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若昧(第一部)》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巴谷青岚 第一章 往事哪堪回首 半年后,张权禄从澳门归来,不自觉地首先来到英帝大酒家,晃然记起临离开南眀的前一天的事来:名言坐在酒家第九楼30室的那张龙椅中,双目微闭,仰头朝天,无限神往又无限留恋的样子。他确凿记得,当时名言的确脸上挂满了留恋,镌刻在脸上,很深很深。一道身影倏地晃过,名言!在眼前飘渺着,晃动着。心里起伏着一个念头,又用苦涩扑灭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逐渐扩散开来,仿佛紧裹着这幢大楼。他自言自语道:“半年……半年呐……” 他脸色乌青,仿佛刚逃离一场空前的劫难,在深山的一个洞穴底,偶见一丝阳光。现在他的确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直到回到南眳,仍然刻骨铭心,奔腾不息。 “半年呐,半年——”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反复咀嚼着,“半年似金,半年如烟……” 午夜后的英帝大酒楼,从白天的喧嚣里走过了白天长久的平静,终于踱进了夜晚平静里的喧嚣。喧嚣得只剩下了六楼以下到三楼的小包间里折射出来的粉红色的灯光,若暗若明又若明若暗,不断地骚扰着张权禄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正是这些灯光仿佛证明着生活正在延续,而生命在一天一天了重复着。 “日子——”张权禄的嘴唇在晕黄的灯光下蠕动着。仿佛正是这些灯光证明着生活还在继续,而生命正从灯光下逃走。 她说,她又见到死鬼了。死鬼的面容依稀就在折磨着她,折磨得她魂不守舍,七窍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近来日日夜夜周而复始。他听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只得陪着她无奈地叹息,无奈地摇头。这般无奈让他想起了妻子曾素芳。 他突然感到有些内疚。自结婚十年以来,那是曾素芳第一次如此恳切地要送他到机场,恳切得近乎哀求。他依稀记得,素芳当时的眼色确然就是哀求,象是想见最亲最近的人临行前的最后一面。白晰的脸上挂满忧愁,忧愁在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漂泊,漂泊着瞬间的无奈和欲言又止。 “别去啠В貌缓茫俊彼溃安痪褪枪崖糜危吭偎蛋拿拍阋踩チ硕啻危偃ヒ淮斡趾畏粒俊钡笔彼晕挠胁宦运乩丛ぜ奈既返哪堑阕孕牛呕K飧鲇妥颖6运舜吻巴拿牛胤家恢狈炊浴K邓兄衷じ校约旱挠已垡涣柑焯霾煌!U庵智樾卧诒斫惴蚍⑸馔獾那傲教煲舱勰プ潘峁幸惶旌螅斫惴蛘娴淖吡耍叩媚敲创颐Γ叩媚敲慈萌索鋈簧裆耍叩媚敲疵婺咳恰=纬荡哟蠊胀浯ι衩氐厣渤凳Я椋惶够降厝缟咝腥缭粕ⅲ峥赵酒穑缥戆阕孤湎抗裙鹊祝却蚶唐鹄词保丫婺磕驯妗K煌5亟沧耪馐拢盟姆骋饴遥Я朔酱纭O氪蠛鸪庠穑站炕故侨潭环ⅲ弧澳愕暮靡馕蚁谩5谴舜纬鲂胁煌铡!?br /> 素芳的忧愁挂满了一张脸。他现在觉得,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一种自然表现。当时自己觉得象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实力派演员,举手投足之间的忧愁出自角色的需要,在应当出现时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出现得那么逼真,逼真出九分的九分的机智,一分的装腔作势。老奸巨滑地固作吓人状,以博取观众的紧张。引得观众徒生同情,余味无穷。那时的素芳正是这种表情,拿腔拿调一番,用意昭然若揭。 如今想来,确然悔之晚矣。 第一章 往事哪堪回首⑵ 那天,行政会。例行会议。她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地等着厅内那几声几乎不可闻的谈话声、拉椅声抑或是咳嗽声平静下来,直至针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之后,才轻声的咳上两声,清清喉咙,猛地抬起头,理一理经过处理后黑得发亮的披肩长发,一双本来无限神往的眸子倏地冷凌下来,然后再次扫视一下大厅时里可能坐着部下的每一个角落,开始发言:“马克思他老人家说过,只有在陡峭的山路上不断前进的人,才能达到光辉的顶点。我真希望我们学校在不远的将来能做到这一点。当然,这可能还得下一届校长来努力啰。” 名言原本不姓名,名不叫言,但是得此名却名正言顺。八年前在南眳眳民族中学似乎听人叫过“闵校长”。之所以说是八年,而不是十年。这意思大家极容易明白。一旦开会,无论大会小会例会,一口正宗的名言警句、唐诗宋词朗诵起来,令人荡气回肠,勾起回味片片。在冗长的发言稿中穿插着潘长江小品般的诗词朗诵,赵本山小品化电影般名家格言,既象听篇拆碎下来不成片段的随笔,又象听一曲经典的散文朗读;声音抑扬顿挫,委婉曲致,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想象空间过大,留白过多,结果自然是她没有想象的。然而她沉醉于斯,沉迷于彼,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校园里暗传,闵校长是否是电影学院表演毕业的,因为生不逢时,又或者过于低矮且发福的身子,妨碍了她在演艺界的正常发展,以至于只能屈居山区二十年。最终也许瞎猫逮着了死耗子,一头窜到了南眳市首屈一指的民族中学,当了七年的副校长。说到底,这个名字的发起人,至今仍然是个迷。不过综合大多数人的细加勘察,暧昧地总围绕着一个人的名字展开。这人自然就是张权禄。 她到公安局改名字的当天,户籍处主办人员无不以怪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老心不老的怪物。警察之所以把她当成怪物,原因很简单,从未听说过一个近四十岁的人,尤其是女人,居然儿戏般改起了大名,何况她当时是堂堂一校之副校长。自是在城中引起了做秀般的效应,一种幽灵般的作秀在一片轰吵之后归于沉静。而我们的闵副校长,自然而然地,在改名之后的第四个月,一炒作而成了正校长,而她的有力竞争者,却不知何故仍然当做副校长。这事自然不得不让人产生遐想,据说另一位位副校长是因为市里选校长时,被告发大肆请同事吃喝搞串联而落选。说起名校长,人们自然联想到一夜暴发的千万元户。 名言似笑非笑,微微对厅中的每个角落环视一周,然后从挎包里抽出工作笔记,一边夹杂着名言分派今天议题,一边在本上划着,一边注意听着下面蚊子拍打翅膀似的讨论声。下面似乎讨论归讨论,但是的确没有一个公然站起来与她沟通的。她似乎感到,不知啷个些,尤其是近一年来,听取意见是越来越难,比蜀道还难。 她提到现在先讨论第一个议题。在坐的人,好不容易,从她浩若云海的名言警句中搜索着她刚才宣读的所谓议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眼忿忿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怪味,象恐龙一样扑到面前。例会就例会,还如此郑重其事。 就这个大家不知所云的议题,大家展开了更加不知所云的讨论,你来我往,开始了拉锯战。从八月八的民族节、国庆节、中秋节、春节、三八节、清明节、五一节到六一国际儿童节,再到学年奖金,再到……所有与会领导各人若幻若真,若有若无,若虚若实,半推半就地,最终就那些名言警句的提示达成一致。在实质性问题方面,却混沌一片。 国庆节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全国人民需要休息的日子,既是休息,对去哪里旅游这头等大事,更是鞭策入里地刻划出了一个理想的浏览路线。其实,民中财政虽然紧张,想想最后一届了,名言也想让这些也许最后一年的同事心情地玩上一玩,同时也了却自己的另一个私下的愿望。听在坐的人大多同意到澳门去,便也顺水推舟点头允诺下来。大家一看没有受到什么意外的障碍,悭吝的名言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给了五十万有旅游经费,不由得兴趣盎然,继续把各种节的各个项目的计划讨论到了枝微末节,听得名言暗自无奈。 名言看到此情此景,耐着性子等待着争辩声渐渐稀落,才大声干咳的几声。厅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每一个一把手都有离开的一天,正如每一个女人都有韶华消亡的一天。既然承认自己的大限将至,就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强求他人臣服于自己。十分钟过去了。她对眼前的局势似乎心理准备不足。现在这些自己一手提拨起来的中层领导,竟然如此这般……也难怪,市里正在进行班子调整,大家都各马各扎;自家的路子自家梭了。想想自己也已连任两届有余,已经到了常说的临了临了无底气的时节。同时也深深感到,权力到了极限有时竟是如此的有心无力。 “我看这样吧,你们把意见打印好,投到意见箱内……啊——张权禄同志,明天去订作一个意见箱。”她暗自叹了口气,抬起茶杯,颤萎萎地嗫了一口,脸色微微泛青,“大家应该清楚,学校不是哪个人个人的学校。” 下面似乎有了反应。一片寂静。大家对这话似曾相识。七年前她好象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这话还拖了个不短不长的尾巴。对这个尾巴大家似乎还记忆犹新,这最后的话确凿是“你们不下我下。”结果下的是贺风波,继续享受龙椅的尊严的仍然是名言。事后,名言说贺风波脑筋是不是有问题,接着嘿嘿一笑。杀机巧妙地暗念在“嘿嘿”声里。当然,有关笑声的事,只是领导层的亲身经历,至于其他员工,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此后,校园不提此事便已畏若寒蝉,如今名言旧话重提,在坐诸位不由得心里发毛,寒意暗生。 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关心过细节,如此的重视别人的反应。张权禄抬起头来,朝她笑笑,她仔细辨认了一下。一种例行公事的笑。尽管只是这么一种笑,她心里也微微有几丝感激。其他的人危襟正坐,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依稀在等待着她的发言。思量着下一个倒霉鬼会是谁。 张权禄看着她时而泛青时而泛白的脸,更兼时下外界的凝重的空气使然,不知应该怎样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才好。他心里象有千百条虫在蠕动,要把这些虫子呕吐出来才会全身通泰,因此说道:“打意见稿多么不适宜……”接着说了一堆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意想不到的理由,说得无数只眼睛闪闪发光,暗暗敬佩。 对啊。全体与会人员齐声附合。 名言说道:“既然……我们能不能变通一下——啊——变通一下……” “名校,别忘了事事有规定,在这个关键时期,一变变通,只怕……”张权禄说。 她听了张权禄的话,心里有些不爽,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面变卦。“哦,哦——这我倒忘记啠АD钦Ω霭旌媚兀堪Γ汗楹未Γ拍扌新贰H粲腥酥喝ゴΓ饺」槔赐 !彼低辏劢舯普湃唬昂俸佟币恍Γ壑猩逼簧良词拧?br /> 张权禄的嘴角开合了一下,不再言语。他知道,名言念词的时候,表示她心情非常不能平静。表面非常沉得住气,其实内心却在骂娘。只是这种心情用词来缓和一下绷紧的弦罢了。 “咋办?”名言道,“还能咋办?我任命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如今你们——啊——你们……我还能咋办?”名言历来如此,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自打她做上校长之位后,这一个个性就被完美地继承下来,并得以自由自在地的空前发展。虽然平时名言警句不离口,诗词歌赋张嘴就来。但是很难有看到她一分为二地看待自己存在的问题的时候。这也正是其他校领导暗生寒意的一点。而这一点也正成了执政以来的软肋。她常常对张权禄发出这样的疑问:你说这是咋就这么难?前任刘校长好象想有啷子意见就能得到什么意见,真是奇啠Ч謫'。而如今到了我这点,想得到点意见呢,却总是这呃难。你说说,这倒底是为啷子?我想来想去,一定是给贺风波给害惨了。对,就是他。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有今天这种结果。张权禄听到这些话,还能说些什么呢,但心里总是暗藏一句话,一直不好明说,也不能明说。他知道,名言这人好面子比爱护她一日五换的服装还要讲究。这话怎么好说,总不能说: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饶吧。只是忽然想起素芳的话来:“世间流言千人传,传来传去假的也似乎是真的了。何必当真。”便以此话敷衍了事。名言听了这话,似明白而未明白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总是不明不白,但又不好深究下去。深究下去不仅是一件极丢面子的事,而且是有失一校之长身份的事。这可是大大犯忌的。张权禄对此,是洞若观火的,同时也意识到,佛道两家的议论,作用大抵如此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名言一听此话,顿时目光紧缩成一溜直线:“噫,不是没有办法喽嘛。我就知道你行——” “不是我行,而是正在酝酿中。” “嗨——”与会者听罢,都嘿嘿一笑,目光一齐聚到张权禄身上。在酝酿之中呐—— “你倒底发酝酿多久?平时里你的主意挺快,今天咋就这么慢?” “已经不慢啠А=裉焯崞穑裉觳趴枷搿!彼低辏湃蛔刈约旱淖弧?br /> 哦——原来如此。 名言一脸心事,看着厅内…… 第二章 满楼花阴楼影沉⑴ 意见箱终究还是挂了出来,洁洁白白的,尽管它的作用未必象它的颜色一样醒目,在深红色的墙上发出夺目的白光。它就挂在学校大门第三根立柱,一根大约一平方米多一点的、深红色的独立柱上。关于意见箱的暗中议论旷日持久。用教职工的话来说,这是一个预示着张权禄与名言正式宣告决裂的战役。这是一场超过了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时间相加都要长的战争,终于从相持阶段进入了决战阶段。这是一场预示着张权禄终结可悲可笑处境的、无休止的争论,一场他寻求暂时解脱的辩论,一场旷日持久的无硝烟的无义之战的决战,一场张权禄盼望全面解放的战争的发芽。然而人们也许根本就不明白个中原委。独立支柱红如干涸的血,意见箱白如初冬的雪,在初冬的风雨中却异常的冷清。 关于箱体颜色的白与黑的争论,用张权禄的话来说,黑色的不醒目决定了意见收集的片面性,甚至连这种片面性的校内建设数据也很难获得;而白色之所以为白色,就在于它的醒目,醒目不仅在于它的纯洁性,还更在于它的广而告之,从而有利于收集到全面、广泛的公众意见,并最终形成一个有用的数据库。换句话说,黑色的箱体只是在点上收集,甚至连在点上收集这一最低要求也很难达到,并且,它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叫人有不踏实的感觉,甚至是危及他人自身的饭碗的感觉,而白色正好相反,它的明目张胆可以让人匿名行事,心安理得。总之这个数据库提供给最终决策者一个纯洁而少有瑕疵的平台,提供比较全面的决策素材。尽管在张权禄心里还有一个无法向名言说明的原因,这个原因甚至比意见箱本身更重要,他也不便说出来。他可从来不说令上司扫兴的话,这种话不好说也说不准,自然说了也没有多大作用。 名言一听到白色,就自然联想到阴阳之说,五行之辩,仿佛有一个抹不去的阴影由黑变白,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一想起这颜色,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就象一个老女人搞婚外恋,留下被人戳脊梁骨而不自知的羞涩。 张权禄垂青于白色的原委,名言心照不宣。在心里暗暗冷笑了一下,不可置否地看着张权禄。张权禄心里尚存一息绿洲,这是他日有所思,梦有所盼的,也是名言一直不以为然的。她觉得,张权禄一直守候的这片绿洲,上面早已铺满了厚厚的灰尘,在世事的沧桑中,被磨砺得荡然无存。然而,他却固执地守候着,从而不断地享受着那奄奄一息的洁白无瑕。而这份洁白无瑕原也是自己所盼望享有的,既然自己无法再享有,只有从与自己相处得最近的人身上看到,也是不错的享受。 名言认为,白色的箱体太过于容易令她想起斯汤达的《红与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斯汤达的这部作品,而《红与黑》中的于连这个人物,自己倒是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权弟你。”看到张权禄一闪即逝的马脸,她改口道,“你自然与他不同,你或多或少心灵存在着着一块绿茵,而我喜欢的正是你所拥有的这片绿茵。” “这还差不多。于连算个啷子东西?” 名言有句话藏在肚里,转了几转,只是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拍了拍张权禄放在书桌上的手,嘿嘿了两声:“你啊……” “白色的就是好嘛。你说呢?” 名言鼻孔里“嗯”了一声。说理,名言并不在行。说理应该是象张权禄之属的专利。 但是,看到张权禄突现此状,心里暗暗笑了起来。突然想起慈禧身边的李莲英来,嘻嘻笑了两声,心里也突然觉得有了近来少有的轻松。她默默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白色的梦。苍白而又黯淡的梦。 张权禄感觉到她的笑声颇不寻常,再看看她一脸沟壑纵横的思绪,无限神往地看着他愣愣出神。张权禄虽怪名言的神态不拘,也觉得别扭且兴奋,本来才低下的头,突地抬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名言,用手勾住名言准备缩回的手,紧紧捏着:“姐。” 名言心里呆住了。相知相识十年来,这是张权禄第一次这样叫她,觉得十分陌生,但是陌生里却又让人透着惬意、惬意里透着无比的激奋。她一激动,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个人来。 死鬼姓甚名谁,对他人而言,只怕早已在陈年旧事中来无影去踪了,即使在她的心目中究竟还占多大份量,这只怕连她也说不清楚。她的丈夫与一个人真是太像了,像得要是这人要是再早个八年出生,活脱脱一对孪生兄弟。这人正是他张权禄。 说起死鬼,人人话语都透着如此那般的神秘。这与她有关丈夫的传言极其相关。她的丈夫精通五行八卦之术,善知人生死。在自认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蒙吃蒙喝的江湖术士。这一传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自是不敢小觑了她的丈夫。见到此人无不远离八丈远,仿佛怕他窥见了自己的隐私一般。不过千万别误会,直到她丈夫的那莫名其妙死去的那一天,虽没有少给他人看看风水,观姻缘定吉日,却也没有因此了断个谁的生死,而她丈夫是如何了断自己生死的,也仍然是一个未了了迷。不过世间有鬼神一说,倒在校园内引起了较长一段时间的争议。教职工讨论她丈夫的死,其意义大抵如此。 至今她也不明白,死鬼在把她调进南眳民中后的第三个月的一天,突然告诉她一个一个足以令她跌倒之后就不想再爬起来的决定:他居然要辞去好好的副市长职位,一个别人奋斗了一辈子也难以圆梦的职位。而问起原因,他总是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不可说,不可说”,连自己妻子都不可说,自是遇到他无法解决的难题。而这种难题,在世间只怕也无人能解。不然他咋会万念俱灰到不可说的程度,居然不可说到了说过此话的第二天,竟然不去上起班来。而就在不上班的当天下午,跑遍书店书摊,弄回了令她实在无计可施的神神叨叨的书,一个猛子扎进去,从此乐不思蜀,悦不思妻,喜不生儿育女起来。而夫妻生活更是成了他解不开难题的调味剂,一阵发泄后,往往豁然开朗,大彻大悟。 那是一个初冬的早上,名校长的眼睛有些发红,红得有许些怪异。才让许多人暗自松了口气,像是一场不可名状的人祸,更象一场无名的天灾,在将来临未来临之际,最终终于没有来临。这场人祸或者天灾毕竟没有降临到别人头上,恰恰相反,却降临到了她丈夫身上。 第二章 满楼花阴楼影沉⑵ 事情说来巧了。她丈夫死前的几天。突然在校园里散布着一个来自于她丈夫的、令人将信将疑的预言。这个预言的大意是:如若他躲过一生中最大的一个劫难,就可以顺利活过一百岁。而且期限是四天。见过他说这话的人,暗自里都说这人真的疯了,居然拿自己的老命来开玩笑,疯得真的不轻。不过三天后,校园内不觉对他敬若神明,就差捐资为他立碑树庙了。 她看着丈夫突然幽灵般,四处散布着的他自己死的预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见过她丈夫宣布这个预言的人,无不为他那几天的恍惚神色大诧异,惊诧莫名。 他真的死了,神秘得令人说三道四地死了。而且死在一个你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人人不想去,而且每日却事必躬亲的地方。在这个地方记忆着人们早起胀痛后的轻松,人们早起的第一个烟圈后精强力壮,以及无知的人们发布自以为文采飞扬的词句的地方。而正是这个地方,铭刻着名言永远的伤,永远的痛,以及人们对她丈夫的那仅有的转瞬即忘的悼念。为了保留对死者的哀悼,以及对保持生者的面子,在此实在不愿这地方指名道一番。如果这么做了,无疑是对死者的残忍,从而从侧面说明生者的人情淡漠。 如今她看着面前的张权禄,象是看着那个死鬼扑面而来。身子的战栗仿佛扯动着近来不断发作的胆部阵痛。心里暗叫一声死鬼,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人家兴意刚起时,就来折磨我为把老骨头。 死鬼的影子鬼魅般附身,人言可畏般作祟。她依稀神情恍惚起来,记起死鬼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的那句话:小艳——小艳。我若真哩死啠В愀易鲇形晡壹易孀诘氖拢易龉硪卜挪还恪K拦碓诹僮呤币餐涣烁粝轮旅姆洌飧龇渌坪跻簧仙恚土钏木ㄕ搅私辍K拦硎撬哉煞虻陌疲缯湃桓诙ǔ坪粢谎还拿钟幸桓龃印般裳蕖钡健懊浴钡耐烟セ还前愀谋洌幸桓鲇砂刀鳎俚焦簿肿⒉嵴撕殴钣谑赖睦獭W源铀煞蛎陨夏巧衩夭豢裳源姆酵庵鹾螅坪跞瓴蛔牌咂牵惨虼死渎淞怂锇愕谋匾枨蟆S谑牵谝桓瞿衙叩奈缫梗伎食隽苏饷匆桓鼍偈牢匏陌啤;贡鹚担坪艋拐婀苡猛R簧拦恚煞蚓陀牧橐谎嗡б馔笥帜九夹慊氐剿腔煦缥纯纳衩匦∥荩剂怂枘训纳袷菟恪?br /> “姐——”声音软绵绵的,仿佛刚睡醒时的第一个轻呼,又好象被轻柔地从身后搂住了腰。名言那遥远的记忆里淹没在这声音里,半天未回过神:“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张权禄看着她迫切的眼睛,听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抓着她逐渐柔软的手:“真的喜欢听?”但是从她渴望的眼角挂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追忆神情里,他依稀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的存在,张权禄看到她时而惊恐,时而痛苦,时而无奈,时而沉醉的脸色,变化万千,潮落汐至,象是即时搧了他一巴掌,他突地从幻境中迈出来。 “你晓得不?”张权禄从大学毕业后,就想本本分分作一个曾经做梦都想成的大写的人,但是随着世事的颠簸,沧桑的沐浴,时尚的感染,结果浑浑噩噩地恋爱,仓仓促促地恋爱半年就结了婚,以一副不再纯洁的身子,迎来了一个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妻子曾素芳。与此同时,也正式无言地宣布,自己终于步入了脚踏两只船,明明白白地未受过训而实践了婚外情。 名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气息。“我给你闷死啠А!彼低辏牧伺男乜冢巴谌思倚巳だ磫'的时候,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说完此话,心里低呼一声死鬼,能给我一会儿安心吗? 一天夜晚,死鬼手舞足蹈地,冲到寝室门前,欣喜若狂得象忽遇一个取之不绝的大金矿,幼儿般跳跃,青年样舞蹈:“小艳小艳快起来,快点起来快起来。”这话的节奏感爵士乐般鲜明,进行曲般顺畅。冲进室内,一把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拖到那间神屋中,又是烧香又是拜神,宛若大仙降临,喜不自胜。末了,大呼:“悟兮悟矣,豁然而开朗,吾喜甚。当开怀畅饮。”从来不之乎者也的死鬼居然之乎者也起来,她惊怪之余,不由得也为他终于走出魔障而暗自欣喜,心中暗叫:伟大领袖毛主席保佑保佑,死鬼终于拨云见日啠В拦碇盏贸烧麊'。饥渴了很久很久的名言觉得,自己今晚何以解馋,唯有死鬼了。 “我终于推算完了《易经》,终于推算成功啠А!彼拦硎歉咝肆耍伤崭咝似鹄吹哪堑憔⒍谒拦淼暮笮坝镏校涞萌丛趺匆哺咝瞬黄鹄础!暗取堵蘧附狻芬晃颍屯蚴麓蠹獑'。” “我以后给你补救,好不好?”这个声音两次把她从沉睡的回忆中拉回到这粉红色的校长办公室来。 “补救啷子啠В磕母鲆悴咕葐'?有个人倒是需要你好好补救。”她故作打趣地说。 “你把眼睛凑过来,我对眼睛说。话可以透过眼睛直达心里面去,省得你心里听不到我的呼吸。” “你这人真损。有时说话疯疯癫癫。”名言沉吟了一下,“不过,总让人透着喜欢。你就只有这么坏啠В俊彼低甏嘶埃睦镉忠荚嫉靥哿艘幌拢笳朐频兀釉谛牧榈纳畲Α?br /> 张权禄一听这话,微微起身,抬起手作出勾名言的脖子的姿势。名言头向下一埋,他的腰部撞到书桌角,“哎哟”了一声。名言趁机脱身道:“没得咋个些吧,你?”名言到事情紧急的时候,把“你”字放到问号前,而且加重了鼻音,这已经成了她的一项特权。 名言腰部一阵胀痛,双手紧紧抓住桌角,额头上浸出汗水,汗水与泪水混合,眼睛一时无法张开。她抬起左手在空中抓了几下,眼前金星四溅:“权……权禄……我……” 张权禄一见此状,一时不明白名言是真是假,呆在一旁。等到弄明白事情原委,才大踏步向校长办公室门走去。看着张权禄离开的身影,她暗暗哼道:死鬼,你竟象呃不放过我。你好狠的心呐。那个死鬼的影子忽地驻入了她的大脑,大脑顿时蚁噬般疼痛。 第二章 满楼花阴楼影沉⑶ 张权禄刚到转角处,迎面撞到一堵不软不硬的墙上。抬头一看,原来却是王群。王群抱在手中的资料撒了一地,两人赶紧蹲下身去匆忙拾掇,口中不停地互相埋厌着对方的动作过大,脑筋有点儿闪。 拾掇完地上的资料,张权禄才想起名言的事来,拍拍头:“快……车……叫车。” “叫车?刚才不是好好哩吗。”王群眼里闪过神秘的一笑,“张主任,开玩笑吧?” “不……不是。是……哦,不是。” “是还是到底是不是?” “是……是啷子是?我差点给你小子搞糊涂啠А!彼背宄宓厮担懊M蝗簧碜硬皇娣蟠蟮牟皇娣?斓憬谐怠K净级隳牡闳'?” “名校得病啠В俊蓖跞禾舜嘶埃氏驴谥凶急盖愠捕龅耐嫘埃辖舴畔率种械淖柿希3な移巳ィ骸懊C#Ω鲂﹩'?哪点不舒服?不舒服得上医院啊。快点上医院,我叫人叫司机去,好不好?” 张权禄看着消失在校长室门转角处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出学校办公室门时,狠狠给了室门一拳,嘴里咕咕嘟嘟地直向小车班办公室走去。 王群冲入校长办公室,看到名言爬在书桌上,双手紧紧按住腰部,头上豆粒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一桌的黄黑青橙,名言仍然正在不住地吐出浅黄色的胃液。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哎哎哟——” “名校,哪里不好过?” “张主任呢?他死哪点去啠В俊泵院莺莸剞袅思赶卵浚忍弁瓷晕⒓跚幔胖逼鹕砝吹馈?br /> “他叫车去啠А!蓖跞旱溃疤的阃蝗坏貌。腋辖艄纯纯础!?br /> 说完,一把把名言拖到自己的背上,准备背到学校小车场。名言的背一挨住王群的背,突然,她推开了他:“你想搞啷子?” 王群一听这话,立时满脸挂着微笑,本来宏钟般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轻声说:“名校,来我背你到车场。” 