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情》 伤逝情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谢然 正文 一 程柠单身已经很久了。她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在以前,一到下班时间,程柠肯定是全公司第一个走人,现在的话,不管有事没事总要拖拖拉拉地等过了七点再回家,后退两年的话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她看来,单身就仿佛身上的一袭冬衣,只是春天还没有到来,还没有到换装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程柠尝试每天去酒吧里坐一会儿,好打发下班之后仿佛变慢了的时间。可后来她发现,在酒吧间里只有感到更孤独,往往不经不觉之间在一曲熟悉的音乐里已经泪流满面了,而且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把她当作留守女士,各种各样的搭讪让人烦不胜烦。是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公司多留一会儿。只是这对她底下的那些同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小猴子就好几次苦着脸和她开玩笑,程姐,给咱们找个姐夫吧,要不,你看咱条件也不错,程姐是不是考虑一下,让咱也有机会做做幸福的小男人。 不过,今天晚上是例外。一直在追求程柠的李毅下午发了一个E…mail过来,说是推荐一部小说让她看看,据称是一部在网上流传甚广,足以让那些痴男怨女泪透纸巾的都市爱情原创小说。一开始程柠倒没有在意,以为是那家伙眼花缭乱的爱情攻势中的一个小手段,不过有书看也不错,好过在QQ上和那些小弟弟扯淡。其实,程柠觉得李毅还没有足够了解她。想想看,在她这样一个自诩为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格调高雅,品位不凡的人面前,李毅为那本可怜的小说作的广告宣传实在是太低劣了,而且不幽默,还知名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呢! 回到家,程柠和往常一样,打开音响,在电脑边放上一杯咖啡,做足了准备工作。就是不知道那本小说是杯咖啡呢,还是红茶,或者仅仅是一杯白开水而已。 《伤逝情》,作者虬髯客。不会那么巧吧,程柠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一片,她急急地翻页去看正文。 “两天前,窗台上的那颗文竹彻底的死掉了,虽然我又是松土又是浇水还特意买来了营养水。 气象预报说,今晚明晨又一股冷空气将会东移南下,申城正式进入冬季,虽然往年的秋季一般都有60天,而今年满打满算才过了40天。 在经历了八年的爱情长跑后,秦卿哭泣着对我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谢朗,她真的感到很累很累,再也无法忍受,再也背负不起,虽然她还是爱着我…… 看上去秦卿非常悲伤,言语凌乱,可我知道,在很多个雷同的场景中,女主角就是这样和男主角分手的,虽然我很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真的是冬天了,独自坐在书房的黑暗中,我忽然发现真的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忧伤就在短暂的麻木之后,一下子击中了我,让我浑身颤栗,面容扭曲,泪不禁拭。也许,这个早到的冬天会很冷会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 程柠感到全身乏力。没错,虬髯客是谢少言在网络上常用的别名。程柠仿佛还听到谢少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程柠,我要写一部武侠小说,虽然小说的名字和情节还没有想好,不过主人公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男的叫谢朗,女的叫秦卿,怎么样,郎有情卿有意。还可以让小说里面的每一个漂亮MM在称呼主人公的时候都脸红,谢郎谢郎的这要占多大的便宜啊。对,这个名字不错,将来我们的儿子就叫谢朗了。还有啊,你小名不是叫青青吗,又是谐音!你看,多好!这两个名字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我一定不辜负这个绝佳的创意,让他们在幻想王国中双宿双飞,有道是:世人只羡鸳鸯仙,仗剑江湖逍遥行。哎,也不对,不能让儿子管娘叫亲亲,还什么双宿双飞,这不是乱搞么,绝对不行,谢朗这个名字老谢专用了,至于小谢么以后再说。程柠一阵恍惚,当时自己是怎么说来着?可能是一声娇叱,简直是胡说八道,或者只是开心地笑笑,不以为然。因为这番话只能算谢少言的变相情话,像他这种想法远远比行动要多的人来说,坐下来写一本大部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尽管她深信谢少言真要写,绝对不会比那些所谓的网络写手差。 是的,没错。程柠完全可以肯定,这本《伤逝情》肯定写的是谢少言和她的故事。谢朗就是谢少言,秦卿就是程柠她自己。程柠记得那天晚上,谢少言最后说,好的,那就果断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早点开始新生活,从此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当时谢少言脸上的表情真的让人心碎,程柠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有绝望有悲伤也许还有愤怒,只是他这话说得有点像电视剧的台词。事实上,八年的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早就使得两人对对方有着深刻的了解。程柠知道,按照谢少言的性格,这一次他肯定会说到做到。两年中,程柠曾经试着和谢少言联络过,但是手机改号,QQ上发出的讯息永远是没有回应,发出的E…mail永远是石沉大海,除了不敢向谢少言的父母打听他的下落之外,在两人共同的朋友圈子里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虽然有时候,程柠也曾经设想过在街头偶遇的场景,但同时她真的怀疑,谢少言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上海? 程柠万万没有想到,谢少言竟然在两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将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一下子撕裂,在泪水滑落的时候程柠感觉到心底深处的那道伤痕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程柠面对着黑掉的计算机屏幕枯坐良久,终于站起来打开了打印机的电源,按下了打印键,她决定要将文稿打印出来,好好看看谢少言咀嚼了两年的痛苦。CD放完了,房间里面只有打印机嗡嗡地响着。程柠捧着咖啡杯,愣愣地盯着打印机,打印机的作业声音好像越来越响,她感到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子木木的,往事的碎片原来既没有飘散,也没有尘封,现在它们小心翼翼地从心灵深处跳出来,诡秘地四处张望着,然后在眼前一下一下地闪过。 “真贴切呀!”程柠喃喃自语道。 她想到了《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中,孙悟空向观音姐姐投诉唐僧的唠叨:大家看到啦?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像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救命啊!所以呢我就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我要杀他! 也许是打印机的嗡嗡声,也许是越来越多的往事片断涌向脑海,程柠觉得心腹之间痒痒得难受,整个人烦躁不安,她也想把肠子扯出来,勒住这些原本已经安分蛰伏的记忆,来个用力一拉,手起刀落,是否从此就清静太平了呢? 和谢少言在一起的时候,程柠也喜欢盗用星爷的经典对白,进行丰富多彩的再创造,并且乐此不疲。 比如,程柠说了一句白痴话:哎,苦命啊,你在逍遥网上游,本小姐饥肠辘辘地给你做饭,我自己饿得都饱了!我是你老妈子呀! 谢少言必会上前一揖,作仰慕痴呆状:老婆大人哪,饿得都饱了,这种天才话你也讲的出来,为夫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若程柠不满意,可以单手叉腰,玉葱指戟指,作河东狮吼状:敷衍我,没创意,重来! 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谢少言往往会反串一把,左手掩口,右手做出兰花指一点,脸上堆出贱笑,细声道:讨厌,夫君大人果然威猛不同凡人,吓得奴家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 比如,早上哪一位先醒了,兴致上来可以大吼一声:猪啊! 另一位吓醒之后最困难的首先是要控制住剧烈的心跳,否则就落于下乘了,然后呢,应该舔舔嘴唇,一脸傻笑,张着一张臭嘴道:呵呵,没关系,你吐啊吐啊的就会习惯的;或者,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状:老天哪,肯定是您老人家在惩罚我,要不然昨晚我怎么会忘了给旺财上口套呢,好家伙,吐我一脸唾沫!(不过后一句台词是程柠钦定属于女皇御用的!) 比如,英语六级没过是程柠永远的心痛,一遇到这个尴尬话题,程柠就会作不屑状,凤眼圆睁,银牙暗咬:论智慧和品貌呢,本小姐要比你这蠢材高那么一点点,只是本小姐多了你这个累赘,只好让你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再比如,如果有哪位对谢少言和程柠的恩爱情深,相敬如宾表示无比的羡慕,最好用带有嫉妒的语气道出时,程柠会做出意冷心灰状: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换回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叹息啊!老天可要垂怜我这个笨丫头,既然让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也让我猜到故事的结尾吧! 其实,程柠在两年里常常会琢磨,莫非天意不可测,这句话卖弄得太多了,以至于好死不死地让命运之神听到了? 打印机终于结束了工作,卡卡几声响过之后,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无声。这倒把程柠吓得一哆嗦,半杯冷咖啡滑落掉在了程柠脚下的地毯上,咖啡杯没有碎,只是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那样刺耳。程柠痴痴地看着咖啡迅速地渗进了雪白的羊毛地毯,好一会儿才起身拣起杯子,顺手取过打印稿。 文稿的扉页用行楷字体写着几句赠言: 因为我的无知无识, 在灾难降临前没有找到诺亚方舟 我只能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做一个爱情的清道夫 采集散落在四处的贝壳碎片 将她细细擦拭,小心编缀 串成一串项链 献给您,我的爱 当往日的誓言风流云散 我捡拾到了残破的诺言 收下她,我们曾经的梦幻 署名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程柠再也控制不住,伏案大哭。泪眼蒙蒙地看着厚厚的那一叠文稿,程柠想,这是少言咀嚼痛苦的沉淀吧,他应该解脱出来了;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自我放逐,结束自我惩罚呢?事实上,程柠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另一个谢少言,喜欢独处,喜欢阅读,喜欢上网,喜欢把书案弄得乱乱的,喜欢喝不加糖不加奶的素咖啡,喜欢喝沏的酽酽的绿茶,甚至抽烟,抽一种销路不是很好的女士烟——More。 程柠这才发现,放在面前的文稿就像一把钥匙,原先紧锁起来的往事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只是短短的一首小诗就让曾经那个面对女生看上去好像还很羞涩的少年重新浮现在了眼前。客观的讲,谢少言实在不应该出现在S这样一所商业类院校的唯一一个理工科系里,在程柠看来,如果谢少言没有屈从于父母的意愿,考进了中文系甚至是古汉语研究这样生冷的专业才不是怪事。自从谢少言的一个好友,王克诚,一位同样的另类文学青年,他那夜半拿着打火机写诗的轶事在当作笑料流传开来之后,谢少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将那些诗集诗论收到书架上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从此很少再见到他和人谈诗了。程柠记得那个时候,谢少言在合上诗集的时候,总要悲叹一声,老子早生10年就好了。不过,后来谢少言还是在课桌上惶恐不安地将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推给她,说,程柠,这是我为你写的诗,我实在忍不住,想让你看看,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别写奇奇怪怪的诗给我。当程柠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谢少言的脸已经像红布一样了。此举动后来被程柠称为谢氏十大丑闻之一。程柠耐着性子看了半天却还是懵懵懂懂,但是望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还是把那句我看不懂咽了下去。谢少言还在一边急切地说,我已经誊抄过一遍了,看得清楚吧,怎么样?程柠只好笑笑说,虽然我有点不大懂,但是我很喜欢。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程柠拖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按照谢少言的逻辑,既然你喜欢,诗又是献给你的,而你又有点不懂,这怎么可以,当然要细细解释给你听喽。 程柠喜欢的还是军训时候的谢少言,那个还没有和她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谢少言,那个甚至性格还有点张扬的谢少言。那时,她们班的营房正好是在谢少言他们班的后面。刚进军营的当天晚上,谢少言他们班就有一个河南傻大个趴在窗台上冲后面的女生大声喊,你们都是大美人!后来,这居然成为谢少言他们班在黄昏饭后的保留节目,无法让人容忍的,谢少言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真正让程柠注意到谢少言的却是她每天晚饭后经过他们营房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男孩,独自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一脸深沉地抽着一支黑黑细细的More烟,孤独地望着暮色西沉的天空。可他抽的可是女士烟啊!当时,程柠就觉得这个男孩很好笑,有点意思。而且,一有人出来,他还很热情地掏出那包女士烟四下散发。这个事情的恶果就是凡是他们班的男生没烟抽的时候,哪怕寝室熄了灯,都会跑到谢少言的床前,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嘿,谢哥,来根烟。如果拿到的是都宝,十有八九要郑重嘱咐一声,小螃蟹,下回记得买红河。程柠后来问谢少言,他们为什么不要都宝,要红河,男生都喜欢抽红河吗?谢少言讪讪地说,很简单,都宝两块五一包,红河四块五一包。这话当时让程柠非常胸闷,发誓这辈子谢少言都别指望给他买烟,原因是这是谢少言自找的,这叫犯贱。 后来让程柠吃惊的是,谢少言不但每天和那些臭小子一起瞎起哄,而且后来升级到了一种无聊之极的打赌。每天总能见到他举着照相机躲在一边,对着路过的MM一按快门,然后一本正经地上前说,同学你好,我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发觉配上你背后的风景,非常漂亮,很冒昧,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给你照相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芳名,你是哪个班的,等相片冲出来我可以给你送去。可转眼之间,对面的营房就会哄堂大笑,然后就有一个倒霉鬼屁颠屁颠跑向小卖部给那个得意洋洋的臭小子买卷筒冰淇淋。让程柠想不通的是,像这种屁话居然就能够轻易问到别人姑娘的芳名,而且屡屡得手,真是没有天理,难道爱美之心虚荣之心真的会蒙蔽你的理智,放松你的警觉。如果轮上自己的话,至少要察看一下相机里到底有没有胶卷嘛。可惜的是,那些臭小子还没有自大到可以挑战对面女孩的智慧。按照谢少言的说法,他们是认为对面的女孩还不足以给他们冒险的动力,当然,这种说法仅仅冒出来一次就寿终正寝,很快地就和程柠达成了统一。 不过不久,程柠就遇到了一次不是机会的机会。那天晚上,谢少言和程柠正好站同一班岗。辅导员前脚刚走,谢少言后脚就和另一个家伙凑上来搭讪认老乡。无奈,和程柠一起站岗的是隔壁营房一位粗嗓门的北京胖姑娘,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那女孩冷不丁地冲谢少言喊了一嗓子,喂,哥们儿,有烟没?吓的谢少言一哆嗦,好半天才把那包More掏出来扔给她,接着冲程柠一笑,说口干了回去喝水,拉着同伴溜走了,害得程柠两人笑得很辛苦。 那时,在程柠的内心中,完全不能把每天傍晚独自坐在门口抽烟的谢少言和提着相机嬉皮笑脸的谢少言统一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么。程柠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时候,”装cool”、”摆cool”这类词还没有流行,类似的,形容男孩的有”装深沉”,形容女孩的有”扮清纯”。不过,程柠一直以来都没有认为谢少言是在玩什么深沉,而是执拗地认定黄昏的谢少言展现的是青涩的少年情怀,尤其他的侧面剪影给程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然提着相机的谢少言却是什么都不是。 这一夜程柠没有关灯,又是哭又是笑,哭得累了,就这样带着泪痕合衣睡去。 正文 二 刚进公司,前台的Lisa一脸诡秘,还拿着一个礼品盒朝着戴墨镜的程柠挥挥手。 “程姐,大情圣出手可了不得,一大早掐着时间送来的!快递小弟可说了,客户再三嘱咐,务必要在九点之前送到。程姐,我可真羡慕你啊……” 程柠恍恍惚惚地接过盒子,轻轻道了声谢就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李毅让程柠觉得十分的惹人厌。 “哎,程姐,还有哪!” 程柠回头看到Lisa笑嘻嘻地捧着一大束鲜花。 “今天是香水百合,红玫瑰,还有满天星,花语是说,关心你成了我每天的习惯,希望尊贵的小姐能够接受我的一心一意!我没说错吧。根据我Lisa的记录,这是我们的大情圣送出的第28束花了,程姐你还不动心哪?”Lisa俏皮地道。 程柠看着那束花,愣了一会儿。 “哦,已经有28束了吗?”程柠自语道。 “Lisa,花是很漂亮。送给你了。” 程柠丢下一脸惊诧的Lisa回到了办公室。 印象中,谢少言好像就给自己送过一次花吧。他还振振有词,说,生长在泥土里的花,无论是含苞欲放,还是迎风怒放,或者已经是枯败凋零,我都喜欢,我也是爱花人。但是,为了我的私欲,为了讨好某人的虚荣心,就违背这些花花草草的意愿,强行切断它们的生机,即使是再用心的修饰,我也不认为是美。现在的人,有几个能懂得黛玉葬花的情思?谢少言还声称程柠给他带来了灵感,写了一首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是叫《哭花》的送给她,还说这是对程柠长久期待的弥补。程柠立马毫不客气地反击,你这是在糊弄我,守财奴的借口!