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五 第 1 部分阅读 十五 第一章 项存 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六岁的佛狸,我就觉得这孩子不正常。 她的眸子很亮,却很诡异,象一只来自阴冥的妖魔。也许,那段儿,我看恐怖小说太多了,联想总不甚好。反正,这小东西阴冷的不象个孩子,我不喜欢她。 我真的很不喜欢她。 试想,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整天带个六岁的拖油瓶在旁边,那是什么事嘛!都怪爷爷,几百年不来往的一个亲戚,求上门来了,他老人家到做好人情,包袱往我这一甩,了事! 那年,我刚从欧洲回来。在外面过了几年无法无天的浪荡生活,老爸老妈怕我在外面做成了彻底的留学垃圾,学都没上完就诏回来,继续在老妈的大学里完成学业。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算想把我梏住,也不是这个法啊?丢个六岁的孩子给我? “佛狸,这是你表叔,以后就由他照顾你。” 那孩子只应景地看了我一眼,就抱着她的那个破娃娃垂下了头,一直坐在角落里看她的娃娃,看她的娃娃………… “妈,这孩子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胡说!佛狸可怜着呢,她父亲死了,妈妈再嫁,可继父一家容不下她,咳,这么小的孩子就象个孤女…………” “她这么可怜,你们还忍心让我糟蹋她?先说好,我可不会照顾她!” “项存,我们都觉得象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应该多点爱心教育和磨难教育,照顾一个可怜的孩子,正好全带齐了。反正,佛狸交给你了,我们也先说好,如果佛狸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后就休想从我们这里拿到一分零花钱!” 就这样,我被“轰”出老宅子,窝在离学校只有一站路的公寓里,后面,还跟着个鬼里鬼气的孩子,以及,她总不离手的破娃娃。 佛狸 六岁,第一次见到项存,我就喜欢上他。因为,他和爸爸一样干净。 我的继父长的象个汽油桶,真不知道妈妈怎么能忍受?幸好,幸好,第一次见面,不需要我多耍什么手段,只要我对着个眼睛,象个白痴一劲儿盯着那个汽油桶看,他自然恨不得把我丢到太平洋去。妈妈只有另想办法,把我送去别处。很好,给我找的这一家子很好,人都挺清爽,没有污我的眼。 我是个很挑剔的孩子,不是什么人都入的了我的眼,那个汽油桶的三个儿子各个也长的人模人样,可是,气质!气质!再漂亮的人没有了那种灵韵,也是个浊物。 所以,我给人下的最高评价,就是干净。在此之前,除了爸爸,我没有把这个词下给任何人,现在,我把它给了项存。 首先,他很诚实。他的眼睛真象一面澄清的镜子,喜、怒、哀、乐那么鲜艳的映衬在里面,让我很安心。 另外,他很执著。他不喜欢你,却可以一直盯着你,直到找到他不喜欢你的原因。这样的行为方式,很象爸爸,接近自虐。 最后,他很童话。当然,这么个说法完全是凭当时一个六岁孩子的直接观感,他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痔,而我那时完全受一本叫〈幽暗天使〉的漫画的蛊惑,觉得有泪痔的就是天使。只是后来稍大了些,才听到另一种说法,有泪痔的男孩儿重感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和项存的生活,就那样在他的父母半胁迫的情况下开始了,起初,真的不平静 第二章 项存 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天爷,我本不是个罗嗦的人,可是,和这孩子生活在一起,我却天天想喊这句话! 她就象团浑浊的幽灵,整日无声无息。奇异的,她却又有双太过清亮的眸子,让我对她的怨怼里又渗了点儿恐惧,对,恐惧!这孩子想吓死人,轻而易举。 “谁?”昨晚,好容易搞完论文,累惨了,倒在床上,却在半梦半醒间,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门口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柔顺披肩的发,长过膝的睡裙,环抱着一只破旧的娃娃。 “表叔。”她的声音嫩嫩的,却没有一般女孩子娇滴滴的音,很清,寒。 “干什么?”我的口气自然不好,却又不敢太过大声,一来,她才六岁,二来,我说了我有点怕她。 “那里有只猫。”她侧身指了指她的房间, “猫?” 不会吧!我们住八楼,哪儿跑进来的猫? 这时,我有点恼火了。她要是撒谎骗我,我管她有多重的鬼气,连夜也要“退货”给老妈! 撒火般一股脑下了床,我气势汹汹去了她的房间,她跟在我身后, “猫呢?” 我环顾她粉红色的房间,有些倒胃口。我最讨厌粉红,老妈却坚定的认为小女孩子只适合这种颜色。眯眼瞄了一圈,哪有猫?我要发飙了———— “窗台上。” 我一口真气还没提出来,她嫩嫩的声音响起,我硬是压下去,看向窗台,却差点儿被那口气堵背过去!只看见一双绿溜溜的眼睛。 “它饿了,一直叫。” 佛狸走过去,又侧头看着我,皱起眉头,好象有期求。 “那是只野猫,它叫是它家的事!怪了,它怎么爬上来的——…” 我才懒的陪小孩儿过家家,乱施好心。转头我回我的房间。佛狸抱着娃娃还跟在我身后, “它真的饿了,它说它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它求我帮助它——…” “你还听的懂猫语?”我讥诮地哼了声, “我猜的。”小小的白色身影就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我干脆站住,准备拿出点儿监护人的气势! “佛狸,我命令你现在就去上床睡觉!否则,我把你丢到窗台上和那只猫做伴!” 指着她的房间,我吼道,然后,毫不留情关上我的房门。然后,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你会给它东西吃的。”这孩子!她在门外站了会儿,突然冒了这么句,才走。 我慢慢走回床边,然后,重重把自己抛进床里!该死!该死的死孩子!她在给我下咒吗?奇怪,听了她那句话,却让我—————— “你会给它东西吃的。” 她说的那么信任,那么诚挚干嘛?好象我不按这意思做,就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信任一样? 偏不去,偏不成全她的意愿又怎样?我把脸埋进被单里,却———— “这孩子非要退回去不可!” 一股脑起身,大力拉开门,去厨房粗鲁的用牛奶泡了点儿麦圈儿, “这孩子诚心不让人睡好觉,还不退回去?——————佛狸!!谁让你爬那么高的?!” 这孩子————这死孩子————她就是不让人省心的!那么高的窗台,她就是存心爬上去,让人不省心的! “你给我乖乖睡这儿,不许动!闭眼,不许动!你,给我乖乖吃好了,赶快滚!” 一人一猫,我全没好客气的。怒气冲冲看着一切全按我的意愿完成,我恼火的离开她的房间。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那个小白身影,她一直没睁眼,只是唇边————我没想看清楚,因为,那抹弯弯,让我有挫败感。 佛狸 “佛狸,每天上下学都没有人来接你吗,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爸死了,妈妈改嫁了,没有人来接我。” 我掰弄着手里的队鼓,没有抬头。裴满双手抱着他的小号,坐在我旁边。 裴满是胆儿很小的男孩儿,上课连手都不敢举。看他平时也很少和其他同学说话,只和我话多点儿,我是他的同桌。老师说学校的鼓号队从一年级找新队员,班上没人报名,哦,忘了说,我们这是个贵族小班,班里的孩子们父母都有来头,好象他们觉得参加鼓号队是丢份儿的事儿。我举手了,因为,我看见项存的房里有一只小号,估计他原来也是鼓号队的。我一举手,裴满也跟着举了手,这样,全班就我俩参加了校鼓号队。 “那你和谁一起住,每天吃什么?” 裴满很好奇我的来历,也难怪,每天上下学,学校门口停满高级轿车,象我这样背着书包自己回家的孩子真不多。不过,我觉得蛮酷,“从小就要独立”,以前,爸爸总这么说。 “和表叔,每天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我把队鼓的带子又调整了一下,正好卡在腰上,不过,老话说,毛孩儿无腰,队鼓别在身上,对我而言,还是大了些。 “你表叔是做什么的?” “学生。” 裴满依然不停地问,我也认真的答。直到,一群大孩子围了过来, “嘿,瞧,是一年级的小朋友。” “是咧,小不点儿们,你们会玩鼓号吗?别的人模人样儿的!” 他们又拍拍我们的脑袋,又拉我们的鼓带的,裴满早吓的要瘪嘴了,我瞪着他们,只避开他们讨厌的手, “这小丫头比这男孩子有胆量,没用!连女孩子都不如!”有个孩子竟然狠狠一拍裴满的后背,裴满往前一掺,号掉在地上! “嘿,号是我们的了!”先一步裴满捞起号,他们一溜烟嘻嘻哈哈全跑了, “哎呀!我的号…………”裴满爬起身再想去追,孩子们早跑远了。 “怎么办?第一次拿到号还没有入队,我就弄丢了号,老师会………”裴满脸苦的都要落泪了,我扶着他只盯着那群孩子跑远的方向。 皱起眉头,看向可怜兮兮的裴满,我想了想, “我表叔有只号,可以先拿他的顶顶数。” “真的吗?”裴满满脸顿时欣喜。 我们是顺着学校后教学楼的墙根那个狗洞爬出来的。一路上,两个孩子还得抱着我那只队鼓,跑的飞快,回到家取下了项存的号。 “比我的号要大。”裴满苦恼的说, “先混过今天的点名再说。”匆匆关门,我们又溜回了学校。 结果,点名没有混过去。 项存 “项存!项存!电话!” 操场上,远远的,简乐举着个手机在喊我。这倒霉孩子,自己是个病秧子不喜欢运动,让他帮我守一下包,他一下都不给人安生,有电话帮我接一下不得了? “你们继续,我马上回来,韩飞,悠着点儿,别我一走就输个透底儿。” “去你的!!”一颗篮球带着七八个白眼飞过来。我嘻哈着脸跑向简乐。 “你小子真婆妈,帮我接一下怎么样………” “是个女的,我怕是你的哪位妹妹………” “嘘………”朝还和我开着玩笑的简乐举了下手,认真的听着对方说话,奇怪了,对方很礼貌地喊我“项先生”?更奇怪的话还在后面, “您女儿在学校出了点事儿,麻烦您来一趟好吗?” 声音礼貌是礼貌,不过,逐渐有些僵沉,好象很不高兴。 “女儿?”凑着耳朵跟着我旁边听的简乐一下子笑起来,“你小子什么时候埋的种?” 我连忙捂住手机,向后大退一步,盯着简乐咬着牙说,“别过来,让我处理完这件事!” 然后,顺口气,整理整理了情绪, “是佛狸吧,麻烦您了,我马上过来!”声音比对方还要阴沉。一合手机,我就指着简乐, “你信不信报应?哈哈!报应!”不错,我挺乐的,那小屁孩儿昨天害我睡不好觉,今天就要遭报应了吧,要好好去见见她倒霉样儿。我承认,和个六岁的孩子计较,很恶毒。 “你没事儿吧,到底怎么回事儿?”简乐瞄着我,一脸莫名其妙。 “等会儿跟你们说,呆会儿你们先去‘丛洋’,我一会儿就过来,跟他们说一声啊!” 一溜烟,走了。 当我走进“育才小学”教导处时,里面已经有几个大人,佛狸和个长相清秀的小男生并排笔直地站在墙边。 “您好,我是佛狸的…………” “父亲?” 显然,教导处一屋子的人都瞄着我,不可置信的表情! “表叔,我是佛狸的表叔,现在她由我监护。”我微笑着点点头。坐在办公桌后的阿姨起身,也微笑着朝我比了个“请”, “请坐,找您来是这样的,佛狸今天带着她的同学私自逃学,而且还丢失了学校的号,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号顶数。她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我们要………” “不是佛狸,我说了,不是她,是我…………” “裴满!谁让你学会插嘴的!” 那位阿姨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那个小男生就抢着激动的说,却被他的家人给严厉喝止了。 我有些明白眼下的境况,却只看着那小女生,她到好,什么也不急的样子,只盯着我看。我不着痕迹横了她一眼,又整了整脸色,看向象是负责的阿姨老师, “老师,请问,您们如何判断是佛狸‘私自’带着她的同学逃学的?丢失了号是不应该,可是您们调查清楚原因了吗?小孩子犯了错是要受罚,但,如果这样妄下判断,有失公平。” 我可以理直气壮说成这样,一来,那小男生的样子本来就说明了些东西,学校显然在我来之前,和男孩子的家长已经“沟通”好了。二来,刚进来时,这位老师和男孩儿的家长,看见我,显然有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们无非看见我太年轻,以为,我就好说话了。 没等那位老师开口,我先走到小男生面前, “你是佛狸的朋友吧,是她的朋友,就该和她一样,都不会撒谎。是吧,佛狸!” 我又看向那小女生,她还是只睁着她清亮的大眼睛盯着我,仿佛事不关己。我有些恼,还好,小男生对她确实有“忠心”。 “佛狸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撒谎!妈妈,真的是那样,刚才有几个大孩子欺负我们,还抢走了我的号,我怕点名时被老师批评,是佛狸帮助我,说暂时拿她表叔的号充数试试………” “我的号?” 我一下子拉住佛狸的胳膊。小丫头片子,这时候朝我露出个笑容。很明媚。 沉着脸,我站起身, “号呢?”她指了指那边的桌子。我走过去拿起号,手心里发烫。 “项先生,不管佛狸她是不是………” “你们想怎么处罚她就怎么处罚她,不过,今天,我要带她走。” 说着,几乎是拽的,我拉着她的手走出教导处。 第三章 项存 刚才还是万里晴空,现在,就是阴雨连绵,这鬼天气真象娃娃脸,说变就变。哼,我后面此时不就跟着个娃娃脸吗,她现在又是什么脸色呢? 我想回头看看,却忍着了。外套上连带有帽子,我带上了遮雨。心想着,那小丫头那贼,会自己躲着雨走吧! 走过一片明亮的橱窗,借着反光,我瞥向后面———— 啧!那丫头是傻子!小小的身子背着书包,跟在我后头,头发都湿润了。 我停下来,她也停下来。 终于,还是忍着没回头,我继续往前走,只是,帽子摘了,还故意往有房檐的地方走————我,这是疯了! “咳!项存!未成年的小朋友可不能进酒吧!”‘丛洋’门口,它的前台工作人员叫住了我。我们常在这混,都熟了。 “那就让她在门口站着呗!”我吊儿郎当地睨一眼后面,自己进去了。 小孩子犯错不都是要罚站吗?让她站会儿,也没什么,我这样想,放松了些,直接走进‘丛洋’我们常呆儿的包间。 ‘丛洋’就是个纸醉金迷的消魂窝,里面嬉笑嗔骂,一派堕落腐败。它却有着严格的会员制度,喝酒的,陪酒的,都有充分的隐私,也许,有天,你怀里抱着的美女,第二天,恍然变成严肃的女法官也说不定。 “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进去的时候,韩飞正拿着他的“经典问题”问他旁边的女孩儿。是个生模子,干净的眉眼,走在外面,你绝对不会想象出这种孩子会来陪酒。可是,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有的为钱,有的为刺激———— 女孩儿含笑不语。心领神会,这儿的人都知道,这种问题不会是纯洁的———— “咳!项存来了,问他,问他!” 一屋子男孩儿,全起哄。我懒散地陷进沙发里,没理他们,首先灌了口酒, “怎么了,项存,出什么事儿了?” “别不出声啊,项存,有什么,哥儿几个绝对给你顶着!” “是啊,是不是那个叫佛什么——…” 嘿,简乐这小子的记性真不赖,只听了个毛边儿,就记着佛什么了,可不是,不就是那个佛什么的小毛孩子,专门给我惹事,专门给我惹事!!她才来了几天,就会揭我的伤疤了,那号————她就那么会揪,一揪就揪着我心里的最痛处,那号———— “项存,项存,真的出事了?” 韩飞撩开身边的女孩儿们,坐过来,皱起眉头严肃的看着我。 至于吗?我此时的表情真的那么明显的糟糕? “没什么!”我捶着额角,闭着眼说。突然,微睁开眼,睨着对面那个干净的女孩儿, “不渴而饮,四季性交。” “什么?” 女孩儿望着我,脸有些红, 我哧的坏笑出来,腿蹭了下旁边的韩飞, “人和动物的区别啊,韩飞说的。” “去你的,好啊,跟老子装衰!什么我说的,第奥根尼说的好不好!” 包间里又疯闹起来。我醉眼看着男孩,女孩,女孩,男孩————渐渐,眼前竟然浮起那双清亮的眼,那小丫头片子! 一下子,甩甩头,那双眼,还在脑子里!并且,仿佛还在流泪————我一惊,突然起身, “项存!” “我出去转转!”站起来竟然颠簸了下,看来,今天是有些喝高了。 一出包间,就向前台走去,而且越走越急,我自己都恼火自己这样。结果,一走过去,看了,我更恼火!该死的孩子,她怎么站那儿! 雨看来一直都没停,佛狸还背着书包,却站在“丛洋”廊柱的外面,雨水已经把她打了个透湿!小小的身子,还站着那不动,真打量是罚站———— “Shit!” 我冲过去就拉住她的胳膊往“丛洋”里走, “你们有没有良心!让个小孩子站在外面淋那么大的雨!”我嚷地脸都红了,前台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全愣了!我从来“丛洋”,即使和外人为挣场子,挣马子打架,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项存,我们以为——…” “你们以为,你们以为什么,都不应该把个小孩子放在雨里不管!你们看她————佛狸!佛狸!”她的脸苍白,眼皮好象都越来越重,我慌忙一把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就那么一点儿蜷在我的怀里,我心真疼的———— “项存,快带她进去暖暖,她是冷的——…” 其他人都手忙脚乱起来。我却犟着不领这些人的情,直接抱着佛狸就冲进自己的包厢, “快!酒,酒!” 韩飞他们一时也全愣了,却马上回过神,一下子几双手递来几瓶酒。我看也不看,拣了瓶最辣的红酒就往佛狸已经乌紫的唇边灌,佛狸已经晕过去,酒根本流不进去,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紧锁着的眉头,我一下狠心,咕噜咕噜狠狠灌下一口,然后,在他们的惊视下,含住了她冰冷的唇—————— 佛狸 项存已经有几天没管我的晚餐了。 虽然,我在学校是七对七,也就是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早中晚餐都该学校管,可是,项存的妈妈说,我正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晚餐,她要求项存每天必须在七点放学后,为我另外准备一顿。原来,他每天会简单给我煮碗面,或干脆直接带东西回来。这几天,他只按时在我书包里放上钱。 很多钱,一次就是三四百,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无疑太多了。我知道,项存是独生子,家里的条件又非常好,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不少,又加上要求照顾我后,他的钱得的更多。可是,我觉得,他给我加餐的钱还是多了。 “佛狸,你折的小蝌蚪真可爱。” “呵呵,是吗,送给你好了。” 我塞了一把给裴满,裴满直摇头,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小蝌蚪是十元十元的钱折成的。裴满不要,我也不能勉强他,收回了手。 “佛狸,对不起,你天天去‘沉思角’面壁————” “别说了,你天天来道歉,烦不烦。” 我其实是个缺乏耐心的孩子,坏话,好话,听多了,我都烦。那件“换号”事件,让我在学校得了两周的“面壁思过”,在项存那里得了“淋雨思过”的处分,我自己并不觉得过分。只是,裴满总道歉,项存好象为那件事还在生气,让我挺烦恼。 “好了,佛狸,我再不道歉了,你别生气。”裴满拉着我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把这些‘蝌蚪’帮我带进教室,放进我书包里。