名言盯住王群一身白色的身影,仿佛正面对铺天盖地的白色转为黑,又转为白,迎面扑来。心里不由得泛起前所未有的恐惧。“滚开。听倒起没得,滚开。”名言双手仍然死死地按住双腰,不停地呻吟着。 “求求你,求求你啠Ш貌缓茫俊泵匝杂锏呃吹谷ィ袂榛秀钡模蚯浇趴咳ァW詈笏醭梢煌牛肷矸⒉欢吓煌拢自谇浇恰?br /> 王群一脸雾水,愣在当场。 “滚开——白——色。”名言口中嘟噜着,“给我滚开。” 王群心里暗自气愤,神经病,你手里的权力还够你挥霍几天?大不了还有一年多,还这么神气?自你创建西校区以来,自那所所谓的民族中学的一部分成立以来,学校的优秀老师走的走,离的离,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你不反思反思,却得寸进尺,把你手中那点残存的权力把挥霍得登峰造极。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说:“名校,是是是,是我不该穿全身白色的服装。讨厌的白色,可恶的白色,惨无人道的白色,今后我保证不穿啠АD憧凑庋貌缓茫课仪肓礁鲂∈奔伲厝セ惶壮贫兜睦础!?br /> 心里不停地骂娘,老子穿白色也得罪人,真他妈出门撞鬼啠Р皇牵恳材压趾胤绮ㄋ担惶烀月斓呐俗钅阉茄K堑牟豢衫碛魇浅H四岩韵胂蟮摹=裉煜肫鹫饣埃嫠杼械览恚蛑庇械览淼貌坏昧恕P睦锼淙徽饷此底牛成先匀还衣θ荩骸懊#矗曳瞿阕摺!?br /> “去,叫……车……来。”名言一边哼着,一边说道。她要是知道,四个月后,王群发起了一场直接关乎她身誉的联名上访,她一定会为今天的秽语深深后悔。有关这次上访的事,名言这一辈子也再无缘见到无份听到,王群这貌不出众、满口是蜜的职员,居然把她的好事抖擞出来,而且直接把张权禄的平步青云之梦,拦腰斩断,从而成就了他自己的一个梦。此是后话,以后再说。 “好吧——”名言话刚出口,她的专职司机出现在校长室门前,“小黄,快扶我坐车到医院。今天不知咋个搞哩,先是胆结石犯了,接着腰部也疼得要命。”名言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黄元贞,突然之间,剧烈疼痛的腰部,也不再象此前那般痛得厉害了,终于说出的比较流利的话。 王群知道,在民中,如果张权禄是实质上的第二把交椅的话,黄司机黄元贞当做第三把交椅。黄元贞除开得一手好车,二十年无交通事故外,在建筑尤其是南眳建筑业方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民中搞基础设施投资时,他仿佛就是全权代表。他曾经努力地搜集过关于黄元贞的资料,但是到得头来,仍如瞎子海里抓虾米,有劲找不到使处。 “你是不是还有肾结石?我的肾结石犯了就是这呃样子。”黄元贞看看书桌上的秽物,说,“南眳的水太硬,得结石的人不少。不过,看你的情形,肾结石可能还在颗粒状态,两几毫米大。所以不疼就不疼,疼起来要命。” 他俩说着话,张权禄急匆匆从外面赶进来。名言一见他面,一句话冲口面出:“你都跑哪点去啠В俊?br /> 张权禄一听此话,把满肚子的委屈咽在肚里,陪上两句干笑,不说话。黄元贞一见:“名校,你还真别怪我们张主任。” “一出去就是半天,还不怪他?” “他的确出去啠Ш冒胩欤还阆盟甲鲟プ尤'不?” “他都死到哪个鬼地方去啠В俊泵月裨棺拧?br /> “我只见他满头大汗到了小车班,跟我说了这事;气也没有喘上一口,马上返身就到市医院奔去。”黄元贞道,“你看他这一身就晓得啠А!彼低辏擦伺采碜樱话寻颜湃煌频矫陨砬啊!懊#憧矗醵苯冢颐钦胖魅位疑囊路隙冀龊梗遣皇牵俊?br /> 张权禄感激地凝视发黄平一下,又回头看着名言,上气不接下气,只说出一个字。“我——”然后端起书桌上的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气,“还是元贞理解我们的彼此哩辛苦,多谢老黄为我解释。” “哪里哪里。说到理解,我们名校一定比我们三个大男人更会理解。你们说是不是?”室内三个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张权禄和王群向黄平竖起了手指,会意地笑了笑。在这所学校,男人还是上了点岁数的,才知道说讨名言喜欢听的话,而且,这种风气自名言登上第一把交椅后,得到自然而然地生长。 名言看到这里,突然感到腰也不怎么疼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来,小张、小黄,扶我到医院去。小王,你把办公室打扫一下,啊!” 王群看着他们三人走出办公室,转头看了看一片狼迹的办公桌桌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鼻孔里粗重地“哼”了几声,心里直骂:“他妈哩些——”,慢腾腾地四处搜寻起扫帚来…… 第三章 楼影沉沉意萧瑟⑴ 直到住进那间熟悉得不能于熟悉的加护病房的第三天,名言才隐隐感到对意见箱的争论,竟是那么的幼稚;甚至提出挂意见箱的点子,原来竟是如此的没有必要。为此,她让张权禄两次向院方请求换住普通病房。可以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事情似乎还处于研究研究讨论讨论阶段。于是,她只得耐着性子,在凄冷的加护病房里,守候了十天,日子一日挨一日地,终于盼来了手术的到来。 “准备一下,十一点半手术。” 护士姓钟名琪鸿,名言对这个姓名有着甜蜜的回忆。那些甜蜜的回忆时常萦绕在她,纠缠着她本来就贫乏的人生旅途,其中最甜蜜的一个人莫过于钟琪鸿。看到她能令她暂时忘却背叛的侵扰,幻想青春的靓丽,感受青春的节拍,让自己孤寂的日子得到短暂的抚慰。 她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感兴趣,绝不是因为名字本身如同男人般大气,而是这护士甜甜的微笑里,有着初入社会的男人般单纯而又爽朗。单纯且爽朗的笑里充满了蜜一般清纯。女孩曾经告诉她,其实她并不喜欢医院的工作。一提起这工作,蜂蜜一般的笑,顿时浓得像一杯让人直打喷嚏的咖啡。满目洋溢的青春倏地冰冻三尺,雪履两米,异常的寒冷,异常的怵目惊心。她向往着走上舞台,缓缓步入旋转的楼榭阁台,一展那蜜一般的笑容,一吐那柔中带刚刚柔相济的歌喉,从此一笑倾城,一唱倾国。然而天生她才终无用,生不逢时乏知音。但是她仍然怀揣着孜孜不倦的梦想,每天都要走上高高的山岗,如豫剧演员般晨练,如芭蕾舞演员般跳跃,跳尽一腔郁闷,吸进满怀的梦幻。灵动的腰肢在松树间飘浮如去云,穿梭如电,如丝绸般轻灵飘动,似迅雷般一鸣而过。名言看过之后,眈目结舌,援助之意顿生。一见而成忘年之交,说不尽的喜欢,道不明的快乐。从这女孩的身影里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难圆的梦。 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帮助人,而这一次无私的馈赠,却成了她隐隐的痛。南眳歌舞团的工作清闲得异乎寻常,在本来倍受冷落的行业中,突然之间成了糯米酒,人人都想尝一口,一时间高不可攀起来。虽然团内人士看后,都赞不绝口,而她俩也正认为十拿九稳,沉浸在非我莫属的情景中时,团长的回话令名言大跌眼镜,大洒口水:你晓得,我们都是为人做嫁衣的人,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然而与团长的铁杆关系,添上钟琪鸿的天赋,敌不过瞑瞑中的潜规则。团长临了之际也扼腕长叹,南眳失去未来一台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市里给的名额少,而歌舞团如今实在没有半点经费来雇用这个天才少女。他对钟琪鸿说,小姑娘你的路还长,再说南眳歌舞团的现状你也晓得了,就这么点干工资,可比医院的大红大紫的奖金少多了。好好干,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活,在哪儿生活都是这么过。 过后团长也托人到省里说情,最终不过石沉大海,很扫名言和团长的兴,令得这个天 (: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2 部分阅读 过后团长也托人到省里说情,最终不过石沉大海,很扫名言和团长的兴,令得这个天才少女寻死觅活了好一阵,在团长的撮合下,她虽无法成长为光彩照人的演员,却因此也有了一个梦在心里延续。她的男友就是她崇拜的偶像,她虽没有活在梦想现实里,却也活在了现实的梦幻里。 她熟悉得印入脑髓的护士,原来竟也是如此异常的陌生,生硬的话语在名言身前响起。名言突地感到,自己突然从天堂跌入了遥远而陌生的异域,第一次品尝到了身在丧失纯真友谊失去忘年之交的滋味,原来比外面正得意飞舞的冬风还要寒冷。 “去叫你们院长来。”她低叱道,“快去叫他来。”她似乎希望通过这近似绝望的声音,挽回那段甜美的回忆,重新召回钟琪鸿残存的友谊。 护士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们院长忙着嘞。”这是一声很平常的鼻音,很轻很淡,从她的鼻中冒出几丝青烟,盘旋着,一晃便消失。 她突然觉得,原来护士的鼻音竟然也是如此的无可挑剔且青出于蓝,心中不由得冷冷地叹息了一声,原来哼鼻音竟然是一切有权哼鼻音的人的最普遍的权利。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得了一下,腰部又隐隐暗箱似地操作起来。她孤寂地作手摁着腰部。 护士看到她一脸的不自然,又重复了一次:“记住十一点半。如果有啷子事,赶快告诉你的家人。”说完。径直向病房门外走去。 “哦,我倒是忘啠ВΩ檬墙心愕淖橹辞┳帧!弊叩矫磐猓坏刈返溃婧笏婧蟊强桌镉掷淅湟缓撸鞍岩桓龊煤玫牡ノ唬靡凰浚古艿秸饫锶鼋俊!?br /> “你说啷子?进来说清楚。”名言一听到“应该是叫你的组织来签字”时,心底发出绝望的哀号,无力而又装出气势逼人的口吻道,但语气却近似哀鸣。张权禄诧异地看着她,异常陌生地看着她。然后抬头望着钟琪鸿,望着这个名言不时在他面前吹嘘的忘年之交。 “你咋个能象呃说呢,小钟?”他道,“再咋个说,她也是你姐啊。”关于钟琪鸿的事,他曾听名言不止一次提过,自是眼熟能详,而今更是过目不忘。 “哼哼哼,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一颗蒜?到医院来指东道西,说南道北?”但见钟琪鸿杏眼乱翻,白眼仁黑眼仁翻滚道,“说到你,我可不是那种让人说三道四的人。” “你给我闭嘴。” “张同志,我说是你应该闭嘴才是。你一闭嘴才会少去许许多多哩闲言碎语。”她道,“如果南眳民族中学少点你们这类的中层干部,哈哈,真是菩萨保佑啠А!?br /> “琪鸿,闭嘴。”名言道。 “哦,我是该闭嘴啠В。歉帽兆靻'。”钟琪鸿讥嘲地道,“可是外面的嘴,你能叫他们全闭住吗?就算我真正闭了嘴,他们会心甘情愿哩闭吗?” “你留点口德好不好?”张权禄拉了拉钟琪鸿的衣袖,无助地哀求道。名言一见事有蹊跷,又似乎豁然开朗,就煞有介事地想看个究竟。 钟琪鸿一甩手,挣脱他拉衣袖的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的衣服。”张权禄一听此话,又看看名言意思难明的笑脸,赶紧后退两步,尴尬地笑笑。这是一种哭似的笑,比哭难看。 “你象呃说就不对啠А!彼俸俚匾恍Γ庖恍Ψ路鹕衾镎诹餮狃瑁@茫髋В绦餮狃枥@昧髋А?br /> “要咋个说,你才觉得动听。”她道,“哦,我晓得啠АD忝歉傻煤茫龅妹睢C畈豢裳浴 畈豢裳浴!?br /> 此话象刀尖一样直刺他俩的以及,听来令人心底冷气嗖嗖,其彻入五脏六腑。名言内心涌动着一股幼儿般的委屈,她无可奈何地抑制着,只感到心里的血正在稀释成心灵泪水,沿着每一根血管,不断地向每一根毛细血管渗透,逐渐扩散到皮肤的每一个汗孔。浑身散了架似的,凉悠悠的,合着寒风,心里涌起莫名的寒意。名言并非一个十足的施恩图报的人。但她一时间没有弄明白,几年的老少友谊竟然换不来片刻的温情暖语,心中无端地生起无底洞般的烦躁,用脚使劲蹬着床尾的被褥,细细的白牙咯咯响。 第三章 楼影沉沉意萧瑟⑵ 张权禄没想到,女人平时里一个个文文静静,一旦情绪激动,象发了母猪疯似的,说出话来总令人不断寒战,不断抽搐。眼前的女人正是如此,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此时仿佛倒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起来,一时疯不断疯。不仅自家抽搐,还像传染病似地,带动着别人也不自觉地与她一起抽搐起来。 “你咋个象呃说?” “你没话说了吧?那我可要说啠丁彼溃拔夜们也凰的阏飧鋈恕D阏飧鋈擞Ω檬侨媚慵夷俏蝗テ菲懒ǎ桓靡膊挥τ晌依此等浪摹!闭湃凰垩ㄋ慕Γ唔乜醋胖隅骱瑁墒敲娑匀绱伺ⅲ皇前牖嵴娌恢绾斡Χ裕炖镏槐瞥隽礁鲲嫌辛Φ囊艚冢诓∈壹さ矗骸澳恪恪?br /> “听说你能说会道,今天咋个些息火啠В空磐荆胖魅危铱茨阋簿驼饷吹愠鱿ⅰ!?br /> “你……你……” “象呃才乖,象呃才妙。不说话的张同志可比叽叽喳喳的张同志可爱纯洁得多啠А!?br /> “你……你……”张权禄历来自信的临场演说能力,此时正如哑了火了机关枪,枪口蔫巴蔫巴地撘拉了,闷声难现一响。他只觉得嗓子在冒烟,喉结在纠结,横竖不听使唤,努力地张合了几次,终归是白搭。钟琪鸿不再理会憋在一旁的张权禄,转身准备离开病室。 “琪鸿,那你想说点啷子?”名言突然道。 “你认为你都弄了些啷子好助手?”钟琪鸿一闻此语,再次转过身来。 “他们哪点不对头啠В俊?br /> “一群嘴可以喝两斤,饭可以撑三斤的东西。” 名言一听此话,愣了愣,一时之间回一过味来,凄凄然抿嘴一笑,顿时无限惆怅在心头。心中但道,原本如此,原来如此:“一话惊醒林中人呐——” “还有,我曾经不止一次跟你提过。不晓得你有这个印象没得?” “你提起啷子啠В课铱墒羌遣黄鹄磫'。” “你是真记不起来啠В故羌偌遣黄鹄磫'?” “你跟我说的话不止一句,我实在记不起是那些话能让我如此难忘?” “我晓得你们这些贵人都是些善于忘事的主。不提也罢。” “为啷子不提呢?你提起来我才好越发哩记起来啊。” “你不是时常马克思长恩格斯短毛主席有理邓老理论的光辉照万丈哩吗?现在借用四位老人家的话,还给你,马克思他老人家说过: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群众?”名言异样的神情一闪,干“嘿嘿”了两声。眼前这孩子书呆子一个,成天子云妹曰的,被书本浇灌多了,自己说那些只不过想激起部下多读点专业书,别教来教去,最后只剩下儿本可怜的中学书,那民中才是真正完了。嘿,没想到,她还真当真了。 “是的。别怪我多嘴多舌,你如今真有点……啊,别怪我点到了你的痛处。” 名言呵呵一笑:“不怪不怪。谁叫我们是两姊妹呢?” “如今你啊,就是多了点领导味儿,少了点群众气息。”名言一听,再也笑不出来,仰头望着天花板,陷入良久的思索。“你不止一次地提起,如今的私立学校广告铺天盖地,弄得群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浑浑然跟风而去。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我说你还是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别再弄个急性发炎,手术又得推迟。”望着名言一脸冥思苦想的样子,钟琪鸿带上病房门,自顾寻视到其他病房去了。 钟琪鸿出得病室,不禁有点懊悔起来。自己原本不是如此容易激动的人,今儿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起来。但想想,只当是为了自己一生难得一个忘年之交吧。这个老姐姐终究还象是自己难忘的姐啊。正因为难忘,所以有时难免有些气愤,一到气愤处,便真的什么都忘了。 “言姐,你又想到哪点去啠В俊币桓銮嵫韵赣锎佣韵炱穑唤咏阱氤叩氖涓兄芯压矗舸舻赝鸥蘸仙系牟∈颐牛路鹈腿恍岬揭还杀鹬碌南阄叮馐且还删梦サ南阄叮逍露谢盍Γ淙挥行┕忠欤词亲约荷涡3ひ岳丛僖裁挥行岬降淖匀坏目掌K钊四咽埽擦钊司选?br /> “人咋个说变就变了哩?啊,咋个说变就变了哩?”她自言自语着。 “事情变啠В诵淖匀灰簿捅鋯'。”张权禄道,“事,人为的,人,事困的。” “不,不是。”她道,“从她话里我似乎听到了一颗心在跳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漂浮着。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哪点出问题啠В俊?br /> “没有啊——” “你们一直在骗我。骗得我好惨!” 张权禄沉吟了一会儿,本来看着名言的眼睛开始四处游离,仿佛回到遥远的记忆里。 “其实,所有中层领导没有人骗你。” “没有?” 张权禄点了点点,游离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镇静,凝视着名言:“是的。” “那么,刚才她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 “听到啠А!?br /> “你咋个解释?” “社会上瞎传,你也相信?” “仅仅只是瞎传?” “见闻如幻翳,三界若空华;闻复翳根除,尘消觉圆净。”张权禄忽然念念有词,如空谷回音,如竼音弥漫。名言诧异地盯着他,似解非解,似悟非悟。 第三章 楼影沉沉意消瑟⑶ “我问你嘞。”名言突然把“问”字的声调提高了八度半,“他们的态度比意见箱所能收集到的,更能说明问题。” 张权禄想这事严重了。他知道名言生平最恨别人提起她喜忧参半的事,就好象马褂外套了一套不相衬的西装,总让人心里有些痛;又好象时髦的女装露出的部位,不是在它应该露出的部位。现在不必争论关于护士的态度与意见箱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等再过半小时,她跨入手术室的那刻起,这一切的争论都会显得多么的毫无意义。 “见闻如幻翳,三界若空华;闻复翳根除,尘消觉圆净。”他反反复复地念着,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缓慢。名言虽不明白他的话意,但在这轻吟慢唱声中,渐渐深入宁静的瞑想,心也越来越平静。 张权禄一见有效,又道:“清清静静,心意平息,得心如此,何愁不解。” 名言道:“这几天,我的病室不再象从前那个样子,其实我多多少少就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象现在这种天气,独自迷失在空旷的沙漠。很想有口水救命,却总是找不到。刚才就是这种感觉。直到她出去时说了那句话,我突然感到自己终于久行沙漠后,遇到的第一泓清泉。” 张权禄说:“是吗?你应该一直保护着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有助于你的手术很成功。” “十年梦、屈指堪惊。凭栏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名言突然念叨起秦观的《满庭芳·春游》来。“唉……” “我晓得。”张权禄深知名言最近最挂念的事情说,“西校区的事我会去督促的,这你就不必操心啠А!?br /> “还有……” “还有公众意见的事,我也会着手去处理。” “我是说……” “你说的,我懂。” “你懂啷子?”名言自言自语道,“多少事、叙说还休。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张权禄知道,名言只有在情绪好转或者大好的时候念才会念诗诵词,附庸风雅一番。如今一听她念来,就觉得她的情绪越来越平和了,也就不再答话。乐得不再提起那些几乎已经被岁月冲洗得陈旧的往事,那些触及就足以让人妄动肝火的事。于是,坐回病床对面的沙发里,看着名言,默默地想着一些事。 昨天到教育局找局长给名言签字,钱局长恍若不认识一样,冷冷地坐在电脑桌后,双手的鼠标“嗒嗒”个心醉神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张权禄暗生无名之火。但是事关前途,他只好强忍住。钱局长三年前可不是这样,这与三年前那个看着他就热情有余的钱局长判若两人。他回忆着过去,沉浸在过去的欢乐与辉煌中,不知不觉地,终于耗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 钱局长仍然没有想去动嘴的迹象。他似乎已经觉得实在没有再动嘴的必要,动手实在又不是一个博士后所愿的。他常说,君子动口,口能平息一切,口更能生出无端的是非。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不动嘴就是动嘴了。有时不动嘴的威力比动嘴要大不知多少倍。他觉得,自己常找雁,没想到一朝被雁啄瞎了眼,十多年的看人经历,居然毁在了名言。让自己跟着名言一起浮一起沉,如今可是彻彻底底沉到了黑漆漆的尽头。一想到这些,自有怒气无处泄的忿闷,道不尽的酸甜苦辣。 张权禄如坐针毡,两颊冷汗徐徐,凉风飕飕。不由得陷入无聊的胡思乱想中。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想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的可笑,如今的民族中学简直就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心中暗暗地修正着过去的这个可笑的念头,眼睛一瞬不瞬地观察着电脑桌后面的动静,他希望钱局长能够尽快结束的事,腾出点时间来,解决坐在对面的这个可怜的人的急事。他仔细听了听,电脑里确凿发出低低的网络游戏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生气起来,于是干咳了两,声音有些震耳。 钱局长乜了他一眼,抬起桌的凉茶,慢吞吞地走向净水器,悠闲地按下阀门键,冲起茶水来:“你们名言那事嘛,不急啊不急。医院不是还没有决定哪天动手嘛。”原来这一切他早就晓得。张权禄暗想,真是和尚不急太监急。可是民族中学走到今天这下一步,作为直接负责民族中学的领导,心里的恐慌隐隐约约从这看似漠然的话语中流露出来。张权禄早就听有关人士透露,自从民族中学成绩大幅度滑坡以来,钱局长曾经大发过雷霆之怒。尤其是近两年来,民族中学成绩一落千丈,据说钱局长到市里走动时,都好象是做错了事的小孩抬不起头来。大会小会被未指名地批了几次,心里的郁闷早已点上了一把火。钱局长的直管领导江彪江副秘书长,在一片埋怨声中,愤然请长假离去。只有涵养尚存的钱局长,平息了心中的委屈,压抑住胸中的火气,留守在自己的岗位。 据对官方消息无孔不入的王群讲,钱局长是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博士生之之一,博士生可是南眳的国宝级人物,如同南眳冰河时代的古生物化石,陈列在离市区三十公里的南眳古化石博物馆里,沉寂地一躺不知将会有多少年。被市领导小心谨慎地呵护着。 导师的泪流满了他回乡后的不知多少页信纸,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再无传人而泪洒信笺。钱局长在北大一读就是十好几年的书,熬过了青春煎壮年。最终因为故土难离的缘故,故土情绪终于战胜了都市繁华的诱惑,改变故乡面貌的信念战胜的导师的故纸眷念。他不顾导师的盛情挽留,无情地踏上了的故土心脏。一熬就是二十来年,终于煎出了一个梦幻般的前程。他曾不止一次地,在与自己有着铁杆的王群的老子面前,猛烈地摒看抨击过南眳的教育体制,大有不一扫慵倦的教坛氛围誓不罢休的英雄气概。而在王群父亲的眼里,他多少有些大逆不道。在当时的王群看来,他无疑就是南眳教育界的民族英雄,其言谈举止直逼岳武穆。王群说,在他小小的年纪时,知道的就只有岳武穆是他所念念不忘的最伟大的英雄。如今提起他们,心里总有一种可称之为悲壮的音符,象十面埋伏曲调一样堵塞着他的胸膛。自己也仿佛一直被这音符包围着,以钱局长为荣,与教坛的庸俗气息为耻。在异彩将放而未放之际,直接受到南眳民中家道中落的迎头痛击。据说极有可能被调出教育系统,到那个千人不愿染指万人避之不及的讲师团去熬阿香婆香辣酱。对一个四十九岁的人来说,进入斯地,等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忽遭檐下雨,恨断冷宫度残年。 张权禄还未开口说话,钱局长又接着说:“哦,明天会有人去处理这事的。你走吧,啊——”张权禄突然吃了闭门羹,心想再在这里装疯卖傻实在是不合适宜。只好弯了弯腰打了声招呼,别过钱局长那搭理不搭理的背影,满怀着怨气走出局长办公室。 正想到这里,只听病室房发出了异响,起身开门,却是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林森。他一进门就说:“快点,快点。局里下午还得开会,整完了赶回去忙去。”张权禄赶忙陪着笑说道:“感谢上级领导关怀。大忙的还专程赶来。有劳啠в欣蛦'。可惜早上,医院锅炉房开水还没得出炉。”林森冷冷地说:“不用麻烦了。快点,走签字。” 名言一听此话,仿佛胆里的小石子突然活蹦乱窜,黄胆似乎又冲到了喉咙。有点窜胃,口中有点苦涩。林森退出病房,在她眼里,像一座高山死死地挤在门框内,灰灰的一片,堵得她心里直发狂。看着他消逝在门框边缘的身影,从内心深处仍然烙印着莫名的灼痛。这种感觉宛若一个个瘤体,散布全身。她只觉得突然有些挂记起贺风波来。同时仿佛已经打定了个主意。想到这里,心里渐渐唤起了陈年的欣喜。 第四章 危楼冷怨涟漪曳⑴ 钟琪鸿查完病房,走进护士执班室,刚抬起临出室门泡的茶准备品上一口,口袋中一阵异动。她掏出手机,抿嘴一笑,这是一种阳光明媚的笑。 “人家在上班哩,你就打电话来啠АD惴巢环撑丁!弊炖锼底欧常劢窍沧套獭!芭丁丁プ邮侣铮俊?br /> “就这事啊。” “啷子事呃急?急得你这么上气不接下气?” “哦,就这点小事呐……不小不小,好了吧?” “哦,就象呃办吧。” “你看着办好啠胁恍校俊?br /> “我的确没得时间,今天上午的班,下午还得带个班……是是,是晚上八点半下班。” “就这么办吧。带来就带来吧,你这死脑袋瓜子。”口里笑骂嘴角偷着乐,心里道还真当回事了。自己早把这事忘了,你不提起倒也罢了,既是如此,看我如何治你。 钟琪鸿最近心情一直不好,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叫做“郁闷”,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叫纠结。有件事一直纠结着她,弄得她吃饭不知饭滋味,喝汤难辨渴味鲜。她只好拿她那点微薄的工资来撒气,平日里省吃俭用她,也为自己大手大脚的杰作大感惊讶。她不清楚自己为何居然突然舍得挥霍无度起来,但是不明白更好,不明白可以买得气一顺万事似乎也跟着顺。半年辛劳存下的钱,一个星期居然说没有就没有了,虽有点儿心疼,但用过之后却难免有点惬意。花钱原来问题是如此这般的惬意,如彼那般地舒心。 今天一接到这个电话,她仿佛突然明白了,原来之所以用钱无度,花钱无数的的原因了。这个声音久久没有听到,心里总不是滋味,说不清的别扭道不明的纠结。如今好了,一切雨过天晴了。她记得前个星期,下了班,自己匆匆赶到那个雷都打不动的老地方,小跑跑到那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缠绵之地,自己竟然看到令他人缠绵,却让自己心碎的一幕。那一幕至今犹然历历在目。有人掠夺了属于自己的亲热,有人抢占了自己方寸之地,有人强占了自己日有所想夜有所思的梦境。正是在那个梦也似的地方,有人重演着噩梦般的往事。他们搂得那么紧,他们亲得那么密,他们偎得那么死。往日的海誓山盟如云烟消,如雾气散。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分辨不出是自己的眼睛荒诞,还是眼前的一切荒诞。她扭身想走,却似乎被强力胶粘住一般,双眼与这般情景猛烈地交着战。那对人影似乎有了反应,尽管他们也恶狠狠看着她,而后迅速离开。自此以后的几天,她一直躲闪着他,根本不再拿正眼看他一下。可是近一星期来,自己独处时,心里有句话却时时闪过脑际:“你为啷子不来……”她真的很想他能来,哪怕用一万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哄骗她一下也好。可是当路遇他时,却又极力地回避他,远远地绕开去,总是一个人独自消受着那份煎熬的苦楚。有一次,自己埋着头瞎走,真是不巧,硬生生一头撞入他的怀里,那温存的胸膛突然那么陌生。他却以为这个动作暗示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伸手一揽一把空,呆呆地望着早已远去的背影。她居然红了脸,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是思夜想的臂弯里居然会红了脸。自己红扑扑着脸,一头闯回寝室,轻手轻脚闩上门,低首颔眉坐床前,想来想去实不该。不一会儿,门声响,开门一看,原来是自己要好的同事王小平。