沐雪拍拍我的肩。
我听话的上了床,却见他站在床边不动。
“你不睡吗?”我问道,方才还拥我入眠,此时却又不肯上床来。
“婉昭。”他转身背对着我。
“什么?”
“若我和耿千柔注定一死一生,你希望谁死谁活?”
我吓了一跳,道:“你在胡说什么?”
他又回头看我,眼中带着淡淡的冷意,道:“没什么,睡吧。”
我有点怔忡,看他脱去外套上床来。
“沐雪。”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嗯?”他应我,眼睛却是闭着。
我看他半晌。
“没什么。”我也躺下。
心里莫名的不安,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死一生是什么意思?我想着,身旁的人却忽然侧过身将我搂住。
属于他的安心气息罩过来,我心里稍稍定了定,闭眼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快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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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的不多,对不起。
这几天累的跟狗一样,眼睛很痛(做表格做的),头也痛(烦的),牙龈肿了起来,喉咙也痛,真的快要死了,所以白天没时间回复大家的留言,晚上也无法写东西,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本来说过一天一更的。
大家多多体谅。
章节目录 亲征(二)
李欣鸢就是那种女人,绝没有月白衣美,如今又形如骨架,笑的时候还有皱纹,但与她相处下来,觉得她全身上下都透着美感,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总是让人忍不住痴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感叹为什么同样的动作自己做不到她那么优雅?
“皇帝盯着我看什么?”李欣鸢那双与小丁极相似的眼看着我,那双眼在小丁身上是妖魅,在她身上却显得女人味。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很美?”我脱口道。
她笑笑,道:“有,很多人。”
“那沙漠毒狼呢?”
“沙漠毒狼?”她愣了愣,随即意识过来,道,“他叫耿渊。”
“耿渊?”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沙漠毒狼的名字。
“我刚满十三岁时在暻城第一次见他,那时他作为使节来向熙元国求和,希望熙元不要并呑他的国家,当时他不过十四,满脸不甘与屈辱,我在皇帝面前表演舞剑,满朝文武百官皆夸我剑若银虹,美如芙蓉,唯独他连正眼不瞧我一眼。”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回去了啊。”
“那么说一直到他被囚,你才再见到他?”
“而且是我做为先锋攻下图坦国,将他擒住。”
“那他应该很恨你,后面怎么会……。”我想问后面怎么会在一起?但转念一想,或许那耿渊本来就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想用利李欣鸢逃脱而已。
李欣鸢似猜到我的想法,英气的眉微微的皱,道:“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只是我记不起来他为何要将我推下悬崖,那段记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要紧,会慢慢想起来的,这种事急不得。”我看他的神色有些着急,忙安慰,据我所知人的头若受到撞击,不管是否受伤失忆,正常情况下,头被撞前后那段时间的记忆都会想不起来,李欣鸢想忆起那段记忆自然不太容易,何况又昏睡了几十年。
听到我安慰她,李欣鸢才如梦初醒初般,冲我笑笑道:“陈年往事,让皇帝见笑了。”
“不会。”我摇头。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安营扎寨,一阵忙碌,一路上小丁并没有与我说过半句话,此时他也是远远的站着,指挥一干士兵。
李欣鸢眼睛看着他,因为小丁一路并不靠近我的马车,所以她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他,此时虽然站得远,但却一目了然。
她自怀间掏出一根笛子,细长的手指压住几个孔,然后凑到唇间轻轻地吹起来。
原来她还会吹笛,我看她眼轻轻的眯起,清冽的笛声便同时响起来。
我不懂韵律,却听出那旋律中的温柔,心下意识的随着那音乐温暖起来。
吹笛废力,她吹不了多久便停下,笛执在手中,眼睛又望向那边的小丁,小丁也望向我们这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远远的向我们走来。
“那笛声?”我意识到可能是那笛声的问题。
“他出生后,我经常吹给他听。”李欣鸢答道,眼睛看着小丁走近。
她是想看小丁是否记得吗?难道她是想在此时与他相认?
“小昭,你比之前瘦了。”小丁走近,说的话完全与笛声无关,眼睛却瞥了一眼李欣鸢。
“请耿大人以后叫朕皇帝。”我尽量冷漠。
小丁“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接话,看着李欣鸢道:“夫人当年真的带着熙元军队大破图坦皇城吗?”
我和李欣鸢皆一愣,原来小丁已知道他和身份,只是他是否知道李欣鸢还有一个身份是他的母亲呢?
“前两日听说军中来了一位厉害的人物,不想却是女流。”他笑着,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
“图坦国确实是我破的,”只听李欣鸢回道,“我还活捉了当时的皇子,现在的沙漠毒狼耿渊,很巧,与耿大人同姓啊。”
小丁笑笑,道:“不是巧,而是耿渊就是我爹,这点皇帝也知道的,不是吗?”他笑着看我一眼,又看向李欣鸢,“这么说,我们还有亡国之仇,夫人不怕我趁机报仇吗?”
他说话总是高深莫测,此时这番话算是威胁吗?我看着李欣鸢,眼前的儿子说要向她报仇,她要作何感想?
“耿渊生性温和,擅诗文,却不擅军政,他曾说: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他会活的很快乐。耿大人是他儿子,竟然并不相像。”言下之意,儿子若像老子应不会动不动就提报仇。
李欣鸢这番话同样说的高深莫测,若我是小丁,必定好奇她怎会对自己的父亲这般了解?只是耿渊生性温和吗?若温和又何来小丁连断三指?
果然小丁微愣了一下,却马上又笑道:“夫人对家父倒是了解。”
李欣鸢也笑,道:“了解,而且是很了解。”
我在旁边看的惊心动魂,认亲是这样认的吗?他们自己可能未发现,此时两人都是微眯着眼,表情何其相似,小丁平时总是难以捉摸,却似被李欣鸢全部看透,难道真因为是母子的缘故?
我不动声色,却见李欣鸢微笑着又拿起笛子吹起来,还是刚才的曲,悠悠地,缓慢地吹开。
小丁垂下头听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道:“夫人真认为家父是温和之人吗?”
笛声停下来。
“难道不是?”
“若是,家父就不会让我伺机杀了夫人。”
我“啊”的一声叫起来,眼看着李欣鸢手中的笛子掉在地上。
“他要你杀了我吗?”李欣鸢颤着声。
“是。”
“当年他将我推下崖,现在还不放过我吗?”她的声音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下意识的扶住似要坐不住的李欣鸢,眼睛看向小丁,他盯着李欣鸢,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我有些忍不住,怒问道:“他让你杀,你便真的要杀了她吗?”
小丁的表情是冷的,他似没听到我的问题,仍是盯着李欣鸢,问道:“夫人与家父似不止亡国之恨这么简单,究竟还有什么关系?”
“只是亡国之恨,”李欣鸢答道,她已恢复过来,看着小丁道,“既然他让你杀了我,那我就等着。”
“不可以,”我在旁边叫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分明是母子却喊打喊杀的,“有我在,你就别想动她一根寒毛,不然,耿千柔,你会后悔一辈子。”我恨恨瞪他。
李欣鸢既然没有说出自己与小丁的关系,我也不便道破,但我决不允许小丁真的动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我多少对小丁有所了解,他既然当着我们的面说要杀李欣鸢便说明已有实足把握,若实施,那真的是惨剧。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小丁鹰侧侧的说道。
“沙漠毒狼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没错。”
“若我对你们再也没用了,只要沙漠毒狼下令,你也会杀了我?”我恨极,他就像是沙漠毒狼手中的枪,让他射哪儿,就射哪儿,他为何要听,为何要遵从?
“不会,”他答的干脆,同时凑近我,像是半开着玩笑,又像是完全的不正经,很轻很轻佻的说道:“小昭,你是我的命啊。”
我向后退了一步,看他在笑,笑容中看不出他这句话是玩笑还是实话。
而我,宁愿是个玩笑。
“夫人多保重吧,”他又转向李欣鸢,“可能哪天我心血来潮就会杀了你。”
他还是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要杀了自己的生母就像说天气好坏一样,我打了个寒颤,再看李欣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看着小丁离开,走远,我才转身对着李欣鸢叫道:“为什么不说你是他母亲?他会杀了你,真会杀了你的。”
李欣鸢惨惨一笑,道:“他真的不像耿渊,也完全不像我,如此狠毒,我的儿子不会是那样。”
我摇头,道:“你看到他的右手没有?三根手指齐断,那是耿渊的杰作,你说耿渊温文,又何来下如此重手?既然你口中的耿渊可以变得如此,耿千柔为何不能狠毒?”
“三根手指齐断?”李欣鸢瞪大眼,复又摇头道,“耿渊绝不为做这种事。”
“事实摆在面前,李将军,”李欣鸢曾是女将军,我此时很郑重的叫她,“若耿千柔真是你儿子,你还是早些认他吧。”
李欣鸢看住我,轻声道:“皇帝很关心他。”是肯定句
“我只是不想看到酿成人间惨剧。”我避开她的眼。
“时机一到我会认他,”李欣鸢想了想到,“他是我亲儿,我绝不让他做后悔的事,皇帝放心。”
听她保证,我这才有点放心。
想起她刚才的话,心里叹息,我真的仍是关心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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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好几个小国组成的联盟,由月白衣的父亲率领,气势居然比想像中的要大很多。
“夫人说这一战是因为图坦国的宝藏吗?”舒沐雪这几日都在忙于布阵,了解对方军情,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
“没错,图坦国的宝藏即图坦国历代国君的陵墓,它的所在地,就是现在敌我双方力争之地,潭河,”李欣鸢手指在地图的某个位置,眉宇间的英气和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气魄犹可想像出当年她做女将军时的威武,“图坦国只是小国,历代国君的随葬品也不过如此,之所以称为宝藏,让这几个小国争夺,是因为陵墓其实是建在一个巨大的金矿之上。”
“金矿?”我在旁边忍不住叫道。
“没错,因为金矿太大,图坦国又是小国根本没有能力开采,所以作为秘密将陵墓建在金矿之上,而那块黑玉就是开启墓门的钥匙,这些也是当年耿渊在送我那块黑玉时说起的。”
“图坦国在熙元朝最西面的地方,离熙元朝最远,未灭国时,年年向熙元朝进贡,国民安居乐业,国君也毫无野心,最终却成为几个边远小国中最先被灭的国家,难道也是因为这个金矿?”舒沐雪皱着眉问道。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起先我并不清楚先帝为何要出兵攻打图坦国,后来才知,是金矿的秘密不小心进了先帝的耳中,”李欣鸢苦笑,“我当年居然还自告奋勇当先锋,一马当先灭了图坦国,却不知成了沾满血腥的侩子手。”
“而几十年后,因为那个金矿引起的杀戮还在继续,”我在旁边道,脑中同时有了一个想法,问道,“金矿的秘密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爹是先帝的亲信,他是知道的,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也不清楚,”李欣鸢看到我若有所思,问道,“皇帝这么问,难道怀疑朝中有人与金矿的事有关?”
我想了想,道:“今日的出兵,之前几乎全朝皆是反对的,现在想来,这是沙漠毒狼早就布好的局,他早猜到我会与他对着干,便纠集一股势力反对出兵,我却正中圈套决定出兵,之后再让耿千柔以情豆要挟我派他带兵前往,这样一来熙元朝的军队成了由他调遣的势力,金矿也唾手可得。”我有些懊恼,此时才明白竟又上了他们的当。
我下意识的看向舒沐雪,舒沐雪仍是皱着眉,似没听到我的话。
“沐雪,你在想什么?”我问道。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看向李欣鸢道:“当年沙漠毒狼把金矿钥匙的黑玉送你,便知他对金矿无心,今日却机关算尽,着实有些奇怪,若说他这几十年中性情大变,但在婉昭同意出兵前,他应该并不知夫人还活着,黑玉就在夫人身上,不然以他的能力,这几十年中要从尚书府拿到黑玉其实很容易,这样的话,在任何人都不知道黑玉下落的情况下,没有墓门的钥匙,出不出兵,其实毫无意义。”
“那么说,我同意出兵并不是他设的局?”
“除非,他也是刚知道黑玉下落不久,于是设局的同时准备动手进尚书府取黑玉,却不想被常笑先了一步,”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对着李欣鸢问道,“这段时间老尚书是否不小心向谁泄露了黑玉的事情?”
李欣鸢想了想摇头道:“我的神志前段时间才恢复,并不清楚这些事。”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沙漠毒狼在李欣鸢的回忆和舒沐雪的推测中形像丰满起来,但却也更神秘,他是谁?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越来越想知道。
战势因为图坦国的宝藏而展开,其实耿渊作为图坦国的亡国之君,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无可厚非,但却牵连进了熙元朝,一切就变成了政治,更可怕的是耿渊得到金矿后的用途,如果是作为复国的筹码,那便是一场屠杀。
此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宁可这金矿永埋地下,也不要让怀着野心的人得到。
“今晚我再去见一次千柔,”李欣鸢沉默半晌,忽然发话,“我要看看他对整件事了解多少?心里到底如何打算的。”
“我跟你一起。”我忙道,心里还没忘记,小丁其实是要杀了李欣鸢的,有我在场,她可能会安全些。
舒沐雪没发话,看看我,又转向李欣鸢道:“既然耿千柔对你有杀机,夫人要小心些才是。”
李欣鸢一笑:“耿渊的命令固然重要,但我敢肯定,千柔现在对我极好奇,耿渊为何要杀我,他也未必清楚,昨日他明说收了命令要杀我,便是想弄清楚一切后再动手,所以他暂不会杀我的。”
“夫人这么笃定?”
“他毕竟是我生的啊,”李欣鸢笑笑,又转向我,“皇帝不必与我一起了,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仍不放心。
“皇帝有其他人要陪啊,这几日舒正言看上去很累。”她看看舒沐雪又看看我。
我心知肚明,李欣鸢是何等聪明的女人,也许只需几眼便知道我,舒沐雪,小丁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她这句话显然是提醒我,我该更重视舒沐雪的。
“我知道了,”我点头,“但你需小心些。”
“皇帝放心吧,”李欣鸢笑着道,“那我这就去见他。”
她欣欣然的退出军账。
“来人,”舒沐雪同时唤来待卫,“跟着夫人,看他安全进了耿大人军账。”
“是。”来人领命出去。
“你说,耿千柔到底知不知道李欣鸢是他的母亲?”账中只剩下我和舒沐雪,我问道。
“依李欣鸢的说法,他既然对她持有好奇心,他应该并不知道。”
“那如果他知道李欣鸢就是她的母亲,而他一向孝忠的父亲当年亲手将他的母亲推下崖去,他是否会对沙漠毒狼倒戈相向?”我看到舒沐雪的确很累的样子,站起身替他轻轻的捶背。
舒沐雪抓住我的手,道:“你希望他回心转意吗?”
“我?”我一愣。
“若他是个好人,也不曾对不起你,你此时可能就不在我身边,若他回心转意,做一个好人,你会怎么样?”
我此时是站在他身后的,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被他抓住的手被握得更紧,这是自上次我毒发后,他第一次说出心中的在意,之前只是态度冷漠了些,现在却是直接问我的想法。
我怔了半晌才用力的抽回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我不想骗你,我的确喜欢他,但他就是个坏人,就是对不起我,你再假设也是如此,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他回心转意又能如何?”
舒沐雪眼神闪了闪,道:“婉昭,记得你曾问我是否知道什么是喜欢?你说喜欢就是时常想着这个人,他快乐你也快乐,他伤心你也伤心,所有的思绪都围着这个人转,你问我对你有这种感觉吗?”他伸出手,抚我的脸,又继续道,“当时我不太能体会这种感觉,但若你现在问我有没有这种感觉,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所以喜欢就是喜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婉昭,我有我的骄傲,我想要更多,而不是你说的,就算回心转意又如何,不是无可奈何,而是整个身心。”
整个身心?我看着他,道:“这是你这几天在想的吗?我让你这么不安?”
他闭眼道:“非常不安。”
我心里一疼,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想说对不起,却又觉得这句对不起就算说出来其实对舒沐雪也并没有意义,便只是用额头抵着他的,无言的。
好久,我听到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拥过来,坐在他的腿上,脸摩挲着我额头,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与耿千柔远走高飞,若能留住你,我杀了他也愿意。”
我一震,却并没有觉得这是在威胁,反而更心疼。
“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与耿千柔远走高飞,我发誓。”我搂紧他,心里无端的涌起淡淡的哀伤。
为谁哀伤?
为舒沐雪?为小丁?还是为了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
章节目录 亲征(三)
舒沐雪在账里看着地图分析着敌情。
我不懂这些东西,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又不想扰他,便自己走出账外去透透气。
这里已经是熙元国西面的边境,与暻城的秀丽风光全不相同,满眼风沙,黄色占满了整个感观,极少见到绿色,几乎没有河流,在我之前的时空,我曾梦想过到像这样地方来游玩,现在却觉得乏味,初到这里来的新鲜感荡然无存。
眼睛下意识的望向那边的军账,那是小丁的军账,李欣鸢已经去了许久,不知他们谈得怎么样?
我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哈热气,暻城春暖花开,此地却冷的很,空气也极干燥,我决定还是进账去,却见一人匆匆向我走来,见到我赶忙跪下。
“什么事?”我认出那是刚才舒沐雪派去跟着李欣鸢的侍卫,不由心里一紧。
“禀皇帝,耿大人和李夫人骑马离开了。”
“去哪里?”
“小人不知,一看他们离去,小人便来禀报。”
“哪个方向?”
“那个方向。”侍卫手指指向一个方向道。
“快备马。”我叫道,人已往外走去。
“可是……。”侍卫一脸为难。
“快去。”我冲他厉声道。
侍卫被吓得全身颤了一下,忙跌跌撞撞的去备马。
我不擅骑马,完全是由舒沐雪手把手教出来的,我还胆小,向来都是向征性的溜达一圈便作罢,此时却用了极快的速度,而且是军中那种高头大马,好几次要从马上跌下来,每次都死抓住缰绳,横了心的往前冲。
前面看不到人,风沙漫天,我不知方向对不对,却也只能依着这个方向走。
不能让小丁伤害李欣鸢,虽然不知他们骑马出来所为何事,但我心里却是着急万分,小丁诡计多端,万一就此铸成大错,那又该如何是好?
又急驰了很久,手大概因为紧勒着缰绳早已破了,我全无感觉,顶着风沙往前。
前方似乎有人,我缓下速度,等走得更近时才看清,前方有两个人,正是小丁和李欣鸢。
我跳下马,奔过去,口中叫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帝你来干什么?”李欣鸢看到我一惊,而小丁只是冷冷一笑。
我这才注意到此时所在的地势,方才只顾纵马直上,脚下已是万丈悬崖却不知,他们来悬崖做什么?
“你们快回去。”悬崖峭壁,实在危险。
“皇帝,不用担心,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这里就是耿渊推我下去的悬崖,当时也是这般满天风沙。”李欣鸢动也不动,看着我道。
“你是为这个才来这里的。”我道。
“没错,或许能因此再想起什么来。”
“那耿大人跟着又是为什么?”我又看向耿千柔。
小丁有些无辜的朝我摊摊手,道:“夫人让我跟着,我便只好跟着,”他转头又看着李欣鸢道,“不过夫人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就算家父在此处将你推下,你也该找他报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欣鸢笑道:“你不是收了你父亲的命令想杀我吗?就在这里如何?”
小丁眼睛扫了下四周,道:“有何不可。”
“放屁!”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怒道,“你们太闲了是不是?还不快回营去。”
李欣鸢显然没想到我会骂人,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道:“皇帝这是我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我一屁股坐下来,道:“我不插手,在旁边看着行了吧。”
李欣鸢无奈的摇摇头,道:“皇帝真是倔脾气,”转头又冲小丁道:“耿大人很喜欢皇帝吧。”
这句话问得突然,我怔住,连小丁也是愣了一下。
他马上又笑道:“夫人看出来了。”并没有否认。
“有多喜欢?”
小丁眼睛看着我,我以为他要回答,然而语气却忽然转冷,道:“我有多喜欢她,与夫人有关吗?”
李欣鸢似并不在意他忽然的冷淡,笑道:“若曾被推下悬崖的人是皇帝,你会怎么样?”
她几句话全没头绪,似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却听得明白,小丁喜欢我,孩子也应是天生喜欢母亲的,若母亲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等同,我被推下悬崖与李心欣被推下悬崖对他的冲击应该是一样的,她现在的问题等于是在问当年她被耿渊推下悬崖,他作何感想?
只是她为何要如此拐弯抹角?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就是他的母亲?
小丁再聪明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睛看看我,却并不说话,转身,走了。
我和李欣鸢皆愣住,却听小丁道:“我现在才觉得随夫人来这里真的有点闲,回去了。”
我站起来,跟上几步,回头再看李欣鸢,不知怎的,她竟是满脸的泪水。
心中有极不好的感觉,她为何将小丁带来悬崖?为何死不承认自己就是他的生母?
“夫人?”我唤她。
她只是苦笑,道:“我早该在几十年前坠崖死了,却苟延到现在,此时亲生儿子却是不认我。”
我一惊:“夫人向耿大人说了身份吗?”
她笑,反问道:“皇帝以为他不知道吗?”
我更吃惊:“什么意思?”
“方才在账中与他对话,我言语几近挑明,以他的聪明应早已猜到?却只当未听,如今我带他来此处,直说我是被其父生生推下崖去,看他反应,他仍是全当不知,不是不认我,还是什么?”
“夫人为何不直说?或许夫人的暗示他真的不明白。”
李欣鸢看看我,“你尚年经,并不能懂分离几十年的真正意义,很多事会变,就如同我认识的耿渊会变得残忍,千柔还是婴儿时我便已与他分开,此时心性如何我全然不知,若我直言相认,他并不理会,你又叫我情何以堪?”
我一震,终于明白她为何在近乎已挑明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仍是不肯直说身份,几十年的分离,已是苍海桑田,再重的亲情也变得小心翼翼,她不明说,是不想让自己彻底失望,即使话语中几近挑明了身份,即使心里明白对方不想认自己,但只要没有明说,就可以认为是对方没有明白你的暗示,仍有希望;反之,如果直接挑明,说出身份,对方拒绝相认的话,那样便是彻底绝望了。
这是在自欺欺人啊。
“夫人,你这又何苦?”即使是英姿飒爽的李欣鸢也有软弱的时候。
她还是苦笑,拉住我的手道:“多谢皇帝这么关心我,我们还是回去吧,舒正言知道你离开军营定会着急。”
经她一说,我这才惊觉,方才着急竟没有与舒沐雪说一声,此时他定在找我了。
我忙拉过自己的马,准备上马回营,还未上马,却见才离开的小丁去而复返。
“怎么回事?”我看他表情严肃,觉得不对劲。
他下马,眼睛看着周围道:“有埋伏。”
“什么?”我一惊
“去路已被堵,四周都有埋伏。”
我忙望向四周,四周尽是黄沙,哪有人影?
“而且人数不少。”李欣鸢也在同时道。
我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正想发问,忽见空中有一个白色物体,如同纸鸢直飞过来,与此同时小丁出手,手中银光直向那白色物体飞去。
我这才看清那白色物体,竟是一人,她长袖一挥打飞小丁打出的匕首,平稳落地。
竟是月白衣。
“真是怨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月白衣仍是一身白衣,仍是美丽不可方物。
“是啊,月姑,好久不见了。”小丁居然还笑得出来。
月白衣并不理会他,眼睛直接看向我旁边的李欣鸢道:“我倒是谁这么面熟?原来是妹妹啊,原来你还活着。”
“托你的福,还活着。”李欣鸢居然也在笑,真是一对母子。
见两人都没有惧意,月白衣冷哼了声,又转向我,笑道:“真是不应该啊,皇帝居然只带了两个人出来,话说擒贼擒王,我擒了你,熙元军队是不是要不战而败了?”
他们都在笑,我也只好笑,却是苦笑,道:“好像是这样。”
“那么皇帝就随我走吧,”她朝我伸出手,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向小丁道,“对了,柔儿,那玉好像还在你身上吧,要不你把它给我,我饶了你的命?”
小丁微微和躬身,道:“谢月姑不杀之恩,只可惜我没带在身上。”
“鬼话!”月白衣忽然一巴掌挥过去,直接打在小丁脸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不放在身上,你把我当小孩子骗吗?”
小丁苍白的脸上立时现在一个大大的掌印,嘴角还有血淌下来,而他似全无感觉,仍是笑道:“不信的话,月姑可以搜我身。”
“搜你身?哼哼,”月白衣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带着毒物吗?我不会搜你身,我自会让你乖乖交出来。”
她话刚说完,只见小丁脸色一变,而月白衣的长袖已同时缠住了我的脖子。
“她是你的死穴吧?若不交出来,我杀了她如何?”月白衣拉紧长袖。
小丁脸上笑容已不见,却仍从容,道:“她不是你的人质吗?我不信你会杀了她。”
“是吗?”脖间的缠劲忽然一紧,月白衣道:“人质可不止皇帝一个,不是还有你和我那妹妹吗?有你们也一样,我再问一遍,你交还是不交。”手上同时又用了几分力。
我只觉得头胀的快要爆掉,想说话已完全不可能,只能用眼瞪着月白衣。
“我交。”几乎没有挣扎,小丁已从怀间掏出一块用绒布包着的东西来,打开,就是那块黑玉。
“给我。”
“你先放了她。”
头一晕,颈间的力道顿消,月白衣一推,我已被小丁接住。
他将我护在身后,黑玉在掌间抛了抛,扔给月白衣。
月白衣接过,哈哈大笑,正待审视,忽然脸色一变,瞪着自己的手掌道:“你下毒?”
“没错。”小丁笑笑,“而且玉也是假的。”
我在身后也是吃了一惊,那日舒沐雪问小丁要回黑玉时也是同样的情形,若他扔给舒沐雪的假玉上也有毒,那后果不堪设想。
“擒贼擒王,说的没错,若我擒了你,不知你那些侯命的大军会不会就此不敢攻来?”小丁眼看着月白衣惊恐的蹲在地上,拿玉的手已全部变黑,口中嘲讽的说道,“月姑,你真是太大意了,拿到黑玉固然值得开心,但也不能失了防备。”
月白衣眼已变红,怒道:“你以为就凭这种小毒,便能制住我吗?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说着向小丁直扑过来,“”
她虽然中毒,不及方才敏捷,但武功了得,一时半会儿还能震住性,小丁武功并不高,眼下我和李欣鸢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眼看小丁便要无力招架。
“月白衣,你可想知道耿修的去向,”我急中生智,忽然想起那日在“春晖园”听混进来的舒庆春说耿修已被我们控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叫道,“他已被慕容山庄抓去,被挖了眼睛,跺了一条腿,还被切了命根子,他现在是个又瞎又瘸,还不能人道的废人了。”我尽量往狠里说,只为让月白衣分心。
果然,月白衣忽然发疯般的狂叫一声,放开小丁,直接朝我扑来,我吃了一惊,往后急退,却哪里避得开,只能闭眼受死,以为就此一命呜呼,不想月白衣的身形忽然一顿,一口鲜血直喷向我,人也同时跌在地上,我回神一看,却是李欣鸢捡起刚才被打飞的匕首,直刺她的后背。
月白衣还要扑起,李欣鸢拔出匕首又刺下去,这才制住她,跌在地上人不住抽动,只一会儿就不动了。
死了吗?我整人个被吓得动弹不得,即使见过死伤场面,如此近的死亡却是第一次,何况她的血全喷在我脸上,我整个人懵了,忘了喘息,人像中了邪一样瞪着死去的月白衣。
“醒来,小昭。”一个巴掌直直打在我脸上,我犹如未觉,然后又是一巴掌,我这才觉得心里有样东西忽然缓过来,然后珍贵的空气同时进入我有胸腔。
“哇!”我捧住脸大哭。
人被用力的拥住,有只手不顾我脸上还有血,蛮横的将我的头压在他的颈间,那股气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
心跳极有力,怀抱极温暖,我却完全茫然
他向来只会伤害,从不安慰,此时却将我拥紧,是看我真的吓坏了吗?还是别的原因,我觉得手足不措,大哭着,在他怀间不知何去何从。
耳边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我同时被松开。
“有援军。”小丁看向四周,声音微哑。
我也看过去,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烟尘四起。
“应该是舒正言带人来了。”李欣鸢因为方才的劫杀已累极,人坐在地上道。
三人都因为忽来的援军一下子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人真的天生有危机感,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已死的月白衣,却看到刚才插在月白衣背上的匕首已被月白衣拔出来,握在手中向离她最近的李欣鸢直刺过去,我大惊,想倾身去挡,却已来不及。
“夫人,快躲!”我尖叫,同时那把匕首生生的插入李欣鸢的背中。
章节目录 亲征(四)
垂死的月白衣的一刀居然力道甚重,虽没有刺中要害,但李欣鸢本就体弱,这一刀很可能要了她的命。
营账里一阵混乱,随我出征的宫女们不断从账内端出一盆盆清洗伤口后的污水来,看来血流了很多。
会不会死?李欣鸢会不会死?