不过,在毕业前的最后一个生日,谢少言还是满足了程柠一次,煞有其事地理了头发,西装笔挺,捧了一大束的红玫瑰站在女生楼下大喊,223的程柠,谢少言来给你祝寿了!程柠的室友们笑翻了,还编了顺口溜说,铁树开花不稀罕啦,谢少言终于开窍啦,程柠小姐喜翻啦,迫不及待要嫁人啦。程柠当时吓得不敢下楼,楼上楼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可她越是犹豫不决,谢少言在下面越是喊的起劲。最后程柠只能鼓起勇气冲下楼,拉了谢少言就走,头也不敢回。谢少言一边走一边还朝着后面喊,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捧场,多谢各位姐姐妹妹捧场!可这是八年中唯一的一次,在这以后,程柠懒地和这种惫怠家伙计较,虽然也曾暗暗想过,谢少言能不能真的开窍一次,用温馨一点的方式让她真正满足一次,就一次。不过很遗憾,程柠并没有等到。 程柠摘下墨镜,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礼品盒,淡紫色的包装纸上贴着一个Q版的小人,正是李毅,戴着夸张的黑框眼镜,单膝下跪,双手高举着一颗红心。 这家伙又在盗用公司资源谋私利,程柠无意识地撇撇嘴,这是被谢少言传染的习惯小动作。李毅和谢少言不同,好像是两个极端,他特别重视形式,让人找不出一丝的缺陷。这一次,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呢?这段时间,猜测李毅的花招成了程柠一大乐趣。但是,盒子太小了,想了半天程柠终于放弃。打开包装,里面竟然是一瓶舒润眼药水。程柠揉揉酸肿的双眼,呵呵,这倒是满合用的。 正在点眼药水的时候,电话响了,程柠摸索着一手去抽纸巾,一手去抓电话。 “程姐,大情圣的电话,我帮你接进来。” 还没等程柠说话,已经是李毅的声音了。 “早上好,程小姐。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用过眼药水了吧?” 程柠心里暗骂一声,”别自作聪明,没有的事!”(www。shubao3。com手机电子书) 李毅在电话那头鬼笑,”是吗,程小姐?《伤逝情》这本小说在我们公司可是极受欢迎,我是一推荐一个准,我最佩服的是作者的构思。我都把这本书给打印出来了,一式两份。今天是周末,晚上我能不能邀请程小姐到茗茶书吧把它看完呢?轻松的背景音乐,一杯香茶,三五同好,这可是很好的放松方式啊。” “李先生,出于礼貌,我没有打断您的话。可现在是上班时间,有您这样的员工我真为您的老板感到悲哀。我记得我们公司的前台小姐告诉我,您已经送出了第28束花,我只有再一次向您声明:我们可以是男女朋友,但我绝对不适合做您的女朋友!谢谢您的眼药水,但请您不要再给我送花,请您珍惜您的青春,尊重那些鲜花的命运,尊重清洁工人的劳动!最后,您的邀请我不能接受。对不起!再见!” 李毅一下子震住了,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不甘心地把它放了回去。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面对李毅他的追求,程柠虽然从一开始就拒绝他,但从来都是非常委婉的,并且非常考虑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事实上这让李毅认为他的追求是有希望的,仿佛胜利的第一丝曙光已经照到了他。而今天……李毅自嘲地笑笑,心想,她居然叫我李先生,居然用”您”,呵呵,俨然是外交辞令,都是因为那本鬼书吗?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啊? 其实,李毅细想过很多次。程柠的外貌和传说中的美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至少和李毅原先的梦中情人相比是有一段距离的。程柠只是看上去非常顺眼,很有女人味,她打扮自己的品味哪怕在所有上海女生中相比也绝对是一流的。更重要的是,和那些娇娇女、新人类不同,她不会卖弄,不做作,程柠属于智慧型的成熟女人,而且任何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尊重,她既不会抢尽别人的风头,而又懂得恰当好处地展现自己的气质、品味、格调、学识和才华,同时程柠又会让和她在一起的男士觉得她又是一个娇小的女生,需要他们的呵护和照顾,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最让李毅疯狂的是程柠身上独有的气质,她总是在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伤,一种让人心碎的悲伤,还有那种孤独感,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热闹的场景中,也能一眼就辨识出来。这些就好像是天生的烙印,是程柠的底色,但另一方面这份悲伤和孤独又常常会被掩盖起来,比如庄重的程柠,恬静的程柠,优雅的程柠,天真的程柠,狡黠的程柠,自信的程柠,坚定的程柠,开朗的程柠,满足的程柠,幽默的程柠……面对程柠,李毅总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受,只是遗憾的是,程柠似乎很会控制她的感情,李毅从没有看到过欣喜若狂的程柠和悲痛欲绝的程柠,仿佛情感往两个极端滑去的时候,程柠总是会适时地将它拉住。有时,李毅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他想在夜幕降临之后,去跟踪程柠,去看看脱去了外表的华饰,可以真实面对自己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程柠呢?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孤独吗?那么,今天程柠如此强烈的反应,大异于常日的反应,似乎只能说明,是那本鬼书触动了程柠的底线吧?不管怎样,李毅觉得程柠绝对是值得他追求的,值得他花一生的时间去相守,去呵护的、的、的小妖精!李毅觉得胸口一热,”小妖精”三个字就这样跳了出来,是的,小妖精!李毅记得《伤逝情》里面谢朗也是这样称呼秦卿的,只是秦卿,有点精灵古怪,更偏向于乐天派,用长沙人的话讲是个脑壳不想事的,她绝对称不上优雅,气质和才华跟程柠相比相去太远,而且缺乏自信,更加世俗一些,浅薄一些,准确一点讲,如果秦卿多一点痛苦的沉淀以及对生命的感悟的话,就勉强合适了。最重要的是,作为男人,秦卿最后对谢朗的背叛,李毅很难接受。小妖精,也许这就是程柠吧。 李毅从厚厚一叠文件夹下抽出两份文稿,在左手上轻轻一拍,这里就藏着程柠心中的刺,看来该好好温习一下了。李毅在心底暗喊一声,小妖精我来了,等着你的王子来拯救你吧! 程柠在挂上电话后也是一阵后悔,哎,冲李毅发什么飚?她也没有心思好好工作了,昨天晚上《伤逝情》其实只有看了扉页和正文的一小段,就唏哩哗啦的,一发不可收拾。抽出第一章,程柠停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掩在一个文件夹下面。 “笃笃” 程柠抬头正好看到探头进来的总经理张君。 “我说我的张总,下回您进来干脆别敲门了,您也太形式主义了。”程柠嗔怪道,她的心一阵狂跳,好像回到了当年的课堂。 张君回身关了门,”死丫头,我这是做给外面那些臭小子看,对我们的销售总监要绝对的尊重。不识好歹啊,你!”张君往下坐的动作突然一顿,”死丫头,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呀?是情海起波澜?我怎么不知道?想金屋藏娇?你大姐我可是有审核权和否决权的。” 程柠往后一靠,尽量用轻松的姿势来面对这个精明的女商人。”大老板吓我这个小职员啊?君姐,今冬上海流行熊猫妆,你不知道么?要不要小妹私下传授,保证大姐您楚楚动人,招人怜惜,让我公司的业务节节高升。” 张君一瞪眼,”别胡扯,送你三个字,快招!” “嘻嘻,大姐,是两个字!不识数啊。” “别废话!” “好吧,怕了你了,老是拿官威压我!昨晚我看了一本小说,把小妹的满腔闺怨都勾出来了,要不要介绍给大姐看看?”程柠还是一付笑嘻嘻的模样,不过配上肿肿的双眼十分怪异。 “是不是啊?”张君狐疑地看了程柠两眼,”算了,早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干吗?想男人了?李毅这么追你,你又不理,人家这人又不差,真看不懂你?” “停,下回我倒要问问李毅,塞了多少好处给我们张总经理,值得她这么卖力?呵呵,大姐,还是谈正经事吧?” “哎,算了算了,有什么为难的话,都可以来找大姐。大姐帮不上你忙,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啊。好,先放你一马,说正事。下周一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我想让你跑一趟浙江上虞。上虞正在筹划便民工程,是浙江省的试点,他们要把工商、财税、海关、公安、司法等各部门都集中在一个窗口,以达到简化审批程序、节省办事时间、政务公开的目的。硬件他们已经上马了,嗯,这可能对项目本身有所限制,可能还有点玄虚,不过你也看的出来,这门户网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回你和姚晓宇先过去和他们事先沟通沟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我们出一个销售总监和一个项目部经理,也算是对他们的尊重。晓宇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上虞那边最后会通过政府招标的形式,你尽量多收集一些需求信息,上层的信息,还有竞争对手的信息,你知道怎么做的。帮我看着晓宇,做技术的就是沟通、表达不行。怎么样?”张君盯着程柠,手指轻弹着桌面,她总觉得程柠今天很不对劲。 程柠深吸一口气,一声轻笑,”大姐,你不是做技术的?和你沟通也只有小妹受得了,话赶话的,也不给我插话的机会,万一星期一我抽不出时间,你不是要重新安排,重新说一遍?” 张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老毛病了,改不过来,所以少不了你这个死丫头呀。去上虞走高速公路比较方便,沪太路长途客运站上车。这个是上虞发过来的邀请函,我和政府招标办的吴主任通过电话,这是记录下来的要点,还有我收集的一点资料,你先看看。项目部还有一个会,有什么问题待会儿来找我。”张君递过文件夹,并没有马上松手,她真诚地看着程柠,”本人呢,乐于和公司任何员工单独沟通,特别是程大小姐,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程柠一把夺过文件夹,”知道啦。嘻嘻,小妹一定全力以赴,为大姐开疆辟土!那个姚晓宇参加会议吗,我想先和他沟通,做做准备工作。” “他不参加,你可以随时找他。这是你们俩今天最重要的工作。” 看着张君把门拉上,程柠重重地靠在椅子上。胸闷啊,她突然想叫小猴子进来找找茬,顺顺气,谁让他在跟浙江省旅游系统这条线,居然浙江有这么好的商机会看不到,这不是找死么?小猴子,谁让本小姐是你的头儿呢,谁让你在背后说本小姐有单身狂燥症,本小姐再大几岁还不定怎么的呢,谁让你背后说人坏话还不小心,居然让本小姐听到。”嘻嘻,反正小猴子的抗打击能力比较强。”程柠抓起电话,突然想起自己红肿的眼睛……再想想小猴子的为人,那张臭嘴,哎,还是算了吧。 程柠望着桌面发呆,忽然发现文件夹已经贴了标签,上书:浙江上虞便民服务中心。”哎,大姐这人……”程柠撇撇嘴,从坤包中摸出绿色的More点上了,想想她又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将百叶窗拉下来。 上虞,其实程柠很熟悉,她去过不下20次,单冲这个项目,她也认识一些可以帮的上忙的人,但是,那是谢少言的老家啊! 像是要吐尽胸中所有的郁闷一样,程柠仰头吹出薄荷味的烟。很快,日光灯下就涌动着淡蓝色的烟霭,就好像是程柠驱也驱不散的忧愁和悲伤。 正文 三 “袁原,程柠。今晚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知道是你。你说吧。” “那好,等我做完手边的事,六点半,南京路地铁站边的Starbucks见。” “喂喂喂,六点半你不请我吃饭去喝咖啡?” “见面再说吧,就这样。” ————***————***————***———— 程柠站在Starbucks的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李毅。这个疯子!他就坐在面朝地铁出口的角落里,正拿着一叠打印稿看得入神。程柠赶紧闪到一边,不行,得告诉袁原要战略转移了。 “喂喂喂,我在这儿哪!” “喂喂喂,你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程柠拉着袁原跑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大众。 “怎么了,难不成谢少言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了?” “去新天地,师傅。”程柠冲着袁原一脸夸张的苦相,”你不知道,里面坐着一个大麻烦。” “李毅?” “正确。世界真小啊。” “会吃了你啊?大惊小怪的,我倒觉得这帅哥不错,如果你再爱理不理的,我可要出击了。” “等坐下来再说吧。” 看着一脸彷徨无助的程柠,袁原不由得摸摸她的脑袋,”随便你。反正朋友就是拿来作贱的,姑娘我今天有心理准备。你呀,有必要这样么,时间不短了,都两年了,青春有几个两年?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程柠无声地看着窗外。”《卧虎藏龙》里的周润发不是说的很好么,你握紧了手是什么都抓不到,可松开了手就可以拥有一切,你应该懂得放手。” 程柠撇撇嘴,”你个大西瓜,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抓紧了手还能抓到自己,放开了手除了虚无什么都抓不到,甚至把自己都得丢了。” 轮到袁原一脸苦笑。 ————***————***————***———— “好了,说吧,去那里?我提议去比萨巴萨,嘻嘻,我又馋了。”袁原就势拉着程柠往里走。 “别,甭说我不给你选择机会。Paulaner,东魅,二选一。本小姐想喝酒。” “太早了吧?算了,东魅吧。要不然吃什么都会被你噎死。”袁原盯着程柠的那双贼兮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我喜欢东魅那个马来的娘娘腔,特别是那个扭屁股动作,帅呆了。” “什么品味!” “还不快走。” ————***————***————***———— “一杯粉红情人。” “百威。” “喂喂喂,程大小姐,请尊重一下您的性别!” “别理她,就这样。” 确实现在时间还早,大厅里空荡荡的。台前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半袖羊绒衫的长发女孩,在细声细气地唱着英文歌曲。 “好了。”袁原点上她的七星,”我呢,知道你的话题非常沉重,先讲个事儿给你听,就当是开胃餐。” “得了,改天请你去杨家厨房。”从落座开始,程柠一直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唱歌的女孩。 “私家菜,我喜欢。”袁原开心地笑了,”你知道我们客户部的三贱客吧,那个陆夫子,和你手下的小猴子有一拼。” 程柠噗哧一乐,”又狠磕他一顿吧。” “那是,是他自找的。你知道我上网的时候,QQ总是隐身的。昨天晚上那敲门声就像炒豆子一样,我一看,没别人,就只有陆夫子在那儿上线下线上线下线,我骂他,是不是又犯贱了?这小子居然说,我不这样怎么知道大西瓜隐身呢。把我给气的!” “哈哈,有意思。干杯!”程柠喝了一大口酒。 “还没完呢。我把音箱插头给拔了,我让你闹!才一会儿工夫,这小子就不停地给我发消息,却好像是在和别人聊天,约人家姑娘在人民广场见面。我想,坏了,不会是我的QQ号给盗用了吧,就问陆夫子,贱人,在和谁说话呢?你猜这么着,这小子又说,我不这样怎么知道大西瓜隐身呢……” “哈哈哈哈。” “我对他说,算你狠。不管死青蛙怎么跳,也别指望本姑娘再来理你。又一会儿,不光是死青蛙,还有一只小猫也在那里跳,我想了想还是看看,顶头上司最好还是别得罪。他问我在吗,我赶紧回,在在在我在。我欲哭无泪啊,那个蠢人和我说,在就好,贱人跟他打赌,只要我在线他就请吃饭。” 程柠又喝了一大口酒,笑眯眯地看着袁原,这个大西瓜,她不知道我两个星期前已经看到这个叫《QQ隐身大破解》的贴子了,真是有心了,嗯,中间漏了一段,好像还有最后一段没有说。 “你想要我命啊,喝得那么凶,你住在浦东,我可是在长宁区。”一把夺下酒瓶,袁原心里也在犯嘀咕,看着程柠不哼不哈的,是不是已经看过那个贴子了?那可就糗了!不管了,演戏还得演全套。”我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本姑娘一概不理。过了一个小时,我再去看QQ窗口,那个瞎蹦跶的死青蛙已经灰掉了。我想,不会吧,死贱人就这样缴械投降了,不像他性格啊,是不是还有阴谋。我忍不住去问他,喂喂喂,你还活着吗?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那贱人得意洋洋地说,我早知道大西瓜会主动现身,嘘,小声点,我也在玩隐身,千万别让人给发现喽。你说贱人是不是找死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袁原笑得那么夸张,眼泪流的一塌糊涂,程柠反而笑了,抽出纸巾递给她。程柠没来由地一阵心酸,谢少言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说这是鼻泪管堵塞造成的,还说台湾的当红主持人张菲也是这般,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一边主持节目。又说,幸好程柠没这毛病,要不然可好玩了,两个人就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执手相看泪眼,这冤不冤啊。自己到底怎么了?程柠问自己,为什么那本书出现后,自己老是想起他,唉,怎么忘都忘不掉他。一扬头喝下一口酒,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 袁原呡了一口粉红情人,笑着看看程柠,”说吧。我记得没错的话,整整两年,程小姐好像就和我见了三次面。发生了什?(精彩小说推荐: ) 伤逝情 第 2 部分阅读 袁原呡了一口粉红情人,笑着看看程柠,”说吧。我记得没错的话,整整两年,程小姐好像就和我见了三次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看你的眼睛还肿着哪。”袁原又点上一根七星,靠在椅背上,双眼充斥着怜悯,仿佛还有一丝不解。 “别提我的眼睛!今天我被N个人说过了。”程柠白了她一眼。 “呵呵,那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喽?” “先生,再来一瓶百威。是这样,李毅拿着一本书来向我献宝,你知道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谢少言,原来他是躲起来写了一本书出来。而且,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安排似的,我下星期必须到上虞出差,唉,很可能会碰到不想见的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的心,空空荡荡的,又觉得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全涌上来了,整个人要爆炸了一样。你不为我分担一点,我怕我会疯掉的。” “是《伤逝情》吧?” 程柠吃惊地盯着袁原,一下子好象真的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尽管她谈不上看过这本书,但听袁原这么一说,她觉得很不舒服。如果有人仅仅是把《伤逝情》当作一本小说来读,无论如何她都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一旦被人看穿,程柠就是小说里面的原型,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本小说,这根本不是虚构,她就有一种当众赤裸的恐怖感觉。 “你别惊讶,一个月前就有人向我推荐了这本书,我发现里面描写的很像谢少言和你,我都看了好几遍,只是不敢肯定,不是我冒犯你,这种事情现在太多了。刚才我只是试试你而已,想不到……呵呵。”袁原的眼神很是诡异,”我现在感兴趣的就只有一件事情,凭我们20年的朋友,我敢断定,你肯定对李毅的反应很特别。