她把这事跟她一讲,王小平道:“你喜欢他不喜欢他?”她点点头。“这不就得啠В肯不端痪偷脝'?”她实在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追问着她。“你不必追问。爱是没有理由哩,有理由的爱就不叫真爱啠А!彼故遣幻靼祝两褚膊幻靼渍饩浠暗囊馑肌!霸偎祮',你跟他是谈恋爱,不是夫妻是吧?”她说是啊。“这不就得啠А!彼翟谘劾锬岩匀嗌匙樱匀匀徊幻靼住!傲蛋蛋涣挡话蛋抵话涣怠C米影∫智遴丁7植磺寰偷贸源罂鳎唬俊彼岩苑智濉傲蛋庇搿鞍怠钡氖胧鞘敕牵缓绵襦鹜淘娴靥沃恕!八歉鲅菰倍园桑俊彼值愕阃贰!罢獠痪偷脝'。”“他是演员不得啠В俊薄笆前。痪偷脝'。”她凄然一笑,不明白为什么是演员就得了,是演员就可以想咋的就咋的。与王小平一席话,她也渐渐淡忘了。就在她将忘而未忘之际,她又碰见他。她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逃走,她凄惶惶望着他宽阔的臂膀,双脚不断地互相挤揉着。 她没有埋厌,而是呆呆地瞧着他渐行渐近的身影,他悠悠走到她的跟前:“你为啷子总躲着我?” “我……”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啠Яā!?br /> “我……噫……我还没有问你为啷子,你反倒质问起我来啠АK谆八担潮瘸乔胶瘢媸撬圆恍椤!?br /> 他愕然地看着她:“你能说说,我究竟是哪点得罪你啠В课业男∶米印!?br /> “别叫我妹子。你不是有妹子啠穑炕拐庋形遥愎觥?br /> “我说是嘛,你老是躲躲闪闪。我还以为你另攀高枝,所以不敢用正眼看我啠Яā!彼溃安还艺飧鋈司褪钦獾愎郑彩露枷肱鼍烤梗雒靼住:美牒蒙⒙铩!?br /> “哼哼,还好意思说好离好散?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不过我可不是一个凡事都想搞清楚的人,所以不问也罢。”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嘴仗正式开始。她竟然不明白,他居然对那事只字未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看着他如此镇静的神情,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一场梦幻,一场恶梦,一场雨。她也希望那不是真的,但自己切切实实见到了,既然见到,就不可能是假的。想想王小平的话,真真假假一场戏,人生莫过如此,何必当真。可是自己却不能就当它没有发生过,总希望眼前这个人能给自己一个听起来还象样的理由。可是,他居然什么理由也不说,就象那事与他毫无干系。一见到他如此装模作样,心中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忿从百处生。 “过去十多天,到省时去参加会演去啠АW叩么颐Γ挥懈闾崞稹!彼溃澳悴换嶂晃饧律业钠桑俊?br /> 她心想,编吧,你终于是开始编了。看你编到哪一头才算黑。她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似乎没有发悚,反而仍然镇静如常。她开始有点儿动摇了,难道那天见到的真是幻象,是自己有臆症?他平静地叙述了到省城参加会演的种种情形,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同事,热闹了几天,也醉了几天。娓娓而谈,跟真的似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只听得她眉开眼笑,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本该兴师问罪,却如今倒象是听一个他乡逢故知的乐曲。他的话总是如此的悦耳,如此的动听,如涓涓流水,沁入心屝,勾起了自己对舞台的向往,重温着对自己舞姿的记忆。听着听着,不由得轻歌曼舞起来,心跟着话语在动。 “你真的去省城啠В俊?br /> “你不信?” 她不可置否地看着他,忽然记起那天看到事来:“真的?” 他坦然地笑了笑:“你觉得不是真的?”这话通常是他的潜台词,如同知识产权的官私,意味着反方得举出反证。他似乎确凿在等着她的反证,从而更有利地驳倒她,让她的证据不足以支持她心中的疑惑。 “那天……”她一边拖出了长长的尾音,一边含笑盯着他。他的眼神淡如秋水,静如处子,安如磐石。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为他的表情所震惊。“你真好底气……你真的……” “我真的咋个些啠В课颐挥姓Ω鲂┌ S惺蔽艺娌幻靼啄阈睦锸钦Ω鱿氲模米约荷裆窬ǎ慰嗄兀俊?br /> “你似乎倒有理啠Р皇牵俊?br /> “我既没有觉得自己有理,也不觉得你们女生这样做就有理啠А!彼骄驳氐溃拔颐挥凶龉プ佣圆黄鹉愕氖拢匀徊挥谜亦プ永碛衫春恪:闾齑蚶着N铱刹幌朐馓齑蛟饫着!?br /> 她心里暗自嘻嘻一声,脸上却密云弥漫:“看来你真的该遭雷劈。” “说真的,这十多天我一直在省城。” “真的?” “真的。” 第四章 危楼冷怨涟漪曳⑵ “那你为啷子不打个电话?难道你真的忙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她哼了一声,扭了扭蛇一般灵动的小蛮腰,撅了撅樱桃小嘴,瞪了瞪杳眉,“你骗人吧,你骗吧。” “我真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白天除了演出就是开会,晚上被几个老同事灌得烂醉如泥,醉得人事不知,一踏糊涂。小狗小猫才骗你。” “那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 “你可以打电话问我们团长。” “我才没有这份闲情逸志嘞。” “那你可以去我们团里问个清楚明白。” “我这人的腿很懒。没劲。” “嗨,要我咋个说你才相信?”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难以让我相信。” “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我回去一趟。” “回哪里去?”她一见他来真格的,倒有些不忍起来。再说刚见面又要分开,心里有些酸楚,“算啠В奶煸偎蛋伞!?br /> “不行,我就不明白啠АT绞窍筮牢业乖较肱雒靼住!?br /> “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就得今天。” “嗨,你这人真难缠。” 他一听这话,说道:“明天,你等着。今天晚上吃点啷子好,我高兴。” “高兴?我要是你,我就实在高兴不起来。” “哦……”他道,“我即将赚大钱啠АW撸仪肟汀!?br /> 她疑惑地看着他,赚大钱?编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但是一听请客,倒把他圆谎的事给忘了,心里一时悭吝起来。一想起十多天来,自己的大吃二喝,反倒有点后悔起来。一提起吃,还真有点怜惜起钱:“算喽,还是节省点吧。” “你居然为我可惜起钱来?”他一见她如此表现,心中暗喜,象喝了口甘甜的蜂蜜。看着她沉醉了半晌。 想起这些,她不由得把玩起手中的手机,心里暗骂了声呆子。看着他还没有关掉手机,又补充了一句:“晚上来哩时候别忘啠虻闼础!?br /> “你就别问原因啠В貌缓茫俊?br /> 对钟琪鸿来说,今天轻轻快快地就过去了,不再象前一向的日子,如同缠绵于漫长的冬夜里,煎熬在漫长时光的隧道中。真是恋人的心情在白天瓢泼大雨,到晚上夕阳朗照。她真有点夕阳无限好的面容,自从接了他的电话,干起活来不累,说起话令人陶醉,走起路来似乎在轻盈曼舞。病人们看到这个查房时还冷若冰霜的靓丽护士,忽然如玫瑰花盛开,也陪上几声笑,各自的心情也象淋浴着春风,妙悟着诗意。仿佛住在一个充满阳光,谱写着画意的空间里。真是打针不痛,点滴不疲倦,药水似乎一忽儿就干涸了。 下了班,她不禁哼起了《生命圆舞曲》,曲音随风鼓荡,腰肢随曲调曼舞,逢人但露三分笑,如意春风拂冬晨。整个护士室顿时成了独舞的舞场。同事们看着成天乐呵呵的钟琪鸿,都说今天她一定喝错了笑药,笑得整层楼都快地震喽。她不解不答,不温不火,不管其他女孩怎么说,总是笑呵呵地做着事,干净利落地做好事。一切都好象很顺畅,一切都不象前几天那样跟她过不去。 小师妹,看不出你居然还有舞蹈天赋呐。我们院的晚会少你的舞蹈,真是天大的遗憾。 小师妹,你的舞蹈是跟你那位学了吧。听说他可是南眳的一级舞蹈家嘞。 她听心里美滋滋,小腰肢扭得越发灵动。你们才晓得呐,不过你们完全错啠А?br /> 哦,自学哩,吹牛吧你。 管你们咋个说哦。有一些人,不用学也会跳得维妙维肖,有的人学了一辈子却跳得难肖难妙。接着,同事们在天生与后天之间展开前所未有的争论。四个从学校毕业不足三年、书生意气十足的小女孩,在先天后天、男孩女孩间穿梭往返,纠葛难清。好像天生丽质的少男一样令人震惊。她们就是在讨论少男,少女的话题却不提及。在无数次偷换概念后,少男似乎也经历了万劫的轮回。终于转到了后天的针锋相对。后天如同丑陋无比男孩,一经易容,就招睐无数杏眉的眺望。总之,无论先天还是后天,总未离开过男人的话题,扯来扯去,不偏不倚地离开了应有的本来含意。爽性地,直接对某某男某某士评头论足了半晌,真是兴致勃勃,兴意盎然。一个刚到壮年的护士长在一旁浅笑盈盈,听这四个师妹天南地北地争着,五湖四海地吹得劲头十足,兴味如夏季的河水,汐起又潮落,花谢又花开。 她们似乎忽然想起了静静地坐在一旁战的护士长,齐声道:“师姐,你说说看。” 护士长先来为大,她觉得人人都叫她护士长,太过生份,不如按进院的先后顺序,各自称呼“师姐”、“师妹”,以后也好开展工作。此时,见到这群最长到院不过三年的小年轻人嘻嘻哈哈,争持不休,结果还把矛头调向她。她哈哈哈一声轻笑,一边说话,一边抓起口罩戴上:“师妹们,有关先天和后天的分辩,是师妹们争论的话题。师姐我在几个师妹面前说先天道后天,也只能从生理学或动物学的角度去想。而这些,你们刚出学校不久,自然是耳朵都磨起老茧啠АN胰粼偎到桃环忝墙裢硪欢ǔ苑共幌悖醪惶な怠K裕一故侨タ纯矗心拇膊∪诵枰灰┧坏谩:呛牵忝羌绦绦彼低辏叱隽酥窗嗍遥婢筒槠鸱坷戳恕JO碌娜舜笱允忝挥星槿ぃ闳鄙偻哦泳瘛6笥肿怨颂致燮鹄础?br /> 最后总算回到了正题,对钟琪鸿天分展开了羡慕的樱桃小口。同事们大势称奇。你咋个不去歌舞团?不去真是浪费啠А?br /> 突然门边唏了一声:“你男朋友来喽。”她一听,马上停止了舞蹈,朝门前走去。身后一阵困轰笑。 “吴智。” 过道上“嗯”了一声。她迎了过去,激情洋溢的眼神突然静如秋水。 “拿来。” “啷子拿来?” “你的证据的拿来。” “我就想嘛,你咋个可能放过我。”吴智一边说着话,一边放下大包小包的水果,一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打印件。递到她手里,“来。” “咋个是复印件?”她摊开这卷纸,翻到最后那页看了看,“哼——” “复印件咋个些啠В俊?br /> “复印件,晓得不,凡是复印件就有鬼。” 同事路过他俩身旁,均露出奇模怪样的笑。她觉得这些笑怪异之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复印件就有鬼?你这是哪点跟哪点的事啰。” “要证明你的清白,出示原件。”她突然觉得自己俨然一个法官,正在神圣的法**,对眼前这个嫌疑犯进行严正的裁决。一想到此,自己悄然间就是一个法官。“原件!” “你居然要原件?你居然……”他沮丧地看着她,“好好好,你居然……好好好……”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拿你讲的原件去,行了吧?” “回来,你不去看人啠В俊彼蝗患瞧鸹挂慈苏饣厥吕矗峡旖兴W。苑朗绿┐螅拔蚁嘈拍銌',还不行么?你这一个脑筋难以转回两个弯来的倔牛。”看着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叫道:“我求求你,我相信你啠Ш貌缓茫俊!?br /> “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楼梯口,刚下阶梯没有两步,又回过身,大步流星地回到她的面前,手里捏着又一卷纸,冲她扬了扬,“吓你哩。嘿嘿……我就晓得你没有那么容易相信,留了一手。” “好你个混球。你耍我。”她一巴掌扇去,他抬起肩膀挡住来掌:“出够气了吧。快看,看完啠г偎怠!?br /> 她一边展开这份四五页的纸卷,一边翻到最后一页,终于看到了红红的签章,放下了心。然后仔细地看起内容,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喜现眉梢:“三十五万啊!”他“嗯”了一声,面色又木讷起来。她所看到的证据原来是一份合同,是吴智与一家影视传媒公司合作拍戏的合同,这是自他进入歌舞团后的第一份合同。“《舞魂》?嗯,好名字。”一看到“舞”字,她又忘情地扭动起小蛮腰来,心飘天外了。 “你是该请客。我可不能便宜啠恪!彼毓窭矗帜昕纯辞┰既掌冢南峦扑懔送扑悖悄鞘露暮笠惶臁K挥谐鱿衷谧靼赶殖〉氖奔洌杂谒挥衅呤洌泄卮私冢强隙ㄎ抟傻摹!拔以萸胰膯'你。”但是那个影,那个酷似他的人影,又会是谁呢?她不禁大惑不解起来。 他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想问,可是实在不想再起争持,只好把满腹的疑惑埋在心底,留待来日再追问了。“走吧。看人去。” “走吧。”她宛然想起这回事,点了点头。“还不提起你买的东西走。” “去哪儿?” “502病室。” “得嘞。走吧。” 第五章 今宵剩把银釭照⑴ 看看天晚,名言命令张权禄回家吃饭,依稀在颁布一道手令。她知道祸起萧墙,但也许比祸起萧墙更加严重。素芳虽然是个有教养的女人,但是自己男人在外两天不归家,心里会怎么想,都是女人,对此自是深为理解。 “你回家去休息一天吧。今天刚动完手术,左右也没有事。啊,回去看看。素芳也挺难的。” 他说了一番道理,诸如等名言能下床之类的话,反反复复说了几遍。 名言道:“你还是回家看看啊还是回家看看。手术一结束也没有啷子可忙的啠А!?br /> “感染了咋办?” “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的病痛经过不知好多,再说如今的手术不过在肋巴骨附近打三个孔,比起以前动不动就来条大口子可算是小手术啠А;厝グ砂』厝グ伞!?br /> 但是有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大凡男人千万别戳到他的痛处,否则,他们牛脾气一上来,五十头牛八十匹马也休想把他拉走了。于是只好多费几分钟口舌,专捡软话说,说到动听处,仿佛眼泪真流出一般,抽抽泣泣,有点伤心欲绝的样子。张权禄一看,留下来似乎真的没有多大必要了,只好悻悻然,起身回家了。 看到张权禄终于肯离开,而且真的走了,不由轻声念道:“铜仙铅泪似洗,叹移盘去远,难贮零露。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余音更苦,甚独抱清商,顿成凄楚。谩想熏风,柳丝千万条。” 名言独自坐在病床上,静静地,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总有许多难以解开的困惑。 突听得门声脆响,她不觉有些激动起来,二十来天心中的那道阴翳忽而似乎见到了一丝亮光。她的声音不觉也有些嘶哑起来:“哪个?我不方便,请自家开门。”室门被推开,眼前闪出一对璧人,年轻而又充满阳光,斗着嘴,牵着手,两张脸堆着道不尽的笑。 “姐。” “名校。” 两?(: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3 部分阅读 秸帕扯炎诺啦痪〉男Α?br /> “姐。” “名校。” 两人微笑着撒来丝丝暖意。名言身体似乎淌过一阵阵暖流,酸楚中有些激动。“你们好,你们好呐……”说话间,身子有些摇晃,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兴奋。冷清的病室忽而升起些许柔情。“来看就来看吧,还买这么多东西。姐一个人也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们又不是有钱得很。” 两人笑笑不言语,把水果礼品放到床头柜上,坐到沙发里,一起对着名言笑。只笑不说话,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女孩双手搓着衣角,轻咬着银牙。偶尔窥视名言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我晓得我妹不会这呃无情。就说嘛,就说嘛……” “姐……”女孩欲说还带三分羞,直把杏眼藏眉间,似要抬头还低首。 “说啷子原谅不原谅。啊啊——事情都过去啠В且灰澈貌缓茫俊泵韵肮吡俗鍪戮褪亲鑫恼拢孔鲆患滤坪蹙褪羌敢持降氖拢匀欢坏兀簿头鹆艘忱础?br /> 她羞涩地颔了颔首:“真不好意思,姐。” “一家人何必客气。你来看我就表示事情已经过去。啊啊,过去啠Ь凸'。不提啠Ч!蹦悄泻⒉唤獾乜醋耪饬饺耍屑阜趾闷妫屑阜置悦!?br /> 接着他们互相寒喧,彼此谦让。削的削苹果倒的倒茶,双双递到名言跟前,名言接茶在手中,相对竟难言语。但觉眼角泪翻滚。 “姐,你咋个啠В俊?br /> “姐喜欢得的。” “噢噢……” 她忍住一把辛酸泪:“小吴,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 “还没有找到戏拍?小伙子,你还年轻,好好找会有机会哩。可别亏待了我的小妹哦。” “哪里哪里……”吴智道,“我是嘴敢心难舍呐。”钟 琪鸿抿着嘴,含情脉脉地看着吴智:“他敢。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找到戏拍啠А!?br /> “哦……真的吗?” “真的。” 她盯着吴智:“嗯,吴兄弟有出息啠АE叮桓咝司雇宋蕟',是啷子戏?” 吴智静静地把戏的故事梗概大致说了一遍。一个悲惨的故事,悲惨得如同琪鸿的故事,一个酷爱舞蹈的男孩,成天醉心于舞蹈,痴迷于舞蹈。一天,在一个空茫的林间,他碰见了一个同样热衷于舞蹈的女孩,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一个正在松林中练舞的女孩。从此,一起练练舞,几经周折,几番风雨。奋斗了几年,不知怎么了,被一家电影公司得到了他俩的信息,找到他们拍一部舞蹈剧,剧的名字就是电视剧的名字,叫《舞魂》。原来他俩的事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被传到网上的,据电影公司的来电里讲,点击率之高有些惊人。他俩人开始以为是诈骗犯来了,于是到网上查起了这家公司的信息,打电话问了当地的工商局,居然是一家很大的影视传媒公司。于是就进入到实质性的执行合同阶段……以后,以后,以后的以后他们又经历千辛万苦,终于走向成功,成为娱乐界冉冉升起的一代红星。 “就是这么一出戏。”他说。 “这出戏好象是为琪鸿量身定做的。琪鸿何不去试试看?” 三人说着话间,自然谈到了吴智的家人吴智八岁时,父亲得了一个难治的病,最后丢下了孤儿寡母三人,苦度日子。后来,母亲不堪重负,也劳累成疾,得肺癌撒手人寰。在兄长吴睿的拉扯下,经历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苦难历程,挺过了一段非人的生活。在吴睿一边读大学,一边打工挣钱,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年大学后,又带着吴智挺过了几年艰难的生活,吴智终于长大成人。名言问起吴睿,从九中出来后都在干什么。炒股?是的,名校难道不晓得南眳近几年掀起了一股风“贺氏旋风”。我哥跟着这股风,似乎在股市上狠狠疯了一把。前不久还买了轿车换了房。名言一听到贺什么风,心底激灵灵一抖。听听吴智仍然在侃侃而谈,这股风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疯狂,也便显得如何如何模糊起来。接着又说到,这股“风”如同他的主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一样,在南眳这天生营养不良的地界也找不出如此身高一样,红红火火地疯了一阵。她又咯噔了一下:“一米八?”她一声轻呼。 吴智道:“是啊?一米八,在南眳是少见。” “他叫贺风波,是吧?” “他姓贺这我晓得。他叫啷子名字,这我就不清楚啠А!?br /> “生得挺挺拔拔哩是吧?” 只见吴智暧昧地对她一笑:“一米八的身高,没人敢说不挺拔。”钟琪鸿听了也抿嘴嘻嘻一笑,但一看名言严肃的表情,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名言没有理会吴智的言语,自顾暗想:一米八,姓贺的,南眳能有几个姓贺而且一米八身高的?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跟他俩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 “说到你哥。吴智,我们已经两年啠О桑磕憔谷幻挥写壹夏愀缫幻妗!?br /> 吴智一晃神之间,似乎倒也记起确然有这么回事来,连声道:“小鸿,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三年啠В乙仓患矫妗!?br /> “不会吧?” “一点不假。你们想想,我哥像我父亲一样,你们想想,哪有孩子经常见父亲的道理。” “要是我有个哥,我一定不时到他家。” “你是你。我是男人。你晓得不?我是男人,而且还是宅男。” 两个女人一听“宅男”,哈哈笑了起来:“亏你想得起这个词。” 第五章 今宵剩把银釭照⑵ 正谈话间,突闻得室门三声轻响。“权禄来啠А!彼硕碜樱崞厮怠?br /> 钟琪鸿起身开门,面露喜色:“哥,你来啠А!泵砸惶隅骱枞绱顺坪簦睦镉治⑽⑽萝傲艘幌隆?br /> 那男人的声音传进室内:“哦,你也来啠Ч!?br /> 吴智一听那人的声音,马上站起身来,迈向室门。一边让来人进来,一边让座,一边倒茶,一边道:“陆团,请坐,来请喝茶。” 自从陆团长见过钟琪鸿的舞姿后,不断地关心着她的成长。一回生二回熟,就认了干妹妹。这是名言知道的,吴智自然也知道。 “当姐哩,来得匆忙没有带东西,实在过意不去。” “人到啠В囊庖沧匀坏搅恕I倮袂橐庵芈铩B叫值芑瓜筮揽推瓜缘蒙萜鹄础!?br /> 陆团长嘿嘿干笑了两声:“今天动的手术?” 名言应答了一声。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自是赶了不少的路。名言又是感激不尽了一番。陆团长接过吴智端来的茶水,推让掉钟琪鸿递来的苹果:“昨天喝了不少酒,现在头疼得一见甜品就胃翻。小妹自家享用吧。”接着又互相推让了一番,然后他谈起了此番省城一行,收获确实不少。不仅推出了本市的两个青年学员到外面去闯一闯,而且更有意外的收获。说到此处,他卖起关子。吴智欣喜地看了看钟琪鸿,又感激地看了看陆团长。名言似乎猜出了个大概,钟琪鸿蒙蒙地看着他们三个,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双眼圆睁,一脸困惑。 “还不感谢你哥。”名言道,“快点感谢啊。” 陆团长抿嘴笑,吴智忙说:“谢谢陆团谢谢陆团。”陆团长逗留省城这几天,吴智自然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仿佛终于看到一对珠联璧合的人儿,站在了舞台上,《舞魂》的曲调蔓蔓,象一条缠绵悱恻的瓜藤,轻轻地萦绕着一个千年难解的秘密。这种秘密只有倾心相恋的才能深切地体悟。缠绵的曲子引出梦魇般的舞蹈,梦魇般舞蹈里展现出一个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不折不挠的身体语言,在妙曼的舞姿中淋漓尽致地得以倾诉。 陆团长简简单单介绍了一下《舞魂》的内容,比吴智介绍得还要粗略。陆团长不仅是团长,而且是歌舞团里的首席编剧,南眳大大小小的公家演出,从背景到戏份无不笼罩着他的的阴影。他的叙述语言更是独步南眳,威震小城。他说完了剧情,说实情,着重谈起了在省城多留了两天的心焦,两天的心急如火,火似心挠。女一号竞争激烈,听说有几个小女孩从导演室中出来,双颊红扑扑,低眉行廊间,但恐碰熟人,双颊羞怯怯。步履轻快地来,欲说还羞地离开。这一离开还不知能否重见导演。正导演副导演,出得室来,红光满面,仍然在流连着室中的梦境一般,倦怠之极后却意趣盎然。看到冷坐在过道排椅上的陆团长,仿佛从睡梦中极力从缠绵中走出,问问何事,不忙不忙。人带来了吧?男孩女孩,男孩得拉赞助,女孩嘛你也应该晓得噻,啊哈哈,老朋老友的,就这么回事。演戏嘛不就是演戏吗?啊啊,有了赞助有了女孩,自然就有了票房。我们如今实行聘旧人,尤其重视推出新人。这你也晓得。正因为晓得,我才在此等了足足两个早上外销一个下午。看来你的事真急,不然以你的大驾,只怕早已人去楼空喽。是你妹吗?是你妹我网开一面。啊是不是?他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到底是不是?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除了点头配合着摇头,还能说些什么。你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咋就没有过去爽快。导演暧昧地一笑,你的干妹子吧。轻扬左手遥空虚点,神采飞扬,我就说嘛,自家亲妹妹,谁会这般心急火燎。如今可是亲妹不如干妹妹了,干妹妹胜似情妹妹了。说吧,她来了没有?来了就来见见,啊见见。不是寻常的见面胜似寻常的见面,看看她有何能耐?陆团长不知如何启口,从提包中取出录像带,既是寻常的见面,我把它带来了。老陆你开什么玩笑,拿这么个破带子来忽悠我?我哪敢忽悠你老人家。屁话,你看我老吗?我年方四十,气饱力壮,如今更是一日六餐仍然精力充沛。别看你比我少四岁,只怕你也没有我神清气爽,精力过剩。陆团长哈哈陪上无数笑,嘻嘻嘻跟他暧昧地隐晦地曲折地不明不白地笑上两声,你看看再说,看看再说。不满意,把带子还我当没给我啷子人情。导演接过带子,如今女一号人满为患,你也见到了,舞跳得好的不止一个。哪你为啷子还要选?你这不是在糟蹋人家小姑娘家家嘛?选是为了艺术,她们为艺术而献身,我可是为艺术而献精献力。反正都是献,有什么不同?哈哈哈,你有理你有理。我就不明白他们凭啷子有理啠В空饣镄笊C吩酱螅龅氖略焦钜欤媸敲反罅肃プ邮露几易觯鞘写髥'啷子鸟都有。说得钟琪鸿心里扑嗵嗵地跳,双眉低垂,肩微塌。名言抿嘴淡淡笑,吴智双颊红筋冒,兴奋异常情眼飘,飘飘然然盯着琪鸿离不开。 陆团长继续开怀说,喜笑怒骂乐开怀。批尽了娱乐圈的丑,笑尽了演艺界的恶。然后又说到等上来。等啊等,待呀待。直到今天早上才一个电话飘过来。老陆你过来,啊,过来。电话里面不好详细说。也不是我舍不得这点手机费。话太长,一句两句道不明。啊就这样就这样。停下手机匆匆赶,紧赶慢赶我到了他的窝。窝里香艳艳,哪是个男人窝,女人的余香仍在飘,女人的体味尚犹存。难怪他男大四十未婚配。没想到,他开口又问,真是你的妹妹?反反复复问,反反复复聊,总是回不到他手机里的主题里面来。啷子事,大导演?有屁快放。他穿好衣服洗好脸,一脸倦容到得客厅来。你的妹子我留下,带子就暂时放在我这儿。我可不会为难你的妹。说话之间嘴角暧昧的笑。暧昧的笑意里装模作样的清纯像。他看着陆团长窘迫的神情,极力忍耐的心中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味,慌忙改口道,算我说错,算我说错了,看你那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算我说错了。在此人面前,陆团长如何能道清与琪鸿的关系,但觉得心正不怕影子斜,情纯不怕歪人言。嘴里哪吐得出正语,邪嘴里哪嗑得出警句?只见导演重入寝室,不紧不慢拿着一卷纸走出来,随手一扔道,老陆老陆,拿去看看。陆团长不用看,就知大事成矣。笑笑又笑笑,谢谢谢谢真的谢谢,谢谢你又做了一桩好事,清清白白的好事。老子做了一辈子那种事,这种事就是老弟你,老子就做这件好事了。只怕也是唯一一件了,啊,哈哈哈。拿去吧,让她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回。好好珍惜,可别给老子们影视公司丢脸,砸了我的招牌。哪里哪里,导演的眼光肯定比我们小地方的强多啠В忝挥姓獾阊鬯睦凑饷创蠹乙怠K档檬撬档檬牵诠俪∫换煺饷炊嗄辏茨慊斓镁褪O铝苏庹抛臁B酵懦ぶ坏糜直癖竦嘏闵霞干Γ嗬锊恢ψ涛丁?丛谒奈枳说姆萆希缓啪退恕K奈璧冈谀睦锪返模孔匝С刹摹W匝С刹模磕惚喟桑惚喟赡恪U庵值奈枳俗匝б材苄蕹隼矗课铱瓷偎狄苍谀忝峭疟嫩Q了不知多少年,在你们团能蹦成这样,不容易真不容易。最不容易的是,还如此清如此纯,如此不可思议地一尘不染。我要的就是这么一尘不染,天然去雕饰。现在还这么清纯不?希望她能保持这份清纯,这份清纯来之不易。这部电视剧要的就是这份清纯,这一向我一直没有找到,居然让你给送来了。