我站在账外很想进去看个究竟,但进去也只是添乱,便只能站着空着急。
舒沐雪陪我站在账外,自从敌军手中救下我们,他就没有说过话,我知道他在生气,终究小丁在我心中的地位仍是重要,不然我怎会不与他说一声便不顾后果的追出去,只是我现在心里着急,哪有心思向他解释?
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小丁,他负手而立,并不注意账内,而是抬头望着头顶的冷月,表情漠然,没有丝毫焦急之色。
一股怒意涌上来,此人当真冷漠如此吗?账内李欣鸢,他的母亲命在旦夕,为何他像没事人一样?
“耿千柔,”我大步走向他,“你知道里面受伤的人是谁吗?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万一她就此死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着急?后悔?”耿千柔哼了哼,“与我无关的人,为何要着急?她死了,我为何要后悔?”
“怎么没关系?”我气极,“她都快死了,你还不承认?”
“承认?承认什么?”
“她是你的母亲。”我大叫,该死!真是该死!他分明知道,还要我挑明?
我以为我的这句话,至少会让他稍稍的有些动容,哪怕只是很细微的情绪变化也好,而他居然笑了,放声大笑。
“我母亲?笑话,我何时有了这样的母亲?”
“耿千柔?!”我咬牙切齿,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认吗?
身后的舒沐雪轻轻拉住我,手放在我的肩上安抚。
“难道李夫人不是耿大人的母亲?”他问道。
小丁抬头看看舒沐雪,轻笑,反问道:“难道是吗?”
“当年李夫人与耿渊私奔,生下一子名唤耿千柔,难道不是耿大人?”
小丁沉下眼,仍是笑,道:“你说是就是吧,”人向我走了几步,后面半句对着我道,“我累了,先回账了。”
“你给我站住。”我追上去。
“婉昭,”舒沐雪唤住我,“让他去。”
“可是……。”
“有些事勉强不来的。”
我站住,眼看着小丁缓缓走远。
心在同时难过起来,好冷漠的人,而我为何对他始终难以忘情呢?若有一天躺在账内垂死挣扎的人是我,他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漠然而去?
身后的账帘又掀开,我来不及伤感,忙回头,这回出来的不是端着污水的宫女,而是军中的军医。
“大夫,如何?”我走上几步问道。
军医想要向我跪下,我忙扶住,道:“朕准你不跪,快说。”
“禀皇帝,小人已替夫人处理了伤口,伤口虽不在要害,但夫人身体极弱,恐有性命之忧。”
“你说她会死?”
“小人已替夫人用了军中最好的药,就看夫人的求生意志,若能平安度过今夜,便有生机。”
要平安度过今夜吗?我有些心慌,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李欣鸢很可能活不过今夜?
“朕命你今夜守着李夫人,一定要让她平安度过今夜。”我向军医命令道。
“是,小人一定尽力。”军医领命又进了账内。
我和舒沐雪也跟了进去,账内弥漫着血腥及草药的味道,李欣鸢躺在床上面白如纸,那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若是现代应该可以输血吧,但在这里,唯有看她的求生意志。
以前看穿越文时觉得穿越过去的人总是非常了得,现在想来,只不过是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没有电,没有现代用具的情况下,你只是个废人,或许连这帮古人都不如,就如现在我明知道可以输血,但没有针管,没有输血管,无法验证血型,什么都不能做,一切你引以为豪的优越感,现在只是空谈。
我在李欣鸢的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这个可怜的女人,现在已如死了一般。
“你一定要活着,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一定要活着。”我把她的手贴在脸上取暖。
“她会活着的,当年汴南一战她身中六箭,也能活下来,这次不过只中了一刀,定会没事,”舒沐雪在身后道,“她是军人,军人的意志比普通人强得多。”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却还是心安了很多,放下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发呆。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舒沐雪向我走近几步道。
“不,今晚我在这里陪着。”
舒沐雪并不阻止,道:“好,那我也陪着。”
到半夜时分,李欣鸢开始发烧,那是外部侵害与体内抵抗力抗衡的过程,她不断的说着胡话,起初我听不真切,到后来我才听明白,她在唤着耿千柔的名字。
一声声的唤,唤得我心都纠起来。
“传耿大人过来,不管他有什么事,绑也要绑来。”我对一旁的一名侍卫道。
“是。”侍卫出去。
我转头,看着舒沐雪将一指抵在李欣鸢的眉心,缓缓的输着内力给她,心里慌乱,不要死,一定不要死啊。
小丁还是来了,当然不是被绑来。
他脸上并没有睡意,看来没有真的睡觉,人站在账门口,冲着我道:“皇帝叫臣来何事?”
“军医说,夫人可能挨不过今晚,我要你陪在这里。”
小丁看看床上的李欣鸢,有些无耐的说道:“居然皇帝命我陪着,我自是从命。”
“把你的黑玉拿给我。”他话音刚落,床边的舒沐雪忽然道。
“我没带在身上。”
“夫人在发高烧,那黑玉或许能救她。”
小丁一笑,道:“我却收到命令说要杀了她。”
舒沐雪转过身,手指未离开李欣鸢的眉心,冷声道:“若她死了,我拿你陪葬。”他这句话的语气尤其凌厉,竟真带着杀意,似挥手间就能要了小丁的命。
小丁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却竟还在笑,道:“舒正言这话还真是吓到我了,好,我给,但小昭,你问我要,我才给你。”他后面半句对着我道。
我瞪他,嘴上却并不犹豫,道:“请耿大人把黑玉给我。”
小丁四周看了看:“耿大人是谁?”
“你?”
“叫我小丁,我就给你。”他的语气中带着诱哄。
我正在犹豫,忽觉有一股强风自我颊边擦过,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小丁忽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下一掌我会要了你的命。”是舒沐雪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看向舒沐雪,他还是原样的姿式,我完全没看到他何时出的手。
小丁慢慢的爬起来,吐掉口中的血水,笑道:“要了我的命?小昭给我陪葬,那也是不错的事。”
他是指“情豆”,若他死了,可能无人可以解我的毒。
真是卑鄙!
“看来夫人真的不是你母亲,就算是,你也不配,”我失望到极点,走到小丁面前,盯着他道,“我现在就求你,把黑玉给我,小丁。”
小丁看住我,笑,手自怀间掏出那块黑玉给我。
我接过,手触到他的指尖,竟与那块黑玉一样冰。
“你终于又叫我小丁了,只是我真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小丁伸手想抚我的脸,我躲开,直接走到李欣鸢的床前。
“玉上没毒吗?”我背着他问。
“真正的黑玉百毒不侵,我如何下毒?”
我垂手再看一眼那块黑玉,将他交给舒沐雪。
舒沐雪无言接过,放在李欣鸢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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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鸢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总算,她逃过了一死。
那是个风沙满天的早晨,宫女兴奋的跑来通知我,我赶去,她睁着眼,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皇帝,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恶梦。”
“恶梦?什么样的恶梦?”高烧不退,引发恶梦,常有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信口问道。
“我梦见被推下崖去的一刹了,”她竟有泪淌下来,“那个将我推下崖去的耿渊竟然不是耿渊而是另外一个人。”
我手中拿着新熬好的粥,想去喂她喝,听到她这句话,愣了愣,道:“不是耿渊那又是谁?”
“我不知道,他扮成了耿渊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谁,”她摇着头,眼神慌乱,抓住我道,“皇帝,我认识的耿渊生性温和,不会如你们口中所说那般残忍,那个妆成耿渊的人定是已将耿渊杀了,我跌下崖去的时候耿渊已先我而死了,是不是这样?”
虽是梦境,她却当作真实一般,眼中尽是绝望,心里一痛,即使那个人已不似当初,但仍是担忧其实生死,这便是情了。
“那只是梦,梦怎么可以当真,夫人,你多虑了。”我安慰着,心里却在想,若有一天小丁忽然死了,我是否也会这般伤心?
我舀了勺粥凑到嘴边吹了吹,李欣鸢已有整整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进食,将粥吹温,刚凑到她的嘴边,脑中却忽然有个想法一闪。
若那个梦境是她的真实记忆又当如何?
梦境的产生与记忆脱不了关系,为何李欣鸢的梦境就不能是她那段想不起的记忆呢?
我垂眼去看李欣鸢,见她正在发愣,定也想着方才的梦境。
“喝粥吧。”我将粥送到她嘴边。
她如梦初醒,看我亲自给她喂粥,哪敢张口,忙道:“皇帝亲自喂我,我哪里受得起,还是让丫环来吧。”
我也不勉强,把碗递给身旁的宫女,看宫女喂了她几口,才问道:“夫人还梦到什么?”
“就一直是崖上的那幕,他说我既然识破了他,就要拿我灭口,我问他是谁,他却只是笑,然后便一把将我推下崖去,”李欣鸢道,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他将我推下崖时还要抢我身上挂着的黑玉,我一挡人便跌下了下去,他抓空,所以没有抢到我的黑玉。”
为什么听来似真实发生一般?我疑惑,难道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记忆?
“夫人能否让我看一眼那黑玉。”我想起为她去烧的黑玉,之前有段时间虽然在我身边,但因为触感太冰冷,所以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
李欣鸢从怀人拿出黑玉递给我。
仍是冰冷。
我拿在手中仔细的看,那是块很漂亮的玉,却又与玉不同,较之玉要更透一点,更像琉璃,只是琉璃哪有这般冰冷?
这样的一块玉未经雕琢,形状普通,想要模仿其形状极其容易,怎么会是找开墓门的钥匙?难道不是以形状来开门?
“皇帝在看什么?”看我盯着玉发愣,李欣鸢问道。
我笑道:“夫人说那玉其实是把钥匙,我好奇,所以看一下。”说着将他还给李欣鸢。
李欣鸢却不接,道:“这是图坦国的东西,还是还给千柔吧。”
“但它也是耿渊送你的订情之物,它是你的。”
“人已死,要它何用。”她居然笃信起那个梦境。
我拿着玉,觉得触感越发冰冷,本不想说,但还是道:“至少想起他时可以做个安慰。”
她听了一愣,随即又掉下泪来,看我把玉递给她,她终于接过,放在手中摩挲。
虽曾是巾帼英雄,更是女人,遇到感情仍是柔弱的。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却见小丁正站在账门口,似已看我们很久,
“你来做什么?”我心中有气,说话便一点不客气。
“自然是拿回我的东西。”小丁走进来。
“什么东西?”我知道他是想拿回黑玉,仍是故意问道。
小丁嘴角一扯,也不答我的话,冲李欣鸢道:“夫人,还来吧。”
李欣鸢拿着玉,没有动,似下了决心般,低着头道:“我是你娘啊,你任的还要这般无情吗?”
小丁不动声色,道:“自小就有人对我说,我娘是个低贱的佣人,早已死了,没想到却是尚书之女?竟还活着?如此好事,你叫我怎么相信?”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在旁边跳出来,“他就是你亲娘啊,你长得与她如此相似,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长相相似又如何?天下长的相似的人多得是。”
“你……。”我正要再与他辩,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同时伴着惨叫声,我吓了一跳,与小丁对视一眼,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见土中有一只手伸出来,就要抓住我的脚。
我大惊失色,尖叫一声,闪到一边,同时看到小丁已掀开账帘,外面竟有好几个人像风筝一般飞在空中。
“是飞天遁地,皇帝,快到我床上来。”床上李欣鸢反应最快,向我叫道。
我想也不想跳到她床上,但还是晚了一步,方才土中那条手臂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刀,似长了眼睛般劈向我的小腿。
“嘶”的一声,我以为是我的腿被劈断的声音,却并不觉得痛,正自奇怪,却听小丁叫道:“你发什么愣,快到床上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腿还在,跳上床,反身再看,只见小丁手中拿着匕首,匕首在滴血,而那条刚才要劈我的手臂已被他的匕首砍断,就飞在床头。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在地下?”我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在发颤。
身后李欣鸢却捂住我的嘴,轻声道:“皇帝轻些,这是西境的巫术,人能在地下行走,辨声而动。”
“巫术?”
“对,这是遁地,外面的叫飞天,我从前带兵平定西部也遇到过,死伤无数。”
飞天?我方才看到的不过是人背着某种东西在滑翔,这对我并不新鲜,遁地?却只是在武侠/
小说里看过,现实中我从不知道人可以在地下行走。我屏息盯着地面,小丁则拿着匕首站在原地不动。
外面仍是惨叫声不断,而里面人却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我有些沉不住气,正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听一声惨叫,方才为李欣鸢喂粥的宫女,想要靠近床来,刚一动,一条腿便被生生砍下,人一跌倒,整个人也被砍成两半。
我被吓到极处,又是这样的恐怖血腥发生在我眼前,却不敢叫出声音,这哪是遁地,分明是在一个怪物的口中,谁动一下,怪物的触手便会将你撕碎。
与此同时,账门被掀开。
“婉昭!”舒沐雪站在账门口,看到里面情形一惊,而他话音刚落,地下忽然伸出一把钢刀向他直劈过去。
“小心。”我脱口大叫。
舒沐雪的反应是何等之快,提脚踢飞那把钢刀,脚落地正好踩住那只握钢刀的手,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方要松口气,不想床忽然一震,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四条床腿齐断,我和李欣鸢双双被抛在地上。
我还算反应快的,忙站起,同时想扶起李欣鸢,一把刀却直直插进我和李欣鸢之间,我慌忙松手,手臂还是被划开一道血痕。
“婉昭小心。”身后的舒沐雪叫道,声音竟微微发颤。
我也吓得不轻,心想,下一刀再伸出来很可能就是我的身下了,舒沐雪想救我,也未必来得及。额上有冷汗冒出来,这种感觉真像是闭着眼睛踩地雷,止不定的你就中奖被炸个粉碎。
想到踩地雷,我忽然心念一动,随手抓了手边的一截床腿就扔出去,那截床腿着地,极轻的一声,然而却有一把钢刀刺了出来,反应极快。
看来不止是声音,只是地面的震动就可以引来杀机,这地下到底躲了多少人?是否整个营地的地下都躲着能遁地的杀手?正想着,忽听账顶上发出“嘣”的一声,一支带火的箭划开账顶,将营账点燃。
糟了!上下夹击。
我抬头看舒沐雪,他手中的剑已出鞘,人竟直直的向我走来,每一步踩下去都非常用力,他在把自己当把子。
果然他身下伸出好几把刀来,他轻哼一声,跃起,身形一翻,手中长剑已同时将那些刀削断。
“我救婉昭,你去救夫人,快!”他冲小丁叫道。
两人难得有默契,小丁已飞身往李欣鸢的方向跃去。
然而小丁的武功毕竟没有舒沐雪好,何况之前被舒沐雪所伤,所以他连躲几刀便被止住身形,站在原地喘气,我看得心惊,没有注意身下,忽然觉得腿上一痛,一把刀忽然自我腿下伸出,划开我的腿肚,我反射性的身后急退,跌在身后的李欣鸢身上。
李欣鸢不知哪来的力气,抱住我往旁边一滚,她方才站过的地方立即有几把刀伸出来,而同时舒沐雪也赶到,竟将我和李欣鸢同时托起,躲过又刺向我们的几刀。
现在看来,账内这么一小块的地下至少有五六个人,且行动极快,稍有动静就出刀,他们似结了一张网将我们困在账内,制我们于死地。
舒沐雪担着我和李欣鸢的重量行动大大受限,我正担心,却见一旁的小丁自怀间拿出一包东西来,打开后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进他身旁那天给李欣洗伤口多下的水中,然后抱起装水的木桶,用力放在地上,在地下有刀刺出来时,一脚踢倒木桶,那桶中的水便全部倒在了地上,因为这里的地质是沙质土,水迅速往下渗,我还没搞清楚他在做什么时,地下传来几声惨叫,便再无动静。
原来那包粉末有剧毒,剧毒借水下渗,地下的杀手便被毒死在地下。
我松了口气,然而舒沐雪还不将我们放下。
“可以放下我们了。”我道。
“再等等。”舒沐雪还不放心,眼睛仍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又是半晌,没有动静,舒沐雪这才放下我们,李欣鸢已经又晕了过去,脸白的吓人,我忍着手臂和腿上的痛扶住她,手触到她的后背,一片黏湿,我一惊,她背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我去叫大夫。”我说着往外冲,却不想沙中忽然跃出一人,举刀直刺向我。
这一招非和小可,本以为地下之人已都被毒死,却竟有漏网之鱼,谁都没有防备,我更是不知所措,眼看着那把刀刺向我。
还是逃不过一死啊,我心想,即使李欣鸢前日救我一命,今日死神还是要将我制于死地啊,一瞬之间,周围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一秒不到的功夫,却在我眼前放起了慢动作,难道这就是死前的一刹吗?我闭上眼,死了,其实也不错。
应该是冰冷的利刃刺进胸膛,却没有疼痛,只是带着让人难以承受的灼热将我整个人用力一撞,我向后猛退,然后整个人被拉入一个怀抱中,被搂得死紧,我这才敢睁开眼,眼前一团火焰,竟是被烧着的账顶忽然掉下一大块,盖住我正要刺向我的杀手,我又逃过一劫。
我怔怔地看着无端中奖的杀手全身着火在地下挣扎,难道我做了皇帝真有天佑?
抱紧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我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舒沐雪的怀抱,我知道,他被吓到了。
“我没事了,沐雪。”我轻声的说道,很奇怪,方才的生死关头竟没让我感到多少恐惧。
舒沐雪却抱住不放,轻声责怪道:“你非要把我吓死不成?”
一次是那处悬崖,一次就是方才,短短几天,我已在鬼门关晃了两次,他怎能不害怕?
我握住他环紧我的手,道:“我命大的很,死不了。”眼睛却无端的看向小丁,他看着我,脸色死白,手中的匕首还在作要掷出状,显然刚才正想出手救我。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幽怨,眼看着小丁收回匕首,焦急的表情冷下来。
他一定要在此时才表露出一点点的情意吗?既然无情,就无情到底,何必执着于这仅有的残念不肯放?
我被舒沐雪轻轻的扶起来。
“你照顾他们,我出去看看情况。”我听到他对小丁说道。
外面定是死伤无数,既是战争,虽要顾及我的安危,也不能置外面军士的生命不顾,舒沐雪很清楚这一点,眼下见我暂时安全,便要出去指挥一切。
小丁将匕首收起,看着舒沐雪往外走。
“带她离开这里吧,再来一次,老天也救不了她。”他忽然道。
舒沐雪停住,看向他。
“这里的一切由我处理,你带她远走高飞。”小丁似很悠闲的说着,语气却带着强硬。
我听得愣住,他口中的“她”是指我吗?口口声声说不放过我的人,会说这种话吗?
“你不怕狼王再砍去你三根手指。”舒沐雪也在揣测他话中的真心。
“那是我的事,”小丁冷应了声,“你只需带她走,回你的慕容山庄。”
“好,”舒沐雪居然马上答应,“那将‘情豆’的解药给我。”
“‘情豆’深种便没有解药,至于以后让她如何不痛,慕容山庄百年医术,总会有办法的,”小丁说话时始终不转头看我一眼,说完此话直接往外走,“此时军中大乱,正是时候。”说着便走出军账,代替舒沐雪指挥外面一切。
我愣在那边,眼看着小丁走出账去。
章节目录 亲征(五)
“你不要劝我,你知道我不会走。”小丁走后,还没等舒沐雪开口,我已经抢先道。
“我知道。”舒沐雪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知道他在考虑小丁方才的话,我故意避开他的眼,站起身,腿腹上的疼痛让我又蹲下来。
“别逞能。”他扶住我。
我又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李欣鸢道:“也许,该让她回到尚书府去。”既然认不回儿子,又身负重伤,应该快些回去,找人医治。
只是,她不会同意的吧,以死相逼才来到这里,又怎会轻易回去?
帐外传来呐喊声,舒沐雪掀开帐帘往外看,那些飞天已不见踪影,原本狼狈不堪的军士们开始群起反击,小丁还真有两下子。
“穷寇莫追。”我听到舒沐雪冲着外面喊。
没错,敌人的这次突袭,我们也死伤无数,穷追无益。
一场突袭就此结束。
说是突袭,其实是劫杀。
飞天在空中引开众人视线,那五六个遁地看我进了李欣鸢的军帐,便预将我劫杀在帐内。
幸亏会这样巫术的人并不多,不然,这次劫杀便极有可能制我于死地。
军医替我包好伤口后离开,我躺在床上休息,伤口很疼,起初不觉得,现在却伴着脉膊的跳动,很是难忍。
我侧着身朝床内躺着,所以床沿往下陷时,我以为是舒沐雪。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没回身,语气带着慵懒。
身后没有回音,我感到有人在抚我的发,然后那属于某人的气息便沁入鼻端,我全身一悸,却仍是不回头,只是道:“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不走?”他的声音有些游移不定,抚我发的手也收回。
“为何要放我?”我反问,之前不惜以“情豆”来挟我,此时为何要轻易放我走?
“我要放便放,哪有这么多原因?”他竟在我旁边躺下。
我一阵惊慌,回过身,他却只是仰躺着,手臂枕在脑后,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如同此时正躺在草地上看月亮一样。
我却没他悠闲,坐起身:“下去!”
“小昭,以前我们也是这样睡在破庙里。”
“那是以前,下去!”我推他。
他却顺势将我一拽,我跌在他身上,想要坐起,他将我整个头按在他的胸口。
“你这个无赖,放开我。”我恼怒不已,用没受伤的脚踢他,他却不躲也不松手,我再踢,他忽然一翻身,将我整个人压在身下。
“你,你……。”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动,我就放开你。”他的唇就贴在我的嘴角。
我喘着气,点头。
然而他却似贪恋起这种亲近,在我嘴角留恋很久,忽然张嘴在我脸上轻咬了一下,这才放开我。
“你这变态。”我脸通红,用力擦着被他咬过的地方。
他却已离床,背对着我。
“走吧,小昭,我放你走。”
“我不会走。”
“为何?”
“因为已经走不了了。”深陷,深陷感情,深陷命运,无论你深陷在哪种状态里,想拔出来很难,他懂的。
“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那我就放弃。”要么从未开始,半途而废,我做不出来。
而他却忽然笑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听他道:“小昭,记得你曾问我,我们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可好?现在我答应你,你跟我走吗?”
不知怎的,听到他这句话我一阵恍惚,似乎我曾经问过的这句话已是前世的事情,此时听来犹如梦境般。
我会跟他走吗?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吗?我居然无法像方才那样坚决,我不会走,我方才答得毫不犹豫,此时我却像傻子一样不断的问自己,我会吗?我会吗?
然而,我忽然大笑,摇头:“我不记得我问过你这句话了,如果问了,也只能说明我当时傻得可以,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是吗?”他重复我的话,看着我,轻轻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他什么也不明白,然而他却在说了这句“我明白了”之后,便一声不响的离开,帐内又只剩我一人。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劝我离开?还是只为作弄,或是根本就是为了说句:我明白了。
我呆坐在床上,觉得方才就是一个梦,一个无聊而哀伤的梦。
半夜的时候,李欣鸢伤势恶化,我不顾伤痛守在她旁边,她嘴里叫的全是小丁的名字,小丁也在旁边,始终面无表情。
我不再试图让他认这个母亲,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帐外风声“呜呜”作响,我听到军医说:“恐怕挨不过今夜了。”
小丁的身体似乎微微震了震,又似完全是错觉,我抬头看他,而他站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舒沐雪叫住他。
“睡觉。”
“她就要死了。”
“与我何干?”
“你其实很在意吧?”
小丁顿住身形,回身冷笑道:“何以见得?”
“狼王既下令杀她,以你的能力,必不会让她活到现在,你下不了手。”
小丁表情未变:“她这副样子还要我动手吗?”说着仍是往外走。
忽然,床上的李欣鸢全身抽搐,我吓了一跳,想要按住她,她却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得我全身都是。
舒沐雪连点她好几处穴道,这才止住她的抽搐。
“她是不是要死了?”我大哭,拉住军医道,“大夫,你救救她,快想想办法。”
她不止一次的救我,此时若她死了,我定会后悔莫及。
见我大哭,军医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替李欣鸢搭脉,却被人一把推开。
小丁扶起李欣鸢,从怀间拿出一颗赤色的药丸来。
“你要干什么?”我下意识阻止,却被舒沐雪拉住。
只见小丁拿过几上的一碗清水,将那药丸用手指捏碎,溶于水中,然后也不管李欣鸢喝不喝得下,直接往她嘴里灌。
我实在看不下去,抢过碗道:“我来喂她。”
他这才放开李欣鸢,站在一旁。
药丸顺着水灌进嘴里,虽然浪费了很多,却仍喂进去不少。
“你喂她吃的什么?”喂完,我才想起问他。
“毒药。”
“毒药?”我一惊,手中的碗脱手掉在地上。
“我只会用毒药,杀人如此,救人亦是,”他打了个哈欠,看看床上的李欣鸢道,“希望她命够大。”
完全是局外人的样子。
我看他往外走,也不再阻拦,转头看床上的李欣鸢,道:“若你能活过来,我定要送你回去,那个人不认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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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欣鸢没有醒,舒沐雪却准备出兵。
“为什么忽然决定出兵?”我不解。
“并不是忽然,而是一切部署就绪,只待收网了,婉昭,乖乖待在营中等我回来。”舒拍拍我的头。
“带我一起吧?”我回头看看这次会驻守营地的小丁,有些许的不安。
“不行,那是战场最前方,太危险。”他完全不给我回旋余地。
他说的是事实,上战场作战,不可能拖家带口,我有些悻悻,虽然还是不安,但不想做的太儿女情长,终还是放开手。
“一切小心。”我道。
舒沐雪深深的看我一眼,伸手抚上我的脸,来回摩挲了几下才缩回手,然后转身上马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离去,怅然若失。
接下来,舒沐雪居然只用两天时间将敌军困在潭河之内,也就是那处图坦国皇家墓藏的所在地,此次大战的必争之地。
说是图坦国的皇家墓藏,虽然带个“河”字,事实上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戈壁,那是个无人之境,走进后,听说没有人能活着出来,至于那墓藏在哪儿?如何进入?谁也不知道。
舒沐雪已带兵在潭河边驻扎下来,没有轻易进入逼杀敌军,原因就是因为那处戈壁太过诡异,追击显然不智,唯有将敌军困死在潭河之中
我站在那日劫杀月白衣的崖上,远望着那处神秘之境,视线中只是一片苍茫的灰。
此次战况,敌我实力悬殊很大,要攻破敌军其实并不困难,但关键并不是在于如何攻破敌军,而是这军营的中的进退两难。
要进攻必会留一方驻守,舒沐雪与小丁两人间必定一攻一守,若舒沐雪攻,留小丁驻守舒沐雪并不放心留我在营中,而且小丁敌我不明,这一攻,小丁若在后方耍诈,等于背腹受敌;若让小丁攻,那更是危险,万一敌方势力其实就是小丁的势力,殊不知他又会使出什么鹰谋。
舒沐雪始终是不信任小丁的,所以来到此处后一直是只守不攻,战况始终停滞不前。
然而那日营地遭到飞天遁地突袭后,舒沐雪却让改了主意,终于带军大举进发。
也许是我两次差点死于敌人之手刺激了他,更或许小丁开口让他带我走,让他下了决心,决定相信他,无论如何,小丁不会对我下毒手,才让他放心留我在营中。
“再过几日,敌人粮草耗尽,必定出潭河决一死战,到时你就该大捷而归了吧?”我自言自语,心里却忐忑不安。
这两日我始终不见小丁人影,李欣鸢也昏迷不醒,有种莫名的不安笼罩在我的心头,我只盼舒沐雪能快点得胜归来。
“皇帝,方才耿大人带了几个人出营去了。”身后马蹄急乱,然后有人在我身后禀报。
我回身,是我信任的一个宫女。
“往什么方向。”我急问。
“潭河方向。”
潭河方向?他要干什么?
“快,回去。”我想不出他去干什么,但定是不好的事,拉过自己骑来的马,自己率先往潭河方向追去。
潭河离营地有一段距离,所以舒沐雪才不回营地,直接带兵驻扎在潭河边上,小丁的使命是驻守营地,他此时离开营地向潭河而去是为了什么?我挥动马鞭,只希望能追到小丁问个究竟。
然而追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的影子,我知道不能再追,这里是荒漠,万一迷路,就危险了,我在原地徘徊着,知道自己的骑术也未必能追到前方的人,却总是不甘,不断往前张望着。
“小昭,你在找我吗?”身后有人说。
我一惊,回头,除了小丁还有谁。
“你?你怎么?”怎么会在我身后。
“你是听到我出营,所以追来了吧。”小丁坐在马上不紧不慢。
“你出营干什么?”我干脆直接问道。
“出营干什么?”小丁笑着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当然是去看好戏。”
“好戏?”我疑惑。
“方才前方有军士来报,驻扎潭河的军队忽然遭袭,潭河内的敌军也趁机反击,如今舒沐雪背腹受敌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那你还不带人去增援?”
“增援?我为何要增援?好不容易把他骗出营去,就是为了制他于死地,现在正中下怀。”
骗出营去?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他。
“小昭,这是我收的命令,不止要杀李欣鸢,还要杀了舒沐雪,因为他实在是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你……?”我瞪大眼睛。
“这荒漠之中早有一队人马,只等着他与敌军打得你死我活时,得渔人之利,只是他为了你的安危,迟迟不肯出兵,幸好那些飞天遁地帮我演了一回苦肉计。”
“所以你说要放我走是故意演给他看的?”我忽然明白。
“不然呢?”他笑,“不然他怎么放心把你留给我?”