我直接去‘深思角’了。”裴满连忙蹲下来帮我收拾,我微笑着向‘沉思角’跑去。 他们不知道,我其实很喜欢“面壁”。爸爸曾经跟我说,安静的地方,你站在那里静静数着数,会听到天使在歌唱。 我相信爸爸说的一切,所以,安静的地方,我喜欢数数。 ‘深思角’其实是一间很小的花园,那里有一座假山石,上面一个大大的“思”,孩子们犯了错就会来这里面壁思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上方有个小摄像头,老师们会从那上面观察孩子们是否认真思过。 还好,我很乖,每次站在那里,就会默默数数,好象很乖的“思过”, “一,二,三————”小花园里仿佛只有我的心跳声,安静极了,可以听到天使唱歌吧!我专心致志地凝听着, “哈————”轻轻一蹙眉,我好象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睁开眼,我定在那里又认真的听了下, “啊————”又一声,很轻,好象是人在叹气,我心一下子紧起来,是不是,真是天使?她受伤了,在啜气!我一下子想到漫画上常见的场景,一双洁白羽翼下,有鲜红的血流出———— 我很兴奋。红着小脸,握着拳头,就往假山石背后探去身子,一步一步,猫着腰,生怕惊扰了受伤的天使———— 却! 眼前的一幕,让我瞪大了眼! 没有洁白的羽翼,没有天使,却有鲜红的血,它顺着女孩儿瓷白的腿根流出,上面紧紧靠着一个赤裸裸的男孩! 幸而,我不是个爱尖叫的孩子,我只是猛地倒吸口气,反而把自己弄呛住了。咳出的第一声,惊扰了那两个看上去象高中的大孩子,男孩儿猛地一翻声————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赤裸裸的————我跑的比兔子还快,并且,哭了。 项存 佛狸这几天很不对头,我觉得应该是我避着她才对,怎么感觉,这几天,是她在避着我? 小丫头片子,那天嘴对嘴喂她喝酒后,我被韩非简乐他们笑死了,什么恋童,什么吃嫩嫩嫩草,操!我没饥渴到那个程度吧! 不过,我他妈也有点不正常,竖着灌,横着灌都可以嘛,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嘴呢?搞的我后来看着佛狸的唇,都有些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操!老子真疯了! 我避着她,却也没亏待她啊,晚餐没管,钱可是大大地给哩,这小丫头片子又给我装什么精? 我回来,她就关在自己房里,连出来上洗手间,都趁我回房里时,我要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她就一直关在房里,可以很长很长时间不出来上厕所。她真能忍! 要是实在不行碰见了,她,一猫腰,飞快地就冲进她房间里,还非要我听的见落锁的声音,这…………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今天,我特意旷了堂课,早早在家守着,回来非捉这小妮子问清楚不可,她在玩什么! 百无聊赖地握着手柄,玩着赛车游戏。一听见门口“喀哒”开锁的声音,我放下手柄,就跑过去开门,嘿!小东西,抬头瞟我一眼,就从我臂下钻进去准备溜进她房里,我赶忙拉住她的书包带子, “佛狸!!” “表叔。”她怯怯地,竟然是怯怯地!她怕我?! 微眯起眼,我慢慢松开了手。果然,她飞快的往她房间跑去…………没有迟疑,我大步追过去,小女孩儿的劲儿自然没我大,她想关门的动作被我打断,我敞开了她的房门,却看见………… 寒心啊,她有必要把怕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我一只觉得佛狸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她的眼睛虽然清澈,却一点儿也不幼稚,我认为这是遭逢家变,孩子早熟的特性。可是,当她这样毫不保留地向我表现出一个六岁孩子的恐惧时,并且,非常明显还是我带来的…………我,我真的很难受! “我有那么可怕吗?” 也许,此时我确实有些可怕,紧蹙眉心,声音低沉,因为我很生气。 可她呢?蜷缩在角落里的她…………盯着我,象只受惊的兔子,盯着我! 闭上眼再睁开,我想微微露出点笑容,可,这太难!只能尽量放柔声音。我从没哄过孩子。 “佛狸………”这声音恶心地让我都想吐。干脆! 我一个大跨步,蹲在了她的面前。 “到底怎么了,你这么怕我………” 我话都没说完,佛狸…………那个同样也蹲在我面前的孩子,哭了。 女人,女孩的哭,我都见过,可是,没有见过佛狸这样的哭。她只是流泪,无声的抽噎,依然执着地盯着我,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我就是知道,她现在…………害怕极了。 跟着,我的心竟然有些泛酸。 猛地起身,我大跨步离开了她的房间。狠狠地,狠狠地甩上了她的门。 这一夜,我在客厅里麻木地玩了一夜的游戏。而她,一夜都没有走出那扇门。 “项存,专心点儿,好几个球你都丢了!” “算了,我不想玩了。”一个篮球弹出去,我走向场边,无精打采地坐下去。 “怎么了,这几天老没劲的样子,病了?”韩飞凑过来,环住我的肩, 淡淡笑着摇摇头,我睇了眼他的荷包, “带烟了吗?” “你不是戒了吗,说什么想多活几年………”打趣儿地说,不过,还是丢了包烟给我,“哥儿们,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了女人?” 我哼笑了声,也没否认,只是吐着烟圈。 “靠!哪个女的这么有板眼,能够把我们项存都拿下了?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哥儿们开开眼!” 韩飞夸张地怪叫。也难怪,这年头,在我们这圈子什么都玩烂了,玩透了的孩子里,很难寻着“真情”这玩意儿了。 可是,这次佛狸,无关乎“真情”,我觉得,她伤着我的自尊了。 “韩飞,你说,一个女孩儿,突然很怕你,会是怎么回事?”将错就错,问问别人,也许有帮助。 “嘿,真玩上了?不过,项存,你是真玩转回去了,忘了?现在的女孩儿手段多着呢,她也许是为了吊你,故意这么着,欲擒故纵!” “不可能!她还是个孩子………”睨到韩飞古怪的看着我,我不自在地咳了声,“她是个很纯真的孩子,这我还看的出。” “咳!兄弟,看来这次你是真套上了。好吧,跟你分析分析,一个人害怕另一个人,无非就是他正在或是将要被这个人所侵害,想想,你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你正在或是将要侵害她?” “没有啊,我除了没照顾她吃的…………她不会觉得我想要饿死她吧,我给她钱也不少啊………”我喃喃嘀咕着,韩飞又奇怪上了, “项存,你到底说谁呢!” “没,没!我只是随便想想…………哎!我确定,没有做出任何你所指的让她觉得受侵害的事!”夹着烟,我郑重其事地举手发誓, “那就是她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让她认为你正在或将要侵害她了。” “外面?” 我顿了顿…………突然,如梦初醒!肯定是那个该死的学校!上次临走前,我还记着当时跟那老师说什么来着,“你们想怎么处罚她就怎么处罚她”,那要死的学校怎么着佛狸了?瞧把她吓的………… 对!她不是怕我,她是因为在学校受了惊吓,所以,回来也怕我! 我百分之百肯定这点儿!心情,顿时舒畅了。 “咳!肯定是这!”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我丢下烟,在自己口边煽了几下,“又要早死几年。” “诶!项存,你小子过河拆桥啊,搞地好象我硬塞着你抽一样…………” “呵呵,韩飞,兄弟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拆桥的嘛…………好了,不跟你贫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过,今天的情儿兄弟记下了,赶明儿翻倍请!” “这可是你说的啊!” 和韩飞匆匆道别,我连车都懒地开,飞奔向佛狸的学校。 我可是她的监护人,可得跟咱孩子讨点儿公道回来,怎么就把咱孩子吓成那样了? 第四章 项存 跟佛狸他们学校那看门的老头磨蹭了半天,好容易等我进了学校,他们又上课了,我也没碰着佛狸的面。不过,没关系,我想着是直接去找他们老师的。 嘿,现在这小学办的真奢侈,就算是个贵族小学,也没必要楼阁亭台的,小孩子在里面容易走丢咧。我在那花园里绕了半天,突然,迎面撞过来一个小男生, “看着,小子!”我扶住了他的胳膊,“咦,是你?”我认出这孩子是那天和佛狸一块儿罚站的男孩儿。 小男生这次到有个性,连瞄都不瞄我一下,扒开我就要往前跑,好象很着急的样子, “嘿,小朋友,逃课啊,你还是佛狸的同学,可不能——…” “你认识佛狸?”这孩子什么口气,戒备外还有些生气? “我是佛狸的表叔。”我很郑重地介绍自己。我可是佛狸的监护人! “表叔?啊,表叔!”他一下子扑过来拉住我的衣角,我糊涂了,他现在是肯定我的表叔身份,还是在叫我表叔?显然,我不喜欢第二种可能。被任何一个孩子喊“叔”,对于才20岁的我来说,听来都是恶心。除了佛狸。 “好了,去上课吧。”我拉开那孩子的手,想早点儿结束这不期然的“擦肩而过”。可是,那孩子不放手了。 “表叔,都是我的错,你回去别惩罚佛狸了,她不去‘沉思角’思过,是她说她害怕那个地方——…” 自动忽略了那个难听的“表叔”,我只注意到,“佛狸说她害怕”! “好,别急,你跟我好好说,佛狸她为什么怕那个地方?” “她也没说为什么,她就说很怕那个地方,不敢一个人去‘面壁’,可是,老师又规定她这两周一定要天天去那里‘面壁’,这几天,都是我代她去的——…” “你代她去的?那老师不得发现?” “不会,我们面对着假山,射像头在后面,只能照着背,不会发现的!”这时候,我发现这孩子真有点儿敢做敢当的男孩子气概。 “好,谢谢你,我不会惩罚佛狸的。你也快去上课。” 拍了拍那孩子的头,我站起身。也许,我能知道佛狸到底害怕什么。 先找到佛狸的班主任和上次碰到的那位训导处老师,我认真的说明了情况,也许是我这次的沉稳和上次的任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发现那两个老师竟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配合的把我带去了录象室,翻出了佛狸罚站的录象。 一直都很好,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壁石,嘴里在轻轻念着什么,直到———— 我看见录象里的佛狸向前轻轻顷了下身子,在仔细听什么,然后,猫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消失在镜头里,过了几分钟————只见着那小影子惊慌失措的奔跑了出来,镜头里,佛狸的影子只一瞬间! 我要求录象室的老师精细地定格在佛狸出现的那一刹那,心,突然跳了下!镜头里,佛狸在哭,她的眼底全是无助的惊吓。我难受地直起身子。怎么了?假山后到底怎么了?! “项先生!” “谢谢你们让我看录象,不过,我觉得佛狸不适合再面壁,这件事,我希望学校在不影响佛狸情绪的情况下,一定要调查清楚。我不能让佛狸整天生活在惊吓里。”我的声音很冷,其实,我的心都是冷的。 “这我们知道,知道,一定会查清楚的,您看,佛狸需不需要在家休息几天?” “不需要!我说过,不想让佛狸情绪再受波动。” 和老师们礼貌的点点头。我走出录象室,第一反应,是想去看看那块假山石背后。 很小的一块空地,只能容下两人身,会有什么东西呢?我仔细上下找了半天,也没线索。想起佛狸在这里受惊吓的模样,我突然非常厌恶起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呆。 走出校门,我就在他们学校门前的立柱靠着,望着佛狸班级的方向,脑海里乱糟糟地想起事:佛狸这次受的惊吓不小,到底是什么呢?是人?是动物?是人,而且是个男人!因为她连我都怕————一想到这,我浑身都惊出了冷汗!佛狸受到了侵害!!不,不可能!她只进去了几分钟,不可能———— 这时,学校放学的铃声响了,我抹了下脸,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学校门前乱七八糟,全是一辆又一辆的轿车,接孩子的,找孩子的,家长,司机,保姆————我才想起,佛狸自入学以来,从来没有人接过她,送过她———— “佛狸!”当她的小身影一挤出校门,我就看见了她。她愣在那里,是惊异我突然来接她,还是————怕我———— 没多想,我上去牢牢抓住她的小手, “佛狸,今天我们不回家吃饭好不好,表叔带你去必胜客,然后,我们去游乐场——…”我象个孩子般兴奋,相反,佛狸却沉静的可怕, “佛狸,”我小心翼翼地拽了下她的胳膊。然后,她笑了, “表叔,我要大杯可乐!” 无疑,这时她的笑容是我心底最美丽的彩虹,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牵着她的小手,我突然有了很沉重的使命感,是什么呢————我却不清楚。 “表叔,你怎么知道克林可以打败酱园兽?他比酱园兽小那么多——…”佛狸趴在我的背上,小手圈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地问刚才我们一起看的动漫剧。 我背着她走了一站路了,腿也酸,手也累。可就是不想放下她,她在下面牵着手走路,她说话有时侯就感觉隔的好远,还是这样好,她说什么,我都听的见。 “因为,我玩过这款游戏,所以知道结局。” “我以后能玩这个游戏吗?” “当然可以,我们回去就玩好不好?” “好啊!可是———我还有作业没有做完——…” “这有什么,表叔帮你做不行了!” “好————不好!作业是自己的事,要自己完成!”她还挺有原则,我笑了。 只是,这结论下的过早,她的作业最后还是我给她完成的。因为,小丫头片子,还没到家,在我背上就睡着了。 那一晚,这孩子真闹倔脾气了。我把睡熟的她放在她床上,她就是不松手,嘴里不停喃喃着,眉头蹙的死紧,后来好象还在一吸一吸的抽泣————她在做噩梦!我就算再累,也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了。抱着她窝进了我的床里。小小的一团,抓着我的衣襟,全身僵硬着,一直细细不停呢喃着,仔细听,“一,二,三”好象在数数————在这柔和的灯光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我的心,真的感觉到,疼。 把她环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佛狸,佛狸——…”我也小声喃喃着,感觉她的身体渐渐柔软了下来,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小身子,象嵌在我的怀里,安静了。 只是,没想到,这样抱着哄着她入睡,竟然一来就是九年。 项存 佛狸,十五岁了。 依然这么娇小,抱在怀里一团,象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肉呢?我捏着她的脸颊,觉得自己养她真的很失败。 在老妈的学校大本、研究生一气儿读完不算,最后,干脆就乖乖听他们的话留校教书,到底混了个教授,否则,光就对着佛狸而言,我算忑没用哦,连个小丫头都养不好。 我对自己算严格要求的,老妈到挺满意,她说,佛狸现在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读到初三,也没出大乱子,她儿子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我有内疚,佛狸的恐惧并没有消除,她还是会时常做噩梦,关键是,假山石后的秘密,我一直还不知道。 “表叔,你今天没有课吗?”她瞄着我,象只单纯的小动物。 “没有,今天放学我去接你,我们出去吃,我懒的在家做了。”我有些不服气地又捏了下她的脸颊,出去多吃点儿高热量有脂肪的,怎么就不长肉呢? “恩。表叔………”她向上移了移,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说,“我没有那个了。” “哪个?”微蹙起眉头,我问, “就那个。”她也蹙起眉头,说, “哦……我,我知道了。”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脑袋。是卫生巾。 佛狸十二岁来的初潮, (精彩小说推荐: ) 十五 第 2 部分阅读 “哦……我,我知道了。”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脑袋。是卫生巾。 佛狸十二岁来的初潮,那段时间她安静的可怕,总不说话。把我又吓着了,以为她是不是又碰见什么。这次,我直接去问,她到也诚实的回答: “我下面开始流血了,我知道是生理期,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弄,我问过了,班上没有女生开始。” “为什么不找我?” “你在写毕业论文,让我少打扰你。” 我想起来,我的硕士导师是个严格的老处女,毕业论文快磨掉我半条命! 我在网上查了许多关于生理期的资料,没对佛狸说,我自己到记着十全十。之所以一直坚持不让佛狸自己去买卫生巾,是她有轻微皮肤过敏,我怕她瞎用这些东西会难受。 “今天学校开运动会?”我看见佛狸正在整理她的运动服, “恩,可是我有可能参加不了项目了。” “怎么了?” “听说今天有个大学也要开运动会,要借用我们学校的鼓号队去表演。老师让我们把队服也准备好。” “哪个大学?”我突然想起来,好象我们学校今天就要开运动会, “不知道,老师没说。” 送佛狸出了门,我决定还是去学校一趟,说不定,真能看着佛狸他们的表演呢! 佛狸 “听说童铃就在武大读书,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碰见她!” “会吧,听我哥说,今年他们学校的运动会很隆重,童铃这么出名的人怎么可能不露面?” “她真的很了不起,虽然没有获得‘萧帮钢琴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可是,我觉得她是最适合演奏萧帮的,她的玛祖卡无人能及,而夜曲也是我听过的最好的。” “是啊,童铃的演奏不象皮尔斯之类的人那样,演奏得甜甜的,煽情而没有内涵。她能把萧帮的作品弹出一种文化,一种修养。” “当然,听说童铃出生书香门第,很好的文化背景对她的演奏影响很大,她的夜曲就显出一种清冷孤高的文人风骨,令人叫绝,但这么特别的萧帮听起来又一点都没有显得另类。” “是个天才啊,只是有点想不通,她怎么不选择专业的音乐学院读书,而选择武大呢?” “听说她父母在武大教书,” “不,我听说,是她男朋友在武大读研究生………” 裴满和我,一个人抱着号,一个抱着鼓,乖乖坐在一旁,听这些学姐你一言,我一言议论着,也不认识童铃是谁。 我们学校是小学连高中的,鼓号队也分好几个组别,因为我们那一界,只有我和裴满参加了鼓号队,所以,被破例编在了高中组。而高中组这一界的鼓号队全是音乐专业班的,她们总在一起谈的话题,离不开“萧帮”啊,“莫扎特”啊,裴满和我两个“音乐盲”只能旁边呆着,再加上我们年龄最小,能插上什么话? “佛狸,你运动会报的什么项目?” “800米。” 插不上她们的话,只有我们两个聊咯。我们现在正在等学校的校车,准备去武大做队鼓表演。 “800米?你跑的下来?” 裴满从小身体就不好,反正,800米他是从来没跑下来过。 “跑不下来也要跑,中考要考体育。” “佛狸,你不想在我们学校读高中了?” “恩。”我点点头,摸着我的队鼓带子。 象我们学校这样的贵族学校,高中都是特色班,我除了文化成绩,毫无特长。我想考出去,上普通高中。可是又听说好一点儿的普通高中分数都要的很高,文化分数我都不怕,就是体育…………我和裴满一样糟糕。 “班上很多同学也不读学校的高中,他们都决定去国外读高中,然后就在那里完成大学学业,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不管读哪个高中,大学我一定会去表叔的学校读!” “武大咯!” 