像李毅这种人精哪……” “会、会怎样?”程柠都口吃了。 “李毅曾经跟我说过,说程柠这个人呀,经历不寻常。呵呵,他肯定会察觉这本书触发了你的往事。喂,好像以前我们的英语课本都分为精读和泛读,你说他会认为是哪一种呢?我真的很好奇,这个,这个,李毅的智商到底有多高,值不值得本姑娘出马,去收服他那颗破碎的心。哈哈哈哈……” 程柠愣愣地看着这个又在擦眼泪的女人。她突然掏出More点上,狠狠地吸了两口,”你,你他妈的简直是个巫婆!” “好,连国骂都出来了。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吧?” “什么呀,更难受了!” “需不需要本姑娘来点醒你呀?” “有话快说,有……有话快说!” “先生,再给这位小姐来一瓶百威,呵呵。其实呢,程柠我真的想帮你,你可别怪我的话太直。”看着程柠连烟都掐了,在那里猛点头,袁原拼命地忍住笑意,为了加强说话的效果,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两年前你来找我,你告诉我,你和谢少言快崩溃掉了,你说在两人的世界里你背负得太多,他还不够关心你,你觉得就要绝望了,所以……说’所以’不大恰当,你和一个陌生人发生了一夜情,这是你走错的第一步。我劝告你,就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要珍惜共同走过的日子,你们不容易啊,试试忘掉它,试试再相处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再考虑分手。你没听我的,你合盘托出,这是你走错的第二步。你们明明还有感情,却觉得再也无法面对对方,仓促决定分手,而且分手还是你提出的,这是你走错的第三步;分手后,你就开始放纵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忘掉谢少言,这是你走错的第四步;后来,你又没有去考虑家人、亲戚、朋友会怎么想,他们会有什么感受,你把自己给隔离起来,这是你走错的第五步;事实上,你们只是把自己隔离在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去希望解冻,一个劲地躲起来舔伤口。你对我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对我说,就让你做一头孤独的狼好了。我告诉你,狼的舌头可是长倒刺的,越舔越是血肉模糊!你们的不同之处在于,谢少言写了点狗屁不如的东西出来,你呢,反而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谢少言,你看看你浑身上下,一些小动作,生活习惯,爱好,甚至连工作……你给我好好听着!” 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程柠,袁原一声怒吼。边上几桌的男男女女好奇地张望过来,袁原一眼瞪了回去。 “呜……我、我在听,我在听……” 袁原一把抓过程柠面前的百威,猛灌了两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先生,再上两瓶百威。” Waiter跑过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喂喂喂,没见这瓶还没有喝完么,谁让你收掉的。” 袁原自失地一笑,抽了最后一口烟,又重新点了一根递给程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瞎哭个什么劲?这些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么……嘻嘻。” “你……”程柠三下两下把眼泪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以后,管你什么方方圆圆的,就叫你万花筒得了。唉……” “你看看你,活脱脱一个怨妇,真是我见犹怜哪。好了好了,我是想过要骂醒你们两个蠢材,老读书的人,怎么会连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都不懂?狗屁原则比得上真心重要?凡事问问你的心,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喂喂喂,你在玩我,你又这样说!”程柠的眼神恨不得把袁原给吞了。 “哈哈,别急嘛。真正的答案是,哎,我发觉人和人的沟通真是困难,说出来的会走样,写出来的也会变形,心心相印可能只是一种理想吧。” 程柠都快又要哭出来了,在袁原面前她已经不会思考了,”你的意思是……” “回去看书吧,听听谢少言想说的东西。嗯,也许这是把钥匙,也许什么都不是。我是你的朋友,自然希望你能够走出阴影,但最后能够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我看了书后一直在想,当信念崩溃的时候,什么样的躲避,什么样的告解,都是没有用的。可能只有重新再树立一个信念吧。不过,你要明白,不是我在吹捧谢少言。只是,你老是念念不忘他,你看了书之后可以想想到底你有没有明白过他,对了,我觉得你们之间真正的问题不是什么狗屁的一夜情,应该是你们早就存在了沟通上的障碍。我觉得到那时候,再回头看看你这个人还有没有的救,也许得到答案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袁原用手指头捅捅一直在喝酒的程柠,”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程柠撇撇嘴,放下酒瓶,”我在听啊。不过,我很奇怪,我怎么觉得不认识你了,你可是我20年的朋友,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很陌生,真的。我觉得你在古代肯定可以做一个女巫,你的话似是而非,可以把一个聪明人都给绕糊涂了。得了,我还是回家吧。听了你那么多废话,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去么。先生,买单。” 袁原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因为程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其实她已经完全明白袁原告诉她的话了。 “先生,先不买单,再来一瓶百威。程柠你先走吧,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你让我上哪儿去,陪你去用功?我还没有看到那个扭屁股的家伙呢。我来买单,记住下次的私家菜,别忘了!” “好吧,不打扰你。下周我回来给你电话。哎,斜对面那个小白脸看了你好久了,呵呵。” “我的眼光有那么差么,姑娘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知道了,用得着你提醒?滚吧,你!” 程柠起身穿上大衣,向她笑笑走了。 袁原又给自己猛灌了两口,盯着远去的程柠的背影,双眼涌上了一层水气,一下子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程柠啊程柠,看一本书爱上一个人,你信吗?我就是。 “小姐,寂寞吗?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已经坐进了程柠的座位。 “滚,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正文 四 程柠家的楼下住着一伙男孩。每天早上大约七点半左右,他们就会准时高喊战斗口号:成功!成功!!成功!!!我一定成功!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蠢猪!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仪式,高呼完毕后,他们都是一身西装,挟着公文包,怀着必胜的信念一拥出门。邻居觉得这伙人神神秘秘的,非常不安全,经多方揣测,认为他们很有可能从事非法传销活动,于是责任心高涨,就向有关部门举报。调查的结果让人无可奈何,啼笑皆非,他们从事的是非常合法的职业——保险经纪,虽然在国内保险业的操作手法与传销非常之接近。 身为销售总监的程柠对此相当能够予以理解。也许这很可笑,但是有时候自我催眠真的效用非凡,它可以带给自己原先没有的庞大自信。在路上的程柠就是这般,不停地对自己说,那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而已!其实,之所以今天程柠会约好友出来,在潜意识中未尝没有对那本小说的恐惧感在作祟。程柠害怕回到冷冰冰的家里以后,又像昨天一样,还没看几行文字,就被往事的一个浪头打翻,然后就在回忆里面沉沉浮浮,难以自已。李毅的提议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无奈程柠对自己的自控力实在是没有信心。当然,程柠可以选择放弃,把那些文稿统统扔进垃圾桶。可事实上两年的时间已经很清楚地告诉程柠,她已经反反复复那么多次了,真的扔的掉么?逃避没有用,自我封闭也是没有用的,就像是陈年的风湿痛,平时蛰伏,一到阴冷的日子就会跑出来肆虐一番。不得不承认,在此以前,程柠总是忘不了谢少言,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咎于对他的那一份深深的愧疚以及牵挂。想想谢少言以前在生活上是那么的依赖她,实在无法想象离开程柠后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袁原的话倒好似暮鼓晨钟,尽管今天的她并非像以往那样来个一声棒喝,一席话讲得九曲十八弯的,好似在捉弄程柠一般,但是不管怎么说,旁观者清,她在话里话外还是讲出了程柠以往不敢想也想不清楚的东西。如果,谢少言终于告别了过去,那么,程柠也会慢慢死心,能够指望从泥沼中抽身出来,只是时间而已。但是如果像袁原比喻的那样,《伤逝情》是一把钥匙,谢少言最终发出了谅解的信息,那……车子在过延安东路隧道的时候,程柠的心不由得燥热了起来,恨不得一下子就能飞回家。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程柠就开始嘀咕:要有平常心,要控制情绪,千万别胡思乱想……那就和往常一样,程柠先打开电视。恰恰是一个女人一声娇呼,”老公——”夸张地乳燕投林般地扑进她丈夫的怀里。”这不是刺激人么。”程柠撇撇嘴,感觉浑身发冷,赶紧关掉电视。”还是来点音乐吧。” 打开音响,放了一张Mariah Carey的Rainbow,搁成循环播放,打开空调,打开台灯,把灯光调得柔和一点,沏了一杯白毫银针,脱了大衣,关掉大灯,又跑去拿了一盒闲趣过来,好了,一切准备就绪。程柠蜷着腿坐进沙发,抱起一个靠垫,事实上,当程柠一眼瞟过镜子上挂着的一对稻草人的时候,她令人沮丧的无可挽救的又滑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是的,程柠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把这些承载着她和谢少言生活记忆的小玩艺收起来,又放回它们的位置。和谢少言还在一起的时候,一开始,两个稻草人是一边高。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两人慢慢养成了一个无意识的习惯,出门前都要检查一下稻草人,把属于自己性别的那一个放高一线。那么自然,无论是谁,回家之后,只要先看一眼究竟是哪一个稻草人站的比较高,这样就可以知道夸张地喊一声”老公(老婆)”是否纯属浪费表情,当然,还得纠正一下稻草人的站位。比起千篇一律的电视剧,程柠和谢少言要显得更有个性一点。少言啊少言,你现在可总是站的比我高,我不是小肚鸡肠吧。程柠低声叹息。 谢少言和程柠一样,在做正事之前,预热的过程比较长,他也喜欢胡思乱想。不同之处在于,谢少言是在认识程柠之后养成这个坏习惯的,而程柠却是在谢少言离开以后才慢慢开始的。程柠曾经听说,谢少言和在大学四年里一直跟着他们班教计算机的张朝阳关系莫逆,其实按照谢少言的说法是被贼惦记上了。因为只有张朝阳才会对一上课就发呆的谢少言丢粉笔,而谢少言为了对张朝阳丢粉笔的准头表示敬佩,也总要站起来无声地一鞠躬。四年下来,张朝阳丢粉笔的精准度越来越高,毫无例外的次次打中谢少言的脑瓜,而谢少言为了完成90度的标准鞠躬,也非要站在课桌中间的过道上不可。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形成一种程序,运行过以后全班一阵骚动嬉笑,然后就像是第二次上课铃响过,大家筋骨都舒坦了,开始上课。一旦谢少言逃课,反而师生都没法进入状态,考虑到班长是女生,无奈张朝阳的粉笔只好丢在班长的课桌上:记下来,谢少言缺席。只是班长总是不肯配合站起来鞠躬,不免令人遗憾!所以,说被贼惦记上了好像也不过分。 在谢少言决定要考研之后,程柠信誓旦旦地对张朝阳说,她一定会把优秀的革命传统继续发扬光大,惹得张朝阳哈哈大笑。从此程柠在谢少言上自习的时候甘愿充当陪读,而且不管用不用得上,总要带上牛津英汉辞典,因为,抡牛津辞典比丢粉笔显然要过瘾。当然,还有一个技术要点就是要及时。也难怪,新手总是在火候上有所欠缺。那次夏天在图书馆,就是因为一时的疏忽,结果等到谢少言傻瞪着对面那个太平公主的胸部笑出了声,程柠才抡着牛津辞典砸过去,同时低喝一声”想什么哪?”,可是已经晚了,对面的女孩腾的站起来,”流氓!”这是给谢少言的回赠,鄙夷的眼神算是顺便送给程柠的见面礼。能让程柠怎么办,虽然她敢替谢少言打包票,鸣不平,可她不能对那个誓不罢休的女孩这样解释:咳,咳,请别误会,我们家少言是不会对飞机场感兴趣的。所以,两人只好落荒而逃。 想到得意处,程柠不由得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正式开始! “第一章 各分飞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罗大佑《恋曲1980》 两天前,窗台上的那颗文竹彻底的死掉了,虽然我又是松土又是浇水还特意买来了营养水。 气象预报说,今晚明晨又一股冷空气将会东移南下,申城正式进入冬季,虽然往年的秋季一般都有60天,而今年满打满算才过了40天。 在经历了八年的爱情长跑后,秦卿哭泣着对我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谢朗,她真的感到很累很累,再也无法忍受,再也背负不起,虽然她还是爱着我…… 看上去秦卿非常悲伤,言语凌乱,可我知道,在很多个雷同的场景中,女主角就是这样和男主角分手的,虽然我很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真的是冬天了,独自坐在书房的黑暗中,我忽然发现真的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忧伤就在短暂的麻木之后,一下子击中了我,让我浑身颤栗,面容扭曲,泪不禁拭。也许,这个早到的冬天会很冷会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事实上,秦卿啊秦卿,我既不懂永远是什么,也不懂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真的很心痛,而且很茫然,就像是两年前我的祖母永远离开了我一样。我也知道,这样说不伦不类,祖母是我最尊敬的长辈,而秦卿你是我盟誓要相伴一生的爱人,你原本将会是我儿子的母亲,我孙子的祖母!但是,在你决绝的一霎那,我感到我又失去了一位亲人,而且同样是无可挽回。 秦卿,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摸着你的手,就好像摸我自己的手;闻着你的发香你的气息,也好像只是我作了一个深呼吸,这就是家的味道啊。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问我父亲,人活着的终极目的是什么?父亲想了好久,才犹犹疑疑地对我说,是传承香火。我们登记注册后,我问我的父亲,为什么生活不可避免地趋于平淡,为什么我只是感受到亲情的温馨,而再也没有爱的激情?父亲想都不想的告诉我,傻瓜,爱情也就是亲情!别给我胡思乱想了,你就准备给我生孙子吧。 我们学了那么多年的数学,我承认我的数学成绩不好,我知道情欲是爱情的子集,可我怎么也画不出爱情和亲情的交集,是不是只有那些理科的高材生才明白这个命题的真谛?是不是这个交集就是儿子或者女儿?这也太胡扯了。 你可能觉得我这样说是不着边际。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珍重我们的爱情,我也怀念那种心跳的感觉。但是,你知道吗,秦卿,先哲早就告诉我们,活着本来就是痛苦,所有的快乐都是短暂的,比快乐远远要多的是追求快乐的痛苦挣扎以及得到快乐后的空虚寂寞,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在我还感到快乐满足的时候,你的心已经开始驿动,我又能如何? 无论是爱人的背叛,还是亲人的抛弃,我知道分离已经是定局。也许,你不一定能够看得到我说的话,但是,我可以肯定在你看到我的大实话的时候不用再面对你,所以我可以放肆地说:其实,秦卿,你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别看你的外表给人感觉柔柔弱弱的,但是你一旦做了决定,我很少能够改变你的心意。而我谢朗则不同,我只能每次用貌似的果断来掩盖决定背后的优柔寡断。所以,从一开始,你数次的欲语还休,你对我们过去的缅怀追忆,你对我目前的颓废和自私的指控,你紧紧抱着我,涕泪横流地哽咽着说你真的还很爱我……我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因为你已经决定了。我无法拉扯着你再往前走,就像我每次和你逛街都装傻充愣,好像我根本不知道女装部往往在大商厦2楼的这个客观真理一样。秦卿,当我嬉笑着和你说,那好,既然我们注定要分手,那我们不学别人摔摔打打地搞破坏,我们还是乱搞吧,很投入地乱搞一次,这是最好的分手纪念,明天我们就是陌路人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你却说最讨厌我这副嘴脸,到现在还是不正经。秦卿,你以为我真的不明白你么?既然无法挽回,我能做的只有成全而已。你期望我怎么做?和你抱头痛哭,拉着你的衣袖苦苦哀求么? 我的心真的很痛。信仰虚无,不要紧,有你在一起;事业艰难,不要紧,有你在一起;你说要离开我,我内心搭建了八年的大厦瞬间坍塌。世贸大厦倒下来的时候,肯定明白我的感受,再也无须挺起脊梁,有一种松懈的快感,还有尘土飞扬,一片混沌。 秦卿,当你终于对我说,你觉得对我不公平,是你的背叛,让你无法面对我,无法自处。别傻了,秦卿,别说公平本来就是骗人的东西,那最后一根稻草对已经压垮的骆驼来说,实在也不算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是看到墙上那幅婚纱照里,我和你笑得那么灿烂,所以我决定,为了里边的那个谢朗,我必须以我的方式向你道别:那就结束,早点开始新生活,从此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秦卿,你听懂了吗?就算是应对你的:我还是很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 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 或许我们分手,就这么不回头 至少不用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罗大佑《恋曲1980》” 正文 五 “第二章 情何以堪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 将悲伤留给我自己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 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我将生命付给了你 将孤独留给我自己 我将春天付给了你 将冬天留给我自己——罗大佑《爱的箴言》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十分清醒地注意到,秦卿向我说过很多的话,说过对不起,但是唯独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请原谅我。没有理由让我可以认为这是因为难以启齿说不出口,因为分离本来就是她的决定,她原本就不指望或者不需要我的原谅。我匆匆和她约定,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善后的事情。