“你?!你混蛋!”我怒极,大骂道。
他还是笑,并不理会我的咒骂,
我心一横,忽然一夹马肚,往外奔去,然而没多久,小丁已赶上来,我一咬牙,也不管自己的骑术不精,用马鞭急抽马臀,马吃痛,死命往前奔。
身后小丁仍是紧逼。
“小昭,你是急着想与我一起看舒沐雪的惨状吗?好,一起,我们一起看。”小丁在身后声音仍是悠闲。
我不理会他,一心往前冲,忽然身形一顿,有东西跃到我身后,同时扶住我已被马甩在一边的身体。
“喂,喂,喂,你这样子,还没到便已经摔死了。”小丁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
我怒极,拼命想要甩开他,无耐我骑术不精,能坐稳已经不错,哪里还有能耐甩开他,只能在口中骂到,“你这混蛋,杀千刀的,我总有一天让你不得好死。”
让你不得好死,我心里又说了一遍,心忽然用力疼痛起来,原来都是假话,什么要放我走?都是假话,为何又是骗我?该死的又骗我,我几乎想回身用力的咬他一口,然而却忽然不在挣扎,因为挣扎也没用,随他去吧,只要能到舒沐雪身边就好,我要看到他平安无事。
*写的好像有点急啊*
章节目录 垃圾广告
今天没更新,本来是没脸上来做广告的,但是,唉……
最好的朋友开店了,用一件漂亮的衣服和一顿大餐收买了小豆我,让我来这里做广告,好吧,好吧,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吃了也拿了,今天还穿着来上班了,呵呵,同事都说穿了很漂亮,路上竟然还有回头率,小豆这个开心啊,结果上班迟到了,中午吃饭时还不小心在新衣服上滴了点酱油,呜……。
咦?好像扯远了,我是来做广告的。
反正新店开张,衣服不多,爱买的就买,不爱的就看看,连看也不想看的,看小豆的文就可以了(这句话不要告诉我同学)
嗯,还有,还有,为了表示对同学的支持,小豆把自己几年内买的小言都支持出来了(其实是寄放在她家,结果被扣了下来),如果真有,我是说真有要买的,你就说一下你是熙元上来的,就连同衣服寄本小言给你。
说到小言,小豆从花雨的口袋书开始买,后来大书也有买,而且买了都不看,就供着,所以虽然是二手,应该还有九成新,至于为什么买了不看,这个,呵呵,是小豆的喜好,小豆对于盗版碟也一样,喜欢买,但都不看,是不是不太正常,因为不看,所以才被同学扣了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买衣服,可以报书名,我正好有这本书,那最好,没有,我就自己挑本给你,一般都是口袋书,大本的当然也有,但不多,当然如果你嫌弃的很,那也说一下,小豆就不送了。
对了,还有谁要碟的,我也有。
天啊,怎么说了半天,好像小豆是贩卖盗版的。
最后做个链接
小豆穿的就是那件138元的格子衣服。
章节目录 亲征(六)
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潭河,原来潭河是一处洼地,比我现在所站的地方要低出好几米,估计最早的时候是片湖,只是后来湖水干涸才留下这处洼地,我一眼望过去满目的灰,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然而我并没有心思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潭河边上那些死尸中有没有舒沐雪?
我跳下马,满地的血全不在眼中,只是近乎疯狂的在尸体中翻找,同时喊着舒沐雪的名字,而小丁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尸体中除了敌我双方的士兵,还有第三方的军队,这应该就是小丁所谓的享渔人之利的渔人了,只一会儿,我手上,衣服上已全是血迹,却还是没有找到舒沐雪。
没找到是不是说明他还活着?他武功高强应该不会那么死掉,我终于从疯狂中冷静下来,揪住一个还未死去的熙元士兵问道:“舒正言呢?他在哪里?”
士兵神志还算清醒,只是伤势不轻,断断续续的说道:“进,进潭河去了。”
进潭河?我转头往向眼前的那片灰,那是有去无回的所在啊。
“他进潭河做什么?”
“有……,有人从背后偷袭,迫,迫不得已,舒正言带兵进了潭河。”
“那他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
我心急如焚,都说潭河有去无回,他一进去是否就出不来了?
放开那名士兵,我想也没想的往潭河之内走去,要找到舒沐雪,非找到他不可。
人却猛然被拉住。
“你想干什么?”
“进去找他。”
“找死!”小丁一把将我拽回来。
我哪肯依他,想起这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心中愤怒,反手抓住他道:“我找死也是你害的,若沐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小丁冷笑道:“你本来就已经不原谅我了,还差这一次?”他冲身后的一个随从挥了下手道,“带皇帝回营。”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名随便上来扶我,说是扶其实是强迫我离开,我大怒,一脚就往那随从身上踹过去,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朕抓伤,我砍了你的头!”他并没有抓伤我,我只是想吓到他,果然他吓了一跳,拉我的手放松了一下。
我一看有机会,甩开他的手,便往潭河下跳去。
虽然有好几米高,但着地是松软的沙子,并没有摔痛,上面有人也跟着跳下来,我一看是小丁,便急急的往潭河里面跑去。
然而身后的人还没追近,脚踝上却忽然一痛,我低头一看,却是一条金色的小蛇冲我吐着信子,我当真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却不想,人一动,那曲成“弓”状的小蛇蛇头又我弹伸过来,我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道银光一闪,我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那冲向我的蛇忽然倒飞了出去,我一看,一把匕首已将它砍成两段,而那把匕首正是小丁不离身的那把。
“连条蛇都对付不了,还想进潭河?小昭,这茫茫潭河中这样的蛇可多的是,而这只是最小的威胁而已,你还要进吗?”小丁捡回他的匕首,边用衣袖擦着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低头看着脚踝上被蛇咬过的地方,嘴硬道:“我百毒不侵,任它咬几下我也死不了,为什么不能进?”
“百毒不侵?我倒忘了,好吧,随你,”他居然不管我,收好匕首便往回走,“潭河没有水源,晚上有怪风,还有让人措手不及的沙暴,你可留心着点。”他边走边说。
他算准我怕了,算准我被那条蛇一吓便没了勇气,而我确实没有勇气再往前走,若不是百毒不侵,我方才便就死了,我根本无能为力,这样凭着怒气冲进去只是愚蠢而已。
然而我却忽然大哭,并不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而是忽然想到舒沐雪进潭河,小丁口中的怪风,沙暴还有方才的毒蛇他都可能遇到,他不是百毒不侵,就算武功再高又怎能与自然界抗衡?
想到这里我又想不管不顾的往前走,被毒蛇咬死也罢,渴死也罢,总比待在这里急断了肠子好。
人还没往前,却被小丁拦住。
“放开。”我想甩开他。
他却伸手箍住我的腰,将我整个的拉近他。
“你好不容易又回到我身边,我怎么会让你进去送死?”见我还要挣扎,他干脆一把将我抱起,我恨到极点,张嘴就咬,直到咬出了血腥也没有听到他哼一声,却是忽然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听上去并愉快,我微有些怔忡,停止挣扎,抬头看着他。
他脸上在笑,眼中却尽是冷漠。
“小昭,哪天我有不测,你也这般拼命,我也知足了。”他说着抱紧我,往潭河外走。
我本想再叫骂一番,却忽然失了力气,头固执的看着身后的那片灰黑。
舒沐雪你还活着吗?你将我留给眼前这个人,我又该如何是好?
**************
被强迫的回了营地,一回营地我就派人寻找舒沐雪的下落,小丁并不阻拦,他似乎猜到了没有人敢进潭河寻找,一连几天,舒沐雪的行踪便渺茫起来。
我一直都睡不着,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重,早先的那次以为舒沐雪已死,我只是大哭,谈不上大悲,而现在却如生生的挖了我的心一般,我不吃东西,人一下子憔悴起来。
小丁似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起初以为我在赌气,后来大概怕了,才逼着我吃东西,他什么伎俩都用了,甚至用慕容山庄和尚在昏迷的李欣鸢来逼我,而我完全无动于衷,似什么东西对我都不重要了。
然后,李欣鸢醒了。
孱弱的生命终于逃过了死神的鹰影,还好,她还活着。
我跑去看她,看到我时她愣了一下,有些困难的说道:“皇帝怎么这般憔悴?”
我不言,只是笑,看桌上放着药,便拿来喂她喝,她仍是不敢喝,看着我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放下药,答非所问的问道:“夫人对潭河了解多少?”
“潭河?”
“沐雪进了潭河。”
“什么?”李欣鸢一惊,“怎么会进潭河?”
我不想说这是小丁所为,这样只会让李欣鸢伤心,想了想道:“以沐雪的武功,进潭河会有性命之忧吗?”
李欣鸢摇摇头,道:“我也未进过潭河,只听说是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可能是看我眉头皱紧,她又忙道,“但舒正言武功高强,应该会没事的。”
明知是安慰,我却还是相信这是真话,又拿起药来对李欣鸢道:“趁热把药喝下去吧,不要再把我当什么皇帝了。”
李欣鸢却仍是推开,似预言又止,想了想才道:“皇帝待会儿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千柔。”
我一愣,道:“看他做什么?”
李欣鸢苦笑道:“也许是天意,这次受伤,两次昏迷,让我想起了一些原本已经忘记的事情,那次我跟你说我梦见了现在的耿渊原来是个假的,现在却是肯定了,而并不是一个梦,而是事实。”
“事实?”
“那人最早的时候是耿渊的好友,却总不以真面目示人,耿渊事事相信他,却不想他是为了图坦国的宝藏而来,后来耿渊发现了他的意图,预与之绝交,他却将耿渊杀死,扮成耿渊的样子想从我身上获知宝藏的消息,我与耿渊毕竟是夫妻,不久便被我识破,他这才将我推下崖去,”她说这话时有些恍惚,似又回到当时的场景,脸色白的吓人,我抓住她的手,她这才回过神道,“我方才把这段记忆告诉了千柔,他脸色很难看,一声不响的出去了,皇帝,我行动不便,你能代我去看看他吗?”
告诉小丁了吗?我愣在那里,若是知道他一向孝忠的父亲是个假冒的,他会怎么想?李欣鸢要我去无非是想我安慰他,她不是傻子,早看出我与小丁的关系不一般,只是我现在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去安慰?
“皇帝?”
“好,”我点头,李欣鸢刚醒,我不想刺激她,看看碗里的药道,“你先喝完,我待会去看他。”
***********
只是我还没有照李欣鸢的意思去见小丁,第二天,大军的左将军便来告知我,大战告捷,故军全歼,大军准备颁师回朝。
左将军是早已被小丁收买,他的决定无非就是小丁的决定。
回朝,那舒沐雪呢?
小丁站在崖前。
我不想见他,恨透他,但此时却是来质问他。
他没有穿官服,换回了一身黑,消瘦的身体在这西部大漠的大风中似要随飞而逝。
“李欣鸢说图坦国的祖先就是站在这崖上放眼远望时发现了那处安息地,因为那里的金矿在闪闪发光。”他仍是不称李欣鸢为母亲,连名带姓叫来似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我不言,望过去,潭河仍是灰黑一片,根本不可能闪闪发亮。
“她还说,我父亲告诉她,只有图坦国的子孙才可以看到那处闪闪发光的安息地,小昭,你说这可能吗?”他转头问我。
我看到他细长的眼带着冷笑。
“我不离开。”我完全乎略他的话,答非所问。
“你是皇帝,大战告捷,熙元朝野都已知晓,你不得不回去了,由不得你。”他终于转回我的话题上。
“那舒沐雪呢?你还我一个舒沐雪,我就回去。”
他挑眉,笑道:“怎么还?把我赔给你吗?我倒是乐意的很。”
“你放屁!”我瞪他。
李欣鸢道破的事实并没有让小丁的情绪有多大变化,他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许李欣鸢说他知道真相后脸色难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情感外露,此时再想找到这种情绪已完全不可能,所以哪还需要什么安慰。
“舒沐雪是我的丈夫,我绝不会扔下他自己回朝的。”
“他多半已经死了。”他很残忍的说出他的想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咬牙。
他盯住我,半晌,道:“我现在再问你一次,若我让你和舒沐雪远走高飞,你还要固执的留下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眼泪忽然婆娑,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你不是相信他没死吗?所以我问你,你会和他远走高飞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想答他,却忍不住的答道:“只要他安然无恙,换我去死也可以,何况是随他远走高飞。”
“让你死也愿意吗?”他重复我的话,冷冷地笑,眼中有晶亮的东西一闪瞬间又不见,“真可惜我不是舒沐雪。”
他凑近我,很轻却冰冷的说道:“不过确实已经太晚,你仍是要回朝,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手中里的棋子而已。”
“我不回,拼了一死也要找到舒沐雪。”我口气强硬。
“真是情深意重啊,”他笑,忽然肃起表情,“回朝,明天就会,由不得你。”
***********
睡到半夜,我又醒了,夜色清冷,我看着守在床边垂头已睡着的宫女坐起身。
要不要逃离?
天一亮就要回朝,来时是与舒沐雪一起的,回时真的要一个人吗?
我走到账外,看着空中的一轮冷月,又一次觉得自己渺小而无能为力,到这里以后似乎一直在抗争,却始终从这个圈套掉入另一个圈套,抗争与不抗争永远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我保护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一切似乎毫无意义。
手被夜风吹得冰冷,我转身准备进账去,心里做了决定,定是要找了舒沐雪回来,不然就不离开这里,要逃,趁现在。
转身时,似有一个黑影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一惊,眼睛扫向四周,还未完全看清,一只冰冷的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捂住我的口鼻。
****************
摇晃,一直在摇晃。
将我从混沌中摇醒,却睁不开眼。
又是很久,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我才勉强睁开眼。
我看到了一张脸,于是我又把眼睛闭上,我该是仍在梦中,因为这张脸不该在现世中出现。
“妹妹,该醒了。”有人轻轻拍我的脸。
“我死了吗?”我犹自闭着眼。
那人笑出声,声音悦耳:“妹妹怎么会死呢?”
我终于又睁开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你不是死了吗?”
她嫣然一笑,笑得风华绝代,轻道:“我死了,又活了。”
“我不懂。”我仍是疑惑。
她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摸摸,是不是暖的。”
果真是暖的,我坐起身:“可我是看着你死的。”
她笑得很艳,抓着我的手道:“妹妹,有很多事是不能只凭眼睛判断的。”
我盯着她,想着她这句话,好一会儿道:“为何要骗我呢?”
“不是骗你,是骗别人,”吴侬笑着,伸手抚平我微皱的眉,“妹妹生气了?”
我只好笑,道:“你能活着最好,我怎会生气,只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什么?”
吴侬却笑得神秘,微微侧身,让我看她身后的人。
竟是舒沐雪。
“与他远走高飞吧。”她眼睛也看着他,道。
“他?他?”我已惊的说不出话来,不是进了潭河吗?不是生死未卜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我几乎是扑上去,直接去摸舒沐雪的脸,想确认这张脸是不是真的,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沐雪,沐雪。”我边哭边大叫他的名字。
“药性还未过,他暂时不会醒。”吴侬在旁边道。
“是你救了他?”我问道。
“是。”她答的简单。
我心中万般疑惑,想找到个头绪问她,但太多疑惑,想了半天不知从何问起,脑中却在这时忽然想起她方才的那句话:与他远走高飞吧。
我大吃一惊,问道:“他让你做的?”
她的表情却忽然冷下来:“谁让我做的不重要,和舒沐雪一起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吧,”她看住我,“你不适合这样的境遇,你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所以只有离开这里,受舒沐雪保护,好好过你的一生。”
我垂下头,心中已肯定:“是他让你做的。”
“对,是他,”吴侬终于承认,“所以你不要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我不明白。”我摇头,为何他要这么做?一直对我寸步不让,一直将我逼到极处,此时却要放我远走高飞,为什么?
“沙漠毒狼的真假,那日在吴侬院他方才知晓,所以动了放你逃走的心,那日我冒死将你从他身边劫走,便是他有意放你,不然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得手?只是你却又傻傻的自投罗网,白废他一番苦心。”
“他故意的?”然后为此白白断了三要手指?不,我不信,他一直骗我,习惯骗我,我不信。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吴侬似看出我的不信任,“我知道你不信他,他也没有想让你知道,是我自作主张告诉你他的苦心,妹妹,你相信吗?即使骗尽天下人,他也不会骗你的。”
她指指舒沐雪道:“不然,舒公子不会好好的回到你身边。”
即使骗尽天下人,他也不会骗你的?不,自始自终他都一直在骗我,我不信他。
“我送你们到瞳关,那里我已经联系了慕容山庄的人,会有人来接你们。”吴侬不再解释,口气是不容辩驳的,我这才仔细看她,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表情偏冷,已不见初见她时的温婉,也许原来她就这样的。
“喜欢沐雪,愿为他而死,是真的吗?”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问道。
她愣了愣,看着舒沐雪,微冷的眼闪过一丝暖色:“真的,所以我也希望他幸福,”她眼睛转向我,“放你走,不如说我在成全他,妹妹,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我看着她,即使不信小丁,我也信她此时眼中的真意,所以我闭上眼,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离开好吗?放开我所有的坚持,结束我愚蠢的执着,好吗?
“我们多久可以到瞳关?如果还有很久,我想睡一会儿。”我在舒沐雪旁边躺下,道。
“够你睡一觉了,睡吧。”吴侬听出我在妥协,平静的说道。
*********
入了瞳关,战事便远了,关内一派祥和。
吴侬送我入了关便不再送,放我和舒沐雪独自而去。
她说她要去代替我的位置,天亮前回到营地,颁师回朝。
这样很冒险,即使我的身份已得到承认,她冒充我回朝仍是危险。
我忽然不舍,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沙漠毒狼极其狡诈,万一认出来怎么办?”该我受的罪,为何由她来承受?我怎么心安?
“妹妹,我们都说好了的,此时就不要再犹豫了,我就算被认出也会有办法自保,你放心。”她笑,轻声安慰,同时拉开我的手。
我的眼湿润,不知说什么好,回头看看舒沐雪,点点头。
“姐姐,多保重。”
“我会的。”吴侬上马,英姿飒爽。
我仰着头看她,她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我站住不动,眼泪终于流下来。
到天亮时,我们已经坐在回慕容山庄的马车上。
我一直望着窗外,此时马车经过的地方我尤其熟悉,那是我之前卖馄饨的小镇,马车怕走大路引人注意,所以挑了小路,才经过这个偏僻的小镇,那个卖馄饨的店面已成了酒馆,可能是没什么生意,小二边晒着太阳边打盹。
我望着店内,眼睛忽然有了错觉,我似乎看到店里有个男子慵懒的靠在桌沿上,指着桌上的一碗馄饨对站在旁边的女子说:“没熟,再烧去。”
“不去,”那女子耍赖,“再烧便烂了。”
“我喜欢吃烂的。”
“不去。”
然后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贴着那女子放在桌上的手插入桌面,穿透整个桌板,刀面贴在她的手上,冰冷。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却在同时冷不防的用力痛了一下,我慌忙放下窗帘,却又忍不住的再望店里一眼。
什么也没有。
店里空荡荡,哪有什么男子?更没有女子和那把匕首,但我还是用力看着那里,然后远了,远了,马车越离越远。
我终于收回视线,垂下头去,然后看到舒沐雪睁着眼,盯着我。
他醒了很久了吗?
吴侬说他体内的失心之药其实并未全解,只要用情豆花粉一引,便会再次发作,不然谁又能制服得了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这样我们的离去,才会安全许多。
现在失心之药已全解,他已经彻底没事了。
“你醒了?”我想冲他笑,但笑不出来。
他试着想坐起身,我伸手扶他,他却忽然将我一拉,拥住我,随他一起倒下。
“怎么了?”我温顺的靠着他,动也不动。
他不说话,只是拥着我,我不知道他整件事知道多少,也不问,随他静静躺着,好久才听到他说话:“我昏迷不是真的昏迷,只是动不了,你们说什么我都能听到。”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听他往下说。
“婉昭,”他唤我的名,过了一会又叫了一声,“婉昭。”却不往下说。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
他伸手碰了下我发簪上垂下的珠串,道:“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什么?”
“随我远走高飞?”
我微怔了下,才道:“是啊。”
他看了我一会儿,没有再问下去,扶着我坐直身子,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却笑:“没什么后悔的,”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回去,我们,珑,珏儿还有庆春便又可以在一起了,那是多快乐的事。”
他看着我,看着我笑,眼底似有欲言又止,却终于没说话。
“好,那我们远走高飞。”
没有人看过我推荐的片子吗?都没有共鸣吗?啊?啊啊?啊啊啊?好吧
章节目录 远走
远走高飞,可能曾经的人和事再不会相见,痛也好,悲也好。
回到慕容山庄已经两月余,两个月里为了不让朝廷找到我,舒沐雪让慕容山庄所有的药号,医馆关闭,让整个慕容山庄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阻止过,慕容山庄百年的基业,因我而断送,我岂不成了罪人?但舒沐雪心意已决,我再说也没有用。
两个月里“情豆”没有再让我痛过,慕容珑为我配了一剂名为:绝念香的药,情念已绝,情豆又耐我何?
我每天都要喝此药,喝下去时,是灼痛心肺的凄苦滋味,一碗喝完眼眶已湿,眼泪滴下,真如绝情断念的感觉。
然而喝满一月,唇舌便再也尝不出这种苦味,连同平日里饭菜的滋味,以及珏儿递来的糖葫芦我都尝不出一点滋味,我忽然明白,我的味觉,因为这味药而丧失了。
慕容珑曾问过我喝了药后是否有不适的感觉,那是他费尽心血研制的药,可能他也不知道这药在抑制我的疼痛的同时是否会带来不良反应。
他绝对会因为我的不适而停止为我用药,然后又是没日没夜的找寻其他方法,我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让整个慕容山庄因为我的好转稍稍放下的心,又一次提起来,我何德何能,他们为我已经做的太多,能不痛就好,尝不出味道又怎样呢?
“没有,没有什么不适的。”于是我说,然而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嗅觉也在渐渐的失去。
先是味觉,然后是嗅觉,我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失去听觉,视觉,说不担心是假的,然而我尽量忽略,或许并不会如我想像那样糟。
这段日子舒沐雪总是很忙,慕容山庄遣散的工人需要安顿,后续的事务要他处理,我睡前他还未回来,睡醒他早已出去忙山庄的事务,所以两个月里我极少见到他。
今天他回来得很早,手里拿着个小盒子在屋等我。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他手中的小盒子,便问道,“那是什么?”
他随手递给我:“送你的。”
我有些疑惑,接过,打开,是条珍珠链,带着碧绿光泽的珍珠链,只是珍珠有碧绿色的吗?
“这是舒家传给长媳的碧海珍心,是用极少见的绿珍珠串成的,早该给你的,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今天你生辰,就把它给你。”说着他伸手从盒中拿出珍珠链想替我带上。
我靠过去让他带,手摸着冰凉的绿珍珠,想起之前曾以为舒沐雪把这条碧海珍心送给了胡清清,此时不由感慨万千,现在胡清清人已不在,这条项链终究还是给了我,只是我哪里有半点长媳的样子?不仅拖累了慕容山庄,还身中情豆,舒沐雪因为怕我有孕,我们至今都无夫妻之实,这若是让舒家已逝的长辈们知道,非将我颈间的这条珠链要回来不可。
“沐雪。”我靠着他,只是唤了声他的名,不知说什么好。
他拥住我,吻着我的头顶,轻声道:“珑和庆春为你设宴庆生,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嗯,”我应了声,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抬头冲他笑道,“你们对我真好。”
他点点我的唇,低头轻吻了一下,道:“我们是一家人,别说这样的话。”说完又拥住我。
我溺在他的怀中,觉得有种幸福感自心中不断涌出来,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吧,平凡而真实,不用疲于奔命,不用怕被伤害,我有了一个家,一家人都爱我,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生日宴,听说大部分菜是舒庆春做的,还有几个药膳是慕容珑做的,看颜色就知道都是相当美味的菜,只是我闻不出味道,更体会不到这种美味,但是我每个菜吃一口就会说好吃,跟着又吃了好多。
若是以前,我肯定觉得很爽,因为我本就最喜欢吃,但现在却如受罪,试问一桌在我吃来完全没有味道的菜,你又能有多少胃口,然而我却只当自己麻木了,很捧场的吃了很多,直到再也塞进去任何东西。
“大嫂,你把我的份也吃了。”珏儿咬着筷子瞪我。
我笑笑的拍他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就是我最大,小孩子靠边站,不要和我争。”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又是满口的淡而无味,我觉得有点想吐,捂住嘴勉强咽下去。
“怎么了,大嫂。”对面的慕容珑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忙放下手笑道:“大概吃太饱了,”说完想吐的感觉又来,便站起来,道,“哎呀,看来真的太饱了,都是这菜做的太好吃,我得出去走走,消化消化。”说着人就真的往外走。
我走出去后就改用奔的,前面是池塘,我对着池塘把方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满口的淡而无味,吐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些,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喘气。
然而人又不敢坐太久,怕有人找来,所以又往回走,快到客厅时,看到一身白衣的慕容珑站在前面不远处,看到我过来,叫了一声“大嫂”。
“你怎么也出来?难道也吃撑了。”我开玩笑道。
慕容珑微笑着,太过俊美的脸,在月光下让人觉得不真实,只听他道:“大嫂今天是吃太多了,大哥怕你会不舒服,让我出来看看,是否需要我配副助消化的药给你。”
我摇手,道:“我胃口大着呢,消化力也很强,哪有这么没用。”
“没事就好,”慕容珑轻笑,道,“夜冷露凉,大嫂还是随我一起进去吧。”
说着,人走在前面。
“珑。”我脑中忽然有个念头,在后面叫住他,。
“何事?”他回头。
那个念头让我有些为难,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想问你要一副药。”
“什么药?大嫂哪里不舒服吗?”慕容珑朝我走近几步,伸手就要搭我的脉。
我把手藏在身后,心里苦笑了一下,道:“不是不舒服,是……。”我仍是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是什么?”慕容珑哪里知道我的心思,追问道。
我抓了下头,手下意识的去摸胸口的珍珠链,却同时也摸到了那枚赤生果,便将它握在手心,停了半晌才道:“之前听你说我体内的情豆毒会遗传给后代,所以我,我想要你帮我开一副药,可以,可以避孕。”若是对别人,后面几个字我绝对可以毫不含糊的说出来,可对着慕容珑不知为何,却觉得难以启齿,无耐这庄园里其他大夫已被遣散,只有一个慕容珑懂医。
“可以避孕?”慕容珑重复了一遍。
“对。”我点头。
对方一阵沉默,我抬头看他,他的脸隐在一片鹰影后,之前脸上的笑容已不在,我忽然有些后悔,努力笑道:“算了,当我没说。”
说着便想跑开。
“大嫂,你随我来吧,”慕容珑却叫住我,“不用服药,我给你配个香囊便可。”说着,转身往不远处的药房而去。
“哦。”我跟上去。
他走的极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我不忍踩他的影子,远远的跟在身后,自上次受伤,他就一直这般消瘦,又加上行动不便,身形看着让人一阵心酸,我好几次想赶上他,与他并排走,因为不想看他的背影,但终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我并非故意,只是下了决心做舒沐雪的妻子,我们可以不要孩子,但不能身为夫妻我却连妻子该做的本份都做不到,并非勉强,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然而更多是的我怕哪天五觉全失,那时我离开他也不远了。
所以明知会尴尬,却仍是向慕容珑开口。
两人沉默着,我看他来到药房里,抓了几味药,我解下身上的香囊给他,他把里面原来的香料取出,把新抓的药放进去,再递还给我。
“大嫂。”他唤我。
“嗯。”我接过香囊应道。
“总有一天我会解了你的毒,”他道。
“好。”我应了一声,觉得他话还未说完。
果然,他指着我手中的香囊,道:“因为即使我已想开,我却仍不喜欢替你配这样的香囊。”
我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勉强笑道:“是啊,能治好,就不用配这种香囊。”
*****************
我捧着香囊,有些惴惴不安。
我沐了浴,换了极薄的丝质睡衣,在房里等着,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宴会结束时,似发生了什么事,舒沐雪随即与珑及舒庆春他们进了书房,也许是慕容山庄那些未完的事情,我并未放在心上,我关心的是舒沐雪何时回来。
正想着,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我惊了一下,是舒沐雪回来了。
他的样子有些疲惫,看到我不由愣了愣,视线停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单薄的睡衣下,我只穿了红色的肚兜,此时看来应该非常明显。
然而他也只是愣了愣,随即关上门,道:“怎么还不睡。”
“等你。”我站起来,硬着头皮迎上去,睡衣下身体的线条若隐若现。
我听到舒沐雪轻轻的喘息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的说道:“婉昭,回去把外衣穿上好吗?”