我点点头,抱着鼓站起身。校车来了。裴满抱着号跟在我身后。 “裴满,佛狸!”上车前,赵老师把我们拉在了一边,“今天的表演还有一个独奏项目,你们俩去,带了独奏演出服了吗?”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我们年龄最小,训练的机会多,所以,独奏的时候通常都是我们两个上。 “咳,现在去教学楼拿也晚了…………算了!去了武大再说。” 上了车,裴满和我在车上还受着赵老师的辅导。她说,我们两人代表着学校的形象。 第五章 佛狸 整体演出非常成功。分奏、合奏、队型都很完美,武大环行操场长时间回响着热烈的掌声。赵老师说,剩下的就看我们了。 我和裴满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参加过的比赛无数,可却是第一次在这么大型的操场上,几万双眼睛盯着。我和裴满都有些怯场。 “要深呼吸。”我告诉裴满,然后两个人一起吸气,呼气。 “把下面的人都当成动物好了,他们只会欢呼。”裴满跟我做着心理建设,然后,我和他互相看着傻笑。 “这可糟了,他们学校的队服你们都穿大了————”赵老师才是真紧张,我们独奏的衣服一直没有落实,“你们两个乖乖在这先站会儿,我去去就来。” 赵老师走后,留我们两个孩子在他们宽敞的演出服装室里。这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演出服装,有民族的,有西洋的,我和裴满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们的水袖,好长好软的袖子,我们两一人披了一件,站在凳子上开始比长短, “我的长!”裴满站在凳子上一甩,袖子搭在对面的衣架上了。我不服气,爬的更高,站在桌子上,袖子依然可以曳地,“裴满,你看我象不象女鬼。”我一边甩动着袖子,还一边做鬼脸,“呵呵,呵呵”裴满笑地咯咯神。 “喂!你们在干什么?” “裴满!!” 突然一个声音惊吓的裴满只往后仰,再加上袖子一拌,重重摔在地上。我连忙跳下去奔向裴满, “裴满,怎么样?” “疼!不过,这里好象有个垫子————”看样子没那么严重,我顺着他的手看向他坐着的地方,是象有个海绵样的东西, “咳,幸而有这个东西——…”两个人都庆幸的嘀咕, “你们玩够没有。”后面一道低沉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我和裴满同时回头。是个大男孩儿,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扶起裴满,两个人站向一边都不敢出声,只盯着那个男孩儿。裴满是天生胆小,我六岁那年受了刺激后,胆儿也变小了。 男孩儿瞪我们一眼,一手掀开裴满刚才坐着的海绵状东西,恼火的往旁边一摔————我和裴满同时瞪大了眼! 下面是幅拼图!可惜,已经被裴满压地七零八落。 “对不起!”裴满和我同时道歉,象训练有素的家犬。男孩儿却不领情,用脚耙了耙散乱的拼图, “‘对不起’可以复原这幅拼图,我跟你们说一万个‘对不起’。”看的出男孩儿相当恼火,我们两垂下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赔你——…”半天,我支嗫出声, “是啊,你别告诉赵老师——…”我暗暗拉了下裴满的袖子。对方也不知道我们的来历,他说这干什么。 还好,男孩儿确实不关心我们的来历。撑出一支手到我们面前, “把你们的学生证压我这儿,这东西——…”他用脚又耙了下拼图,“你们带回去拼,拼好了,来物理研究所,找童铃。” “童铃?”我和裴满又同时叹出声,互相看了眼,皱皱鼻头, “可是我们没有学生证——” “没有?那没办法了,只有去找你们赵老师解决了——…” “有,有,把这个压给你可以吧?”裴满连忙挡住他的去路,从脖子上摘下一尊玉佛,那可是他从出生都开始带的东西, “我拼好了就去把它换回来的,”裴满很舍不得这尊跟他年纪一样大的玉佛, “我也不会弄丢它,拼图回来了,我就还给你。”男孩儿冷冷说了句,转身就走了。裴满和我看着地上的碎拼图,只叹气。 项存 及膝的苏格兰红格短裙,干净的白衬衫,黑色的领带,白色短袜,球鞋。看见佛狸站在场中间,认真的击着鼓,我挺激动的。不过,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太瘦了。 “咦,我们的项教授肯观礼学校的运动会,真是希奇咧,你可是一没课就闪人的。”盛程拍了下我的背,和我一块儿靠在立柱上, “别瞎说啊,领导听了你这话非扣我工资不可。” “切,你怕这?” 递给我根烟,我摇了摇头。 “咦,你怎么今天也有空?” 盛程和我是一年提的教授,也是学校领导最后悔的两个名额,两个人都是“不敬业爱岗”的典型,一没课就不见人影。 “看热闹呗。听说童铃今天会在开幕式上献曲。” “童铃?”没听说过这号人。 “拜托,人家特意选了你的课一年多了。你没注意近一年你的课堂太爆满?”盛程的表情有些夸张, “我的课堂一向爆满。”淡淡地说,这种自信可不是狂妄,是事实。 “咳,您也是美女看多了,不在意这个把,我们小地方人不容易见着美女啊,童铃那孩子的气质是不错。”盛程又痞着脸开玩笑,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佛狸的演出结束了,我站直身子准备走人, “先走了啊。”和盛程打声招呼, “你不看童铃的演奏了?” “有机会课堂上再近距离看。”朝盛程眨眨眼,他好笑地跟我摆摆手。 “佛狸!” 一出来就看见她和裴满那小子头碰头嘀咕什么,我一喊,两孩子连忙并排,往身后藏什么。这个动作,让我很反感。 “后面是什么?”直接切入正题,两孩子好象都挺紧张, “是拼图!”裴满胆小,先亮出来, “它坏了,我们想把它拼好。表叔,你帮我们吧。”佛狸看着我,好象挺着急。我总觉着,没这么简单。 “拼图是谁的,怎么坏的?”我看向裴满,那小子根本不敢看我的眼, “是同学的,我们弄坏的。”还是佛狸在回答。这小妮子明显也很紧张,却还是盯着我。我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怕我,还是不怕我? “坏了弄好就是呗,你们紧张个什么。”我故意不在意地说,上去接住拼图。那俩儿在旁边互相吐了吐舌头,还以为我没看见。两个孩子都胆小,其实,都是小滑头。 “我看看,什么拼图你们紧张成这样————咳!碎成这样了,你们两的破坏能力不是普通的强!”整张图连一片完好的结构都没有,甚至有的单支都折断了,我真挺纳闷,他们怎么玩成这样的? “表叔,你会帮我们的,是吧!” “这还真要些功夫。” “我们也会帮忙的。” 嘿!这一下子到成了我的事儿。 “项教授!” 正蹲着扒拼图的我抬起头。是个很耀眼的女孩儿,正笑着看着我,她旁边还站着个男孩子, “我是童铃,您不记得了?上次我掉了几堂课,谢谢您的讲义。” 哦,是她。那次有个女孩儿要走了我三堂课的讲义,说是要回去补笔记,我也没多大在意,反正讲义我也是用完就丢的。 “没什么。”起身,拍拍手,我无所谓笑了笑。却发现身边那两孩子还蹲在地上,头都低着,要是有地缝,他们都要钻进去了! “佛狸?”我弯腰去拉她。她还挺使劲,就是不起来,“佛狸!”不是别的,我怕她蹲长了,腿疼。 “哦,项教授,我们先走了。” “好。”我礼貌地侧头和女孩儿点了个头,却突然发现,她身边的男孩儿看着我,很古怪。待我想认真看清那男孩儿眼里到底有什么时,他已经转身和女孩儿先走了。 “表叔!”佛狸这时候却一下子站起来环住我的腰,腆着脸傻笑。小丫头片子,谁知道她搞什么鬼。我没好气儿地勾了下她的鼻子,咳!只要她高兴,就由着她闹吧。 牵着她,裴满抱着拼图跟在后面,三个人走出学校。身后的夕阳,很红。 佛狸 项存真的很了不起,拼图在他手里,只三天,全拼好了。原来完整的拼图是一架钢琴。我猜,是那个男孩儿送给童铃的,要不,怎么让我们去找童铃? 知道裴满心疼着他的玉佛,拼图弄好的第二天,我们就带着去了武大。 “请问童铃在吗?” 连问了几个人,不是摇头就是不搭理我们,搞的我和裴满蛮沮丧, “什么学校嘛,还是名校,风度怎么都这么差!”裴满坐在路边,直埋怨, “好了,我们再去这个教室问问,如果实在没办法,只好找我表叔帮忙了。”抱着拼图,我也有些恼火地走进那个象实验室的地方, “请问,童铃在吗——…” 几个穿白大褂的男孩儿转过身,而且,全带着口罩。我和裴满都愣了下,同时转身就想撤。 “你们是送拼图来的吧!” 我们两又同时回头。里面有个男孩儿取下了口罩, “童铃现在不在这儿,你们去‘丛洋’酒吧找她吧,那有地址。”男孩儿朝实验桌上努了努嘴,上面有张纸条。 “香港路156号,‘丛洋’”裴满念出声,又看了看我。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办法,只好照办呗。我和裴满又抱着拼图颠向香港路,一家一家的数,好容易找着‘丛洋’,只是,我觉着这地方,挺眼熟。 “咳!未成年的小朋友可不能进酒吧!”连这话都耳熟! “叔叔,我们想找个人,把这东西还给他。”裴满很有礼貌地上前说,对方还算很客气, “谁?我帮你们进去找找。” “童铃!”我和裴满同时叫出来,那人笑了笑,进去了。 手背在身后,我就在这酒吧门前转悠了转悠,越瞄越眼熟,我肯定来过这!只是什么时候呢———— “诺,就他们。”那人带出来一个男孩儿,朝我们扬扬头, “好吧,我带他们进去只一会儿,拿了东西就出来。”男孩儿朝我们招招手,跟门口那人打着招呼, “快点啊,我们这规定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进去——…” “知道,这么熟了——…” 跟着那个男孩儿,我们进了酒吧。心里有些打着鼓,前面这个男孩儿又不认识,别他骗我们————可是又一想,大白天的,这个酒吧看起来很高档,不会有事吧! 正想着,突然身边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停下来指着我,“你————”皱着眉头好象在确认什么, “佛狸!”裴满拉起我的手,故意走快了些。我有些好笑,裴满有时候护着我又挺勇敢的。 还好,没什么意外。走进一个包间,我们见着了那个拿了裴满玉佛的男孩儿。里面全是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他们好象在玩扑克,那个男孩儿坐在正中间。 “这是您的拼图,对不起了,我的玉佛呢?”裴满真的很想念他的玉佛,期盼地盯着那个男孩儿。 “拼的很不错,你们看——…”男孩儿却不甚在意地接过拼图,递给了他旁边的人,“只是,我觉得道歉应该更有诚意。”男孩子却盯着我,眼里的光芒让人不安。 “你到底要怎样?”裴满真的有些被惹恼了,也许是因为玉佛,也许是男孩儿的态度。他握着我的手,不着痕迹地把我掩在身后。 “喝杯酒!我把玉佛还给你。”男孩儿的眼突然冷下来, “卜锐,算了,他们还是孩子——…” 包间里没有了声音,旁边有人劝,那个叫卜锐的男孩儿却一直没出声,他只一直盯着我。突然我明白,这杯酒,他是让我喝! 不明白他怎么对我们象仇人,不至于不是吗?可是容不得我再纳闷,我知道拿回裴满的玉佛要紧。 松开了裴满的手,我走向前,顺手拿了杯五颜六色的酒就一口灌了下去。许是动作太快了,裴满没拦住,连对面的那些男孩儿,女孩儿们都惊地站起了身, “那杯不能喝!” 那个叫卜锐的男孩儿也站起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紧张个什么,不是他让我们喝酒的吗? “玉佛!”我把手伸向他,没反应。 “玉佛!!”我大声叫出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我感觉自己就要摔在地上———— “佛狸!”陷入黑暗前,我听见了项存的声音。 项存 今天天热的有些闷,我拉了下衣领,感觉躁得很。 “项存,今天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你们院有个副院的空缺————”能劳烦老校长亲自观摩的展示课,级别一定不低,他把这堂课交给我,又正值我们院那个副院职位争夺最敏感的时候,用心良苦啊!我并不是个让他省心的孩子———— 手背在身后跟在他老人家旁边,我笑着点点头, “别光会跟我痞着笑!用心点儿,又不是专业知识不过硬,挺聪明一孩子,就是贪玩儿,项存啊,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儿子,他们那么优秀,跟他们争口气。” 我还是笑着点头。以我们家和老校长的交情,他最知道我的底细,贪玩!哈,真是点到筋上了。 “来,给我看看你的讲义——…”我递过去。这时,电话响了。我接起手机向旁边走了几步, “项存吗,你在哪儿?” 是简乐。他小子现在舒服,在土地局任个闲官儿,整天照样吃喝玩乐,都一大堆人在后面求着他批条子。 “能在哪儿,上课呗。” 我懒散地晃了眼会议报告厅门前站着的人,有学生,有领导,有各院的老师。 “你不在‘丛洋’?”他口气到很急,让我觉得好笑, “我哪有你那好命,还‘丛洋’——老子要挣那点儿碎银子养命咧,”和他笑着打趣儿。一抬眼,看见那边老校长在跟我招手,准备收线,“好了,见面再聊,现在有正事。” “唉!项存!你不在‘丛洋’,那你们家那小姑娘怎么在这儿——…” 我的心突地一跳,站直身子, “什么小姑娘?” “就是那个佛什么,我跟她见面又不多————” 已经听不进下面的话,我合了手机就往老校长走去, “对不起,潭校长,我现在有点儿急事,展示课您另外安排吧,这是所有的讲义。”讲义往他怀里一塞,我转身就向报告厅外跑去。 “项存!!” 身后,再焦急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佛狸那丫头去那儿干嘛? 我又扯了扯衣领。烦躁地盯着倒数的绿灯,真恨不得闯过去算了。 “丛洋”!那是个什么地方!她去那儿干嘛?! 骂她了千百遍,一颗心又荡在空中难受了千百遍。 几乎是一路超速行驶,我到了“丛洋”门口, “咳,项存,好久没来了——…” “有个小女孩儿进去了?” “进去了,说是还东西——…”他们前台的工作人员许是被我的脸色吓着了,声音越说越小, “在哪儿?!告诉你们,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敢放进去,她要是出什么事儿————你们的店甭想开了!” 他们急了,连忙带我进去,一路不停的说, “是她要进去的,她说还东西,”“她旁边还有个小男孩儿,一起拿着个盒子,”“他们说进去只一会儿就出来——…” 我紧蹙着眉头,悬着心,只想快点见到佛狸。 见到了————门一开就见到了————却———— “佛狸!” 她倒在我怀里。 心,沉了。却是深深沉在谷底。 项存 抱起佛狸,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记住了这间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项存,项存!我们这里有解酒药——…” “项存,实在对不起,我们一定严加整顿店规————” “项存,大家都几年的交情了,你也算是‘丛洋’的自己人————” 我抱着佛狸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丛洋”的前台经理,领班跟在旁边不停地赔小心。这时,他们的幕后老板也从外面匆匆赶进来, “项存,你看发生这种事————”我没理他,拢了拢佛狸继续往前走, “喂!”一个女孩子突然跑到我面前拦住我,我眯眼看向她,她立马垂下脑袋,声音象蚊子哼出来, “那酒,那酒是我们配着玩儿的,想看看各种迷药混在一起是什么颜色,不过——…”她突然抬起脑袋连连摆手,“死不了人的,死不了人的!我们喂过小狗喝过,它只迷瞪了会儿就会好——…”声音又越来越小,怯怯地看着我,我当然没好脸色给她,“让她喝酒,也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拿起这杯,动作那么快,拦都拦不住——…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一溜烟就跑了,她怕我真拍死她,我确有这种想法! “项存!”我开车门时,‘丛洋’的老板追了出来,“兄弟,真对不住了,这件事我会严肃处理的,大家都这么熟了,你就担待哥这次吧,再说,这事儿闹大了,对这孩子也不好————这是解酒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使劲捏了下我的手腕,然后往后退了步。我开车门,走了。始终黑着脸。 我带佛狸回了家。之所以没带佛狸去医院,是我知道她确实是醉了,全身上下全是酒气。她还在不停地扯领口,小脸烧地红红的。 “佛狸,还有哪儿不舒服?”我替她解开了几颗扣子,用毛巾包住冰块儿敷在额角、颈脉附近为她降温,她还在抓领口, “热!我好热!”喝了解药酒,让她清醒了些。她喝了不少水了,冰块儿都用了一小桶,怎么还热? “乖,别抓!小心抓伤自己。”我拉开她的手,她握着小拳头,微迷着眼看着我,语调中带着软软地哭腔, “表叔,我好热,真的好热,太难受了!”她要挣脱我的手,又想去扯她的衣服,而且,身体逐渐轻颤,难受的纽动。佛狸开始哭了。这孩子又倔,死咬着唇,就不哭出声。 皱起眉头,我看着她的反应————突然,睁大了眼,狠狠捶了下床梆! 该死的!真他妈该死!那酒里除了迷药,还有————春药!现在酒吧里,迷药里都有点儿春药成分,鬼知道那些死孩子往里面又掺了其他东西没有———— 我一时望着佛狸,烦躁透了!这————这怎么办? “别抓!”我使劲拉开她的手,她的脖子都红透了,是药性,也是她自己抓狠了。我想把她丢进冷水里泡泡,可是终究还是不忍心,她身体本身就弱,这么一热一冷,非出大问题不可。怎么着都不好,看着佛狸眼睛越来越迷蒙,身体纽动地越来越厉害,我真是———— “热——热——…”泪水干在颊边,佛狸已经有些迷瞪了,难受地喃喃着,被我按住的手,一下握紧,一下松开。看她这样,我心疼死了,一咬牙,干脆抱起她,准备就去冷水里泡泡,说不定————却不想, 我的身体一接触她,她的身体象有着自觉的意识,紧紧缠住我,佛狸红彤彤地脸颊挨在我的颈项,嘴里象在叹气,又象在难受地喃喃, “佛狸———”我想起身,她却把我抱地更紧。我知道,现在的佛狸完全是出于本能了。她本能地开始吐气,本能地开始在我怀里蠕动。我狠狠地拉开她,“佛狸!”却,眼前的女孩儿———— 眼睛里迷离地可以挤出水,红红的脸蛋儿,红红的鼻头,红红的唇。她轻蹙着眉头,柔弱地看着我,象在乞求,象在乞求————我慌乱的心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坠落了———— “佛狸——…”这是我的嗓音吗?如此沙哑————却来不及反应,佛狸撞了上来! “佛狸,”她象只小野兽,只凭着本能毫无章法地细细咬着,碰一下我的唇,又去咬别处,再碰一下唇,又去别处———— “佛狸,”我唤着她的名字,被她的唇一次又一次的堵住。她的腿紧紧缠着我的腰,坐在我身上,手不停拉扯着我的衣服,嘴里“呜呜”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呜咽,“下去啊,下去啊——…”细细听,她在咬字, 我突然放松了身体,笑了!平躺下来,佛狸跟着我趴下来。 “佛狸,你是个小坏蛋,我也是个坏蛋。”我扒开她已经湿润的发,扶着她的脸颊,她在我的手心里依赖地摩挲,然后,一歪头,伸出舌尖怯怯地碰触———— 猛地翻身,我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吻上她的唇!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我要这个小坏蛋,要她———— 药性让佛狸的身体非常柔软,非常柔软,皮肤在夜色里,象滑动的丝绸。我们的唇一直靠在一起,只要我稍稍一离开,小东西就会跟着我起身,舌尖追逐着我,发出软软甜甜的声音。 我怕她疼,忍着勃发的欲望一点一点地往里推,佛狸迷着眼一点一点地往我身上靠,当我全部埋入后,她叫出声,流了泪,却将我缠的更紧。抱着她,我的心柔软地快化掉———— 当一切都结束,她小小的一团依然在我怀里,紧紧贴合着,仿佛嵌在我身体的一部分————又何止是身体的一部分呢?