毕竟,婚姻的终结远远没有说一句我爱你那样简洁明了。 我有过排解情感失意者的经历。大三的那年冬天,鲁文缩着脖子来找我,说他的百灵鸟已经飞走了,非拉着我陪他喝酒。事实上我真的只能陪他喝酒,我竭尽心智想出来的一切开解和安慰的话语,得到的回应只是’嗯’、’是啊’、’我明白’,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我也明白鲁文其实只是需要一个朋友陪陪他。但是这个家伙醉酒后发生的一切让我瞠目结舌,他像个疯子一样的冲着夜空大吼大叫,放肆地在马路边上撒尿,后来更是一把拽住我的手,冲我温柔一笑,说,小倩,谁说天上的星星数不清,今天晚上我一定把它给你数清!老天爷可怜我,在我魂飞魄散的时候,鲁文终于像一口袋子一样,倒在人行道上睡着了。 我不想成为一个笑话,所以我选择离群索居。在租到广中路上的一套一居室的老工房之前,我只办了两件事,辞职和取钱。和同事们道别的时候,人事部的凌胖子也来凑趣,跑过来的时候浑身的肥肉乱颤,嘟着两片十分肉感的厚嘴唇,用他以为最慈眉善目的表情表达他的惋惜,’Gary,你怎么那么傻,要走也要等到下个月月底领了双薪再走,这不是白白地便宜公司了?’要不是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肯定会在他的脸上开染坊。他娘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侵吞了我还没有到帐的八千块业务提成里的就有这个凌胖子,等到工程完结了,他们会很开心地把这笔钱当作奖金分掉。反正要走了,我毫无顾忌地取笑这个惹人厌的死胖子,’Leslie,我发誓也要吃成一个像你一样的胖子,也只有这样,我的脸皮才会有希望和你一样厚!’拍拍凌胖子手感不错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这付一脸尴尬的傻相,我离开了这个曾经为之奋斗了一年零五个月的公司。 这将是我的家。楼层在顶搂,这让我很满意,窗外不会有太多的脚步声。不足2米宽的狭长厨房,连接着狭小的卫生间,白瓷砖砌成的水泥台上,摆放着一台油腻不堪的老旧的煤气灶,卫生间里没有热水器,这就是所谓的煤卫设施齐全。那么简单家具呢,我走进房间四处打量。粗陋的木头框架上,那床席梦思中间的凹痕很明显。这倒让我很放心,无论睡在那一边,再差的睡相也不会掉下去,反正都会滚回床中间去,我这样和房东老太调侃。她一个劲地说,你这个小伙子很有意思,真会开玩笑。又说,把房子租给我这样书生气十足的单身汉,她很放心。这我感觉我像狼外婆眼中的小绵羊。房间里除了床之外,还有一张笨重的方桌,一把板凳。我想,还得把我的电脑椅带过来了。四周的墙壁贴着原来应该是乳白色的墙纸,现在只能承认是带有古朴味道的黄褐色,作为诠释,上面还爬满了霉斑。我猜前任房客中间必然有一个是粗鲁的男性,在他发泄激情的时候,用小刀把墙纸划的一塌糊涂。地板曾经被红色的油漆粉刷过,只是现在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大块大块的水泥本色。我正皱着眉头对着满地的纸屑发呆的时候,房东老太讨好地递给我三样东西,水泥刀,一根木条,还有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灰布口袋。我像个白痴一样,抬头看看天花板,房东老太急忙说,天花板肯定不会漏雨的,只是阳台的门槛最好用木条加高一下,要不然下大雨的时候,雨水会倒灌进来。我知道,在房东老太的眼里我实在是太可爱了,因为我最后干脆地付给她6个月的房租,三千块钱。我实在不想再找一次房子,也没有心情和她讨价还价。 好了,感谢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外卖的东西,等电信公司的人过来安装好ADSL以后,根据我的储备,基本上我十天半个月不用下楼了。秦卿曾经说过,我只需要一张床一台电脑。真的,也许她说的真的没错。 我讨厌酒精。酒精虽然可以给你带来那种美妙的晕眩感觉,而且使你的思维迟钝,但是酒精也会把你的情感放大百十倍,我不喜欢。更何况,它让我忘却的时间太短了。我再也没有上过QQ,我不耐烦和任何人说话。所以,我看一切可以找到的书乱七八糟的书,还没有等到烦躁的情绪上涌,我就打开游戏,暗黑破坏神,星际争霸,魔兽争霸,什么都行,除了模拟城市,因为它老是跳出一条新闻告诉我,专家警告:一切开始总是美好的,但是越是努力越糟糕。等到真的累了,我就卷着被子睡去。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天晴天雨,与我何干,我开始在生活的背面艰难地生存。 我活在一个人的世界,忘乎所以。我迷失了方向,也不希望有人指引。也许,我只是痴望,有朝一日,我醒来的时候,能够找到问题的答案。 找不到妈妈的我,站在马路中间放声大哭。几个好心的阿姨有的拉着我的小手,有的拿出手绢给我擦拭眼泪,她们柔声细气地问我,小朋友,你妈妈到哪里去了?你的家在哪里?我不管不顾,只是朝着天空放声大哭。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像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感觉到那么的孤独和无助。我捏着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发觉自己真的不够坚强。 事实上,一切都和意愿相违背。我不想去回忆,回忆却象个恶魔一样,常常来按响我的门铃。是谁说过,忘记过去就是背叛自己。那就回忆吧。是谁在唱,互相折磨,互相折磨,我们。那就折磨吧。 痛苦的回忆,也许应该说痛苦地回忆,因为作为回忆的主体,我是痛苦的,但是我回忆的全都是往昔的快乐。所以,我深陷恶性循环,越是痛苦越是回忆,越是回忆越是痛苦。 我不知道秦卿在想些什么,我真的猜想不到。我想的最多的是地震的那个初秋的晚上,那个我第一次对秦卿说出我爱你的夜晚。 其实,那天的下午,我在自习室里已经经历了一次小规模的地震,就像是有人在和你开玩笑一样,把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一通乱摇。平息下来之后,我看着楼下聚集的人群觉得十分好笑,看来这种震级的地震带给我们的,喜剧色彩要远远浓于恐慌色彩。 熄灯后的连床夜话,就开始讨论地震到来时候的应急措施。有的说,我们幸好住在一楼,而且离大门最近,逃出去的存活率比较大;有的说,人的反应绝对快不过地震,很多人就是这样死的,我们应该找承重墙的墙角躲起来;于是,有的人说,这样看来,老四的铺位最安全;没有人说,我们今晚可别睡了,万一地震了怎么办。我在还有点意识的时候,最后听到的是两个醉归的大四哥们儿,卷着舌头喊大爷起来开门,其中一个说,听说下午地震了,另一个则说,让地震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娘的全给震塌了才好。我听着他们踢蹋踢蹋远去的脚步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被这两个醉鬼一语道中。 半夜里的一阵剧震把我们统统惊醒。我还没有坐起来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对面上铺的老二已经跳下了床,窜了出去。 老三真应该去杂技团,他居然连人带被子翻到了老四的床上。 ‘靠,你真变态!怎么跑到老子的床上来了?’ ‘靠,爷不是说过你的铺位最安全。’ 老大在那里穷叫,’操,老子的眼镜跑哪里去了。’ 这时候已经全乱了套。到处都是板凳被踢翻的声响,冲下楼的脚步声好比万马奔腾,这比起地震本身来,要吓人的多,我的心一阵狂跳。 ‘喂,你们怎么还不出来,不要命了!’老二喊了一嗓子又跑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始穿衣服。老六下来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简直要把床给掀翻了。 我是六人当中最后一个出来的。可是,当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我不禁哈哈大笑,我简直怀疑走错了地方来到了澡堂,居然清一色的小裤衩,只有我一人穿着衬衫长裤,尽管扣子难免扣错,但还是显得鹤立鸡群,尽显风流。北京的秋夜,夜凉似水。这群人抱着膀子,虽然搓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仍然站在那里胡扯,倒还没有人敢和性命开玩笑回楼去穿衣服。 楼前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些像我一样反应迟钝的人穿戴整齐,在那里嘻嘻哈哈,上下其手。 忽然,人群再起骚乱,光着身子的人往楼里窜,往树丛后面躲,穿着衣服的在那里瞎起哄。我一抬头,正好看到秦卿红着脸站在路灯底下望着我。我赶紧跑过去,抓了她的小手就往树林里钻。秦卿是来找我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那个晚上,夜色下的秦卿真是美丽。本来就见大的一身紫色校服,衬得秦卿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带着泪光的双眼宛若带雨梨花,秦卿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的嫣红。 ‘我,我,我想见见你。’ (www。shubao3。com手机电子书) 我一把抱住秦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爱你!’ 秦卿犹豫了一下,也搂住了我的腰。 ‘我们走走吧。’ ‘那去操场吧,那儿人少点。’ 经过教工楼的时候,看到这些平时衣冠楚楚为人师表的上位者也都是衣衫不整拖家带口的,我不由得大笑出声,今晚我实在很开心,整个人像是要炸开来一般。 ‘哎呦!’ ‘怎么了?’ ‘有人向我丢石子儿。’ 我一转身,就看到章某人的一脸坏笑,他正穿着一条沙滩裤,打着赤膊,蹲在杨树下抽烟。 ‘没事儿。我们的计算机老师,和我开玩笑呢。’我轻声跟秦卿解释,帮她揉揉额头。 ‘我说章老师,你长得太惨了点吧?眼下流行的是骨感美人,可不是骨感男人。’ ‘一边溜达去。臭小子,有你的,天时地利都不放过啊。’章某人丢过一颗烟,朝我挥挥手。 一看,是中南海,我把烟夹在耳朵上,向他打了招呼就走人。 这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男生从我们身后跑过,叫着喊着冲向女生楼,显然,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抢着去看女生楼下春光外洩的亮丽景色。 ‘你是不是也按捺不住了?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哪能呢?’ 事实令那些先知先觉的人们大失所望,也令我大失所望!不过另一方面的事实还是让我大跌眼镜。女生楼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她们个个倒是穿的齐齐整整,只不过是一幅逃难的景象。很多人连行李箱都带下来了,不简单,换了平时可应该是男生出苦力的时候啊。我还听到一个女生问她的同伴,’燕儿,存折带了么?’ ‘带了带了。’ 我很没有风度的笑出了声,回头看到秦卿也是忍俊不禁,于是我很温柔地对她说,’我觉得我很幸福!’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太可笑。’秦卿撅着小嘴看着我。 我赶紧说,’不会不会,你没看见那么多男生都是光溜溜的,我出来之前还惦记着穿衣服呢,我属于后知后觉的,真要是来场大地震,早死在里面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许你胡说。’ 我们坐在网球场边上的时候,周围是没有多少人。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我和秦卿深情相拥,无语坐看天明,倒也是很浪漫的一件事。这是秦卿的记忆版本。我还记得后来的其他一些东西,比如北京的夜晚实在是很冷,比如那么冷的天居然还有蚊子,咬你还特别疼特别痒,比如来了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夸张地还把席子给带来打算露宿,比如这些人开始赛歌,比如周围的居民受不了了,双方开始对骂,比如,有人打了110,警车居然开进了学校。这些东西不太浪漫。 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爱是永恒的旋律 爱是欢笑泪珠飘落的过程,爱曾经是我也是你——罗大佑《爱的箴言》” 正文 六 “第三章 跋涉 世界不断地改变,改变 我的心思却不愿离开从前 时间不停地走远,走远 我的记忆却停在 却停在那1995年——黄舒骏《改变1995》 有一点,秦卿总是对我耿耿于怀,那就是关于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我也不敢坚持,秦卿每次当作一个段子向别人学说,军训的时候我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是如何的胡作非为,我是知道好歹的,所以我只能在一旁喏喏称是,是我心怀叵测,是我对一个纯洁的少女有了不良的企图。没办法,不管我是怎样的冤枉,我只能承认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是绝对真实的正史记载,因为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那么简单,这已经上升到了路线问题的高度。 那么,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的野史是如何描述秦卿是怎样走进谢朗的视线的呢?这和一些行乞的小孩有关。伟大的首都有三件事情让我着实讨厌,姑娘的粗口,春天漫天飞舞的杨絮以及行乞的小孩,三者中以行乞的小孩为最。并不是我这个人缺乏同情心,事实上,让我厌恶的是这是一种算计。就好像在中关村,那些沿途兜售毛片的妇女怀里的小孩一样,他们只是一种掩饰作案的工具,而那些行乞的小孩显然也是一种算计的工具。你的泛滥的同情心,你的尴尬无措,都在小乞儿背后的大人算计之中。我坚决以我的一毛不拔来反抗对我的算计。 那应该是军训结束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阳光明媚,我一个人从风入松书店出来,晃了一圈,正打算坐300回学校。刚走到站台,呼啦就冲上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其中有一个拖着两道黄脓鼻涕的小男孩一把抱住我的大腿,也不说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说实在的,我很怕他把我的牛仔裤当作了他的手绢。于是我想吓跑他,我对他说,小弟弟,你手上的钱比我还多哪,借哥哥几个让我坐车回去好么?只见小家伙将手里的一把硬币匆忙塞进裤兜,反而把我的大腿抱得更紧了,还是那样看着我。这招没戏。我心里发狠,老子就和你耗上了。我不再理他,掏出刚买的一本《黄金时代》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家伙鄙夷地对我一字一顿说,你丫真没劲儿。呵,居然一口京腔,我哭笑不得。然后,他就跑开去寻找其他目标了。 这次,他看上了一个从马路对面过来的白衣女孩。显然对于小家伙的突袭,那女孩吓了一大跳。出乎我意料之外,白衣女孩并没有掏出零钱来打发他,而是弯下腰,温和地对他说,好可怜的小男孩哦,姐姐带你回家,以后姐姐养你,好不好!就这样,她居然一把拽了小孩就走,小男孩吓得哇哇直哭,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不远处那个在树后探头探脑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几步抢上来,一语不发,夺过小乞儿就跑,那小乞儿还在中年妇女的胳肢窝下满是鼻涕眼泪地冲我们做着鬼脸。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就有人说,小姑娘,看不出来,真有你的! 白衣女孩站在站牌下,向我巧笑嫣然。 ‘Hi。’ 虽然我觉得她比较面善,但是以我父母健康的名义起誓,我真的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的。我尽管反应迟钝,我绝对不木讷。 ‘Hi,我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么美丽的人贩子,像我这样的青壮劳动力你贩不贩?’ 这孩子。居然像模像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伸手捏捏我的 (精彩小说推荐: ) 伤逝情 第 3 部分阅读 这孩子。居然像模像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伸手捏捏我的臂膀,’像你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销路肯定不好,而且,你比那个小乞丐还要无赖哪,估计只能砸在本小姐的手里。不要不要,只会浪费本小姐的粮食。’ 我们相视而笑。 不可否认,我面前的这个女孩非常可爱,但是我苦在想不起她的名字,实在是有够尴尬的。我只好没话找话,’呵呵,今天收获不小,学了那么漂亮的一招,下回就不用死撑了。’ ‘别,你还是做无赖的好。’她噗哧一乐,’一个胆小的无赖,别人女孩管你要烟抽,还会吓得当逃兵!’ 感谢过路的诸天神佛保佑,我想起来了,因为这样的经验绝无仅有。军训那夜轮到我站岗,我和马文韬去女生那里认老乡套近乎,结果被这个白衣女孩边上的北京霸王龙吓得仓惶出逃。不过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那天晚上我还来不及打探军情呢。不过接下来我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请问芳名了。 ‘哈哈,见笑见笑。我叫谢朗,我还不知道小姐芳名呢,不知可否见告?’ ‘不告诉你,你今天怎么没带着照相机呀?’她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 呃,又被她拆穿了一个把戏。当初军训时,我和同寝室的同学总是拿着一架空相机,四处谎称给美美照了相,借机和她们套近乎骗取芳名。 ‘呵呵,漂亮的女孩总是找得到的,但是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可遇不可求。打死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捣鬼的。’ ‘别肉麻了。我可并不漂亮哦。’她似有深意地瞟我一眼。 我故作沮丧,’是么?那我的心怎么会扑通扑通地跳得那么快?喂,你再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叫你喂了,那显得我多不尊重你啊。你说是不是?’ ‘好了好了,本小姐输给你了。我叫秦卿。’ ‘亲亲?’ 她白了我一眼,’早知道要占我的便宜,小无赖。我姓秦,……’ ‘我知道了,我为卿狂的卿,是么?’我抢着说。 呵呵,她脸红了。我心想,今天少爷出门没有挑时辰,碰到你这个小妖精,总算反击成功。 秦卿也学乖了,她居然一直没有叫我的名字,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赖来无赖去的,直到那次地震之夜以后,才开始大大方方地称呼我为谢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被窝里偷笑,为了我和秦卿的名字,也为了这次意外的邂逅。我看着窗外的路灯,问自己,是我的缘分来了么。 我的父母婚姻并不算幸福。自小而来,我已经记不清他们有过多少次的离婚闹剧。总之,隔三岔五地我母亲要问候家里的那些锅碗瓢盆,母亲的高音贝的哭声可以让整栋楼的人夜不安眠,而父亲背光坐在一角埋头抽烟的形象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我呢,只能坐在他们中间,企图用我的号啕大哭来引起他们的注意。长大以后,父亲对我耳提面命,娶老婆,漂亮并不重要,关键是个性和顺,绝对不能像你妈一样毫不讲理胡搅蛮缠。当时,我有一句话一直不敢问出口,爸,既然我妈是那么的蛮不讲理,当初你为什么要娶她呢? 拜我父母所赐,除了人多势众以壮贼胆,每每我单独面对异性的时候,经常动则出错,浑身不自在。面对着一张张如花笑颜,我老是有一种古怪的想法,过个一二十年她会不会也是披头散发,跳脚相骂。