我不听他的,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已红的发烫的脸上,来回摩挲,轻声问道:“我这样穿不好吗?”问完觉得有想死的冲动,看来勾引也需要勇气。
他呼吸声又重了些,手想收回来,却被我抓住,便深吸了口气道:“听话,把外衣穿上。”声音里带着几丝挣扎。
我这辈子也没这么大胆过,生平第一次引诱男人,却不想半途而废,逼着自己冷静,说道:“我问珑配了个香囊,他说可以避孕。”我举起那个香囊,手微微的颤。
舒沐雪盯着那香囊,半晌,不说话。
见他没反应,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消,低着头苦笑道:“难道你不想与我成为真正的夫妻?”
“不是,”他答道,手终于不想再想挣脱,停在我的脸上,道“只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一怔,抬头看他,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向后退了一步,他是指我对小丁的感情吗?怕我勉强自己?
我勉强我自己了吗?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随他远走高飞,那么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于是我笑,忽然觉得没那么拘谨,冲着他道:“舒沐雪,我都穿成这样了,也勾引不了你吗?还是要再少穿些?”我干脆把那件睡衣也脱了,只穿着里面的肚兜。
“婉昭……,”我听到他略哑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唤我名,而他后面的话还没说来得及说,我便吻住他,同时将他原来抚着我脸的手,放在我的胸部上,他整个人震了一下,然后忽然张口,用力含住我的唇,有些难奈而狂乱的吻我。
那是带着情欲的吻,我从不知道吻原来可以这样,极具侵略性的,急迫的,疯狂的,我也不知道舒沐雪原来可以这样,迸发的热情几乎将我吞噬,让我忽然觉得陌生,然后那种陌生变成极不易觉察的恐惧,逼着我轻轻的叫了一声:“不!”
只是极轻的一声,轻的如那抹恐惧一样,不易察觉,我以为他听不到,我以为他感觉不到,但他,忽然将我推开。
他的眸光幽深,双手抓着我的肩,头抵着我的额拼命喘气,却一言不发。
“沐雪。”我唤他的名,心中害怕起来。
他仍是不说话,只是喘着气,然后松开我,转过身去。
我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会觉得恐惧?为什么要说不?
“我只是…,从来没有……。”我试图解释。
“睡吧。”然而他忽然淡淡地一声。
“沐雪?”我揪着血红的肚兜,觉得心也揪在了一起,我该死!真该死!
“心骗不了人的,婉昭,”他轻轻地说,拿着外套走出去,“你先睡,我还有事。”说着开门出去,留下满室的狼狈与尴尬。
我蹲下身,大哭。
四周忽然黑暗起来,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被窝里冰冷,我蜷成一团,脸上泪痕已干。
可笑的远走高飞,可笑的夫妻之实,我什么也做不到,我该死的什么也做不到,那我待在此处是不是更可笑?我不停的在心里念着,直到快疯掉为止。
干脆坐起身,漆黑中,点燃蜡烛。
极昏暗,烛火似也在嘲笑我,变得暗淡而弱小,我揉了揉眼,觉得眼睛似一层薄沙蒙住,眼前的一切,让我看不真切。
我下床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模糊不清中,我居然看不清水已倒满,弄得满桌都是。
怎么回事?我又揉了下眼,看下四周。
模糊,只有模糊。
怎么回事?
我又回到床上,脑中同时不经意的想到什么,“嗡”的一下,难道是……?
我手抖着,在眼前挥动。
看不真切。
再离近一些,仍是看不真切。
泪水夺眶而出,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视觉在消失。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是视觉?五觉中视觉是最重要的,此时失去,我该如何是好?我觉得惊恐万分,想大叫,却不敢叫,只是咬着唇大哭。
清晨,舒沐雪一夜未归,我一夜未睡。
有些恍惚,有些不知所措,像离魂在屋里晃过。
还好,我仍是看得见,只是看不真切,像是忽然之间近视加深了好几百度,眼前模糊不清。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加重,但我已经冷静下来,开着门,看着门外的那株槐树,发呆。
我想离开这里,甚至理好了行李,然而我却又留恋着。
我初时把舒沐雪当作救命草了吧,哪处有安全感,就靠向哪处,然后渐渐地便有了亲人的感觉,连同这一家子人,若我现在放手,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
然而我有留下的权利吗?
做不了妻子,我又凭什么留在此处?若有一天我真的又聋又哑我凭什么让人照顾我?
走吧,再留恋也得离开。
喜欢小丁的人,抱歉,还是没有小丁
章节目录 回转
还好,我的情况没有再恶化下去,可能是停药的缘故。
但停药,就是意味着再次疼痛。
离开慕容山庄已经大半个月了,我开始掐着手指算日子,等待情豆再次发作,我不知蛰伏了二个月的情豆,再次发作会不会来势汹汹,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很奇怪,我居然没有半点自怜自艾,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苦痛,直至麻木了。
我很平静,混迹人群,此时我才觉得自己身为现代人的好处,不如古时的女子一般大门不出,对外界一无所知,我知道哪些是可以信的,哪些是可以做的,再加上初时的那段流浪时光,我俨然像个老江湖。
本来吗?最坏的人我都遇见过,最可恨的事我也经历过,平淡的游荡于大街小巷中又算什么呢?
我不在某处定居,走过一个城,再到另一个镇,只为了不想让舒沐雪找到。
现在想来,决定离开并非是怕自己拖累别人,我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的任自己瞎了眼,聋了耳朵,我只是忽然不知怎么跟舒沐雪相处,那一夜过后,我对他有着极深的歉意,我想不出以后的日日夜夜该如何与他相处?难道要自私到继续相安无事的吃好喝好?
我做不到。
也许我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点,也许离来实在有欠考虑,但既然走了,就不要回头了吧。
我在一个叫“望月楼”的旅店住了一天,考虑着是否还要住下去,“望月楼”后院用来住人,前店便是这个城里小有名气的酒楼,我此时就坐在楼上靠窗的位置,往楼下看。
可惜看得并不清楚。
楼下的大街上似有一群人围在一处在看什么,我不是好奇的人,此时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不清楚。
“小二哥。”我冲经过小二叫道。
小二跑过来,眼睛往桌上一扫,见我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没等我开口便陪笑道:“这位小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不是,很好吃,”我什么味道也尝不出,当然不会合口味,只是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个,我指着窗外的人群道:“楼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见不是饭菜的问题,随即放宽心,往楼下瞧了一眼道:“哦,他们啊,在看新贴的告示。”
“告示?什么告示?”
“这位小姐,你没听说吗?我们现在熙元国的国君被人假冒了。”
我拿起茶杯的手一抖。
“差不多一个月前被识破了,那个假冒的人被抓了起来,一直关在朝廷的大牢里,现在要问斩了,这不是贴出榜文了,唉,小姐,小姐,你去哪里啊?”
我心急火燎的冲下楼去,好几次因为看不清,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我冲到街上,拨开人群往里面挤,人群在我的拉扯下不情愿的让开道,我走上前,可告示一片模糊,我揪住旁边的一个人道:“告示,告示上写的什么?”
那人大概被我样子吓住,愣了愣才照着告示读道:“犯人吴侬,欺君作乱,心怀不轨,其罪当诛,……,十日后,暻城城南,凌迟处死。”
凌迟?不是问斩,是凌迟,那不是比斩头还残忍。
“奇怪啊,在暻城行刑,怎么会在这们这种外省也张贴告示,熙元朝没这个规矩啊。”还是那个替我读告示的人自言自语道。
“是啊,是啊,我听说大到城小到镇,都有张贴啊。”有人应和到。
“不过这也难怪,胆敢冒充皇帝,熙元朝建朝以来何曾发生过这种事了?当然要全国张贴好杀一儆百啊。”
不是,不只是杀一儆百,我听着,在心中否定,之所以全国张贴,是想让我看到吧?逼我现身,熙元朝施行死刑的告示我见过,一般三日前贴出,三日后行刑,此时却白白多出七天,是怕我看到后赶不及回暻城,所以才多延了七天。
然而虽然明知这是为我来而设的圈套,我还是要赶去暻城吧,我怎么可能任吴侬被凌迟,而不管不顾呢?
看来命运还不放过我。
我有些无力的退出人群,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远走高飞,原来从未实现过。
***************
我雇了马车往暻城去。
应该会有很多人在等我吧,太后,六王,尚书,沙漠毒狼,应该还有舒沐雪。
我逃不开啊,终又要回到原处。
很想自私一回,调转马车,对一切不管不顾,却即刻被否定,昨夜吴侬被凌迟的恶梦此时想来仍然冷汗淋淋,如果我想一辈子做这样的恶梦,一辈子让自己不安,我就自私离去,然而真是这样,不如杀了我。
我提前两天到了暻城,暻城仍旧,我看不清风景,也无心看风景,一切茫然若梦。
暻城西有个饼铺,我去不是为了吃饼,只为了等人。
风悠宁最爱吃这里饼,我知道常笑常替她来这里买饼,我只是碰运气,此时此地,做不成将军的风悠宁还会留恋暻城吗?
我要了块饼,坐在饼铺前的大槐树下慢慢的吃,完全没有味道。
我如嚼蜡一般慢慢地吃,掉下的饼屑有不怕生的麻雀跳过来啄食,我干脆掰下一块,捏碎,撒了一地。
有轻快的马蹄声传来,我压低了头上的帽子看过去,两人两骑,急驰而来。
饼自我手中掉落,惊起前来啄食的麻雀,我全然未觉,只是盯着骑在前面的那个人,不用很近,不用看清楚,我就知道他是谁,我下意识的站起,躲在粗大的槐树后面。
饼铺旁就是一个茶铺,那两人下马来,在铺前找了个干净的桌,那人背对我坐下,靠着桌子,慵懒如初。
另一个人应该是随从,替他倒了茶,他并不急着喝,举着茶杯,慢条斯理。
我盯着,看不清楚也盯着,心中五味番陈,为什么没有等到常笑,却等到他?他也是为吴侬而来吗?是想救她还是另有打算?
“主人,侬姐快没命了,你还有空停在此处喝茶。”那是随从在说话。
他轻笑了一声,道:“你怎知我是为了阿侬来的?”
“难道不是?”
又是他的笑声,却并不接话,而是转了话题,指着那座茶铺道:“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
随从应该是被他忽来的问话问住,虽然还想问刚才的话题,却还是仔细地看了下那茶铺,正想答话。
“好了,走吧。”那人却忽然一口饮尽杯中的茶,起身向着旁边的马而去。
再莫名其妙也得跟着,随从随他上马,转眼两骑绝尘而去。
莫名其妙吗?我终于从树后出来,看着桌上留下的茶杯发愣,然后转头看向那个茶铺。
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那是他方才的问话。
为什么要开馄饨店?人家开茶铺不是很好,我慢慢地走近,终于看清了店里的大体格局,门口的破旧柜台,几张桌子,几条板凳,这样的格局……
这样的格局很像那个边远小镇的馄饨店。
买下,开个馄饨店可好?
我捂住胸口,苦涩的笑。
然后肩头被用力的拍了下,我一惊,回头。
**********
我回头,是常笑。
“宁儿正找你呢,你竟然自己出现了。”常笑手里拎着几个饼,笑笑的看我。
“她找我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害她的将军梦破灭,她当然要找你,”他仍是笑,看了我一会儿道,“不过,你又回来干什么?”
“自投罗网,把假皇帝换出来。”
“自投罗网?”常笑拿了个饼塞在口中咬了一口,“假的总是假的,被戳穿是早晚的事,你落跑之前就该想到,现在回来,你不觉得有点傻?”
“是有点傻。”我承认,只是当时离开,与其说离开,还不如说被小丁用计推出这场事非,离开时还有舒沐雪和与慕容山庄一家人好好生活的憧憬,只是现在我却是孤身一人,我想不出除了回来,我是否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外面继续逍遥。
“那你自投罗网去吧,不送。”常笑嚼着饼,转身就要走。
“我要你帮忙。”我在身后叫住他。
他停住,没回头。
“替我送封信。”
“给谁?”
“太后。”
“凭什么?”
“凭……,”我停了停,从怀里拿出好几个“笑令”,道,“凭这个。”
常笑回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都绿了,骂道:“那姓风的疯女人!”
不用多说,那些“笑令”是之前风悠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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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暻城的那个酒楼,那日的酒楼里我和小丁遇见了一个酒肉和尚,也是因为他,我和小丁分道扬镳。
我还是坐在那个窗口,就是那个让我两次回转,望眼欲穿的窗口,我喝着淡而无味的茶水,心里想着,若再来一次,我是否会上去探他的生死。
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我似乎变了,刚来这里时我是没心没肺的,因为对一切陌生,自认为对小丁的感情也只似游戏般,没有任何羁绊,所以我可以置身世外,那日终是没有上酒楼,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既然可以狠心不管不顾,之后他对我做的种种我应该更容易让我放开他,恨他,却又为何牵扯不清,人真是奇怪,除了吴侬说过他其实是对我不错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我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凭什么在进退两难的决择间让他占了上峰?
难道是情豆?那毒入了身侵了心?还是我本来就贱?
贱?我想着这个字,自顾自的笑笑了,然后又喝了口茶。
抬眼,看到一个雍荣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个丫头站在我面前。
是太后,她果然来了。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想看清,感觉她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而我只当未觉。
“你真的瞎了?”她声音中满是不信。
“是母后吗?”我假装看不见,反正我也差一点就看不见了。
“我不信!”太后一屁股坐下。
“不然我为什么要找个假的呢?孩儿眼已瞎已经没有资格做皇帝,所以才出此下策,为的只是不想让母后您的地位再次受到威胁。”
“你不是随舒沐雪亲征了吗?怎么会弄成这样?”那女人仍是不信,不住伸手在我面前晃。
我深吸一口气道:“舒沐雪已经战死了,而我为了缓解情豆疼痛,服药过度才弄成这样子,连同味觉和嗅觉也没有了,我既已丧失了做皇帝的资格,本想留在边境上永远陪着舒沐雪,却不想我安排的那个假皇帝叫人识破,这样我用来保护母后的这颗棋子就没了,到底是谁识破了她?”
太后愣了愣,显然对我眼盲的事实难以接受,呐呐道:“是六王。”
六王?我一愣,他对我并不熟悉,如何识破吴侬是假妆的?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太后吱唔着,显然有事想隐瞒。
我更好奇,却并不追问,继续道:“那个假扮我的人,有没有把我眼盲的事供出来?”
太后摇了摇头,显然是故意不说话,仍在试我。
“有没有?”我于是又问了一遍。
她这才叹了口气道:“没有。”
“母后,在行刑之前,先杀了她吧。”
“为何?”
“她知我眼已盲,行刑那天若招出此事,对你我没好处。”
太后怔了怔,看了我一眼,道:“我自会找太医医好你的眼。”
“若治不好呢?”我故意叹了口气,“熙元国法制,眼盲者不可称帝,我们母女的江山看来要拱手让人,真可惜这个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替身,再找一个谈何容易。”
我看似毫无焦矩的对着她的脸,却是想看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眼神闪烁,似在考虑着什么。
我只当没看见,心里却在考虑我这次的赌注是否有胜算,分明是龙血的继承人却生出来便是傻子,眼前这个女人一定遭尽冷眼和耻笑,好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帝,不过数月便宣告眼盲,随即就要退位,任谁都会不甘心。
果然,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甘,又忽然抓住我的手道:“你怎的这般不争气?”
“也许是天意。”我叹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办法?”她一怔。
****************
当夜,关押吴侬的死牢忽然起了一场大火,牢中数十各死囚包括吴侬在内均被烧死,无一幸免。
几天后,我回到宫中,为了证明我是真正的皇帝,太后在太祖庙当着众老臣的面以龙血来证明我的身份,然而我失明的事实也避无可避的被发现,太医当场诊断,说是因为失去丈夫伤心过度所致,只要细心调养便可恢复。
只是我虽未完全失明,想要恢复岂是那么容易的,那番话不过是暂时稳住那些老臣,也是为了吴侬再次成为我的替身做准备。
虽然视力不会恢复,但到时那些大臣们只要看到一个恢复光明的皇帝就可以,她就是吴侬。
“你又回来干什么?”吴侬受了伤,绝美的容颜很憔悴。
“我不回来,你还会有命在?”我把本来煮给我吃的参汤喂给她。
吴侬一笑:“我没完成使命,死不足惜。”
“使命?”
吴侬却并不答,似想起什么,正色道:“舒沐雪怎么肯放你入宫?还是你自作主张?”
我一怔,随即淡淡说道:“我离开他了。”
“什么?”吴侬脸色一变,“为何?”
我不想说那日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是我不配做他的妻子。”
“小昭?”
我不想谈这件事,站起身硬是转开话题道:“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
吴侬一愣:“你不是还需要我做替身?”
“那是我骗太后的,这样她才会冒险将你从死牢救出,你被识破,沙漠毒狼必定也知道,若再故伎重演,他岂会再放过你?”
没错,让吴侬再做我的替身的确是好办法,我已失明,若无替身,必定退位,这样就算被某些人知道当今皇帝仍是假的,想揭穿却不会像上次那样当机立断,毕竟再揭穿,就宣布着,我的王朝结束,从我身上得利的人们当然要三思而后行。
只是沙漠毒狼是个意外,吴侬被揭穿,意味着小丁在背叛他,他岂容被背叛?
“不,你错了。”吴侬却道。
“什么?”
“这次亲征,狼王的命令是将舒沐雪杀死,将你囚禁,用替身回到宫中,因为之前在宫中,舒沐雪一直在你左右保护,且你也并不合作,所以才想到用替身,小丁杀了原来狼王定好的替身人选,冒险用了我,是想伺机查出这宫里众人中,狼王的真实身份,却不想,我反被识破。”
这么说舒沐雪本来真是要被杀,我应该是被囚禁的,小丁却放我们离去?
“那你可曾查出谁是狼王?”
“他藏的极深,我没有一点线索。”
“是六王识破了你?”
“对。”
“凭哪点?”
吴侬现出疑惑的表情,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我发现……。”她忽然停住,不往下说。
“发现什么?”
她仍是摇头,笑道:“没什么。”
又是在说六王时欲言又止,我想起那日酒楼,太后的含糊其词,不仅对六王这个人好奇起来。
“无论如何,你得想办法出去,毕竟我眼未全盲,我留在这里要比你安全的多。”何况让太后知道我眼睛没瞎,吴侬这个替身就没用了,她仍是危险。
丫的!豆发了高烧,还未退烧,大姨妈就跟着来了,所以这几天被折腾的够呛,以致于脑中一团浆糊,女主那一回头后就好几天没转回来,哈哈,今天更的没有小丁啊,不好意思了,马上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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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在好转,包括味觉和嗅觉,看来宫中的太医不是完全没用,然而我却仍是装着什么都看不见。
刚用完早膳,六王和尚书来探望,说的无非是一些客气话,我用纱布蒙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心里却在思量这两个人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一切该说的说完,六王下去,只留下尚书一个人却还不肯走。
“老尚书有事吗?”我问道。
“舒正言现在在老臣府内,”尚书直接说道,“他要见皇帝。”
我一怔,故意道:“他不是死了?”
“老夫也以为他已经战死,昨天他却来府上,说要见皇帝。”
我蒙着纱布看不清尚书的表情,脑中快速的转了转,便故意哭道:“他现在在哪里?朕就去见他。”其实并不想见,但不想引尚书怀疑,于是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皇帝别急,到晚膳后老臣让人带舒正言进宫来,但此事暂不要让别人包括太后知道。”
“为何?”我明知故问
“这是舒正言的意思,老臣只是代他与皇帝说一声。”
“好。”我点头,眼看着尚书躬身而去,心里千头万绪,早知道舒沐雪会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完全不知见面该说什么,但要见的总是会见,不是吗?
晚膳后,我早早的说要休息,让宫女们都退下。
我开了窗,坐在软椅里,拿掉了太医坚持要我带的纱布,心里想着,把守如此严密的皇宫尚书又如何将舒沐雪送进来?
窗外轻风微动,我闭上眼,不一会儿,脑中混沌起来。
不知何时,听到窗子碰撞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到一条人影站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轻叫一声,盯着他。
是舒沐雪,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我面前。
“原来你看得见。”舒沐雪看着我,轻声道。
我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盯了他半晌才道:“为何是你?”
“是谁?”他装傻。
“我知你易容术高超,我却认得出。”不知为何,眼前分明是舒沐雪的脸,我却一眼看出那是小丁。
他“嘿嘿”的笑,道:“既然你没事,我便走了。”说着真的转身就走。
“难道你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事?”我在他后面叫道。
他停住。
“你为何要扮成沐雪的样子来见我?难道不是为了想知道我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可惜,被我一眼认出来了是不是?”
他仍是不说话。
胸口有隐隐的疼痛,在看到他后星星点点的漫延开,见他不肯说话,我轻叹一口气,道:“你还是走吧,若被沙漠毒狼发现,他不会饶你。”
他终于转头,走近几步,看了我半晌才道:“为何要离开舒沐雪?”
我抿住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已经放你自由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仍是沉默,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在加剧,手下意识的揪住胸口的衣襟。
他忽然躬下身,双手抓住我的肩,问道:“还是你比较喜欢我,想待在我身边?”
我盯着他,舒沐雪的脸,小丁的眼神,幽深的,妖异的,带着狂妄的攻击性几乎将我一口呑逝,然后抓住我肩的手的力道忽然加剧,越来越用力。
我却感觉不到痛,因为胸口的疼痛更强烈,我咬紧牙关,心中已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小丁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盯着我额上的冷汗,暮的松开手。
“情豆好像提前发作了。”知道无法隐瞒,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提前?”他一惊,一把拉过我的手,搭在脉上,另一只手拨开我的颈间的发,看上面情豆的红痕。
“红痕在散开,你服过什么药?”
“我,我不知。”嘴里有什么液体在流出来,我尝不出味道,但看来我又咬破了嘴唇。
眼睛在瞬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我无法顾及,被疼痛逼着叫出声,却发现忽然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怎么回事?视觉和听觉也丧失了吗?我一下子恐惧起来,全身上下只剩下痛觉,而就因为如此,疼痛越发深刻清晰。
我从未这样恐惧过,这难道就是情豆的报复,把两个月未受的疼痛一骨脑儿倒向我,同时夺走了我的视觉和听觉?我伸手胡乱的抓,口中全凭意识叫着一个名字,我听不见,但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在叫着谁,想让自己住嘴,但嘴巴却如失了控制,慌乱而无助的唤着这个名字。
人被拥住,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吻住我,而是有什么液体直接灌进我的嘴里,而这种液体似引出了我全身的欲望,我如干渴很久的人拼命的呑咽着。
我不断的吮吸着那种液体,一直过了很久,仍未餍足,疼痛在消失,意识也跟着回笼,隐隐觉得不对劲时,嘴里居然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我大骇,猛的睁开眼。
我正咬着某人的手腕,那股血腥就是自手腕处流进我嘴里,我忘了惊讶我忽然恢复的视觉和味觉,慌忙把那手腕自我唇间推开,盯着小丁。
“已经不痛了?”他易了容,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嘴唇却已发白。
“我刚才喝了你的血?”我震惊异常,方才居然还觉得他的血非常好喝。
他不答,忽然腑下身,伸出舌头舔去我嘴角的血,然后密密的吻住我。
口中有血的味道与他的味道混合,有种诡异的暧昧,我没有力气推开他,感觉他灵活的舌在我唇齿间来回舔过,也不深吻,像是夏天里在吃着冰淇淋一样,我却被他逗的全身热起来。
“我的血好喝,嗯?”吻了很久,他终于放开我,在我嘴边轻轻说道。
我喘着气,脸在发烫,好久才吐出一句话:“为何给我喝血?”
“因为我的血就是解药,只是你方才喝的那点不够,需喝干了我全身的血才行,”他伸出还在滴血的手腕,凑到我唇边,“要不要继续?”
我看着他滴血的手腕发愣,也就是说我方才若不及时发现,真的会喝干了他的血?我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是不是方才他也没有想过要阻止我继续?
心忽然有些不忍,惊魂未定中我下意识的拉过他滴着血的手,同时从自己的底裙上撕下一条布片来,缠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挣扎,任我替他包扎。
他割断了自己的静脉,我一用力血便迸出来,我缠过一圈,雪白的布条便被染红,止也止不住,然后血从布条上滴下来,滴落在地上,我心惊胆战,口中叫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这都是自作自受,你活该,血流尽了算数。”完全的语无伦次。
然而血还是止不住,我已满手是血,咬咬牙从底裙上撕下一条更宽的布,再想缠上去时,却被他阻止。
“我有药,”他另一只手自自己怀中一探,摸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我,“瓶盖往右拧倒出来的是毒药,往左是止血药,你不是恨我,往右拧就可以了。”然后轻轻的笑起来,好像我方才的急切是多么可笑一般。
我恨极,瓶盖直接往右拧,然后就要往他的伤口上倒去,却迟迟倒不下去,只是盯着那只瓷瓶发愣。
“不倒吗?”他完全看好戏的语气。
我抬头瞪他,他脸上带着惯有的笑,眼睛无比晶亮的看着我,我咬牙,伸手再倒,不知怎地眼泪却在同时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一颗接一颗,如他滴下的血一般,手上却再也倒不下去,便干脆缩回手,把瓶盖又往左一拧,才把里面的药倒在他的手腕上。
“我像个傻瓜是不是?分明知道往右拧也是止血药,却下不了手?”我上完药,看着伤口处的血瞬间止住,才又缠上布条,道,“而你,觉得这样把我逼到极处也很有趣是不是?”
我边说着,泪又下来,对我好的人我不顾,伤我的人我却百般的不舍,多久来心中压抑的矛盾似就要爆发出来,我听到自己说道:“你就是这么可恨,每次都逼我,每次都伤我,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放不下你,弃舒沐雪不顾,生生的伤他,都是为了你,我简直就是犯贱!”
后面半句声音都变了,整个人在发抖,觉得自己可恨到极点,人却在同时被抱住,极用力的。
“小昭,小昭,我的小昭。”如轻轻的叹息,有人在轻唤我的名,唇就贴在我的耳朵上,不住的唤。
我的身体僵着,他的手移到我的颈后轻轻的揉,直到我整个人放松下来。
人在他怀中没顶,他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罩住我,我想沉沦却又不敢沉沦,只是抓住他的衣襟,有些恍惚。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不说,隔了好久,他的身体在轻轻地轻颤起来,然后有滚烫的液体自己我的颈处流下,我怔住,想推开他看个究竟,却被他抱得更紧,我反手去摸他的脸,在触到一片湿润时他忽然轻轻咬住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想缩回手,而他抓住我的手直接盖在我的眼上,在我看不见他时吻住我。
那是与方才不同的吻,完全没有条理可言,他不让我呼吸,不让我反抗,微冷的唇直接顶开我的嘴,无比蛮横的却又无比温柔的,我轻叫一声,他的舌就探进我的口中,连同带着咸味的液体,直接狂卷到我的口腔深处,撞进我的心里。
我从未试过这样的吻,如此直接,如此不顾一切,我忽然想哭,觉得人就要难以承受,挣扎中叫了一声:“小丁。”
极度的疯狂猛的撤去,他的吻离开,又轻轻的吻住,然后不再动,只是顶着我的鼻尖喘息。
“你方才叫我什么?”隔了好久,他终于说话,声音嘶哑。
我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再叫一次。”他吻了我一下。
我仍不说话。
他轻叹一口气,又拥住我,声音忽然变得戏谑:“我刚才差点把你吃了,小昭,若不再叫一声,我们继续。”说着头拱进我的怀中乱吻起来。
我吓的慌忙躲开,口中骂道:“你这色胚,你再胡来我就叫人了。”脸已红透。
他这才放开我,人退进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他一定不是在笑。
方才的玩笑不过是想掩饰之前的失控而已。
门外有人在轻轻的敲门,然后听到一声:“时辰到了。”
“我该走了,”小丁侧身看了下门口,“记住,切勿相信任何人,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先带吴侬出去。”我道。
他停住:“小昭,我说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以为她真是阿侬?”
“什么意思?”
他未答,开门,回身又看我一眼,出去了。
我心中一阵疑惑,不是吴侬?那又是谁?我又望向他,他已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风吹过,我忽然觉得冷,再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冷月,方才一切就如梦里一般。
************
几天后,皇帝眼睛恢复,开始例行早朝。
早朝的人当然不是我,是吴侬。
我总是想着小丁临走时的那句话:你以为她真是阿侬?
不是吴侬是谁?难道我眼前的吴侬也是假扮的?
我怕透了易容,怕透了欺骗,真真假假让我辨不清楚。
然后又过了几天,我渐渐相信起小丁的话了。
吴侬在朝上开始自作主张,虽然还不敢太明显,我却已能感觉到她在用一些并不明确的话来暗示自己的意见,从而左右朝下的某些官吏,要知,揣摩皇帝的意思并能顺着这个意思走就是升官之道。
我在幕布后听的真切,心里不由苦笑,本以为救了吴侬,其实仍是中了圈套,因为此时我根本不知这龙椅上的皇帝究竟是何人?
如果她不是吴侬,那么真正的吴侬在哪里?是否已出了意外?