摩挲着她的额角,看着她彻底放松后安详的睡容,我突然觉得,自己完整了。 第六章 佛狸 窗外啁啾的鸟叫让我睁开了眼,还有些眩晕,又闭上了眼,稳稳。 再睁开时,我眼珠子左右溜了圈,觉得…………有点不对头。 身体是酸疼的。我在项存怀里,这不奇怪,只是,我的双腿蜷缩在他的双腿间,没有衣料的阻隔。我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昨晚的事儿,我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觉得不真实,象在做梦。现在,我和他皮肤间最亲密地接触着,让我陡然………… 我并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现在资讯这么发达,小孩子想了解成人的秘密轻而易举,漫画里,别说男女,就算男男……可,我毕竟是受过刺激的,六岁那年最直观的见证,让我对这种事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象怕?象恶心?又象…………说不来。我昨天也做了,可是,他是项存………… 我眼睛溜上去。项存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眉目间总明明亮亮,睫毛好长,嘴唇薄薄,形成好看的弧度,笑起来,象一只美丽的小兽。他是项存………… 我身体放松了些,轻轻向他靠近了点儿,这样睡熟了的项存,我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佛狸,” 他睁开眼时,我怔了下,他也象怔住了。我们就这样愣愣看着彼此。 项存的脸,红了。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他轻轻地说,然后把脑袋直往枕头里陷。我傻乎乎地跟着他往枕头里钻, “佛狸!” 他突然起身,手支在两旁俯视着我。我依然睁着大眼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亮,里面,全是我的影子。 “我们————该怎么办————” 一声叹息。他俯下身子,额头顶着我的额头。彼此的眼里只有彼此。我环住了他的腰,也轻轻呼了口气。 “那酒,你自己喝的?” “恩!” 我点点头。本来在给我梳头发的他突然抱起我,我挺直着身子跪在床沿上,他站在我面前,迈着三七步,一手叉腰,一手扶着下巴,想了会儿, “佛狸,这件事情很严重,”非常严肃地说,“首先,你根本就不该进酒吧,另外,那里的酒更不应该喝。” “我们也不想去,可是他留了条子说在‘丛洋’等我们,”我坐下来,手里玩着橡皮筋,眉头皱起来。想起昨天的经过,我也很烦。 “那酒呢,也是他让你喝的?” “恩。我觉得他恨我们!”我抬起头看着他,很肯定自己的直觉。 “恨你们?”项存好笑地捧起我的脑袋,“就为了那个不值多少钱的破拼图?傻丫头!” “我不傻!”我歪着头就要去咬他的手。他笑着避开,双手旋过我的身子,继续给我梳头发, “你不傻,可是,这次一定要吸取教训了,不能再冲动,外面什么————” “项存。”我大声喊了句。起个头的罗嗦停止了,可好容易梳顺的小马尾也散开了。 我努了努嘴,想笑,但忍住了。扭过头,我瞄着他,“表叔。”这次,很轻。 他微迷着眼看着我————突然,向我扑过来,我尖叫着,笑呵呵, “到底叫什么?”他盯着我,美丽的唇就在上方,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只盯着他的唇, “叫项存——…”‘存’字的尾音变成了呼吸。是我先吻上去的,我爱上了他的呼吸。 项存 “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儿!!” 老爸一拍桌子,火冒三丈,“儒商”的形象完全不讲了。 “小声点儿,你小声点儿!” 老妈连忙掩上书房的门,不住地劝着爸爸。家里外面还坐着客人。 我只能摸着鼻子,走到旁边一点儿,免得和老爸正面处着,他气更大。 爸爸是最早“学者经商”成功的典型,他身上既有学者的儒雅,又有商人的精明,两者的结合点就是沉稳,所以,老爸很少“怒形于外”,掰着手指数的出几次的发怒,不巧,全是因为我,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你说你,人家潭老那样抬举你,那么重要的一次国家级试点课交到你手上,你干嘛了?!玩?!游戏?!项存,你到底懂不懂事?!” 我能怎样,棉条点儿听着呗。这时候,你说什么,他老人家只会更生气。 “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就是把他骂死,事情会有转机吗?” “你就是宠着他!看他现在哪还有个样子!” “我不是宠着他,项存这次是太过分,可是,你也要看时间教训他,外面还坐着客人,你一看他回来就拉他进来训,对客人不礼貌吧?” 老妈永远是那个不愠不火的语气,就可以把老爸吃的死死的。我背地里朝老妈眨眨眼,她横我一眼。 “这————这个——…”老爸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干脆,甩手出去了。 我抓了抓脑袋,再看向老妈时,一脸讨好地痞笑。 “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环着她的肩膀,我道歉地要有多真诚就多真诚。人说,儿和娘最亲,我家也不例外。 “项存,你这次确实让人生气,那么重要的一次课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呢,其实潭老看了你的讲义,说完成的非常不错——…” “啧,有点儿紧张嘛,你儿子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我只能指望着这样痞着混过去,你说有急事,她肯定要逼紧着问什么急事儿的。这么说,她肯定也不信,但不好接话茬啊。果然, “你就紧着骗你老妈吧,项存,看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个实话。” “妈,你儿子是最单纯的,跟你说的哪句是假话?” “你嘴巴甜的时候就是最假的时候。”没好气儿地点了下我的额角。看来,老妈这里,这件事算过去了,“佛狸呢?星期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老妈总说,我现在能这样没有玩丢了,全靠佛狸把我磨到这份儿。所以,她把佛狸当宝。 “她去学校鼓号队训练了。”我随手抽出书架上一本书翻着。要不是佛狸今天要去学校,我根本懒地出门。 “你给她买蜂蜜了没有?” “恩。”我看着书哼了句, “佛狸不喜欢喝牛奶,你给她在奶里兑点儿蜂蜜,味道会好些。这孩子现在上初三了,整天要用脑,你给她多准备点儿鱼类、豆制品、新鲜蔬菜、瓜果————干脆,今年让佛狸搬回来算了,我来给她调养——…” 听到这儿,我连忙撤!老妈说着说着就要当真的,“妈!佛狸要放学了,我去接她,你赶紧做饭,那丫头回来饿着就要吃的——…” 赶紧闪人! 回来吃?怎么可能!回来了,佛狸就甭想跟我走了。赶紧带佛狸外面吃了要紧,再给老妈打个电话说佛狸想吃西餐,了事! 当我开着车到佛狸他们学校时,那里面还是鼓号连连,还练着呢。干脆,我去附近的超市,现买了点儿蜂蜜和牛奶,一兑。等我回来时,已经看见有佛狸的同学往外走,看来已经结束了。 手里拎着牛奶盒子,悠闲地背在身后,我向佛狸他们训练场走去。他们鼓号队,佛狸和裴满年纪最小,老师最常“关照”,总大部队结束了,还留他们下来“开小灶”。当然,大型活动的独奏部分就落在这两小的身上。 一拐角,我看见裴满正在埋头擦他的小号, “裴满,佛狸呢?” “项叔叔!”裴满一抬头,憨憨一笑,这小子虎头虎脑的,挺好玩儿。“她刚才还在这儿,现在————哦,她在那儿!咦,他怎么来了?” 我的脸色已经沉下来。是那个卜锐。“丛洋”的人告诉我,他也是“丛洋”的熟客,现在是我们学校物理研究所研一的学生,家里挺有来头,在他们那帮孩子里很有号召力。 他又来找佛狸干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那件事儿,我没有找“丛洋”的麻烦。可,那间屋子里的每一个孩子,我都记住了。或经过学校,或经过家长,至少都得了个警告处分,毕竟,玩迷药可不是好事。 “佛狸!”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跟那卜锐说了句什么,才跑过来, “跟他说什么呢?”我口气可不好,佛狸最好永远别跟这种人打交道。 “他来跟我道歉的。”牵上我的手,另一只手接过我递给她的盒子,一看是牛奶,又皱眉,又摇头, “喝着试试,兑了蜂蜜的,”她还是摇头,我也没勉强。牵着她准备走,佛狸却拉住我,对裴满一扬头,“他还找你呢,也要给你道歉。” “我不去。”裴满跟在佛狸旁边,回头看了眼那边的男孩儿,嘴一瘪,摇头。 “他比你有出息。还知道记记仇。”我笑着横了眼佛狸,那丫头片子抱着我的手一哼,“切,道歉谁不爱听?” 一起走出去,谁也没再理后面那个男孩儿。 佛狸 “你还来这儿?”裴满叉着腰,皱起眉头。我们在“丛洋”门口。 “我想找那个卜锐问清楚。”双手环胸,拇指磕在下巴上,我靠在一辆私家车后备箱上望着“丛洋”的大门口想心思:怎么才能进去呢? “问什么?”裴满拉了拉书包带子。两个孩子都是斜背着重重的书包,运动外套还别在书包上,一看,就知道是才下晚自习的学生,不好混进去啊。 “他那天下午来除了跟我道歉,还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看向裴满,眼里有怒气,“他说我表叔不是个好东西,我要让他说清楚,凭什么这么说项存!” “啊,那你那天怎么不跟项叔叔说?” “我不想让他烦。”说着,我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怎么进去呢?“裴满,想想办法!” “你看这个,”裴满从他裤子荷包里掏出两颗金亮金亮的小圆蛋, “什么东西?”我拿起一颗掂量掂量,不重。 “臭蛋。一摔下去,臭得死人。”裴满眼神奸奸的, “你怎么有这玩意儿,”我已经充分领会了他的用意,抛着臭蛋一颠一颠地向“丛洋”走去, “别人学校都玩疯了,我好容易弄到两颗。”另一颗臭蛋在裴满手里也一抛一抛的, “小子,你学坏了。”斜睨了他一眼,我坏笑着。裴满兴奋地蹭蹭我的胳膊,“一起?”我点点头。 两个人使劲将两颗臭蛋砸下去————哇靠!真臭鸡蛋的味儿,臭死了! 门口的侍员们全捂着鼻子,皱起眉头弯腰瞄地上,我和裴满趁乱用胸前的衣服捂住口鼻跟着往里走的大人们赶紧混进来了。 呵!那天是下午来的,没现在这么热闹。震耳欲聋的音乐,色彩繁杂的霓虹,穿着时尚的男孩,女孩,男人,女人———— 人挤人,穿过舞池时,我朝裴满坏坏地使了个眼色,他旁边有一对男女正在忘情的打啵儿,裴满拇指滑了下下巴,皱着眉摇摇头,意思是,女的长得太次。我笑了笑,手插在裤子荷包里,继续往前走。如果没记错,卜锐他们的包间在舞池的那头。 “怎么又是你们?”裴满推开门,里面的男孩儿,女孩儿全睁大了眼,显然,极不欢迎我们。 “卜锐呢?”裴满问。我们站在外面,门槛儿都没迈进去。 “不在!玉佛不是还给你们了吗?”里面,女孩儿说话的怒气还蛮大咧。我拉了下裴满的袖子,摇摇头,裴满关上了门。咳,好容易混进来,他又不在? “那谁啊?”里面,听见一个男孩儿的声音,懒懒地。马上旁边有人七嘴八舌起来, “就是前段时间摔了卜锐拼图的那两小屁孩子,” “那女孩儿的叔叔真够狠,都告到我老妈那去了,” “可不是,害老子在学校还得了个警告————” 裴满拉起我的手就快步走起来,真怕里面那群咬着牙说的大孩子们出来拍死我们。我也挺怕就是的。所以,当身后门一开,传来———— “喂?(精彩小说推荐: ) 十五 第 3 部分阅读 裴满拉起我的手就快步走起来,真怕里面那群咬着牙说的大孩子们出来拍死我们。我也挺怕就是的。所以,当身后门一开,传来———— “喂!” 我和裴满都吓了一跳,脚步更快了, “站住!再跑,我喊了啊!” 我两同时停脚。谁让我们是混进来的呢? “你就是那个佛狸?” 我转头看了眼后面,一个男孩儿手放在荷包里,吊儿郎当地斜靠在门框上,笑起来很漂亮,可惜,挺坏。 我没做声,只瞪着他, “你找卜锐有什么事儿!”他问地悠闲极了,感觉,象看热闹。 没理他,拉起裴满我们就跑了。我觉着,他不会喊。果然,身后没有声音,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了我乱跳的心跳声。 项存 “项教授,一个男人有几个女人为好?” “不好说,不过,也许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哈哈,哈哈!”底下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我教的是自动化专业,鬼知道,怎么讲到这上面来了。 “那项教授,你这么帅,有几个女人啊?” 学生们起哄地更猛了。我笑着耸耸肩,双手按在讲台上,摇摇头, “没有。” “切!”学生们一起嘘声。 是没有嘛。我的,还是个女孩儿,小小女孩儿。 “呱咕!”突然一个鸟叫声在门口响起,我一侧头,笑了。我的那个不正在那里吗! 趴在门框外,只露出个小脑袋,秀气地微笑着,朝我摆摆手,然后,竟然拿出一支纸飞机,嘴上呵口气丢进来,人,一溜烟跑了。这一跑,我的心思全被她带跑了。 “我在车子上等你!”纸飞机上写着。我折好纸,收进口袋里。 “项教授,你侄女儿真可爱。”底下的学生说,我笑了笑, “下面把书翻到————”马上言归正传。我只盼着马上下课,别让我的小丫头等久了。 “佛狸,佛狸,” 我可怜的小家伙,歪在车椅背上都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张没折好的纸。我的车上到处都是纸飞机。 “我都折了75个纸飞机了,你还没下课——…”睁开眼的佛狸看着我,微噘着唇埋怨着,脸红红的,样子懒懒的,象个诱人的红苹果。我下腹一紧,抱起她。 “我的小冤家——…”唇覆上时,佛狸的唇自动微张,小小的舌尖缠上来,象只又懒又馋的小馋猫。 要不是现在正是下学时间,停车场时不时有车辆出入,我真想和她一直这样纠缠下去———— “我要折1000个纸飞机,你生日那天全放出去。”佛狸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一边还在折飞机,一边憨憨地说, 我开着车,笑着睨她一眼, “我生日你就送我这个礼物啊,制造白色垃圾?” “瞎说!飞机上都是有字的,哼,我的礼物可特别着呢!” “字?写些什么?” “不告诉你,现在说了不假了?” 坐正身子,她开始专心致志地折飞机,不说话了。 我宠腻地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车穿过迷离的夜色,载着一只只纸飞机———— 第七章 项存 “佛狸,来,快吃点这菠萝炒鸭片,这可是奶奶特意给你做的,乖孩子,上初三了,就要补脑————” “咳,孩子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在她碗里堆那么多,她怎么好好吃?来,我知道我们佛狸最喜欢啃凤爪了——…” 老爸嘴里怪着老妈,结果,一只油乎乎的凤爪就那样夹进佛狸碗里。我看见佛狸被高高的菜遮住的小嘴巴瘪了瘪。 好笑地抿了口红酒。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家小丫头口味早变了,她现在习惯跟着我吃清淡的,小资吃法。不过,这样真长不好就是了。 “项存,以后你要多带佛狸回来吃饭,你看她,我们家小姑娘从小胖乎乎的,多可爱,你看现在,只剩骨头了。” “妈,哪有那么夸张!”我没好气地睇了眼老妈。哪有她说的那么吓人,起码,每晚在怀里,我的佛狸还是摸得着些小肉肉的。 “你妈说的对,佛狸现在上初三了,要加强营养,你每周带她回来一次,必须!”老爸干脆直接下命令。 “这怎么能行——…” “没什么不行!别你自己不想回来就找借口。”老妈横了我一眼,堵地我根本不能说话,“还有,你也不小了。” 这又是扯到哪儿了?我瞪着她。 “你别瞪我,我跟你说正经的。佛狸,吃点炒蛋——…”还不忘给她夹菜,小丫头用筷子在里面挑呀挑的, “项存,选你课的是不是有个叫童铃的女孩儿?” “选我课的女孩儿多了,我怎么可能各个记得名字?”我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不过,已经警觉起来:老妈有企图。 “怎么不可能,人家特意跟你借讲义,那丫头又漂亮————” “奶奶,我吃饱了。”佛狸筷子一放,就跑到客厅电视前面,窝进沙发里,拿着遥控器一通乱按,找动画片看。只有我看见,那小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呵呵,我的小东西,吃醋了! “诶,佛狸!怎么只吃这么点儿——…”老妈心疼地看向客厅那边,老爸摆摆手, “算了,由着她吧,小孩子喜欢看电视,天天学习,也只有周末可以放松放松,水果呢,不是准备了葡萄吗?————” “哦,对了,杨嫂!把那洗好了葡萄给佛狸——…” “妈!我去吧。”也赶紧撤,这要坐久了,只不定老妈要说出什么更要命的话来。我也就纳闷,那个童铃是他们安排好的?亏他们想的出,想媳妇这么“不择手段”了? “诺!”端着盛葡萄的果盘,我蹭在沙发靠背上递过去。小丫头窝在沙发里只盯着电视,手里还在不停地按台。就是不理我。 我看向后面,饭厅里,老妈老爸还在吃饭说着什么。凑上前去,背对着的身体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含住了她的小耳垂, “生气了?”笑着轻轻地说。 佛狸噘着唇,一躲。嘿!小丫头片子,来真的了?我一咬牙,果盘往沙发上一放,拉起她的手就起身, “佛狸,你不是说上次有本很重要的书落在这里了吗,上去找找!” 故意大着声,半推半抱地带她上了楼。只听着老妈还在下面说,“书等会儿再找嘛,葡萄吃了没有啊?” 我已经抱着我的小丫头进了房,踢上了门。 “项存,你是个大坏蛋!”手捏成小拳头,在我怀里还推拒着。我紧紧抱着她陷进柔软的床里,耙开她掉下来的碎发,扶住她红彤彤的脸颊, “还真的生气了?那哪是有边儿的事儿,”我小声地豁着她。她噘着唇盯着我,不说话。我碰上她的唇,无限怜爱地摩挲着说,“我只有我的小佛狸,永远只有她。” “那你永远不能离开我,永远不能不要我!”她开始环上我的脖子,娇娇地说, “我还怕你以后不要我了呢,嫌我老了,嫌我丑了————” “才不!永远不!”狠狠吻上我的唇,佛狸攀着我,紧紧地,紧紧地————我们忘情地吻着,小小的空间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佛狸!书找着了吗?”老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正埋在佛狸身上嗅她的肩胛窝,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逗地她呵呵直笑, “快下去,小醋坛子,最喜欢吃的葡萄都没吃——”我一脚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佛狸还懒懒地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你抱我下去。”双手一张,小丫头现在最会撒娇。我当然求之不得。 抱她个满怀,她的腿紧紧圈在我的腰上,呵呵笑着不停啄吻我的唇。我想衔住她的唇,她又顽皮地一跑,我没好气地只能假吗拍她的屁股。 “下去吧!”我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她圈上我的脖子撞上我的唇狠狠吻了下,然后乐呵呵地一脚一脚跳下楼梯,象只快活的小猴子, “奶奶,我要吃葡萄!” “诶,都是你的。”楼下是爸爸妈妈宠腻不已的欢乐。我微笑着,跟着下了楼。 佛狸 项存还没有醒。我趴在他身边,枕着脑袋盯着他看出神。 项存右眼下的泪痣让我想起昨天看到的一个传说: 一个男孩儿仰望天空,偶然的瞬间,天上有一颗星星与男孩儿的目光相遇了。就是这命运的一瞥,星星不能自己地从天空坠落了,轻轻地落在了男孩儿的眸下化作一粒泪痣。 