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筋》 商筋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衫鹑 第一章 约定 王路灯与薛布衣读高中的时候,一个意外事件,令他们之间有了约定。 王路灯中午踢完球回到教室,一屁股坐在薛布衣的凳子上,发现一本红皮日记薄,半遮半掩地塞在书包里,王路灯鬼祟地夹出来,世界与自己并存的东西就是这个本子,翻开后掉落一枚干巴巴的枫叶,清一色是少女的祈祷。 他也跟着祈祷起来,忘记了运动过后的疲惫,发觉里面有林黛玉颦蛾葬花的哀怨,徐志摩式的抒情,才子佳人相顾无言的静默与挣扎,他脸一红,呆住了。 至今他对于薛布衣的看法绝非如此,她敏感,高傲,甚至有些泼辣,不可能具备细腻的情感,丰富的思绪,直到他根据日记中男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对号入坐,原是才毕业不久,给他们上体育课的雷老师。 他惊诧地合上日记本,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女孩,脸已拧成一根蜂蜜麻花,抬手在窥探别人隐私的家伙后脑勺上敲了一记。 怎么办吧?站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薛布衣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的自尊,她的来不及敞开的心扉,每个夜晚的甜蜜,都被王路灯弄没了。 我真啥也没看见啊!王路灯还狡辩。 撒谎都不会,没做亏心事你脸红什么啊?薛布衣不依不饶。 布衣,我补偿你…… 就你?能怎么补偿? 你说呢?至少我可以借你作业吧……王路灯也就这点资本了。 薛布衣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比较公道的条件,想到这,小嘴一噘,放学后把数学作业放进我书包里! 遵命。 王路灯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总算摆脱了困境,但他还不明白,这不过刚刚开始。 逐渐的,他的不明白开始把自己弄糊涂了。他发现薛布衣不单是钟情于教体育的老雷,还对自己球场上的夙敌,别班的一个中后卫颇感兴趣,他曾亲眼见到薛布衣放学的时候与他肩并肩往家走,自己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像个斗败的公鸡。 那位球踢的好,学习成绩自然无法与号称才子的王路灯相提并论。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于是开始更加努力地提前完成作业,小心谨慎地塞进薛布衣的书包里。 薛布衣与王路灯可谓青梅竹马,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薛布衣抱着个狗熊娃跑进他家来,郑重宣布这是他们的孩子。一脸茫然的王路灯并不知道孩子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没想过为那狗熊承担任何,但他隐约感到,要对狗熊的妈妈刮目相看。 现在,和自己在一个班里的少女,从前的狗熊他妈,开始要自己履行义务了。 他一点也不窝囊,相反还自我安慰,早该这样为薛布衣提供无偿服务了。 读小学时,他曾尝试努力吹响一把小号,再不出声就无法加入学校的军乐队。号似乎是个哑巴,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嘴唇与号嘴摩擦的声音,浑浊又憋闷。恰恰在这时,薛布衣神秘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吹响号角的动机有了分支,在女生面前不能丢面子。 振作起来后,他想把小号被强迫吸收的口水甩掉,用力甩的时候,那小号的嘴儿飞了出去,正好砸在薛布衣的眉弓上…… 为此,薛布衣的母亲在医院里严肃地批评了女儿,路灯吹一个礼拜的号了也没听见个动静,你一去就响了。 从那以后,薛布衣遭遇的总总烦恼,都要由王路灯来分担。 那时,他觉得不公平,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直到他们读高中的时候又分到一个班里。 继那次有关补偿的约定之后,逐渐的,王路灯的补偿不仅仅是提供数学作业那么简单了,职责范围被扩大,乐此不疲又充满信心地承担了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外语,甚至作文等等,所有折磨薛布衣青春少女芳心的牢什子科目,他做得游刃有余。 为了报答这个傻小子的好处,薛布衣经常弄点汽水、巧克力、署片等以示犒劳,站在鼓起腮帮子咀嚼着小食品俯首听命的王路灯面前,薛布衣得到这一切的理由更加充分。 双方的父亲都是一个单位的,知根知底,两家楼上楼下地住着,王路灯的母亲打小就喜欢薛布衣,曾和薛母戏说,这孩子,将来当咱家媳妇得了。薛母听了也很受用,索性就捅破了这层窗纸,希望他们将来能在一起。 至于王路灯,没太在意,只觉得和聪明漂亮的薛布衣在一块儿,有零食吃,心里挺敞亮。 路灯就要去外地读大学那年,布衣在本城念了所大专,临别那天傍晚,火车站上空淫雨霏霏,布衣举着小花伞,像个小媳妇,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哪地方嘱咐不到,王路灯犯原则错误。 你小子别去了外地就臭美,好好学习,争取入党,第一年争取奖学金,次年杀进学生会,咱俩可是从小就一块儿混过来的,你要是在那里找个妹妹,带回来我就宰了她! 半个身子被雨水淋湿了的路灯先立正后稍息,你说啥傻话,我只去念书,绝不搞对象!再说,整天要求进步,我哪有闲工夫扯那些啊? 薛布衣闻听心花怒放,在王路灯湿漉漉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一下,令王路灯回味了整整一学期。 路灯大学一毕业,见到薛布衣就嚷嚷要结婚,反正都二十好几了,两家不也赞成吗? 布衣眼一瞪,结什么婚结婚?我一个普通大专,你虽本科毕业,可现在大学生满地跑,想出头,你还得念啊! 王路灯一想也是,继续深造将来才有更好的出路,狠狠心,第二年考上了研究生,三年下来毕了业,又找布衣提结婚的事,薛布衣一皱眉,我说你真呆假呆,现在研究生毕业都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了,你不继续念书,还有时间考虑结婚的事? 路灯一下没辙了,再念我就真成呆子了,当初你不是说我研究生一毕业就结婚吗?怎么又变卦了? 布衣绷起瓜子脸,杏眼上翻,樱桃小嘴一噘,嫁给你,吃什么喝什么,靠你每月一千多的工资?可就这么点钱,对目前的你还是个虚构的数字,大哥,啥时代了,能现实一点不? 王路灯像被马蜂蛰了面门,脑袋嗡地一声,原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薛布衣脖子一扬,你偏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万念俱灰的路灯回家与他妈商量,妈,你怎么看这件事。 王母正在缝纫机前给儿子做拖鞋,没停止缝纫机唧唧喳喳的叫声,等安静下来才抬头问,你说看什么? 妈,我与薛布衣的事呗…… 噢,这事啊……我说你也是的,就知道念书,也不知道谈恋爱,把人家冷落了这么多年! 妈,怎么反倒我的不是了,她薛布衣当初不提念书,我能不娶她? 