“皇帝既已亲征,相应权利是该到了交回的时候,依熙元朝制应择日举行大典,请皇帝择日。”不知是哪个官吏不知死活的说道。
亲征至今已有数月,按法度是应该到了各辅臣交出权利的时候,只是此事却毫无动静,很明显的,各位握权之人全都以太后马首是瞻,太后没有归还的意思,其他人也自然不会交权,再加上又出了这桩假冒皇帝的事件,各人更有理由暂缓交权。
故此言一出并无几人应和,却是窃窃私语起来,我在下面不由在心里冷笑,那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是有人故意指使的。
“尚书大人的意思呢?”好个吴侬,直接把问题踢给首辅老尚书,他手握兵权,吴侬如此问,看他如何答。
“交权一事确实刻不容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得与太后等辅臣商量后才能订吉日,看何时一同交回大权。”烫手山芋直接踢给太后。
我瞥了眼旁边的太后,太后并不动声色,回头看看我,我马上把眼中的焦距隐去,只听他冷笑一声,轻骂道:“好一只老狐狸!”又伸手握住我的手道,“我交不交权并不重要,江山是我们母女的,最主要是那只老狐狸,他若不肯交出兵权,我们至多也不过得了半壁江山。”
既然如此,那你就表一下态啊,你一表态,尚书自然便没人挡箭牌可用,我心里冷笑着,口中却道:“母亲还真是为孩儿着想。”语气故意带着几分讽刺,太后表情凝了凝,松开我的手。
我知道她为何不肯交权,不过是惮忌我体内的情豆,若轻易交权,到时我受人所控,她便一无所有了,而尚书的想法可能与她一般,大家都在防备着我身后的黑手坐享渔翁之利。
只是那只黑手在哪里?我从幕布的缝隙里往外看,两排官吏,几十号人,又怎能分辩谁才是沙漠毒狼。
我正想着,忘了继续听朝上的对话,却听到六王的声音:“我看此事不急,假皇帝一事刚刚平息,幕后主使尚未找到,且舒正言方才战死,马上行大典恐有欠稳妥。
好一张利嘴,直接把舒沐雪抬出来了,身旁的太后轻轻笑着,显然也听得欢喜。
果然此言一出,朝上再无人讲话,我正以为要就此退朝,却听最早发话要求交还皇权的官吏忽然冷冷一句,说道:“我看是六王爷有私心吧,当年痛失皇位至今耿耿于怀,此时仗着太后撑腰,你是决计不还不成?”
我吓了一跳,这句话当真说的大胆的很。
“王成遥,你不要血口喷人,区区小吏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活腻了不成?”
“六王爷我胆子小的很,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可是吓坏了我。”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我低头看着太后扯紧了手中的丝绢,显然也在生气,便故意把手中的茶杯往地毯上一扔,骂道:“好个大胆奴才。”却也不指明骂谁
太后被我忽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我一眼,挥手叫来身旁的宫女,低头冲他说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但直接走到朝前去。
不一会儿,就听那宫女在朝前朗声说道:“太后懿旨,皇帝龙体刚刚康复,不宜久理朝政,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完全不容辩驳,那宫女大摇大摆的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回来幕布后,留一朝人兀自发愣,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来,行礼退朝。
这就是所谓皇权的力量,谁握权,谁就主导一切,何人敢吭一声。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一朝人离去,心想幸亏此时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我,不然当真尴尬的可以,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一句:“母后真是对儿臣关心的很。”
一场朝常上的辩论就此结束,我装模作样的要宫女扶着回宫去。
然后又是一天无聊的治疗和七七八八这样那样的补药,我觉得再补下去我有抓狂的趋势,心想哪天又补回初来这个时代时的肥胖模样。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沐完浴什么事都不能做,便只有睡觉。
我躺在床上,并无睡意,有些百无聊赖,脑中胡乱的想着一些人,然后想到舒沐雪,想着他现在何处,过的可好?是否生我气?心便不自觉的痛起来,直到眼角有泪,人才猛的坐起,手伸到怀间,拿出一串珍珠链来,舒沐雪送我那串,我离开时留在了慕容山庄,此时手中这串,不过是之前我与胡清清玩笑时她送我的那串,本来早就忘了,方才无聊整理自己东西时才发现的。
它的确不是舒家传给长媳的那串,只是上好的珍珠串成的普通珠链,当时竟然就误会了她,我把那串链子放在手中把玩,似看到胡清清那张冷漠、不苟言笑的脸,固执的想抓住爱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一定知道舒沐雪只是利用她,那时心一定很痛吧,想到这里,我也不由伤感起来。
举起手扣的珠链,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些圆润细腻的珍珠,视线忽然停在其中一颗珍珠上,那颗珍珠竟然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我马上凑近仔细看,没错,那颗珍珠里有东西,若不是我正好拿出来看,若不是正对着烛火,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
我舍不得砸碎珍珠,用发簪上的细金丝从那颗珍珠穿线的孔里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勾出一个角来,我咬住唇继续,把金丝弯成钩状,勾住那个角往外一扯,那里面的东西便被我扯了出来。
是一块极薄极小的布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蝇头小字,我把布片放在掌心,凑近烛火仔细看:
血幽育成之法……
我一惊,速又看下去,又看了几行,这才明白我手中的布片就是舒沐雪千心万苦想得到的药方,当初同意与胡清清成亲不就是为了得到它?
我愣在当场,原来一直在我身上,胡清清一定早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觉得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才给了我,只是为何要给我,而不直接给舒沐雪?
我低头看了眼布片上的最后几行字,心里了然。
原来是这样。
正自发愣,却听外面有宫女禀报。
“皇帝,太后有事要与皇帝商议,请皇帝移驾广园宫。”
我一怔,这么晚了,难道是想说今天朝上的事?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将布片放进怀间贴身的小兜里。
广园宫并不是太后的寝宫,也不是议事的地方,它只是一个小别院,太后经常来此处理佛,我被几个宫女扶着,很快来到广园宫,入了宫,并没有人禀报,整个院里静悄悄的,我不由觉得奇怪起来,见旁边的几位宫女也默不作声,心想,难道是太后交代不要张扬?
我走向正殿大门,殿内并无灯光,我更奇怪,心里警觉起来,回头看看跟着我的宫女,不知何时就只剩下扶着我的两位了。
“你们?”我停住脚步。
“皇帝进去吧,太后在里面等着。”
我再次看看殿内,心里明知不对劲,却并不想调头回去,微微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可能是遇惯比这更糟的事情,我居然并不觉得惧怕,人直接往里走。
一进去才知道里面是亮着灯的,只是极微弱。
那两个宫女没跟进来,我便借着灯光往里走。
里面就是床,床外有半透的轻纱幕布,火光就里从轻纱后面透出来。
之所以知道里面是床,是因为除了灯光,我还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男一女才会发出的声音,而那种声音通常只在床上发出。
“慢一点,你今夜怎么这般急?”是太后的声音,轻喘着。
男人没有答,只是粗重的喘息。
我再傻也知道那是在干什么,站在幕布外发愣。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让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还是有人故意安排,我猛然回头,宫门已关上,身后一片漆黑。
怪不得在这处不起眼的别院,怪不得无人通禀,我站着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听着幕布后的喘息声淡去,然后是男人舒服的叹息,一切归于平静。
看来当事人并不知道,定是有人想让我看到这一幕,而我又该什么反应呢?正常情况下应该愤然离去或捉奸在床,然后就此与太后决裂?
我闭闭眼,虽然床上的人做什么并没有引起我任何愤怒,但还是决定顺手推舟,让设计此时这一幕的人得逞。
“母后,这就是你所谓的母仪天下?”我伸手掀开幕布,语气故意带着怒意。
床上一阵惊慌失措,我看到床上的男人竟是六王,整个人又是一愣,却马上又借着昏黄的烛光隐去,毕竟我现在是瞎的。
“我都听到了,你们真的不知廉耻。”眼睛故意没有焦距,手指却颤抖着指向他们。
太后被吓坏了,六王却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
“那男人是谁,我杀了他。”我故意侧着头仔细听。
“是我。”
“楚原!”太后尖叫着喝止。
六王安抚的拍拍太后的肩,道:“是我,六王,你要杀我吗?”
“你?”我故意惊讶。
“全朝都在猜测我和太后的关系,皇帝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很惊讶吗?”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哪里大逆不道?”六王冷笑。
“太后乃国母,先帝乃你兄长,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国母?兄长?哈哈哈!”六王大笑,“那你又知我是何人?”
“你?”
“我又如何知道先前的那个皇帝是假扮的?”
“如何知道?”我声音发抖,怒问。
“哼,哼哼!”六王在鼻间冷哼着,又大笑起来。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而他笑了很久,猛然停住,
“皇帝。”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我吓了一跳,往后躲,却挣不开他的手。
“楚原你放开她,”太后在身后想拉开他,“你快走,快走。”手用力把他往外面推。
六王像抓小鸡一样将太后抓在怀中,冷笑道:“现在不正是好时机,你此时不讲难道真想她治我们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可是,可是…。”太后哭出来。
我第一次看她显出脆弱的样子,之前虽然也曾见她哭泣,却是假的很,此时却是当真不知所措。
看她犹豫着,我完全不明所以,不知这对男女又要跟我说什么。
“好,你说吧。”太后想了很久,似认命了,忍住泪道,方才脆弱的神情变得更无力。
“说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后面的话一定会让我大吃一惊。
果然。
“皇帝,熙元婉昭,我熙元楚原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我大吃一惊。
写的急,所以有点乱,有别字的话,大家见谅。
章节目录 错认
“凡带龙血出生者,每朝只为一人,若同时旦下两人,后出生者谓之不祥。”
六王就是那个不祥的后出生者。
同样身怀龙血,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中的不甘,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的。
****************************
接下来,我被软禁了,不得听政,不得走出自己的宫殿。
那是太后的命令,我本来就是毫无实权的傀儡,更何况现在有个比我更好的傀儡可以利用。
如果之前,太后还幻想着通过我夺取皇权,那么这次决裂她等于是一脚把我踢开,现在的情势颇有点一不做二不休,我偶然间听到宫女们在议论,早朝之上,她不再垂帘听政,而是直接坐上朝堂干预朝政,而无可避免的,以尚书为首的维护皇权的那一派与太后产生了激烈的冲突,隐忍的两派矛盾被彻底搬上台面。
这就是设计那一晚的目的吧,让太后失去我的信任,逼着她跳到台前?
******************
七月初九,据说是皇家的吉日,太后,皇亲,大官小吏都要去城外的神坛一起祭拜祖先,那是大日子。
我坐在大型的马车里,往城外的神坛而去。
旁边的吴侬穿着出奇华丽的皇袍,而我只着着普通的宫女服饰,换成了别人的面孔,成了吴侬贴身侍女。
那是太后的意思,因为古人多半是迷信的,世人可以不辩皇帝的真伪,但鹰间的祖先们眼睛却是血亮,如果让一个非皇家血统的行祭拜之礼,那无非是大不敬,会遭祖先惩罚,所以才让我这个真皇帝赔在假皇帝的旁边。
这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我心里不住冷笑,也不知是太后太迂,还是古人本就如此。
祭拜之礼很是繁复,虽然太后以为我眼盲不让我有太多动作,却仍觉得这样的仪式无聊的很,总算,快到中午时,仪式进行到最后一个进程-问卜
“卜”就是卦的意思,由太祖庙的巫师向天问卦,卦像即显示了当年的国运,听说非常灵验。
我这才有了几分兴趣,看着那秃了头的巫师,着一身红衣,伸着鸡爪般的手冲着天空念念有词,手中是一个龟壳般的东西,听说上天会把预言放入其中。
一众人包括太后都跪着,恭敬万分,我抬眼偷看那巫师装模作样的跳来跳去,心想,方才那龟壳内是空的,我到要看看上天怎么把预言放进去。
约摸折腾了十几分钟,只听那巫师尖叫一声,整个人舞的更疯狂,要结束了吗?我猜想,而同时巫师的舞蹈忽然停住,咬破手指在龟壳上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又在上面重拍两下,直接跪倒在吴侬的面前,将那龟壳献到她面前。
吴侬接过,将那龟壳托在左手心,右手放下似默念着什么,他的右侧是我,我只顾看她左手中的龟壳,忽觉有只手伸进我的袖中,同时手指一痛,我大惊,抬头看吴侬,她正伸出右手咬破自己的食指,也在龟壳上画了个相同的符号,血一触到龟壳,顿时一般香气飘出,那巫师凑近轻嗅,然后又是尖叫一声,伸手打开龟壳。
该死,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偷梁换柱,分明是方才刺破了我手取的血,在众人看来却成了吴侬的血,而我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却见那巫师从玉制的龟壳中拿出一圈小纸条来。
我愣住,方才龟壳里分明是没有东西的,难道本就藏在他手中?
只见他打开纸圈,向吴侬行了行李,然后对着众人念上面的文字:得图坦宝藏者得天下。
我一惊,图坦宝藏?这也太扯了吧,这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这样预言谁会相信,我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身后众人,众人表情严肃,分明是笃信非常。
不是吧。
我大吃一惊。
我真的低估了古人的迷信与熙元朝人对这样一年一次的“问卜”的坚信,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可是在此时众官员的眼中却是神旨。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因为这次的“卜文”与丰收无关,与吉祥健康无关,却与天下有关,谁都有野心,谁不想得天下,这样的“卜文”明显是一颗炸弹,如果众人真的都相信这样的预言,那么局势就要乱了。
先是逼太后与尚书对质,现在又让全朝众权利间因宝藏矛盾突显,是谁?是谁在计划着这样的事?
“是不是很刺激,小昭?”忽然一个声音极轻的响在耳边,我一惊,正要回头。
“别回头。”那声音又道,同时有一只伸进我的袖中将我的手握住,微凉的指尖正好按在我手指被刺破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里。”吴侬已上去行礼了,我才敢说话。
“我哪里不能来,”小丁轻轻的笑,手指在我掌心画圈,“小昭,我好想你。”
这个无赖,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说这种话,我想抽回手,却被他用力握住,便微怒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行吗?”他干脆耍赖到底。
我听他这般戏谑的口气,不知怎的脑中有了一个想法,眉微皱了皱,不确定的问道:“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
“嗯,喜欢吗?”他居然承认。
我眉头皱得更深:“那么识破太后和六王的事呢?”
“太后和六王什么事?”他装蒜。
“是不是?”
“唉,”他叹气,“小昭,你总是聪明的。”
我因他的回答,一阵失落,细长的指甲抓刺进小丁的肉里,冷笑道:“你对我除了利用还有什么?”
他任我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肤,半晌不说话,好一会儿,听到前方锣鼓响起时,他才说道:“我喜欢你小昭,但我不是舒沐雪。”
“别该死的拿舒沐雪作比较,你不配。”我怒极,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太后与六王其实与我本身的这个人,这个穿越过来的魂毫无关系,太后不知,舒沐雪不知,小丁也不知,所以在他们眼里,太后与六王就是我的父母,他却要残忍的让我亲自揭开他们之间的丑恶关系,这样做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有粘腻的液体润在我和他的手之间,我知道那是他的血,我指甲直接刺进他的肉里,一定很痛,我知道,所以终于猛的松开手,有点无法承受的吸了口气。
他的手留恋着不肯离开的我衣袖,我挣扎一下,他才抽回手,我看到他手上的血迹斑斑,想起上次他喂我喝他的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鼓乐声止,礼毕,吴侬退回座位,我已平静下来,身后小丁一直没再说话,隔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官员,我认得那是前次与我一起亲征的将军,我又看了他一眼。
不是小丁,他竟然不动声色间又消失不见了。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来,称不上恨,而是浓重的失落,小丁确实不是舒沐雪,舒沐雪像山,我走再远,他都在那里,对他是笃定的,有安全感的,而小丁像风,不经意的拂过我心,一转身却又无情的伤害我,我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抓不住,掌握不了。
我舍了山,奢望着去抓住风,一切是我自找的,我惨笑。
所有祭祀结束已是正午,一大队的人往皇宫方向走,太后及各官员的表情凝重,显然在想今天的“卜文”,而我心里却是想着小丁的事,心情郁闷。
车行半晌,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回过神时,一柄冰冷的剑已顶在我的喉间,我抬眼一看竟是这马车内一直站在吴侬身后的贴身侍卫,而同时,没等我开口,那侍卫已点住我的哑穴。
“你是谁?”吴侬也是一脸惊讶盯着她。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竟是舒沐雪的声音,他看着吴侬,苦笑道,“看来你还是喜欢当皇帝。”
我整个人愣住,看来他是把吴侬当作我了,这样是不是太乌龙了点,而吴侬显然也反应过来,我分明在她眼中看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心里不由大叫:不好,但人被点住,口中又不能发声音,我只能死瞪着扮成侍卫的舒沐雪。
“你这样前来是不是太危险。”吴侬假装害怕靠近他,“还不快走。”
我没忘记眼前的吴侬也并非吴侬,若是吴侬我大可放心,但此人呢?
“怕危险我便不来了,这是暻城之外,不是皇城,区区几队人马又耐我何,婉昭,你是不是当定了这个皇帝?”舒沐雪扶住吴侬的肩,不知怎的正好瞥见吴侬身后已急得掉泪的我,眼神闪了闪。
说是迟那时快,他忽然反手一扭,已一把握住吴侬不知何时刺出的匕首,另一只手急速的连点吴侬的好几处穴道,吴侬顿时动弹不得,而他握住匕首的手已被划开了血口,鲜血直流,他并不关心这些,只是忽然失神般的怔怔看住我。
我又掉下泪来,看着他手在滴血,却动弹不得,他为什么不动,他想干什么?
“我竟然错认了你,”他好久才回过神,未受伤的手擦我的泪,“要知方才我若点不住你,便会一剑杀了你的。”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我差点杀了你,婉昭。”
*************
我差点杀了你,婉昭。
舒沐雪眼中的恐惧让我动容,直到他解开我的穴时,手仍是微颤的。
舒沐雪,舒沐雪,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对我?我心里反来越来越难过,只到听到他说:“婉昭,我带你走。”
我微怔,看他拉着我的手。
“这里这么多人,你如何带我走?”
“我已做了布置,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等你入了宫,要救你出去便更难。”他说话同时,外面已有骚动,我一惊,伸手掀来车帘往外看,人马慌乱,场面失控。
“怎么回事?”
“是迷烟,”他拉我出去,“走,趁现在。”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抱起我跳出马车。
心中一团乱,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随他回去?
“沐雪。”我唤他,而他已在指挥随他一起前来的几个人,开道离去,哪还听得我的声音,我心想,也罢,此时危急万分,我也不与他添麻烦,且等安全了再说。
一行人仗着迷烟掩护,走进路旁的小树林,不知怎地,我隐隐觉得不安,似太容易了些,人被舒沐雪抱着,我眼睛看向四周,忽听一声长啸,只觉得舒沐雪的身形猛的一顿,我同时被放下。
两个人,一人一身金色长衣,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我们面前,他身后一人则是方才被舒沐雪点中穴道的吴侬。
“沙漠毒狼?”看清金衣人的脸,我不由惊叫一声。
“沙漠毒狼?”舒沐雪也吃了一惊,回头看我。
没有错,那人我在那次婚礼在见过,生生把小丁打伤,那张脸我记得清楚。
“想带皇帝走,先得问问我,”沙漠毒狼轻笑着,对眼前包括舒沐雪在内的十几人并不放在眼中,“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的。”
舒沐雪不说话,慢慢地将我挡在身后。
“是千柔让你来的吧,”那沙漠毒狼又道,“跟你里应外合想救皇帝出去?”
他嘿嘿的笑:“我这个儿子也真长出息了,只可惜,我猜到你们会趁这个机会出手,早做了准备,舒正言还是把皇帝交出来吧。”
“就凭你?”我感觉舒沐雪全身的肌肉在纠紧。
“如何?你以为我制不住你吗?”沙漠毒狼仍是说的轻松,“我身后的手下对付你的几位随从已经足够,我与你一对一,你武功再高,却不是我的对手。”说着金色长袍竟微微的鼓起。
我见他出手打过小丁,知他手段了得,不由担心起来,正想阻止,却见沙漠毒狼已出手。
长袖鼓起,似带着万钧之力向舒沐雪攻来,我只觉被一股力一推,回过神时却见舒沐雪双掌已接住这一招。
旁边的树叶被震飞而起,我下意识的眯起眼,而转眼之间,两人已过了好几招,招招惊心动魄。
我虽不懂武,却也看出两人对决,舒沐雪微微处在下锋,若再这样打下去,他必定吃亏,我心里更紧张,心想舒沐雪不要为我妄送了性命才好,正想着,却听舒沐雪闷哼一声,人向后急退,而沙漠毒狼趁机又攻上来。
我想也未想,站起来直接挡在两人中间。
那力道已用了全力,掌风带着强烈的力道根本无法收回,我闭上眼,只等着受死,然而本来正对我的掌风似受了什么力道牵引忽然一偏,打向我和舒沐雪身后的大树上,碗口粗的大树震了一下,瞬间断开。
我惊的动弹不得,看着眼前的沙漠毒狼忽然回身一掌,一个人被打飞出去,撞在树上。
是小丁。
而沙漠毒狼的腰间已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小丁的那把。
怎么回事?
小丁吐了口血,却还未死去,直接冲着我身后的舒沐雪道:“舒沐雪,你还等什么?”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舒沐雪已一掌飞出,我被他推出掌风之外,直接爬到小丁身旁。
“耿千柔,你没事?”我冲他喊道,眼看着他口中又吐出血来。
“死不了。”他看我半晌,慢慢的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然后忽然嘿嘿一笑,冲着还在与舒沐雪缠斗的沙漠毒狼道,“父亲,不,外公,你是不是该现身了。”
他话音刚落,舒沐雪忽然推出一掌,腰中长剑同时出鞘刺过去。
只听小丁又道:“我看过方才被迷烟迷倒的众人,太后在,六王也在,唯独找不到尚书大人你啊。”
我一惊,看向那边的沙漠毒狼,他手上动作丝毫未缓,但毕竟腰上中刀,身形慢了很多,与舒沐雪打成平手。
“我知道是你,我故意让舒沐雪来救皇帝,就是为了逼你现身,因为世上也只有你挡得住他,外公,我这刀上可是有毒。”小丁大声说着,忽然又吐出一血来,显然方才中的一掌不轻。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已经已明白了几分,看来为了知道沙漠毒狼身份,我和舒沐雪都被他利用,然而此时却不是与他理论的时候,看他不断吐着血,却还故意满脸的若无其事,我心里只觉一痛,何苦?
当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与舒沐雪缠斗的沙漠毒狼时,却忽略了还有一个人。
吴侬。
而当我发现时,她一剑已冲我刺来,我直觉想挡住小丁,本以小丁已无力反抗,却不想他忽然推了我的把,只不过往旁边推开几寸,那一剑便从我的身侧擦过,直接刺向我身后的小丁。
我回头,却见小丁单手抓着剑锋,满手是血,而那柄剑仍是刺入他的胸膛,一瞬间我只觉心神俱裂。
那吴侬还要拔剑再刺,却被小丁牢牢抓住剑锋,一时之间竟拔不出来。
人就是奇怪,此时,吴侬完全可以舍了剑来对付我,我也未必是她对手,却固执的专注于拔剑这件事上,我看有机会,直接伸手往小丁怀中一探,抓住一包东西,知道一定是毒药,也不管是什么毒药,把纸包中的东西一骨脑儿往吴侬脸上撒去。
撒出的全是红色粉末,而那粉末一着吴侬的身上,她便像疯了般大叫起来,往旁边躲去,然后竟倒地挣扎。
我也顾不得害怕,看小丁终于松开那把剑,便抓起剑来,也不敢杀人,而是冲着还在挣扎的吴侬的一条右臂刺下去,看她不会再攻击我们,这才放心回头。
而同时,只听一声轻啸,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条人影一闪,与舒沐雪缠斗的沙漠毒狼往树林深处窜去,看来是不敌舒沐雪,要逃跑。
舒沐雪转身想追,却在看到我和小丁时又猛的停住,收剑来到我跟着。
“有没有受伤?”他托住我的手臂,问道。
“没有,”我摇头,眼睛看向小丁,轻道,“反而他伤的不轻。”
舒沐雪看了小丁一眼,微叹一口气,才走上去,伸手连点小丁的几处穴道,帮他止血。
“这样的计是不是太险?你利用我不要紧,知不知差点害死婉昭?”他从怀中拿出金创药,仍给他,眼中有怒气。
小丁已面无人色,却仍在笑,无力拔开瓶盖,只能用牙咬开,一骨脑儿全部倒在伤口上,吐掉瓶盖才轻声说了一句:“带小昭走吧。”然后闭眼不说话。
“情豆的解药。”
“再等等吧,我还要留着命杀狼王,等我杀了他,我再把命给你。”
“命?”
小丁咧嘴轻笑:“情豆有两颗,雌豆在我体内,雄豆值入小昭身体,我若死了,雌豆消亡,雄豆也会跟着死去,到时情豆便解了,她再不用受锥心之苦。”他后半句是看着我说的,眼神平静,似乎早就这样安排好,只等着搬倒沙漠毒狼,便把命交给我。
看着他的眼神,我忽然觉得想发怒,便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说的什么鬼话?”
“你是不舍得我吧,”他居然冲我眨眨眼,却又忽然正色道,“我说过我与舒沐雪不同,就算我说我爱你,小昭,为了达到目的,我仍是会利用你,就如这几天我利用你的那样,而舒沐雪却会给你完全的保护,连让你受伤的可能也没有,我没他好,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所以最后只有一条滥命给你,你收着就行了。”
我却更怒,真向冲上去扇他几个耳光,却忽然哭出来,哽咽道:“你不用把命给我,我也不想见到你,如果你不想活,你自己找个地方死了就是,装什么可怜,耿千柔,你就是个无赖。”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怒到极点,口不择言。
“好,我会找个地方,哪天,你不再痛,就说明我死了,你……。”
“你住嘴!”我真的一巴掌打过去,满手是血,我看着手上的血怔住,绝计不敢再看小丁的脸,拉住舒沐雪道,“我们走。”
舒沐雪没有动。
“他晕过去了,若不救他,他会死的。”他的声音低沉,却冷静的说道。
我虐,我虐,我虐不死你!!!!
章节目录 众志成城
5月12日那天上海略有震感,好多人跑到外面,然后听人说:地震了。
匆忙间在网上搜索有关地震的消息,得知:四川,以汶川县为中心,发生了大地震。
从未真正经历过地震,对地震的危害一知半解,所以这几天看新闻后便惊呆了,昨天看温总理拿着扩音器站在雨中向灾区人民发言,他的手似乎在抖,眼中应该有泪,然后再也忍不住在电视前哭了。
我不知道看我文的人是否有四川的朋友,想问一句:你们是否平安?想对所有受灾的朋友说: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你们一定会平安,一切都会过去。
今天早上在网上搜了地震灾区的捐助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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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众志成城,帮助灾区的朋友渡过难关。
豆这几天也极穷,上次同学结婚已经把我榨干,18号还有同学要结婚。5月23日是豆的生日,本来凑了点钱准备请几个同学吃饭,昨天又看到灾区的惨状,忽然觉得,有人在死去,你却还有空过生日,所以马上打电话给同学,说生日不过了,不请客了,我准备把请客吃饭的钱捐了,虽然不多,但是一份心意,希望灾区一切好起来。(5/15)
章节目录 决择
半夜里,下起雨来,雨打在院中的芭蕉树上,叭叭作响,就如我的心,一阵紧过一阵。
小丁一直未醒,血已经止住,人却固执的闭着眼,不肯从昏迷中醒来。
我与舒沐雪不敢带重伤的小丁走太远,就在城外一处小旅店中落脚,舒沐雪毕竟出生医药世家,多少懂得点医术,虽不及慕容珑这般医术高超,却也暂时稳住了小丁的伤势。
只是他为何不肯醒来?
“睡一会儿吧,你也累了。”舒沐雪将外套盖在我肩上,在我身旁轻声劝道。
我点头,人却没动,眼仍是看着床上的小丁。
“也许是太累了吧。”我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什么?”
“也许是他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所以才不肯醒来。”我又道。
身旁的舒沐雪叹气,手放在我的肩上,声音有些沉:“他只是失血过多且受了内伤,或许明天便醒了,起来,去睡一会儿。”他强迫的将我扶起
我没有反抗,跟着站起来,人猛然一晃,便要跌倒,舒沐雪忙将我扶住,一脸担忧,空出一只手来搭我的脉,我任他握住,看着拧起眉,专心的诊我的脉相,我不由一阵心酸。
“沐雪,是我对不起你,”我忽然道,“你又何必再来找我。
他搭脉的手一颤,眉拧的更紧,沉声道:“我们还是夫妻,我不会放你不管。”
“夫妻?”我重复着这个名词,惨笑道,“我这样的妻子是不是早该休了才好?”