时间的海淹没了一个又一个光鲜辉煌的象征,世界瞬息万变,但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改变,比如说,那双清澈的眼眸和那粒执着的泪痣———— 我要做他的泪痣! 唇印上去,这是誓言。 也许,有人会说,你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懂什么永恒,什么守侯,什么爱————我要说的是,我不懂,我只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认定了,就会执著! 悄悄挪下床,踮着脚跑过去拿出MP3和蝴蝶印花,又跑回来。我咬着唇,轻轻把耳塞放进项存的耳朵里———— 项存 “放肆的高声叫  我快要融化掉 心狂飙甜蜜正在持续燃烧 And  baby  all  my  candy kisses  I give them to you    我的心为你在跳” 我睁开眼,耳旁回响着甜蜜的音乐,佛狸趴在我身上,小声地跟着哼唱,她看着我,那眼神———— 流露着淡淡的光芒,却,皎洁如明月,让我清晰地看见里面的执着,认真,以及,爱的甜蜜———— “佛狸——…” 心狠狠一紧,我激动地起身拥住她,眼眶微微发热———她是乌纳斯河底的女妖,让我甘愿为她献出一切,一切———— “项存,你这颗泪痣是前世你爱的人临死前滴落在你的右眼下的,今生用来寻找的凭证。我找到你。我就是你的泪痣。” 佛狸的唇碰在泪痣上,呢喃着。我点点头,埋进她的颈项,掩盖眼眶的湿润。 “项存,我在这里印上一只蝴蝶,”她牵着我的手移到她的胸口上,那上面有只黑色的蝴蝶,“它只能维持一个星期哦,你要快点回来,否则就看不到它了——…” 我点点头,把她抱得更紧。难怪她如此———— 我将要去法国学习一周。佛狸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长时间过。 佛狸 项存去法国了。我盯着湛蓝的天空,想象着他在天的那头做什么呢——— “佛狸!快!裴满,裴满他——…”小竟拽着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我一下子“腾”地站起来, “裴满他怎么了?” “他和,他和别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裴满眼角都流血了!”我已经冲了出去!裴满那么温和的孩子,怎么会和人打架? 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人拉开,裴满捂着眼角啜着粗气,依然气呼呼地盯着对方。 “裴满!”我皱起眉头喊他,他没理我,只一劲儿盯着那边,看来,是真恨在心上了。 我看向对方。原来是他,路凯程,今年才转来的新生,听说家里是黑社会的,他来的那天,我们学校门口停着的全是黑色防弹的小轿车。 “别以为你们家是黑道的,我就怕你!全是流氓!我的号,你赔定了!”裴满红着脸冲他喊,眼睛里写着千万个不服气。 对面的路凯程没有受伤。他动了动胳膊,避开旁人扶住他的手,盯着裴满,眼光冷冷地。 “这是怎么回事?哎呀,裴满你————都跟我到办公室来!” 老师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两个孩子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一下课,我就跑去了办公室。他们两就站在门口,一边一个,谁也没看谁。 “裴满。”我拉着他往旁边站了点儿,里面办公室看不着外面,“还疼不疼?”我微蹙起眉头,碰了下他已经处理过的眼角, “不疼了。”裴满瘪着嘴说。这时候知道委屈了? “你真长出息了啊,还会打架了,”我盯着他咬着牙说, “他欺人太甚!”裴满愤愤不平地横那边一眼,“踩坏我的号,连声对不起都不说!”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仔细看着裴满,突然说,“这样也好,你15岁了,一场架都没打过,初三了,打一场,以后回想起来也是个纪念。” 我一本正经地说,裴满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裴满很听我的话。 “佛狸!”我要转身走时,裴满拉住我的袖子,“今天你跟我一起回家,我怕爸爸妈妈————” “知道了。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跟你爸妈说这了。”我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裴满傻乎乎地笑着点点头。 我背着自己的鼓,还帮裴满拿着他摔坏的号走在前面,裴满捂着他的眼角跟在我后面,他惴惴不安的样子,很担心等会儿见着他父母怎么交代。 “裴满!”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们面前,下来一个男孩儿,是路凯程。 “你干嘛?”裴满连忙摊开双手护在我前面。我只是蹙眉看着那个男孩儿。 “对不起。”男孩儿盯着裴满好长时间,终于挤出这三个字。好象,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又要装出无所谓。 傻子裴满愣了下,却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瞪他一眼,他连忙转头, “没,没关系。”声音跟蚊子哼。刚才斗狠的气儿哪儿去了?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裴满赶紧跟着。 “裴满,”我们再次停脚,疑惑地看着后面, “这,这是赔你的,还有,你眼角的伤医药费我全出,你,你要精神损失费也可以。”他从背后拿出一只崭新的小号,阳光下,亮闪闪的。 裴满又愣在那里。这次,我懒地再花时间瞪他了,直接走上前去拿过号,“谢谢。”转身继续往前走,裴满自然紧紧跟在后面。 我再次摇摇头,裴满确实不适合打架。 一顿胡扯,反正,裴满的爸爸妈妈信了我为裴满眼角受伤编的理由。也许,是我的样子太镇定。他爸爸妈妈一向认为我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 虽然,一年级为了小号,裴满家还和项存闹了点儿不愉快,可,九年了,裴满和我一直呆在一块儿,我们早成老熟人了。 “佛狸,今天就在这儿吃饭,阿姨今天弄了你们最爱吃的糯米饭。” “可是,我奶奶她还在家————” “不要紧,我会跟她老人家打电话的,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裴凝阿姨热情地说。裴满跟她妈妈姓,他爸爸姓满。裴满说,他出生时,爸爸妈妈非要决定用自己的姓合起来给他取名字,如果叫“满裴”,听起来象“满赔”,那太不吉利了,只有反过来,跟妈妈姓。 “来咯,香喷喷地糯米饭!” 裴满兴奋地只拍手,我也高兴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和裴满最喜欢吃他妈妈做的糯米饭了! “来!这是佛狸的——…” 一碗放在我面前,我拿起筷子就要去扒,却,往日爱死了的肉丝糯米饭让我———— 哇!一阵恶心,我吐了出来! 佛狸 “佛狸,裴满,准备好,预备——起!” 随着赵老师一扬手,鼓号齐奏。我跟裴满都很认真,这次,我们要代表省里去参加全国比赛。 “赵老师!赵老师!您的电话!” 赵老师一回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们, “解散休息十分钟。佛狸,裴满,你们还要抓紧时间多练习练习,有时候还是有些抢拍子。” 我和裴满听话地点点头。走向一边。 “嘟——…” 裴满鼓着腮帮子,认真的吹着。我站在一旁,捏着鼓棰盯着他, “佛狸,你看着我干嘛?”他停下来,疑惑地瞄着我。我摇摇头,垂下眼把玩我的鼓棰。他奇怪地噘了噘唇,继续吹。 “裴满,我怀孕了。” “嘟————”小号走音地吓人。其它孩子全看向裴满,他连连摆手,只到所有孩子收回目光,他怯怯地看着我的肚子,开始结巴, “什,什么,怀,怀孕?” 裴满真被吓着了,脸色都变了。我牵着他的手,又往旁边隐蔽的地方走了点儿。他一直喃喃,“怎么办,那怎么办——…” “裴满,”我捏着他的手,非常非常郑重地看着他,“这件事,谁也不能说,永远不能说!知道吗?” 裴满担心地看着我,半天,点了点头。我放下心,朝他微微一笑, “别担心,我有办法。要不是自己搞不定,我也不想告诉你,吓着你。” “不,不,佛狸,你尽管告诉我,我嘴巴很严的,谁也不说,永远也不说!”裴满急急地说。他是我的铁发小儿,感情决不是假的。所以,我跟他说,只能跟他说,因为,我缺钱。 “我这两天总恶心,精神也不好,我上网查了查,证明是怀孕了。”不是项存的失误,他一直很小心地保护我。是我,有几天,偷懒没吃药。所以,我不想告诉项存,我自己解决。可钱———— “手术费加上一些必要的营养费,前后,我算了算大概需要一千多块,可是我的零花钱只有四百多块————” “我也有四百多块钱!”裴满连忙说,马上又挠挠头,“可还差两百多块啊————” “裴满,”我看着他,深出了口气,“路凯程还欠你精神损失费。” 不错,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我们是路凯程的同学。”黑道家族的领地就是不一样,门禁非常森严。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和里面打了个电话,然后按下电钮,朝我们微微一点头,比了个“请”。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家不是一般的有钱咧。”裴满东张西望。大门离主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两旁全是高大的灌木,幽深又庄严。这次,是裴满又背着我的鼓,又抱着号,他怕累着我,连书包都挎在身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我跟在他后面,也好奇着这座庄园。 当我们终于到达他们家的主屋,都累地有些啜不过气了。“佛狸,你还行吧?”裴满担心地看着我。一手叉着腰,我朝他摆摆手,“进去吧。” 刚才看主屋前停靠着一排黑色小轿车,我还在想,他们家是不是有客人。果然,在保镖的注视下,一踏进那房子,金碧辉煌的厅堂没有震住我们两,到是那一屋子或坐或立的大人————里面本来是笑声朗朗,一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孩子,没有了声音,全看着我们。我和裴满都不是习惯被人注视的,特别是这么多陌生人。我两都有些不自然。 “是凯程的同学吧,他在楼上,你们直接上去找他吧。”坐在中间的一个中年人起身,和蔼地看着我们。裴满和我同时摇头。 “不要紧,刚才他去打球了才回来——…” “裴满!”二楼楼梯口出现一个男孩儿,惊讶地看着我们。恩,是才打过球,头上还是汗水淋漓。 “爸爸,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来了——…”男孩儿跑下来,脸上却是针对他爸爸的不满, “咳,你说你打球时谁也不能打扰——…” “我们出去说吧。”拉着裴满我就转身,裴满也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路凯程跟在后面。 直到避开了那些保镖,我们站在台阶下, “路凯程,我们是来要精神损失费的。”也不拖泥带水了,裴满直接说出目的。 男孩儿刚开始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多少?” “两百整!” 路凯程也很干脆,从裤子荷包里掏出钱来, “我现在身上只有一百五十,我上去再拿五十块给你们——…” “算了,你明天再给我们吧。”裴满拉着我的手,转身就快步往外走, “我发现那边几个保镖一直往我们这边看,怪吓人的。”裴满小声地跟我说。我点点头。两个人走的更快了。 第八章 佛狸 “就这儿。”我拍了下裴满。 “这儿?”我知道裴满一定觉得不象。这里,不象个私人诊所。 我在网上调查了许多私人诊所,而且进行了实地观察,最后,我找到了这家。一,它地处蓝岛高级住宅区内,这里房价动辄千万,能在这里开诊所,不会是一般的庸医。二,它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干净和蔼,对她,我没有排斥感。不过,我依然要谨慎从事。 “就在这儿照一张吧,要把它的内走廊照出来。”我比了下内里,然后双手随意插在荷包里,放松站好,被裴满“喀嚓”,照了张相。 通过方屏,看见我的影象,我很满意。麦当娜使苏格兰格子裙几乎成了“坏女孩”的标志性服装,我却很喜欢。照片上的我看上去是个很酷的小女孩儿。 照片,一做留念,二做存证。收好相机,裴满跟着我进去。 主人很干脆,先支付一半款项,其余,手术结束后结算。我被带进一间干净的诊室,坐上手术台时,女人说,“放松,很快就好了。” 确实,很快。 黑暗里,我丢弃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佛狸,佛狸,” 慢慢睁开眼,柔和的光线还是让我有些许不适。 “裴满。”我叫了一声,他握上我的手。 “看了几本漫画?”我微笑着看着他。进去前,为了让他不担心,我让他看漫画,告诉他看完五本,我差不多就好了。 “八本。”裴满笑着比着, “你看太快了。”我闭上眼。知觉慢慢回笼,我感觉身体发软。 “我跟你说说这些漫画好不好?”我点点头。裴满就这样一直跪在床边,轻轻跟我讲着故事。 当我们走出诊所时,落日的余晖正好照在身上。我感觉,那红,分外妖娆。 “嘿!” 裴满扶着我,正讲到漫画最惊险的地方,突然迎面一声,吓地我和裴满都停住了脚。这一看,两个孩子全变了脸色。 面前,是只凶恶的藏敖。纯黑,半透明的褐色眼睛,蕴含凶光的冰冷冷的眼神。庆幸的是,此时它被一只粗壮的铁链牵着,主人是一个运动装扮骑在自行车上的男孩儿。 “喂,吓傻了?不认识我了?”男孩儿看着我们,眼神格外晶亮,唇边一抹弯笑,调侃十足。 “认识,你跟那个卜锐是一伙的,我们上次在‘丛洋’见过面。”裴满小心翼翼地把我护在身后,又稍微向后退了几步,冲着他说, “别怕,你们不惹它,它不会咬你的,它很乖的。”男孩儿依然骑在车上,一脚支地,微微俯下身子拍了拍藏敖的头, “有毛病,我去惹它?”裴满小声的说,然后回头,“佛狸,我们从那边走。”我点点头,却依然谨慎地盯着那只恶犬。 “喂!” 身后,男孩儿又叫了声。这次,我和裴满连忙停脚,可不敢跑,他要是放狗咬我们可怎么办。 “你们不是找卜锐吗,他现在就在山上,一起去?”他朝山上那间白色的别墅扬扬头。我和裴满连连摇头, “不了,我们今天还有事儿。”拉着裴满,我赶忙走。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加上那只藏敖的压力,我现在,只想快点儿离开这儿。 项存 巴黎,也许是会令人感觉有一些些怅然的城市。 马路两旁高大坚实的栗子树和梧桐树,会让人遐想也许到了秋天,黄叶飘飞,这个城市会更有一种寂静的美。这原本就是属于它的某种秉性。它是优雅的,但是落寞的。就像夜晚的塞纳河边,那些起舞的人群,跟着在旁边伴奏的音乐,裙子轻轻地在夜色中飞起来;就像巴黎圣母院广场上的吉普赛女子,她的长发和黑眼睛,独自坐在地上抽烟———— 那些漂亮房子的顶层露台,常有人出来靠在栏杆上抽烟,喝咖啡,看着天空,街道或是河流。无法猜测身份,一如无法猜测他们的生活。 阳光下的咖啡店,总是一大桌子一大桌子的聚满了人。他们似乎不需要工作,只需要聊天,恋爱和邂逅。狗可以自由地上街。鸽子在行人的脚步之间寻觅食物。动物和人之间是毫无戒备的关系,那也许是因为他爱它,它亦爱他,两相无猜测。 这种自由自在的彼此放纵,这种落寞,是巴黎所独有的。 如果不是老朋友们的邀约,在巴黎仅逗留七天的我,其实并不想重回这个奢靡的天堂———ROUGE,我更想一个人静静看着这座城市,找回些十年前年少轻狂时所遗漏的风景。 ROUGE是巴黎城最赋盛名的酒吧。ROUGE是法语——红色。如果换成英文或中文,这个酒吧名都显的非常俗套,你似乎找不到更适合字眼代替它,法语的高贵血统决定了ROUGE都市贵族的身份。 十年前,在欧洲混学业时,只要每次来到巴黎,ROUGE就是我的根据地,呼朋唤友,整晚整晚浸泡在它的香艳喧嚣里,挥霍自己无以发泄的青春。 “项存,欢迎回来!” ROUGE门前,齐阳夸张一声喊,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们你拍我一下,我捶你一肩,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厮混的模样。看来,那圈子里,还是我老爸老妈家教最严,除了我那年被勒令必须回国,这些孩子们全在欧洲继续混日子,这一混到全混成了“华侨”,归国办个公司,还得正儿八经称个“海外资本”,算他们没丢自各儿那些“高干爷爷,高干爸爸”的脸。 不可否认,ROUGE,我是有感情的。从踏进电梯门的那一刻起,红色就如同鬼魅般缠绕着我。四周的红色装饰,顶灯发散出的红色光雾给每个去朝圣的人一个热情地近乎谄媚的法式亲吻。进入酒吧后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夹杂着Chanel香水和雪茄的强烈气味儿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向我扑来。熟悉的堕落感让我,笑了。 “咳,项存,回来吧,在那儿当个什么破老师,咱哥儿们全是连上帝都头疼的主儿,别再去糟蹋咱‘祖国未来的花朵’了。” “可别这么说,我这才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不象你们,顶着‘假洋鬼子’头衔赚咱老百姓的血汗钱。” 点了支烟,我玩笑着看着他们, “嘿!这小子回去几年,还真‘又红又专”上去了?” “咳!忘了?咱项存可是最听爸爸妈妈话的‘乖孩子’,哎,项存,老婆只怕都给内定上了?” “是定上了。”我笑着弹了弹烟灰,想起我的小佛狸。 “哎!咱项存真学乖了啊,看来,祖国大陆真是‘良民’的摇篮,我们这些‘败家子儿’是不是都该回去好好学习学习呢?” “算了吧,你已经就了戏了,项存是要正经过日子的,哦!”齐阳蹭了下我的胳膊,笑地蛮暧昧,接下来,说的更让我糊涂,“我说项存,咱哥儿们以前追马子几时畏手畏脚过,看上了就上!这世上,还没有你拍不下来的婆子。” 要是让别人看见,谁会相信齐阳这痞子样儿,会是一个年收入千万的航空公司执行总裁?应了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 “项存,幸福,是要追求的,可享乐,也不能忽视哦!”哥几个全暧昧地笑起来。我笑了笑,没好气儿地摇了摇头。 酒吧是一个制造颓废的地方。幽暗的色调,懒散的光线,荡漾着妖冶的邪气。不羁的美丽,就象盛开在原野上的罂粟花。糜烂的毒素在此滋长。 所以,莫怪我的沙猪主义作祟,我绝不会允许佛狸独身来这种地方。 谎言是酒吧的常客,情欲是这里的主角,女人则是这里最残美的酒。ROUGE里的灯光突然变的更暗,只吧台的一隅留有一束暧昧的光,簇拥着一个弱小的东方女孩儿。 我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是个美人儿,尖削的下颚和下方突裸的锁骨,顺着细腻的肌肤纹理可以看到丰满的乳房轮廓若隐若现。灯光下,女孩儿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甚至可以看到她静脉里涌动着的生命的热度。 她穿着一条苏格兰红格裙,跪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盒子。 反胃的不适越来越重。不知怎么,我突然强烈的不安起来,尤其看着这个女孩儿————佛狸———— 皱起眉头,我轻轻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时,睁开眼————那不是佛狸,不是她,可为什么————胃部的潮热越来越难受。 