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老陆你。 说到此,陆团长从提包里取出那份合同,递给钟琪鸿:“来,你看看。合适就签了吧。二十五万呐,对一个刚出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块肥肉。” “难怪这么多女孩奋不顾身去拼。”名言道,“还是琪鸿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不谢谢你陆哥。” 陆团长仿佛在等着那一声迟来的谢谢,这一声谢谢足以烫平他近日的奔波。他目光如朗月初照,温馨如光散枝头。 第五章 今宵剩把银釭照⑶ 吴智见钟琪鸿呆呆的样子,不知是喜极发愣还是不知所措,听名言一提起又是感激又是辛苦地向陆团长大势渲染了一番谢意,口中的激动一泄无余。钟琪鸿辣的眸子里说不清的含意,光不定,意难诉,情漂泊,仿佛正在思索着,苦苦地想着陆哥的话,但有别扭在心间。名言看在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词:“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柳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唯恐浅。”想罢心头独自叹,尽有轻愁弥漫。吴智莫名其妙,其妙莫名,不知此时琪鸿的意思,道过谢,默默地看着琪鸿。 钟琪鸿仍然呆坐着,良久的情愫逼出一句话,话里没有半分谢:“真的象呃可怕?”三人一闻此话大惊。 “有陆团罩着,你不用怕。”吴智安慰道,“再说还有我哩。我们能同台演出,多美!” “你懂个啷子?” “导演我见过。他还不至于此吧?” “你是男孩。” 名言坐在床头竟无语凝噎。陆团长突然有些悔起来,自己得意处,竟也忘了琪鸿的存在,以致忽略了琪鸿的感受。讷讷地憋出一声笑,仿佛喉头有棵恼人的鱼刺,不声不哈地斜插在声带附近,咳之不出,挠之不快,拔之无方。 “言过了,言过了。”名言打起了圆场,“陆兄弟言过了。是吧,言过了。” 陆团长连声说:“是啊是啊。小妹,你也晓得你哥是编剧,是剧作家,有时说起话来免不了润色一番。” “你看你看,一个简单的过程让你渲染得象呃吓人。看把我们的小妹吓得都象呃啠А!?br /> “都怪当哥哩都怪当哥哩,谈着谈着就仿佛进入了剧本角色。小妹可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就当你陆哥我看自编自演了一个剧本的细节。啊哈哈啊哈哈……” 钟琪鸿狐疑地看看他俩的说词,郁闷了跟着笑了笑:“象呃啊……” 吴智一听又在发了一篇洪论,说的无外乎导演的好,导演的没得说。说着说着,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隐隐地痛起来。是啊,自己还有件事没有了嘞,地想此事,心底不觉发起慌来。暗骂一句娘,导演有啷子好?逼得女人以身捐职,男人象拉皮条。嗨,一出道就得拉皮条。一阵暗火过后,不觉无尽愁,千丝万缕在心头。刚回来时的那番高兴劲,顿时化为一江冬水,浅浅流,慢悠悠。 陆团长一边说此次机遇得到不易,一边说着妹啊我会时刻关注这件事的发展的。如有可能,有关具体情节可以和导演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说这话,他惶惶然,惕惕然,一带而过,更加强调机会机会,总之,机会一旦把握住,其他的事可以随机应变。再说你们小恩小爱的人在一起,还愁逼不出个诸葛亮的妙主意来?导演,导演咋个了,他只不过是个俗人,我不信一个俗人能战胜两个聪明的妹妹和兄弟?说到临场应变,吴兄弟就不用说了。 “啊啊啊,哈哈,你们说呢?” “不管咋个说,我还得……”她接过那份合同,抿嘴凄迷一笑,“我想想吧。” 吴智道:“那还不谢谢团长?” 她仍然那么凄然地笑着,双眼望空:“哥,有个问题我不明白。” “啷子问题。” “我从来没有去省城。省城到南眳汔车最快几个钟头?” “最慢嘛,也就七个钟头。” “七个小时?最慢也就七个小时,哥,真的不是?” “你不相信?” “哦哦……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为我们省如今的发展速度感到吃惊。”说罢,独自坐在一旁,纳闷起来,偶尔恶狠狠的乜一眼吴智。 其他三人仍然兴高采烈地谈着天说着地。钟琪鸿心中的迷团骤然升。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我……我……哥,我给你织件毛衣吧?”谈得兴起的三人正在规划着这部电视剧的进程奇*|*书^|^网。忽然听她如此说,陆团长惊慌地看了她一眼,一脸的迷茫,满目的惊恐,难为情地看看吴智,又瞧瞧名言。另外两人也惊不小,都觉得,她不出口则已,一开口尽是惊人语。陆团长离婚不过八月多,单身的日子惹的闲话多,如今一见风再起,安能坐怀以安心? 在南眳,未婚女孩给男人织毛衣有着意味深长的含义。普通情况,女孩是不会轻易给男人织毛衣的。一件毛衣织来容易,每一针每一线里有着理不清的情道不完的意。陆团长自知此意过厚,看看身边的吴智,沉吟半晌:“妹,这礼……啊……这礼,我实在不敢领受。啊不敢……如果真要送毛衣……” 吴智错愕一下道:“她的一番心意,团长就收下吧。” “呵呵呵呵,不敢,不敢。这礼不该由我来收,我穿着只怕不太合适,真的不太合适。”说完他又瞥了吴智一眼,“这样不好吧?实在不好。” “哈哈……”名言道,“既然小吴都不在意,他不在意你陆老弟也就……啊……也就……不要装羞涩啠А0。媚昵崛诵啊!?br /> “不敢,不敢。”他接过话头,“说声谢谢就得。” “琪鸿,那就谢谢一声吧。” “难道团长做了这么些事,还不值你说声谢谢?”吴智似乎有些不明白了,也有些生气,过去的她可是笑语盈盈,如今一声“谢谢”似乎要了她命,不知是羞涩还是别有深意。 陆团长仍然推迟,名言仍然说这有啷子啠В患乱舶涯闩镁攀Т搿N庵且惶嘶埃挥傻门∽乓还删ⅲ庵志⒅挥腥攘抵械哪信派钣刑寤帷K蝗惶寤岬搅耍獠涣税底苑唔?br /> “哥,我就织毛衣。”钟琪鸿道,“哈,哥。”说话间,脸颊红扑扑,杏眼轻飘飘,莲步轻移,声如蜜。吴智听了心似针刺,脑如浆糊,身如负泰山。转头对陆团长冷冷一声笑:“团长真是谢谢你啠А8嗍断嘀侥暧杏啵裁挥懈抑隆A嘁裁挥兄忝钦媸乔橐舱胬匆庖睬小!彼低辏沓宄鍪颐牛簧让殴氐眠圻巯臁B酵懦ぞ鹊乜醋爬椿鼗味拿拧?br /> “这是咋个啠д馐钦Ω鰡'?”名言喃喃低语,回过神来,“琪鸿,还不去看看。你们到底咋个些啠铮俊?br /> 琪鸿又凄迷地笑起来,有些悲凉,有些散漫,有些寂寞,有些惆怅。 “妹妹妹,我没有哪点对不起你,你咋个这么对待当哥哩?”陆团长一千个不明白,一万个不清楚,满脸罩着漫漫雾,脚飕飕生寒气。他不明白自己好心居然得来如此待遇,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该呐你不該,小鸿你今天是不是着啠В玫备缌ㄊ苷馕薅肆ㄗ铩!?br /> “哥,实在是对不起。这两天我的心很乱,实在对不起。”她突然有些慌张起来,一边说着话,眼儿不时往室门彆。名言一见她如此神态,仿佛重温了与死鬼热恋时的情景,呵呵了两声,道:“陆兄弟你甭怪她。年轻人的事说不清,何必说清呢?饶了她这次吧,听我一言,饶了她吧。再说她是你妹不是?” 陆团长当了回冤大头,心里本有些不是滋味,可又抹不下名言的面子,只好自认倒霉,“嗨嗨”了两声:“遭你害惨啰,小妹。以后让我咋个跟小吴解释,啊,该咋个解释……” “还不出去看看,啊,还不出去看看。” “哥,饶妹一回。”她急冲冲了朝室门奔去。临出门时道,“哥,我真给你打毛衣。”说完,小跑着追下楼去。 陆团长望着她的背景,摇了摇头:“这些小年轻人,搞啷子鬼把戏?” “年轻人嘛,就这样,不然就不叫年青人啠АD闼的兀俊?br /> 他又“嗨”了一声,自觉无趣,向名言道了别,自顾回家去。一出门就是二十来天,也是回家看看,儿子是否把家弄得底朝天。 陆团长一出门,名言的脑中,飘飘浮浮,漂泊着一个影,一个一米八高的身影纠结着着,想甩甩不掉,想丢越紧绷。他还活着?还好好哩活着?这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越来越活灵活现,像一条粗粗的藤缠绕在她心间…… 第六章 真真假假有无间⑴ 再说张权禄别过名言,出得医院来,鬼使神差地走到一个小餐馆。他忽然觉得是该胡乱添些东西,满足一下胃部绵绵不绝的雷鸣般的意见了。于是进得馆子来,随意点了一茶一汤,坐下来,慢慢吃起来。本来,他是十分想回家再进餐的,但是,终于回家的犹豫不决战胜了胃部的激烈不适。他几天不归家,瞑瞑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告诉他,一旦回到家,只怕肚子还是不得不继续雷鸣般地下去,说不定是肠胃雷鸣到天明了。再怎么亏欠,也不能亏欠肚腹之欲吧?想到这里,抬起饭碗,三下五去二,风卷残云汤入胃,哪管它脾胀肠满无心餐了。吃尽了饭菜,喝竭了残汤,呼出了满腹的惆怅。 吃完饭,回家。一路的士一阵风,寒风细雨阴窗边。 到得家门前的小院,他轻快的步伐突然异常地羞于起步了,甚至仿佛被挂上了千斤重的铅块。站在门口好半天,想着不是台词的台词,念着不是选段的段子。沉吟再三,伸出模棱两可的手,挪动着犹犹豫豫的步,活动着迷迷幻幻的步,倒腾着胀胀满满的腹,仿佛进入了一个艰难的历程,比艰难的历程还要异常艰难。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得客厅门的。 他只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影,正模模糊糊地做着事。他心中一惊,有七分惊世,三分骇俗。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自己那争气的儿子正在电烤灶前做着繁重的作业。一想到儿子繁重的学业,他心底透着无穷无尽的无奈。看到儿子如此,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小小少年手拿皮鞭,走在空旷的原野上,那是多么轻松多么自在的年代。自己轻轻松松地看完书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四处游玩。那时家缺钱少粮,到新华书店一蹲点就是几个小时,在书店里看看书,空闲时段偷着乐,倒也自得其乐,其乐无穷了。如今儿子他们一天到晚,只见上课下课回家就挤进作业丛中,老师大本小本的《一点通》、“一百分”系列、“成功”系列、“成功训练计划”系列……数也数不完,反正横竖通知你买齐喽,做全喽。仿佛只有买齐并且做全喽,你的成绩就会突飞猛进,你的知识就会几何级数般猛增,大增特增。子女成绩上去了,老师喜开怀。子女成绩下滑了,老师横眉冷对千夫子,不甘俯首成孺子流。听说儿子所在学校实行了绩效考核。他就不明白了,小学也实行绩效考核,真有点儿幼儿般戏谑,马戏团般杂耍,魔术般奇幻。如果哪个有兴趣的穿越时空大家,胡乱抹上几笔,说不定还能打开局面,“奇幻时空穿越小学教育小说”从此一炮走红,而且大红大紫了。 两口子有时坐在一起,闲话连篇的时候,往往把延袭了千年的科举制度批得抬不起头,末了末了,大发感慨,如今的小学生呐真苦真累,几本破书读到六年级,还是那么几本破书。这哪里是学知识?知识有象这么学的吗?几本破书要是学好了倒好,可是你看他们都学到了些什么。但见字词,音调难全,更不用说凑句成章了。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读书读书死读书,背书背词无新词,考试考试考字词。除了字词还是字词成语,现在可好,每一篇作文居然规定要用不得少于指定十个老师列出的成语,作文都成什么了?都成堆成语迷宫了。三百来字的作文,学生在成语中左迁或绕,东击西挡,堆起了又拆,拆了又堆,仿佛也并没有绕成个精美的迷宫。一不留神,忽然考不及格起来,语文老师电话威胁,英语老师拦路批得你体无完肤,数学老师埋怨你给孩子究竟少做了好多作业以至你们的孩子成绩如此不可思议。他有时也想问老师们到底怎么了,可是正如他的学生家长不敢问他一样,他也只好忍了又忍,徒然在家里两口子牢骚满腹无处申。依我看呐,如今的教育体制真个比科举还科举,比科举还不如。真正不明白了,南眳的教育之路在哪儿了?咹,在哪儿了?几本破书就能点拨出一个个经天纬地之才?米来高的辅导书就能逼出满校园的清华北大? “还没得做完作业?” “嗯,还有‘成功’上的没有做。今天不做,明天又得罚扫地啠А!倍铀前嘤懈鎏ǖ募吐桑飧黾吐善癫凰凳欠窨尚Φ没奶疲堑娜酚行АW饕底霾煌辏Iǖ孛簧塘俊0嘀魅未苏幸怀觯目嘌睦垡簿痛哟思隽耍壑斜镒懔艘还删ⅲ饕挡蛔鐾晔峭返却笫拢劣谡酚氪砦笕词切〉貌荒茉傩〉奈侍饬耍婵晌铰就垦谎换姑副净奶泼Ю铩6铀俣嚷幕埃恿惆氲绞坏悖慌乱沧霾煌暾舛哑鹆擞致馄鸬淖饕担佑镂牡绞В邮У接⒂铩:迷谥档们煨业氖牵渌频睦鲜κ谴蟠却蟊墓凼酪羝腥妊谏钪氐目嗄阎校谑槠莆廾俅Φ娜嗽种埃盟巧偃葱硇矶喽嗟姆衬铡?br /> 有时儿子作业完成得快,他也不禁追问:“你们真的没有其他作业。” 十岁的儿子感慨良多集中成一句精粹得不能再精粹的语言:“其他科?其他科再来的话,我跳楼。”这句话儿子说得镇静异常,张权禄却不由得惊心动魄,不亚于张权禄真的跳了一次又一次的楼。 小小年纪说什么不好,偏偏一提学习,张口就来“我跳楼”。在他的潜意识里,跳楼大抵上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生无可恋的人,第二种是破产无力归还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人。儿子小小年纪,正值既不是生无可恋也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年龄,相反,用古话说正是阳光明媚,用时髦的话来说正值靓丽年华的那种年龄,居然产生了跳楼的想法,而且说得镇定异常,这种镇定只有成人才有,不应该也不能出自小小童稚之口,然而却正是出面前这个小儿之口,怎能叫他张权禄不彷徨又彷徨,惊诧又惊诧了,提心吊胆又提心吊胆。有一次人,儿子真的站到了窗台上,示威般鼓动着瘦小的双臂,眼里噙着绝望的泪水,小脸蛋委屈得能扭出一杯清水,两行小泪流成两股小沟,小嘴瘪得象被冤枉进了几年大狱,嘴里含混不清地嚷道:“老师逼我,老师冤枉。我要跳楼就是要跳楼。”仔细一问,才知原来前天动作放慢了进度,左写右写写不完的作业。关于这件事,张权禄记忆犹新,前天儿子的确写到十二点仍然在埋头苦干,咬紧牙关。没有想到不得好报,却生拉活拽要跳楼。他也觉得儿子比窦娥还冤,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苦苦相劝,好说歹说,动之以情,只差通知110。终于是儿子磨不过老子,老子更有办法,总算打消了儿子跳楼的念头。但是令他惊惶失措的是,不知儿子是从哪儿知道世间还有敌敌畏。当儿子不再提跳楼一事之后不久,突然问爸爸爸爸啷子是敌敌畏,听说喝起来很甜,想来也一定很香。香甜香甜的敌敌畏喝起一定不苦,一定不会让人觉得疼。真的不痛吗,爸爸?你告诉我嘛爸爸,请你告诉我。他错愕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但是从此以后,对儿子总是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马虎,半点不敢大意。心里不断地诅咒着万恶的科举制度,千刀杀的层出不穷的小学辅导书。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起诅咒野蛮的老师,无情的老师,痴迷于辅导丛书的老师。老师累老师苦,老师就该多压作业,不压作业岂不把学生娇惯得四体不勤,五经不分了,不压作业中国的素质教育岂非成了一句空话?素质教育最终还是得用成绩来衡量,离开了学生成绩,谁晓得你这个老师的教学水平究竟有多高?不经苦中苦,哪能成人上人? “赶快做完好睡觉。” “你烦不烦哦。你不嫌烦我都觉得烦。”儿子似乎压抑得终于如火山爆发,“没有做完,明天你帮我扫地。终归这地还得我扫。别烦啠Ш貌缓谩C皇乱槐吡箍烊ィ催丛ǎ的悴环衬慊拐媸欠乘廊藛'。” 他自觉没趣。到洗梳间洗了洗脸。走进寝室。打开电脑上网一游。一边神游网络,一边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第六章 真真假假有无间⑵ 只听得客厅一阵轻响,随即响起妻子曾素芳声音。“小明,居然还没得做完呐。”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几分无奈,“嗨,你们老师咋个搞哩。作业嘛一本好的辅导书做正确啠б簿妥愎粏'。哪有象呃折磨小孩哩?一天作业个没完没了,可见你们老师的水平呐……你爹哩,回来啠坏茫考柑靻',死也应该回家来死吧,死到外头别人岂不说我霸道?” “在寝室里嘞。” “哦……还是晓得回家来死呐。还晓得有这么一个家啠Ч!?br /> “老妈,你烦不烦人呐。你想找他吵,就出去吵,人家作业多的是,没闲心听你们吵。” 素芳一听:“我哪子说过我跟他吵啠В俊?br /> “看你凶巴巴哩样子,人家不以为你们在吵架才怪哩。” 宿舍里突然异乎寻常地平静,平静得如同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前夜,冷不棱汀冒出棵手榴弹却足以要你的小命。滞息、沉闷。出奇地滞息、沉闷。刚才还大呼小叫的儿子,似乎突然懂事了许多,一边静静地盯着素芳的每一个细小且精准的动作,一边收拾起书本,准备离开暖暖的电烤灶,回到自己那个狭窄且寒冷的卧室,重操旧业去了。 “小明,你想去哪点?”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你们腾地儿。” “腾地?” “是的。” “腾啷子地?嗯,你给我坐下,做你的作业。”只听小明唉唉诺诺了几句,似乎又坐回原位了。客厅里顿时针落地有声,雾入室呼啸。张权禄站起身,走出寝室,乜了妻子一眼,妻子不温不火,平平静静,坐在沙发里。 “张权禄,你给我过来。” “是。” “你最近做的事,我理解。我不是不理解。”妻子的话语微风般轻柔,细雨般和蔼,象跟自己争气的孩子谆谆说教。他谨慎地“嗯”了一声,等待着妻子老子云庄子曰地说上一气之后的雷霆大怒,等待着暴风骤雨的到来。金刚一怒天下诧的冷气似乎随时扑面而来。“坐下。既然你认为是对头哩,你就放胆坐下。”他不敢坐下,不是因为没有道理,而是因为愧疚,实在愧疚得很。愧疚得唯有站着,心绪才有片刻的消停。 他看了看埋头做作业的小明,她也看了看小明。她点了点关,他也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起离开了家门,在校园里漫无边际地散起步来。谁也没有开始开口的意思。最终还是曾素芳开口:“你不归家,我也没有怨你。”他听了此话,心下有些感激,感到她的善解人意。他默默地听着,千言万语藏心间,一时语塞无言对。 他们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来回游离着,在稍粗的树与树之间不断的转换着视角,听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闵艳其实也活得很苦。她的苦楚我也略略有所感受。男人死啠眉改臧桑薅夼模×耍艿糜腥苏展税桑俊?br /> 一声“闵艳”仿佛把张权禄从遥远的记忆里拉回到现实中来。全校教职工只有素芳直呼闵艳大名,她从来没有称呼过“名校长”或者“闵校长”,而名言似乎也并不在意素芳如何称呼她。她常说,素芳心里有股气,等这股气顺过来,也就云消雾散了,何必与她计较呢。说到底,自觉对她多多少少有点儿愧疚。不,岂止是有点愧疚,是十分愧疚。自己对她不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下辈子报答她吧。至于名字一个符号罢了,不过只是好听与难听的分别,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自己无所牵挂,只求她将来不再记恨就算了。有时他也曾经思考,名言真的就不记恨吗?这太不象名言的为人,大抵因了自己的关系,不好过多的纠缠在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一旦引爆,将祸起萧墙吧?他从来就佩服名言的韧劲,从那个不知名位的乡村中学调到民中,一忍五年,后三年还在丈夫醉心于歧黄之术的阴影中渡过,好不容易终于磨正,这需要何等的韧劲? “是啊。她的心的确很苦。”想到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遥望着寒冷的夜空,阴沉沉的,向他压来。他奇怪今天的素芳与往日的素芳的确不同。在如此阴阳交替、如此明暗难定的时期,如此特殊的时期里,的确需要素芳的这份稳定,这份若无其事。这时,他似乎觉得身后有个阴影闪来闪去,不断地变幻着位置窥探着他俩,回过头看了看那一排排矮小的灌木丛。那是呈方框般规划的护草树——万年青。那影在万年青的另一侧不停地移动着。他心里轻轻笑了一下,又继续听素芳谈论起来。 “别看她平日里风风光光哩,是吧?其实她的内心似乎实在半点也风光不起来。这,我从她近来的言谈举止轻易地就看啠С隼础K侠次抟牢蘅浚鼓芡监プ樱苦プ右餐疾坏剑铮坪跞ɡ怯袉',可权利是个啷子东西?既非物,又非人,说到底啷子东西都不是。可是她抓在手里怕丢啠В谧炖锱禄瘑',揣在包里怕被偷啠А3商焯嵝牡醯ㄑ樱遣皇腔钍茏镂揖筒幌脝',也懒得晓得,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比名言活得自在活得洒脱。如今学校搞得又是如此,还成天苦中作乐,乐中还带苦滋味,看似活得有劲十足,其实心底那个苦,有谁晓得呢?只有她自己才晓得其中滋味了。听说自从住院至今,没有半个人去医院看望她,病房里冷清得不能再冷清啠前桑课铱闪娴目闪驴嗔尕甑模桓鋈耍谡馑R黄褪鞘眉改辏位晁频摹G凹柑欤跞核担峙黾瞎珕',是吧?” 张权禄仍然以点头作为回答。他深知,沉默是金,祸从口出的道理。越是这种时候,肢体语言往往胜过口头语言,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素芳的肩膀,算是回答。 “看看,看看,她总是挣不脱瞑瞑中的符咒不是?命里有时你想挣也挣不脱。这世间真有鬼吗?没有,的确没有。鬼由心生罢了。爱如此,心情也如此,鬼自然就生了出来。过去,我的确恨死了她,恨得牙痛难忍。甚至每当她莫名其妙地又被那种幻觉纠缠不清时,我还暗自幸灾乐祸,大呼活该活该真活该,活该有此报。现在,我才晓得,那都是想人想出来的,一个酷似那人的人站在面前,如何叫她不触景生情,顿生幻觉?人处于亦真亦幻的情景中,便越发地苦?(: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4 部分阅读 氤隼吹模桓隹崴颇侨说娜苏驹诿媲埃绾谓兴淮ゾ吧椋偕镁酰咳舜τ谝嗾嬉嗷玫那榫爸校阍椒⒌乜嗔似鹄础O肴说目嗑尤皇侨绱酥啵训阑共蛔阋悦植顾械墓穑恳桓鏊剂等绱说娜耍傧朐焦熘慌乱灿邢薜煤堋T偎担匀幻挥型等ツ愕哪强判模愕哪强判娜匀换共写孀趴闪囊坏懵桃瘛<仁侨绱耍一褂朽プ雍迷沟牧āD闼凳前桑俊?br /> 他没有想到素芳竟说出这番话来,这番话让他慕名的错愕,莫名的惊喜。他轻呼一声:“理解万岁。” 她没有答话,继续道:“你不就长得象她老公吗?长得象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公公婆婆的错。是老天的错。老天要你生得如此,还有啷子话好说呢?说到底,都是象得不能再这呃象惹的祸。天下真有长得如此相象的人?” “是啊,有时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老公我可是没有见过。现在,可以想见是一个多么猥琐的人啠АH绱蒜龅娜颂稻尤换棺龉笔谐ぃ挂泊丛炝四媳呎焓返钠婕!!?br /> “你别象呃说人家好不好?说实话,她老公可是一副天生仙风道骨模样。” “真的?” “真的。” “难怪,难怪……”她道,“她竟然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居然活人不如死人。看来她那声‘死鬼’真的有值得人深思的地方。” “哦……” “死人令她对生者无所思啠А!彼溃耙桓龌钤谒廊说囊跤爸械呐耍癫涣钊丝删纯膳澹俊?br /> 他心中虽然有点儿愤慨,但是却不好一时发作,只好任她说去,只要不来一次天荒地老的大地震,就上天保佑了。看着她时而幽幽怨怨,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悠扬婉转,时而议论飞扬,时而怜悯,时而悲叹,时而感触良深,时而盹眉扬首,时而轻吟低叹。时而道语昧昧,时而佛言散漫。一席话谈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说的尽是觉得名言可怜的话语,她觉得自己实在比她幸运得多,幸运得不能再幸运。这种幸运唤醒了她沉睡的怜悯之心,让她骤然生出数不清的同情心来。他宛然记起,名言让他回家看看,居然如此暗藏玄机,如此的深不可测。这种心有犀兮只怕只有女人才能生出。想到此,他不由得暗自感激起名言的细心周到来。心想,要是明天再回来,只怕情形就不是这样了,正如贺风波临离开民中时所说的“翻天覆地”的巨变了。 第七章 夜寒山静山衔斗⑴ 谈素芳突然问道:“你相信不相信一种感情?” “啷子感情?” 她突然说,这世间是否真有柏拉图所说的那种古老而又年轻的爱情。他不可置否地遥望着高而远的夜空,灰蒙蒙的夜空一如既往地幽暗。这种感情难道就真的有这么纯,纯到了没有之亲,没有卿卿我我?真的像柏拉图所说的那么白,白得只剩下了感情,而没有其他人间烟火的杂质。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就如同没有无粮无炊的晚餐。 “难道我们的感情不是这样?” “我们最终结婚啠Р皇锹穑俊彼次实馈!拔沂撬嫡庵职惶盖椤!?br /> “这有啷子不同吗?” “不同就是不同,纯粹的感情,不是既有爱又有情的那种,更不是只有爱没有情的那种。这种爱飘渺而遥远且神秘。真的有这么飘渺遥远神秘吗?” 夫妻多年,他不知她竟会提出如此荒诞的问题。但食人间烟火,哪有无杂质的感情?更不用说素芳说的如此纯而又纯、洁而又洁的感情。不仅无聊而且瞎扯淡。柏拉图那是什么时代,精神食粮空前贫乏的时代,他老人家想出如此感情来糊弄那些闲情逸致的闲暇之人,弄得他们深陷其中不食五谷杂粮,醉生梦死甚至跳楼赴海,简直愚不可及,荒唐透顶。不过,他怀疑素芳此议另有深意,如同名言的催促一样发人深省。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想起了名言,突然不再觉得那么可笑起来。不禁不断反问自己,难道真有柏拉图式的爱情?难道那种爱情就是这种难以言明的感情?这种感情真的存在,而且确实存在?他不断的否定了又肯定,肯定了又否定,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循环。循环得头不知有多痛,心不知有多伤。不觉有些浮想联翩起来,却总没有跟与相关的字眼肉麻地联系起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居然没有胡思乱想,居然总围绕着感情中规中距地转悠。素芳说些什么,也渐渐模模糊糊起来,如盘古开天地一样混沌,如女娲补天般残缺不全。于是他又务那一丛丛万年青树侧望去,只见那瘦小的身影拔开树丛,轻盈地穿梭在过道间,不一会,钻进了自家宿舍的那个单元的楼梯间。只听得远处楼梯间一阵轻响。 他恍恍惚惚地听着,素芳的大意是:她有个表妹,一个九转十八弯的表妹,如今就正陷入如此这般的一段感情。那个男孩子是一个本市小有名气的演员,一个她也不敢相信世间真的还有如此清纯的男孩。两股清纯的激流在一个月光明媚的皎洁之夜,汇合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激流,从此如黄河泛滥,如长江水电站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拉锯战一晃两年半,终于进入了热恋状态,奇怪的是热恋居然没有让他俩方寸大乱,放弃那条被古代才子佳人歌吟了又歌吟,颂德了颂德的天然屏障。两年半下来仍然是处女处男两个。真的是清纯的女孩童贞的男孩。末了末了,他依稀听说这女孩姓钟,一种冤家终是有亲缘的感触由然而生。从来没有素芳提起过这门亲戚,如今却在此情此景中提起,他不觉感到有些鬼使神差般巧合。 “姓钟?” “是啊。” “她的名字叫钟琪鸿?” “你是咋个晓得我表妹的名字的?” “很美很清纯。” “你们男人呐,咋一提到女孩首先就论别人美不美?” 他“呵呵”了一声:“她的确很美。”他依稀听到她淡淡的鼻息倏地粗重起来,接着低哼了一声:“是很美。可惜比你小了足足十三岁。” “你想到哪儿去啠А!?br /> “只怕你是心口不一吧?” “随你咋个说。” “随我……”她又冷哼了一声,“要是随我,只怕你今晚睡难成眠。” “哦……哈……哈……” “没得话说了吧?” 他此时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只好转换了话题:“你晓得名校住那个科?” “她住哪个科跟我有啷子关系?” “太有关系啠А!?br /> “哦……是吗?” “当然啠А!?br /> “当然……” “当然。