不是说,我小小年纪一看到异性,就开始琢磨着她是否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只是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也许,就是自小对家庭朝不保夕的恐惧感,在我的骨子里深深地种下了自卑。这个后果是严重的。高中的时候,我对邻班的一个女孩单恋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羞羞答答地寄出情书,还不敢署名,妄想着心有灵犀一点通。结果,她误会是我的好友作的孽,满世界追着鲁文一顿暴打。看着鲁文一副祸从天降的目瞪口呆样,我真是有口难言,心下怅然。我第二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并且作好了当落水狗的准备,结果收到她的一张贺卡,上面淡淡的一句’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就把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赶到了爪哇国。真是苦命,从此我对她就裹足不前了。 不过,这次好像不一样。秦卿容貌只能算是比较顺眼,身材不错,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居然可以自如地和她说笑,这可是很少见的,并且,她很对我的脾气。还有,从对待小乞儿的手法上分析,我本性内向被动,而秦卿外向主动,是谁说过互补的性格往往成就一对好姻缘。靠,想什么哪?刚和人家见了一面,想到这上面去了。其时,我浑身燥热,很想和人畅吐心曲,不过耳边不是呼噜声就是磨牙声,想想还是算了,起来上个厕所准备睡觉吧。 我刚起来,老二在我耳边厉声喝道:’站住!把钱和证件交出来!’ 我吓得一激灵,像被点了穴一样,心里那个骂,他妈的,有这么吓人的么。我慢慢转过头,却发现老二睡得很香,一脸的幸福,看看其他人,也没有响动,呼噜照打牙照磨。靠,原来是说梦话。我心想,山东出响马,古人诚不我欺也。 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我和秦卿的控制范围。经过我故作儒雅邀她把臂共游玉渊潭,经过我借过马路之机厚颜牵上了她的小手,再看过几次电影,那时我还能够看到抛物线的形状,等到经过了那次地震,我已经吃惊于斜率的计算结果了,乖乖,直线升温哪。嘿嘿,我们离双宿双飞缘悭一线而已。这一切,使得我在电话里邀请鲁文的时候脱口而出,鲁文,我的夏天来了。鲁文愣了一会,继而在电话那头嘎嘎贱笑,还学着成都口音跟我说,你个瓜娃子哟,你完了! 鲁文是我的死党,在高中的时候,他至少自觉自愿地向我提供了两年的理科各科的抄件原本。这小子原本是一副高材生的刻板形象,被几个女生嘲讽过之后,立马转向另一极端,热衷于和班上一些问题少年厮混。等我坐到他的身边之后,马上我们就结成死党。因为这事儿,好讽喻的班主任还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就对了,人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龙自然要和龙呆在一起,龙干吗和老鼠混成一伙?鲁文私下和我说,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简直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翻版。我没好气地回嘴,你想也别想,就你这副德行,即使立马去做了变性手术我也不敢要啊。 鲁文来的那天,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稍有缺陷的是,鲁文同样有着男人的劣根性,在异性面前找不到北,一个劲地把我以往羞于见人的东西翻了出来。在杯来盏去之间,惹得秦卿掩嘴直笑,捉狭的眼光飞来飞去的。 首先点到的是胖胖的化学老师。其实,现在的行为艺术比起我们的严老师简直像小把戏。他提醒我们要多动脑,要脑筋急转弯的方式就是:胖胖的身躯毫无征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讲台一端冲到走廊的尾端,然后猛地转身,大喝一声’咣当掉头’。开始几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金庸的小说根本来不及收起来,后来,慢慢习以为常,也不放在心上了,反正他在转身之后还会冲到黑板那边去板书。危险总是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来临,当一只毛茸茸的手伸过来,慢慢拿走我的小说的时候后悔已经太晚了,我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的一脸狞笑,’嘿嘿,谢朗,狼来了的故事你外婆给你讲过吗?’ 然后,点到的是政治老师。那段时间,我们对文革非常感兴趣,我和鲁文一起看梁晓声的《一个红卫兵的自白》,收集毛主席像章。后来,我们乘着政治老师板书的时候,在教室后面换上绿军装,戴上红袖箍,可我们正在挥舞着武装带摆造型的时候,政治老师转过了身,一下子双方都呆住了。我们差点闯了大祸,政治老师就那么浑身打着摆子,慢慢地瘫在了地上。 等等等等。鲁文说得嘴角泛白,我是如坐针毡。 等到我忍无可忍,开始自卫反击。这小子想必忘了,那年他和他的小甜甜晚上去烈士陵园幽会,不幸遭遇安徽民工拦路抢劫,把他的零用钱、手表、舞厅入场券洗劫一空,他的小甜甜在慌不择路的逃窜过程中还摔了个狗啃泥,咯了门牙。结果,这对劫后余生的小两口要凑钱上医院,黑灯瞎火地是来找我救急的。而经过几次校方家长联手的侦缉搜缴行动之后,我还替他掌管着奸夫淫妇往来的书信,随口念了几个毫无意义的词语,足以让他悻悻作罢。 送走秦卿之后,我和鲁文到后操场继续喝啤酒。这个家伙一直翻来覆去地唠叨,你个瓜娃子哟,你彻底完喽。他吓唬我,撇开全国人民对上海人的颇有微词,上海姑娘都是把身边的男人当作洋娃娃的,热衷于向她喜欢的方向改造。你再也别想留胡子了,你的头发太长,衣服穿得也太乱七八糟,你再也别指望玩什么深沉、颓废,而且上海姑娘往往都有洁癖,最讨厌的是懒汉邋遢汉。不过,假如有一天我到你们家来蹭宿,你小子可不许翻脸不认人把我一脚踢出门外。你就准备当你的模范丈夫吧,鲁文就这样结束他的长篇大论。在他的描述中,我的前景一片黯淡。我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不管怎么说,一切的开始总是美妙的。 属于我们的精彩,早已经不复存在——黄舒骏《改变1995》” 正文 七 “第四章 对酌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米兰·昆德拉 我坐在窗前抽烟,一支又一支,看着渐渐暮色苍茫,看着对面楼群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房间里黄舒骏的歌声在不断地重复、重复。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在Winamp里面只放了这么一首《改变1995》。这其实是一首非常悲伤的歌,弹指挥去间是那世事变迁的沧桑,不变的唯有厚重的回忆。并不是我特意挑了这么一首令人感伤的歌,然后把自己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然后不能自拔。我不需要这样。太多的悲伤之后必然是大段的思维麻痹,仅有一片茫然而已。我只是觉得,有人在耳边不停地说话,这种感觉挺好的。 ‘铃——’ 我的手机已经老实了好几天,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居然是鲁文。看来他的耐心不错,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等电话铃响了第七声之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我的情感顾问,我准备了一顿大餐,等着你来救赎我这只可怜的迷途小羔羊……’ ‘等等,等等,我先去加件衣服。好家伙,阴风阵阵啊。’ ‘你来——嘛,来——嘛,好哥哥,等你哦!’ 这家伙居然变本加厉地发起浪来,真让人受不了。’打住,说,哪里?’ ‘江苏路愚园路,湘菜馆。我已经到了。记住,是兄弟交心,不许带你的小亲亲,这丫头,老想吃穷我……’ ‘好了好了,我马上过来。’我苦笑着合上电话。到底是谁救赎谁?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打算向鲁文大倒苦水。 赶到湘菜馆的时候,还真让我吓了一大跳。手抓小龙虾,香辣猪手,牛蛙干锅,炒时件,西芹百合,六瓶青岛啤酒一字排开。看着笑嘻嘻的鲁文,我说了一句蠢话,’这么大的阵仗,你不是又打算拉我数星星吧?小倩,不对,这回应该是小蕾蕾,小蕾蕾,谁说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哥哥今晚一定把它一颗颗的都给你数清喽。’ ‘哪能呢?也就是唱唱最近比较烦。我说,你这么看上去那么憔悴啊,是不是最近我那亲亲嫂子欲求不满?这可不行,我回头一定得说说她,国家政策还不让竭泽而渔,开采绝对不能过度!’ ‘我说,你怎么发了一脸的青春痘,小蕾蕾是不是压根就没让你进房间吧?居然冲我好一通发浪,够得上仙霞路的水准哦。’ 好了,酒过三巡,打成平手。我一通猛吃,原先觉得和客户的应酬确实烦,现在少了它,肚子里早就在抗议缺少油水了,更何况这几天已经从一日三餐精简到两餐,甚至一天一餐,更何况从下午四点起来以后一直没有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了。 我忽然发现鲁文在那里闷头抽烟,神情凝重。 ‘谢朗,你是抗战八年的老兵了,你说,爱情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鲁文的嗓音嘶哑而干涩,听得我心头发紧,难道我的好兄弟也和我一样,遭遇了同样的困境?不会啊,这俩人在哥几个面前一直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活宝样。可我想想自己,不由得又心下黯然。我和秦卿在八年里红过脸的次数不是同样屈指可数么,闹得最厉害的一次还是早在上学的时候,她说和我在一起没了自我,好么,秦卿为了找回她自己和我冷战了长达两个星期。 我艰难地咽下喉头的虾肉,故作轻松地道,’你要去问老八路,你们折腾了八年,到底是在和谁干仗呢?他肯定会给你一颗花生米。你这么问我,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东,我还真答不上来。因为爱,所以爱,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我可不会说,你也不乐意听。哎,你不会那么酸吧,快三张的人了,别一副纯情童子鸡的模样。只有QQ上的小妹妹才会老是一本正经地问别人,相不相信网恋啊,你怎么看爱情啊,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要求证些什么。要不,哥哥下个《爱情是什么》让你研究研究,补补课,或者《流星花园》也成,就是俗点……’ ‘谢朗,别胡扯,我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鲁文一脸不悦地打断了我的话,顺手扔过来一颗三五。 ‘别,我越来越抽不来外烟了,我们还是各抽各的。说吧。’ 鲁文反而沉默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我替我们俩都满上了酒,端起酒杯,在鲁文的杯沿上轻轻一磕,还没等我说话,鲁文倒来了情绪了,他回过头来,’来,谢朗,走一个!’ 鲁文一口气喝干了整杯酒,将空酒杯举到我的面前,直视我的双眼闪烁着泪光。 我叹了口气,也干掉了面前的酒,好象食道并不存在一样,啤酒直接倒进了空空荡荡的胃里,胸腹之间冷冰冰得让人难受。 ‘这两天我把过去看过的两本书又过了一遍,《晃晃悠悠》,还有《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你也肯定看过的。《晃晃悠悠》里边周文和阿莱在结识八年之后分手的,嘿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成都》里边,陈重也是七年后和赵悦离婚的,然后一直堕落,直至横死街头。你不要和我说这都是小说,这些给我的感觉都是那样的真实,触手可及的真实啊,就好像是在说你我的故事。别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本来已经打算好明年五月黄金周就结婚,可我对我们的将来越来越没有信心。每天回到家里,就好像一潭死水一样,话题越来越少,除了大眼瞪小眼,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响。别人给我支招,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还有旅游,我都试过了,可我发现是治标不治本啊,怎么说呢,我发觉问题的关键是我已经对孙蕾没有感觉了,没有激情。我觉得自己在慢慢滑向深渊,却束手无策。今天早上醒来,孙蕾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看着我,吓了我一大跳,她很平淡地问我,是不是已经不爱她了,我居然目瞪口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谢朗你说,爱情是不是骗人的玩意儿,是不是就像陈重说的那样,只是荷尔蒙分泌的副产品而已。你和秦卿在一起也有八年了吧,大家都看你们俩活得蛮滋润的,我特想听听你的想法。喂,你倒是说话啊!’ 我的心一阵阵的刺痛,茫然地看着鲁文,仿佛间,他那不停翕合的双唇在我面前渐渐远去,渐渐远去。 真是兄弟啊,我居然在做和他一样的功课,从昨天起,我已经开始重新阅读《围城》了,这算不算是用别人的大脑思考呢? ‘鲁文,你真不应该问我。我的答案只能误导你,让你更沮丧。因为我正在和秦卿打离婚。’ 这声音是那么的遥远,根本就不像是我发出来的。我想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会问他,那么失去孙蕾呢,他鲁文会不会觉得离不开孙蕾,他的生活中根本少不了孙蕾?但是觉得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回事。是为了博取同情?赢得共鸣?我想,这个问题哪怕是我自己都无法回答。 鲁文不敢相信似的瞪着我。 ‘什么也不用说了,都在酒里了,来,走一个。’ ‘呃,好,好好好,干杯。’鲁文慌不迭地举起酒杯,’那和你家老爷子说了没有?’ 我苦涩地摇摇头,’喝酒,喝酒。’ 鲁文几口把酒给喝干了,拍拍我的肩膀,脸上堆出生硬的媚笑,’谢朗,你还是给我分析分析,我最喜欢听你分析了。’ ‘爱情是什么并不重要,恐怕你想不明白的是你所想要的爱情是哪一种吧?’ 鲁文连连点头。我心想,未必有那么夸张吧,你小子只是怜悯我,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罢了。 ‘我最近看书,发觉有一种方法非常有效。如果你不能准确定义某种东西,比如神灵,比如爱情,那么不妨一一列出你所期望的它应该拥有的一些特质,然后再加以总结整合,答案应该不远了,至少离你心目中的答案差相仿佛了。’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不如你先说,我来补充。’ ‘相互补充吧。那就开始。我觉得爱情首先是一种来源于心灵的吸引,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共同认同,而无论贫富贵贱,等级差别,地域相隔,种族差异……’ ‘甚至无论年龄悬殊,更于性别无关。’ 我被这小子逗地哈哈大笑,’来来来,为你的更于性别无关干一杯,全世界的同性恋都会感激你的仗义执言的。’ ‘呵呵,好,该我了。爱情应该是执手共度一生的忠诚誓言,容不得欺骗,猜疑,嫉妒,更无论背叛。’ ‘爱情不应该彼此索取,不应该彼此计算付出的代价,爱情应该是一种无言的支持甚至牺牲,她给予对方生存的尊严……’ ‘给予对方战胜一切的勇气。’ ‘给予对方燃烧一切的热爱。’ ‘给予对方坚守信念的力量。’ ‘给予对方无与伦比的智慧。’ ‘给予对方心有灵犀的理解。’ ‘爱情应该是两条彼此平行的轨道,延伸于同一空间,相互注视,又不相互占有,不相互重叠。’ ‘爱情应该是激情的火焰,物质的,世俗的,只能是燃烧中的杂质。’ 我们越说越沮丧,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这应该就是我和鲁文共同坚信的东西。 我举起酒杯,’所以,爱情即使存在,也只可能是瞬间的闪光,不容于尘世,与我们无缘,只是一种理想罢了。’ ‘谢朗,我们是两个无可救药的傻B。’ ‘鲁文,还想听我胡说么?’ 他凑过来,给我点上一颗烟。’说吧,就算给你解解闷。’ 我不由得苦笑,我已经从一个倾听者角色转换到了倾诉者。 ‘其实刚才说的,我也不信。有时候你要挖掘表象后面的真理往往会很痛苦。打个比方说,我们知道,莫要以貌取人是我们认知的真理。但是事实呢?心理学告诉我们,人人以貌取人,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爱情也一样。从人的角度来分析,我们大致可以分为动物人和社会人。动物人往往展示的就是一些本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罗素认为一夫一妻制是违背人类的本性的,他就主张多夫多妻制。我还真觉得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鲁文惊讶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肯定觉得这和性放纵,滥交没有区别。事实上,性放纵和一夫一妻制是事情的两个极端,多夫多妻制才符合人的本性,变异思迁就是人的本性。’ ‘不是吧,人总算还是情感动物吧。算了,我不打断你。’ ‘人有情感是没错,但是情感只能保证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能够维系得久一点,而不是永远,而且这段时间的长短也应人而异,变异思迁是人的本质。再说社会人。一夫一妻制是历史的选择这没错,因为多夫多妻制很容易滑向性混乱,从而使得整个人种都崩溃掉。但是,光是一夫一妻制没有办法约束住人的本性,所以老祖宗才会搞出三纲五常,伦理道德来,才会主观地造成女人依附男人的态势,让女人从经济上依附男人。而现在不同了,男女平等,道德滑坡,都在松动一夫一妻制的底线,使得这些保证不再那么有效。因为除了情感之外,还有太多的因素能够左右男女间的平衡。所以说,有不少人在情感出现问题的时候会想到生个孩子,有了孩子那一切又不一样了,因为两人之间又多了一种亲情在维系,尽管它也不是牢不可破的东西。’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出错了。’ ‘臭小子,你是想说我的脑子出错了吧?’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在和我背书哪?’ ‘当然是我自己的想法。’ ‘好好好,谢朗,你接着说。来,兄弟给伟大的哲学家满上酒。’ ‘老实说,有时候我觉得很荒谬,平等是爱情的必要条件,但平等又为爱情埋下了隐患。《晃晃悠悠》里面的周文和阿莱,《成都》里面的陈重和赵悦,他们都有无比美好幸福的开始,为什么我们又觉得他们的结局是无可挽回的,是那么冷冰冰的现实?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陈重和周文都一样,他们一直没有改变,或者改变得微乎其微,而他们的另一半改变的又实在太快太多,让人悲哀的是他们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咯噔一下,感到全身发冷,我和秦卿又何尝不是这样。直到今天说出了这些话,我才真正想明白了。’当这种平等关系失衡的时候,他们的爱情早就死掉了,维系他们的只是情感而已,等到连情感都无法维系的时候,分手就变得无法回避。所以,我不再相信爱情,你要双方都不改变不可能,你要双方一直保持前进的步调,又何其艰难。你怎么能够期望生活在两个不同空间的人还可以彼此相爱呢?’ 我的话音越来越低沉,仿佛喃喃自语。 鲁文拍拍我的肩膀,’了解,了解,还是喝酒吧。’ 我真诚地向鲁文笑笑,也举起了酒杯,’所以,与其问我爱情到底是什么,还不如拉住小蕾蕾的小手,不要让她溜走了。干杯!’ 我和鲁文一起都沉默了下来,望向窗外。窗外正好有一个年老的乞丐跪俯在道边,寒风里,一头苍白的头发随风飘拂,随着过往行人的脚步,捧在乞丐手里的破瓷碗,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好像一下一下地敲在我们的心头。