女孩儿起身,竟然向我走来。粉嫩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对冰蓝色的眸子,光线穿透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梦一样。 她温顺地跪在我面前,开始拆手里的盒子————当盒子打开的刹那——我仿佛看到鲜红的血从红色的苏格兰红格裙底流出! “项存!!” 整个ROUGE惊愕的注视下,我全吐了出来。 没理会齐阳他们的惊呼,我掀开他们的手,努力睁大双眼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是块心型纯红的蛋糕,上面用法文写着,“欢迎回来,项存!” 佛狸 “知道海洛因是谁发明的吗?” “不知道。” “海洛因是德国著名的医药化工企业拜尔公司的化学试验员菲历克斯。霍夫曼发明的,在他发明海洛因的前11天,还研制出阿司匹林。” “裴满,你对化学真的很感兴趣。” “恩,可是我的语文太糟糕,我讨厌那个语文老师,她说话象鸭子。她那套卷子我现在还没做——…” “那套卷子明天就要交了。”我拉住裴满的书包带子,很严肃地看着他。这傻孩子,还糊着不做?那套卷子是语文老师布置了三天的作业,本周又要开家长会了,他这样不做,不是等着在家长会上让那老师当典型批吗? “可是我真的不会做!”裴满很委屈。我了解他,他真的很讨厌学语文,裴满不是个你逼着他,他就会做的孩子,他没有兴趣,就是没有兴趣了。可我也不能眼睁着看他在家长会上挨批。 “我给你做!”我拿下背在他身上的我的书包, “现在?可是佛狸,你才动完手术————”裴满连忙放下书包,蹲在我旁边焦急地说, “没事儿。卷子呢?”我皱着眉朝他伸出手, “佛狸,还是我自己回去做吧,你要赶紧回家休息————” “你烦不烦,卷子!”见我一烦,裴满连忙拿出卷子, “佛狸,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点儿水——…” “不渴,你过去点儿,遮着亮了——…” 两个孩子就在蓝岛华美的夜灯下,坐在草甸旁的路边做起卷子。 “喂!你们在这儿干嘛!卜锐,你看这两孩子多爱学习,在这儿做卷子呢!” 突然一声戏谑,我和裴满同时抬头,这一抬头不打紧,两个人身子都一僵!不是因为眼前站着背着光的两个男孩儿,而是————那只藏敖。 “你们不是还有事儿吗,怎么还没走,跑这儿做什么卷子——…”那个男孩儿的声音又响起。裴满和我都没有精神再去应付他,赶紧卷子,笔,书包一卷,起身就要走人。那狗,咱俩都怕的紧。 “喂!跑个什么,你们越跑,它越兴奋,哦,TC!” 男孩儿玩笑般的话语,让我和裴满却格外紧张。这次,没有再停脚步,都想着走了再说。 “你们再跑,我放狗了。”这次,是那个卜锐。 裴满紧抓着我的手,停下脚步,把我掩在身后, “我们要回家了!你干嘛非和我们过不去?!”此时的裴满,有点儿那会儿打架的样子,豁出去了。 那边没有声音。 我抓着裴满的手,有些颤抖。不好!身子本来就弱着,再加上刚才一急,起身太快,我只觉得头晕的厉害。我皱着眉头只盯着那只藏敖,想努力看清它的眼———— “佛狸!!” 突然身体被腾空抱起。我一惊,想更抓紧裴满的手,却抓了个空, “你放下她!放下她!!” 是那个卜锐。裴满使劲地扯着他的手臂,我难受地想推拒,可是一点儿都使不上劲, “你没看见她脸白的象个鬼一样!她要昏过去了。” 卜锐冷冷的声音在耳旁想起。我紧紧握着拳,身体疼痛的已经开始发颤。“佛狸——…”裴满松了手,卜锐开始跑动起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 宽敞通亮的客厅里,裴满和我坐在乳白色的大沙发里,象两个受审的孩子。 我没有晕过去,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身体肯定还不舒服,只是那股难受劲儿过去了,缓了缓,我还能忍。 卜锐也没有把我们怎么样,他跑着把我抱回那间在山上的别墅,喂我喝了点儿水。原来,那间别墅里在开舞会,蛮热闹,见卜锐抱着我冲进来,刹那间安静下来。 现在,那些男孩儿,女孩儿,或坐或站,把我和裴满围个整圈。我们有些紧张,我说过,我和裴满都不习惯被人注视,何况,这些孩子们大多还曾因为我们受过处分,他们看我们,没有好脸色。 卜锐坐在对面,盯着我问我话,我没出声,低下头,又摇摇头。 “你那天不是到‘丛洋’找我————”也许是见我始终低着头不支声,他顿了顿,又问,“你们两这么晚来蓝岛干嘛,怎么还不回家?”这话问的有点儿象仗着比我们大,摆长辈的谱儿,看来,裴满和我都有些不以为然,同时抬起头, “我们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裴满嘟着嘴说了声。我冷冷看了卜锐一眼,然后拽了拽裴满,起身准备走, “嘿,这小姑娘可真忘恩负义,她快昏了,我们把她抱回来,她一声不吭,现在还说走就想走。”那个刚才牵着藏敖的男孩儿窝在沙发里懒懒地说。 没理他,反正现在藏敖也不在这儿。裴满背上两个书包,抱起鼓和号,扶住我走了。那群孩子也就这么看着我们走出去,一个人都没有再做声,包括那个卜锐。 直到我们走出来,裴满问我,“刚才那个卜锐问你,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有事情要找他问清楚呢?” “算了。我不想再和这群人打交道了。” 裴满点点头,突然又抓紧我的手, “佛狸,你刚才是不是很疼,吓死我了——…” “没事儿,一阵儿一阵儿的,是正常的,网上说只要好好休息,营养充足——…” 风里,只听见我和裴满小声说话的声音。 月亮半个身子躲在乌云里,朦胧极了。 佛狸 “裴满,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语文课上,老师一进来就点了裴满的名。我担心起来,是不是因为那份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帮裴满做作业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模仿他的字非常象,老师看不出来————只是,裴满在语文老师眼里一直是问题学生,找他也不会有好事。 裴满点点头,掩下的眼神里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深深的厌恶。裴满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语文老师。 “佛狸,能和你商量件事吗?” 两个女孩儿一下课就把我拉住。心不在焉地停下脚步,我本来是想跟着裴满去办公室,瞅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事?” “佛狸,这次月考后,老师又要重新排位置,如果要你选位置,你就留在二三排和我们坐在一起好吗?” “恩?”我迷惑的皱起眉头,怎么突然要这样?进初三后,老师为了营造紧张竞争的学习氛围,规定每次月考后位置的排序按成绩的排序来选择,也就是越考在前面的同学越有优先选择位置的权利。我的成绩在班上能进前五,可是从来没考过第一,到是那个路凯程很厉害,一转来我们学校,次次都是年级第一。 “我们听说——听说路凯程会选到我们这一组。” “你们不是都很迷他吗?” 我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的揶揄,非常一本正经。因为,确实如此,路凯程都快成我们学校的“校草”了,多少女孩子为他神魂颠倒,现在她们竟然不想和他坐在一块儿? “不是的,很迷他是一回事儿,可是他太孤傲了,如果坐在一起,学习小组根本不能形成气氛,他从来都没有为班上同学讲过题目——…” 原来如此。这群孩子还是颇为实际的,确实,当前学习还是最要紧的。不过,也可见,这个路凯程人气旺,却人缘如此差,矛盾啊! “好。”我干脆的点点头,两个女孩儿心满意足的道谢走了。我赶紧跑向办公室,裴满还在那儿。 “裴满。”我跑过去时,裴满正好从办公室走出来,神情怪怪的。 “佛狸,那老巫婆竟然表扬我。” “表扬你还不好啊。”我横了他一眼。表扬他是好事,他有必要做出觉得挺恶心的样子吗? “稀罕她的表扬———不过,挺奇怪,我的卷子不是没交吗,她怎么还说我有进步,卷子做的不错?” “你卷子没交?”停下脚步,我瞪着他, “那天看你那么难受,我没告诉你,那张卷子好象掉在蓝岛了,我也是回去后发现的。第二天当然交不成,我以为她今天找我就是狠批我一顿的,可是一进去,她却说我什么真长大了,有进步,认真对待语文了什么的,她说我卷子没带,还知?(精彩小说推荐: ) 十五 第 4 部分阅读 此滴沂裁凑娉ご罅耍薪剑险娑源镂牧耸裁吹模滴揖碜用淮怪廊眉页に屠矗瓿傻囊卜浅2淮怼墒牵仪宄堑镁碜幽翘烊肥挡患税。闼凳遣皇羌斯恚 薄?br /> “什么见了鬼,是有人把卷子给你送回来了。”我揉了揉眉心,也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是卜锐他们——…”我和裴满对望了一眼,同时摇摇头, “他们不会那么好心。” 裴满和我对卜锐的印象都不好,所以,即使心里都想着有这个可能,还是坚决否定了。 “佛狸,你上哪儿?”一放学,我抱着鼓就往学校门口冲,裴满在后面追出来, “今天项存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他!”我一边说,还一边往外跑。昨天项存在电话里说,他是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他还说会来接我放学,可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机场接他,我真的好想他。 “可是今天是明天比赛的彩排————”裴满跟在后面焦急地说, “你没看见我给你留的条子?你去跟老师说我肚子疼,先回去了,明天比赛我不会出错的!”不耐烦地说。裴满在旁边瘪了瘪嘴,“恩”了声。我正要转身,却———— “对不起,你们要跟我们走一趟。” 裴满和我被四个魁梧的黑衣人围在中间。我们,愣了! 黑色加长的轿车里,我和裴满两个孩子坐在里面显的特别弱小。虽然,我的脸庞上绝对写着和裴满一样的张皇,可是心里,异常焦躁———时间,机场,项存———— “你们是谁?”裴满鼓起勇气问了句。我们两都盯着对面的黑衣人,是有些怕,可是,还不至于糊涂,绑架不会用这么豪华的轿车,而且,黑衣人们虽然严肃,可还有礼貌。 对面没有人回答我们。他们都象木头。 “你觉得他们是——…”裴满拉了拉我的袖子, “路凯程!”两个孩子同时小声地喃出一个名字。因为,车子正是向上次那间超豪华的庄园驶去———— 我们被直接带到三楼,是间宽敞的书房,靠窗的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捧着书。我认出那是路凯程的父亲。 “你们来了,请坐。”男人依然很和蔼,招呼我们坐下。我和裴满却一直有些局促不安,他,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这样叫来? “别害怕,孩子们,今天,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他甚至起身过来亲自给我们倒水,微笑着,象个慈祥的父亲。 我跟裴满交换了个眼神,听话的坐下,看他说什么。 “你叫裴满,你叫佛狸,是吧,”我们点点头,“你们是凯程的同学,凯程很重视他和你们的友谊。” 我和裴满脸上都没有表示,只是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不作声,没再点头。说实话,我们都不认为,我们和路凯程有友谊。 男人见我们这样的反应,稍稍停顿了下,然后继续说,依然带着微笑,不过口气似乎冰冷了些, “我了解我儿子,能让凯程重视的人,很少。我也相信他交友的准则,可是,显然,你们对他并不真诚。” “叔叔,你好象误会了,”裴满开了口,对面的男人眼神有了变化,好象在期待裴满说什么,结果——… “我们并不是路凯程的朋友。” 男人的眼神变的如此快,这样犀利的目光就是对着一个大人,对方都要寒三分,何况,我们是两个本身就很胆小的孩子。 “既然不是朋友,为什么会向凯程要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们在擂肥?” “擂肥?!”我和裴满同时惊叫着站起身!特别是,这话从明显是一个黑道领袖的嘴里说出来,又觉着蛮好笑,我们?敢去擂他家孩子的肥? 当然,多年后我们才知道,那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特别爱护孩子后的失常,无关是不是黑道老大。 “你们不承认是凯程的朋友,也好。我也不希望我儿子和现在小小年纪就懂得去堕胎的孩子交往。” 我愣住了,有种深深被伤害的感觉。这是我个人的行为,常人无法接受,我不勉强。可是不能因为这,就让他如此贱视裴满! “叔叔,既然您都能调查出他人如此隐私的事情,为什么就不去调查调查,为什么您儿子会给我们钱?” 拉起裴满我就要往外走,裴满却反抓住我的手,站在那里不动,眼睛里写着清楚的愤怒, “告诉路凯程,钱,我会还给他的!要是你们用这件事伤害佛狸,你们也会付出代价的!” 男人的眉头皱起来,看着两个如此气愤的孩子————我们没理他,转头往门口走去,却突然———— “凯程!”身后是男人焦虑的叫声。门口站着一个男孩儿,不是路凯程是谁! 我和裴满当然对他不会有好脸色,裴满推开他,牵着我气呼呼地下楼。路凯程一直跟在后面, “凯程!” “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永远不回来了!”男孩儿愤怒的吼叫在身后响起。可是,谁管他,我们已经厌恶透了。 第九章 佛狸 “你一直跟着我们干嘛?!”裴满突然回头朝后面的男孩儿吼去,我冷冷回头看着他。男孩儿眼睛非常忧郁,我觉得此时的路凯程才象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孩子,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平时,他确实如其他孩子的观感,孤傲! 男孩儿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出声。裴满瞪他一眼,转身走了。这次,男孩儿没有跟,他一直站在原地。 “裴满,”我喊了声,裴满皱着眉头纽过头, “我知道你要可怜他了。我讨厌他!”项存说的对,裴满确实比我记仇。 “你去听听他想说什么,我要赶去机场了。” “不!” 他要纽着就纽着。我看他一眼,抱着鼓快步向前走去。裴满知道我生气了。 “佛狸!佛狸!你等等!”他跑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我瞪着他,“你等等,我有办法让你快点儿去机场————”噘着唇,裴满委屈地说。然后跑向路凯程,“喂!你有话和我们说?”男孩儿连忙点头,“那你去弄辆车,先把她送去机场,我们就听你说——…”声音越来越没劲儿,裴满屈死了! “恩!”男孩儿高兴的点头,飞快的转身向他家宅子跑去。 裴满还噘着唇,千万个不高兴地看着我。我微笑着跑过去,胳膊蹭他一下,“还是你有办法。”他粗鲁地接过我怀里的鼓,“就你烂好心!”我笑呵呵地睨着他。 “佛狸,我们就在机场外等着你,等你接到项叔叔,我们一起回去!”我下车时,裴满拉住我的胳膊说。我笑着朝他摇摇头, “不用了,项存会带我回去的。” “那要是你错过项叔叔了呢?” “怎么会,我永远不会错过项存。”我的眼睛里有着异常光耀的色彩。项存,终于回来了! “那你小心点儿。” 朝他们摆摆手,我朝机场大厅跑去。阳光下,我的脸庞暖融融的,那是幸福的感觉。 人山人海,机场里熙熙攘攘的,我仔细阅读过接机通道指示,准确找到项存下机的通道。人小就是方便,我穿过人群间的缝隙,挤到最前面,攀在栏杆上,热切的盯着出口,“项存,项存”,我一直在喃喃着他的名字———— 终于! 我一眼就看到他!却,微笑还来不及扬起,他身边紧挨着的————我心口猛地一阵刺痛!那个女孩儿挽着他的胳膊,笑地一脸温柔。 猛地转身,我拨开身后的人群,疯狂的跑了出去,尽管,身后,我已经听见项存的呼喊, “佛狸!!” 这声盼望了七天的声音,已经,没有意义了。 项存 接连几天,在巴黎的夜晚我都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否则坐卧难眠,心象被掏空一样,很难受。而且,吃什么吐什么,这种势头来势汹汹,磨折的我象快要丢掉半条命。医生说,我这是水土不服。扯他妈蛋,我八岁出国,在欧洲混了十几年,呆在外面的日子比在家的时间不知要长多少倍,水土不服?我笑。可是,他说我思乡情切,到是真的,几次,我都冲动地想奔去机场,一飞机回去算了。我想念佛狸想着疼。 又是昏昏沉沉睁开的眼,甩甩头,真他妈闷,再次肯定药物助眠糟糕透了!索性,今天心情好许多 ,终于要回国了! 昨晚一结束和佛狸的通话,我的整个身体就象飘浮在空中,轻极了,是兴奋,是喜悦吧,我依然睡不着,却不是因为难受,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巴黎的夜空,想着佛狸的声音,想着佛狸的睡脸,想着她胸前的蝴蝶————要不是怕回去后让佛狸看见我的熊猫眼,我可以这样,想着她一夜。 “叮铃!”门铃响起。正在整理行李的我蹙起眉头,有些奇怪。我要离开,已经和所有的朋友辞过行,还特意嘱咐他们不用来送我,个大男人,临走那么多人来送,我总觉着没必要。 “齐阳?” 他身边站着个女孩儿,有些眼熟,可又记不起哪儿见过。我礼貌的朝对方点点头。 “不是说好别来送了吗?怎么,舍不得我啊——…”我开着玩笑就往里走。齐阳象主人招呼着女孩进来,“童铃,快进来啊!”然后追上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小声奸笑,“嘿,兄弟,还跟我装?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我好笑地推开他,“别玩了,我八点的飞机,这间房中午十二点check…in,你可以尽情的用。” “你胡说什么啊,那是你的女人!”齐阳狠狠捶了下我的肩头,好象我的话真伤着他了,脸色垮下来。“项存,至于吗,喜欢人家就放胆追嘛,人女孩儿都追到这儿来了,你还老古板死守着什么年龄差距,你怎么现在这样了,以前,什么女人你还怕过?”噼里啪啦,一席话说的我糊里糊涂,什么跟什么啊,不过,我好象嗅到点儿“阴谋”的味道—— “谁跟你说我喜欢那女孩的?————我妈?”盯着齐阳,我半天问了句。齐阳这时气势到弱下来,变的支吾起来,“阿姨————阿姨也是为你好,她看着着急——…” “哈!好啊,好啊!”我嗤笑着哼了声,扒开行李坐在床上,然后拍了拍床,示意齐阳坐下来, “项存,你要干嘛!”我突然凑上去,还差一公分,就要碰上他的唇了。齐阳吓地只往后倒。 “告诉外面那个女孩儿我是同性恋!也警告你,如果你再帮着我老妈玩这套儿,我绝对会用行动跟全世界你的女人说,花花公子齐阳其实是个和她们一样骚进骨子里的主儿,他最喜欢的是男人的吻和爱抚!” 我的眼神太恶毒了吧,齐阳真愣在那里,那表情————哈哈,我快闷出内伤了,不行了!终于,笑出来, “去你的!项存!你他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小子!他妈的,跟我玩这——…”齐阳气地脸都红了,我笑死了。 “项教授,我们可以走了吗,飞机是八点的吧,不要误点才好。”这时,女孩儿站在门口,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微笑着说,落落大方。齐阳和我都愣了下。 我微迷着眼看向齐阳,“这是怎么回事?”他懂我眼里表达的意思。这小子肯定和我一样已经明白整件事的经过了,我那要命的老妈咯,真是不整个人仰马翻不下地哦,绝对是她胡编乱造了些什么让齐阳帮忙,这女孩子,童铃?想起来了,不就是那学生,老妈镶中的———— “童铃正好来巴黎演出也是今天走,阿姨说反正你也是那班飞机,照顾下,阿姨还说,等下了飞机,让你别忘了带人孩子回去吃饭,阿姨托童铃还帮她在巴黎带了些东西——…” 齐阳笑着说,怎么看怎么象幸灾乐祸。