她住肝胆科502病房。” “哦……”她道,“上次,我住院你居然找不着我的病房,如今她一住院,你倒是七魂丢啠恰5拐媸歉鋈四拧?br /> “我如果对你不上心,会在医院里四处寻觅,差点把医院翻了底朝天。最后七魂丢啠Я前耄站渴钦易艈'你那间神秘的病房。” 素芳想了想当初的情景,那天他进病房时的确满头大汗,衬衫透面湿,不由扑哧一笑;刚升起的怨怒随笑声消散了不少:“要不是看在那天的份上,我……” “可见,在这个世上,我只对谁更上心啠АD闼凳前桑俊?br /> “花嘴花舌。不过,我还是……” “还是啷子?” “你说说吧!” “说啷子?” “你这几天的情形。” “一个字可以概括。” “一个字……哦……”她道,“看你花嘴花舌到哪个时候。” “一个‘想’字了得。” “想哪个啠В俊彼溃白懿换嵯肽歉隹砂拿赖貌荒茉倜赖男”砻冒桑俊?br /> “有时我真想她。” “哦……” “想起来就好怕她。” “哦……她真的那么可怕?” “你晓得不,我自认嘴上功夫不输给别人。可是这次却输得彻彻底底。” “这倒是天下奇闻啠АN颐堑恼糯笾魅尉尤换崾涓桓龀醭雒┞男∨ⅲ慌虏皇鞘湓谧焐希鞘湓谛睦锇伞P闹形薰恚谥幸参蘩碚枷然欣碚际值恼糯笾魅稳缃裰沼诎芟抡罄矗蠲蠲睿肫鹄淳兔睢!彼秸湃惶玖丝谄豢谖弈蔚钠闹幸舶蛋迪∑嫫鹄础K隅骱杓嫠洳欢啵峭ξ挛亩诺囊桓雠ⅲ谷涣钫湃淮笪笈拢蠢此苑切榱恕?br /> “也许这就叫心口如一吧?是啊,心口如一。”他呐呐地说,眼神有些迷茫。 “你的心何时与口合一啠В俊彼溃捌涫迪胂胍灿欣怼D愕男目诤弦恢辉谝恢质焙虿呕岢鱿郑抑欢约涓霰鸬哪敲锤霭讶恕!?br /> “比如说你……” 第七章 夜寒山静山衔斗⑵ “我哪敢有如此侈望,我咋个敢担当如此美誉。我只不过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而你的事实上的……” “你看你又扯远啠Р皇恰!?br /> “我扯远啠В恐慌率悄阕鍪伦鲈秵'吧?”她想起洞房花烛夜之时,对男女之事那么老辣,一到床上就如鱼得水,原以为男人天生都是个中高手,也就没有怀疑许多。但存些许怀疑,也被岁月浸润得无影无踪,如今一提起柏拉图,不由得勾起了那段沉睡的历史记忆。 “我哪时把事做远啠В俊?br /> “哦——没得远没得远好啠О桑空糯笾魅巫鍪伦芪谱乓桓鲋魈庠谧醋ゼ负蹙妥怂篮1纠聪胱约喝平ビ肿栽诘厝瞥隼吹模墒侨平ィ捶路鹪谧怨恕E叮业故峭宋蕟',迷宫里好玩不?一定好玩得很,不然咋就象呃乐不知返,大有阿斗进晋营乐不思蜀起来啠兀磕阍谡飧雒怨腥埔踩屏税司挪焕胧辏鄄焕郏渴昴牛谷照秸膊还挥昧税四辏悖颐俏按缶窗恼糯笾魅危憔尤灰蝗凭褪鞘茨辏一谷绱苏獍愕挠芯ⅲ矣辔段耷睿饺圃接芯ⅲ伤闶侨撇坏交丶伊穯'吧?” “我不是回家啠铩!?br /> “这个家是只怕是你临时哩家。你最终哩家还不晓得在哪个旮旯窝窝里嘞。” “这的确是我最终的家嘛。” “最终……”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好说最终。既是最终,咋个一入医院深似海,别人进医院,你反倒似比海深?既然都上不了岸啠В姑斡位丶依锤舌プ樱考热幌没褂懈黾遥」芤残硎悄阍缫淹硢'的家,就像是宾馆,也得在哪儿停在哪儿吃啊,可是你在家里吃过饭了吗?没得,是吧?我就晓得你没得,一个连吃饭都懒得吃的地方,居然还是你的家,这就不得不让我这个蒙昧无知的女人感到奇怪啠А!?br /> “我这不是怕……” “你怕……你怕啷子?我好像是老虎,还是医院野躺着个比老虎还老虎的人。这只老虎让你一见家就心惊胆战?”她的话语虽然仍然是那么轻那么柔,却那么令张权禄背心直冒虚汗。只得又沉默下来,任由素说去。校园里,清清凉凉的冬夜突然间喧腾起来,总是大为不便,大为失面子的事。素芳接着把对他是原始的怀疑如泣如诉地倾吐了一番:“其他我也不怪你。那个男人不偷惺是吧。婚前的事我也懒得怪哪个,也无从怪起。但是你婚后呢?哦婚后,是的婚后。婚后你为了你那个伟大得不能再伟大的永恒的中国化主题,而奋不顾身,一往无前。这我也不能怪你,谁让全南眳的男人都如此野心勃勃呢?可是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是不是做得远远比其他男人还要过分而且十足哩过分?这我也不怪你,是啊,谁让你一无靠山,二无金钱,三无良好的开头,四无顺风顺水的环境。可是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啊,官不官哩,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一家三口,平平安安清清静静堂堂正正地过,即使一贫如洗也乐在其中。可是张权禄。我们大家伟大敬爱的张权禄同志,你让我有过这样的感觉啠穑棵挥校娴拿挥校页商煳闾嵝牡醯ú凰担沟猛饧悠叻值暮巳倘琛U庖膊挥盟祮',你最不该的是,不应让小明我们共同的儿子也一起过这种含逅忍辱的生活。他还小,再说这些也不应该是他应该承担哩,你说是吧?而且他现在十岁啠В行┑览硭欢撬植皇侨欢U抢献档哪侵侄欢浅6慕锥危侵执蟮牢扪裕苑谴蟮赖慕锥巍U馐且恢址浅=锥危杂胁簧鳎陀锌赡芑蛉松牧硪欢恕!?br /> “这不,我一直都努力走过这段泥淖。不过这段泥淖,我似乎也看到啠Ь⊥贰N蚁梦叶圆黄鹦∶鳎钦缒憔菟担桓贸械U夥菅沽Α!彼溃八胤迹闶歉鐾ㄇ榇锢淼呐耍庵秩兆悠涫滴乙苍缇腿涛蘅扇塘藛'。这不,陈旧的时光即将过去,崭新的时光即将来临。” “是啊,你的好时光即将来临。” “不是我们的好时光。” “我们?哪们?哪个我们?”素芳长长了叹了口气。 “不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嘛。” “哦……你终于又提到这个家啠А!?br /> 张权禄一见风向东南风,马上转换了话题:“你们那两个班成绩有所起色嘞。不错不错,该上《南眳时代报》风光一番。” 素芳一听自己那两个班,又叹了口:“虽有起色,但仍然不如人意。离二十五个名额还有老长一段距离。”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跟她说说,趁学校各个毕业班的名额还没有最终敲定,回旋回旋,余地也就自然生啠С隼础!?br /> “当初我们自己定下来哩,决不反悔。” 张权禄知道她的脾气,更知道这一伙被憋屈了六七年的七人,在被其他老师不看好的情形下,就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的那股垂暮壮志,正如自己当初生处逆境时一样,自有一股不服输的气概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于是又把话题转到如何教学上来。 谈着谈着,不知不觉散步回到了家门。开门进去。 、奇、小明看到他俩红扑扑的脸,诡秘地一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说完,又埋头做起了功课。 、书、“小鬼,你懂啷子?大人的事你少管。” 、网、“你们要不是我爹妈,我才懒得管哩。”小明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去跳楼。” 他俩一听,相视一笑,进了家门。闻听此话又是一惊。素芳看着埋头攻书本的儿子,轻叹了一声。唉,孩子,唉…… 两人坐下,不觉说起明天的课,并就素芳那两个破班的事讨论来争论去,制定了一个方案又推翻一个方案。张权禄只觉得头都大了,素芳仿佛信心十足,勇气百倍。他看着她如此信心,嘴上恭维不休,心下却不以为然,难呐难呐这两个没有受精的蛋,要真孵化出健康茁壮的小鸡,素芳他们几个不被人看好的老师,被人瞧不起了半世的老师只怕真成了南眳的奇迹了。当初这两个班可是人见人推,避之唯恐不及,她却随便弄了几个虽到民中二十年却书未教几年的老师,硬生生扛了下来。全校哗然,名言感激之余却也为此愁肠万转,临了临了,只好轻叹一口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反正这两个没有受精的蛋也需要受精,不管受什么样的精,不过为学校挣工分,考取几个省内一般大学也就算他们七个的本事了。张权禄觉得,没有名额限制,这倒也公平,也不再为素芳争了,没有名额限定还有什么好争的。可是素芳似乎发疯似的,非要争个明白,仿佛没有定名额是对他们七人人格莫大的侮辱,没有刷新名额是对他们教育品质的变相XX,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是对他们这伙人的深层的亵渎。别人想方设法想把自己的名额有理有据地减得越多越好,增得越少越妙,他们可好,真的神经有问题,不然过去怎么都认为他们脑筋搭铁,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搭铁那么简单,而且正如神经病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全校其他教职工似乎等待着看一出好戏,而且这出好戏正在不断交织不断印证,许许多多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老师千般推诿万般搪塞的班级,怕影响了教学名声的班级,他们居然敢大言炎炎地承头,而且吵着名额一定就是二十五人。当听说他们定二十五人时,全校再次哗然,南眳民族中学顿时地震,并且余震不断。地震波居然涉及到了市教育局,钱局长领导下的全体又是鼓励,又是高兴得紧张不已,都说如果真能行的话,无疑可以树立一个大大的典型,你们也为全南眳教育树立了一个了不起的榜样。为此还全所未有地召见了他们这两个破班的小班子会,直乐得他们忽悠忽悠了好一向。小明知道后直竖大拇指:“妈妈英雄,妈妈伟大。妈妈是我的榜样。”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妈妈从来没有这么伟大过,如今伟大了一次,仿佛头也抬得更高了,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神气十足。如今是该讨论他们这个烂摊子的事了,这个烂摊子再不讨论讨论,只怕只有一烂到底,以烂为烂了。 “分类辅导,各个击破。”素芳道。 “各个击破还分类?你搞错没得?”他一听此话大惊失色,这样做需要多大的精力?需要多少时间?再说把时间花在如此这般的两个班上,想得不偿失也真难。他口头常例般点头称是,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种等着看戏的念头转瞬间化作千般忧虑。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呐,妻子有难丈夫不支援还有哪个支援?到时别人哪里是笑话他们呐,那明明是笑话我张权禄的无能来了。有夫如是妻亦如是,那可真是妇唱夫随,妻无教夫之过了。 他看着踌躇满志的素芳,不断地踌躇满志地规划着她念念不忘的两个烂班,长长地叹着气:“你们准备着焦头烂额吧?” 自打接下这两个班,素芳就无一日安生过,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她不只一次说过,不争馒头争口气。自从八月份接手以来,如今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虽有功效但也见效甚微,离目标似乎似近犹远,只怕会越来越远,渐行渐远。为此她又提出了过异想天开的想法:“我们准备成立一个七人课题组。”就你们七个?就七个从来没有上过毕业班的神经病?他暗自大大地摇头又摇头,好像看到七匹瞎马四处瞎奔,东闯一头西踢一脚,盲目地跛行在茫无边际的沙漠上。 “这不是在跟你谈谈它的可行性吗?” “可行可行。不过,最好是跟其他老师商量商量。” “跟他们商量?你不是说笑吧?” 他一听此话,也觉得自己的意见有些天真。如今民中的高考不仅是在考学生,而且更是在考老师的斗智斗勇。老师们亲和的笑脸下,暗潮潜涌,如平静的南眳河水,平静得水面下波涛淊天,人人自危,个个争先,哪里还会顾及别人,顾及整体。虽然名言歇斯底里般叫嚷了近三年的建立团队、团队协作,可是终究还是一盘散沙,散兵游勇。她常常哀叹,在知识分子中建立团队咋就这么难。还真难,难得一嚷三年,声沉校园,居然没有扰起半点微澜。 他苦笑道:“是啊,是啊。”此事就此作罢,让素芳他们与其他毕业班老师讨论,比让他张权禄上天揽月下海捉鳖还难。盲人踦瞎马还得盲人踦瞎马,真是无可奈何。 这时,小明似乎也做完了作业,收拾好书本笔墨,突然蒙蒙懂懂地说:“你们的事咋个象呃难缠。唉,还是不长大的好,你们看,我们的小伙伴多开心。”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晓得。现在,你个小屁孩,还不懂。讲了你也不懂。” 小明撅撅嘴:“不懂?我还不想懂嘞。一看你们这些懂啠Яㄈ耍筮滥咽埽娴幕共蝗绮欢!彼低辏蛩戳诚唇牛怨私克跞チ恕?br /> 他俩一看挂钟,将近午夜十二点。再者,有关学生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争出个结果的事,也就一同回寝室去了。 第八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⑴ 当名言出院后才深深领略一个颠沛不离的道理,意见箱的作用如同胆里的结石宛然在作祟:当你功成名就时,收到的是享之不尽的蜜语;当你中道没落时,咀嚼的是一片拒之难绝谩骂。在来自她所称为的“江湖”的谩骂声中,她后悔莫及,不由得想起贺风波临辞职时了那句话,仿佛一个不可琢磨的真理,就好象一个咒符,突然压到她的心底:南眳民中将在八年之内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当时她一听八年,一个多么大吉大利的数字,就凭这个数字,贺风波的预言也不过是鞭长莫及的空想,如同他的妄言一样无根无据。她开始有点想念贺风波起来,就好象楚怀王亡国时想起了屈原。她逼视着张权禄,眼里象含着一把扑不来的火:“找,尽快找。”一个“快”字前所未有地高,前所未有地慢,拖出了震撼人心的节奏,唱出了“E”大调的韵律,大有上纲上线且不达目的死不休的决心。 张权禄毛骨悚然之余,又暗自叫天天不应,哭地地无门。贺风波的身影淡了又明,明了又淡。贺风波正如你所说的,出于民中,归于民中。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人,他是一个有着极端的尊严的人。世界上的事都象名大校长神话般预言的话,世界岂非荒诞得可笑?可这话只能放在肚里:“校园里不是传说……你不怕?”“传说归传说。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他。”人到了绝境。识人的境界自然而然会比平时高出几倍。这句话如今说来的确很有道理。名言的目光忽闪忽闪的,就象暗夜里突现两溜绿光,充满了饥饿和干渴。张权禄心里道:他还会看错你第二次吗?要是他这样做了,那么他岂不是比我还蠢?他看着病急乱投医的名言,不知说什么好,或许是还不到说的什么,或许是说了也等于没说。人的点子到了另一个人的脑中,自觉不自觉的,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不小心,自己还得因此患上后遗症。接踵而至的打击哪里还容得自己辩驳?而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是容得别人辩驳的人。于是他开口道:“有些事也未必空穴来风。” “唉——咋说你好呢?所以你只配做……”名言叹了口气说,“你啊,或多或少缺了点决断能力。” 张权禄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你找还是不找?” “我努努力。” “不是努力而是一定——一定就是一定。”名言以铁腕般的语气说,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这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使命。”这是名言作出一项决策是总忘不了了一句口头禅,在校园里已经成了至理的名言。一旦此话一出,要么让人冷汗夹背,要么让人欣喜无比。冷汗夹背的时候多,欣喜无比的时候少,这似乎已经成了定律。说完这话,她盯着张权禄,象是等待一个空谷的回音一样,等待着着张权禄的话语。 “哦——好吧。” “啷子好吧?是一定。” “那就一定吧。” “不是那就一定,是一定。” “好,就算一定吧。” 名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说了句:“实在有点难为你。但是除了你,这个任务我还能交给哪个?” 听了这话,张权禄冰冷的心底,忽悠忽悠地感到一点可怜的亲热,就象刚从深渊里爬出,临近洞口享受到第一丝光线:”谢谢领导的信任。” 名言愣了愣,有点诧异地看着张权禄,感觉他的话怎么宛然有点陌生。 “你心里有些不满,还是有些压力?”“没有……”“我晓得这样有点难为你。可是在这种时刻除了你,我还能唤谁去。”名言道,“等这事完啠В也钩ツ恪:貌缓茫俊?br /> “唉……”张权禄叹了口气,“外人咹……”说完,似乎听到自己心里的哭泣。 贺风波这个人,自打走出这所学校,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即使偶尔传出一些关于这个人的流言,都似乎是一些无稽之谈。更何况名言找这么个人回来,究竟准备放在怎么个位置来使用,不由得不让张权禄心里有些痛,他心里似乎突然又被捅了一刀,他感到有点隐隐约约地痛,接着喉咙仿佛仿佛被什么不大不小的东西卡住似的,干干的,隐隐约约地胀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又围困着了他。刹那间,他倒真希望关于贺风波的所有的传言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了。 在这种感觉中,他回办公室。直到看到王群,看着他笑,他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可能知道一些有关贺风波的事来。正要开口,王群说:“看你吹眉毛鼓眼睛哩样子,一定是老角子又遇到啠挛侍夤!?br /> 有关王群在这方面的判断力,张权禄想不佩服都不行。“我晓得你小子行。我们长话短说,不必绕圈子,好不好?” “好——”张权禄没有想到王群居然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说爽快话。这太不象王群的习惯,反而有点迷惑起来。他看着王群,问道:“有件事,你晓得不?”“啷子事?”“就是一件事……” “你看你,叫我跟你爽快吧,你自家倒弯酸起来。” “就是七年前的那件事。” “七年前。不会这呃远吧。”王群看到他还象在梦游似的样子,摇了摇头,有些同情起他来。“直说吧,张大主任。有啷子事也用不着扯到七年前吧?” “七年前民族中学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这你是晓得哩。” “哦,你说那档子事啊——”王群说着,点了点头。 贺风波可是王群同窗七年的朋友,只差同穿一条开裆裤。张权禄一提七年,心中的那个影可是他的前车之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可对这个英俊潇洒且侠肝义胆的老同学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考大学时填了几个志愿都是体育系。 第八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⑵ 他的父亲不只一次地到校指着这个忤逆之子,破口大骂死性不改,用矮冬瓜一般的身材去闯墙头。妄想成为当代大侠,只有去坐监狱。其实他爹说他矮,他并不矮。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当时的南眳也出落不出几个如此挺拔的身材。往女生中一站,必然是引人注目的对象。绝不是因为南眳普遍营养不良,而是因为他爹出人意料地高,高到据说国家蓝球队几次邮来盛意邀请信,他却对这些信函作了冷处理。自个儿乐此不疲地摆着他的水果店。 贺风波道,学体育有什么不好,它可以让人身强力壮,睡觉蛮香。有了强健的体魄,干什么都思路开阔。你晓得你的成绩有多好,成绩好啠В筒挥Ω萌フ饷疵挥谐鱿⒌牡胤饺セ烊兆印Qб恍┏渎艄獾亩鳎囱艄饷髅模悍缥尴蕖W钪账盖浊肜炊幼钜玫耐跞海笕八涤胰八担站看鹩Ρǹ剂送凰笱桓鱿担绱艘煌Ь褪瞧吣辏伊硪桓鲆玫耐Ш瘟忠灿胨┮煌熬褪瞧吣辍?br /> 没有想到他爹这一拒成名,光耀南眳,原本冷冷清清的店子,转眼间,门庭若市。城里人都说他这招妙不可言,比最有名的广告都威力无穷。他那两米一五的身躯突然之间魅力无穷,成为美谈。 “他嘛。有三种传说。前一段有人说,他因为沾上毒品被抓起来啠АU獾比皇切T袄锏拇怠>褪撬担腥嗽诘缡由峡吹焦阄魈ǖ牡缡永镒チ艘慌痉纷樱渲兄挥械阆袼蛘咚堤袼K讯酒凡卦诙亲永锿低翟私诘兀痪鞯木烨岫拙俚厥侗鸪隼矗挥刑庸谝还乜冢杆僦粮坏拿烂危谒牡谝淮瓮Χ呦盏幕疃衅泼鹆耍却囊词撬酪词浅ぞ玫募嘤帧!?br /> “第二种传说是还是校园的传说。他辞职后,干了很多的事,最终把他几年来工作的积蓄败光,从此贫穷潦倒,没有饭吃,最后饿死在一个山洞里。这个传说,是前不久我们市的电视节目发生的一桩腐尸案,那具腐尸有些像他,太像他啠АN姨耍两袢匀幻倾と弧!蓖跞核担跋衷谖颐茄5娜擞械愫猛妫闼凳遣皇牵糠彩伦芴硬还桓觥瘛帧F涫担缒慵宜胤妓盗ǎ窦词遣幌瘛!彼档秸饫铮跞和蝗徊辉偎祷埃檬智崆崆米抛姥亍?br /> “那么,第三种呢?”张权禄道。 “张主任,你认为上两种传说,那种更切近原型?”王群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呢?”张权禄耐着性子问道,“这不大好说。” 王群嘻嘻地一笑,笑里似乎夹带着几分生活的无奈,无奈里又带着此玩世不恭。在这笑里隐现出更多的世事艰险,做人之不易来。他的父亲走得早,在他刚念大学的第二年,因为车祸,出差客死他乡,魂归故里。他的生活着实不易。他道:“既然人心都死啠В拐宜陕穑俊?br /> 张权禄看着他如此令人不解的笑,心里不禁有点叹服眼前这人玩世不恭中透出的少年老成来。 “你想想,假若他没有被抓或是死掉,他最有可能到哪些地方?”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咋个晓得他能到哪里?” “是啊。要是你是他肚里的回虫,问题倒是变得简单啠А!蓖跞核担罢庖坏阄业故歉菃'。你咋个可能会成为他肚里的回虫。” 张权禄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味儿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说:“我晓得你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但是以你的社交范围,未必会知道他的去处。” 看到王群眼角轻微的不满,张权禄又说:“反正你也不晓得他的去处。唉,我还是去外面打听打听吧。”说完,站起身来,作出准备往外走的表示来。王群一见道:“你真的不想晓得?” “你又不晓得,而我又不想白白耗掉时间。还是出去问问可能比较快。” “要是我晓得呢?” “看你样子,一点也不象晓得的样子。”他见王群窘迫的样子,又道,“你居然会晓得那才叫怪事啠А!?br /> “当然。这就是我说哩第三种情形。” “一看你说第三种情形,我就晓得你跟校园里那些人一样……云里来雾去一番了事。” “我真晓得。” 张权禄一看时机成熟就说:“你说你晓得?好,那就痛快淋漓地给我几个字。” “小吃街夜景独好。” “好。打住,我现在没有兴趣跟你酸。”张权禄道,“走,我请你去吃早餐。” “好吧——”王群听了此话,悻悻然。 “跟我一起去,咋样?” “去哪里?”“你说的那个地方。”王群一听连连摇头,脸上闪过几分恐惧,眼角的狡黠一闪而过:“张主任,还是你自己去得了。再说,我从来不想跟人抢啷子功劳。” 张权禄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晓得你喜欢一个人独享功劳。那你去找得啠В依戳思悄阋还Α!?br /> “别别这样说,这样说了,是不是显得我有些贪功?” “我可没得象呃说呵。” “有人会这么说。”说完朝校长室噜了噜嘴。 张权禄会意,又笑了笑:“走吧,细儿。你不吃早餐啠В俊?br /> “早餐当然要吃啠АN颐挥泄停僬Ω鏊狄灿凶炖桶 W摺?br /> 说完,与张权禄说笑着,走出了办公室门。 张权禄想着王群的言行,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好究竟怪异在什么地方,这种怪异似乎有些可怕,不禁引发了他逐渐忘却的好奇。又一回想几年来没有再到过那种地方,心里反不觉又淡漠下来。在他的记忆里,小吃街正如名言所说,只不过是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鱼龙混杂得只留下几分残存的粗野气息,在心里回荡。他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不知叹从何来,息从何起。 第九章 闲穿枯树寻梅花⑴ 尽管街就在南眳民中背后,张权禄的确不了解小吃街周边的环境,他只知道两旁荒山夹壁起,一条国道游其中。小吃街,张权禄有着异常淡漠的记忆,在他的浮光掠影般的了解中,实在谈不上记忆。大抵上处于子曰女云的阶段。 不过一提起这条街,他马上就会联想一个去处。这个去处他仍然记忆犹新。二十年前,本来没有这么一条街。这条街原本是群山环抱,无数山头直插云端,风雨过后,青郁郁的山峦起伏出残愁无数。在那一段极为不堪回首的岁月里,这山仿佛是他可以唯一寄托思绪的去处。登高而呼,千般愁绪随啸声飘散,化作孤星一颗。他常常自比最远也是最亮的那一颗,也常常望着那颗孤星神伤半晌。 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人居然包下了其中一座山进行开采。二十年来,山在风里来雨里去,色彩新了又旧,褐了又泛红,山皮被一层层拨了下来,山体的横断面越来越笔陡,最后通体笔立。如今竟然天堑变通途,只差高峡出平湖了。 有了路,自然也就有了人家。两公里长的路,四五年来,民中的校区后,俨然一个一条街的小村镇。人来人往,渐渐汇集成一个小小的闹市。他的寝室正对闹市,对它有着刻骨铭心的厌倦。这闹市白天不闹,晚上却闹得异常,异常得古怪,一闹就闹到深夜三四点。真有点山呼海啸、锣鼓喧天、如雷贯耳的烦闷与骚动。其中制作出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山悲喜在心头。 素芳劝他别去了,后面乱得慌,一年出几次令公安局烦心的事,几十桩案子压了又压,都快成如沉大海的铁案了。别去别去最好别去。 小吃街的乱他并未亲身经历,虽然听说乱,也只是听说而已,究竟如何乱,倒是不得而知了。 找啷子人不好,偏叫你去找贺风波,人家可不象你……人家的骨子里没有傲气,但骨头可是出奇的硬朗。 他“去”了一声,不做言语。一个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我就不信他还能硬气到哪点去? 你晓得人家居然连饭都吃不起?说不定别人离了这个窝,活得更加有滋有味啠о稀D忝钦庑┤宋宜闶强赐竼',别人一离开你们单位,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你再象呃下去,才是死路一条。 他哼了一声。 你还别就不信,不信你等着瞧,瞧瞧我的这个预言准不准? 素芳一提起小吃街如何如何,本来倒着实让他心寒了一宵,至今仍然情绪难平。 如今身临其境,回忆起昨天王群夸张的神情,真有点儿心有所忆,脑有所惧。不知到底惧怕什么,他心里也自估摸不定。但只见路中间,背靠背缝抵缝地,摆了长长一路夜吃摊,狗肉粉牛肉粉马板肠粉应有尽有,鸡蛋饭怪噜饭扬州炒饭要啥有啥,清蒸汤麻辣汤酸萝卜汤冷热均衡,再加上街两旁的正规门面餐馆酒楼中吆喝声锅勺撞击声划拳嘻笑声,声声入耳。桌席间,人去人入,川流不息。真正一幅知足常乐、与世无争的的世俗图。往来穿梭的人流似乎没有什么理想,一到夜间就出来消遣消遣时光,蹉蹉跎跎日子,打发打发时间,消消磨磨岁月。然后回去悠哉乐哉地结果一天无所事事年华。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花发渐生渐浓满头沧桑等甘来,但欠他日凌云志。如同十六年前的张权禄一样,每到夜晚,总免不了要到那家小酒馆,喝上斤把包谷酒,而后要上一支猪踢子,稀里糊涂地啃,慢慢悠悠地打发青春。一喝七年,那家小酒馆三年前居然摇身一变,而成了如今的“英帝大酒家”。 找不着人的苦,比找着人的苦犹为苦。这种苦楚谁人知?名言她知道吗?也许她此时正坐在那张看似软弱无力,实则韧性十足的沙发里,左手拇指食指轻拈小点心,右手抬起浓浓的加了鸡蛋的牛奶,神清气爽地一边品着名符其实的蛋奶,一边精啃细咽着点心,一边观看着韩国那冗长而又无意义的青春偶像剧,口中一边哼哼着《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化蝶”选段。