“住口!”他轻喝,松开搭住我脉的手,见我被他那记轻喝震住,便放轻了语气,看着窗外的那株芭蕉道,“若真是如此,我今日追来是不是更事出无因?是不是更尴尬狼狈?”他似在责问我,又似全在自问。
他说的惨然,我只觉一阵内疚,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眼泪却已经掉下来,哽咽道:“舒沐雪,我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啊?”人同时挣扎着想离开他的钳制,他却将我抓得更紧,直到一下子将我拥入怀中。
他不说话,只是将我拥住,令人窒息的紧拥,夹着他的气息,让我感到他从未有过的绝望和苦痛,让我忽然不忍,只好任他拥着,拥住,然后人开始恍惚,也跟着他绝望苦痛起来。
舒沐雪!舒沐雪!舒沐雪……
我想,我大概是在他怀中睡着的,居然睡得安心,也许由他护着,我总是安心。
醒来,天已大亮,雨也停了,老天换了张脸,居然又是大好晴天,我看着窗外大大的太阳发愣。
“婉昭,也许我不该出现,醒来,只当是梦一场吧。”
醒来,只记得这句话,舒沐雪已不在,当梦一场,可以吗?
怎么可以?他的气息仍然缠着我的身,眼角为他流的泪还未干。
“啪”,我忽然对着自己打了个巴掌,脆响,却如麻木一般毫无痛意,然后泪又涌同来,抓住被褥,咬住,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耳边,听到隐隐地一记呻吟,我怔了怔,然后又是一声,我这才抬起头。
小丁醒了,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不动,看着他。
他也不再动,看着我。
似隔了很远,又似离的很近,若小丁是罂粟花,我便是那坠入地狱的隐君子,分明恨极,却只是这样看着,我便又毒隐缠身。
“为什么打自己巴掌。”看我很久,他似乎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却是问这样的话。
我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滚烫。
他也不追问,冲我伸出手:“扶我起来可好。”他的声音是那种虚弱的沙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我无言的走上去,将他扶坐起来,可能是因此牵动了伤口,他眉头皱紧,却咬住牙没有吭一声。
见他坐起,我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力道并不重,却让他失了平衡,头撞在身后的床架上,“咚”的一声。
“真像个废人,”他不以为意的低咒一声,复又看向我,“舒沐雪走了吗?为什么没跟他一起?”
“想看你死了再走。”我语气极淡。
而他居然还会笑:“可惜,我暂时还死不了,除非,”他看住我,“你再给我一刀。”
我瞪他一眼,轻易的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背对着他,方才还是大太阳,转眼外面又转鹰了。
“等你伤好,”我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知你在复仇,我也可以任你利用,但是有个条件。”
我停了停,已下了决心:“放过熙元,等你复完仇,我继续做我的皇帝,你尽可以去自生自灭,我们从此互不相欠。”
“也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对。”
“我不同意。”
我转头,他倚在床上,仍是在笑,我以为他会往下说,他却朝我招招手。
我下意识的走上去。
“小昭。”他唤我。
我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我想小解,你要不要帮忙?”
我脸刷的一下红起来,几乎又要甩他个巴掌:“你这个无赖。”
他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道:“我小解,又不是你,你脸红什么?”
我气极,估计脸红也多半是气出来的,想想自己至少也是个现代人,还没见过男人撒尿不成,便道:“你等着,我帮你拿马桶。”说着便绕到床后去找马桶。
“小昭。”他却又唤我。
“干嘛?”我在床后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停了半晌才道:“现在去追舒沐雪还来得及。”
我怔住。
“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之间各走各路,那就不要再失去他。”
我咬牙,也没找到马桶,气呼呼的又走回来,看了眼他仍然苍白的脸,道:“这床后没马桶我去向店小儿要。”说着就要出去。
“你有听我说话吗?”
我停住。
“憋一下其实不算什么?”他又扯到小解的问题上,却是想让我答他的话。
我叹了口气,终于回过身。
“这不是选择题,不选1我就一定要选2,如果我真的去选2,对舒沐雪太不公平,我也当真罪该万死。”我不知道这种现代人的说法是否能听懂,但他似乎懂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想对我从一而终?”他似乎已很吃力,却还有力气对我调侃,我气极,瞪他,他却靠着身后的床架上喘着气,然后沉默起来。
似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渐渐隐去,半晌才用略带痛苦的语气道,“不选1,也不要2,你在逼我利用你吗?”他看住我:“我不是好人,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是不是?”
“那你同意了?”
***********
“我不同意,因为没必要,狼王已现身,各个势力所追逐的不再是你,而是图坦的宝藏。”
得图坦宝藏者得天下,卜相是这样说的,比龙血的魅力还要巨大。
这么说我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我不再是权欲者追逐的猎物,小丁替他们找了新的目标,所以,一切就没我的事了?我是不是该鞠躬谢幕,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或许躲都不用?
原则上应该是这样,我看着小丁,想了想才道:“你是不是本来就这么计划的,只可惜,我没照你的意思随舒沐雪走。”
小丁不置可否。
“你这样会让天下大乱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图坦国的宝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小丁一笑:“对你我却有利不是吗?”
“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那片叫潭河的死地里。”
“同样的,我会让狼王也死在里面。”
“只为杀一个狼王?”
“也为所有觊觎这批宝藏,害图坦国亡国,害我家破人亡的人,”他口气极冷,带着杀意的眼看着我,“他们欠我的,没有这些人我何至于要受这种苦?”
我看着他,苦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终还是不肯放过熙元。”
“对,不放过。”他点头。
“我是熙元国君。”你应该连同我一起。
“你是例外,所以我注定对不起你,”他想伸手抚我的脸,我朝后一缩,他却擒住我的发,将我拉近,“有时候小昭,我真的很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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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
如梦咒,进入我每一个梦中,让我惊醒,彻夜不眠。
西部的边远小镇,这段时间忽然热闹起来,众多马队,各式人等,都聚在这里,原因无他,是因为那个卜相,所有人都想得天下,就如追逐我时的狂热,平静的小镇上带着浓重的杀气。
对此,我只有苦笑,多的是人送死啊,而我只有看着他们,策马过镇,往关外而去。
我往嘴里塞了颗黑色的药丸,药丸古怪的味道让我微微皱眉。
“店家,来碗馄饨。”忽听外面有人喊,我忙应了一声,跑出去。
现在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本没有人,所以我走出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道服的干瘪老头坐在店中,旁边桌上还靠着一面旗,上面写着:铁口直断。
连算命的也来了,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看了半天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馄饨。”我把刚煮好的馄饨放在他桌上,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不由一愣。
“小姑娘,你的面相…。”
算命的职业病,我白他一眼:“吃就吃,我的面相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讨了个没趣,低下头来吃,我这才想起他哪里不对劲,他没有胡子,且下巴上看不到一点胡根的痕迹。
难道是个女的,我瞪着她。
“小姑娘看我哪里不对吗?”老头被我看的不好意思,抬起头来问我。
“你是太监吧?”我注意到他的声音也是比一般人要尖,脑中忽然蹦出这个词,便直接问出来。
“太监?”老头疑惑。
对了,这个时代没有太监一说,我便摇头,道:“我是问你,是不是太咸?”
“不,不咸,正好,”老头笑笑,低头又吃了起来,不过只吃几口,又抬起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了那些人,都是去送死的命。”
“哪些人?”我一怔。
“找宝藏的人呗。”小头又吃了口馄饨,含糊不清的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送死,或许就找到宝藏了。”
“唉,小姑娘你所不知啊,”老头放下筷子,“这潭河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哦?”我问道,“那什么人能进?”
“那个,”老头往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样子,“我……。”
“陈宫何时到的?”有人进来,打断老头的话。
我没回头,就知道是谁,他终是没有放我一个人,只因我的毒不过几天又要发作,说恨我的人,却不让我死。
我不回头,直接进了厨房。
“你是谁,既然知道我姓陈。”老头尖锐的嗓子问走进来的小丁。
“图坦国国制,男性宫官需净身方可入宫,陈宫无恙啊?”小丁在老头的桌旁坐下。
“你就是写信要我来的人?”老头打量着小丁,“你又是何人?”
小丁笑笑,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在老头面前一晃,老头看了一眼,整张脸都变了,忙跪下:“太子。”他用发颤的声音叫道。
小丁任他跪倒,也不急着叫他起来,回头看看在厨房里偷看的我,笑笑才道:“起身吧,我找你好久。”
我悻悻的缩回头,从锅里拿了碗刚热好的参汤,往右边的厢房去。
李欣鸢在打坐,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但仍是体弱,我不发声音,把参汤放在她旁边的桌上。
“外面是谁?”李欣鸢睁开眼道。
“一个算命的。”我把参汤端给她。
她接过,同时握住我的手:“你是皇帝啊,现在却让你服侍。”
我摆摆手道:“什么皇帝,你把我当你女儿就行了。”
“这怎么敢当,”她似被我的话吓到,手中的参汤都溅了出来,却随即笑道,“做媳妇最好。”
我愣了愣,然后用力吸了口气才道:“夫人,我是个不纯粹的人。”
“什么意思?”李欣鸢眨眨眼。
“我想的太多,顾虑太多,我做不到像你当年那样,抛下一切去追随一个不该跟随的人。”
“不该跟随?”她重复我的话,苦笑道,“不跟随是苦,跟随了就落到现在的样子,不过我不曾后悔,至少当时是快乐的。”
“但若他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人呢?”
“喜欢你就可以了,人生苦短,一切不过转头空,皇帝,你到我现在的年纪就知道了。”
喜欢就可以了,真的就可以了吗?我不知道。
“快趁热喝了吧。”我转开话题。
她看看我,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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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大声的尖叫,划过清晨的朗朗青空。
“怎么了?”有人第一时间自房里奔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随即将我拥住。
“没事,没事。”他轻拍我的背,在我耳边不断说着。
“我只是,只是给他吃了碗馄饨,他怎么就变成,变成这样子?”我结结巴巴,人不住颤着。
“怎么了?”李欣鸢也从房中出来,看到七窍流血的陈宫,也是一愣,眉皱的死紧。
然而她总是冷静,人走上去,探了探陈宫鼻息道:“没气了。”
我又是一颤,死抓住小丁的衣角,他捧住我的脸,在我额上吻了一下,直到我终于不在发颤,才松开我,手却还牵着我的,另一只手蘸了点血在鼻中轻嗅:“是七叶毒。”
他若无其事的回身拍拍我的手:“没事了,你和我娘先进去。”
我点点头,虽害怕,却仍是看了眼那陈宫,他双目暴张着,似怨毒的盯着我,我忙回头,被李欣鸢拉着进屋去。
进了屋,我才稍稍平静,想着那陈宫只在店里住了一夜,早上还好好的,一碗馄饨下肚便死了,难道馄饨里被人下了毒?
想到这里,我转身进了厨房,李欣鸢怕我想不开,忙跟了过来。
“夫人,帮我一起看看这些馄饨是不是都有毒。”我拔了头上的银簪往馄饨上刺去,再拔出来时,银簪却并没有变色。
我一个个的试,都没有被下毒的迹像。
“别找了,毒在胡椒粉里。”小丁走进来,手里拿着用来放胡椒粉的瓷瓶。
我接过来,直接往厅里走:“是不是其他胡椒瓶里都有毒,我把它们都换回来。”若有人误食不是又要出人命?
“就这瓶里有,”小丁叫住我,“陈宫信道,杀他的人算准了他会坐在厅中吉位,所以只在那张桌上的胡椒瓶里放了毒。”
我愣住,再看小丁,他眉紧皱,人又往外去。
我跟了出去,再看到陈宫的死状我仍然害怕,却不似方才惊恐。
“得把尸体处理掉,马上就会有客人来。”我提醒小丁,感觉自己在毁尸灭迹。
“杀手不动声色的便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了人,杀我们也一样容易,小昭,你怕不怕?”小丁伸手帮陈宫合上眼,眼睛略带着婉惜,他边将尸体抬起,边问我。
他伤还未好,此时抬起尸体总是费劲,我虽然害怕,却也没办法,走上去,将尸体的另一边托起,尸体的体温又转温,我心里一慌,手上却没有放松,吸了口气道:“若你初时问我,我会怕,现在,这种事遇多了,已麻木了。”虽然乍看到死尸我仍是会怕。
小丁看着我似笑非笑,与我将尸体搬到隔壁的小屋,才轻声道:“他是我父亲身边的宫官,对图坦国宫内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我生时,图坦国已灭,想了解图坦国也只有通过他,不过有人似乎不想让我知道。”
“你是说杀人灭口?”我一惊。
“谁说不是呢?”他站起身,似牵动伤口,轻哼一声,又蹲下来。
我上前想扶他起来,他却顺势将我拥住,我以为他又要做些没轻没重的事,却听他道:“是杀人灭口,也是示威,随时可以将我们制于死地,小昭,你最好离开这里。”
我看着他:“你娘呢?”
“她不会走的。”他干脆坐下来,拥住我的力道没放松。
我没的挣扎,顺着力道靠在他身上,他略有些吃惊,低头看着我,轻唤一声:“小昭?”
“你说实话,我那次与舒沐雪离开,虽然去而复返,你是不是还想着送我回他身边?”我动了动身体,怕压到他的伤口,“所以才肆意利用我,伤我心,最后又大废周折的将别人的注意力引到图坦国的宝藏上,只为让我无后顾之忧。”
“我是为了我自己。”
“该死的为自己,”我轻敲他的胸,“报仇的方式有好几种,宝藏就在图坦国墓藏之下,谁会傻到让全天下的人去挖自己家的祖坟,耿千柔,你真以为我傻的吗?”
我感觉小丁的身体微微地僵了僵,却并不说话。
“耿千柔,你说有时真的很恨我是真的吗?”我抬起头问他。
他的眼神,如梦初醒般,然后点点头:“是啊,恨你太聪明,恨我不该认识你,不然何至于我的全盘计划为了你一改再改?何至于我为你一而再的受伤?何至于……,所以我要你离开,就快些离开吧,不要再猜测我的想法,我已经很累了,我……。”
他的嘴被我堵住,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其实很多问题都没问清楚,很多疑惑想知道,脑中没来由的冒出李欣鸢的那句话:喜欢就可以了。
小丁大概是被我的吻懵住了,愣愣的没有反应,而我只是轻啄一下,便松开。
“小昭?”他大惑不解,脸居然没来由的红。
“如果你爱我就直截了当,想试探我请直截了当,想利用我也请直截了当,不要再与我兜圈子,我也很累,如果你再这样兜下去,我真的就离开你,再不回头了。”我站起来,背对着他。
“所以你才愿意跟着我?”他在身后问。
“对,不然,只是情豆毒,我怎么可能跟你到此。”
我推门出去,听到他在身后轻轻的笑,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我靠在门上,心里忐忑,这样对不对?
喜欢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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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极少下雨,一下雨就伴着雷声阵阵,似要把整个小镇震飞。
我并不怕打雷,看着自己跑到店里来安窝的猫儿,在屋里窜来窜去,我好笑的捉起,将它放在腿上,手抚过去,它身体仍在抖着。
“可怜的小东西。”我自言自语,然后门被推开,小丁从外面进来,全身已湿。
我扔下猫,跑过去。
“你去哪儿了?”这几天他一直往外跑。
“找向导,进沙漠。”他应了一声,湿湿地手抚上我的脸。
我躲开,道:“我去烧水,你洗个澡。”
水烧好,放进浴桶,我同时放进几味安神的中药进去,去厅内叫他时,他坐在凳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身上还在滴水,地上滴了一大滩。
“快去洗吧。”我拍拍他。
他这才又笑起来,牵着我手道:“小昭,一起洗吧。”
“你想得美。”我拍掉他的手,他“嘿嘿”一笑,进里屋去。
屋里响起水声,然而只响了几下便没了声音,我并没放在心上,拿着裙上的穗子逗猫玩,那猫玩的忘乎所以,暂时忘了雷声。
直到自头顶的一声巨雷猛然劈将过来,我吓了一跳,那猫了也“喵”的一声窜的不见踪影。
会不会往我头上劈?我终于有点怕,站起身,想起屋里已许久没有动静。
该不会睡着了?
我想了想,推门进去。
小丁倚上浴桶上果然已经睡着。
只是睡的极不安稳,眉紧皱着,而桶里的水已渐渐发凉。
“喂,醒来,不然会感冒。”我拍拍他的脸。
他只是浅眠,稍有动静就醒了,人反射性的弹坐起,一只手已直接掐向我的咽喉。
我大吃一惊,哪里还能避得开,只是大叫一声:“是我,小丁。”
掐向我的手猛的顿住,水自他棕色的手臂滴下,他喘着气盯住我。
一记闷雷响起,我回过神,看他已缩回手,人仍是喘着气。
“以后我睡着时,不要接近我,如果不是在洗澡,我可能一刀杀了你。”他轻轻的说,人坐回浴桶里。
我呼吸一滞,想起他那把不离身的匕首,若不是现在不着寸缕,他真可能一刀杀了我。
我低头不说话。
“害怕吗?”他轻声问我。
“不。”我摇头。
“过来。”
我没有动。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
我走近他。
“替我搓背。”他道,同时把毛巾递给我。
我看看他,没有接,道:“你先告诉我,如果有人从你后面接近,是不是也会像方才那样?”
他一愣,随即笑了,把毛巾塞给我,背过身去。
他的背上毫无意外的布满各种伤痕,我手伸到水里,水已经凉了。
“我先替你换桶水。”我扔掉毛巾,往外走。
身后水声响起,我来不及转身,一双滴水的手臂便圈住我。
“小昭,我们去个地方。”
我一怔,回头,他站在浴桶里,我整个人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从我的视角还可以看到他略窄的臀,我全身颤了一下,忙收回视线。
“那个,”我咽了咽口水,“去哪儿。”
他松开我,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然后跨出浴桶,丝毫不忌讳我正看着。
“耿千柔,你流氓。”我忙转过身。
身后他轻轻的笑,却并没有出言取笑我,等他走到我面前时,已换上了黑色的劲装。
“走吧。”他牵我的手。
外面风雨交加。
我和他同乘一骑,他用防水的皮制披风将我整个裹紧,对我说了声坐稳了,然后双腿一夹,往一个方向而去。
雨声伴着雷声,我不知要去哪里,只是紧抱住小丁的腰,似乎行了很远的路,等我从披风内往外看时,已是一片大漠风光。
我们出了关。
大漠里并没有下雨,只是刮着风,星光满天与方才的小镇如同两个世界。
“为什么来这里?”我不解。
他不答话,跳下马来,将我连着披风一起抱下。
“你的伤。”我叫着,他的身体还不能负担重物。
“抱你总是可以的。”他抱住我,在我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才放开。
此时仍是黑夜,夜晚的大漠着实有些吓人,我看了下四周:“这是哪里?”
“崖底。”
“哪个崖底?”
“我父亲跌下的那个崖底。”
我愣住,看着他。
他不说话,牵着我往崖底的一个深洞走去。
洞里极黑,他掏出火折子划亮了带我一路往前,这里居然有个岩洞,我吃惊之余借着火光往四周看,洞壁平整而光滑,我再往下看,脚底也是平整,很明显这样的岩洞是人工开凿的。
“这里是……?”
“陈宫只来得及对我说这里的事。”他说着,往旁边的一块雕着龙纹的石砖用力一按。前方的路立刻陷下去,现出往下的阶梯。
“这是哪里?”
“图坦国的皇陵。”
我一惊,看着他:“不是在潭河内?”
“潭河是图坦国旧址,也是最早的皇陵所在地。”
“怎么回事?”
“潭河发生过一次天灾,整个图坦国几乎被毁掉,图坦国人只有迁居别处,自此,潭河成了一处禁地,无人可入,原来潭河中的皇陵也无法再进入,无奈之下,图坦国人只得在与潭河遥遥相望的此处建立了新的皇陵。”
“那宝藏呢?”
“我不知,陈宫也不知,没人知道。”他拉我一步一步往下走,我忽然觉得寒气逼人,不由裹紧衣服。
“怪不得你父亲要从这里的崖跳下。”虽然没有埋入地宫,也死在了自家的墓前,原来是这样。
小丁没有答话在,我也没有往下说,随他往下走。
不过十几步的阶梯,两人走的艰难。
“小昭,怕不怕。”小丁轻轻问我。
“如果这真是皇陵,躺的便是你的家人,有何可怕?”
黑暗中我听到他的笑声,然后他用力的握紧我的手。
阶梯尽头,一棵巨大的树出现在眼前,开着诡异的花,在这个寒冷而黑暗的墓穴中居然长势喜人,我往下看,它是从一具枯骨中长出,我忽然想起以前慕容珑说过的话,中情豆的人死后尸体上会长出情豆树,全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我有想吐的冲动,下意识的向小丁身后躲。
“是情豆树。”果然,小丁说。
我轻叫一声,觉得全身更难受。
“别怕,我体内也有情豆,有我陪着你呢。”他猜到我在恐惧什么。
“都是你该死。”我低骂。
他笑,也没答话,带我绕过那棵情豆树。
“我要烧了它。”我仍是不放过这棵树。
“烧了它,整个墓就毁了。”
“为什么?”
“让预先中了情豆的奴隶陪葬,这是图坦国的墓藏制度,情豆吸收墓中的鹰气成长,盛开的花会带出极低的温度,让墓内的尸体不腐。”
“就像黑玉。”
“对,只可惜,黑玉只有一块。”
“耿千柔。”我忽然想到什么,唤他。
“嗯?”
“你死了也在埋在这里?”
他轻笑:“如果和你一起,我就埋这里,这样就有三棵情豆树。”
我鸡皮疙瘩又冒出来。
“我要烧了它。”我又道。
他只是“嘿嘿”的笑,带我继续往前。
似乎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随他走进墓室时,我终于停下来。
“我们是不是走的太顺?”墓室都有机关,尤其是这种皇家大墓,不会因为你是图坦国的子孙而另外开恩。
“你也觉得了。”小丁也停下来。
“没有机关?”我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不是没有,”他把火折子往地面上照,地上是几枝折断的箭。
“有人来过?”我一惊。
“对,有人先我们一步。”
“杀陈宫的人?”
“也只有他。”小丁说着推开眼前的第二道门。
我脑中想起那日逃走的尚书,他是否就是杀陈宫的人,此时是不是就在某处看着我们?我心里一寒,抬头看清火折子照亮的第二道门后的情景。
六口黄金棺材。
********************
六口黄金棺材隐隐渗出鹰气,我睁大眼瞪着它们,然后道:“金矿一事,看来是真的。”
金矿的存在一直只是传言,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此时这六口巨大的棺材无非证明了金矿的存大,试问图坦如此小国,没有惊人财富,何来巨资打造这六口棺材?
除非真有金矿。
小丁一直不作声,慢慢的踱到那六口并排放着的棺材前,观察了半晌忽然伸手抬了下最近的那口棺材,棺材纹丝不动。
真是黄金,会动才怪。
不过棺材是没有动,墓室的地板却忽然晃动起来,我一惊,还没回过神,小丁已拉了我往外走。
两人方出墓室,那第二道墓门同时落下。
“好险!”我刚要吁口气。
“快走。”小丁毫不放松的一路把我往外面拽,我一下子意识到,那第一道墓门看来也要关上。
果然,前方传来“嘣”的一声,小丁身形一顿,转首一吹,手中火折子被他熄灭。
“出路被封了?”我急问。
“别说话。”本来牵住我的手转而圈住我的腰,将我拉至一个角落里。
顿时,墓室里死一般的静,如生在地狱里,四周一团漆黑。
小丁的喘息喷在我的后颈上,手臂将我箍紧,我不觉的恐惧,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
是谁进来了吗?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同时听到远处的墓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其实脚步声很轻,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尤其明显。
是谁?
如果那人是从外面进来,应该发现墓门大开,他进来的同时关上了外面的墓门,是不是准备瓮中捉鳖?
正想着,脚步骤停。
“耿千柔。”死寂的墓室里我听到一个鹰测测的声音,如地狱里勾魂的无常,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小丁没有应,抱住我不动。
“哼哼,我知道你在里面,”那声音鹰鹰的笑,“放心,我此时还不想动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杀你,何其容易。”
颈后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不敢回头,只能一动不动的听那声音还要说些什么。
“那六口金棺便是出自那座传说中的金矿吧?黄金做棺,连熙元朝这样的大国国君也享受不到这种奢华,看来那金矿要比我想像的巨大。”
他说的没错,六口如此巨大的金棺,重量已近吨,上吨的黄金,可以是一个金矿一年的产量,可想而知这个金矿有多大。
而此时,身后小丁的呼吸居然缓下来,我仍是不敢动,他却松开我,人走出去。
他想做什么?
“这墓里有图坦国的亡灵,你不怕吗?”他忽然出声。
“哼哼,你终于发声音了。”
小丁轻轻的笑了笑:“你可要试试,出去的门是否还打得开?”
“这样的话,你不是也被困在这里?”
“我是图坦子孙。”
“亡灵会认人吗?”
“亡灵会杀人。”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杀意,而话音方落,只听闷钝的“嘣嘣”两声,似什么东西在往下掉。
“什么东西。”那声音带了些惊恐。
“索你命的东西。”小丁冷应了一声,黑暗中又拉住我,往方才关上的墓室跑。
身后有怪异的声音大片袭来,我惊恐万分,小丁拉住我往一面墙上一撞,那墙上同时开了一个窄缝,我们两人一同往那窄缝里钻去。
窄缝之后别有洞天,是条宽敞的甬道,我们一路沿甬道往上,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呼呼”的风声。
有出口了,我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果然是出口,却被一块大石堵住,小丁推了几下推不开,便拉着我旁边的一条叉道而去。
叉道越走越窄,两人一前一后不得不蹲下身行走,我已一身是汗,听前面的小丁更是喘气声粗重,他受伤未愈,此时这番逃命般奔跑,他定是累极。
“行了,停下来。”我拉住他。
“不行,得再往里面走。”他不肯停,拉住我往前。
身后有极微小的声音传来,是方才墓室里大片袭来的声音,我忽然觉得恐怖,急问道:“方才在墓中,你动了什么机关?”
“吸血蝙。”他应道。
“吸血蝙?”
“大如脸,专吸人畜之血,被养在墓室暗格中,机关一动,便会部飞出,布满整个墓室,”他忽然停下,道,“小昭,我们可能死在这里,你怕不怕?”
我一惊:“什么意思?”
“看来陈宫只对我说了这个机关的存在,方才墓中的人并不知晓,原以为可以借此杀了他,不过好像我们运气太差,出口被堵,我们出不去了。”
“也就是说那吸血蝙会追来,也会把我们的血吸干?”
“你怕吗?”他不答反问。
我怕吗?这样的情况来的突然,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听说被吸干血。
“怕。”我老实说,
小丁居然还能笑出来:“我也怕的很,”只是声音却听不出几分怕意,“早知道会被吸干血,还不如给你吸干算了。”
“现在吸还来得及,”我拉过他的手,对着他的手就咬下去,奶奶的,大雨天不在家待着,拉我跑来这里送死。
“小昭,我爱你。”我咬下去极重,他闷哼一声,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没答话。
“真可惜我还没与你洞房。”他继续说。
“你放屁”。我骂道
“要不就现在吧。”他伸手来拥住我。
我用力一推,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一边待着去。”
黑暗中他“呵呵”的笑,却马上又停住,语气忽然认真,道:“你人比我小,继续往里逃吧。”
“你呢?”
“我跑不动了。”
“骗人!”我伸手想拉他,却猛然发现,他人何时已与我换了个位置,他在外,我在内,“小丁?”我忽然觉得不妙。
“快跑。”他道。
“你不跑我也不跑。”我干脆坐在地上,已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他故意与我换了位置,那些吸血蝙飞来,他便可以挡住去路,让我有机会逃跑。
“快跑!”他又叫了一声,语气已完全没有笑意,带着凌利之气,“听话!”
而同时那声音已靠近。
我眼眶一热,人哪里走得掉,反身抱住他。
“小昭?!”他的声音因为着急已变了调。
“你这妖孽,如今我先与你一同死了,到地府再找你算账。”我摸到他的脸,将自己的脸与他的贴在一起。
他身体一颤:“傻瓜!”