儿子,你也别勉强自己,我听布衣妈说,布衣如今可是个事业型的,这回该轮到你等她了,所谓恋人不就是彼此考验吗,想当初那会儿,我和你爸两地分居十年,不还是挺过来了? 十年……妈,您不是叫儿子也来个十年吧,现在生活节奏这么快,谁耗得起啊! 老太太把手里的半成品拖鞋一丢,板起脸站起来,由于久坐,头一阵眩晕,身子摇了摇。 王路灯忙把王母的身子扶住,妈,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母又坐下来,被你气的,和你爸一个德行,情商几乎为零。 我不是在和您商量吗?至少……至少您该与布衣妈讨论下我们的事。 你多大了?啥事都和妈商量,你长脑子是干吗的?还和人家妈讨论,怎么讨论?人家布衣现在都是副主任了,你呢? 王路灯一泄气,跑厨房去了。 别装着孝顺了,快三十了也不见你往家交半毛钱,菜我早做好了,你有时间还不去找布衣聊聊,再有,工作的事快定了吧!老太太的屋子里又传来唧唧喳喳的声音。 王路灯嚼着饭粒,越嚼越不是滋味,他感到委屈,读大学那阵子,同系一学妹对自己多好,可硬是因为布衣,自己竟然装傻充愣,结果,四年下来,自己没谈恋爱不说,还被冠以“桩子”绰号,一米八的个头,小贝的鼻子,都白长了。 他骨子里总有一股气,明明自己被戏弄,还要低三下四地求那个女人,不就是一社区的妇女主任么?有啥了不得的? 大门一开,王父回来了,老人头发已白,精神矍铄,正边进门边缠一根跳绳,今天跳了一千下! 爸!路灯站忙起来,不是告诉您别一次蹦那么多吗?您心脏受得了吗?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一气跳的,看你说的啥话?兔子才蹦呢! 你就别跟他计较了,王母从屋子里出来,接过老伴的绳子,把手洗了好吃饭。 诶!王父恭敬地应了声,听话地去了洗手间,嘴里哼哼着平戏小调,老人头发都脱落了。 王父吃饭的时候从来不随便谈话,吃完放下筷子,等老伴收拾了桌子去厨房洗碗,才抬眼看着儿子。 你啥都不用和我讲,怎么样?当初劝你现实点,早结婚,别考什么研究生,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觉得自己委屈是不? 不,不太委屈。 老人心一软,想了一会儿又笑眯眯地劝,儿子,这个世界上像你妈那样的人已经很少了,他当初可等了我十五年…… 爸,是十年,那也不一样,你们都结婚了,妈才等你的。 你小子,少和我废话,即便不结婚,你妈也能等我!老人的小眼珠死盯着路灯,似乎要跳出来打他两下。我和你妈都三十好几了才要的你,你知道不? 我又不傻,户口本上写着日期呢。王路灯没好气地说。 但我和你妈结婚之后,就定了个十年的约定,为了将来你一出世,有父母在身边,不让你孤单,你知道不? 不知道。 那阵子,我上山搞研究,条件很艰苦,你妈一边担心一边等我,我所有的鞋,都是你妈一个针眼一个针眼地缝的,每年的探亲假就十几天,什么叫相知相契?什么叫糟糠夫妻不下堂?那日子,再过几个来回我都觉得值。 王路灯一琢磨滋味不对,忙问,爸,我听着怎么觉得您挺乐意一个人在山上啊…… 王父一瞪眼,你想哪去了?!转尔又和颜悦色,别急儿子,你们真心相爱是不,等个十几年又何妨?如果这点考验都经受不起,只能说你们没缘分,再说,男子汉着什么急结婚啊,你才多大点? 诶?王母从厨房冲出来,举着饭勺子,他爸,别在那里和儿子说风凉话,路灯要是再等十年结婚,咱俩就离婚! 乱套了!路灯靠在沙发上,眼前一黑,突然出现了薛布衣可人的脸蛋儿,苗条的身段,心下一动。 王路灯特意去鲜花店买了花,又买了张祝福的卡片,由于自己笔迹太草,找人代写了祝词,一切准备就绪,独自走向薛布衣的单位。 薛布衣还没下班,他就在单位门口等,仲秋,树叶开始凋落,树叶旁边还有几辆小车,车子颜色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乍看去挺肃穆,也显安静,就自己手上的花格外扎眼。 王路灯没事人似的回避了路过者的几束目光,一手捧着花,一手插进裤兜里,吹着口哨,朝那幢三层小楼的某个窗口望去,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薛布衣在那扇窗里。 远远见布衣和几个女同事唧喳着说笑着前呼后拥地从大门走出来,他忙迎上去,手上的花还抖落了一朵,显得有些狼狈,当着众人的面给一脸惊诧的薛布衣双膝跪下,高举鲜花,布衣,嫁给我好不! 他早盘算好了,今天,也就今天了,薛布衣不是吗?毕竟是女人吧?实在不行自己就来个死缠烂打,这一跪,一定能跪出个结果,薛布衣应热泪盈眶,也许号啕大哭,至少,也是害羞或含情脉脉地接过自己手里的花卉,轻闻一下…… 薛布衣在同事的一阵暴笑中略显手足无措。 正这时,一个高大时髦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似乎和王路灯一样,早等待多时,走到薛布衣身边,从容而冷静地接过她手上的大衣,表情自然地和薛布衣欣赏着地上的一幕。 你,你朋友?那人问薛布衣。 噢,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邻居,没事,我们走吧。 王路灯就这样看着薛布衣上了车,直到车子开没了影,他以为是自己的手在握着方向盘,车子已驶进绝望的谷底。 第二章 应聘 这段日子无论王路灯内心怎么折腾,也不敢当着薛布衣的面骂她个狗血喷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一定的逻辑对事件进行了深入的分析,认为薛布衣的选择是一条任何正常人都应该走的道路,对于她所看上的男人,如果自己是个女人的话也能为之动心。 不管他如何替别人考虑,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以前的种种设想都将不复存在,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实在过于突然。他还是不能过早地相信,就这样失去了布衣,同样,他也没有什么把握能把布衣夺回来,他仔细看着酒馆天花板一边的橘黄色灯泡那些诱人的光圈。最终理智地得出一个结论,布衣彻头彻尾地涮了自己。 王路灯当着李望天的面,不好把自己浮出水面太多,他好面子,发泄的话都在腹中做着自由落体,每次一句狠狠的咆哮从胃部下滑进小肠的时候,他都要强迫自己把杯子里的啤酒瀑布一般从食道灌下,然后憋一口气,让啤酒的旋涡稀释烦躁不安。 李望天并没有在意这位仁兄的心事,当然他早就看出王路灯的反常,作为一个从小就在这个胡同共进退的玩伴,他能清晰地猜测出对方的郁闷究竟来自何处;作为高中同学,他也是王路灯与薛布衣爱情的第一见证,为帮他教训无理挑衅的同学没少挨拳脚。 可是现在李望天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个叫薛布衣的丫头不单缠住了自己的铁哥们,也迷惑了自己,使自己不由自主地充当了替罪羊的角色,而护花的功劳全部被王路灯抢去。 你嫂子不要我了,兄弟!在喝掉第五瓶啤酒之后,王路灯的情感战胜了理智。 听听,大呼小叫的,亏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一点定力也没有!李望天的嘴角撇了一下,这一撇似乎是预料之中,也像幸灾乐祸,但很快演变成一种质问,一种敢于打抱不平的决绝。他的手挥向前方,孔武而有力,敢问王大少爷,你拿什么去结婚?房子,车子,孩子,这些你都准备好了吗? 王路灯怔了一下,面色比较难看,紫胀的腮帮子鼓起,眼珠子和吃饱了金鱼差不多,他把坐姿弄直,一只手抚摩着杯口,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似在考虑对方的问题,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随即嘴巴一张,一个异常响亮的饱嗝穿越了两米的空间,房子车子我可以挣钱买,孩子不得和人家生吗?