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任贤齐《伤心太平洋》” 正文 八 “第五章 不如归去? 恋爱不但是一种病态,它还可能是一种变态——黄舒骏《恋爱症候群》 ‘谢朗,今天晚上聚聚吧,孙蕾也会过来。’ ‘我不想出来,别逼我,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唉,你又这样。你不怕会闷出病来的?离婚的人多了去了,喝醉几次,发泄一下,不就什么都过去了?你看看你,连工作也辞了,这样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呆着,有什么好?’ ‘……’ ‘秦卿真的要比你坚强。昨天,孙蕾告诉我,秦卿QQ的ID改成快乐放飞了,和别人聊得可欢了,你呢,你叫崩溃边缘!何苦啊!’ ‘别说了,兄弟,放过我吧,我挺好的。就这样。’ 我现在真的后悔,那天为什么一冲动就告诉鲁文这些破事儿。他倒好,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不是约我去巴国布衣尝川菜,就是去钱柜唱歌,生怕我有什么想不开。其实,至于么?我只是不想面对这小两口怜悯的目光。 鲁文问过我,离婚就离婚么,为什么要把工作也辞了?我知道他的想法,我承认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坎,照理说,忘情于工作是一个不错的解脱办法。事实上,这几天我翻来覆去地在想,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留在上海?我该何去何从?我还需不需要再在IT行业里继续打拼下去?还是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反正现在只要养活自己,这变得非常之简单了。 ‘我们是迷茫的一代,是漂泊的一代。我们不属于北京,也不再属于家乡了。’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这样和沈帅这样瞎掰。 ‘这简单啊。等你和秦卿结婚以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当年说这话的沈帅,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今年四月份,沈帅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和我说,谢朗,你知道吗,今年的愚人节,张国荣跳楼了,我儿子出世了,他叫沈天笑,老子要他天天都开心。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成家就是扎根。现在家湮灭了,我又被打还原形,成为浮萍,我对上海这个城市不再拥有归属感。在北京厮混的同学把自己戏称为’京漂’,是的,现在我已经是浩浩荡荡的’海漂大军’中的一员了。 昨天晚上,父亲给我电话,他很开心地和我讨论退休后的生活规划,把老家的房子好好拾掇拾掇,装修一下,弄弄花草,再养一条狗,最好我再加把劲,孙子他来带。父亲说,年轻的时候都想走出去,到他这把年纪就应该回去了,就像曾经在上海滩闯荡过的祖父一样。电话那端父亲说的神采飞扬,电话这端我喏喏而言,我张了好几次口,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挂了电话,一心盘算着叶落归根,含饴弄孙的父亲那么高兴,我实在是开不了口啊。 …… ……” “铃——” “喂。” “程姐,我是侯锦华,你的朋友袁原在东魅喝醉了,还有个小子很不地道,老缠着她,我们差点和他们动手,可你朋友不领情啊,她死活不肯回家,还骂我狗拿耗子,我真是冤死了。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啊——,好的,我马上过来,小猴子谢谢你,你先帮我看着一点。” 程柠心里很奇怪,袁原怎么会这样?可能,她也有不足向外人道的秘密吧。程柠拭干了泪痕,匆匆补了妆就出门了。 等程柠赶到东魅的时候,袁原真的把她吓得不轻。袁原一脸绯红,一手夹着七星,靠着吧台和程柠离开前就见识过的那个小白脸正在划拳。那么吵杂的环境,居然老远还让程柠听到袁原高八度的嗓音。 “人在江湖漂啊,哪能不挨刀啊。” “五刀砍死你!” (”三刀砍死你!”) “两刀砍死你!” (”一刀砍死你!”) “你又输了,喝!给老娘喝!” 而小猴子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坐在吧台的另一端喝闷酒,一边死死地盯着那个得意的小白脸,颇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程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袁小姐,咱们还是划小蜜蜂吧。”小白脸暧昧地笑着。 程柠一把拉住袁原,”袁原,你怎么喝成这样?别喝了,我们回家吧。” “咦,程柠?你怎么来了?来来来,我们划拳。一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 “看你比划的,小蜜蜂?还老母鸡呢!你喝多了,袁原,我们走吧!” 小白脸又凑了上来,”来,袁小姐,我和你划小蜜蜂。这位小姐,你也划拳吗?” 袁原醉眼斜睨着小白脸,”你是谁啊?滚一边去!我要和程柠划拳。” “小猴子,他们几个人啊?” “就他一个人,死乞白赖的……” “就他一个你还搞不定!你怎么那么面啊?这个月的奖金想不想拿了?揍他!” 小猴子几个呼啦往上一围,那个小白脸见势不妙马上就软了下来,”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划拳就不划拳么,真野蛮!”,说着就溜了。 小猴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程姐,要不要我们帮忙,送你朋友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 (www。shubao3。com手机电子书) “程姐,别的不说,刚才你可真有大姐大的风范。” “贫嘴!就这么着,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拜拜。” “拜拜。” 别看袁原刚才划拳划得那么凶,事实上她真的喝沉了,来到街上被冷风一激,脚步更是踉跄,而且身子还一个劲地往地上出溜。午夜的大街分外冷清,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还别说今天是周末,即使是平时的这个时间,新天地外面的出租车还是来来往往从不间断的,今天倒是邪门了,等了足足有五分钟还是没来车。程柠架不住袁原,只好扯着她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程柠琢磨,改天得提醒袁原该减肥了,整天就知道串来串去地吃吃吃,身子死沉死沉的。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强生,程柠连连招手。哪知前面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直冲那辆强生跑去。程柠不由得无名火起,”喂,你讲不讲理?车子是我们叫的!” 那位男士惊愕地转过身,不由得两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谢少言! “程柠,我们再来划拳……” 程柠呆呆地看着谢少言,说不出话来。 “袁原喝醉了?你们先走吧。再见。”谢少言冲着程柠一笑一点头,转身向前走了。 “喂,小姐,你们到底上不上车啊?” 程柠最后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而湿重。 好不容易拖着袁原上了出租车。 “上哪儿?” “去、去新天地,东魅。” “啊?”司机惊讶地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的袁原,”喝得那么醉?” “是呀。”程柠不自然地笑笑,”师傅,去浦东,浦东大道,民生路。” “哦,你们是海运学院的学生吧?”司机暧昧地笑着。 “不是。”程柠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自己和袁原看上去真的还有那么年轻吗?什么眼光。 “上回也有一个朋友,在万家灯火喝醉了出来上我的车,死活喊着要去万家灯火。我和他解释了半天,告诉他这儿就是万家灯火。他不听,反而说我骗他,一定要我开车,还说别以为他喝醉了,这儿是普陀区,他要去的是黄浦区的万家灯火。呵呵,好么,有钱不赚不是傻子么,我就在黄浦区兜啊兜啊,最后足足兜了半个多小时,他呢,在一边睡着了,口水流得一塌糊涂……” “我们去、去的是新天地,什么、什么万家灯火,你这个人怎么拎不清的啊。” 程柠看看醉态可掬的袁原,看看饶舌的司机,噗地笑出了声。”师傅你别理她。”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 车子弯上浦东大道不久袁原还是吐了。在袁原慢慢摇下车窗的时候,程柠就知道不妙,赶紧让司机靠边停车,可不巧,正好一辆通宵公交死气活样地跟在旁边。出人意料的是,袁原虽然摇下了车窗,但却是吐在了车里,而且吐得都那么优雅,一手挡开大衣,一手遮在颌下,完了还意犹未尽,一个劲地吐唾沫。 “好了好了,舒服点没?”程柠边辛苦地忍着笑边轻拍袁原的背脊,”师傅,不好意思,把你的车子弄脏了。待会儿洗车的钱我来出,民生路往前开,不远就有一家洗车行。” “没关系,反正我快要下班了。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制,喝酒没什么好处,更不用说你们女孩子了。”司机又在那里摇头。 袁原倒好,咂咂嘴,一脸的满足,继续睡,没她什么事。 ————***————***————***———— 等安顿好袁原之后,程柠捧着已经冷掉的那杯白毫银针怒气冲冲地陷入了沉思。 死人谢少言。程柠记得以前她一直反对谢少言买风衣,特别是黑色的,”想学黑社会啊?知不知道你这样穿很老气啊?”当初程柠就是这样反驳他的,可今天他穿的就是一件黑色的风衣;程柠反对谢少言买手提包,同样是老气,可今天他夹在腋下的是一个华伦天奴的手提包;程柠反对谢少言穿那套咖啡色斜条西装的时候配宝蓝色的衬衫,同样是老气,可他今天就是这样的搭配;程柠反对谢少言头发理板寸,这样会显得他的脑袋更大,可今天他不但理了板寸,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死人谢少言。两年不见了,连名字都不叫一声,连问好都不会了。 就在那一刻,程柠浑然忘记了和谢少言离婚已经两年了的事实。 谢少言就是老把她说的话当作耳旁风,而且木知木觉,反应迟钝。程柠记起那也是一个冬夜,她和谢少言看完电影回学校,她一不小心被路上的冰碴子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走在她一边的谢少言居然毫无知觉,还是继续前行。程柠不信邪,没有马上起来,她就是想看看谢少言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发现身边的人失踪了。可是,太让她失望了,谢少言一直就这样走下去,根本没有发觉有任何的异样。程柠感到万分委屈,直到谢少言快要拐弯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音大喊,喂,你这根木头。看着谢少言仓惶不知所措,茫然四顾的样子,又把程柠给逗笑了。可就是这个死人谢少言,一点没有反省的觉悟,哈哈大笑着跑回来,还说,咦,你什么时候摔跤了,大冷天的,怎么不起来啊。谢少言就这样一直贼头贼脑地笑到女生宿舍门口,一点也没有察觉程柠脸色铁青,笑得有多么勉强。 “呃——”那儿袁原起来一头撞在墙壁上。”呜——程柠?卫生间在哪?” “那边,那边。”程柠跟着捂着嘴的袁原跑进了卫生间。 “怎么样?好点没有?”看着吐得缩成一团的袁原,程柠觉得今天的袁原真的有点异样,袁原虽说平时有点疯癫,但是事实上她很懂得控制自己,印象中很少见到她喝成这样,再说她的酒量一直不错,要喝醉要吐成这样不知喝了多少瓶百威,这是在东魅,这又要喝掉多少钱? 袁原抱着马桶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苍白。”头好疼,胃也难受得紧。” 程柠连忙把毛巾递给她,”对了,是我的错。你今天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给你煮点米粥。” ————***————***————***———— “哪,这是米粥,肉松,咸菜,还有热茶,五星级的服务哦。对了,你今天喝了多少瓶百威?” “百威?跟别人划拳才喝百威的。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喝’一口闷’,就是一试管的那种。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还说呢,要不是小猴子碰巧也在东魅,你明天醒来的时候一定是在那个小白脸的床上。” “啊?糗了。”袁原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喂喂喂,你好像有点雨过天晴哦,怎么回事?” “呃,哪有。只是见多了你的丑态而已。”程柠学着袁原在出租车上呕吐的样子。 “不对不对,你在装傻冲楞,快招。要不然,大刑伺候!” 程柠低下头沉默了。 “喂喂喂,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我、我见到谢少言了。” 袁原一下子呆住了,”哦,谢少言。谢少言?不是吧,你见到谢少言了?什么时候?怎么样?”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没有?” “我有什么好说的。” “真费劲。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就说了一句话:哦,袁原?(精彩小说推荐: ) 伤逝情 第 4 部分阅读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没有?” “我有什么好说的。” “真费劲。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就说了一句话:哦,袁原喝醉了呀,那你们先走,再见。” “就这样?” “就这样。” “完蛋了,人家喝醉的丑样曝光了。”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呀。” 袁原把双腿蜷在了沙发上,手抓着足踝前后摇晃,”哦——看来程小姐在琢磨破镜重圆了吧?” 程柠被吓得一惊,心里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怎么可能呢?” 袁原抓起一条咸菜丝,放进嘴里嚼巴嚼巴,托长声音说道:”怎么可能呢?是吗?你不妨问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程柠不由得感到一阵烦躁,一天两夜,《伤逝情》,上虞,谢少言,这是哪儿跟哪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文 九 枯坐良久,袁原突然冒出一句:”程柠,明天我们去shopping如何?年初打折最划算了。” “好啊。” “哦,答应的那么痛快,不看书了?” 程柠苦笑着摇摇头。 这称得上是一次疯狂的大采购,程柠和袁原走东家串西家,大幅打折的冬装、鞋子和皮包,还有林林种种的化妆品以及促销的美容讲座都能吸引她们的目光,唯一遗憾的是身边缺少一位手提肩挑的男士。Shopping是一种最好的慰劳自己的方式,尽管很多次会为刚买下的东西而后悔,尽管很多次买下的东西经常被束之高阁不加理睬,尽管很多次会为如何处置一大堆的鞋子、皮包,诸如此类的而犯愁(用它们来支援灾区好像有点不伦不类吧),尽管很多次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经济危机,但是没用,程柠还是会花费大半的休闲时间徜徉在商厦和商厦之间,没办法,shopping machine么。 终于等到双手再也拿不下任何东西,即使是一只纸袋子,终于等到脚跟生疼,手臂酸麻,两人才停下了脚步。袁原兴奋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晚餐就在杨家厨房吧。在就餐期间,李毅给程柠打了两个电话,程柠都没有接听,后来更是干脆把手机的电板给下了。袁原端着果汁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柠的动作。 “干吗?这样看着我?很像梦娜丽莎的微笑耶。” 袁原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更加优雅,更是高傲地抬起了头。 “呵呵,我的意思是说,有人外套穿反了,或者踩了狗屎,边上就有人会露出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可我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吧。” “是么?你干吗不是直接关机,反而要把手机的电板给下了呢?你这人真是充满了矛盾啊。” “不是啦,只是上次朝李毅发飙有点不好意思啦,关机就太直接了吧。” “非也非也,程小姐请细思量,如果我是李毅的话,先前的电话没人接,现在又听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我会怎么想?你既然要拒绝别人,何不干脆一点,为什么在拒绝别人的同时还要给他希望呢?还是说,你在谢少言和李毅之间犹豫不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无话可说。” “去死。”程柠白了她一眼。 “程柠,谢少言写的诗你喜欢么?” “你要我老实说?其实分开来每句都看得懂,合起来么,天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有时候他解释给我听,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意思。” “在《伤逝情》里有一首诗我很喜欢。”袁原低声咏诵,”静静地高卧,不去思想/仿佛秋水,慢慢地流淌/源头是那墙上传家的挂钟/流淌,包围着我的躯干/让我听晓幽远的嘶哑吟唱/抬头望,汉唐的明月/照耀着败溃将军的满脸泪光/撕裂时光幕墙的声音,苍凉/露出你姣好的面容。你知道么,题目就叫《痴语》。” 程柠记起,那天晚上刚过七点,谢少言就神在在地爬到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程柠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问他怎么了。他却说,似水流年这话说的真是不错,时光真像水一样,他能够感受到那种流淌过全身的感觉,非常奇妙。谢少言说,他在倾听流淌的声音。 程柠把这些讲给袁原听,直把她笑得前仰后合的。 “既然谢少言还在上海,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找他?” 程柠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两年说是从没有想起他,那是骗人。不过,破镜真能重圆么?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即使在一起了,谁说将来就不再分开呢?再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么。”袁原直视着她。 “我想是不会了。” “不过,我看你好像深陷泥沼,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啊?” “不强求,我想明白了,不强求。顺其自然吧。” “说真的,明天你怎么过?” “怎么过,还能怎么过,工作呗,后天就要出差了。” 袁原没再言语,若有所思地细啜着果汁,眼光瞟向了窗外的霓虹。 ————***————***————***———— “程姐,现在上哪儿?”姚晓宇问程柠。 程柠看看上虞街头高挂的横幅”热烈欢迎绍兴市卫生局领导莅临指导”,不由得长叹一声。刚才已经快到政府招标办的门口了,结果接到吴主任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说为了迎接文明卫生城市的检查工作,只能将下午的洽谈会议改在明天上午举行了。 “晓宇,你自个儿去逛逛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我和张总报备一下,还要和相关的人联系联系,你不用管我。” “好嘞,那我先走了,程姐。”