而我却笑了,伸手抹去那道湿意,轻笑道:“小丁,耿千柔,我爱你,你可记住了。”说着准确无误的找到他的唇吻了上去。
章节目录 叉道
我从未想过要与谁同生共死,就算在几秒钟之前也未曾想过,我想过死前的种种情形,却未猜中我竟是被一群怪物吸干血而死的。
空气中有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小丁敞开衣襟将我裹在怀中,但这于事无补,多一层薄薄的衣料也不能阻挡那些吸血恶魔。
我很难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感觉,似有无数小吸盘贴着你的肌肤,然后有一根尖锐的东西刺中你,接下来你可以想像,那些东西在享用你了。
身体没来由的热起来,极热,难道是那些怪物身上带着毒?这样也好,被吸干血之前先死去,总比被活活吸干好。
我正想着快点死去,却感觉到那无数个吸附在我身体上的吸盘在渐渐减少,怎么回事?我动了动身体,那些怪物竟纷纷从我身上掉落,竟像是死了,而且没有其他的再附在我身上。
“小丁?”我叫了一声。
“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痛苦,我摸过去,那些怪物却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可能此时离死亡太近,瞬间的灵感忽然敏锐起来,一个想法自我脑中跳出,我下意识的在怀间摸索,摸出一块东西来,那是一块翠玉,太后送的东西,我一直放在身上准备哪天没钱花了就卖掉。
仓促间咬破自己的手指,我将血涂在那块玉上,顿时,一股香气自玉上散发出来。
说来神奇,只是淡香,却瞬间将那股腥臭味消去,而那群怪物像受了惊吓,淡香弥散开的同时消失的不见踪影。
空气清新剂加杀虫剂?我正被这情形怔住发愣,却听小丁闷哼一声跌在地上。
我这才回过神,想起方才他整个身形罩住我,受那群怪物的攻击一定比我大,此时定是伤的不轻。
黑暗中我什么也瞧不见,只是凭着感觉将他扶起。
“你怎么样?”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还活着,”他低应了一声,然后用力的咳嗽,“那东西有毒,我全身麻的快动不了。”他边咳边说道。
果然有毒,看来真的是我体内的龙血救了我们,玉还在我的手心,指尖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你的匕首呢?”我道。
“在我腰间。”他说话已经有些吃力。
我咬咬牙在他身上摸索,好一会儿也找不到那把匕首,却引来小丁浅浅的呻吟:“小昭,别乱摸。”他抓住我的手,人又是咳嗽。
我的脸一红,没空跟他开玩笑,道:“我的血能救你。”也不再找匕首,直接在方才咬过的指尖上又用力咬下去,伤口必须要大,不然不会有多少血出来。
我应该的狠狠的咬下了自己一小块肉,生疼,找到小丁的嘴,将自己的手指伸进他嘴里。
幸亏什么也看不见,不然这样的姿势一定暧昧,我的手指在他口中,他轻轻的吮,我的脸比刚才更红。
“行了。”只吮了几口,他抽掉我的手指,轻轻的吻我的掌心。
“别停,这点血不够的。”
“够了,足够,”他靠在身后的岩石上,手指准确的按住我指尖的伤口,另一只手将我拥过来,靠在他身上,“傻姑娘。”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现在不是休息谈心的时候。
“方才你那句话是真心的吗?”他按住我的头,靠在他裸着的胸口。
“什么话?”我装傻。
他笑,也不追问,好一会儿才轻声叹了一句:“我耿千柔死而无憾了。”
不知怎地,我眼眶忽然湿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受伤的手指在他掌心捂的滚烫,伤口处有脉搏用力的跳,我们没有死,这是万幸,但同时也意味着一切还未结束,外面的世界什么也没有改变。
坐了很久,小丁体内的毒终于散去,他站起身,拉着我往回走。
四周极静,方才肆虐的怪物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找不到一点踪迹,像极了鬼魅。
划亮了火折子,又走回方才被石块堵住的出口,两人使力往外推,堵住洞口的石头却没有一点动静,看来以我们两人的力气是动不了那块石头了。
只好放弃,我们又摸索着走回墓室去,墓室的地上有好几只吸血蝙的尸体,却偏偏不见人的尸体,方才墓里是人有吧?只是人呢?难道他找到了出口逃离此地了吗?
我被小丁护在身后,两人缓缓往前走,接近那棵情豆树时,小丁猛的停住,手中的火折子往树的顶部晃了晃,也只是晃了晃。
“啊!”我忽然尖叫。
一晃之间,亮光闪过,我看到一张极恐怖的脸,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而这张脸显然小丁也看见了,他本想回身来捂我的眼,却还是没来得及。
“他死了吗?”我不敢再看第二眼,低着头问道。
小丁应该是又仔细看了一次。
“死了,被吸干了血。”
我的身体颤了一下,努力镇定道:“看得出是谁?”
“尚书。”小丁轻轻的答,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我一惊,沙漠毒狼死了吗?我忍不住想再看一眼那尸体,终还是没有勇气。
“我们得快点找出口,不然我们也活不久。”我开始迫切的想离开这里。
吸血蝙,死尸,还有墓室里的六口棺材,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恐惧。
可能我下意识的在发抖而不自觉,小丁将我拉过来,拥在怀中。
“别怕,有我呢。”他轻声安慰。
他一向都是玩世不恭的,没一句真话,此时却出言安慰,让我莫名的安心,我点点头,握紧他的手。
两人在墓中寻找出路,墓门已被封,另外的出口也被大石堵住,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墓里转了半天,等小丁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就要用完时,他才拉我坐下休息。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我已是满头大汗。
而小丁居然开始哼曲儿,并无多少急迫,我听着有气,握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道:“你还有心情喝曲儿?”
他抓住我的手,轻笑:“其实想想,能与你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事。”
我一怔,没发话。
“小昭,你可嫌弃与我一起死?”他低头吻我的头顶。
“嫌弃,”我推开他,“你这流氓,无赖,与你死一块儿我才不要。”
他“嘿嘿”笑着拥住我,找到我的唇,用力的吻了一下:“小昭,不如我们洞房吧,什么也没干就死,我会不甘心的。”说着一只手从我的衣领里伸进去。
我大惊,用力推开他,站起身道:“耿千柔,你,你….,”不知说什么好,脸已通红,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还有力气想这事情。”说着伸脚用力踹他。
黑暗中居然踹个正着,他闷哼了一声,便没了声音,我以为并没有什么事,好一会儿却听到他的吸气声,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往哪里踹,快断了。”
我一愣:“什么断了,骨头吗?”听声音好像很严重。
他不发声音,仍是吸着气,似乎很痛苦。
我急了,轻叫道:“耿千柔,你到底伤哪里了?”
“这里。”手猛的被拉住,一路往下,而我同时回过神,猛然意识到他是伤到了哪里,正想挣脱,唇却猛的被吻住,然后他整个人将我压在地上。
“现在知道哪里伤了,嗯?”他头顶着我的头。
“断了吧?”我心里紧张,嘴上却不知死活。
“想不想看看?。”他在我耳这轻轻的说,说完便直接埋入我的颈间轻吻。
“不想。”我马上道。
他在我颈间“呵呵”的笑,道:“小昭,我吃了你如何?”
“不如何。”我答的飞快,人有些僵硬。
我是现代人,我并不保守,只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是不是太夸长了点?
可能小丁也有我的想法,又吻了几下,松开我,将我扶起来:“下次踢人也要挑地方,小昭,你这么爱我,踢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说我再找一个,但想想,此时此刻说这句并不明智,便闭口不言。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小丁忽然拉起我道:“走,去方才那个叉道看看。”
叉道,极窄,并非人工开凿,像是天然的溶洞。
为了省火折子,两人摸黑在洞里爬,直到再也无法进去了才停下来。
“看来是死路。”就算里面还有路,我不是人能够爬进去的。
小丁没说话,只是喘着气。
“你在想什么?”我坐下来。
“我在想那些吸血蝙哪里去了?”
“肯定回了原来的机关里了。”
“这墓室封闭这么多年,它们是靠什么来生存的?”
我一怔,不错,那吸血蝙毕竟是生物,并非真的怪物,它们又是靠什么为食?方才太乱没有考虑到,此时听小丁/
小说才觉得奇怪起来。
“会不会墓穴的机关只是豢养它们的巢穴,它们还是有办法出去捕食的?”我猜测。
“那就说明有出路。”
“出路?对!”我一下子站起来,忘了头顶就是坚硬的洞壁,“咚”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
“小昭?”小丁迅速划亮了火折,“是不是撞……。”
我抚着头,撞到的地方可能在流血了:“这是什么石头,怎么……?”
我话未及说下去,眼前看到的一切让我整个人都愣住,火折子照到的地方一片金黄,那是……?
“你看到了吗?”我手无意识的摸着头,问道。
小丁点点头,将火折子往洞的里面再照进去一些,照到的地方仍是金黄一片。
“是金矿。”他说话同时吹熄火折子。
“为什么这里有金矿?”而且看样子里面都是,我忘了头上的伤,问道。
“不知道,”小丁吁了口气,黑暗中拉过我的手,“很疼吧?”
我没说伤口在流血,只道了声:“还好。”
“那好我们出去。”
“出去?去哪儿?”
“应该还有一个洞口?”他手似长了眼睛,顺着我的脸抚上我头上的伤,轻按了一下,“破了。”
伤口被按到难免生疼,我“哎呀”一声。
“还说没事。”
“已经不痛了。”其实痛的要命。
“才怪。”他替我按住头,扶我往回走。
“你刚才说还有一个洞口?”
“既然有金矿,必定会开采,我们现在所在的洞穴却没有开凿过的痕迹。”
“所以应该还存在另外一个洞。”
“对,而且也应该有出口,因为开采后必定要把黄金运出去。”
我停下来:“小丁。”叫了一声。
“什么?”
“会不会图坦国的宝藏就在这里,潭河只是个谎言,我们都被骗了?”
“我也是这样想。”小丁想了想才道。
我抓住小丁的手道,“这样的话事情是不是到此结束了?你的仇已报,黄金也找到了,小丁,若我们能出去,是不是可以带着你的母亲远走天涯?将一切付之脑后了?”
小丁不应,只是握住我的手忽然用力。
“你还是不肯离开?”我心中隐隐失望。
“好。”他却忽然道,“等出去,就我们三人。”
“真的?”我尤自不信。
“真的,”他低头吻住我,“我们再不分开。”
如果真有另一个矿洞可以通向外面,那么必定靠近地面,这样才更方便与外面打通,如果这个矿洞在墓室建成后被废弃成为豢养蝙蝠的所在,那么洞口也必定偏向墓室一边,这样机关启动,它们才会最快的飞进墓室杀死进入墓室的人。
按照这样的猜测,我们在之前那个溶洞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发现一个用砖石堆砌住的洞口。
“小昭,你的玉呢?”小丁并不马上推开那些砖石。
我会意,拿出玉来,玉碰到我方才撞破头时手上沾到的血,顿时一股异香散开。
小丁这才用劲推开砖石,可能是年代久了,那些砖石根本不堪一击,尘土飞扬中一个洞穴显现出来,小丁迅速的将我拉向一边,同时一群黑色的蝙蝠惊慌失措的从洞口飞出,因为玉上散发的香气,它们不敢靠近,迅速的消失在洞中各个方向。
等洞中再无动静,小丁才拉我入洞。
豁然开朗,是个极大的人工开凿的岩洞,里面到处是蝙蝠屎,臭味被玉上的香气消淡,却仍是让人难以忍受。
小丁拿着火折子在洞中照了一圈,忽然又将火吹灭。
“怎么了?”忽然来的黑暗,让我一惊。
“有亮光。”小丁道。
“哪里?”我往四周看了一圈,果然在某个方向出现点点的亮光。
“那些蝙蝠应该就是从这些小洞飞出觅食的。”
“但我们不是蝙蝠。”这些小洞对我们似乎太小了。
“那就找更大的洞。”
“什么意思?”
“我方才说过,这是矿洞,他们必定有出口运出黄金。”说着手中的火折子又亮起,在有小洞的那面洞壁上寻找。
“我也一起找。”我问他要了最后一根火折子在墙上寻找。
即使有火折子,洞里光线仍是极暗,两人只能同时用手在墙上边摸索边寻找,手不时的触到蝙蝠屎,我只觉越来越恶心,而光线照到的地方,一条蛇正吐着信朝我游过来,我心里极怕,却忍住没有去唤小丁,反正被咬到也不会死,我拿着手中的玉,壮胆朝那蛇砸过去。
“咚”的一声,玉敲在洞壁上,蛇被赶跑,而方才被它身体遮住的地方竟留下一个小小的凹漕,我伸手摸过去,触手光滑,显然不是天然的凹漕。
我盯着那凹漕半晌,人慢慢的捡起方才被我用来砸蛇的玉,脑中忽然想到什么,叫道:“小丁,你的黑玉呢。”
小丁闻声赶来,看到那凹漕,迅速的拿出怀中的黑玉,黑玉被按进凹漕,严丝合缝,用力一按,隐隐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同时我们面前一个两人宽的洞口显现出来,而洞外则是满眼黄沙,天竟已亮了。
“哇!”我禁不住大叫,用力抱住身旁的小丁。
小丁任我抱住,轻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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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秘密,世上除了我和小丁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当众多淘金者往潭河涌时,金矿其实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冷冷地看着。
回到住的地方时,李欣鸢已经快急疯了,看到我两的样子更是吓了一跳。
“你们一夜未归,去哪儿了?”她脸色有些苍白,抓住我的手。
我笑笑,安慰道:“我们不是回来了,没事了。”
看我们虽然狼狈,却一副很兴奋的样子,聪明如她早就猜到是什么事,问道:“你们去潭河了?”
“而且还找到宝藏了。”她是小丁的母亲我没有必要隐瞒。
“宝藏?”李欣鸢一愣,“图坦国的金矿?”
“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欣鸢却并无多少欢喜之色,表情颇有些感慨,道:“总算没有落入他人之手,只是得来又有何用呢?”
经她一说,我原本的欢喜也全无,没错,对我们来说,这个金矿没有任何用处,至多死后做一口黄金棺材。
不知怎的,我想起死在墓中的尚书,为财而亡,不知道李欣鸢会作何感想。
我终是没有说出实情,走进屋里道:“我要洗澡,臭死了。”
洗完澡,三个人吃饭,可能是一夜担忧,李欣鸢并没吃多少,便因为太累又回房睡了。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扒着饭道。
“再等等吧。”他应道。
“等什么?”我不解。
他没有马上回答,看了我半晌道:“嫁我吧,小昭?”
我一怔,不知他为何提这事,想了想道:“我可是有夫之妇。”
他笑:“那就写封休书,我寄去给舒沐雪。”
他虽是开玩笑,我听来心里却没来由的一紧,心想舒沐雪看到我的休书不知道是何感想?对他的伤害已经够大,我何忍再来一次?
于是便道:“我们这样不是很好。”
小丁却正色道:“那你是要以舒沐雪妻子的名义随我一辈子?”
我愣住,反问道:“你可介意?”
他笑,有些玩事不恭,站起来,抱住我道:“我介意的很,我想同你做夫妻,想你休了舒沐雪。”口气颇有点孩子气,同时脸埋进我颈项里胡乱的吻。
我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四处闪躲,人却忽然被抱起,只听他道:“酒足饭饱,我们去洞房。”
我大惊失色,挣扎道:“大白天的,洞什么房,耿千柔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理我,直接抱着我进房。
我手里还拿着筷子,人被他抱着放在床上,在他吻我时好几次想用筷子戳他的背,但却渐渐无力,终于被吻的晕头转向。
衣领是被咬开的,继而整个上衣被扯开,露出里面的水色肚兜,他隔着肚兜在我胸口流连半晌,终于在其中的一点上轻咬下去,我整个人弹起来,下意识的捧住他的头。
“小丁别闹了。”我的声音有点发抖。
小丁并不理会,手伸进肚兜内,抓住我胸口的柔软。
我轻叫一声,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热意从腿间的私处涌上来,然后整个人都发热,伴着不易觉察的疼痛一下又一下。
我从未有过男女之欢,但我却清楚知道男女之欢该发生些什么,他吻我,抚摸,轻咬,我并不觉得意外,意外的是这些动作所带来的后果竟是如此胸涌澎湃,我几乎迷失自己或者已经迷失自己,我想他就要进行下一步,让我完完全全的陷入爱欲中。
然而我却在这个时候没来由的想起舒沐雪来,不合时宜的想起,然后整个人忽然清醒过来,不是小丁的吻不够醉人,也不是他的手段不能让我神魂颠倒,而是我忽然意识到我还是舒沐雪的妻,即使两人无缘在一起,我此时的举动却是对舒沐雪最大的羞辱,墓中我可以不顾一切。
而现在,不行。
感觉到我的僵硬,小丁停下来,额头滴着汗,就这么看着我,我望进他的眼里,忽然流下泪来。
“你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他退开,喘着气,“如果你没有犹豫我会直接要了你,然后带你走,但小昭,你心中有愧疚,你做不到。”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打了一下,同样的场景出现在我的面前,吴侬院,小丁对我说他做不到,现在,却是我做不到。
我闭眼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他坐起身:“明天我们去慕容山庄,我以整个金矿同他换你。”
我愣住,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备马离开小镇往慕容山庄。
李欣鸢体弱,不能骑马,所以雇了马车,我与她同乘,小丁赶车,三人同行。
“其实我们这样一家三口真的不错。”李欣鸢握着我的手道。
“嗯。”我应了一声,想到到了慕容山庄后的事,心情郁闷。
“别太在意了,感情的事情没有谁欠谁,如果你选了柔儿,那就坚持自己选的,不然你这般犹豫对柔儿也是伤害。”
我点头,其实心中都明白,只是真的开口向舒沐雪要一纸休书又该怎么开口?以一个金矿换我?在舒沐雪面前是不是太荒谬?
马车行到一处荒郊,天色已暗,并没有旅店可以投。我和李欣鸢住在马车里,小丁则睡在马车之外。
睡至半夜忽然惊醒,身侧并没有看到李欣鸢,我坐起身,听到外面有极轻的谈话声。
我微微的掀来车帘,往外看。
是李欣鸢和与小丁讲话。
“我不许你把图坦的宝藏转送他人,那是图坦国复国的希望。”
“小昭予我,远比宝藏重要。”
“那复国大计呢?”
“没有复国大计。”
“柔儿,你怎对得起你父亲?”
小丁只是冷笑,没有应。
我缩回头,心中纷乱,不是说这笔财富没有用吗?此时却谈起复国大计,为什么她在我面前满不在乎,瞒着我却在质问自己的儿子?
脚步声近,我知道是李欣鸢,忙躺下闭眼装睡,感觉她在我身边躺下,再无声息,却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兀自不动,很久,旁边的李欣鸢翻了个身,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随即消失,我暗自吁了口气,心中更乱。
第二天,李欣鸢温和如旧,并没有对我表现任何不满,我不禁怀疑,昨夜所闻只是梦境。
草草的吃了早饭,马车继续赶路,李欣鸢坐在车内吹笛,吹的曲子我听过几次,据说是小丁出生后李欣鸢一直吹给他听的,笛声听来让人平静,我听着,不由闭上眼。
可能是车轮滚过了一块石头,马车跳了一下,我睁开眼,却见李欣鸢眼中带着冷意,而那曲子不知何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破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马车又跳了一下,同时往一面偏过去,我感觉不对劲,掀开车帘往外看。
“怎么了,小丁?”
小丁捧住头,非常痛苦的样子,冲我叫道:“快跳车。”
他刚说完,我背后被人一抓,被人拖进车内,却是李欣鸢。
她何来这么大力气?
“你?”我盯着她。
“没想到吧?”她笑。
没想到吧?
当然没想到。
“柔儿出生时我便在他体内种了蛊,这曲子便是他的催命符。”她挥着笛子道,一扫原本体弱的样子。
“为什么,他是你的儿子?”我不解。
“谁说他是我的儿子?”她笑,与原先的温柔天差地别,“他只是一个小杂种,我利用的棋子。”
“所以说,真正的沙漠毒狼是你吧?”旁边的小丁缓过劲来,冷声道。
“以前是我父亲,现在是我,”她蹲下来,抚着小丁的脸,“你为什么不乖乖做我的儿子,却偏要将金矿送人,那是我找了大半辈子的宝藏,决不会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小丁喘着气冷笑:“我不这么逼你,你怎么会跳出来?”
李欣鸢一怔:“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不,只是怀疑,我不确定你是否是我母亲,陈宫被你杀了,没人替我证实,所以我只有逼你自己跳出来。”
“可你还是斗不过我,”李欣鸢忽然又吹响笛子,小丁立时蜷作一团,捧住头挣扎,“你是我的棋子,我总有控制你的手段。”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无奈被点了穴道完全动弹不得,这个用伟大的爱情来欺骗我们的人啊,此时更像个恶魔,我心中有愤怒,叫道:“你父亲死了,世上只你一人,这金矿对你有何用?”
“有何用?哼哼,”她冷哼,“它可以让我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统治一切。”
“然后呢?”我盯着她。
她却一巴掌打向我:“不用你来教训我。”
我脸上生疼,却仍是盯着她,她一把拎起我:“走,带我去找宝藏。”同时不知哪里来的匕首朝小丁刺去。
我尖叫一声,却看到她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当年,你对我二叔是否真心呢?”有人在身后问,我不能回头,却听出那是舒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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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小丁何时见过舒沐雪,至少今天的一切是安排好的,他对李欣鸢有怀疑,但又怕她真是自己的生母,所以假称要将金矿送给慕容山庄来换我,若李欣鸢意在金矿,她不会眼看着金矿归舒沐雪所有,而自己失了机会,所以要动手,也必定在我们见到舒沐雪之前。
“你二叔?慕容尚花?真心?”李欣鸢的冷笑了一下,“那日我从崖上跌下,其实并无大碍,他却要制我于死地,你说真不真心?也怪他心慈手软下不了手,才让我有机会打伤了他,反而先送了命。”
“所以你昏迷几十年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李欣鸢笑道,“但当年我放弃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与耿渊私奔却是真心,可他却只把我当成影子,你娘的影子。”她忽然举手成爪,对着小丁的脖子。
“听说我与她长的极像,耿渊只是从我身上寻找他的影子,我这么不顾一切的为他,他怎么对得起我?”她眼光凶狠,手稍稍用力,指甲便陷入小丁的脖子,顿时有血涌出来。
“所以我背叛了他,我要他的财宝,要他生不如死,是我把他逼下崖去,我亲手杀了他,”她的指甲又逼进几寸,划开血口,“天知道我有多恨你,因为你身体里流着那女人的血,但耿渊说金矿的秘密在你身上,即使我不信却不能杀你,才让你苟且到现在。”
小丁的脸苍白,血流如注,却居然在笑:“如此恨我,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李欣鸢也笑:“我现在却又不想杀你了。”
“想我说出宝藏的秘密?”
“你会告诉我吗?”手指慢慢的收回,又迅速的刺进去,小丁不由惨叫一声,李欣鸢看着他“嘿嘿”的笑,“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也不用逼你说,自然会有人告诉我,皇帝,你说是不是?”她转向我。
我盯着小丁毫无人色的脸,觉得自己也呼吸困难起来,就如同李欣鸢的几根手指插进的是我的脖子。
“皇帝,谭河到底怎么进?”只听她问到。
我怔了怔,心想原来她还以为宝藏的谭河,抬头再看看小丁,见他也看着我,看来他与我想的一样,于是道:“夫人可知道这体内的情豆如何解吗?”
李欣鸢一愣,不明白我忽然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道:“你在问你宝藏的事,你玩什么花招。”
我接着:“耿千柔死,我体内情豆毒自动解除,所以你杀他正合我意。”
谁知李欣鸢大笑,道:“皇帝,我与你相处这么多日,我还不了解你对我们柔儿的心意吗?何必用这种话来糊弄我?”
我去不慌不忙道:“当年你对耿渊不也是情深意重,最后还不是将他推下山崖,人心难测,更何况他的存在就是我的苦痛呢?”
“这么说你是非要看到我杀了他?”
“随你,”我转身,并不再看小丁一眼,对舒沐雪道,“我们走。”
我话音刚落,舒沐雪同时出手,并不是带我走,而是一剑朝李欣鸢飞出。
我说的这番话,并不需要李欣鸢相信,她也不可能相信,我只需让她有所动摇,只要稍有分心,就是舒沐雪出手的机会。
至于舒沐雪是否知道我的想法并不重要,以他的反应,不用了解我的想法,他也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出手的机会。
所以舒沐雪出手了,因为李欣鸢果然因我的话稍稍分了下神。
只是我们太低估李欣鸢的武功,空出的手臂居然直接去挡舒沐雪的剑,另一只手抓住小丁往后急退,生生避开那一剑,而她那只用来挡剑的手臂居然毫发未伤。
这是什么武功,肉掌居然比生铁还硬。
“小丫头,你使诈!”李欣鸢居然并不生气,笑道,“你想救他吗?我放了他又如何,他仍是逃不了。”说完抓着小丁的手猛然一松。
小丁跌在地上,刚想爬起,却听笛声忽起,他即刻捧住头,痛苦不已。
“这样的疼痛不比你情豆毒发好多少,皇帝,此时我可是帮你也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她稍停,对着我说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被你们救下,他还是在我的掌控中。”说着笛声又起。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却哪有报复的快感,看小丁痛苦挣扎,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疼痛起来。
她说那痛不比情豆毒好多少,感同身受我也知道此种的痛苦,我看着小丁挣扎,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终于无法再看下去,正想着要说出宝藏的所在,却听身后舒沐雪的声音。
那是极轻的声音,我原以为他在说话,却听不出他在说什么,像古怪的经文以一种平缓的声调自他口中发出,我正觉得奇怪,却见前面的小丁居然不再挣扎,而笛声也嘎然而止。
“那是什么?”李欣鸢吃惊道。
“慕容山庄只是对情豆没办法,他中的是盅,要使他不受你控制,慕容山庄自然有的是办法,”他看着李欣鸢道,“说来也巧,我现在念的经文,是我尚花叔临死前教给我的,我起初不知其用意,原来却是对付你的盅毒。”
李欣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冷声道:“慕容尚花还真是有心,这盅毒是我从他那是偷来的,他居然还想了破解之法,”手中长笛同时挥出往小丁肩上拍去,小丁闷哼一声,晕了过去,“不过就算你破得了又如何?”说话同时,长笛一横,向舒沐雪而来。
谁也没想到李欣鸢会直接向舒沐雪攻来,舒沐雪剑已飞出,只得空手去接,而更没想到的是,长笛就要攻致舒沐雪时忽然一顿,笛尖一偏向我而来。
我本就不会武功,李欣鸢又有意使诈,我哪里躲得开,眼看舒沐雪救我不及,心想金矿所在未知,李欣鸢必定不会真杀我,便咬咬牙干脆闭眼不动。
耳边生风,不过几秒便没了动静,我本以为不死也伤,却不觉疼痛,心里觉得不对劲,睁眼去看。
一个身形挡在我的面前,分明攻来的是笛子,却有一柄利刺穿他整个肩膀。
“舒沐雪?”我惊叫。
耳边传来李欣鸢的大笑声。
“舒沐雪你还是上当了,不,不对,”她笑,“应该说你明知是虚招却仍是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皇帝,你真是好命啊。”
我看她生生的从舒沐雪身上拔下利刃,那利刃竟是从笛管中生出,而利刃上滴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有毒!
我大惊失色,却见舒沐雪整个人摇摇欲坠,我忙扶住他。
“此乃剧毒,不出半柱香他便会毒发生亡,”李欣鸢轻笑,道,“皇帝的血不是能解百毒,不如用你的血救他。”
我血里有情豆毒,怎可以救他?之前喂给小丁,是因为他体内也有情豆毒,所以无碍,如果喂给舒沐雪,岂不害了他?我知她故意刁难,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要进潭河,我带你去就是。”
“这才乖,”李欣鸢笑。
章节目录 潭河
潭河,刮着怪风,像一个魔域,带着令人心寒的死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丫头,你心爱的两个男人都在我手里,你可不要耍花样?”听得出李欣鸢的语气中也带着对潭河的敬畏。
我犹豫着是否真的要入潭河,毕竟我也从未入过这块禁地,四人入内,祸福难测,万一遇到危险,李欣鸢生死与我无关,小丁与舒沐雪重伤又该如何脱身。
难道真要带她去那处金矿不成?
我心里盘算着,忽然身后一个力道一推,我直接跌入比外界地面低出许多的谭河内。
幸亏此处都是沙土,我并没有跌伤,挣扎着爬起来时,李欣鸢一手一个,拉着小丁和舒沐雪跃了下来。
我看了眼他们两人,小丁尚在昏迷,舒沐雪中了毒,刚服了一半的解药,神志并不清楚,心里不由叫苦,而方才的犹豫也有了决定。
“其实潭河另有入口。”与其入一个未知空间,还不如带她去金矿,那里的吸血蝙,或许能治得了她。
“你又耍什么花样?”李欣鸢瞪着我,一脸的不信任。
“入潭河有捷径,你直接硬闯,只会途增危险,你要跟不跟。”说着往回走。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李欣鸢站住没有跟上来。
“方才我不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头也不回,料想她必定以为我耍她而大怒,却没听到她的声音,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声响越来越近,我不由停住脚步往回看。
这一看不要紧,人却已吓得动也动不了。
一股怪风,像以前电视里看到过的龙卷风,虽远没有如此大的威力,却仍是相当骇人,夹着无数沙石盘旋而来,人若在其中不是被风滞住呼吸也会被那些卷起的沙石打的头破血流。
人只愣了半晌,便反射性的要逃,心里却顾及着李欣鸢手中的小丁与舒沐雪,却见李欣鸢直接扔下两人,向我跑来,显然是逃命要紧,不顾人质的死活。
我急的直跺脚,眼看怪风袭来,咬咬牙向小丁他们奔过去。
人被拉住,李欣鸢不想放弃我这个最后的筹码,我却执意不肯扔下小丁与舒沐雪,可能是这股想法太过强烈,李欣鸢居然拉不住我,拉住我的力量猛的松开,人因为惯性往前扑倒,直接跌入那股已袭近我的怪风里,眼前忽然一黑,耳朵也听不到声音,在我失去知觉时我忽然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怪风说来就来?