她倒好,说变就变…… 你拿什么买房子?你现在有存款吗?够买房子还是买车子的?李望天把脸背过去,面露失望的神色,看着不远处幸福的一对。 我没有,但我可以赚!谁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是大款啊,不得拼杀吗? 有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一直没告诉你。李望天把脸摆正,直勾勾地盯着王路灯,也是你那几年总不和我们联系,这就要怪你,你还是和别人生孩子吧,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亲耳听布衣说要去澳大利亚,听见没? 澳大……王路灯诧异地重复着这个国家的名字,显然是个比较遥远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个有袋鼠的地方……路灯整个人呆在那里,摆了摆手,快别开玩笑了。 王路灯简单计算了一下,和李望天总共消灭了十一瓶啤酒,还有两瓶喝了一半,这家烤肉馆菜还对付,就是酒水暴贵,他摇晃着站起来,埋单! 别啊!李望天忙拦住,我不是和你吹,今年挺能喝,这才哪到哪,再喝几个! 你可拉倒吧!王路灯估算了下包里的人民币,就快招架不住了。 你寒碜谁呢?李望天不高兴了,从小你就装大瓣蒜,怎么着也该轮到我装一把了,一会儿老二老三就到了! 那……更不行了,王路灯有点绝望,仿佛在喝自己的血! 你看你那样,我今天请你,你知道不?李望天捉住路灯的袖子,一脸郑重。 那,更不好了,我怎么能让你来啊……王路灯红着脸拍拍李望天的肩膀头,再来十瓶,我说啊,老二有孩子了吧? 谁还不知道你?李望天一撇嘴,当年我在小百练摊的时候,你说学校晨练的湖边冷,还借我件外套没还呢! 十年,对于一个约定来说足够长了,可他王路灯除了多读了几年书之外,真是一无所有,这能怪自己吗?社会就像一辆车,自己就是那追车人,总在车尾跑,总也追不上。 冬日的黄昏转眼即逝,他已能从阳台的玻璃上看到自己呆板的面孔,鼻子上还有一个类似黑子的印记,胡子不知觉地从下巴上钻了出来,它要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叫他肮脏不堪,异常卑微。 是的,我要去找工作。王路灯恨不能马上去上班赚钱。 王路灯已经在人才市场逗留了三天了。 昨天和自己攀谈半日的那个小胡子又凑上来。 还没遇到的合适的啊?小胡子穿着一件皮夹克,下面晃荡着一条丢在马路上也没人看的牛仔裤,腿有点罗圈。 又不是找对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王路灯本来比较厌恶眼前这个好打听的小伙子,但转悠了这么久,自己心里也闷着,有个谈话对象也好缓解下内心的压力。 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别找了,高级企管嫌你缺经验,一线技术口的还怕屈了你这块材料,你学啥来着?对了,企管!没错吧,我都知道了,现在全社会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王路灯白了他一眼,不找我去卖烤地瓜去啊?看你说的,你行吗? 小胡子嘿嘿一笑,你还真别小瞧我,我至少拐个弯路与那帮大麻袋一站,这一天就不愁吃喝,你看我这身子骨,一百斤的大米,二话不说,直接上八楼,气都不喘,你行? 王路灯被噎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敬对方,别说一百斤大米,就是五十斤他都要掂量下。你……你整天泡这里,就是为了埋汰人呢吧? 小胡子又是一乐,随手掏出一包烟,兄弟,来一根,这一过十一,天也冷了。 我不会!王路灯没好气的拒绝了。 小胡子没生气,独自点燃一支烟,观赏景致一样打量着王路灯,看在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情分上,给你个建议,别总在人多的地方扎堆,要糊口还不容易,你看看那些比较冷清的地方,没准能遇到知音呢。 两人正闲聊,就听大厅门口有人喊,有力工没?抗点货上车! 来啦!小胡子高声响应,回头看了眼王路灯,兄弟来营生了,你要运气好,一会儿还能见面。 王路灯似乎没听见小胡子说什么,他被拐角的一处招聘席吸引住,最后一家,就这一家,他家没人来,挺冷清的。 王路灯朝最后的目标迈进,接待是一个胖子,领带结下面凸出来一块,正捧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一份晚报,旁边还有一个文员打扮的女孩。 王路灯简要看了看启事,知道这是家通讯产品研发公司,总部在京,欲聘个本部的副总裁。 过目了王路灯的简历,胖子一撇嘴,看了眼年轻女文员。 那女文员精明地冲王路灯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按公司招聘的惯例,我要问您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王路灯本就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绝,只点点头。 第一,王先生,您对自己有信心吗? 没有。 噢,那王先生,您有过研发或经营通讯产品的经验吗? 没有。 女文员可怜地看了眼应聘者,随即整顿下情绪,依旧微笑着问,那么第三个问题是,如果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王路指了指不远处正龇牙咧嘴扛着一个麻袋往外走,准备装车的小胡子,我是来干这个的! 王路灯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老人早已睡下了,他看了眼手表,午夜12点,真够晚的……他发现这个世界骤然肃静下来,回想起与薛布衣上学、应对高考,自己同追求她的同学叫嚣,充当着护花使者,而如今这一切都变得现实而残酷,她薛布衣要去澳大利亚了,那个盛产袋鼠的地方,很快她也会像袋鼠一样隆起肚子,孕育生命……王路灯的眼角略微湿了些。 周围的静,还有一个原因,他每天晚上都能收到天气预报的短信,而这晚就没收到,不仅没收到,手机安静了大半天,这就很奇怪了。王路灯把手机翻出来,原是没电了。插上电源,他开始思维混乱,跌跌撞撞,衣服也没脱,西里糊涂地睡着了。 王路灯拼命朝机场跑,一会在公车上,一会在汽艇上,总之,机场愈加近了,他看到飞机已经起飞,而薛布衣还在地面微笑着,等待着他。他边跑向薛布衣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买束花,即便送别也该有一点表示,这叫风度。 而薛布衣正朝毫无风度的他挥着手,他乐了,我的布衣回来了,不去澳大利亚了,不当袋鼠了,现实不完全是残酷的,有时也给自己带来希望。 薛布衣围着一条粉红色的丝巾,在风中飘舞着,偶尔丝巾的一边盖住她的脸,像盖头把新娘遮住,她又不好意思地用手把丝巾抚下来,风又吹…… 王路灯终于握住了薛布衣的手,那白皙的温暖的手,像小葱,温和地勾着他的一颗心,风又把丝巾吹到薛布衣的脸上,这回不劳她动手,王路灯怜惜地伸手把那丝巾取下来,他要郑重地宣布一件事,要告诉薛布衣自己会打拼,让她幸福…… 丝巾取下了,薛布衣白皙的瓜子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老的干瘪的面庞,露出焦黄的牙,朝他笑着,王路灯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他醒了,感到很不安,原来回到现实之后也能给人一种安全的享受,前提是不要做噩梦。