姚晓宇拍拍背着的笔记本,”逛街还不如回酒店上网呢。” “拜拜。” “拜拜。” 看着姚晓宇招手要出租,程柠又补上一句,”晓宇,记住市内不管怎么跑,都是五块钱哦。” “程姐,你对上虞很熟悉么。” 程柠淡淡地笑笑,向姚晓宇挥了挥手,”走过的地方多了么。”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一种叫做沧桑的感觉涌上了程柠的心头。可能就是因为要应付卫生检查吧,大通商城前面的摊贩一概不见,沿街都是彩旗飘扬,原先这里不光有卖羊肉串的,卖麻辣烫的,还有一长溜擦皮鞋的。商城门口售物对奖处还有专人负责卫生打扫,因为那些从农村进城来购物的农民才不管你什么检查不检查,对完奖后照样骂骂咧咧地将对奖券撕成碎片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程柠?!” 程柠心头突地一下,她想起谢少言常说的一句话,上虞么,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慢慢地回过头去,程柠看见招标办大楼的门口站着一个笑盈盈的孕妇。是孟舟,谢少言曾经的初恋情人。 “我打量了你很久,侧面很熟悉,但是你这几年的变化好大啊,呵呵,你变得更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你。”原本十分瘦削的孟舟显得珠圆玉润,幸福和满足让她光彩四射。 “真是好久不见,孟舟你好吗?看你这样子预产期快到了吧。孩子的父亲是谁啊?我都没见过哪。”程柠颇为尴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都怪你和谢少言啊,几年不和大家通音信。我老公你怎么会没见过?谢少言的铁哥们,你和他吃过饭,唱过歌,冯亦清呀。” 原来如此。谢少言怎么和原来的朋友都没有联系,这两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按照谢少言的个性,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倒是可以理解的。原来自己给他的打击真的那么大呀。程柠很是心痛。”不好意思,还没有恭喜你们。” “谢谢。不过程柠你这话好像说的真是太晚了吧,呵呵,我开玩笑的。今晚我们好好聚聚吧。谢少言和你一起来的吧?” “我和他离婚已经两年多了。我是来出差的。”程柠低头看着脚尖。 “啊?是么?怪不得。”孟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那今晚我们姐妹聚聚,就金鱼湾酒楼吧。宝宝可喜欢那儿的醋溜鱼块了。” “你真可爱。”看着孟舟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笑得那么灿烂,这种情绪不由得也感染了程柠,”不过今晚,就算了吧。” “那怎么成?我去上海的时候,你招待得我那么好,你总得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吧。其实你不用担心,冯亦清去找过谢少言的父母,可他们退休之后已经搬到乡下去了。”孟舟俏皮地眨眨眼。 “就这样吧。我刚请了假去做检查,晚上我在酒楼等你,你知道那地方的吧?” “你就在这里上班?不是在税务局吗?” “我换工作了。做招标办吴主任的秘书。” “那么巧,我就是为了便民中心的网站项目来出差的,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好像不是你啊。” “我快请产假了,当然要找个人来接手工作了嘛。要不是你们公司的回函上写的是程小姐,我早和你联系了。呵呵,就冲这项目,你今晚也非赏脸不可。”孟舟狡黠地笑笑,”五点半,我在那里等你,说好了。” “好的。到时间我准过来。我先陪你去医院吧。” “不麻烦你了,冯亦清会陪我去的,省得见面尴尬。” 目送着孟舟远去,程柠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无比轻松。 ————***————***————***———— 孟舟眯着眼睛,陶醉地闻着这诱人的菜香,”你不要笑话哦,我可要开吃了。” 程柠抿嘴而笑,孟舟一副老饕的模样倒让她也食指大动,只是一边是浅尝即止,一边是风卷残云。 “太过瘾了,宝宝,妈妈可没有亏待你哦。”孟舟抬起头向程柠笑笑,”让你见笑了,好了,第一轮结束,可以说话了。” “你真幸福。” “傻瓜,你也可以啊。不就是离婚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让它过去不就完了,重新开始啊。本来,冯亦清、谢少言和鲁浩过节都会聚聚的,现在倒好,就剩下冯亦清孤零零的一个人。冯亦清的朋友并不多,却怎么都和他们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躲在上海在干吗?不过,鲁浩怎么回事?莫非……”孟舟咬着指甲,眼神灵动,她思索的样子十分可爱。孟舟猛然挥挥手,”算了算了,不去想他了。你们呀,都太痴了。想开了,有什么呀。对了,你也没法子联系到谢少言吧?” 程柠点点头,”上海太大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很脆弱的,就像风筝断了线一样,太容易了。”其实,程柠在心底倒是赞成孟舟的推测,凭她对鲁浩和孙瑛的了解,他们也应该出了状况吧。 五年前的春节,谢少言和程柠,鲁浩和孙瑛,还有冯亦清一起聚会。为了不让冯亦清感觉尴尬,谢少言和鲁浩还四处打电话邀请女孩聚餐,闹得像拉壮丁一样。喝酒的时候,这俩人还一唱一和,一个劲地推波助澜,反而弄得冯亦清又是拘谨又是伤感。那个骑着摩托憨憨的男生给程柠印象十分深刻。如今倒是冯亦清最终摘取了幸福。程柠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幸福下去,尽管程柠对婚姻也已经丧失了信心。 “谢少言这人就是太大男子主义,有时候想想,他不像南方人哦。程柠,有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情?” “两年前,谢少言在网上和我大倒苦水。因为SARS的后遗症吧,年底他业绩压力很大,而最要命的,有个家伙,和他私交很好,又是谢少言一手提拔起来的……” “邢俊。” “对,是邢俊,背地里给他使绊,冒充客户给他们公司打匿名投诉电话,说他打着公司的旗号在外面为自己做生意。这事闹得很大,谢少言被停职检查,很是狼狈。不是有句话说,想升职就把上司踹下去,要不然哪来的上升空间呢……” 程柠有点茫然,”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你别胡思乱想哦。其实,他很在乎你的,他不想让你担心他么。他好面子,也没有和朋友诉苦,一直闷在心里。我不同啊,几个同学之间,他们都叫我情感垃圾桶,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找我啊。” “孟舟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哪还记得?应该是两年前的十一月份吧,十一月初。” 天哪,那应该是她提出离婚前不久啊。程柠内心一阵阵地刺痛。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嗨,你别这么说。其实你们已经分开了,过去的事情应该让它过去,今天我不应该向你提起的。只是站在谢少言的角度想想,我又觉得这些事你不应该被瞒在鼓里。只要你别怪我多事就万事大吉了。” 程柠的心绪紊乱的很,项目的细节她不再关心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回去之后再理清思路吧。 “孟舟,窗外那边站着的好像是冯亦清吧?” “不会不会,啊?”孟舟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这人,叫他别来别来,居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回去怎么收拾你。”孟舟恨恨不已。 “好了好了,他关心你么。酒足饭饱,我们也差不多了,再说也不好让冯亦清杵在外面啊。天还怪冷的。小姐——买单。” 孟舟一下子把程柠的手给打下去,”孕妇前面要学会礼让。不要和我抢!” 结帐后,两人相跟着出了馆子。冯亦清正背着手打量着路边停靠的一辆奥迪A8。孟舟蹑手蹑脚上前,一把拎住冯亦清的耳朵,”谁让你来的?还想不想让我们吃饭了?” “哎哟,疼,快放手。这可是在大街上,注意形象!形象!”冯亦清嘶牙咧嘴地回过头,”呦,程柠,你好你好!” 程柠忍俊不禁,”你好!孟舟啊,还是回去再上演三娘教子吧。呵呵。” “程柠,我们明天见。我会和吴主任打招呼的,你放心好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那我先谢谢你了。你们快回去吧。” “程柠,如果见到谢少言,告诉他,有空让他滚回来,要不然朋友都没的做!” “啊,好的,好的。” 新春新春,春寒料峭啊,天还是那么冷。 正文 十 “程姐,照我看来,你的准备已经面面俱到了,明天我们肯定能脱颖而出的。” 程柠却是一脸的凝重,”晓宇,你想得太简单了。这种项目伸缩性很大,简单一点做些静态网页也成,做复杂了几十万还是说少了。可你看看他们邀请的这些公司,本地的,绍兴的,杭州的,上海的,场面上看去华丽得很,真正有实力的却没有几家。再说,在上海我们公司也只能算一般,从项目本身价值来讲,即使是那些巨无霸都会垂涎三尺的。我很怀疑,在背后还有一家公司,很有可能我们到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陪太子读书啊。” 程柠点上一支烟,把电视频道换到了Channel V,”不管怎样,和他们一起制定项目标准,制作标书是我们明天的目标。” “铃——” “程柠,我是孟舟。” “你好,孟舟。” “我刚想起来,上海W公司来的人就叫邢俊,还有一个叫郑彦明的,据说是市里领导的亲戚,冯亦清说,谢少言曾经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你小心一点。” 程柠轻轻地敲敲前额,”孟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我们出场的次序排在W公司之后。” “这简单啊。那先这样,晚安。” “谢谢你,晚安。” 郑彦明这个人程柠也是知道的。那是大学刚毕业的谢少言第一次参加政府招标的时候,他一心想和绍兴的同仁抢夺市场份额,终于在最后关头被他知晓对手的底牌,大着胆子把报价又降了一个百分点。结果,在招标会现场他所在的公司不出意外地夺得了标的,可是全场皆惊,郑彦明走到了得意洋洋的谢少言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话,后生可畏啊。这次中标给谢少言着实带来了许多的麻烦,用户三天两头向谢少言所在的公司报修,同时还向招标办投诉。等到谢少言凭着水磨功夫摆平用户的时候,整个项目的成本开支已经惨不忍睹了。 ————***————***————***———— 上午九时,洽谈会正式开始。1号大会议室里济济一堂。 “程姐,来的人可不少啊,至于嘛。”看得出来,姚晓宇已经有些紧张了。 便民服务中心以及各个职能部门的信息主管都到了,而且即使只是洽谈会而已,连公证处也来人了。程柠眼光扫了一下左前方的邢俊和坐在门边的郑彦明,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晓宇,长点能耐好不好,久经战阵了,还怕这些小场面。” “我服了你了,这算小场面?我还是小虾米呐。” 程柠眼观鼻,鼻观心,轻声说道:”晓宇,我教你一招,你就把他们当作那个白什么的就行了。” 姚晓宇脸涨得通红,”程姐,千万别逗我,现在可不适合笑。丢了公司脸面,你可别怪我。” 程柠不再言语,专心翻看起会议材料。孟舟果然非常帮忙,W公司排在倒数第二出场,而程柠所在的H公司排在了最后。不过让程柠不明白的是,郑彦明的公司的业务方向明明是偏向于硬件方向,只是在介绍的末尾多了”网页设计”四个字,Portal的业务基本上未曾涉及,怎么看上去他显得那么的胸有成竹?再细细比对到会的其他公司的介绍材料,程柠越发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可越是这样,程柠越是心里没有把握。搞出这么大的场面,甚至会议伊始,市领导也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按照上层对本次项目的重视度,项目越是做大越是很难出现黑箱操作啊。而如果情势往这方面发展,凭在场的这几家公司的实力,程柠最后胜出的把握会变得很大。除非……程柠觉得她已经抓住了内里的玄虚,也许有一家底子比较硬的公司和郑彦明达成了合作。这是最棘手的局面啊,程柠心底在呻吟。 “晓宇,坐在门口的郑彦明你也看着一点,看看他和哪些人说过话。” “好的。” 一家家公司走过场了,好像一切都在证明程柠是过虑了。这些公司的表面文章虽然做得花团锦簇,但是揭去外表的华饰之后却是泛善可陈。看着姚晓宇不时递过来的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技术上的缺漏,再看看姚晓宇一脸的不屑,似乎还有点来不及写的势头,程柠暗暗好笑,心想这个方法挺好的,至少等会儿晓宇上场的时候就不会怯场了,这比罗罗嗦嗦一大堆鼓励的话要强的多了。说起来还得感谢谢少言,这些技巧,包括今天制定的后发制人的原则都是她从谢少言那里汲取的营养。还真是让程柠失望,整个门户网站需要连接那么多职能部门的系统,数据库兼容、数据安全、公文流转机制、信息快速反馈机制等等,这些核心的应用却被他们轻轻地放在一边,而且有的公司展示以往案例就连在创意设计层面也无法打动上面坐着的这些老爷们。难怪,那个公安局信息处的董处长坐在那里扭来扭去,好不耐烦。倒是郑彦明,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枯枝,这算会场上唯一向程柠发送的警讯。 “程姐。”姚晓宇的手肘轻轻碰碰程柠。 原来轮到W公司了。看着邢俊和他的同事杨海涛笨拙地在连接投影仪,搭建演示平台,程柠轻哼了一声,这绝对是W公司的失策,虽然这次不是正式投标会,但其重要程度却在整个项目运作过程中是居于首位的,而他们仅仅是派了两个业务员过来,这太轻率了。 “晓宇,待会儿你上去在硬件这一手镇镇他们,你看他们多业余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小子居然很兴奋的样子。 邢俊开始演讲了,这还是今天上午第一家公司把演讲的重点放在了Portal层面上,他带来的全新概念一振会场的沉闷气氛,慢慢地窃窃私语没有了,高坐的上位者也慢慢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外表儒雅的小人身上。姚晓宇审慎起来,良久在纸上记下些什么。程柠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眼看着刑俊快要进入演讲高潮,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朝看过来的孟舟笑笑。孟舟也向她眨眨眼,然后朝身边的小姑娘低语了几句。那王秘书点点头,起来给各位领导斟茶续水。会场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打断了,轻轻传来杯盖碰撞的声音,压着嗓门的道谢声。公安局的董处长还很配合,给身边的人发了一圈烟,一伙人开始吞烟吐雾起来。程柠满意地笑了,看着仿佛被晾在一边的尴尬的邢俊,心下说,很爽吧,小子。 “呜——程姐,这也行啊,你也太损了!简直在破坏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呜——不让人活了。” 程柠接过姚晓宇递过来的纸条,”想笑就轻点声,矫情!” “哇,还面不改色……咦,台上那位怎么老瞄你啊?瞧这副德行,智商高不过我啊?” 程柠一抬头就对上邢俊莫名惊诧的眼神,”没什么,我认识他。”程柠朝着邢俊点点头,笑容犹如春花初放,异常动人。 “他一定欠你很多钱。” 程柠认真地点点头,”不错。喂,没有那么夸张吧。” 姚晓宇这小子,要不是是在开会,他肯定会滑到地上,浑身乱颤,双眼翻白,甚至还可能口吐白沫,表演羊癫疯是他的拿手好戏。 邢俊已经在重整旗鼓了,百般卖弄,试图重新吸引在座各位的注意力。不过,似乎他有点力不从心,而且眼睛老是往程柠坐的角落里扫过来,连吴主任也注意到了。 程柠内心盘算了一下,又快速地瞅瞅姚晓宇的笔记,决定奋力一搏。在吴主任的眼光再次扫过来的时候,她抓住机会,举起手来。吴主任笑着点点头。 “邢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您讲得我有点不明白,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邢俊显得有些慌乱,”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程小姐,请说。” 吴主任适时站了起来,向前排的领导介绍了程柠的身份,”我们之所以开这个洽谈会,就是抱着向各位专家学习的目的,大家集思广益,把我市便民服务中心这个窗口工程建设好。H公司的程小姐这个头开得很好么,同时也欢迎在座的各位专家多多发表宝贵意见,哪怕是在其他公司正在作演讲的时候,这也是对他们公司业务的帮助么,小邢,你说是不是?” 邢俊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那是,那是。”他还勉强作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请问邢先生,您刚才说的,所谓点对点的公文流转机制是否可以单纯地理解成收发E…mail啊?您能再详细解释一下么?” 邢俊和台下的杨海涛交换了目光,好像在寻求救助,可惜杨海涛无奈地耸耸肩,并没有挺身而出。邢俊期期艾艾地道:”程小姐说的没错,公文的流转是依赖发送邮件来达成的……” 程柠一副认真思索的严肃模样,”这似乎不妥,有些流程在申请人发起之后,需要在各个部门之间进行流转审批,如何来规定公文流转的过程,如何规范处理公文人员的权限,如何确立监督机制,同时又如何把流转中的公文的处理信息及时反馈给申请人,以达到政务公开的目的,这些具体的应用,好像仅仅依赖E…mail的收发是完不成的,或者说,贵公司的E…mail系统的功能还有待加强。哦,对不起,我一时好奇,打断了邢先生的演示,我太冒失了。”程柠满脸歉意坐了回去。 虽然此举有些许出格,但是引发起了全场的讨论,还是得大于失。 “程姐,别看我。回头我马上把欠你的钱还你。你太可怕了。” “晓宇,其实这看似公开叫板,只要做得恰到好处,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你看前面的那些人物,坐了老半天,可台上总是言不及义的,你看哪个还耐得住性子?我这叫搔到痒处,保证我们上场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得提起耳朵,给本小姐乖乖听好了。当然这W公司嘛,够他们喝一壶的。” 台上的邢俊已经见汗了,穷于应付前面端坐的一排领导轮番提问,尤其是公安局的董处长和地税局的陈科长更见活跃。可惜W公司既没有技术支援,邢俊到底只是个业务员,功底不够扎实,反应也欠灵活。 “对手太弱,这些都用不着了。”程柠摇摇手上的小纸条。那些头头脑脑的已经带着掩不住的失望,朝程柠坐的这个角落张望过来。”晓宇,准备一下,该我们上场了,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邢俊勉强说了几句过场话,草草退下,W公司算是回天无力了。 无论硬件还是软件,姚晓宇的水准可不是盖的。仅仅是他一个人,曾经在一个下午就搞定了一家客户因为病毒而彻底瘫痪的三十多台PC。那个直将电脑椅当作滑板,手指飞舞在键盘与键盘之间的身影,让多少漂亮MM双眼发光啊。与W公司有着天壤之别,姚晓宇在弹指之间就利索地为程柠完成了演示的硬件准备,而且重新调试投影仪的解析度和对比度使得打在幕布上的画面让众人有着眼前一亮的感觉。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等到程柠自信地站在台上的时候,会议室里响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甚至有些领导自觉地掐灭了烟蒂,重新打开了记事本。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是上海H公司的程柠。现在让我们转换成一个普通用户的角色,用轻松的心态来切入本次研讨的主题,看看作为用户而言,他们到底需要什么,他们到底关心什么,相应地,我们应该为他们提供何种配套服务,整个Portal需要建立何种运行机制和保障机制。首先,我是用户的话,我想我需要一个完善的查询系统和演示系统,告诉我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再需要拿着文件跑断了双腿,从甲部门转到乙部门,又从乙部门转到丙部门,如今网站会教我怎么操作,在网站上我就可以轻松搞定一切。