**********************
有人在对我说话,不停的说,说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动一下,挥开那恼人的声音,却连动的力气也没有。
也不知蕴积了多久的力量,我勉勉强强的睁开眼,却只睁了一下,又没了力气,只好又闭上。
睁眼的一刹那,我似乎看到了点点星光,正想着是不是晚上了,脸上却被用力的拍了一下。
好痛。
然后那恼人的说话声音也跟着清晰起来。
“熙元婉昭,你给我快醒来。”
熙元婉昭?
对,这是我现在用的名字,似乎混沌间忽然抓住了就要脱离自己的灵魂,我猛然清醒过来,力气顿时回笼,我睁开眼。
果然是满天星光。
还有,李欣鸢的脸。
“我在哪儿?”我挣扎着坐起身,看到满眼的黄沙,脑中找不到一点头绪。
“不知道,我们被那怪风吹到了这里?”李欣鸢的声音凉凉的。
怪风?我想了半晌,对,怪风,终于有了点头绪。
我借着满天星光放眼四周,风平浪静,哪还有什么怪风的踪影。
“我们现在在潭河里吗?”难道是天意我该来这里。
“你说呢?”李欣鸢看看我,站起身,我这才看到躺在旁边的舒沐雪,我下意识的去找小丁,看了一圈,哪有他的影子。
“耿千柔呢?”我急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李欣鸢蹲下身凑近我,“我们被风吹散,可能他此时已被毒蛇咬死了也不一定。”说着手一挥,手中匕首将旁边的一条响尾蛇砍成两段。
我心里一悸,想想小丁之前昏迷不醒,李欣鸢所说也并非在吓唬我,心里更急,却不显在脸上,坐起身,去看一旁的舒沐雪。
舒沐雪已醒了,只是动弹不得,我转身对李欣鸢道:“另一半解药呢?给我。”
李欣鸢“嘿嘿”一笑,道:“给他解药那还了的,等他恢复,他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我也冷笑,道:“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满眼沙漠,若找不到出路,我们撑不过两天就会渴死,谁还有空要你的命?”
她一愣,显然还没想到我们现在身处沙漠的危险性,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却仍是不肯拿出解药。
我也没办法,只能扶着舒沐雪坐在一旁。
沙漠的夜晚尤其冷,我缩紧身子,心想,不用等两天渴死,第二天太阳出来一暴晒,早晚的冷热差矩就足以把我们杀死。
怀中的舒沐雪一直闭着眼,体温忽冷忽热,我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第一次觉得这次离死不远了。忽地又想起小丁,低头看看舒沐雪,心中苦笑,老天还是安排我与他死在一块吗?也罢,我本来就欠他太多,如果这是补偿,我也不错的结果。
下意识的将他抱紧,在他耳边轻声道:“沐雪,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做你真正的妻。”
我以为他听不到,却在说最后几个字时,他忽然睁开眼,看住我。
我一怔也看着他,然后苦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长夜漫漫,沙漠里的夜更是漫长且难熬,我一直未睡,睁眼看着天明,其间李欣鸢又杀死了好几条蛇,却只有蛇,我觉得奇怪,此处既让人如此惮忌,必有其凶险的地方,却只遭遇怪风和几条蛇,并无其他凶险。
我站起身,看着天边的那抹微光,忽然道:“事情有点不对劲。”
刚说完,借着那微光,我看到一股比昨天还强大的怪风卷着沙石向我们这边而来,李欣鸢也看到,下意识的拉我向后跑。
我想甩开她手去救一旁的舒沐雪,却甩不来,被拖着往外逃开。
只是我抵死不从,李欣鸢拖我走了几步,眼看那怪风临近,咬咬牙放开我,自顾自的逃开。
我不看那风,向着倒在地上的舒沐雪跑过去,耳边风声渐响,我知逃不开,便干脆整个人压在舒沐雪身上护住他全身。
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吹起,只觉睁不开眼,透不过气,然而风力却没有我想的那么大,我忍了好久,不顾沙子会进眼睛,风稍小了点后勉强睁开眼,入眼便看到那巨大的风从我和舒沐雪身侧不远处险险擦过。
怪不得没有被卷走,我惊恐的看着那旋风远去,再看自己半个身子已被埋在沙中,不由惊呼一声。
差点被活埋。
我挣扎着从沙中拔出身体,再看眼前,旋风经过之处,原来的沙丘竟被移为平地,而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幻境。
一座废弃的城池。
是幻境?我不知,却忽然意识到那可能就是传说中图坦国旧国的城址,而我之所以认为他是幻境,是因为我看到有好几股小的旋风在城址周围盘旋,且越生越大,然后往各个方向而去,让整个城看上去像是这些旋风的发源地,恐怖非常。
我站住不动,看住那座城址发愣,身后却听到李欣鸢的声音。
“这就是传说中图坦国的黄金城吗?”她上前几步,“听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黄金彻成的,我到是要看得清楚。”说前往那城址走去。
我没有跟上去,回头看舒沐雪时他已经自己坐起来。
“沐雪?”我走上去扶住他。
他猛吸了口气借着我的力站起来,人却用力的晃了下。
“你没事吗?”我忙稳住他的身体。
他摇头,道:“余下的毒已被我逼得差不多了,没事。”他定了定气息,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城址,“听我的先祖说,潭河以前确是条河,潭河两岸绿树成荫,图坦国人与世无争,过着世外桃源的般的生活,之后却因为金矿的原因,而招至灭国之灾,不得不弃城而另觅他处重建家原,而被弃的潭河经无数淘金者破坏,甚至让潭河改道,终一无所获,却让原来美丽绿州成了现在的样子。”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叹了一句。
“潭河还有一件怪事,就是所有入过潭河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轻轻的说,我一惊,回头看他,发现他是看着我说的这句话的。
他的表情并不在说笑,我却笑了,道:“你是说,我们会死在这里?”
他看住我,没回答。
不知怎地,我想起昨晚在他耳边说的话,心中伸起莫名的感觉,不想再提,于是又道:“不过我确实发现了一件怪事,”我伸出我的右手,右掌的掌侧有两排细小的牙印,我拉开舒沐雪一边的衣袖,他的手臂上居然也有一样的两排牙印,“李欣鸢也有。”我说。
“是蛇咬的?”
“应该是,我看过,这里的蛇都有毒,被蛇咬过,我不死是正常的,你们没事却有些奇怪。”
“的确是。”舒沐雪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
“是不是想到什么?”
他摇头道,“没有,”抬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城址,道,“图坦城早该在百年前毁于战火,怎么还有保存如此完好的城址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想了起,跟着走在前面的李欣鸢往那城址走去。
“等等,”舒沐雪唤住我,“这城很不对劲,不要过去。”
我听他的话停住,而前面的李欣鸢也同时停下来。
“丫头,过来,跟我一起过去。”
我一怔,看看舒沐雪,此时的情形我无法违抗那女人的话,毕竟舒沐雪余毒未消,我们两人都不是她对手。舒沐雪冲我摇头,我却松开他的手,往前去,想跟上来,走了几步跌在地上。
离那城越近,风越大,李欣鸢谨慎,让我走在最前面,而我看着那城,越来越觉得他虚无飘渺起来。
走到城门口,我站住不动。
这城保存的太完好了,像一座刚被遗弃的城,看不到一点生气,却没有任何断壁残垣。
“进去。”李欣鸢在身后催促。
我看她一眼,才踏进这座图坦城内,而下一秒,人忽然失了重心,直直往下掉去。
脚下分明是实地,我为何会往下掉,我正想着,向下的身体猛的一顿,我手臂被人拉住,睁眼一看,人竟是悬在半空,我不是进了城吗?
不对,城呢?方才那座城呢?
那座城址骤然消失,而取而代之的是万丈深渊,我悬在悬崖边上,手被人拉住。
“婉昭,快使力上来。”是方才未跟来的舒沐雪,他正拉着我的手臂,冲我在喊。
我下意识的动了动,使不上力,而那崖下竟是一个风口,风不住盘旋,让我的人如一片即将被吹离树干的落叶,生死飘摇。
人怕极,集中生智间冲崖上袖手旁观的李欣鸢喊道:“我若死了,再无人知道宝藏在哪里?李欣鸢你还不救我。”
我话音刚落,只觉得拉住我手的力道忽然加重,眼前一花,便被拖到崖上。
我坐在地上喘气,而李欣鸢眼疾手快的封了舒沐雪的穴,冷笑道:“我一个不注意,你竟自己解了余毒,慕容山庄果然了不起。”
我这才明白方才舒沐雪是故意不跟上来,一旦发现余毒已解,李欣鸢必定趁他内力未济封了他的穴,而现在为了救我,他又被封了穴道。
舒沐雪却不以为意,人已用尽了全力,坐在地上,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悬崖道:“我们都中了蛇毒,方才看到的城不过是幻觉。”
“幻觉?”我和李欣鸢同时道。
“我听过一个传说,说是当年图坦国因宝藏枉死的国人,死后化成了毒蛇,保卫着潭河,谁进入不制他于死地,至于怎么制人于死地,不知是不是方才的手段?”他喘着气,看着我道。
我整个人一颤,心想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却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随处可见的蛇,心里不由一寒。
“我百毒不侵,怎会中毒?”嘴上仍在不信,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无非让这些蛇有诡异性,抬头看看舒沐雪,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再看李欣鸢,她正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说的宝藏呢?难道就带我来这里送死?”
“我说不是这里,是你推我下来的。”我反驳。
她“哼”了一声,一掌就要拍过来。
舒沐雪被点了穴道当然没办法救我,我只有闭眼受这一掌。
“谁说这里没有宝藏。”一个声音飘过来,那一掌停在半空。
我看过去,不是小丁还是谁。
他脸上血迹未擦,一脸苍白的站在不远处。
“宝藏在哪儿?”李欣鸢放下手。
“崖底。”
“哦,”李欣鸢并没有几份信任之色,看着小丁道,“你可不要耍我。”
小丁笑:“我不耍你,我可以先下去。”
“那是万丈崖底,你怎么下去?”
“我自有办法。”说着走到崖边一纵身居然跳了下去。
“小丁?”我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却被李欣鸢一把拉住。
我眼见小丁跳下崖去,崖底狂卷的风呼啸而上,居然将小丁托住,缓缓往下。
“夫人,这就图坦国的葬礼习俗,崖底便是图坦国墓地,每朝驾崩的皇帝尸体就是借着这股异风下到崖底下葬,夫人,我父虽然被你推下崖去,你却不知,他是特意选了这种死法吧?”小丁随风而下,声音越来越远。
李欣鸢往前几步,看着小丁消失在崖底,她想下去,却又有几份惧意,回头看看被点住穴道的舒沐雪,一咬牙,拉住他便将他扔下崖去。
舒沐雪身形急速下坠,却又马上被风托住,缓缓而下,与方才小丁一般。
眼看舒沐雪也下去,李欣鸢终于相信,身形一跃,便跃下崖去。
三人相继消失不见,我站在崖旁发愣,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要跟着下去,脚刚跨出去,却听脚下有人道:“婉昭,快拉我上去。”
我一怔,低头去看,却见小丁一只手搭住我脚边突起的石头,人在空中摇曳。
我大惊,忙蹲下身拉住他。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丁拉上来,小丁一上来便抱住我直喘气。
“怎么回事?你不是,你不是……。”我任他抱着,急问道。
“是幻觉。”他终于松开我,道。
“幻觉?”又是幻觉。
“这山谷是个风口,旋风都是由此产生,而因为风的关系此处会不时的产生幻像,这样的幻像本不可信,但如果被蛇咬过,迷乱了神志便会对方才所看到的确信无疑,其实跳下崖去便会直接下坠。”
“你是说,你是……,”我想到舒沐雪一子站起来,扑到崖口,“沐雪被扔下去了,他怎么办?”人几乎要哭出来。
“那是吴侬。”
“吴侬?”
“她不会舍得舒沐雪死的,方才舒沐雪没跟上来,她换成了他跟了上来。”
我完全糊涂,只知之前的吴侬是个假的,现在怎么又冒出个吴侬来,好一会儿才道:“她被点了穴,这样下去仍是会死。”
“她下去过一次,第一次没死,这一次自然也死不了。”
“什么意思?”
“那日我让吴侬放你走,她假扮你入宫,半途却被她的一个手下被判,被逼入了潭河,却侥幸未死,由此了解了潭河有去无回的秘密,就是这风口,潭河当年被改道,干涸时,现出此风口,同时有无数毒蛇涌出,将入潭河的人诱到此风口,一并坠崖而死,可能那真是图坦亡灵,才护着吴侬未死,”他说着摸出身上的黑玉,放在我手心,“也是因为这玉,虽然当时被李欣鸢打晕,却未被蛇咬到,你拿着它。”
我拿着这玉,即使此处火燎般的炎热,这玉仍是通体冰凉。
“已被蛇咬过了,我要它做什么?”我把玉塞还给他,如果这玉真能保护他,那应是他拿着,我转头看着身边的风口,道,“吴姐姐真的没事吗?她怎么还不上来?”
正说着一条黑影忽然窜上来,我以为吴侬,正待细看,身旁小丁却忽然唤了一声:“不是吴侬。”同时我的人被猛的推开。
窜上的黑影,飞出一丈白绫,本是向我卷来,我被小丁一推,顿时将他卷住,拖向谷底。
那黑影正是李欣鸢,她借着将小丁拖下的力量正要跃上崖来,我顾不得惊慌,抓起一把沙子朝她撒过去,她本能的伸手去挡,却因此失了跃上的力量,人直直向谷底而去。
看两人飞纵而下,我在崖上看着,心急如焚。
小丁武功不好,受了重伤,又被白绫缠着,这样下去还有命在吗?
我只觉万念俱焚,想也不想的也要跟着跃下去。
“婉昭,别做傻事。”身后一个人拉住我。
我回头、
是舒沐雪。
章节目录 结束
一切似乎忽然结束了。
我在崖旁守了三个月。
没有人上来,情豆也没有再发。
我如死了一般,在潭河徘徊,像个无主的游魂不肯离去,却又无所依托,我不信小丁死了,宁愿相信蛇毒的幻像还未过去,但三个月了,三个月了,情豆再不发作,不再痛,我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希望情豆痛痛快快的发作一次,让我感觉小丁还活着,但没有,无论我再祈求,再痛不欲声,没有,什么都没有。
舒沐雪一直陪在我身边,而当慕容山庄的马队第九次往这里送水,当庄中轻功高强的人从谷底沿绳爬上来,再次对我摇头时,我绝望了,也知道自己无法再任性等下去。
所以,我终于对身旁的舒沐雪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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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回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本就是个外来的魂,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
而在慕容山庄修养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决定回皇宫去,那里至少有我血缘上的母亲和父亲,至少算得上是我家。
慕容家的其他三兄弟都来送我,珏儿眼睛红着,看到我朝他笑,他猛的哭出来,我拉住他的手,轻哄。
“大嫂,”他仍叫我大嫂,“二哥说你把自己的血练成了血幽血,救我了,你自己却活不长了是不是?”
我摸他的头,仍是笑:“珏儿以后要乖。”
他忽然伸手抱住我:“二哥没有喝你的血,我也不要喝了,我要你活着。”
我一惊,抬头看冲我笑着的慕容珑,想问他为什么没喝,却终是什么也没问,冲他笑,然后放开珏儿,转身上了马车,回头再看,没有舒沐雪,知道他不会来送了。
“大嫂。”我坐进马车,有人唤我,我拉开车帘,看到是舒庆春。
“大哥让我把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张纸。
我一怔,缓缓接过。
出了慕容山庄。
我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些熟悉的人远去,心想,我还会回来吗?不会了吧。我还会见到他们吗?我不知道。
缓缓的打开舒庆春递给我的那张纸。
首先跃入眼帘的两个字是:休书。
心用力的一跳,我猛的又合上。
不用看下文,不用看。
我似想到什么,迅速的拉开车窗往外看,一个人站在路的尽头。
“耿千柔死了,我也留不住你吗?”他这样问过我。
我只是摇头,摇头。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谁也留不住。
然后是他绝望的眼,将我逼得心都疼起来。
我忽然大哭起来,三个月未等到小丁我未哭,慕容三兄弟送我,我未哭,此时却忽然哭起来。
放声大哭。
“休书”两字渐渐被浸湿。
章节目录 尾声
五年后。
五年到底能改变什么?我不知道。
人说时间会让你忘记一些人和事,曾有的悲伤会淡去,曾有的爱恋也会变成昨夜清风,然而我没忘,小丁的眼,小丁的笑,小丁的狠,统统变成蚀骨的相思,将我折磨的越发消瘦。
熙元王朝在我这个昏君的统治下摇摇欲坠,五年前被我发配去做番王的前皇帝已长成了大人,羽翼已丰。
他尊守承诺果然来逼宫,而我顺理成章,光荣下台。
自此,唯龙血者才可做皇帝的传统成了过去。
五年前的青涩孩童,现在已是完全的帝王风范,已学会了心狠手辣,五年前我放虎归山,五年后他却会对我赶尽杀绝。
所以,我一早,就逃了。
五年里,我的血完全成了透明色,让我原本黑色的发也变成白色,即使我早已不再服胡清清留下的药方,但却无法阻止我身体的变化,但我却未死,活得好好的。
前些日子慕容山庄稍信过来,珏儿要成亲了,我拿了那纸请柬看了很久,然后笑了,五年真的不短了,五年里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
是不是该去看看珏儿长大成人的样子?
所以我又到了慕容山庄在,只为看看珏儿成人后的样子。
五年前我想我不会回来,五年后我却又回到这里。
五年里到底能改变什么?这,就是改变吧。
我站在慕容山庄门口,一头雪白的发总是引人注目,我不以为意,笑笑的走了进去。
宾客满座中,没有人认得出我,因为我的模样变得太多,我用头巾遮住了一头白发,躲在人群里往正堂里看。
一个红衣的少年,模样与慕容珑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英气,笑着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拜堂,这便是珏儿了吧?
他果真长大成人了。
我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到他和新娘向坐在堂上的人嗑头,眼睛也看向堂上的人,然后心“咯楞”一下。
他一切未变,只是眉宇间又清冷了些,即使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的让人心疼。
忽然不想再看下去,收回眼,退出人群,我有些落莫的往外走。
都在看拜堂,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去。
我将贺礼放在门口,轻叹一口气,心想,不见,看来是对的。
人缓缓的沿着宽阔的石路走,热闹的鼓乐声渐远,我混迹街头的人群,无边的寂寞毫无预兆的向我压来。
我到底为何而来?这个时代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这一遭不如不走了,遇不到这些人,也遇不到小丁,做个混沌的魂,无知无觉。
忽然觉得累极,前方有马车飞驰而来也忘了躲,只是缓缓往前,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做。
而马车就要撞上我时,人猛地被人拉向路边。
那力量极大,我顺着惯性跌在那人身上,马车从我们身侧险险驰过。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惊吓之余,听到被我压着的人惨叫着:“断了,断了!”
“断了,什么断了?”我忙坐起来。
“腿,腿!”他指着自己的腿,惨叫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重?”
我赶忙站起来,边道歉边想将他扶起,人却忽然怔住,方才他说了什么?什么还这么重?
我看向他,他已坐起,吸着气,搓自己的腿。
我整个人轻颤起来。
“本来不想理你的,因为你实在变得很丑,头发都白了,但……。”他忽然停住,怔怔的看着我滴在地上的泪,然后整个人不动,就看着我的泪一滴滴掉在地上。
“你该死!”我忽然说。
他不说话。
“你该死!”我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不说话
我蹲下身直接抱住他,他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动。
直到我张嘴在他肩上咬下去,他才惨叫出声,一只手臂抱住我,另一只手臂却空落落的,我大惊,松开手看着他的手臂,左臂已没有。
“反正上面手指只有两根了,手臂不要也罢,”他冲我笑,“小昭,你可嫌弃我。”
我这才敢确认是他,摇头,心痛得不行。
“大夫说我跌得极重只剩半条命了,你可嫌弃?”
我摇头,泪不停的掉下来。
“我除了半条命,再无其他本事,你可嫌弃?”
我摇头。
“好,”他忽然正色,“那么小昭,我养了五年的伤,终于活着回到你面前了,你可要我?”
我大哭,拼命点头:“怎样都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
他终于拥住我,不让我看到他眼里忽然涌起的泪。
就如梦一场,失去他是梦,他再回到我身边又像是另一个梦的开端
章节目录 番外一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虽然我恨他,因为他对耿修永远的宽容,对我总是太过残忍。
月姑说,那是因为我是下佣人生的。
我是佣人生的,所以我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很早就学会忍耐,忍耐疼痛,忍耐被污辱,忍耐被伤害,我本以为只要忍耐就好,然而我却总是受伤害,受污辱,忍耐像枷锁让我喘不过气,看不到边。
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学会了一样东西。
残忍。
那时连下人也欺负我,我总是被由耿修带着的一帮恶奴打得遍体鳞伤,其实我可以反抗,但我怕反抗之后是更大的伤害,所以我一直忍耐着。
有一次,他们又来欺负我,耿修骑在我的头上,几个人抓住我的手脚,还有一个一直不停的打我的肚子,我咬紧牙关忍着,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有人说要在我的嘴里撒尿,他们逼着我张嘴,我咬紧牙关却无济于事,我绝望的想掉泪。
然后,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自称耿渊的人,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阻止,只是无情的看着。
我奋力的喊出声,喊着:“父亲,快来救我。”
而他,动也不动,仍是漠然的看着,似乎我不是他的儿子,他就如看着一只狗一般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愤怒,忍耐了这么久,我第一次觉得愤怒,为什么不阻止?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一切就因为我是佣人生的?
愤怒灼红了我的眼,我挣出一只手来,拿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想也不想的往其中一个下人的头上砸去。
鲜血飞溅。
所有人都吓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站起身,挥动着石头,叫道:“谁再敢上来,我就杀了他。”
一群人作鸟兽散。
只有那个被我砸到的下人。
他死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很奇怪,我居然没有觉得恐惧,只是扔掉石头,对闻迅赶来的管家道:“替我烧水,我要洗澡。”
我觉得有股鹰冷的气向我袭来,抬头,看到父亲在笑。
他笑,让我知道,我做对了。
然而在洗澡的时候我却用力的吐了,因为我发现,无论再怎么洗,那股鹰冷的死亡味道始终如影相随,我怕极了,更用力的吐,直到肚子吐空,再也没有什么可吐时,我又笑了,疯了一般的笑。
就是那一夜我丢弃了我的软弱与善念,我长大了。
残忍的长大了。
所以
我再不哭,总是笑,受伤也笑,痛了也笑,没有人再敢欺负我,耿修也不敢。
我渐渐的感觉到残忍的用处,所以我对所有人残忍,包括自己,我总是千方八计的为父亲做好每一件事,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我希望看到他赏识的表情,有一度,那是我生存的意义。
我以为我的生命将会一直这样冰冷下去,以为那是被冻僵的芽决不会开出温暖的花,然而我遇见了一个人。
小昭。
我已经没有线索找寻我是何时爱上她的。
也许初见时就已爱上,也许未见时注定要爱上。
我只很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他被我气得半死,她的所有表情,所有话语我都爱,哪怕她不说话,只要看着她就好。
不可否认,她为我煮馄饨吃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馄饨并不好吃,我却吃得很开心,胜过了所有山珍海味。
我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点头。
那时我心里真的阳光灿烂,我真的想跳起来大叫三声。
然而残忍啊,残忍,我习惯残忍,我太相信残忍,我亲手揉碎了开放在我眼前的花,比起爱情,我更相信无情,我选择了对父亲效忠,将这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情推开,击碎。
种下情豆的一瞬,我又闻到了绝望的味道,久违的味道,让我疼痛的想死掉。
再不能回头,那一刻我知道。
再遇见,已如隔世。
初时的快乐已不再,余下的不过只是恨与不甘而已。
她恨我,而我,不甘。
明知回不去,却纠缠不清,越得不到,就越残忍,残忍将她伤害,然后自己也痛彻心扉,那不是爱我知道,世上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人,但我却只能如此,像个得不到疼爱的孩子,无理取闹。
让耿修娶小昭的那天,我对父亲彻底绝望,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把小昭给我,然而他只是冷笑,一掌击碎了我对他所有的残念,原来在他眼中我仍然狗都不如,就如我十几岁前一样,其实一切都未改变。
我想说:小昭,我们远走高飞。
然而将她伤到遍体鳞伤,她已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
所以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也再无机会说出口。
因为接下来,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其实对自己身世的怀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是一两件事,而是很多事情合在一起,让我有了怀疑,但我从未想过,那个我畏若神明的父亲竟是假的。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以为自己够强大,却发现不过仍被玩弄于股掌中而已,而那个玩弄我的人,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自此,想带着小昭远走高飞的愿望一夕之间完全渺茫。
所以当她说:我说离开这里,找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一起生活时。
我的心绝望到极点。
真想说,好,太好了。
却生生的忍住,说了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将我打入地狱,再无操生之日。
所以吴侬救小昭离开时,我是很乐意的,虽然我假意发怒杀了吴侬,但那些只是做给我那个假父亲看的。
我以为就此再无瓜葛,然而那傻女人却真的选择做了皇帝。
学我一样将自己置之死地。
苍天不放过我,这样的纠缠还将继续。
只是比起之前的纠缠,竟然又多了妒忌,我痛恨她与舒沐雪的恩爱,恨到想不顾自己的计划杀了舒沐雪,然而想毕竟是想,我忍着,哪天找出我那假父亲的真面目,杀之后快。
我又回到了最早时的样子,残忍,只有残忍。
我精心的布局,想窥探到那个躲在黑暗深处的人,然而小昭却一再一再的混乱着我的情绪,让我的局一再一再的因她而改变。
小昭,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时?
李欣鸢的出现让我有瞬间的狂喜却又完全的疑惑,她可能真是我生母也可能是朝我心口直击而来的利剑,所以我选择不相认,按耐着狂喜在一旁冷眼旁观。
也许李欣鸢真是我母亲,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总是躲在暗处看她,看她的一举一动,听她吹的曲子,所以当她受伤时我第一个反应是想救她。
然而最终,我的行动是置她于不顾,因为我不信她。
我不信所有人,包括她。
但我却终不能看小昭受伤,营中的那场恶战差点要了她的命,提到喉间的封喉之痛,我不想再试一次,所以我终于决定放开她,孤注一掷的送她和舒沐雪走。
天知道,这样的决定犹如让我死过一次。
以为再不会相见,以为蚀骨的相思如羁绊我的丝注定纠缠到死。
所以再见她,她向我表露心迹时,我还以为在梦里,梦里都是她离我而去背影,这个梦境里我却可以拥她入怀,不愿醒来,真的不愿醒。
我不明命运为何要将我推向如此的境遇,一边是苦一边是甜,甜蜜只在梦里,而我注一定是要利用她一次。
几乎将自己逼到了死地,将她利用的彻底,以为她又会离开,然而她留下了。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几乎让我忘了有仇未报,真想与她在那间馄饨店里相伴到死,然而局布到这里,我已收不了手。
小昭,你能陪我到底吗?
墓室中,她临死一刻说爱我,吻住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样死了真好,什么仇恨,什么恩怨都不重要,我只要她对我的嫣然一笑。
可惜大难未死,我们就此找到了图坦国的金矿,那个冒充我父亲的人也死在了墓中,似乎一切都已结束,可我心里却知道远未结束。
陈宫死时对我说:我是一个宫女的儿子。
那么李欣鸢呢?尚书之女,将军的身份,怎么可能是我生母?不是我生母,又是谁?
我仍然在试,就如当时我不信她是我母亲那样,我不信她真的与我毫无关系,然而她毕竟中套了,为了金矿她终于显形,与尚书一样邪恶。
我冷冷的笑,一瞬间我尝到了失望的味道,她终是对准我心口刺来的利剑。
潭河之内,已是生死边缘,我来不及与小昭说声永别便被扯入万丈深渊。
那是无数掘金者的墓地,我被李欣鸢的白绫扯下,却幸运的因为那丈白绫挂在崖间突起的石上,我与李欣鸢命悬白绫两端,晃荡在生死之间。
无数毒蛇向我们爬来,小昭不肯收下的黑玉此时发挥了作用,毒蛇瞬间将李欣鸢咬死,而我虽然幸免却在苦不堪言。
忘了是怎么爬到崖壁,刚触到崖壁的一瞬我已无力,坠入崖底。
崖底尸骨满地,我看到了吴侬的尸体,尸体已成白骨,然而一直悬在她腰间的从不离身的白玉我却认得。
她早已死了吗?那方才替舒沐雪被扔下崖去的吴侬又是谁?难道我也有了幻觉?还是她的魂护着舒沐雪?
我捡起那块玉,放在怀中,如能出去,我一定将它送到舒沐雪手中。
跌下崖时我摔断了手臂,白骨中我忍着伤寻找出路,神魂迷离间我听到了水声,寻到那方水时,我已离死不远,人未站稳,便跌入水中再无知觉。
我想我是顺水而下,因为醒时已不在谷中,救我的那个人说我已经昏迷了五天,被水流冲出时不断撞上河中石块,全身骨头碎了好几处,估计再也无法下床行走,如果我想死,他可以杀了我。
我不想死,我还有一个人想见,我对那个人说。
于是,他救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人也是慕容家的人,看来我此生都要与慕容家的人纠缠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