倘若薛布衣真要是变成那样呢?自己还爱她吗?还会不顾旁人的笑话,握着鲜花跪拜在她脚下吗?他开始了反思,肯定不会,但至少,自己恐怕在有生之年看不到薛布衣那张脸了,不管是年轻美丽的还是苍老干瘪的,统统与自己无关了。 你醒了?这孩子,睡觉都不脱衣服,也不洗脚!王母走过来,手里握着手机,看了眼儿子,怎么把手机放客厅里了?冲一晚上电了! 王路灯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他只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给周围的一切增添了一层虚浮,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头发都熬白了,他想说一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母见儿子这光景,有些心疼,一时又找不到安慰的话,儿子大了,心事自然多,自己也跟不上他的思维,说多了他还烦,叹口气出去了。只把手机和脱落的电池留在床边。 王路灯把电池安上,开了手机,手机开始工作,喘息着,陆续发出一段段优美的音乐,他发现有几条未读短信,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示意他回电话。 王路灯周身无力,歪靠在床边,拨了那个号码,却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王先生么? 是我。 您被聘用了,如无异议,请下午1点来公司面谈。 我……被用了?王路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三章 进退 下午1时已过,王路灯还认为是对方搞错了,自己的名字或者电话号码与其他人混淆了,或真是巧合?他揉揉有些发肿的眼睛,不大可能,否则,真是白天撞上鬼了。 他心里明镜着,那家公司聘任的是个什么样的岗位,副总裁,该公司于该地区分部的执行官,一关公司大门,比土皇帝自由,比穷百姓富有,一开公司大门,要有丰富的经验,临危不乱的胆识,这些,他王路灯没有。更何况,王路灯倒有一定的自知之明,没这命,即便天上真的掉下来个馅饼,也只在梦里,醒来之后,才知道并非赠品。 然而事实胜于他所有看似充满逻辑的推理,轩远集团,江湖之上素有名号,如今,他不单轻易地进了这家公司,还成为地方部门的执行副总裁。尽管,他反复告诉那个一直没留意姓名的胖子和那位端庄聪颖的女文员,你们还需要仔细核对应聘人员的记录,并叮嘱女孩,仔细回忆下应被聘用者的长相等等。 胖子脸色一沉,王先生,您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人力资源掌门是白吃饭的吗?这么大的决定,说弄错就弄错了?我看王先生是嫌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呢! 为了进一步证明是王路灯弄错了,女文员还特意提起王路灯回答的三个问题,‘没有,没有,我是来干这个的!’ 事情得以证实。他还不能适应去欣然接受,而在想着知道自己已经是轩远的人之后,即刻去一个孤岛上,要么放声高歌,要么痛哭流涕,要么再进行一些深入的分析,以证明自己的确有吸引轩远集团的地方。王路灯希望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独自抒发机会。 胖子没给他这一机会,把女文员支走,留下王路灯在办公室里,大厦的这层楼是属于轩远的,很安静。王路灯知道这个胖子并非普通的胖子,自己能进这家公司应是该胖子的功劳,不禁对其刮目相看。胖子见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了,才松了一口气。 吓着了吧?胖子不动声色地问。 吓?王路灯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胖子,他有点渴,明明沏好茶的杯子就在手边,却不敢去碰一下。 凭你,别说被聘用,我就是随便去大街上划拉,也不会留意你的。 王路灯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不大明白,既然您对我有非议,为什么还同意聘用我? 实话和你说,当然,你如果不同意,大可走人……总部临时给我一个紧急任务,今晚赶飞机,估计十天后才回来,上边叫我把这里的事暂时结了,你也看到了,这几天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只好临时把你录用了,不容易啊我。 您很辛苦。王路灯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 就是,其实这边已经有比较中意的人选了,但我十天之后才能回来,与他签合同,目前根本不能判断被聘用的人究竟行不行,如果不行,十天后可以让他走人,那时,对方一定不服气,十天你能看出来什么问题?远远没到让人家走的地步吧,可到时候不请他走吧,就半死不活地赖在这里了,很难办,是不? 王路灯很反感对方的这种比喻,这是什么逻辑啊,什么叫半死不活地赖在你这里呢?这简直是对人格的污蔑,根本不懂得尊重人。 很抱歉,我还没问您贵姓,真失礼。 免贵,姓柳,字三杰,柳三杰。 王路灯来了精神,我国宋朝时期有个叫柳永的词人,字三变,才艺颇高,好逛妓院。 胖子歪歪嘴,没回答。 王路灯长出一口气,站起来,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您柳经理,您对公司是负责的,尽最大的努力为公司做事,至于您以上所分析的,我完全赞成,我也听明白了您的意思,即便现在被聘用了,也算是临时帮你抱抱佛脚,等你精神头足了,杀回来不等签约再把我除名,一点遗憾也不会留下,末了再挂上招聘的旗子就可以了,是不? 您,也别多心,胖子感到自己的话是有些苛刻,难怪对方不好受,忙换了一副笑模样,我吧,也就那么一说,主要的意思是想告诉您,要珍惜,真没别的意思。 您当我是孩子吧?不签约?在这白干十天?演电影呢?即便没意思我也当您有意思了。王路灯心头忽然感到沉重无比,自己原是个免费替用品,很快将被抛弃,真若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去向亲朋说我王路灯曾经在轩远集团干了十天的副总裁?太荒唐了吧? 王路灯不是没有在脑袋中闪现出回击屈辱的行动,痛快淋漓地斥责这种看不起人的行径,然后甩手走人,再也不进这家公司的大门。但他转念又想,这样是否太委屈自己了,我王路灯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 他的确是这种人。只不过现实中的很多事令王路灯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势,父母对其略表失望,薛布衣的轻浮,李望天在酒桌上的训斥,小胡子的嘲讽,胖子柳三杰的傲慢,奇怪的是,这些人对于一个人的结论几尽雷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王路灯的脸上写着无能俩字么?凭什么自己面前的人,无论熟识自己还是初次见面,就轻易地把他给笼统定位了?不公平! 但王路灯却也不能忽视一个事实,自己的确毫无管理的经验,书没少念,正可谓: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哪怕再给自己半年都未必敢说可以驾御这家知名公司的一个分部。