然后仰天大叹,空发感慨愁千转,莫道寻人空惆怅。他记得,名言最喜欢的戏曲莫过于《梁山伯与祝英台》了,最擅长的选段莫过于“化蝶”了,简直可以说是精通,精通到了一字一句字正腔润,喉咙一动之间尽是化蝶味。这也便成了学校历年联欢晚会,名言的震台节目。 除了张权禄,也许没有人知道名言心中的思绪。她那淡淡的忧伤里滋润着潜意识的快乐,唱着“化蝶”,看着青春偶像剧,几乎消磨了自她那个死鬼进入天堂后的夜晚。每当韩国偶像剧登台亮相,她总免不了少女般欢悦,处子一样喋喋不休,祝英台化蝶似地轻愁。等到韩剧大幕一落,就会轻哼着圆舞曲,在那间六十平方米的客厅翩翩起舞,轻盈挪动着她小巧的肢体,左三步右三圈的盘旋扭动。等到音乐一停,灯光骤明,满脸的浮云喜无限,一腔春意堪阑珊。她说她的第二春重现,好激动好逍遥。只有如此夜晚才是她无限回味青春年少的好时刻。 (: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5 部分阅读 尴蓿磺淮阂饪袄簧骸K邓牡诙褐叵郑眉ざ缅幸!V挥腥绱艘雇聿攀撬尴藁匚肚啻耗晟俚暮檬笨獭?br /> 张权禄浮想联翩间,仿佛身轻如燕起来。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放松,无一处不自在。心里仿佛也在跳着舞,听着曲。近十年来他练就了一种别人所不具备的能力,在陷入困境时,那些快乐的事愉悦的事令人偷偷幸福的事,会一塌糊涂地冲入大脑。对混乱的大脑进行一阵天真烂漫地大清洗后,心里充溢着数不完道不尽的快乐滋味。于是,人也在这些突入其来的漫天浮想中,渐渐沉睡,缓缓麻木,终归沉寂。 关于找贺风波一事,他一直忐忑不安,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如今走到夜市上,更如一只无头的苍蝇,漫无目的地四处窥窃。提起窥窃,他不由得思绪万端,剪不断理还乱,总有另一番心头。怎敌它晚来微风拂面,寒意缓。 张权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夜的喧嚣与心情的纠结在寒夜中沸腾了平静,平息了又沸腾。低眉之间,寒雨和着油水,象一条条难以擦去的泪水,纵横捭阖在近十米宽的路面。他不停地嘱咐着自己,平静平静再平静,平平安安地来,毫无阻碍地离去,如同吃夜宵的游人一样无风无波,无惊无险。可是,在人流渐散又重聚,思绪远去又骤近。 第九章 闲穿枯树寻梅花⑵ 忽听得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叫道:“张主任——”一个“任”字无比长无比的悠,仿佛企图勾住一个散漫的魂。他定神一看,原来是钟琪鸿,正在漫无目的地左瞧右望,朝他招着手。他一见无躲处,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你来夜市……”嘴角隐现着抹之不去的浓愁,在见到他的的那一瞬间,拎成了一丝轻怨, “你也是……”此话一出口,他不觉有些好笑起来。自己突然来夜市不正常,可是她来夜市并不能说是不正常。 “无聊。” “我也是。” “张主任,要说你无聊一定是骗人。你这叫无事不登肮脏地,有事才到夜市来。” “唉……”他不禁长叹了口气。双眼四处游走,身子浑然不自在。 “走,吃点夜宵。”她说,“唉……”自从吴智一气离开医院,又是几天不朝面,她只好找到吴智常来的夜市了。她觉得即使找不到,听听喧嚷的闹市声,心头也会好过一点儿。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居然遇到了张权禄。 “就我们?” “难道不行?你是我表姐的那位,难道不行?”她口气的轻松总掩盖不了隐现在眉间的轻怨。双嘴角往下吊,看似没有半分快意。张权禄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女孩,一丝快意从眉间一闪即逝。 原来你早知道呐。他心里低呼。她看着他,难为情地笑笑。一阵变幻莫测的笑后,满脸微笑道:“那天实在是……啊……实在是……” “呵呵呵呵,那天,哪天?”他故作陷入漫长的记忆,仰望着夜空好一会,“呵呵,早忘了。哪天是啷子情景,你说说看。”说着说着,他竟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进小吃摊的,而且竟然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身旁的小恋人成双成对,不由又慨叹了一下。招来了无数又暧昧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他有点儿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扑扑的,一定非常别扭。 他俩一边等着上夜宵,一边闲聊。两人闲聊间,不时目光四处游离。 “你见过他吗?”她突然问。 “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他啰。” “哦……哦……”他故作沉吟了半晌,暗想不作弄你一下下才怪呢。“哦……他啊……见过见过。” “在哪里见过?”她看到分诡异的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不哄你!”他话一出口,对自己的表演深感得意。于是他编起了一个经历:“刚才,就在刚才。路过那条街。” 她打断了他的话:“哪条街?” “就是那条街。那街就在那条河上。” “那条河?” “南眳还能有几条河?”他看到她脸上一遍激愤,心里不由暗喜。“就是那条街。” “后来咋个些啠В靠焖担 彼蝗灰话炎プ∷牟弊樱莺莸嘏〕隽思柑跹 K峡焖的阋灿貌蛔耪饷春菽牛矣植皇撬K睦锵氲玫剑馐保湃辉谒劾锞褪撬!翱斓闼怠@鲜到淮>尤坏侥翘踅稚瞎砘臁!?br /> “我看到他跟一个女孩面对面低声细语,似乎在谈点啷子,最后提到了厕所提到了钱。没有想到那条街,厕所和钱关系如此密切。”他一边忍着痛,一边煞有介事地说。 “钱?厕所?”好似乎冷静了许多,“真的只有钱和厕所?啷子意思?” “我也不清楚。不过……然后……” “然后又咋个些啠В靠焖担 ?br /> “然后……然后我不就到这点来啠АR院螅院笳娴牟幌盟翘傅萌绾螁'。” “真的是谈厕所和钱?厕所和钱能搭上边吗?” “真的。”他又说,“不过那条河的上游,夜晚我也走过。真可以说得上游灰蒙蒙的,说不出的浑道不明的暗,说暗其实又有点明,明明暗暗难说清。” “真的?”她把碗狠狠一掇,“你吃倒起,我走啠А!彼低辏背宄蹇绻羌感行×等说淖Γ刮魍岬爻媳吅臃较蚺苋ァ?br /> 他暗自为自己的壮举高兴,本来不甚可口的怪噜饭,吃起来似乎也异常地香。但不知他因此埋下了一条不可饶恕的罪,等到知道这罪过时,不知还笑得起来么? 抬头的瞬间,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似乎时不时闪现两个令他既振奋又沮丧的人影,身影左拐右挤,一转眼消逝在人群里,消散在夜空下,弥散在晕黄的街灯余光边沿。找不着贺风波,绝不是他的人缘不广,更不是他的无能,确是因了这条他只听言传却从未路过的长街。如此长的一条街,两百来家小吃摊,还有六十来家餐馆餐厅,人来的来离开的离开,就算分身有术,也得忙个三魂出窍,七窍生白烟。如雾的冬雨渐渐浓,如风的吃客速速流,哪里才是雾消人散尽的尽头呐! “张主任。”一个浑厚且韵律十足的男中音从不远处飘来,接着一个魁梧的人影扑到面前。他不觉倒退几步,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认为合理的防卫距离。“是我。” “你……”他心里惊,双手紧握。面前这人似曾相认,却又十分陌生。不禁摇摇头,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是……是我……”来人气喘未定,还狠狠地拍了几下胸口,“是是是我。” “你是哪个?” “是我。” “我晓得是你,但你是哪个?” “我,吴智。” “吴智?”他努力地从逝去的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终于记了起来。刚才钟琪鸿不是的确提到这人吗?他疑惑地看看面前这人,“大演员呐。” “你看到她过吗?”吴智似乎没有闲暇跟他寒喧。 “哪个她?你倒把我搞糊涂啠А!?br /> “琪鸿。”他顿了顿,稳定了一下情绪,“刚才只见她人影一晃,从你这边过去。我从楼上追下来,噫,居然一会儿工夫人影都不见啠АE叮担惴蛉耸撬斫恪!?br /> 张权禄总算记了起来,前几天素芳提到过钟琪鸿,而名言提到过钟琪鸿的男朋友就是吴智。他总算把刚离开的那个女孩与面前这个男孩连成了一线。 “刚才是见过。”他双眼直视着眼前这个叫吴智的人,迷茫的脸颊上透着几分英俊,焦急的双眼闪烁着几分执着。 “真的见过?她朝哪点去啠В俊贝嘶耙怀隹冢嗣嘞阄瓷⒌牟本保桓鲎匀暇畹闹饕庠谀灾腥饺缴穑煅斓囊黄?br /> “确实见过。”他朝那女孩跑离的另一个方向一指,“就那条巷子。” 吴智一听,二话不说,径直朝那条巷子快步奔去。张权禄心里嘻嘻一笑。几天来的闷气在寒气中飘散。 不知不觉间,抬头望处,一块招牌直泻眼底,穿透视网膜,直逼心底。“清馨餐馆”?他仔细看了看,的确没错。一路过来,招牌琳琅满目,层出不穷,也俗不可耐。什么福来餐馆聚富苑夜不归餐厅……最可笑的要数“走不动”餐馆了。没想到,如此俗的地方居然出了“清馨餐馆”,油烟升腾中一缕清香,雅自是雅到了极处,万俗之中一点雅更显出这家餐馆的可贵之处来。在他心中,但凡名字雅观的餐厅酒家,味道都是雅得出奇的羞于入口。不过,一看到这块招牌,他刚要迈进这家餐馆看过究竟,转目之间,一个硕长的身躯在不远的人群里一晃,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双脚不听使唤地,配合着身影的节奏,紧追急赶起来。这男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一米八左右身高的男人在南眳不多见。这男人很魁梧,这男人很挺拔,魁梧挺拔得得令人产生幻觉,浮想连翩。不由得你不想,不由得你不念。 这影飘浮不定,行踪诡秘。你快时他更快,你慢时他更慢,似乎在跟张权禄故意过不去,总与他保持那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左三拐右三转地在人群中前行着。他的步履里充满着感恩戴德,间或掺杂着一些怪异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催促着他拼命向那个身躯拉近距离。 路过了一条渠,走过渠上的桥。桥上路过几个人,男人女人老人小人,横竖分不清,依稀难辨明。这群人的话语嗡嗡嗡的在他的脑中迂回曲折的流淌,好象渠中几年未流动的水飘荡着刺鼻的味儿。他越来越晕,越来越胃部不适。他突然不知道是自己追人,还是那人拿他开涮。心里的那股奇异的情愫围绕着桥头转,转过了枯枝散乱飘动的杨柳堤岸,旋过了那带杉树林,舞过了那段腰鼓震耳欲聋的老年表演场地,漂过了那条比南眳河水还要其臭无比的“野鸡”亭。 “野鸡亭”原名叫“华颜亭”,城里幽默风趣的人因暗娼在此漂泊为生,故名“野鸡亭”。此时此刻客来如梭,鸡音如雾。透出朦朦胧胧的影,暧暧昧昧的音。音色的怪味在寒风飘散又聚拢,聚拢了又飘散。南眳河的丑与龙涎潭的美,倏地合二为一,出落出别致的夜景,铺在南眳河边,浮浮泛泛,奇光异彩,隐晦妖娆。依稀有个瘦弱的身影爬在河边护栏上,肩膀抽搐,呜咽凄凄,悲声似剑正戚戚,双眸寒光随波去。依稀正是钟琪鸿。他来不及思,顾不及停,如风随影追踪去。 只听得远远的身后传来钟琪鸿尖利的喝斥声:“滚开快点滚开。再不滚开我打110啠Ч!?br /> “做个妹子还象呃理直气壮。钱我有的是。” “哪个是你妹子?哪个稀罕你那两个臭钱?滚开——快点——滚开。” “不是鸡也来嫖街瞎混,你吃多啠Щ故牵俊?br /> “嫖街?啷子嫖街?你给我说清楚,啷子鸡啷子嫖街?” “这点就是嫖街,夜晚来这点做生意的除鸡还是鸡。妹子,我看你是初出道哩吧,开个价,多点我也不在乎。” “滚,听倒起没得?”钟琪鸿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寒夜里飘散,飘散了又聚拢,如一堵坚不可摧的气流,在夜空中弥漫。 她和那个男人夹杂还清的话语渐渐地模糊不清起来…… 穿过了“齐心广场”来到了人行道上。那影忽地站了下来,转身等张权禄靠近。张权禄气喘吁吁赶到这人面前。只听这人怒吼一声“你搞错没得”,不等他答话,又转身自顾离去。张权禄傻傻地望着那段突然间异常陌生的黑影,暗骂了声娘,无名火从胆边生。 他猛吸两口寒气,静静心,清清神,双眉扬抑之间,转身向华颜亭方向信步走去。 第十章 梦在亦幻亦真间 走在人行道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想了一遍。六月前,张权禄正在办公室忙着和管造工资册的王群一起,为提工资的事反复进行着核对。正清理着工资表,组织部的人就到了校长室。办公室与校长室仅一墙之隔,墙壁中央是一棂二米来长一米五来高的、由七层一厘米来厚的玻璃镶嵌而成的粉红色玻璃幕墙,一堵校长室内能见办公室而办公室内却难见校长室内的墙。两室隔窗而立,声音偶尔相闻。他隐约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而且一谈就是很久。这样的调查本来隐蔽性就不高,提及某人时,只要稍加留意,还是可以听到只言片语。这也是校长室与办公室紧临的妙处。正事办完,校长室里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瞎吹起来。自己心中一喜——有戏!在组织部的人走后,校长来到办公室叫了声“小张”,然后笑了笑,就自回校长室去了。自己会意地点了点头,又埋头算起账来。象校长这样与往日不同的笑里有话的神态,他过去虽不大在意,但这次却无疑心潮暗涌。心里猛地急淋淋一震颤——“老张”?“老张”是啷子意思?这自然和她以前口中的那个“小张”含意大为不同,因为它透着几分亲切而不暧昧。为这个词,他又整整好久没有睡上安稳觉。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轻轻地,无声无息地流着。 张权禄咧开嘴笑着,望着远处街灯的余辉,徐徐地映照着地面。在晕黄的光线下,稀稀疏疏几个夜行人漫步着,各自向来处来到去处去。猛然间,纷乱的思绪忽然凝滞了。妻子的话虽然并没有解决啷子实质性问题,却也并非毫无道理。这种道理只有在夜深人静、心平气和的环境中才能有更深更透的感受,这也许就是她为啷子总能平平静静地,对待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不平常的事的缘故吧?妻子在他难以决策的时候从来就不喋喋不休,铺派个没完没了,更不会轻易替他作出决定。这一点,是他最感安慰的。再说,他并不想哪个人来为自己作出决定,只不过想有人谈谈心,从谈心中中流淌出平静的心潮,自然而然地,自己的思绪豁然开朗,暂时抛开想不通的问题,得到片刻的超脱。可是,最近这种平静很难从妻子那儿汲取了,妻子一反常态的言词,越来越让自己心潮难以平静下来。 长长的街道在灯光的映射下倏地胖大起来,夜行人群的影子清淡而又细长,好象是博物馆里陈列有序的古董,在淡黄色的街面上攒动,大概是为了迎接某个特殊人物的驾临,在宽阔的人行道两旁排出的仪仗队,缓缓向校门方向延伸而去。他相信,如果这些夜行人随便有那么几个甚至只要有一个人影出来,跟他说上句把两句话哪怕点头示意一下,他都会很快平静下来,从而暂时忘却那些难以忘记而又不得不忘记和回忆的事情。然而,夜的宁静夜的寂寞夜的深沉象是一张冰冷的脸孔。他们沉默着,脸色似随和,随和里又透着几分莫名的庄重,象是正在进行着一场不拘言笑的盛大仪式。 这两天,张权禄感到一种倏然而来的清静,原来竟是这么的令人心灵平静。凭直觉,这种宁静的生活使得那若明若暗的未来和饱受煎熬的现在相联系,总觉得有些无端的担心和后怕,惶惶然,惕惕然,若有所思而又难有所悟,就好象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他总希望这一切发生在久远的过去或是遥远的未来,越过这梦徊萦绕而又可怕的现在,让自己又重新成为一个忙忙碌碌的人,只有这样,人生才过得充实,过得愉快,过得意味深长。 可是,要真如此,该如何是好?还有,对名言的嘱托,自己更是一筹莫展。贺风波人如其名,在关键时刻,贺风波这人咋就连点风传也不吹,草也不动,波也不兴,浪也难起了呢?自从这人从民中消失那天起,真的成了云,散成雾,而后变成了气体? 他仰望夜空,寒雨依然故我,正在忘情地下着,仿佛忽视了人间的存在。远远的街灯似乎笼罩着灰蒙蒙的迷。自己正在一个雾一般的迷中绕不绕去,不知身处迷面,还是手触迷底之一角。 更可怕的是,如今市里传言甚多,流言满天飞,蜚语四处闯。满城笼罩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天空下。学校的正校长何许人,竟然令市政府犹豫不决?人选之事骤起还逝,如一粒石子沉入南眳河水。 “张主任。”发愣之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刺入耳膜,他感到突如其来的喜悦,抬头一看,原来是王群。王群正微笑看看着他,两肩微微下垂,眉目微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你说这是真的吗?”张权禄冲口而出。 “啷子真的?” 他顿觉有些失态,马上转过话题,打趣地说:“这呃晚啠В股辖窒构洌俊?br /> “张主任不也在瞎逛么?” 他嘿嘿一笑无语对,轻轻颔首“唉”三声,心神起伏望寒天。 “同感同感。”王群挪夷地说,“女人为大,女人为小。” 张权禄哈哈一笑:“你个细儿。那子也道可道起来了?” “刚才,就在刚才。” “哦——”张权禄道,“彼此彼此。走,学校背后去。” “哪里?” “小吃街。” 王群一听此话,面露惊慌之色,双手摇个不停:“要去你去,要去你去。呵呵——” 他见一提学校背面,王群面色立刻在变,仿佛刚从万人坑中爬出一样。不觉有些好奇起来,问道:“难道那里有着你难以忘怀的记忆?” “比难以忘怀还要难以忘怀。”那是一个难以忘怀有历史,对王群来说,是一段耻辱的历史。神智不清地应邀而去,掉了魂似地离开,从此谈小吃街色变,提小吃街惊心。“那段历史,嗨……” 张权禄刚走过一遭,不觉对王群如此的深怀戒备暗自好笑起来。突地发觉面前这个人的确有些古怪,一个平平常常的地方,怎么在眼前这人的眼里竟然出奇地艰险起来。不过就在小吃街附近,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去处。在它古老的历史上,曾经立过贞洁牌坊。在牌坊下的碑上刻着已经被岁月损毁了的节妇怨女的丰功伟绩,在阳光的朝起夕落中,显出了模糊难辨的美貌。仿佛是月老要南眳人忘记这怨妇那段光荣的历史,或者是老天无情地摧毁人们快淡忘的记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炸雷一个接一个,闪电一击连一击。一场天降大火毁掉了人们残存的记忆,把那块硕大的碑连桩拔起,直冲云霄。又狠狠地把它砸在一队过路的日本车队中的一辆车上。日本兵以为天兵忽降,车队顿时惊慌失措。车挤车,山挤车,车挤人。人仰车翻,车翻人爬,死的死伤的伤,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日本兵,猖狂东窜,从而再也不敢踏入南眳半步。节妇死后仍然为南眳做了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本想为她重塑金身,让她名垂青史。但是,天不作美,刚立了个石基,又遇山洪暴发,石头泥土汇合成滚滚洪流,奔腾在而来,呼哮而去。人们东颠西簸,四处奔命,暂时把这宏伟的工程给搁下。一搁就是十六年,一次四清竟然把这封建迷信的根彻彻底底清除了历史的舞台。从此,据说此间不断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出奇的事,令人回味无穷的事。谈碑色变的事。如今从心烦意乱的思绪中走出来,他突然有些后怕起来。 看着王群獐头鼠目四处偷窃着,张权禄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啦,依稀发着抖。发抖的手上传来了发抖的声音:“求求你,放我一马吧。我的伟大而又尊敬的张大主任。” 他放开了王群,“嬉你玩哩。” 说着话,他们走进了景家巷的那家小酒馆。酒馆简陋得很固执,这使张权禄想起了“英帝大酒家”久远的过去。灯光黯淡,粘土地面依稀如微型的山丘连绵起伏,到处是用白纸裱过的墙壁,一层一层显出了它的历史的厚重,创业的艰辛。仿佛在刻画着“英帝大酒家”的过去。 “你有好多年没有不来过这种地方啠О桑俊?br /> 张权禄暗叫倒霉,脸颊皱了皱,鼻子奇异地扭曲了扭曲。 王群看在眼里,一反过去事必打趣的习惯说:“这家酒馆最出名的是拐枣酒。”一听说拐枣酒,硬生生勾起了遥远的轻愁。抬起酒碗,满是涩味,涩得舌头有些发僵。不过拐枣味、包谷酒味混着冰糖味,那股久违了的味道,扑鼻而来之际,涩里透着少些了甜,苦里浸着少许乐。张权禄的思绪似乎沉浸在这褐黄的酒里,暗自愤慨少不更事的书生意气,又为自己的过早成熟得意良久。在自己最不得意的年月,那是怎样的一段年月呐?那段日子,不知不觉地,居然着迷于佛学。佛学的深佛学的浅,慢悠悠地挘鹆怂阅强嗬锿缸盘鸬娜兆拥幕匚丁?br /> 张权禄把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盯着王群:“谈谈你所捕获的新闻吧。” “哪方面的新闻?” “还有哪方面的新闻?如今南眳还有啷子新闻,能掀起地动山摇般的震撼。” “你也喜欢听这般的新闻?” “呵呵……” “说点啷子新闻好呢?东家死了郎媳妇合法偷汗,西家死了女鬼魂缠身?” “你细儿净拿人开涮。你看我是那种喜欢小道消息的人?” “那你想听点啷子消息?” “大路消息。” “你想听大路消息?”王群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不过啷子?” “你也许听说过苍蝇专叮有缝的蛋。但是,你可能没有想到,天底下居然真有无缝的蛋,嘴再尖的苍蝇居然也无处伸嘴。” “哦……这倒是奇了怪啠А?br /> “你不信?” “我还真就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但是南眳倒真是出了这么一只钻石蛋。” “我不信。世间哪有钻石蛋。金蛋银蛋每星期倒是见李咏砸过不多,但是没有见过他砸过钻石蛋。”张权禄素知王群天性如此,在他面前,想要知道事情的究竟,奇*|*书^|^网你首先得做个称职的捧哏,否则他意兴一落,便什么也无从得知了。 “假若有人暗暗送你两个小钱,你会咋个处置?” “还他。” “假如有人转弯抹角地送你两个大钱,你又会咋个了断?” “考虑考虑研究研究。” “要是有人无声无息地送你几个大大大大大的钱呢?” “啊哈。这个嘛——” “咋个些?动心啠О桑俊薄暗娜贰?br /> “如今真有这么个人,也可以说是一只钻石蛋。钻石得不能再钻石。” “真的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想真还真不起来嘞。” “哦——” “无数蚊子叮上去,把嘴尖都叮折啠А!?br /> “细儿,开玩笑吧,你开玩笑啠О桑俊?br /> “你还别不信。” “的的确确有这么点点个不信。” “你听说过吧?我们市里如今就有这么个人,这么个人做了几桩不大不小的惊人之举。” “那这人一定是哗众取宠。” “是不是哗众取宠,路还长得很你说是不是?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倒也是。是不是好马得看将来。” “你晓得有几个人去见他啠Р唬俊?br /> “几个?” “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吧。” “嗯,人数不少。” “不过人数也不多。”王群道,“这不多的几个乡镇长,听说居然莫名其妙地从候选名单中齐刷刷地消失啠А!?br /> “不会这样吧不会是这样吧?”张权禄本来轻松的口气,突然间音色大变,音质大异。身体不禁有些颤动起来。“咋个会是这样,咋个会象呃?” “你晓得他是谁吗?” “不晓得真的晓不得。”张权禄错愕难禁,“这人会是谁?” “那个有权能象呃做?”王群道,“哪个有权利象呃做?” “是啊,哪个有胆这么做?”他道,“比希特勒还要希特勒,这人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标准的官场希特勒。” “话可不能象呃说。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时势所以然?”王群道,“时势造英雄的时代到了。”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一切如期而至,一切如期而逝,一切如期……总之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来喝酒,来喝酒。” 三杯两盏拐枣下肚,张权禄满腹的忧郁满腔的惆怅满脑子的剪不断理还乱:“来,喝——酒——喝。” 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⑴ 小酒馆人影渐凋零,酒客从来处来,归来处去了。仅有的三两个酒客,沉沉地潦倒在低矮的酒桌上,夹在手中的烟卷仍然若明若暗,如三两点僵而难消的幽灵喘着气。老板似乎与王群很熟,说声:“细儿,走哩时候别忘啠О盐业拿糯瞎N依Ь跞'。”说完,打了几个呵欠,带上馆后的侧门,东一脚西一头地朝楼梯口闯去。 “就只有我们两个半醉的客人啠А!蓖跞旱馈?br /> “清风古雅哩。就我们两个。”张权禄四下望了望,点点头,哼了一声,端起碗一口灌下半碗。转头朝身后那个哼着酒音的睡客望望。 “是啊,清风古雅哩。”王群见酒有销处,起身向楼上叫到,“先打你两斤包谷酒,明天算账。楼上甩来一句话:“打就打,外人咹。别吵老子嗑睡喽。”话音落幕不久,鼾声雷鸣般响起。 他看了看王群,王群也看了他一眼。“我一直关注着贺风波、何林他们离校前的事。” 张权禄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王群:“真的?你那个意思我懂。” “你发现没发现我最近有些三魂不着七魄?因为你们的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王群道,“我在何林走后,才从十中调过来。这你是晓得哩。” “还是我去给你办哩手续。” “所以我对你感激万分。这种感激无法用‘涕零’两个字来解释。有如‘夏季的长江水,滔滔不绝’。” 张权禄道,“细儿,少跟我讲这些屁话。”不过心里如沐春风,有股说不出喜悦。 “这不是屁话,确是感激不尽哩话。”王群道,“今天,就你我两个,还有啷子话不能放开啠Ы部獑'呢?” 张权禄几口黄酒下肚,身处此景,胆气酒中生,“风啸啸兮南眳水寒”的气概幽灵般附到身上,那些隐隐的痛如南眳河水,滔滔而汇集,大有不泄则已,一泄倾城之势。 “你王群既然象呃说。再说啠В闶歉鱿盟秤肽媪ㄈ耍场庖唤谥匾Γ阕允遣挥梦依此到虇'。” “有关顺与逆,我不感兴趣。我最喜欢与人分享同一段经历,感同身受地从中感觉出一番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哩道理。” “好一个做男人更难。” “做男人难的一个原因就在于男人不是女人,该细的时候总就细不起来,不该细哩时候又细得有些琐碎。” “嗯,有道理。在这点上,你比你同学贺风波有道理得多。”说完仰头把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痛快。接着讲。” “男人希望别人理解时,总藏着噎着;女人想要别人理解时,总能找到特殊哩方式。” 张权禄点了点头,又倒了碗酒。钵里的酒越来越少,张权禄肚里的洒越来越多。多得难以存放许多往事。经王群男人女人的一番高谈阔论,仿佛要从三万六千个毛孔硬生生钻出来,才四体通泰,毛发顺畅。他用三五句话概括了过去的经历,同时,吟了一首诗: “昨夜惊风倏还寒,今朝元直又重现; 悠悠晓梦曹营事,烈烈青烟汉时颜。 枯荣本来寻常兮,富贵功名随梦去; 醒来一樽惊枯禅,常呤此身闲云依。” “这是你们相似的心境?” “这首诗是我当年心境的真实写照。但是,跟他们不同,从哪里跌倒,就在哪儿站起来。这是我的原则。” “哦,想必你跟贺、何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民中倒是变相地造就了不少人才。” “是啊,这是你我的想法。实事上,在当时学校及学校的上级直管部门,又是另一种说法。这一种说法,用现在另一个更委婉的说法叫‘另类’。” “这我晓得。”王群的父亲过去在市教育局工作,当时,市教育局的直属单位就只有民族中学一家。民中的事,在那里,该赞扬的自然一赞而过,该贬抑的却能臭溢百里。王群耳闻目染,自然也知道不少民中的过去。那时,他听说,民中出个疯子,叫张什么来着……疯到了居然把民中的三大校长全部告到了教育局。