我笑着点点头,暗地里却狠狠给了他一拳。 就这样,齐阳送我和那个童铃一起去了机场。 项存 原来,老妈看那些无聊的言情剧,我还总笑,哪有那么巧的事儿,男人在外粘腥的事儿,总被他的女人撞见?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我没有粘腥,连那样的想法都没有,却还是被最在意的人撞见了,天大的委屈,向谁诉?盯着佛狸消失的方向,我恨不得咬死自己! “项教授,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你脸色非常不好………” 绕开女孩儿又扶上来的手,蹙紧眉心,我摇摇头。我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可是,我现在根本没心情照顾任何人的感受。我的女孩跑了,是伤心的跑了,我还管的了谁? 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觉得无助。本来就不适的身体,经过数小时的高空飞行,我已经全身无力到好象随时会摊倒在地上,全身热的厉害,这时候发烧,老天是不是故意整我啊! “项教授,要不要现在去医院,我可以——…”女孩儿的好意全被我一摆手挥去。把自己全身的重量丢进沙发里,我手扶着额角,轻轻按着太阳穴,一定要保持清醒,佛狸跑出去了,她会去哪儿,她在哭吧——— 胡思乱想只会让我的心绪更烦,强睁开眼,我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女孩儿还在一旁,“你先走吧,我会叫朋友来接我,我妈要的东西改天让她自己登门感谢,对不住了。”情绪烦躁,道歉也不见得多有诚意。这女孩儿却很识大体,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简乐,我在机场,过来接一下,我在发烧。” 合上手机。闭上眼仰靠在沙发上,我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想,想刚才只看到一眼的佛狸————怎么办,怎么办———— “项存,算了吧,别找了,你现在必须去医院,看你烧的象个鬼!”坐上车的简乐已经开始吼了。我轻轻摇着头,手指都快掐进太阳穴了,“别吵,别吵,让我想想她还会去哪儿,啧,老妈这,学校,裴满家——…”我低喃着,努力保持清醒想着佛狸可能去的地方。 “够了!项存,佛狸可能已经回家了,你这样满大街的找,快把自己的命都找丢了!” “家?对了,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佛狸说不定已经回去了————简乐,送我回去看看。” “你现在必须去医院!”严肃的跨着脸,简乐已经发动引擎。 “项存!!你疯了?!”紧急刹车!简乐横过我的身体狠狠关上车门,“我看你是真想死!” “找不到她,我死了算了。”这话说的我鼻子都泛酸。 “咳!我看你是当保姆真当上瘾了,你说你们家那小丫头也太不让人省心了——…”絮絮叨叨,简乐还是驶向我家。 不让人省心?我害怕的是,什么时候佛狸让我彻底省心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小丫头是谁!小小的一团坐在黑漆漆的楼梯上。看见她,我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一不稳,我重重靠在楼梯扶手上。 楼梯上,佛狸看见我,一下子站起来,迅速打开门跑进去,然后,狠狠地关上门,“嗵!”声音大的只怕连下水道的老鼠都会被吵醒。 “简乐,佛狸在家————我没事儿————知道了,你回去吧,哥儿们,今天谢谢了。”合上手机,我终于顺畅地呼出今天的第一口气。 慢慢扶着扶手,我一步一步上了楼。靠在门上,艰难地在荷包里摸索着钥匙,开锁。唇边,却是带着笑。 门开了,屋子里黑忽忽的,可我还是能第一眼看见我的小丫头。她抱着脚坐在沙发上,盯着我,那双眼,象黑夜里最明亮的星子,任何时候都能让我迷醉其间。 “佛狸,你今天都还没有——…”许是终于体力透支,门一合上,我人再也站不稳,一下子顺着门滑坐在地上, “项存!!” 我的佛狸终于向我跑来。灯亮了,心,也亮了。 第十章 项存 温柔地拭擦过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冰块儿,毛巾。佛狸象个小大人,条理非常清晰地照顾着我,很冷静。 我强忍着头晕目眩,努力想睁开眼看着她,却只能虚弱地模糊着双眼,看见她红彤彤的脸庞和飘动的发丝。 “佛狸。”突然很安静。我知道她就静静地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我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甘心地叫了声,声音哑地吓人。 她一声不吭。我有点儿急了,动了动,想起身, “别动!我在这里!” “你过来!”嗓子哑着,声音稍大些,还真是难听。 “我还在生气。”小丫头的口气是不好。 头朝里稍微偏了偏,唇微微弯起,我闭上了眼。 好半天没有动静。 床微微陷了陷。一个小小的身体偎向我,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纠缠。 “你怎么病了。”埋怨着喃喃,又有着心疼, “想你的。”紧了紧指缝,我含笑着低喃了句。小丫头没做声,只是向我偎地更紧些, “不说了,睡吧,发烧的人要多休息。”她起身吻了吻我的眉心。 靠在她的怀里,我终于全身心的放松,睡去。 这一觉,很沉。 佛狸 “佛狸,你没有睡好?”裴满跑过来跪在旁边,歪着头看着我, “恩。”无精打采一点头,我盘腿坐在草地上,垂着脑袋打瞌睡。昨晚一直在留意项存的体温,他终于退烧了。 一早收拾好一切,我就悄悄出门了。今天,我们随队飞往上海参加全国少年鼓号队大奖赛,赛前,学校又受到邀请,为在上海杨浦体育场举办的“精彩西班牙——斗牛传奇”活动做开场表演。 据说这次是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一次宣传活动,他们总耗资近2000万,邀请了3位顶级斗牛士和包括辅助人员在内的近40人团队专程来沪表演。场面很大。 此时,杨浦体育场正在搭建斗牛场。鼓号队的孩子训练完,老师允许我们在体育场的草地上休息。他们有的在放风筝,有的玩篮球,也有象我这样赖在草地上懒洋洋晒太阳的。 “佛狸,”裴满又喊了我一声,半天,却没了下文, 我眯着眼抬起头看向他, “干嘛,说话呀”, “你听说过西班牙的奔牛节没有?”他看似淡淡地看着你,可是,我了解裴满,他眼睛亮地根本就是有鬼主意, “听说过,怎样?”我屁股一纽转向他,好好盯着他,看他到底想干嘛, “呵呵,”裴满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嘀嘀咕咕一番,只见,我的眼也开了,唇也弯了,相视一笑,两个孩子眼底都是坏水儿。 我和裴满性子都偏内向,胆儿也小,可是,并不意味着我们两都是老实孩子。碰着新鲜事儿,两个人的主意比谁都大。体育场右侧有一个巨型的灰帐篷,裴满带着我溜进去,里面堆着的全是钢筋材料,可有一圈是用高高的木桩围起的栅栏,每一格象阶梯一样可以攀爬,中间是厚厚的草地,上面躺着一只小牛,小公牛。 “这绝对是斗牛。”裴满誓言旦旦说, “原来斗牛长这样儿,”我摩挲着下巴围着栅栏转了圈儿。那只小牛角上缠着只铃铛,它好象趴在那儿睡觉呢,“恩,不大。”我点点头, “放心,安全着呢,它受伤了,看它脚上还缠着绷带呢。”裴满小心翼翼先钻进栅栏,盯着小牛兴趣盎然, 我从那边也钻了进去,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开始逼近这只正在打盹的小牛———— “怎么弄醒它?”我问裴满, “踩它的尾巴!” “你准备好了?”我兴奋地看向裴满,裴满向我竖起大拇哥。 猛地踩向小牛的尾巴,小牛一激灵突然站起来,确实很小,还没我高。它没动,这样更好,给了裴满时间,只见裴满摇了摇手里的鼓锤,鼓锤下飘着红丝带———— “啊!!” 随着两个孩子的尖叫声,刺激的游戏开始了。 我和裴满一人手里一只鼓锤,在小牛前面摇动着红丝带,惹地它横冲直撞,我们则尖叫连连地爬上爬下。两个顽童完全没有良心,挂在栅栏上笑地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受伤的小牛象困卷之兽在栅栏里撞来撞去。 “裴满,它刚才差点就撞住我了!” “我刚才还不是,幸亏我爬的快!” “裴满,我们同时去逗它,看它追谁好不好?” “好啊!” 两个孩子同时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聚精会神地一步一步挨近站在原地啜着气的小牛,对着它的眼睛同时抖着鼓锤, “啊!!” 它竟然向我跑来! 幸亏我跑的快,连手带脚飞快爬上栅栏。下一刻,小牛已经撞向我脚下的栅栏,我抱着栅栏整个都在摇晃,“好险。”我的心都快飞出来了,可依然转过脸笑着望向那边也在栅栏上的裴满,大声的说, “它喜欢我!” 却,突然一道严厉的声音在栅栏外响起,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 当我和裴满被提哩出栅栏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小脸蛋儿都是红扑扑的,眼睛里俱是不折不扣的害怕了,因为,帐篷里突然进来很多大人,最重要的是,还包括我们的赵老师。 “天呀!裴满,佛狸,你们受伤没有?” 我们身上都是栅栏上蹭的泥巴,头发被汗水都浸湿了,看上去很狼狈。赵老师一个个扶住我们的双肩,摸我们的脑袋。众目睽睽下,我和裴满都很不好意思。 “这两孩子胆儿太大了,跑进来这么玩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何况我们这牛————”一个人在那唠唠叨叨, “对不起,我们一定严加管教,这两孩子也太调皮了——…”赵老师一手牵着一个,赔着礼, “怎么回事?” 又是一堆人走进来,篷里的人似乎马上都尊敬起来。进来的人全是西装革履,似乎簇拥着的是中间的一个年轻男子, “哦,樊先生,这有两个孩子——…”旁边站着的一个人又把我两的“丰功伟绩”陈述了一遍。我和裴满只注意到赵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哦,这两孩子到挺会想着法儿玩儿,没有受伤吧?”年轻男子微笑着看向我和裴满, “没有,没有,对不起,这两个孩子是鼓号队里最小的孩子,好动了点儿——…”赵老师连忙说,脸,有些红润,又象有些兴奋,又象有些害羞———— “没受伤就好。他们能溜进来玩儿,我们管理上也有疏忽,不好意思。”年轻男子微笑着微微一颔首。 我和裴满互瞄了一眼,眼底的交流不言而喻:赵老师被“煞”到了! 直到把我们两带回营地,赵老师竟然不是首先对我们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而是,兴奋地跑向带队的另一位老师, “我见着樊宁了,我见着樊宁了!通用亚洲执行总裁咧,他和杂志上一样帅,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我和裴满同时呼出一口气。多谢那位“樊总裁”。 项存 睁开眼,头有短暂的眩晕。又闭上眼,呼吸着枕边熟悉的淡香,佛狸的发香总让我有静谧的幸福感。 起身,一眼就看到开放式吧台上放着一杯牛奶以及一盘煎好的荷包蛋,旁边还有面包,果酱。一张纸条,“你醒来时一定冷了,用微波炉热热吧。” 微笑着一一照办,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不久前在这里忙碌的小身影。很温暖。 “铃——…”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接起了电话,“喂——” “项存,你好了些吗?”是老妈。 “恩,好多了。”我咬了口面包,盯着报纸漫不经心哼了声, “佛狸今天去上海,你送她没?” “上海?”放下报纸,我皱起眉头, “咳!早说昨天让她来我这儿,你非要带她回去,我送她去还可以给她买些吃的,孩子出趟远门,肯定很多家长都给大包小包预备着,你昨天才下飞机,又生病,自己都——…” “她去上海干嘛?” “你不知道?他们学校参加鼓号队大奖赛——…” “咳!妈,佛狸是去参加比赛,不是去春游,准备那么多吃的干嘛——”放松下来,我重新拿起报纸, “比赛也是出了远门!小孩子都注重这!” 老妈的话让我微弯了下唇。佛狸可不是庸俗的小孩子。 “对了,你下午去接佛狸,” “恩,”那是自然, “然后,直接回这边,” “那算了,今天我带她在外面吃。”从回来到现在,我和小丫头还没正经说上一句话呢! “不行!佛狸的妈妈今晚也过来。” 有些郁闷地放下电话。也没办法,那是佛狸的妈妈,她唯一的亲人。 无所事事。今天一天的目的,仿佛就是等着下午去接佛狸了。 没事儿,窝在书房一整面墙的影碟架上翻碟子看。《孔雀》。我笑了笑。 突然想起,我关于孔雀印象最深的记忆是,回国第一年去人艺看话剧《鸟人》,濮存昕扮演一个心理分析专家,他对别人或者是他被别人咄咄逼人地追问:“孔雀开屏的时候你是不是专门溜到孔雀的后面去看它的肛门?你有窥阴癖!”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亲耳聆听到比较艺术又比较尖锐的存在于艺术作品里的质问,这也许是我第一次接触所谓的思想。孔雀开屏有人看前面,原来也有人专门喜欢看后面。想想孔雀的后面,光秃秃、皱巴巴,收缩在一起的一个小眼儿,这对前面的美是怎样巨大的破坏和摧残。 可见,世间没有完美。 影碟看完,又饶有兴趣地上网看了些关于《孔雀》的评论,在有关回帖中,我更喜欢一个叫饭碗同志的话,“在每人只有一丈四尺五的布匹定量下,那片中的女孩子却竟可以私自做一个大降落伞玩,哪来的布?”我一看就笑了。 这符合了我的考证癖,也是无法回避的一个逻辑问题。我们应该都算是七十年代的人,难怪陶罐同志会按捺不住要批评,也许是在我们还健在的时候就这样编排我们确实有点明目张胆了。说到这我又想起简乐的外婆,每当看到影视剧里塑造的国民党,她总悻悻地说:“当我们这些人都死绝了?!”我充分怀疑《孔雀》的故事内容是向壁虚造的,更怀疑也许就是哪个姐姐脱掉裤子的情节激发了导演的创作热情。 当然,一部片子打发了一天的无聊时间,也值得。 最后,我决定去弄一只孔雀羽毛去接佛狸,纪念为了等待她我打发掉的时光。 项存 当我开车到学校门口时,佛狸他们乘坐的大客车正好停下来。最后面,我看见佛狸和裴满两个斜背着书包,还各拖着一个大麻袋从车上走下来。 两个人一下来都老实乖乖地垂立着双手,仰头听着老师跟他们交代什么,哦,不,好象在教训什么。老师招呼其他孩子进了学校,他们两个留在门口守着两个麻袋,垂头丧气地低着头,都不说话。 怎么回事? 我下车穿过马路向他们走去。“佛狸!” “你这么快就来了?”佛狸看见我,一奇怪,还扭头朝校门前的大钟上瞧了瞧, “什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估摸着点儿来接你的。”接过她身上的书包,小丫头还伸手去拖她身边的麻袋,“赵老师说进去给你打电话,我以为是她叫你来的。”微噘着唇,眉头也蹙起来,估计麻袋挺重,我接过她的手,“什么东西?” “幕布。我们惹了祸,老师罚我们回去把鼓号队的幕布全洗了。”她走到后面,双手各拉起麻袋的一角,帮我抬着。 “你们又惹了什么祸?”我回头好笑地看着两个孩子。佛狸咬咬唇,裴满垂下脑袋,都不做声。我无奈的摇摇头,“裴满,我送你回去?”小男孩儿的眉头一直蹙着,看起来惴惴不安。 “不用了,他爸爸等会儿会来接他的。”佛狸看了裴满一眼,跟着我先走了。 其实,不用这两孩子明说,一看就知道他们闯祸了,瞧身上都脏兮兮的,象在泥巴里打过滚。我无所谓,佛狸三大小闹的闯闯祸,那是她这么大点儿孩子的天性。裴满可怜了点儿,他父母管他管的严咧,象小时侯我老爸老妈。 好容易把那麻袋弄上后车箱,这幕布真挺沉的, “佛狸!”我走到车前准备上车了,小丫头还停在车后面皱着眉头想什么,我一喊,她扬头朝我撂了句“等等”,又跑向马路对面,好象跟裴满说了些什么,裴满直摇头,佛狸直接就去拖他身边那个麻袋,裴满拽着后面不松手,小丫头生气了一甩手吼了句,裴满连忙松手。看着这一幕,我好笑地摸了摸鼻子,我们家佛狸从小就吃定了裴满那孩子。 我倚在车前,看着固执的小丫头拖着大麻袋横穿马路走过来,脸旁落下的发丝随风轻扬,任性的小脸蛋上刻着不容忽视的美。下腹一紧,竟然有种此刻就把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小妖精! 我没有恋童癖,只因为她是佛狸。佛狸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女孩和女人的结合,不是那种单一情欲上的洛丽塔,而是气质和深层的。孩子气的疼惜和诱惑并存,稚嫩的脸蛋和阴晴不定的眼睛,多汁的嘴唇和温和的呼吸,甜腻的撒娇和理智的分析。男人对这样的女孩是毫无抵抗力的,他们会想吸干她的每一滴的血。我很实际的说。 所以,我知道佛狸的珍贵,不是她怕失去我,事实上,我更脆弱,毕竟,她的鲜艳一直都被我小心翼翼地珍藏。很难想象,失去她,我会怎样。 “项存!” 她在车尾喊我,眼睛里不掩饰疑惑,也许是奇怪我愣在那里发呆吧。咳了声,我掩饰了下不自在的脸红,天呐,刚才那一刻,我竟然悲情的象个怨妇? “项存,” 发动引擎的时候,佛狸又小声唤了我一声,一双明亮的眸子瞅着我,象只小猫眯哄着它的主人,也许是我一直沉默没和她说话。说实话,我在为刚才短暂的怨怼懊恼。 我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专心开车。刚才还怎么想的?不是情欲上的洛丽塔?算了吧,你对她的情欲一刻也停不了!她就只这么看着你,你想到的是什么!项存,你想她想的灵魂都在疼。 小丫头没做声了。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再也忍不住!“吱!”尖锐的刹车声。我回到了我的欲望之源。 谁说她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谁说她是纯洁的天使?她是色情的,她是男人梦想的尤物! 张扬地呵呵笑着,诱惑的呼吸着,她的身体不停扭动着,小手拿捏适当地抚摩着我的颈后,唇,一刻都离不开我的啜息。“项存,项存——…”她在加深她的魔力,她轻唤着我的名字只为更让我沉沦———— 男人在亢奋的时候,会发出如同德语小舌音一般的啜息。亢奋之后的呼吸,带着晕眩和错乱的景观,不管睁眼或是闭眼,都是一样的旋色。绿色的星星状物体,还有变形虫图案在扭动,蔓延的黑色罂粟花,不停扩散的隧道感————这样是不适合开车的,可我坚持住了。小丫头满足了后咬着指甲睡着了,我疼惜地只想快点儿带她回家,她确实累坏了。 “叮铃!”手机响起,一看是老妈,我真想装做没看见。 “喂——”声音透着沙哑,大部分有不耐烦。 “接着佛狸了吗?” “恩。”我腾出手抚摩了下佛狸的脸庞,她习惯性地动了动,挨地更近了。 “快带她回来吃饭,都等着你们呢。”老妈催促着, “妈,今天就算了吧,佛狸她——…” “快带她回来!她跟着你吃不好东西!” “啪”竟然就这么挂了?! 烦躁地扯掉耳边的电话线,无奈地深呼了口气。打反转方向盘,咳,只能老老实实回去吃饭了。 第十一章 项存 “佛狸,你放着,我来拿。”我才从车上把两个大麻袋搬下来,她就拖着一个往里走,我一喊,她回过头,皱着眉,微噘着唇,“没事儿,反正回去也是要洗的。” 看着小丫头千万个不耐烦地拖着大麻袋,我只觉着好笑。她和裴满也太会玩儿了,学着人家搞“奔牛”?老师罚他们俩把鼓号队演出的幕布全洗了,还特意规定不准家长帮忙。佛狸讲义气,怕裴满回去挨他老爸揍,把另一个麻袋也揽下来了。刚才她还在车上跟我说绝不要我帮忙。小丫头虽然烦着,可自己的事儿绝不麻烦别人,这是她的性子,我知道,所以,也任她拖着一个,我拎起另一个跟在后面。 从车库上楼还有段距离,小丫头没坐电梯,我也就跟着她爬楼梯。 她上到三楼突然停下来,一屁股坐在麻袋上,象个大咧咧的男孩子,眼睛里却是十足骄蛮的小女儿眼态,盯着十级阶梯下的我,一动也不动。我笑了笑,放下麻袋也歪在楼梯扶手上,看她想说什么, “项存,你还没跟我说清楚昨天那个女的怎么回事!” 