他左思右想,胖子柳三杰仿佛在等待自己说退出,但他不想这样做,不是这个岗位自己能否胜任的问题,而是要一点尊严,要亲人的一丝希望,朋友的一刻信任,自然还有眼前这个柳三杰的无礼,对于王路灯来说,已然构成一定的激励元素。 王路灯应柳三杰的要求,后天正式上班,他乘坐电梯下到一楼的大厅,人多了起来,自己仿佛才落到实地上,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即自己又笑了,这世上荒唐事倒也不少,今后还能如何?不管怎样,十天要证明一些事情比较难,但他必须应对。 他走出公司所在大厦的转门,见门口阶梯边上,几盆苏铁旁有两个老人在下象棋,一个把整张脸盖住棋盘,脸红着,显然在专著思考,另一个头上顶着老式前进帽,鼻子上架个大墨镜,活脱一只肥胖的企鹅,正搜寻着一份当地的地图,并没看棋盘,等对方说出走的位置,才随口喊出下一步,是在下盲棋。老人说完招式,又继续看地图,王路灯也是棋迷,索性蹲下来,也看着棋盘。 他身旁红着脸死盯棋盘的老人显然已处下风,刚好王路灯遇到,小心地用手指点了下一个空位,老人仔细琢磨一番,偷偷向王路灯树起大指。 你们二过一,这盘不能算!戴墨镜的老人也没多瞧他们,依旧站在那里说话。 谁说的,观棋不语,他可没支活儿! 没人告诉你,你老林走不出这步,我还不知道你吗?老人这下转过身来,目光平和地看着王路灯,还行,不算门外汉,不过,看你神色不稳,仿佛经历了大事。 王路灯遇见了知己,也没怎么隐瞒,一冲动把自己找工作的事说了。 老人眉毛一扬,啊,是轩远那家吗?你够走霉运的啊! 王路灯不明就里,见老人说的话不像是玩笑,就恭敬地站起来,老伯,给划个道? 这孩子,我又不是江湖术士,只是知道这里有个败家子,支撑不起来了,想找个垫背的而已,你也别多想,我只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个副手,可惜,一年来没人肯在这里做满一个礼拜,奇怪是不?你做下去就知道了,一点不奇怪。 行了,你个包打听的老混混,管别人的事干吗?姓林的老人不耐烦了,他渴望一场久违的胜利。 你不找人帮忙,我就闭嘴。戴墨镜的老人反唇相讥,丝毫不给对方机会。 王路灯张了张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一个在路边下棋的老人,竟能知道这么深层的秘密?他是谁?正要进一步询问,可是,现在没有人再肯理他了。 王路灯回味着胖子柳三杰的话,隐隐产生一丝不安。走开十来步,回头望了眼那带墨镜的老人,那老人依旧在看着地图,前车进四! 不管怎样说,王路灯今天还是感到没有白过,他忽然有一种成就感,仿佛自己是个拯救者,没有他这个世界上将丢失一切美好的东西,他要做正经事了。他去发廊把自己的脑袋修整了一番,顺便在街边的超市买了盒鞋油,出来没一会儿又进去买了个电动剃须刀。 晚饭后,王路灯没和任何人提起自己聘入轩远的事,而独自逃进自己的屋子里,上网查找轩远集团本地分部的资料。很快,搜索出来好几页相关条目,其中有一半是聘用本部副总裁的启事,时间跨度能有一年多。他明白了,这个副总裁始终在流动之中,而自己正像一溪水之中的一滴,很快就在阳光下蒸发了。 他对本部总裁姓甚名谁有了兴趣,找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叫蔡平一,正对着摄影机微笑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王路灯怔了一下,照片里的这个人似曾相识,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很快,他又发现相关蔡平一的绯闻,不是和某某体育明星约会了,就是和某某太太出镜了,不亦乐乎,人们似乎更关心他的私生活。 王路灯明白了一个事实,蔡平一的身份是轩远这一家族企业最年轻的公子,他倒有些困倦了,决定不再看下去,反正自己不过充当一个临时的角色,用不了多久这个叫蔡平一的花花公子还能再找到个替死鬼。他匆忙将鼠标移向关机,却不小心又点开一条没关闭的条目: 蔡平一神秘失踪…… 第四章 夜宴 程桐衿大三那年,开始琢磨着工作了,为此放寒假差点没回家,最终被他大表哥一顿严厉的训斥,说你妈养你那么容易啊,你不回家帮老人干点家务,尽尽孝心? 程桐衿一回家,程母就烦,回来干什么?就知道给我添乱。 于是,程桐衿终日无事可做,回来倒有些后悔了。 一大早,程桐衿就被大表哥的砸门声唤醒,并递给她一份请柬。她以为大表哥催自己回来的目的是参加他的婚礼,因此也不生他的气了,心想这个家伙谈女朋友了,还保密呢。 程桐衿还没从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阳光已透过薄薄的纱帷把周围染上洁白的颜色,她看着请柬的封面,是一幅水色山光的国画,上面还有古人的题字,翻开来,映入眼帘是一张粉红色底的夹页,上面用硬笔工整写成,原是一个舞会的邀请函,害得自己白白惊喜一场,落款的名字是蔡平一。 蔡平一? 有关蔡平一的事,桐衿听大表哥说过,貌似一有为青年,轩远家族最小的公子,掌本地一分舵,素有风流倜傥,一掷千金之名。这些桐衿倒不以为然,她看不上仰仗家族的财势混社会的家伙,更仰慕那些白手起家,倚靠自己打拼的有为青年。 看不上归看不上,毕竟是大表哥亲自送来,薄面还是应给的,只可惜她想睡个回笼觉,这时,大表哥直接把电话挂进她的被窝里。 今晚上你必须去,平一指定要你去!大表哥故作镇定,言语带有命令的口气,还是掩藏不住一种期待的焦虑。 我和那个蔡平一不谈生意,又不相识,为什么要去?大表哥找别人去好了,再说,他一个企业家,我一个学生,没共同语言。 桐衿,想哪儿去了,不过是去参加一个派队,又不是要你相亲,真若那样,表哥还舍不得呢,你看啊,都是年轻人,况且你现在马上进入大四了,不为自己的工作问题考虑下? 程桐衿扑哧一乐,大表哥你有啥舍不得,净说混话,我参加这派队,毕业了就能找到工作?大哥,你是不是想得过简单了?我还没到请求他蔡平一给我碗饭吃的地步,本是正考虑着,你这么一说,我倒决定不去了。 桐衿,我知道你不在乎参加这个派队,就当怜惜我,我真没找到几个女孩来,权当帮我支撑下门面,在下求你了,好不好? 程桐衿闻听这个声音非常陌生,是谁,明显不是大哥的声音,您是…… 蔡平一。 程桐衿随大表哥从车里出来,顿觉一种荒山湖冷之感,恐怕大表哥这时候把自己卖了也由不得她了,忙加快脚步,死死踩住大表歌拉长脑袋的影子。 两人走进名为柳苑别墅区的一座较大的宅院,还没接近那栋三层别墅,就见一条苏格兰牧羊犬正趴在枯萎的草丛中,别墅里的音乐悠扬地传递过来。 程桐衿碍于情面,只简单收拾下就随大表哥来了,脸上依旧没脱去学生的矜持与稚嫩混合的色调。她本就生得白皙,冷一看就像个久病的小美人,因坐在车里,即使在冬天,也只简单披了件白色外套,下身依旧穿着平日喜穿的牛仔裤,一双青蓝色的旅游鞋裹着足底。 走进别墅的大厅,程桐衿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满厅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正所谓群魔乱舞,还有几个好事的,捧着摄影机摄象机没完没了地拍摄,程桐衿愣住了,这阵势和学校里的舞会差不多,但远比那里的情景热闹,气派。 橘红色的大吊灯,悬挂在筒式建筑格局的大厅正中,顶端是玻璃制的天花板,外面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依然得见,时尚 (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2 部分阅读 橘红色的大吊灯,悬挂在筒式建筑格局的大厅正中,顶端是玻璃制的天花板,外面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依然得见,时尚的阶梯栏杆在类似吧台的角落后方螺旋上升,吧台里正有个青年,戴着太阳帽,帽檐向后,眼前一副大墨镜,看不清眉毛,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下巴生满浓密的胡子,点头哈腰,在随节奏摆弄着自己的身体。 