我只需要发送我的申请请求,然后在公布的预计处理完成的时间上去看看处理的结果。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没有废话,没有吹嘘,没有铺天盖地听也听不懂的概念,从一开始程柠就牢牢抓住倾听者的心态,深入浅出的描述,再配合诙谐夸张的Powerpoint制作的文件说明,姚晓宇在恰当时候又站出来解释技术内核。两人来回配合,简直把洽谈会变成了H公司的独家交流会。直到午餐时间,众人才放过已显疲态的程柠和姚晓宇,这远远超出了原先分配给每家公司的10分钟时间,但是在场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谢谢您,程小姐!我们在制定招标书的时候还需要贵公司的大力襄助,当然正式招标之际,贵公司在同等条件下还将获取项目实施的优先权。恭喜您!”招标办的吴主任最后当众宣布洽谈会的最后结果。 但是,程柠却是莫名其妙,预想中的竞争对手竟然没有出现,正像她自己所说,一切来得那么简单。 “到底怎么回事,晓宇?那个郑彦明好像从头到尾好像没有上场。他是来参加培训的?” “管他呢,我们达成目标不就结了。哦,对了,你在演讲的时候,门口有人找他,但是我也在台上,没有看清,只知道那人小平头,戴眼镜,是个男的。结果那个郑彦明和吴主任打过招呼之后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哦,是这样……” 私下向孟舟道谢离开的时候,程柠也没有找到答案。 可等程柠两人来到了楼下,却远远地见到郑彦明站在一辆别克旁边气恼万分地通电话。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嗯?我把路都给你铺平了,最后关头你小子倒缩了回去,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搁?你说?” “晓宇,别朝他那边看,我们慢慢走过去。” “你说的那叫屁话!你的东西我看过,拿出来绝对是最出色的,我们合作怎么可能打回票?我说小子,这是赚钱,你懂不懂?噢,你说不做就不做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没有下次了!”郑彦明冷冷瞟了程柠一眼,合上手机,钻进别克走了。 “晓宇啊,看来我们拣了个大钱包,呵呵。” “哦,没被警察看见吧?” 正文 完 (www。shubao3。com手机电子书) “谢少言,到哪儿了?” “我们在汽车西站。请问,您哪位?” “哪位?我是孟舟!这么会儿就忘了我的声音了?” “噢,孟舟你好,有事吗?” “给我滚回来。” “别闹了,我们都买好去上海的车票了。” “谁跟你闹了?旺冯亦清整天念叨着他的好兄弟,原来你和鲁浩都是没良心的!” “咦,冯亦清整天跟你讲我们的事儿么?” “他不和我讲和谁讲,我是他老婆!” “啊?这、这,不,我是说我们立即、马上、一会儿就来报到。” 谢少言把车票掏出来,塞到鲁浩的手里,”还愣着干吗,快去退票啊?” “为什么要退票,我们不走了么?人家那朵花儿早被人摘了,果子都快熟了,你还惦记着再续前缘?” 谢少言一个栗啄打下去,”我呸,她是冯亦清的老婆!走不走随你。” “啊?走走走,噢,我是说这就退票去。”鲁浩朝着售票大厅紧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脸愤然,”怎么又是我去退票,你怎么不去?” 谢少言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我去也成,不过退回来的钱归我。” “我呸,你想得美。” 等鲁浩从售票大厅出来的时候,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转头看去,谢少言正站在小巴边上朝他招手,远远看去,竟有几分意气风发。他也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鲁浩直直地朝栏杆跑去,然后一个漂亮地翻身,站在了谢少言的面前。 “怎么不打车回去?” “还打车?已经黄了一笔生意了,老实点坐你的小巴吧。” 谢少言一把扯着鲁浩钻进了小巴。 ————***————***————***———— “程姐,我去买票。” “好啊,谢谢你。” 在姚晓宇面前不得已还要端起领导的架子,其实程柠的内心是非常的兴奋,今天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而上虞这个项目意义非常重大,随着这个项目的成功,公司在浙江的业务很可能遍地开花,她甚至看到了成功的炫目光芒。 程柠满足地向车站前的广场望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谢少言拉扯着鲁浩上了小巴。哦,谢少言回来了。程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走上前,就站在那儿看着小巴开走了。程柠思忖着,他回来了,自己却要走了,是不是就在昭示和他真的缘尽了?虽然还会牵挂,虽然还会心痛,虽然还会自责,但是谢少言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程柠反而犹豫了,胆怯了,更让她震撼的是那种陌生感,必须得承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谢少言不可能静静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等着自己欣喜若狂地扑进他的怀里,自己也不可能羞涩地漫步过去牵住他的手,什么都已经不同了。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毕竟自己刻意地回避了那么久,而一夜之间和谢少言有关的一切都挤在面前,任谁都会有错觉吧?看着谢少言衣着光鲜,满脸洋溢着的喜色,他应该过得不错。既然他已经忘掉了过去,自己又何必再自寻烦恼。 “程姐,程姐?” “上虞真美啊。”程柠转过头笑着对姚晓宇说。 “美吗?我看,也就一般吧。票买到了,一刻钟后就开车。” 程柠做了一个深呼吸,”好,我们回上海。” ————***————***————***———— “谢少言,刚才没来得及修理你,既然和郑彦明狼狈为奸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吧?你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 “嫂子,我们要生存啊。这种捣鬼的事情郑彦明出面就能搞定了,我们四处招摇只能坏事啊。” 孟舟笑得像少一根筋,”你叫我嫂子?哈哈哈……” 鲁浩堆起贱笑,指指孟舟隆起的肚子,”我们还想做干爹呢!” “想做干爹?好啊,冯亦清,听说现在的孩子压岁钱都上千了吧?” 冯亦清立马就乐了,笑得那叫灿烂,”好像见面礼更是可观。” 谢少言瞅瞅鲁浩:”孩子还没出世,他们就想讹钱,真是没有天理!鲁浩,刘青云演的那个阿福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来,一——二——三——” 谢少言和鲁浩异口同声道:”我呸!贱人!贱人!贱人!” 四人笑作一团。 “好了好了,我还有话没问完呢。谢少言,你怎么在最后关头溜了?真是窝囊!” “饶了我吧,嫂子!我已经让鲁浩狠K一顿,又被郑彦明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不够惨?相见争如不见!听说过没有?”谢少言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鲁浩!你甭装神弄鬼的。谢少言,其实昨晚我和程柠在一起吃饭,我觉得她对你还有感觉,真的,相信我。” “我信,我怎么会不信?我现在对程柠也还有感觉,那又如何?八年的感情不是说笑,那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抹煞的一部分。可是复合又如何?将来还是要分开,这是注定的。否定之否定定律,忘了吧,各位高材生?既然已经结束,又何苦纠缠不清?” “我警告过你的,孟舟。我已经吃过很多苦头了,你再往下劝他,他能和你瞎掰人生啊,哲学啊,鸡婆的要命!” “那你呢?你为什么也两年不回上虞?是不是也离婚了?”孟舟开始调转枪口。 “谁说我离婚了?”鲁浩跳了起来。 谢少言笑道:”他是另类的幸福。喂,我又没有说你好SM,你瞪我作甚么。只是他们这对活宝和火山一样,分沉寂期和活跃期,要么整天和锅碗瓢盆过不去,要么整天好得蜜里调油,怎么分也分不开。鲁浩,活跃期该过去了吧,别总拿我当挡箭牌。” 孟舟拉拉冯亦清的衣袖,轻声问:”SM是什么意思呀?” 冯亦清一本正经地说:”胎教比什么都重要,等宝宝睡着了,我悄悄告诉你。” “去死!”孟舟知道自己问了蠢话,羞红了脸,”喂,你们到底打算让孕妇这样站多久?忒不人道。都没吃饭呢,还不赶紧找个馆子。” “是啊是啊,我和孟舟都请了假,我们今天好好聚聚。两位吃什么,周生记?象山海鲜?还是干脆涮锅子?” “说起吃火锅,我还是怀念在大学的时候,就那么一个酒精炉子,买上一斤羊肉,再配些大白菜,鸡鸭血,再来点冻豆腐,虽然简单粗陋,可真正是美味啊,过瘾。”鲁浩的几句感叹倒把几个人的食欲都勾了起来。 “敢情好,就是火锅了。”谢少言又皱皱眉,”不过,在馆子里吃总是少了那种韵味。” “不打紧,就上我们家。我有酒精炉,毕业那年留作纪念品,可是千里迢迢从大连带回来的。” 孟舟马上发号司令起来:”冯亦清,你去买菜,就照鲁浩说的买,图个怀旧气氛,买多了反而不好。我带他们回家,顺便把酒给买了。” “酒我们哥俩包了,还是青岛吧。” 在路上,孟舟忍不住还是开口了,”谢少言,我怎么看你们俩都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们都很重感情嘛。要不然,都两年过去了,你们其实还是念念不忘啊,换了别人早就另结新欢了。你们也别不好意思,本来这世上分分合合就很正常,离婚的人多,但复婚的也不少啊。反正程柠还会来上虞,你要是抹不开脸,要不到时候我们出面,大家再聚聚……对了,程柠告诉我,今天就回上海,你们?(精彩小说推荐: ) 伤逝情 第 5 部分阅读 裉炀突厣虾#忝窃诔嫡居忻挥信雒妫俊?br /> “擦肩而过?不会那么巧吧?那不是和电视剧一样了?” “和电视剧还是有点不一样。其实在西站,我们都看见对方了。”谢少言语惊四座,”人的感觉其实还是很灵敏的,有人盯着你看的时候你总会感到异样。我上车之后总感觉有人在看我,车子打弯开上公路的时候,我回过头正好看见程柠,当时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我在看一个路人,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切真的结束了。一路上我很奇怪,我一点儿也没想到是否要下车去见一面。想来程柠也是这样吧。这样结束也好。” “谢少言你说的是蠢话哦。你的脑子进水啦!鲁浩,我发觉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自欺欺人!真真是气死人!如果她真的不爱你了,应该走过来和你打招呼;如果你真的不爱她了,你会很自然地告诉鲁浩,你看,那边是程柠哦,更不用说你开会的时候做了逃兵了。我说的对不对,你谢少言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你们自己死去活来地要折磨自己,这样很好玩吗?如果是这样,我们外人有什么办法?” “说得好!孟舟,当浮一大白啊!以后我找你当我的情感顾问,不找这个臭小子了,连自己都搞不定怎么会给我正确意见呢。”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女人那么多的电视剧是白看的啊。” 谢少言苦笑道:”孟舟啊孟舟,你几句话就把我说的鲜血淋淋啊。我承认你的话很正确。人的肉体受了伤会找纱布包扎起来。人的情感受了伤就复杂了。有的人会等它愈合了再去割破它,一直沉迷在痛苦中。有的人会假装没看见,但事实上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等糜烂到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已经太晚了。有的人会选择遗忘,水滴能穿石,时间会抚平伤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说过我对她还有感觉,八年的日日夜夜不可能在两年里全部忘记,我后来更是发现事实上我根本不可能把它忘记,生命中不可能允许存在这么长的一段空白,要不然我成了什么了。而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是重新开始,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话说回来,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对程柠来说,我要和她重新开始的话,就要解开以前的心结,就要对将来有信心。我做的到么?做不到!那么草率的开始就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不负责任,所以我说即使复合了也注定要分开的。现在不是很好么,心情慢慢平复下去,日子慢慢得过,也许有一天就那么柳暗花明了。”谢少言说的很慢,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将自己的伪装层层剥去。 孟舟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呈口舌之利,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是不错,但是这个旁观者如果以偏概全,或者完全忽略当局者的感受,那就会变得很愚蠢了。 直到谢少言和鲁浩抗了一箱子的青岛啤酒进了冯亦清家,孟舟的一句”怪不得人说男人需要苦难来锤炼”把三人都逗笑了,这才趋散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这个下午,一箱的青岛啤酒被消灭殆尽,谢少言、鲁浩和冯亦清也都醉翻了。在酒醉之前,大家都在刻意回避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围着小小的酒精炉尽是回忆高中时的往事。那段时间,天总是特别蓝,阳光总是很灿烂,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大家风华正茂,意气飞扬,大家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希望早日能够走出去。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孟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三人给唤醒。 “本来我还担心你们醉了之后都躺一地,大冬天的可怎么办,我一个孕妇怎么搬得动你们三个大男人。你们倒好,醉归醉,一人找一沙发,睡得还真舒坦。怎么样,都好点没有,起来洗漱洗漱,睡床上去吧。” “咦,你怎么把摄像机给拿出来了?是不是把我们的丑态都给拍下来了?”冯亦清睡眼惺忪地嘟囔。 孟舟一下子兴奋起来,”本来我还打算到明天再来献宝,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想不想看看,精彩得很哪!” 也不等当事人发表意见,孟舟已经打开了电视。 画面很晃,里面的三人一个比一个赛似关公,眼睛里满是血丝,东倒西歪地都扯着嗓子在喊,这个撩翻一个酒杯,那个踢倒一支酒瓶,场面混乱不堪。三人面面相觑,突然哈哈大笑。 “喂,别吵,精彩的就要来了!嘘——” 大家都静了下来。 画面里的谢少言一手拉住一个,大声喝道:”你们都别吵,都听我说!一切的开始都是美好的,呃,一切的开始都是美好的,可他妈的越是努力越糟糕,哈哈,哈哈,越是努力越糟糕啊……” 事实上,鲁浩和冯亦清都没有听谢少言在说,他们正扯着脖子相互诉说。画面跟着谢少言在走,只见他已经滚到一边,嘴里翻来覆去地嘟囔着那句话,眼神迷离,神情甚是颓废。 冯亦清生硬地笑谑一句:”少言说的话越来越有深度啊。” 孟舟打了他一下,”闭嘴,好好往下看,有你表演的时候。” 画面已经切换到了鲁浩身上,他已经在掩面痛哭,呜咽的间隙在断断续续地说些什么,非要集中注意力才听得清。 “孙瑛,你不要老是和我闹!呜——不要、老是埋怨我和少言混在一起……你不知道,呜——少言是、是特重感情的人,他的打击太大了、太大了。可他是我的兄弟啊,呜——孙瑛,你懂不懂,他是我的兄弟啊,他在上海,就我一个兄弟,就、就我一个。我不照看他,我还算人么,我、我还算人么?呜——我怎么向冯亦清交代?啊?……” 几个人都一言不发,三张惨白的脸盯着画面里通红的三张脸。谢少言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画面转向了冯亦清,他拿着一个酒杯死劲地砸桌子,”你们听我说!听我说一句!”旁边伸过一只小手一把夺过酒杯,那应该是孟舟。冯亦清又抓起身边的碗筷,开始乱敲,碗里的残汤全都倾在了自己的身上。 孟舟手指指玻璃茶几上的裂痕,低声说:”你看,这都是你闯的祸!” 冯亦清憨憨地笑笑。 电视里的冯亦清搂着谢少言和鲁浩开始演讲了。奇怪的是,虽然冯亦清也喝醉了,事后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当时他说的话条理非常清楚。 “你们还记得我们放学走的路么?我们一起走了三年的那条路。每天放学,不管谁的课还在拖堂,我们都会等,在教室门口等他出来,然后一起回家。我,鲁浩是走读的,少言是骑车的。但是我们一起走回去。鲁浩为了陪我们多走一段路,天天绕远路回家,走到第二个岔道口才和我们分道扬镳。而少言你呢,你会一直推着自行车送我到我家楼下,然后才骑上车从小巷回家。不管天晴还是下雨,我们这样整整走了三年啊!你们都忘了么?我们说过要做一世的兄弟,你们都忘了么?整整两年,你们没有回家,没有和我联系。整整两年啊,我也联系不到你们。你们都不要我这个兄弟了么?” 孟舟一把把电视关了,”讨厌拉,把人家惹哭了两次。” 谢少言、鲁浩、冯亦清被酒醉的自己彻底感动,三人抱在一起,谢少言和鲁浩哭着不停不停地对冯亦清说对不起,对不起。 从卧室传来孟舟的声音,”喂,三个大男人,别肉麻了,快睡觉!” 这天夜里,谢少言做了一晚上的梦,而且早上起来的时候和以前不同,整个梦他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大一的寒假,回家的车票谢少言订的要比程柠晚两天,程柠走的那天,谢少言陪她逛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送程柠上了火车。那天夜里,谢少言非常思念远去的程柠,心里老是琢磨,现在她应该到德州了,现在应该到徐州了,现在应该到南京了,现在应该到上海了。第二天起床后,谢少言心血来潮,决定把前一天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九点半坐121到甘家口,在那里的一家冰淇淋店要了一杯可乐。然后换102路到西单,逛了西单商城和赛特商城。在西单商城里毫无目的瞎晃的谢少言看到了一个小饰物,一朵玫瑰花下刻着一句”Love never fails。”,他很是喜欢,就把它买下来准备来年送给程柠。不过,当时的谢少言和以后收到礼物的程柠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小饰物其实就是一个十字架,而那句话显然应该是墓志铭。捱到傍晚时分谢少言打车到了北京站,望着车站的大钟站了一支烟的工夫,然后从那里坐地铁回学校。那夜,在梦里的梦里,谢少言睡得特别得香甜,因为他知道以后会不同,这个叫程柠的女孩会是他的妻,会伴着他走完这一生。 醒来后的谢少言还记得在梦里仿佛还有一首很熟悉的歌,随着他的脚步,这歌声也忽远忽近,唱个不停,他当时叫不出歌名,还问程柠。程柠说,没有啊,哪有什么歌声,你幻听了吧。现在,谢少言知道了,那是蔡健雅的《呼吸》: 呼吸 呼吸没有你的空气 夜没有模糊我自己 和你分离 让我更清醒 我轻轻呼吸 呼吸这冰冷的空气 昨天在泪眼中远去 有过温柔 我会记得你 照片中依然有那天阳光的温度 手心还握着淡淡的幸福 那快乐太清楚 才衬出现在的孤独 不能拥有全部 只拥有回忆 是受苦还是礼物 呼吸 我需要多一点空气 思念几乎让人窒息 沉溺漆黑无声的海底 我不能呼吸 我需要多一点勇气 毕竟真心难以忘记 我和寂寞 越来越熟悉 说一句再见是那么容易 多久才能填满这冷清 别离的苦 苦在回忆里还有甜蜜 走出了这一场迷雾 阳光还有温度 每一场别离 当时都仓促 是距离让人领悟 回首这风雨 微笑竟是我 最常想起的表情 (精彩小说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