敢情她终于想起来了, “我病了,她扶着我。”实事求是,我相当坦白地看着她。佛狸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女孩儿,你对她越直接越好。果然———她皱着眉头点点头,“可是,我看见了,相当刺眼。”是吧,她也很坦白。 “再刺眼你也不该跑,那个举动很没水准。”我提着麻袋上了几级台阶。小丫头又点点头,“我是不该跑,可是,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我天天想你——…”说着,她竟然解她胸前的纽扣, “佛狸——” “我胸前的蝴蝶还在,项存,你看,” 你能说她不是个小妖精吗?坐在麻袋上,她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你,嫣然一笑,那么纯真,却全是诱惑。我走上去抱起她,她温暖地怀抱住我的脖子,“项存,我还没跟你说,我好想好想你。”她摩挲着我的脸庞小声地说, “我也是。”抱地更紧,仿佛她天生属于这个怀抱。此时,楼道里的月光格外温柔。 “佛狸,让张妈妈帮你洗,或者,明天我们拿去洗衣店————”老妈的声音消失在洗衣房。不一会儿,又唠唠叨叨地出来,“咳,他们老师也是,怎么让小孩子洗这些——…”显然,没说动。 小丫头是个倔脾气,说自己洗就自己洗,吃完饭她就拖着两个麻袋进了洗衣房,自己捣鼓,也不让人帮忙,她妈妈想和她说话,都跟进了洗衣房。 现在,洗衣房,佛狸的妈妈正和她说话,我也不好过去看看她到底在怎么弄。 “咳,这让秦凝看着多心疼,宝贝丫头洗那么重的东西————”老妈是自己心疼吧。我看秦凝很自然,她对自己的女儿一直是放养型的。秦凝是佛狸的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秦凝和佛狸的父亲都是学画的,十八岁就早早结了婚,我没有见过佛狸的父亲,可是能从他们两人的结晶佛狸身上瞧出点儿端倪,这两个都是仙风道骨般的人物。无疑,秦凝拥有锐利,一往无前的美丽,可是最让人回味的是她的眼睛,仿佛里面没有太多对于人世的眷顾,很淡然。所以,她后来嫁给樊庭,挺让人觉着不可思议,尽管樊庭坐拥数百亿家产,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富豪。怎么说,就是觉得秦凝选择第二任丈夫不该是这样气质的人。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想法,秦凝怎么选择,别人都无可厚非,即使她把亲生女儿寄养在亲戚家里。年轻时,我还不理解,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其实还是拜金,就算抚养女儿她没花樊庭一分钱(佛狸至今的生活费都是秦凝坚持亲付,尽管老妈一再不要)。后来才了解,她很尊重佛狸的想法,是佛狸坚持不和继父一家生活,佛狸后来跟我说,那家人她看着不干净。呵呵,她说的“不干净”也不是脏,怎么说,这孩子挑人,对人的感觉很挑剔,她总说“干净”,那是她个人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这么想想,能被佛狸那丫头接受,真的挺荣幸咧。我不禁好笑地又看向洗衣房方向。 佛狸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怎么要洗这么多?” “帮裴满的。” 妈妈点点头,双手环胸靠坐在洗衣机边缘,看着我裤脚卷过膝盖,在塑料盆里踩着全是泡沫的幕布。 “佛狸,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 抹开垂下颊边的发丝,我看向她。她轻蹙着眉头,好象很难启齿, “我想把你接过来和我一起住。” “为什么这样想?”我停下脚盯着她,也蹙起了眉头。她知道,我不喜欢那家人。 她咬了咬唇,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佛狸,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唐教授,你知道,就是你父亲的老师,邀请我和他一起编写一套素描教材,很多资料需要整理,我不习惯其他助手。” 这我知道,她的工作习惯很孤僻,和父亲一样,属于灵感的“寂静者”。不过,很小时,他们就把我带在身边到处采风,创作,他们到习惯了我这个小助手。父亲去世后,她的几次独立创作,也只有我跟在身边。 (精彩小说推荐: ) 十五 第 5 部分阅读 这我知道,她的工作习惯很孤僻,和父亲一样,属于灵感的“寂静者”。不过,很小时,他们就把我带在身边到处采风,创作,他们到习惯了我这个小助手。父亲去世后,她的几次独立创作,也只有我跟在身边。 “妈,我肯定会帮你,可是,非要住一块儿吗?”手拎着裤腿,我继续踩着幕布,有点儿重。她这个主意我很不喜欢。 “我不想你两边跑。” “那你搬出来住。” “他最近身体不好。” “谁?————哦,哦,”疑惑地抬头,又点点头,“他”还会有谁,她现在的丈夫。那家人,我起码超过六年没打过照面了。 “我不过去住。”低着头踩幕布,我给了最后的结论。一旁,她只能蹙着眉,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她知道,她女儿和她一样有个倔脾气,谁也强迫不了。 项存 “对不起,没有打搅你们吧,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洗的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气氛有些不对劲。秦凝盯着她女儿有些发愁,又有些无可奈何。她女儿呢,佛狸知道自己噘着小嘴巴,一个劲踩着幕布的模样有多可爱吗?呵呵,看来这母女有事情没谈通。 “表叔,你帮我拧干吧。”湿淋淋的小脚还拖着泡沫从塑料盆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只盯着塑料盆里的幕布。我微笑着点点头,卷起袖子我走向塑料盆, “谢谢你,项存。”秦凝摸了摸她女儿的头,微笑着对我说。我知道,这句“谢谢”绝不是单纯指我帮忙洗幕布。她的笑容里有一个母亲真诚的感激。 “应该的。”淡淡笑着摇摇头。秦凝又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坐着的佛狸,先出去了。我看见小丫头立马泄下气来,嘴巴噘的更高了。 “怎么了,象只小猪——”我好笑地弯指去刮她的小嘴巴,她一张嘴就要咬,“别,太脏!”我连忙缩回来,小丫头却一下子扑过来匡住我的脖子,“项存,妈妈想把我接过去和她住。” “什么?” 我吃惊地转过头,眉头也皱起来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佛狸却笑起来,食指点上我的唇摩挲着,“你也舍不得我走吧。”小坏蛋,瞧她得意的。我没好气儿瞪她一眼,然后抱起她放坐在洗衣机上,继续拧幕布,“你怎么回答她的。” “当然没同意。可她最近要编写教材,我肯定要过去帮她整理东西的,看来要经常往那边跑了——…”下巴磕在手上,佛狸挺沮丧,“我一定要趁他们家没多少人的时候过去,免得碰着多烦人————”小东西开始自言自语了,眉头皱着,眼睛却滴溜溜直转。 我没做声,帮她拧起所有的幕布。心里,却不知什么滋味,象落下块石头,沉沉的,不由地一直想:秦凝要哪天执意把佛狸带走了,我怎么办? 难受! (注:上节“张妈妈”是项存家的保姆名。) 项存 佛狸虽没有搬过去,可几乎天天去她妈妈那边,根本打不了几个照面。我能说什么,总不能和她吃这个飞醋吧,可心里确实很有想法。国庆节了,七天她都不能和我好好呆着,无所事事的我被简乐唐炎小武他们叫了出去,在田成位于这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的一处院落里玩牌。 院落中植了两棵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也是桃树,那两棵桃树所掩映的是一座二层楼,而我们就坐在二层的客厅里打麻将。俺小人家对那麻将的爱好如同把一根蜡烛放在嘴巴里嚼了,所以我便躺在里面的卧室里看枪战片。他们玩的也不是很大,一夜的输赢一般超不出100000元人民币。 不知不觉的睡熟了。大约两点多的时候,我被小武喊醒了,他对我说:“哥儿们,实在撑不住了,两天两宿没有合眼了,替我打一会,桌面上有我8000,赢得归你,输了全算我的。” 我说:“我先洗洗脸去。”而后坐在田成的下首开始玩,田成虽然在黑道上走动但还是挂了半个民营企业家的名号,所以牌打的大气而讲究,该喂的张子决不抱在手里捂着。 听见鸡叫的时候,我好象听见楼下有人走上楼,似乎田成也听见了,喊了一声:“谁啊?”无人应声。又打了两圈牌,我的手气不错,开出两杠,就在这时突然楼下响起急促散乱的脚步声,起码有十几号人,叫嚣着:“有人聚赌,抓赌啊!”就到了窗前。 这时该我拾牌了,我摸出是我单调的那张八万,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砸向玻璃窗,哗啦啦的玻璃碎片落下,当下都静下来。 只见院子里有手电筒在照来照去,简乐拿着面前的钞票就进了卧室,我也把抽屉里的人民币迅速放进贴身的衣服里,唐炎才反映过来把面前的钱收拢扒在饮水机的下面。当我们的人民公安神兵天降的出现的时候,饮水机还在发出咕噜咕噜的进水声,只有田成没有动,他拿起桌子上的软中华一边给各位阿SIR敬烟一边对为首的一位公安同志说,“你们凭什么到我家,哥几个玩会儿牌怎么了。” “玩牌,这些钱怎么解释,你们是聚赌。”阿SIR拿手铐指着田成面前的几沓人民币。 “这钱都是我置办节货的钱,哥几个在这玩,谁他妈的说是赌钱啊。”田成理直气壮地横, “屋里还有一个。”一个高个的阿SIR招子挺亮,冲进卧室就把简乐给带了出来。简乐手里拿着两条三五出来,一脸爽朗的微笑:“各位大哥,大过节的,嘛呢,辛苦白跑一趟,吸烟,吸烟,拿着抽吧。”一边把烟塞给那个大个儿的阿SIR。 “走吧,都走吧,去派出所。”为首的公安同志那叫一个义正严辞。 田成说,“往哪走啊,全国都解放了,你他妈的我哪都不去,这是我家。” 旁边的一位阿SIR用手铐就砸,田成躲了过去,抱起架势说,“都他妈反了,我操你妈的!”就要武斗。 哥几个都提起了精神,我们都是打群架出身的,群殴到也不怵,不就他妈穿了一身皮,有个牌照吗。平时哥几个人模狗样,人都老大把年纪了,也好久没这么冲了,今天,反正俺们心情也正不爽,冲一下怎么了? 唐炎这时站在中间高举双手:“别别别,各位,大过节的,去就去吧,是切磋牌技还是赌博,跟这说不清,去就去吧,哦,这是属于哪个派出所管啊。” “费什么话,去了就知道了!”为首的公安恶狠狠的说。一边走到饮水机旁将下面的钱抽出来。 “不就他妈新村派出所吗,老子进局子就跟去饭店似的,你他妈的新村,我们就是自己玩牌。钱给老子收好,少一分跟你们没完!”田成叫嚣着。上来两阿SIR反手给其上了铐子。 大家都先瞄一眼田成,然后互相坚定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都被拷上手铐陆续分乘两辆昌河警用面包车鸡飞狗跳的开进派出所。 看来今天这点儿事是真把我年轻那点儿痞劲儿全勾出来了。比如回答阿SIR姓名的时候我说,“项存,项是项存的项,存是项存的存。”回答民族的时候我对阿SIR说,“你看呢,你丫看我象什么民族啊,如果你说我是汉族就对了,给您加十分,我真是一汉人,如假包换什么的…………”都快给我那亲爱的阿SIR气疯了。 可知,人的禀性是要适时发泄一下,人前优雅的“项教授”象小流氓一样油腔滑调地“贱”一下,真爽! 一位阿SIR过来给我点了一根中南海,我一口就抽出来是点八的,不如点零的够劲。阿SIR手里拿着一张稿纸,上面有歪歪扭扭的文字,好象详细的叙述我们赌博的人数,数额,规则…………就在我想看得真切的时候,阿SIR使劲晃了晃稿纸说,“你不说,别人说,谁先说,说的越具体,谁就不用拘留,不用罚款,你想明白了吗?” 我叼着香烟做寻思状,想起一张周润发演的阿郎故事的剧照,苦着脸,叼着过滤嘴香烟。我吸了两口,点点头,阿SIR迅速伏下身问到:“说吧!”我一脸无辜:“说什么啊?”阿SIR恶狠狠的瞪着我。“你丫找抽吧。”一把把中南海香烟扯下来,甩在地上,一脚就要踢过来,我一躲,突然站起来,“我们就打会儿牌怎么了,谁他妈也没有赌博!你丫敢动我一下,老子不抄你丫家去,你丫有种跟这每天24小时呆着,别出去,你丫有不穿这身皮的时候没啊,你有种弄死我啊你!” 丫挺的果然没敢动,咳,都他妈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谦受益,满招损,谁让谁点过不去啊,东风吹,战鼓擂,谁他妈又怕谁啊! 阿SIR的脸上阴沉无比,带着我穿堂入室,我一看是所长办公室。简乐,田成,唐炎都在里面。那所长的脑袋败顶的厉害,仿佛大西北的沙漠化土壤,难得见几只荆棘。正中一只酒糟鼻子又象那新鲜的草莓。好在有一双剑眉蒙事,不过我仔细品品,觉得就那双剑眉长在他这张脸上的确是糟蹋了。 所长大发雷霆,一拍桌子:“你们几个串供是吧!”没有人理他。 跟着我的阿SIR倒是敢说真话,“没有,都是把他们隔离审查的,他们没有机会。” 所长怒不可遏:“知道什么是聚赌吗,你们数额巨大,不要以为拒不交代就能蒙混过关,我们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抗拒从严,知道严重后果吗?”所长大人对“抗拒从严”加重语气,“谁刚才敢拒捕,袭警。” 阿SIR指田成。田成脸色铁青,我看着他,感觉他的确跟阿SIR在派出所过招了。上回他就给江汉分局的水壶和电话机都给砸了,连两个小阿SIR都跟局子里被他打住了院。田成田式洪拳的功力,我们是见识过的,哥们成天介跟八仙桌下面练套路,每年两次去山东济南让老师给矫正架势。 一走神就忘了听领导说什么了,直到所长的“荆棘”从“山坡”上掉下来的时候说,“你们就是一个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嘿,这罪定的性质高,可俺们正经都是国家高级纳税人! 唐炎当时就接着说,“官字两个口,你说有就有啊!” 简乐跟着,“唐炎,你怎么能这么横地说领导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们公安的最基层组织,人民派出所。” 我更戏谑,“领导,您消消气儿,大过节的,千万别气坏身子骨,我们真就是玩玩牌,切磋切磋牌艺,没别的,真的。好歹这也是国粹啊,您老不是没事也摸两把吗,邓小平同志那么伟大,不是也爱打两把桥牌吗,他老人家打打牌散散步不是也说要摸着石头过河吗,您凭什么就说我们是黑社会啊。” 几个人全笑了,挺嚣张。所长把手表解下来“啪”的一声摔的跟惊堂木似的,骂到:“你们几个打量我法办不了啊………”正在咆哮期间,电话铃声想起………… 事后知道,那是小武在卧室惊醒以后躲在床底下,找了市局的领导,一个电话解了围。他老子是省厅的,小武本人就是市局三处的。 大约八点半钟的光景,市局来了一个雪拂莱子弹头面包车把我们给接走了。临走时我们依依惜别,大有改天坐下来喝酒的意思,所长连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还不认一家人了。” “项存,这次是不是找到点儿‘当年勇’的感觉?”车里,哥几个还开着玩笑儿。我跟着笑着摇摇头,打了个呵欠歪在窗边闭上眼。此时,困的只想回家抱着我的小佛狸呼呼睡他个天昏地暗。 第十二章 项存 “为什么藏传佛教的密宗和基督教的峋山教派,会认为人体的亢奋极致的顶点就是与上帝手触的一刻,兴许就是这种类似想象的被动想象行为————” “曾经在桌边挂过亚当与上帝手触的那个局部的画,现在想起来,或许这就是宗教为什么要举行不同的仪式来折磨自己,只为了瞬间短暂的G点碰触。上帝的手,就是宗教的G点。” 上面那个在讲台上口沫横飞演讲的人叫唐玄龄,与大宰相“房玄龄”只一姓之差,却有着不亚于“房相”的“丰功伟绩”,此人敢想,敢说,敢做。前段时间,不是有位轰动文坛的诗人在朗诵会上当众脱衣,裸体明志吗?这种事儿,没准台上那位也做的出。 学校请他来演讲的招牌海报已经悬挂多日了,看来,果然有很好的造势效应,最大的报告东厅挤满了人。我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斜靠在报告厅左侧出口门框旁,双手环胸,听着还蛮有味儿。 “哎,项存,怎么搁这站着,进去坐啊!” 教务处的张老师路过边上,突然拍了下我的肩, “没事儿,这儿挺好。”我笑着摇摇头, “觉得这人怎样?”她朝台上扬了扬头, “还行。”我挑了挑眉, “咳,也就你们年轻人能接受这样的‘轻狂’,他有些说的也太不靠谱,搞不懂现在我们学校怎么也搞这种‘文化商业’噱头,瞧把学生们撩拨的————”说着,她摇摇头出去了。 象张老师这批在“八股文”熏陶下成长的文人,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轻狂”,可如今的学生讲的就是“标新立异”,这个唐玄龄合他们的胃口。我瞟了眼整个报告厅黑压压的人头,想着。 突然,后门门框旁,一颗小脑袋让我定住了神,佛狸! 你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气质。沉静,慵懒,理性。她抱着两筒纸,和我一样斜靠在门框边,望着台上的演讲者,澄净的眼里是意态幽雅的判断。佛狸是个很能动脑筋的孩子。 我没有去打搅她。直到散会,我看见她向我走过来。 “那是什么?”我指她手里抱着的东西, “画儿。”她展开一幅。画卷很长,画轴只滚向她的脚边,“这是妈妈最近一个主题的初稿,很棒吧。”小脸蛋儿上写着不吝啬的自豪, 确实很棒。一幅是一个闭目沉思的小和尚身后伸出双翼;另一幅,一只庞然大象乖巧地匍匐在地面上,对面是一个稚童捧着书籍认真品读。画面简洁,很安详,神圣。 “什么主题?”我帮她小心翼翼卷着画儿, “人与动物,人与自然,这是妈妈答应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个朋友画的插画儿,后来老林说,收进最近妈妈的画展也不错。” 老林是秦凝的经济人。 “项存,以后你们学校再有这样的人来演讲,跟我说一声。”蹲下身子她卷着画儿,突然扬起脸看我一眼,挺正儿八经。我不禁失笑, “小丫头片子,你欣赏他?” “为什么不?他说的蛮有道理。”耸耸肩,佛狸仰头望着我,脸蛋儿红扑扑的,明艳照人。 “你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确实在小瞧她,毕竟她才十五岁———— “他说人人都有快感,宗教也不意外。” 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我愣住了。 心里突然无味杂陈,是欣喜?是骄傲?是感叹?还是不安————一转眼,佛狸小朋友已经长大了。好象就在昨天她还在上小学,而现在的她,看起来世界都是为她而准备的。 我突然有些落寞。 “项存,” “项存?” 我回过神,望着一脸疑惑的佛狸僵硬地笑了笑,接过她手里卷好的画转身向我们的车先走去。突然,真的蛮恶自己,怎么最近老象个娘们似的,患得患失的———— “项存,你怎么了——…”佛狸上了车,还担心地瞄着我。这次,我放松自己,弹了下她的鼻头, “没什么。对了,下周我们学校还有个演讲,那叫什么来着,是个语言学博士,应该很有趣,到时候我给你去找个位置————” 小丫头很快被转移了焦点,望着我笑地很开心,“好啊。”一脸幸福地仰头瞄着我,突然,扑过来圈住我的脖子,唇靠在我的眼睛上,“项存,”只轻轻地唤了声我的名字,没了下文——… “恩。”我叹了口气,紧紧环住了她的腰,感觉她也把我抱的更紧了。 忘了啊,我的佛狸,也很敏感。心里逐渐暖下来,就这样靠在她怀里,听着她暖暖的呼吸,很感动————谢谢你,佛狸,你懂我。 本书下载于派派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paipaitxt。com/?u=200124 (精彩小说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