他要是蔡平一,可惨了……程桐衿禁不住心里一颤,倒也说不好为何有这个想法。 那人可不是蔡平一,是音乐师。程桐衿忽然萌生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里有很多漂亮时尚的女孩,为什么偏要自己来这里碍眼?这个蔡平一,还没见面,自己给他打的分数就不高。 有些生气的程桐衿想一走了之,事实上她的神色并没人留意,众人只是来寻欢的,不会把一个学生妹放在眼里,连自己的大表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久,音乐换了,是一首BLUE,大厅适才的喧闹状况也变得舒缓起来,仿佛一根筋,拉长,反弹,逐渐松软,程桐衿不敢一个人出去,感觉这里就像书上说的那种吸血鬼居住的城堡,奇Qīsūu。сom书外面是荒山与坟场。她只得找个靠近角落的小桌边坐下,手上的包像藏有宝贝似的,被自己紧紧压在腰间,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这里有些血腥味儿,那天棚上端的玻璃棚顶即将脱落,一群吸血的蝙蝠将从盘旋着的上空飞射进来。 于是,她有点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多了一只茶盘,上面有一杯红酒,还有一小艘火龙果哈密瓜提子等搭配成的果船,外加一小盘点心。 看了看左右,还是没人留意这里,她庆幸,可以独享这些漂亮的食物。但她不知道那酒里含什么毒药,也不知道那看着挺诱人的点心里藏着什么难闻的气味,只是取了提子,啖入口中,目光游离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对舞伴身上,小心翼翼地品味着一种浪漫情节。 由于她太专著,并没留意在自己身边站立的人,也没有听到他呼唤她女士,当她发现一只杯子已移到自己胸前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抬手打翻杯子。 破碎声在充斥着音乐的大厅里几乎是蚊子的鼾声,而红色的汁液却洒满了她洁白的上衣,牛仔裤上也有一些,同时她的手下落处撞翻了桌上的点心,一盘奶油巧克力齐刷刷扣在鞋面上。 眼前一个青年,正看着她,嘴微微张开,显然也吃了一惊。 对,对不起!程桐衿站起来,还不能从适才的举动中缓过神来,也没顾及自己的衣服裤子鞋子,呆呆地看着地方。 那青年个子很高,体微瘦,头发整齐,衣着休闲随意,皮鞋是白色的,手腕上没有戴手表,而是一串朱玉。 对不起,吓到您了……青年被程桐衿看得有些异样,忙言语一声好分散对方的声势,这样才能缓解敌意,否则,她非要再掴自己一个耳光不可。 没事,你是…… 啊,我是这里的服务生,您的衣服……青年的目光在程桐衿的身上蛇芯一样游弋着,令她感到窘迫异常,浑身不受用,可是又没带来什么别的衣服,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大表哥,|Qī…shū…ωǎng|赶快离开这里。 没事,真的,麻烦你,帮忙找下这个人。程桐衿递上大表哥的名片。 好的,找到他说什么? 说什么?程桐衿反问,她忽然感到一种茫然,是啊,叫服务生当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回去?大哥肯定不高兴,自己不小心把他的快乐给搅了,往日大表哥种种好处,竟闪电般浮现在自己眼前,就说,说叫他过来说会儿话…… 没问题!服务生很有礼貌地向女孩鞠了一躬,转身找大表哥去了。 程桐衿用服务生递来的纸巾擦拭着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擦鞋子的时候,没擦两下她就放弃了。她觉得,自己一会儿央求大表哥,他就会同意先送自己回家,然后自己再劝说他回来就是了,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倒也平添了一丝的欣慰,看着那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在自己白色的上衣上四溅开来,真像被吸血鬼咬过似的,她不禁笑了。 服务生的再次出现,令程桐衿很失望。因为他很有礼貌地声称,没找到她的大表哥,这对于程桐衿来说,无异于不能马上离开这里,自己还要遭受毒蛇与吸血蝙蝠的非礼,这,能不能帮忙问下,他去哪里了? 服务生无奈地耸耸肩膀,程桐衿似乎想起来什么,忙从包里取出电话,拨大表哥的手机,遗憾的是,提示已关机。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打扮,很难鼓起勇气去人群中把大表哥找出来,她放弃了,无奈地摇摇头。 她正陷入一种迷离的状态,是音乐的声音把她催眠,无数蝙蝠与毒蛇被自己一把火烧了……一杯清茶送到她眼前,这回是恭敬地放到了桌子上,以防她惯于的反射举动再烫伤手背。 谢谢你。程桐衿小心地握起茶杯,啜了一口,精神一振。 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肯不肯。服务生在她的耳边轻语。 程桐衿欠了下身子,您说。 我开总裁的车,带你去换下外衣,不知…… 程桐衿心里有些慌,的确,衣服已经湿透了,再不换,自己就成了红酒人,可是,一个陌生的服务生,这么晚,在这个场合提换衣服的事,难免令她脸红。 在这别墅区外就有一家卖衣服的超市,昼夜开放,价格很公道。 程桐衿忙站起来,好吧,我也正想添套衣服,麻烦你了。她感激地看着服务生,不过,你们总裁同意么? 放心,他要是知道了,会亲自开车送您去的,可客人太多,他一时走不开。 不,不,我们快去吧。程桐衿生怕服务生再把那个喜欢骗人的蔡平一与自己相提并论。 别墅区边上果真有一家较大的超市,一楼有一些精品行,由于时间过晚,都关门了,程桐衿怎么看也不像能买到衣服。 您稍等,我这就把衣服取来。站在寄存台边上,服务生招呼一声,程桐衿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走了,不一会儿,抱回一个大口袋。 在这不方便,您还是去女卫生间换一下,不合身我再给您挑别的。 程桐衿把自己的包打开,谢谢你,多少钱。 别,这是总裁吩咐的,我不能收您的钱,您想让我失业啊!服务生说得很认真。 程桐衿狐疑地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感到很沉,打开一看傻了眼,居然是一套晚礼服。 当她迟疑着,把这套晚礼服换上,发现袋子里还有东西,一个小扁盒里竟然是一条项链,一对耳环,袋子最下面还有一个大方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双高根舞鞋。 幸好那服务生没朝自己要钱,估计妈妈知道了自己买了这么一堆东西,非气背过气不可。程桐衿佩带了首饰,穿上高跟鞋,几乎变了一个人,除了脸上满是疑虑,整个人都神采熠熠。这,还是我吗? 待她出来,服务生迎上去,顺势把一条手链挂在程同衿裸露出的小臂前端,目光在她的领口最低处来回溜达了几次。 这,也是你们总裁的意思?程桐衿有些莫名其妙。实话和你说,我不能接受这些,说完程桐衿欲回洗手间把衣服换下来。 