局里高层走访了一次,那个张什么着的人,自然而然地,便成人云亦云了疯子。而且像传染病一样,传染到远远比教育系统还要更广阔的区域。他的父亲告诫他,千学万学别学这个姓张的,跟他学的结局咋样,你晓得啠В慷椅蚁嘈牛貌涣硕嗑茫谡瞿媳吺校蓟嵯妹裰谐隽烁稣欧枳印>」芏嗍硕枷盟苷#5貌荒茉僬#牵腋媪斓级乙桓婢褪侨说模皇欠枳踊故青プ樱空飧鋈嗣挥凶鸨懊挥懈呦轮郑闱虿灰D阋部吹搅恕Q挥朽プ雍孟鲁 4幽鞘逼穑盖椎恼夥娼耄路鹫胬硪谎剿男睦铩>」芩故遣焕斫狻>笱У南蠢瘢毓樯缁幔ソダ斫饬苏飧娼氲陌乱濉?br /> 王群嚯嚯一笑:“理解理解。张哥,请允许我如此叫你。你的经历透出了一个信息,这个信息违背了现行的礼仪,你把那种书生意气般的所谓公正挪用到工作中,并把它作为理想的追求,在平常人看来,倒也“疯”得可以。在单位,请原谅我如此说,正如你讲哩顺与逆……当然这你已经讲啠В惚任叶!?br /> “当时少不更事,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未得悟道,也就难以成人。直到有一天,我经过办公楼的过道。是的,正是经过那条狭窄的过道,那条一米八宽、长五米的过道,在那时怎么竟然如此狭窄如此漫长?开阔的情绪在那一瞬间似乎也跟着变得一样狭窄起来。” “你一提起过道,咋就如此悲怆起来?”王群记得有一次他在楼梯间独自发愣了许久,人来人往仿佛毫不察觉一般,自然是琢磨了许久仍然不明白什么道理。此时一听自然是兴趣十足。 “是的,这是一个细小的细节,或者说是整件事件导致的一个尾声。尽管在别人而言,这叫滑稽,而对我而言有种莫名的大彻大悟。” “大彻大悟?啷子事如此令你欲言又止?来,喝酒。” “他们好象不约而同地,是的,是不约而同。不过那时,我遇见了这么个人。” “啷子样子的人?女人?曾素芳?” “是的,女人。我这一辈子需要感激的女人。” “是她吗?” “你应该晓得你嫂子不是象呃的女人。但你也不要认为是她,那时的民中还没有她嘞。” “不是她俩?那我就更想晓得啠А!?br /> “那个女人那时如此的从容,做出那件事后竟然如此地理所应当。就连我自己忽然之间也认为,她这呃做似乎理所当然。来,喝酒—— 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⑵ 那时,她铁青着的脸,仿佛我得罪了她家的十八代祖宗。是的,仇视里浸着轻蔑,轻蔑里滋润着讥嘲,讥嘲里饱含着傲慢。反正一幅势不两立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直立在我面前,嘴里正啃着一团早点,一团白纸包裹着的黄米饭团儿。两眉突地往耳旁一拉,牙齿紧咬。” “哦——这女人会是哪个?” “你可以把她抽象化,一般化,甚至概念化。” “是啊,何必执着于她是谁呢。一个躺着的人。” “也可以这么说。一个躺着的人,而且居然还弯着腰,勾着背。就象现在的我们一样。” 王群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淡漠一片,如海洋,似山泉。 “时间突然象是凝固,冷确。她突然叫我停下,一种命令里夹杂着冷傲的口气。我奇了怪了,也想弄得究竟。停住了正要迈向阶梯的脚,转头乜着她,也用轻蔑的目光瞥着她。她两眼往上一挑,鼻梁左右晃动了两下,并未开口说话,而是依旧啃着那团黄米饭团儿,悠闲自在,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哪个女人如此德性?不过,也难怪。” “我等着,一直等着。我们就那么耗着。她慢慢腾腾地啃着,小心翼翼咀嚼着,精细地吞咽着。就这样,时间缓慢地流动,光阴轻易消逝。她仍然自顾自地,就这么吃着。”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要是我,早就扭身走啠АD阏婧媚托浴!?br /> “你晓得,我这个人可能没有啷子长处,但有一个长处,别人无法比。在孤独时,我最能保持冷静,冷静能使人看到事情的究竟。我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瞧着她,象是看着一朵冷艳的黑玫瑰突然绽放,绽放出怪异的幽香,装点冷漠了许久的过道。总之,时间慢慢地过去,仿佛过了若干年。” “我已经感到了一个不祥的结尾,一幅冷色调的油画。这幅画画尽了人世的起落处,那沟沟壑壑,在不经意间定格了人生的冷暖。” “那一会儿,我正在读佛家的经,道家的典。佛家的慧能祖师说过:如果要修行真正的‘不动’,应该从心上去修,也就是这种不动是不见所有人的是非、善恶、得失,如果能真修这种‘不动’行,那才是真正和自性如如不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正是修练心境的绝佳机会。其实后来一想,佛家哪有如此修行的?佛家讲求万法自然,而我且在有意而为,不是真修确是假练了。这是几年后才有所悟的,想想也觉得可笑,你说呢?” “那一瞬间,你心里一定很苦。苦得不能再苦。” “其实不苦,法从苦中来,历万劫,才能有所悟。她终于吃完了,而后,细心地把那个乳白色的小塑料袋卷成一团,然后打了个结。当时,在我看来那是她的心结,心结是魔。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之际,只感到前额被什么东西抚摸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阶梯中央横躺着那个塑料袋团儿。接着只听她的鼻息沉沉、冗长,拖了大约五六秒钟,突然低沉的吼道:‘疯子,滚!’说完,准备上楼。‘人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她闻声转头,眼睛睁得如铜铃,问道:‘疯子,你说啷子?’‘罪过罪过。一切看法,皆属虚妄。今日之事明日休,明日之因何时了?’她惊异地看着我:‘你不生气?我……这样对你,你居然不生气?’‘你气是因为我不争气,我不气因我没得气可生。’我说。‘气与不气,在面上,不在心里。’过了好一会儿,她脸露愧色,默默地看着我。‘你不是疯子,但是是一个怪人。’” “‘我不是疯子?’‘疯子会打人,你不会。起码现在没有。’她道。我哈哈一笑,人们往往被各种烦恼所束缚,许多烦恼不是自身的原因,而是其他人强加给我们的。人说得多了,假的便也成了真的似的。其实世间事何必当真呢。如真当真了,不仅自寻烦恼,而且无意中你又多了几个仇人,如此循环往复,何时是个尽头?” “你说得有理,世间事,本无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有的是一种关系,关系在情就在,关系亡情也消。所以我们只要把握住关系,也就把握住了机遇。” “你个细儿,成天机遇、关系哩。满脑子一本一塌糊涂账。哪个时候才能才能算得清哦。” “哦,说到这里。你真哩不恨她?” “恨她?你说到哪点去啠В亢匏痪偷扔诤尢煜氯恕L煜氯耍愫薜霉绰穑俊?br /> “也是也是,恨尽天下人,那真的倒成了名符其实的疯子啠А!?br /> “这,你又错啠АSΩ檬呛尢煜氯司褪歉约汗蝗ァD阍敢飧约汗蝗ィ俊?br /> “哈哈哈哈——张哥看来你真真成佛啠А!?br /> “佛?哦,佛?狗屁哩佛……象呃……天下人岂不都成佛啠В俊?br /> “也是也是。” “那时我信佛的意志,远远低于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信念。我试图用佛家的冥思苦想来麻醉自己的幻想,从而让自己看到另一个美妙的世界。即使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个刚遇见时来轻松,离去时却沉重的背影,我的愿望似乎抽出了新芽。但是我并没有幻想用自己的行为打动她。” “有一天,还是在那条过道上,孤零零地,又是我与她再次相遇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你错了。她平静地站到了我面前,低下头:‘请停一一下,可以不?’。不过,这个声音是那种久违了亲切,亲切里更多了几分内疚。” “于是,你们的一段感情开始啠В俊?br /> “屁哩情感。那长一段时间,感情对我而言无疑是昂贵的侈奢品。我总躲在情感旁边那条阴沟边沿,掬起从沟中漂泊而来的那些个秽气,感觉一下世间的氛围。 ‘不要成天想入非非。’她说,‘最好关心一下现在。未来策划得再美,都是空想。如果 (: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6 部分阅读 感觉一下世间的氛围。 ‘不要成天想入非非。’她说,‘最好关心一下现在。未来策划得再美,都是空想。如果你不把握住现在,有一天,你会比现在更后悔万倍。’我一字一句地体会着她的话,眼睛盯着地面,脚不停地在地板上来回地划着。 这时,过道外走来一个同事。用奇怪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她对那人笑了笑,又回头看着我。那个同事又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迅速消逝在楼梯间内。我心里的确感激她,感激她如此不避嫌地,在有人路过时,坦然地面对我,而且如此语重心长地开导我。 她说:‘上次,你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我晓得,你表面上啷子都看开了,其实心里又啷子都放不下。还好,你啷子都没得看开,还有救。’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与她才开始存在,仿佛是佛家的所谓‘劫’。这大概也算是我步入社会的第二‘劫’吧。这时,一种神秘而重要的东西在我心中兀然出现,使我从虚妄的幻想中重新回到现实,落脚到一个更为实在的环境。 ‘你晓得吧,现实与过去及至将来比起来,它重要得多。除非你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而离开是需要时间哩。而人们是不会忘记你的过去的,尽管过去不能证明你如何如何,但能证明你是怎样一个人。你是怎样一个人,对我而言也许不重要,但在别人,这,却重要得不能再重要。’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两眼潮润。常常地叹息了一声。‘谢谢。’‘不用谢。说到谢谢,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谢谢你那天没有给我一顿狠揍。你异于常人,有着别人无可比拟的忍劲儿。而且是一个直肠子,所以我跟你直话直说啠А2⑶夷阋膊换嵩刮液尬摇3Q运担髦庇杏茫酥蔽抻茫业ノ挥绕淙绱恕!?br /> 在这次谈话之后的第五个月,我支边去了。开始,我是极力不想去的,但是,众所周知,任何的胳膊是拧不过大脚哩。更何况我是螳螂腿拧象腿。支边工作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之一。那天,我冷清清地站在车站,孤独地等着客车的到来。只听候车室门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张。’不用我讲,你也应该晓得是哪个来啠А!?br /> “是的,这还用讲。” “她走到我面前道:‘我来送你。’听到她这句话,有一个感激的声音,直到现在都还埋在心里。 第十二章 寒雨消得情如水 “我记得,那天是一个腊月间,寒雨纷飞。一向有洁癖的她,满靴子的稀泥,没过鞋腰,急冲冲赶到车站,两眉泌汗。‘你吃过早餐没得?’说着,她的身旁突然多了个男人,亲切地看着我,眼静似水。‘兄弟,走,吃点早餐再上车。’ ‘现在离客车到站还有老长一段时间。一边吃一边谈也来得及。’那个男人说。 她说;‘就算来不及,我勒命他开车送你直达目的地。’那男人乜了她一眼,他脸上惭红渐起,瘜瘜地干笑两笑。‘兄弟看到没得?’‘看到啷子看到?’她一指头戳到那男人的眉头。男人赶快一闪:‘你千万给当哥的找个温柔的兄弟媳妇。’‘你是说我不温柔啠В俊阄氯嵛氯幔袉'吧?’那男人一边躲,一边双手挡着她的手指道。‘谢谢你啠В值埽恍荒愀备绲脑炀土艘桓鑫氯岬暮孟备尽!铱醋耪馕氯岬某∶妫牡啄堑憬鲇械奈氯幔⒖谭豪某稍帧!的悴皇欠穑怖敕鸩辉秵'?我今天想来瞻仰瞻仰,南眳居然还有兄弟你这样的人。’‘这还差不多。身在逆境中,但能安然面对的,全南眳能有几人?’‘你们两个人有点夸大其词了吧?我是人,连罗汉都成不了,哪里敢成佛?’他两终于停止了嬉闹。拽着我进了小吃店。‘兄弟,哥我不会看走眼,将来你必成大气。’” “张哥,现在我总算看出来啠АD惆。芗亲拍切┛炖值氖拢孕牟呕崛绱说哪昵帷U獾阄易岳⒉蝗纭!?br /> 张权禄仿佛忽然年轻了许多。胆边突生无穷的勇气。确实,年轻的因果也许是不断地生活在快乐里,当烦恼袭来,马上就又让许多过去的快乐驱散。 “在那么多艰难的磨难中,你都微笑着走过来,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去迎接每一次劫难。当别人在劫难中消沉时,你却在劫难在振奋,越战越勇。微笑着走到现在。” “正是那个寒冷的早上,我体会到了人间居然还有可贵的真情,而这真情竟是如此的自然自在。在小吃店你,他俩告诉了我许多从前不知的世事,而我也把自己的秘密轻易地告诉了他俩。我们纯而且洁的友谊终于开始。” “你们的故事让我感到惊讶,可以想象那天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撼的场面。尽管你的诉说如此的轻描淡写,但仍然能激起我心潮澎湃。” “‘这是一种清香,我好久没有尝到如此美味的早餐啠А!粤艘豢诿妫已锲鹜返馈?br /> 其实南眳地界的面,味道大同小异。那男人说道。只不过,兄弟今天心情不同从前,味道自然也变啠А?br /> 奇)‘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哦了一声。我接着说。‘这是一种自在自然的情谊的清香。’ 书)‘小鬼,真有你哩。吃面都品出情谊哩味道来啠А!?br /> 网)‘不是吗?哦,搞忘记问了,你叫啷子名字?’他看了看她,她说:‘我那位——周斌。’‘周哥。我可以象呃称呼你吗?’‘客气客气,虚长几岁,凑合着当回哥吧。’就这样,从没有哥到突然多了个哥。吃完早餐,一路走来,他谈了许多。最后,也就是我临上车之际,他突然说:‘你没有生活在按班就部的生活里,是一喜;你没有生活在按班就部的生活里,这是一忧。去支边吧,体会体会哥给你讲哩这些。等你支边结束,如果不想在国字号单位呆啠В次艺饫铩!?br /> “是啊,幻想让人年轻,幻想使人幼稚。”王群道。“可喜的是,张哥能看淡过去。” “我了解,你这一去,先一个三年,后一个四年。除了支边还是支边。似乎一支起边来,既无奈又没了尽头。” “第一个支边的确无奈,但是第二个支边却是我自愿的。” “自愿?你应该晓得,人一旦支边会失去些啷子?” “我知道。但是不去支边,我会失去更多更好的人或事。你晓得吗?当我为那一块块贫瘠土地献一策,并且被用于村乡建设时。我自然感到,自己大学时代掌握的东西没有荒废。在这种没有荒废的良好感觉中,关键的,是我终于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对我笑。当路过一个你不认识的百姓家门口时,他们居然迎出门来请你进去,让座,倒茶,问寒问暖地招呼一番时。你心里会是啷子感受?尤其在你几乎无路可走时,你会有何感想?” “如果是这样,我倒真是感动不已啠А!?br /> “你的命好,重要的是,连你这种从未经历过支边的人,都知道什么是感动。我这个真正置身于其中的人,又会怎样呢?” “于是,上车坐定后,我伸头出窗外,喊道:‘连姐、周哥,等回来后,我来看你们。’” “姓连?她姓连?” “是的。她姓连。她丈夫姓周。” “这就对啠А!?br /> “啷子对啠В俊?br /> “南眳姓连的就一家。照你说的,嫁了姓周的只有一人。南眳地儿不大,连氏七金花,个个出落得荷花般娇艳,水仙花般水嫩。唯有三姑娘连清荷,就嫁给一个姓周的。你若问我为何晓得。我不怕麻烦告诉你,谁让你不是外人呢?原因嘛,很简单,周斌就住教育局后面,当时也算富甲一方啠АO锢锵锟诙即裕鹤鋈艘鲋鼙螅⌒∧昙途头⒉啤6仪赡牛艺镁透壹掖白佣宰糯白樱奖诙宰徘奖冢还矫桌吹木嗬搿O虢形也幌靡材选!?br /> “哦……难怪……” “所以啊,应该没错啠АK稻涫祷埃钠⑵一故锹灾欢摹N也幌盟诘ノ蝗绾危蛭依词保丫髯邌'。但是,她的辣劲却是令我难以忘怀哩。记得,他们结婚半年以后,两口子拌嘴劲的时候多,安安静静过日子的时候少。我就奇啠Ч謫'。当时我就想,要是女人都象呃,男人不结婚岂不反倒自在?三天两头吵不休,自己不累,别人大概也会嫌累吧?” “真的如你所说?如果真的如此,那应该没错啠А!?br /> “肯定没错。不过更加奇怪的是,背后不闹啠А:孟笫俏页踔斜弦的嵌问奔浒伞:竺娴某成蝗簧賳'许多。王群沉默了一下。是哩,是少啠矶嘈矶唷N一挂晕撬浅忱蹎',口水闹干啠В怀尘⒍鶈'。或者是另一方在吵嘴声中臣服于对方啠АW苤嚼丛较罅娇谧訂'。不是冤家不聚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现在想来,我又得感谢张哥啠А!?br /> “感谢我?” “是啊。因为我听到后面的不吵啠В憷匆灿Ω檬翘侥愕拿蟮囊荒暌院螅鞘保艺美胫锌蓟褂辛桨偃焓奔淞ㄑ印R桓鲎钚枰簿不肪车氖逼凇D闼担也桓行荒愀行凰ィ愀掖磫'多平静的两百多天,多么功不可没的两百多天呐。归根到底,没有这两百多天,我考取大学就只能成为梦。没有那两百多天日子,坐在你面前,更是一个梦幻。” “如此说来,你还真得感谢我。” “来,喝酒,喝酒。突然有一天,我老妈说:‘谢天谢地,后面哩那家不吵啠АN艺娴眯恍凰牵蝗晃壹彝跞翰幌谜Ω隹弧P恍黄腥恍黄腥!习痔酱嘶埃溃盒秽プ有弧=峄槲迥辏硢'四年半。如今听顺啠В蝗徊怀称鹄矗一拐嬗械愣幌肮摺`耍级匆淮我埠冒。尤挥彩且淮我膊焕磫',说没劲,还真是没劲透顶啠В烤秃孟笠幌钗迥甑墓こ掏旯ぃ坏交骱涿婢湍岩允视ζ鹄础?br /> ‘其实耳根清静,落得自在有啷子不好?老头子啊,你啊,一天在纪检科呆,呆久啠В缃竦髁烁隹剖遥尤痪拖胁蛔'?’ 你说现在多无聊,啊,多无聊。老爸的声音有些无奈。过去天天听别人说,好像听到了一个个奇妙的故事,这些故事实实在在,动人心魄。如今一天不听,耳朵都聋啠В路鹕饬艘话恪U饧倚×娇诘墓适乱欢ň剩淙晃也荒苤赖沟子卸嗑剩业娜酚幸恢制惹邢肓私獾南M?br /> 大概又过了三年,直到那个倒霉的星期三,令人心情难以平静的星期三。后面传来了哀乐。很感伤很感伤哩。连慧荷那哭天喊地的声音,声传十里,震人心扉,闻者落泪。当时我不禁想起了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我就真的不晓得,一对如此这般的夫妻,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是啊。情到淡时转为真。” “吵吵闹闹好夫妻,不吵不闹的夫妻,结果大多惨淡收场。” “你小子,小婚没结一次,空生出许多离婚的感慨来。再说啠В娇谧拥氖拢憬鼋鍪歉羟教剑导实哪阒慌乱坏愠聪T偎担昂笊僖樗朔牵懿换岽戆桑坎还档剿┑母星椋娜泛苌畹模畹健?br /> “张哥,你说得不错。后来我才晓得,他们的感情居然深到了无以言表,可歌可泣。至今仍然有许许多多的泪水在我心中流淌。突然有一天,只听后面搬家的搬家,搬进去住的搬进去住。不知到底发生啠оプ邮隆!?br /> “让我来告诉你吧。她不是调走啠А6恰恰?br /> “而是咋个些啠В俊?br /> “那一天,愁云惨淡,阴雨绵绵。她突然来对我说。是的,就在同一条过道上,她双眼的泪痕似乎未干,眼袋红肿。‘张兄弟,我准备走啠А!邌'?去哪里?’ ‘对你而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是的,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说这话时,很淡然很淡然,仿佛世事了无痕一般。说这话时,她仿佛突然衰老了许多。这确非我所能预料到的。原本青郁郁的头发,半月内,竟然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纵横交错。她行动迟缓,步履蹒跚。事后,我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才猛然悟到,原来那很远很的地方,自己居然理会错啠А!狄丫。槲戳恕:问驴善凇!担绻翟市恚颐墙愕芑褂性偌娜兆印!?br /> “机缘?她说到机缘?” “当时我也愣了愣。不过此机缘非彼机缘,我也以为她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找另一个地方,慢慢忘记那无言而沉痛悲哀。‘兄弟,看到你渐渐从往事中走出来,姐很高兴。’我无语相答,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骤变的面容,说不出的酸楚。” 王群轻叹一声。 “她说:‘昨天,我独自在南眳河上走,走了很久。真的,很累。本来,我以为河水,那无声无息的河水,能让我从过去的这十多天经历中走出来。但是不能,真的不能。是姐没有看透,还是姐真的没有那悟性。过去的十几天,你知道,阳光明媚,但我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哪怕一点点阳光。天是亮的,心却反常地冷。姐不如你,真的不如你。脚下的土地坚硬而冰凉,好象七月天忽然冰天冻地,四周凄凉、虚幻。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幻境中,越走越远,越走越无法确定今后的目标。于是我想到弟弟,我们的张老弟。’‘姐,你别想不开。千万想开点。’看着她精神恍惚的样子,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这条荒凉、虚幻的河上。我的身子仿佛陷入了沼泽。我拼命爬呀爬呀。渐渐地,力气用尽,我感到浑身无力。整整十几天,我一直在爬,终究还是没有离开那片沼泽地。身子越陷越深,心跳越来越慢。夜晚,除了这些黯淡的街灯照进沼泽,那些怪味似乎已经遍布全身。四处都没有最近的路了,因为我已经陷入沼泽的中心。突然有个声音飘渺而来:只要别迷失方向,你一定会悟出那条路。路在你心里。我的心跳越来越慢,迷迷糊糊地,我好象晕了过去。我疲惫不堪,渐渐地在沼泽中睡去。醒来的时候,我似乎已经在沼泽中睡了二十年。我躺在沼泽的边沿,人们奇怪地看着我。在旭日东升的时候,晨练的人们,惊异地看着我。我躺在公园的靠椅里。四周的怪味仍然未散,而新的怪味又在蔓延。整个身子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公园,陌生的味儿。在这个地方,我似乎刚被人们记起,转瞬又被人们忘记。忘记啠Ш茫菃'好。我想,我应该有一个全新的历程了。’全新的历程?” “张哥,全新的历程是啷子意思?” “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弟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看几天房子,我去去就来。’五天后,她打电话给我。我赶到了她的家。她的家中有尼姑庵里来的人,还有两个据她说,是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人。‘房子我已经交给他们处理啠А!档煤芷降芷降妹挥幸坏沣チ摺!悄阋岳茨兀院蟠蛩阏Ω霭欤俊院螅恳院笪饰仕前桑俊?br /> “她不会准备自裁吧?” “自裁你个头。我也惊诧不已。我感到,是否是我害了她。而且这一害不浅。‘姐,你何必如此呢?虽然我不晓得你究竟要做啷子,但你大可不必如此呐。’ ‘你别说啠АN乙汛蚨ㄖ饕狻T诔抢锕越憷此担丫挥幸馑剂恕W源幽愀缛サ哪翘炱穑矍暗囊磺校晕乙丫挥幸庖濉!?br /> “是啊,情深至此,情深至此……我原以为世间情不过如此。今天我才晓得,有一种感情超过一切。”王群道。 “‘姐,你不要紧吧?’她摇了摇头,瞧着两个单位的人在清点楼房、家具。当清点到一个蓝田玉的小耳坠时,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低叱道:停,放下。而后要过那玉坠,紧紧地贴在胸前。淡漠的眸子里,突地流出两泓清泪。仰头凝视着天花板,泪水象两条小溪,缓缓流到面额上,而后顺着鼻子两侧,注入口中。双肩耸动,头突地埋入双掌,抽泣起来。突然,她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兄弟,没事。看到这玉坠,我想起了他。’‘是的,我听说啠АR馔庖馔猓惚鹛压!プ踊崾撬可渤滴プ釉谄降夭皇Я椋谏仙绞辈皇Я椋谀歉龉胀涞亩钙麓κЯ椋啃值埽阆貌唬铱吹剿拿媸保丫荒鼙嫒铣鎏稍谀嵌木褪撬麊'。你晓得吗?’说罢突然哀伤地抽搐起来。‘我原本以为我跟他能走到头的。没有想到……你好狠的心呐,竟抛下我,不闻不问地去啠АP值埽闼滴艺Ω霭欤夷苷Ω霭欤俊怠!脝'。这些东西总算有个落脚点啠А:迷谖颐敲挥泻⒆印N以鞠敫芗姨砀鲆荒邪肱ǎ衷诤脝'。我真的的赤条条而来,光生生而去啠А!乙蛔忠痪涞靥寤嶙潘幕啊R灿凶庞肽阋谎南敕ā!?br /> “你不劝劝她。” “为工作的事而死,可以劝。为爱而使,我找不到理由。但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这时,拍卖公司的人来啠АK苏泻艚荨5甭ド下ハ碌亩鞅焕咭豢蘸螅捌鸨话峒夜镜娜宋抟馀龅沟纳ㄖ闵ㄆ鸬乩础Kū榱嗣恳桓鼋锹洹B兀裨诨匾渥殴ツ切┠淹娜杖找挂埂⑹笔笨炭獭R只蚴堑纳境ツ切┎黄匠5娜兆印!?br /> “哦,这我晓得。这在当时是令南眳全城人吃惊的一回事。全城都传言,周家的媳妇发疯啠В璧搅税阎鼙蟀肷降那翊蛩谎韪俗诮套橹5闭娌皇撬先约鹤模恍奶邸K娴姆枇寺穑鸥纾俊?br /> “你觉得呢?” “不,没有。这我很理解,理解真的理解。” “扫完地,她抬起头道:‘过去我没有好好打扫过这个家,今天,我来尽最后一次力吧。’说完,她用一条红线把那块玉坠下细地穿好,戴到颈上,然后,轻轻地贴胸而挂。‘兄弟,走吧。’‘去哪儿?’‘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闻听此言。我无语,我无悲,我无喜。只有恨,恨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对她。也许她就不会如此看不开啠А!?br /> “其实不是你的错。人人遭遇不同,走的路自然不同。同读一本书,意思有千般。只是她的去处究竟是哪儿,你难道不能说?” “不能说,不可说。说不可,可不说。一切有缘,有缘自能相见。她是我姐,一辈子的姐,比亲姐还亲,比亲妹还近。” “好一个有缘自能相见,为有缘自能相见干杯。” “看着她白发飘飘地,飘然远离,有一种内疚无以言表,有一种哀愁存留至今。” 第十三章 一径梅花不避人(第一部完结) 他瞑瞑中意识到,小吃街上的那个“清馨餐馆”异乎寻常。如此清雅的名字,让人咀嚼无穷的文人趣味。文人开店引文人,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张权禄”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遥远地飘渺而来,突地刺入他的耳膜。他急灵灵浑身一抖,终于从这个声音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四处搜索,原来自己确凿来到了夜市。南眳市有一种反常的现在;就是夜市比白昼的市场市场还要红火,尤其是夜市小吃街,可以说是本市的一大奇观。从夜市的点点滴滴,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夜间小吃的繁华表象下的许多生活状况:人们为什么如此对吃如此乐此不疲。 “张权禄,看你日子越来越匀净啠Ч!闭飧錾簦辉恫唤右桓鲂〕缘昀锲础K蜃笫值谌鲂〕缘曦咳ァK渌荡拥昝咆咳ィ昀锛烦梢欢眩稍谒难劾铮秽匆汇菘瞻住T谒晌笨萍陡刹恳院螅蛔呓馄颍芨械叫〕越帜冢嬖谧乓恢钟胗涤邢嘤χ拔坏娜宋拊档恼婵兆刺竿潘傧蟠忧澳茄跃醯亟胝馓踅中〕缘辏坪跻咽敲虐讯裁挥械氖隆R皇钦飧錾舻牟黄诙粒难壑斜纠次抟晃铮目叭浅景#哪巧碚诨靥炫鞣翟谒挡怀龅娜鞘氯搜矍颉K硪怖恋美砘岜鹑说哪抗猓还馨鹤盘笞潘窃揪筒凰阃钩龅母共浚疗瘛⒛坎恍笔拥刈吖舛慰占洹T谡夥矫嫠匀衔且桓霾晃虏换鸬男宰樱源辉杆氖拢蚶床辉肝式颉K闪滩幌抡馍肀曛拘缘奈鞣谡庋目占淅锝郎喔K皇穷┝艘谎郏急秆杆倮肟飧鍪芯亍?br /> “哟,居然看不上这种地方啠В俊彼孀派簦拥昀锕俺鲆桓鋈死础?br /> “晚上好。”他没有好气地说。近来他已经习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考虑着周围的事。七年前,似乎是眼前这个人为了学校的事,确切地说,为了西校区的事,一纸富有创见的建议,结果只落得一把辛酸泪,被发配下乡支教两年。支教两年后,名言又准备发配去支边。他一气之下,辞职了事。