服务生忙拦住,一脸坦诚,您别在意,这算是蔡总的一点表示,他要是知道您在我们这里把衣服弄脏了,一定会解雇我,您看,如果见我帮您换了这身衣服,他看了也会高兴的…… 又是他,蔡总蔡总,你这么怕他?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为这个再一失业,我拿什么供我妹妹念书呢,如果您还不满意,可以向我提出要求,我会按您的吩咐办。服务生恭敬地站在一边,像个干净的马桶,言外之意你怎么都行。 不必了,我只借用一晚,你们蔡总对任何女士都会这样无微不至,不过,我还要当面感谢他,一会儿,麻烦您告诉我他在哪,好吗? 这当然,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你表哥知道你不在,又不好问别人,怕是会担心了。 两人上了车,程桐衿还在不停哆嗦,服务生深度呼吸一次,开始转钥匙打火,可车子就是打不着。 怎么回事? 没事,有点故障。 程桐衿等了足足十分钟,还是不能发动,我们走下去吧。 不行,您穿的太少了,零下二十度,这是腊月的天气,您受不了的。 我不怕,现在和在外面也差不多。 程桐衿下了车,一手提着自己换下的衣服鞋子,只是穿着高跟鞋,通向别墅区的路面有的地方还结着冰,根本走不快。 看着不断颤抖的程桐衿,服务生二话不说,一下把程桐衿抱起来。 你干什么? 这样能快点,我怕把您冻坏了,那样我真的就失业了! 服务生跑起来,的确比自己走得要快,程桐衿能感受到对方结实的胸膛,脸红着,不知是害羞还是风冷所致。 程桐衿再次出现大厅里时,服务生还没有放下她,程桐衿在适才的慌乱中把手中的旅游鞋丢了,正懊悔不迭。 他们顿时博得众人的目光,有猜疑,有嫉妒,有羡慕,有垂涎,更有焦急万分的大表哥冲了过去,桐衿,去哪了,我好找。 大表哥,你也不用找我了,把你的手机打开,或者检查下电池,就算帮我了。程桐衿略为委屈地抱怨一声,随即扑哧一乐,我们跳一个,不过,你得告诉我,那个蔡平一在哪……说罢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啊,起先还在这里,不过可能公司有点事,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算了,你们是一伙的,我还是问那个服务生好了。程桐衿和大表哥跳了一曲,感觉有点头晕。大伙都跳累了,喝着酒,吃着东西。她问临座的一个中年女子,您认识蔡总吗? 当然认识。对方冷淡地回答。 怎么一晚都不见他? 小妹妹,你喝多了吧,他一直围你转呢,你们刚才不是一同出去了吗? 蔡平一!程桐衿心里狠狠念着这三个字。 第五章 春度 吊瓶上的注射液滴得很慢,程桐衿已经没有力气往外推她的大表哥了,索性把眼睛闭上,胸前一起一伏,显然还没从愤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无论大表哥说什么好话哄她,她都不能原谅蔡平一的所作所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可以任意耍弄的哈巴狗? 但是,一件事程桐衿无法回避,每每夜深人静,她的眼前总要浮现出那个服务生的脸,他是温和的,体贴的,勇敢的,有力量的……可是,她还是希望他们是两个人,服务生不是蔡平一,但事实上他们是一个人。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一个龌龊的人装扮成本分而有耐心的人? 自己从懂事起,还没有和一个男人像那个夜晚那样紧密接触过,蔡平一在抱着自己的时候,由于冷,她几乎把整个身体全部帖服在他有力的臂膀里,那宽大而结实的胸口,似是一面墙壁,可以把自己很好地呵护起来,但他毕竟欺骗了自己,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心态,在导演一种切断距离的情感剧,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白天,程母会一早进女儿的屋子,问她吃什么,可她吃不下,持续三日高烧不退,已经把她折磨得瘦了一圈,这是一种病,很难治愈,一种身体与精神上交织而成的病症,她几乎想逃离这个世界,从最原始的丛林中品味人生的初次,而不是这些喧嚣的都市能给予的。 几天来,她厌恶身边的人,哪怕是至亲至爱。尽管,她带着不可忍耐的情绪回敬妈妈的问题后,内心也有一种无法述说的忏悔,但她总想一个人就这样安静下来,不去过问身边的事。 她不愿再想那些荒冷却给自己一些新异的城郊景致,像那座别墅前枯萎草地上的苏格兰牧羊犬,再冷的天,也甘愿匍匐在结实的土地上,与枯草为伍,目光漠然又呆板。她把别墅,音乐师,舞曲,红酒,提子,礼服乃至发不动的汽车统统甩走,只有那面孔,那结实的胸膛,时常在深夜给她一点真实感。 然而这唯一的真实感却带有欺骗的成分与戏谑的音符,每想到这里,她便自言自语,天下的恶人都应消失,至少从她的眼前消失,恶人在消失前,可以留点记忆给自己。 他恭敬地站在自己的床边,什么也不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她大发雷霆,想喊出一些什么,可那两片薄而干涩的嘴唇经过张翕之后,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几乎发疯,随手抓了件东西就砸像身边的他,这举动有损淑女的形象,可她毫无顾忌。 一个男人抱着一只肥胖的布艺企鹅,听话地躲在角落里,那是她刚刚发射过去的炮弹。 她醒了,有些口干,更有些难为情,自己在迷离状态中是否喊出某个人的名字。 你在找他是么?男人看着程桐衿。 程桐衿的脸刷地红了,顾不得浑身无力,疲惫的撩了下头发,清晰地说道,请你出去。 来人继续微笑着,他已然知道了她的心事,一种心疼也令自己在疑惑着,是不是玩得过了?她可还是个小女孩。 一周时间,程桐衿勉强能吃一些东西,但吃得很少,由于整日伏在床上,她感到浑身都酸痛,很想去外面散散心,如果总是这样,她就无法顺利回到学校了。惟有在那里,她才有着自己的理想与目标。 虽然,同窗习惯称呼她冷美人,对于她,只当是一个简单的不完全的定义罢了,她不是不渴望爱,正相反她一旦爱上将是死不悔改,只不过,她无法把某种感情放在那个没有未来的天地之中,不能把自己的思想与那帮喜欢肯德基的大男孩统一起来,她有着自己的思维定式,情感上也是一样。 在没有可以撼动她那道门锁的人到来之前,那门自然依旧锁着,紧紧关闭着。 当她可以讲话不喘气的时候,她埋怨过大表哥,怎么可以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叫蔡平一进她的房间,这只能加深她的不安。似乎一个经历野外生存的猫熊,忽然给她一些人性的关怀,但猫熊不会理解,而此时的程桐衿更不会感激,只觉得很丑,在任何人面前,她已然没有勇气再去想那个服务生了。 她过于放纵自己的骄傲,往往把任何友善的或者不构成威胁的玩笑当成奇耻大辱。但是,一旦变成没有棱角的温柔女孩,一旦她可以随波逐流地轻易委身于人,她也不是她了。但有一样她是不会放弃的,她渴望成功,让自己富有。 那天依旧是个好天,由于凌晨下了一点小雨夹雪,她能嗅出从窗缝冒进来的清新空气,她虽然已经能够下床,可还是很难走动太多,这场病已经把她折磨得够久了。 卧室的门敲了几下,她认为是大表哥来了,仅冷淡地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人不是大表哥,还是那个装扮成服务生戏弄自己的蔡平一。 程桐衿本来想在自己可以走动的时候,把这乱七八糟的卧室收拾一下,而她手中的一只红皮本子因这个男人的到来,竟然扑通一声摔落到地上。 怕什么?蔡平一抢步上前,帮她从地上拾起本子,放在床头,并没有对里面的内容产生什么兴趣,这应是女孩子的日记之类的东西,男人是不能看的。 