这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举止文雅,但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身著一套浅褐色皮装,戴一副浅褐色眼镜,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浑身散发出一股西部片中的牛仔气息。张权禄仔细辩认了一下:“细儿,是你?哈哈——贺——风波。如今你是脱下老师皮,啷子款式你都敢穿。”他不觉一喜,紧接着又是一忧。 0奇0“你呢?还穿着一身道貌岸然的西服过日子?”贺风波道,“走出公门,我才真正领悟了一个人生真谛。” 0书0“你小子也会有人生真谛?只怕是混混真谛吧?” 0网0“别拿百姓当驴骑,好不好?”贺风波道,“人有千种,活有百法。” “几年不见,人生真谛没有。你倒多出了许多感慨。”话虽如此说,张权禄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么有哲理的话与他那身粗鄙的服装实在不大相衬,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在夹皮沟里拣到一个金蛋。他一直认为,大凡在江湖上行走有点久了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有几分市井气息,可是出道了三年多,贺风波却在市井气息中渗出了九分儒雅。“那你说说,你这几年又领悟了一个啷子不得了的人生真谛?” “走,搞点酒吃点菜。一边吃一边谈,咋个些?” “就这种地方?”张权禄听了此话,摇了摇头,缩缩脖子,噫了一声。贺风波看在眼中,笑在心里:“看不起这种地方?我看你是一登堂就忘了室外的景象啠丁!?br /> “哟,居然看不上这种地方啠В俊?br /> “你说啷子话,细儿?”张权禄听得贺风波之言,鼻子猛吸了两口油烟味十足的夜市空气,心里有点后悔此行,好象出门就撞到了寺钟。 贺风波嘻嘻一笑,正要开口说话。 “他就是民族中学的那个张权禄?”这时店里走出三四个人来,齐声问道。贺风波点了点头,他们听后,眼角均挂着奇异的笑,彼此寒暄了几句,推的推拉的拉搡的搡,终究还是把张权禄拽到小吃店门前。张权禄心里仅存的洁白似乎因前脚走向小吃店,而被变相玷污了,而心里的后怕却远远胜于心灵洁净的彻底消失。然而,他却鬼使神差地,终于挪向了小吃店。 “我们有许多事想向你讨教。”这伙士井气息十足的人口中居然说出“讨教”二字,而且抢在贺风波前头脱口而出,他不觉一愣,悬在嗓眼的心倏地平静了许多。“讨教”一词,在南眳可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腐儒才挂丰嘴边的。想到此,他晃然觉得贺风波并不象学校里传说的那样,生存在令人感到心情恶劣的所在,同时也不觉得身边的这些人象记忆中那样令人生厌生畏了。 “听着,首先……”说到这里,他看到大家热情高涨,强自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说话的语气象是刚淌过一道臭水沟,鼻子突地向两旁各扭了一次。这个动作是张权禄招牌性的动作,名言就常说他这个姿势很鬼,常常叫人防不胜防,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我不打算……” “你既然来啠В捅鹪儆械诙执蛩銌'。就算是淌一淌夜市这条混得不能再混的水啦。”贺风波一边让道一边说,“有时,夜市这种地方与大酒家那种地方相比,又自有另一番风味。” “我看你这一身……”张权禄话未说完。 贺风波抢过话头说:“我这一身咋个些啠В俊?br /> “也不象走出民中时那种贫穷潦倒的样子是吧?居然……” “这话可别给我几个兄弟听到,晓得不?” “兄……弟?”张权禄心里打了个寒战,突然记起关于贺风波的传言来,转身就想往外走。可是,刚转过身,鞋上却象是沾上了强力胶水,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声音发抖地说,“你……你……你……现……现……在……在……在整……整啷……整啷子?” 一个四十来岁的圆胖型男人说:“害怕啠В空胖魅巍丁弧判3ぞ尤换岷ε拢忝撬凳遣皇且淮笃婀郏俊闭饴韵钥湔诺幕盎耙怀隹冢⑹毕炱鹚母稣粕L健罢判3ぁ币淮剩睦镆幌玻湃挥滞坏馗泳狡绕鹄础W碛窒肜肟馑坪醪幌榈乃凇?br /> 这时,围坐在小吃店的客人,听到外面的响声有些异常,纷纷离坐走出店围上前来,好奇地冷观事态的发展。他们六人立时被围在中间。其他小吃店的客人听到这边声音不同平日,也出店汹涌而至。嘴里轻叱道:干干干,干个麻乎乎的厌。 凳子被挤倒的声音响成一片。接着,呼声大起,挤骂声、操娘声挤成一遍。他们六人顿时被淹没在这一片声海中。张权禄愣在一旁,脑中嗡嗡直响,呆呆地望着当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其他四人静静地看着围拢来的人,挤着、起哄着,骂着娘。 这时人丛中有两男一女人突然转身,其中两个男人大叫着:“让开让开,老子们让你们看个饱。”一边往外挤去。人们见他们主动让出位子,纷纷让出一条狭长的道来。他们趁机冲出重围。刚分开的人又一分即合,内圈立刻气氛紧张起来。 这三人好不容易出得人群,拍了拍服装。找一家小吃店,坐下来。要了几个小菜。稍胖的一个青年人道:“我度定这架干不起来。”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伙说:“肯定干不起来。” 随行的那个女人疑惑地看着他俩。瘦高个道:“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我。要是你晓得这五个皮装男人是何许人,你的眼睛一定眯成一条缝。”女人不解,摇了摇头,还是那么看着他。 微胖的男子接过话头说:“这几个人将来必然是南眳地界上不得了的人物。”女人依然摇了摇头。 瘦高个说:“他们现在的不得了,不仅在于其中一人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掀起一股旋风,而且在于其中一个是副秘书长。尤其那个能掀起旋风的人正在场子中间说话。” “他会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女人又摇了摇头。 “你最近想必听说一种风吧?”瘦高个道。 “啷子风?” “‘‘贺氏’旋风。” “他们将来的了不得,也许要震惊整个南眳城。你说,这架还能打起来不?”微胖的男人说。女人“哦”了一声:“你俩个不早说?” “哦——他就是那个……哦,哦……我们吃饭。”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拈起筷子。 这三人正准备用餐,突然听得人丛中一声怪叫直刺夜空:“他就是那个权奴!”听到的人纷纷向声音发起处望去:哪个权奴? 瘦高个道:“是戏躲不过。好戏开张啠А!绷硗饬饺瞬辉级鼗ハ喽允右谎郏懔说阃贰H送闭酒鹕砝矗短鳌?br /> “看来这顿饭不得安宁啰。”微胖的男人说。“城里人见得惯慢慢哩死亡,但绝计容不得突然的破败。” “还有哪个权奴?民族中学那个。”那个怪叫再次响起。 他们啊!“民族中学”几个字钻进人群的耳朵的。贺风波顿感不妙,警觉地扫视着四周人群的动静。张权禄一听此话,傻傻地被一种难以道明的心事缠络着,久久不能从中抽身面对眼前的突发事件。 狗日哩些,帮一所好好的学校整得乌烟瘴气,还好意思跑来这儿丢人现眼。 人群突然发生异动,似乎群情激愤起来。这时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个细而高的声音:“打,打死他。”这时,从高而且远的空中,“哗”地一声,一道闪光当头罩下。贺风波一听声音异样,急冲冲跳开几步,虽然反映机敏,但脸上也难免沾上几点脚臭的余味。聚拢的人群突地四下里散开,惊奇地望着头顶。等这道闪光泻了一地,人群才一边忙乱地拍打掉身上的光点,一边向高而远的空中咆哮。声音如雷霆乍起。张权禄被这突入其来的光线,洒得如落汤鸡一般,在灯光中,银光四射。围观的人群自讨了没趣,咆哮了一阵,寒冷了一会,纷纷四散开去。夜色下,只撇下张权禄清寂的身影。 贺风波转身向店内走去,抓住老板的手,小声吩咐了一阵。老板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贺风波拍拍老板的肩膀,笑了笑,返身走出小吃店。 转眼之间,张权禄浑身便成银光之海,张权禄那身名贵的西服,在夜光下第一次咀嚼起一段耻辱的经历。 场上五人见事态平息,一边劝散余下的人群,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向张权禄,劝慰着他。张权禄猛了甩开众人的手,小心谨慎地摸到服装上的秽物,扔到地上……最后甩了甩头发,突然仰天长啸“唔嚯嚯——”凄厉之声划向夜空,“我有啷子罪?罪不在我啊——” 残留的人群诧异地望向他。慢慢地,围观的人见再也没戏可看,渐渐散去。夜市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张权禄站在寒冷的夜风的中,打着寒战,牙关紧咬,两唇发青。浑身抖擞着。 张权禄在五人的指引下,高下一步低下一步地跨进了小吃店三楼的洗浴间。 直到打开水龙头冲去了身上的臭味,他仍然没有想明白,也实在无法想明白人们的愤怒究竟为那般,自己为何会突遭此番际遇。在他的心中一直纠缠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意念,盘旋着,飘舞着,飞升着。他明白在名言的决策下,民族中学迟早有一天会走向衰落,但是这种衰落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最原始的想法。直到彻底除去了身上残存的遗臭,重新放了池清水,重新浸泡在温热温热的水中,才开始沉浸在温热的回味中,仔细琢磨起来。当初人们一方面想方设法讨好民族中学的领导,就象崇敬一个个民族英雄,让他们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另一方面,似乎又从未放弃过对民族中学更加卓越的初衷。在民众心中,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民族中学发展的局外人。在民众心中似乎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一个固守的概念,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突破公众心里所能承受的底线。至于什么样的底线原本也无可厚非。而现在民族中学似乎已经空前突破了这条心里防线,不仅被一家而且被五家私立学校迎头赶上,而且也早已被其他四家公立学校摘下了民中独霸十五年有余的的南眳第一的桂冠,其他四家如今轮流做着第一,仿佛再现着南北朝的烽烟。从那以后,民族中学再也没有品尝到什么是第一的滋味。 张权禄从今晚的群情鼎沸中,渐渐感到了另一番滋味。这种滋味甚至比上面的瞬间清醒更为悠长。他似乎看到,民众绝对没有放弃对民族中学的希望,他们就象恨铁不成钢地,无形中给民族中学的复兴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民族中学仍然是他们的偶像,只不过不再是天堂与人间的区别,而象是大家都在凡尘一样平等。这样的偶像似乎更有现实意义。 他抖抖身,走出浴缸,心灵突然地觉得难得的空明。脑中突然飘浮着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这不正是贺风波意见书中所提到的“市场”吗?今晚的一顿羞辱终于让自己彻底明白了,学校方面那种独霸市场的观念竟是如此的荒唐。想独霸市场如今却不可避免地跌倒在市场的面前。风雨飘摇中的民族中学是到了改头换面的历史性时刻了。她沉睡在六七十年代的管制方法下已经太久,是到了应该注入一些新鲜活力的时候了。贺风波说得对,既然学校存在于市场经济环境下,不可避免地,学校也自然会被卷入市场这个磁场中来,在市场的沉与浮中寻求自己生存的机会与空间。这是贺风波早在七年前就已提出的,自己与全校校领导认为是疯言疯语的妄语。他那种教师的知识与经验是劳动对象,只有作用于学生这块特殊的生产资料,才能使学生成为社会所需的产品的怪论,更怪的是学生是一种特殊的产品的言论:学生作为生产资料的特殊性就在于他们既是生产资料又是学校人力资源,同时还是最终的消费者。只有处理好学生这种特殊的资源,学校才有不断走向卓越的可能。这些过去了的疯言疯语,如今想来却是如此的可亲,如此的意味深长,仿佛夜晚的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种光芒在不经意之间突现出它顽强的生命力,并且正在南眳市得到自然而然的折射。也难怪,贺风波自支教回来后,一直受到南眳市委的关注,这种关注似乎超越了人之常情,想到这里,楼下五人的关系不禁引起了他的兴趣。 想到此,他又“唔嚯嚯”地枭笑起来,仿佛在寂静的夜空看到了一颗耀眼的明星,最亮最亮的一颗,一闪一闪地悬浮于脑中。他的身体不禁一阵亢奋。 他走出浴室,穿着衣,崭新“华仑天奴”的,而且如此合身。心里有些诧异。 下到一楼,见了五人。贺风波口中直说“对不起”,他回道:“意外意外,只能怪自己走错了路。最倒霉的是今天晚上忽然遇到了你。”说着别扭地笑了笑。 “买这身衣服还给你,算是陪礼。张权禄啊,你满意不满意?” 张权禄还能说什么,心里不由得赞叹贺风波的精细,与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小子居然……你哪来的钱。” “一不偷二不抢三没参加国民党,四嘛,想无法无天地弄点可没得地方去呐。” “对啊,我们老大可是一身清白无遮拦。”那个的圆胖型男人说道,“你放一千个心吧,他的钱用起来安心。”大家听了,哈哈一笑了之。‘说着,大家换了座位,一边侃着今天的霉气,一边向楼上的包间走去。 一走进包间,张权禄似乎立即找回了温馨的感觉,虽然少了点粉红色的氛围,但觉得更加自然而不怪味十足。他觉得这群人并非真的那么市井俗气,低格调,有时也挺会享受生活的。虽然他们的穿着与他们的谈吐极不相衬,但在这条小吃街上,却显出一种生机,一种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原生状态的状态,尽管与他们的穿着极不相配的语言显得有些装腔作势,却使得本来应该轻松愉快的场合,突然添进了许多别致的韵味。 “老板,上菜。”贺风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伸出头,用调侃的语气吼了两声,声音有些夸张,“杂皮,快点——” 一个声音从楼下飘来:“点啷子菜?” 张权禄心想,这个细儿过去可没有这种底气,一出校门,方方面面都超脱得跟另外一个人似的。只觉得大是奇特,一时半会的,也没有留意楼下传来的声音。 “老规矩。” 那个声音道:“得嘞——”长长的尾音,从嘈杂的人声中挤上楼来。张权禄只觉得这声音透着几分耳熟,于是努力地从记忆的数据库中搜索起有关的存储空间,但是过了好一阵子,看着身边环绕的四个人谈兴正浓,却无法找到有关的存储单元,仿佛早已从记忆中格式化掉一般。心里不觉有几分懊悔。 贺风波走回桌边,选了一个位子坐下。“张权禄,你还别说,这家的菜还真不赖。”他看着张权禄一脸疑惑,又道,“你还真别不信。起码不比英帝大酒家的差。” 张权禄努力地想着楼下那个声音的来源,正在出神之间,一听贺风波此话,口中“呃””了一声:“我没有说不信啊。” “看你一脸的糊涂,有点不信的意思。” “我一脸糊涂?”张权禄一听此话,马 (: ) 明道若昧(第一部) 第 7 部分阅读 张权禄努力地想着楼下那个声音的来源,正在出神之间,一听贺风波此话,口中“呃””了一声:“我没有说不信啊。” “看你一脸的糊涂,有点不信的意思。” “我一脸糊涂?”张权禄一听此话,马上会过意来,“哦……你误会我了。我一直在想,楼下刚才说话的这个人是哪个。” “等会儿他上来,你不就晓得啠В俊焙胤绮ㄋ担拔宜的惆。遣皇堑惫俚本脝',无关紧要的事总遭你想得复杂起来。复杂的事呢,往往又被你想得过于简单。” 其他四人一听此话,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大,说话总是有些哲理。” “哦,我忘了介绍。来介绍一下。”说完,他站起身来,指着张权禄左手旁的那个四十来岁的圆胖型男人说:“这是廖振宇。” “哦——我听过你的名字。正规北大硕士学位毕业的,南眳六中的老师?” “我早已不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啠А!绷握裼畹溃祷凹洌裆匀唬路鹗裁词乱裁挥蟹⑸5牵湃恢溃遣坏靡汛友2⊥顺隼吹模⊥嗽蛩洳幻鳎喟胗胨胁拍芏乙蔡甭视泄兀淙淮恿写龅南⑹谴巳松窬形侍猓蕴乇鹋妓诘贝蛑瓴⊥恕O衷诰尤荒芗侥媳呂欢嗟募父霰贝笏妒可唬驼驹诿媲埃睦锊痪跤行┪庋娜肆魇г诿窦渫锵鹄础M币参约翰皇撬妒可底郧煨移鹄础!翱上Э上А!彼怠?br /> “可惜啷子?”廖振宇略一沉吟说,“不可惜不可惜。” 两人分别嘿嘿笑了两声,互相指了指对方。 “你是才啊!” “我是干柴。遇到老大,总算碰到了烈火。”廖振宇道,“更加令你可惜的,还在后头嘞。”张权禄,一听此话,不禁又是一愣。 贺风波顺着张权禄的左手旁逐一介绍过来。越是介绍越是令他心惊肉跳。在坐的没有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名牌大学硕士学位毕业的,分别从不同的学校或机关病退或挂职的原国家职员。成智三十来岁,原南眳师范专科学校的副教授,南开大学博士。正要介绍吴睿,吴睿站起身来握着张权禄的双手:“我们认识,早就认识。” 张权禄一边握着吴睿的手,一边说:“是啊是啊,跟他早就认识。” 等到介绍最后一人时,贺风波说:“想必这人你也认识。不用我介绍了吧?”他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细下辩认了一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江彪,南眳市委的前任副秘书长,江大秘书长。他说道:“啊——哈,是你?不会吧?江秘书长?”江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看着张权禄。 廖振宇道:“吓倒了没得?啊——” 他确实大为吃惊。这些人现在居然称贺风波为“老大”,难免不令令张权禄心里震颤不已,而且十分好奇的起来。听了这番介绍,他突然想起有关贺风波的传言是那么的可笑。同时,心里暗自道,贺风波真是风波,在哪儿都能扰开一锅祸水。想到这里,他不觉起身向江彪微微揖了一躬,暗自对贺风波肃然起敬起来,言语之间也不由得谨慎下来。过去江彪是南眳民族中学的直管领导,凭着张权禄对他单方面的了解,他决计不相信这人会甩掉手中大好的前途,跑来下这不知深浅的商海。现在这所以出来,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他看来,这个苦衷一定与民族中学的成绩下滑有莫大的关联。而且他从政坛上的突然消失,不过是一个短期的现象,等民族中学重新走上正轨后,他一定又会从眼前这几人的眼皮底下失踪,正如同他从政坛上的短暂消失一样,只不过不同的一点是,将来是彻底从眼前这几个人的眼中彻底消失,无影无踪。。 “你们居然叫他老大?就他?” “你说呢?”江彪道。 “只要能为我们带来财运的,就是我们的老大。”廖振宇道。江彪愤愤地看了廖振宇一眼,没有说什么,坐在那儿不再支声。成智道:“不瞒你说,他是我们的财神。我平生就佩服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廖振宇说:“在坐的,没有谁不服他。”其他三人听了此话,均点头称是。成智哈哈一笑,向贺风波竖起大拇指,又笑了两声,然后转头与江彪低声谈论起今天的股市行情来,谈到兴起,言语之间有些眉飞色舞,气宇轩昂地说,今年这只股票又要大赚一笔了。失态之间,不由得泡沫横飞起来。江彪听着成智说着话,嘴角不住嗯嗯着,右眼不住地瞟着张权禄。听到成智说到得意之间,不住赔上两声笑,一种笑不露齿的笑,眼角不时显出诡异之色,不时仰面瞧瞧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暗纹比成智的言语更加有趣。 吴睿见雅座间内,自己暂时插不上嘴,站起来走出阳台吹晚风去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等上完了菜,众人重新坐下来。贺风波道:“向你打听一个消息。”他从贺风波的问话中回过神来。问道:“啷子事?” “对我们说来是大事一桩。对你而言却是小儿科。” 围坐在桌旁的四人听了此话,都向他注视过来。四双目光齐刷刷凑到他身上,他既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一时又有些适应不过来。他急促地说:“有啷子事,快说。” 贺风波说:“你孩子家舅舅的事。”他愣了一下,又问道:“孩子有两个舅舅。你想问哪个?” “最成气的那个。” “最成气的?”他想道:三老舅做了几年生意,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四老舅还小,在岳父的带领下,正学着做生意。这群人的问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孩子的三舅。” “说实话,我的确不晓得。不过回家问问我那位。”他道,“不过,名校叫我来跟你谈谈。” 话音未落,桌间突然骤起一阵参差不齐的声音:“你们那位终于认识到老大的价值啠ЧV豢上А上拧!敝挥薪肴匀谎鐾盘旎ò澹沂质场⒅兄盖徉咀挪妥雷烂妗?br /> 成智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廖振宇道:“你说错啠АSΩ檬顷衽2怀曰赝凡荨!?br /> 贺风波道:“不知你听过这么一首诗没得?” “那首?” “看遍凡人兴绪烦,听多俗话爱心寒。”听到此处,张权禄又忧又喜,贺风波继续独自吟道,“衣着贫贱义可嘉,情意深长去留难。但愿人心常不枯,欢聚一堂言语欢。打油诗,见笑。” “是是是。还是老大说得太合啰。”成智竖起拇指扬空晃了晃几晃道,“有水平。” “纪晓岚有首诗,不知你听到过没得?”贺风波道,“背诗不多,挺俗哩,大家见笑啠Ч!?br /> “那首?” “一篙一橹一渔舟,一丈长杆一寸钩。一拍一呼复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 “好气魄。好一句‘一人独占一江秋’“张权禄不由得呼出声来,看到五人用同一种目光看着他,他有些尴尬。不过听了他们的对话,张权禄有些暗自高兴,同时又有些失望。他没有再提起这事。哈哈地笑了笑,道:“我想也是。难道你就不想……” 这时,江彪突然说:“你问他,即使他有这个心,他有这个胆没得?”满室的人一听,不禁大惊,一齐盯住他。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可是订了合同的。再说老大也决计不是那种东一鎯头西一棒的人。你们说是吧?”大家一听此言,顿时释怀哈哈笑了一阵。 这时,室外走进一人,直接来到贺风波面前,叽叽咕咕了说了一阵。张权禄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三年前,把教材往名言头上一砸,狂吼一声,扬长而去的何林。他心里一声惊呼,细儿开起这家小餐馆来了。难怪,难怪,王群之所以知道贺风波的去处,大抵因了这层关系。王群与何林的关系,民中尽人皆知,那是一种在现实中几乎已经成为人们讥讽素材的过命的交情,据说他两人高中、大学同窗七年,大学同室而居,且臭味相投,自然成就了一段佳话。 “老板?”他又是一惊。自从西校区出现后,自己从工作起一直处在一起的同事,十停去了九停,出去的人开的开私立学校,开私立学校的发达了自不用说;剩下的两人现在赫然就站在眼前,也没有见他俩缺胳膊少腿,如今看在眼里,却似乎比过去过得自在如意。看来还是素芳说得好啊。她说:“出去的人未必就像你们想象的那呃,说不定,哪天人家从你们面前走过,你们得仰着脖子看人家。”如今看来,还真让她给说中了。想到这里,他握了握何林的手:“真是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 何林一听此言,带有点夸张地咆哮道:“你们……你们居然把老子们想象成啷子人啠В繂H……”说着话,伸出左手,指向张权禄,右手抓起桌上的啤酒瓶。贺风波一见状况不妙,一把按住何林的右手,吴睿捁住他的胸口。江彪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说:“没事没事。我想何林在开玩笑。是不是,何林?” 何林一听江彪说话,顿时放下手中的酒瓶,哈哈一笑。叫大家放开手:“快勒死我啠В忝钦Ω鱿筮蓝愿杜笥选D忝且晕一岽赖皆谧约旱牡昀锟剑恳窍筮懒ɑ埃忝且蔡∏莆依虾螁'。” 大家听了他的话,放开了他,他拍拍手,接着按了按张权禄的双肩,嘿嘿一笑道:“吓你小子一吓。”大家听了,不觉松了口气。张权禄了解何林就是这鬼脾气,一时之间也不好讲他什么,只得干瘪瘪地笑了笑,笑比哭难看。五人一齐安慰了他一会儿,又才坐回原位。 江彪突然握住他的手,猛摇了几下,道:“你们学校高三⑵班的江剑通,成绩咋个些啠В俊?br /> 今年张权禄只上一个尖子生班的课,这个班就是高三⑵班。听江彪提起这个学生,稍加思考,笑了笑:“江秘书长,别人我不敢提。他嘛,清华大学的料。”今年民族中学振兴的希望,就放在能够考取清华大学的江剑通和文科班高三⑻班朱长虹的身上了,这是民族中学已经不成文的秘密,也可以说是名言最后的希望了。而且这两个人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以致这两人似乎把这种培养视为一种特权。张权禄一直担心这二人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如果真象他所想的那样,民族中学只怕失大于得了。名言却认为,学习好的人品德一定也很好,更多地提起他们的学习,至于他们的道德的养成,却大大地被忽略了。这也正是张权禄暗自担心的。“他是我儿子。”江彪一边说着,眉宇之间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象是沉浸在一个离他已经十分遥远的梦里,“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管教啊。孩子放到你们学校,尤其是你还教着他们的语文课。这我是放心哩。”他俩彼此之间又谦让了一会,江彪才坐到位子上,等坐定后,他对何林笑了笑:“你小子当起老板来啠В俊?br /> 何林道:“开个小吃店也能称老板。只怕笑煞他们几位啠АT偎担挥蟹绮ǖ淖手飧鲂〉曛慌禄挂鹊胶锬曷碓虏趴艈!焙胤绮ǖ溃骸巴翘煅穆俾淙耍蠹一ハ喟镏镏怯Ω昧āD忝撬凳遣唬俊?br /> 廖振宇道:“英帝大酒家的第二大股东,还说是开小吃店。你个细儿哪子装起深沉来啠В俊?br /> “是啊是啊,大厨师,何大厨师,别装了。”成智附和道,“请大厨师亲自下厨铑几个下酒菜。好不好?” “他是大厨子?”话一出口,方觉迟,“何林,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老子晓得你不是那个意思。不然,我早就……哼哼——”何林道,“你们等着哈等着哈。”一边说着,一边向楼梯口走去。“低调,低调。啊,低调低调。”楼梯间传来何林的声音。 在坐的四个皮装人同声称是。 半小时后,菜上齐,色香味俱全。张权禄不由得暗自叹服。 一直未开口的吴睿突然道:“大厨就是大厨。南眳还有哪个不服?” “的确的确——”张权禄由衷地道,“菜如其才,才如其人。” “人火爆,菜更火爆。”江彪随手倒满七杯酒,依次递过,举杯道,“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 何林双手直摆两眼笑成一条线:“见笑见笑。” 贺风波说:“来。何林,坐下来一起喝喝。老同事在一起叙叙旧如何?” 何林谦让了一会,见无法推迟,就坐了下来。与大家一起谈笑风生地行起酒令起。室内一下子,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弃,欢腾热闹起来…… 成智抢过话头:“来,感情深慢慢吞,感情淡一口卷。”江彪白了成智一眼,杯口往嘴边一放,一口猛酒下肚,坐下身。 谈股色喜,何以忘股,唯有茅台。一阵推杯换盏之后,贺风波仿佛没有刚才那么意气风发了,坐在席间,眉间纠结出一个小小的半球体,若隐若现出旁观者清的忧虑。给高调满席间的场面,平添了几分不和谐的阴影。喝兴起正浓的几人,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的双眉。 欲言又止间,贺风波终于突发惊人之语:“我准备撤出一部分股份。” 全坐皆惊诧莫名。 汪彪连连说:“你小子的鬼把戏终于端上台面啠АV沼诙松咸鎲'。”说完,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 公告 本小说经过三月的思考,准备做重大修改,改为官场小说。 作品名也随即改为《都市吟叹行》。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