她早已呆坐在床沿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墙面上的风景画,一颗心在告戒自己,这不过是个简单的拜望罢了,不必对他过分反感,他该受到的待遇前些天已经给他了,该足够了,很快,一切就会过去,此后各走各的,仅此而已。 她愈是这样想,就愈不敢直视他。 蔡平一不说话,只背着手,像领导视察工作,目光在卧室内的各种布置、摆设上摇摆,时而紧紧鼻子,像条嗅觉灵敏的缉毒犬。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程桐衿没好气地嘟囔一句,似是下了逐客令,听者也很容易把这话理解成你别四处看了,好好陪陪我。 我上次还没看够,就被撵出来了,不很甘心,蔡平一直接坐到了床边,没得到允许,像个大哥看望小妹一样,还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即便有过那样的经历,程桐衿还是想快点把他撵出去,却一时发作不起来,想给他一句冷冰冰的回答,又觉毫无必要,她带着极度厌恶却又怕发生什么,自己的声音一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音度,但她还是拿出一种淡定的态度,还好,可能我一直在南方念书,这北方的天气反倒不适应了。 是啊,蔡平一很高兴对方能和自己说话,忙把屁股朝程桐衿挪了挪,几乎可以闻到她发丝的那股淡淡的乳香。 蔡总,我家有椅子,您干吗不去那里坐下?还能舒服一些。 蔡平一本来挺有兴致,感觉这女孩实在太容易接近了。他本以为她会和自己怄气,一直不知道怎么化解,见她这样泰然处之,心生一些感动,刚要说些道歉的话,却又被程桐衿冷冰冰的让位所困扰,一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规矩地坐在指定的椅子上,神情虽然还维持一种从容不迫,但骨子里已觉微痛。 我只想和你说会儿话,等下就走。蔡平一有事无事地回了一句。 不如这样,你带我去河边走走,我也很久没出去了。 蔡平一心下一紧,这女孩子,她在想什么呢? 蔡平一悠闲地开着车,程桐衿歪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睛迷离成一道狭窄的缝隙,她几乎无法适应白亮的外界了,一切是那样清晰又模糊着,包括身边这个男人,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她无法说明,只是从车子里偶尔瞥一眼外面的景致倒是不错。 立春了,空气有一些潮湿的气味,北方的春天要迟来很久,而少女的春天她早已度过了,现在的她是理性的,清醒的,不服输的。 两人来到运河的桥边,风依旧冰冷,带着雪水的冰寒味道,舞乱她的发丝。 蔡平一也煞有介事地看着眼前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波澜,远处的渡船发出一声长鸣,几只愉快的麻雀正从他们头顶略过。 对不起,桐衿。蔡平一认真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蔡总,你没有做错什么,何必道歉。 这样说只能有两个意思,对吗?蔡平一帮程桐衿裹了裹围巾,一是你还没原谅我,不允许我这样迟的道歉,还有就是你喜欢着我,也喜欢我犯下的错误。 程桐衿一乐,您想的太多了,蔡总,其实,很多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一个过程,而我们都在精心地思考着,怎样把这个过程演得真实一点,不留瑕疵,只是很遗憾,我们都不是天才的演员,很多错误,只能在事后才知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蔡平一低声反驳。 你也无须明白的,我不过随意抒发一些没有价值的感慨罢了,要么我把你推下桥去,要么我缠住你得到你的一切。 蔡平一热血沸腾,好,好! 程桐衿眼皮一翻,没什么好不好,只可惜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车子停在楼门口,蔡平一不舍地看了眼程桐衿,还能见面么? 当然,如果该见面的时候。程桐衿能够直率地留给蔡平一机会,令对方很高兴,可临别前,程桐衿把那一大包衣服还给了蔡平一,令他有些窘迫,但鞋子没有还,她说是他的原因,自己原先的鞋子丢掉了,这算是补偿。 没过几天,蔡平一再来看望程桐衿,家里人却告诉他,桐衿已经提前回校了。 第六章 潮汐 一年后,程桐衿毕了业,去学校所在地市的一家公司实习,结识了几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不久他们集体辞了职,利用政府的优厚待遇,创办了一家民营企业。头目是程桐衿的一位学长,也是主要投资人,曾在沿海混过,手头有些资金,与诸位弟兄歃血为盟,他们有着美好的憧憬,不让自己腰缠千八百万绝不罢手。 公司经过一段时期的运作,初见起色。程桐衿掌管市场部,亲历锤炼,在官场、市场、风流场,于世态冷暖中游刃有余,可谓该企业的绝对主力。 曾有不少好事者认定她是个金钗,甘当红娘,四面提亲,八方说合,程桐衿毫不放在心上,使得冷美人这一称谓从学校延续了下来。 又一年春,程桐衿正准备振作精神,向新的销售目标迈进,头目学长却决定收手不干了。 程桐衿不能理解,学长也没多解释,仅以外地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顾为由,提出散伙。 一段时期,程桐衿对此非常失望,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尊敬的学长居然在这样大好形势下收手,当初的誓约连一张白纸都不如,几位同甘共苦的弟兄也无可奈何,最终四散离去,创业一年有余的公司就这样消失无形。 程桐衿知道,没有头目学长的财力支撑,想继续做下去几乎不可能,但她不甘心,决定把过去的伙伴召集起来,东山再起。她曾四处筹款,向亲属朋友借了一些钱,又力争银行贷款,准备再次大干一番。结果,由于资金短缺,周转不灵,赢利还是不能弥补亏空,他们辞掉部分员工,很多人身兼数职,却无法缓解危机的到来。 这一年,程桐衿施展浑身解数,找曾经的商业伙伴,还有部分老客户,为解燃眉之急。但她万万没想到,改旗易帜后,这些旧相识竟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不与她合作也就罢了,竟纷纷退避三舍,连商谈的余地也没有。 程桐衿陷入重围,无法突破。 一天夜里,有人敲开了程桐衿所住的旅山路79号的房门,来人正是蔡平一。 见到蔡平一,程桐衿眼圈红了,女人注定是女人,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无法掩饰内心的痛楚与焦虑。当她看到蔡平一的面孔时,竟然暂时忘记了自己面临的苦恼。 蔡平一明显消瘦了,他曾经根据程母提供的地址找过她,却数次扑空,而这次,是通过多条渠道,好不容易才摸上来,自己就像一个忍者神龟。 过来帮我,好吗?蔡平一认真地说。 我不能,我这边还有不少人,可以说这两年是患难与共过来的,这时候,我更不能抛弃他们。 如果现在就你一个人,可以轻松地离开,你肯过来帮我吗? 你究竟还知道我多少事?程桐衿苦笑一声。 我…… 平一,你的不是我的,即便你帮了我,只能等同我欠你更多。 蔡平一有些激动,你不欠我什么,过去不曾,现在不曾,将来也不曾,是我欠你的,我只是想要你回来帮我,我现在很孤单…… 经过这几年的波折,程桐衿早已不会计较从前那个蔡平一所做的,相反,每当独自一人的时候,往日的事情总能浮现眼前,倒是觉得非常有趣,而蔡平一的话,终是不能被自己理解了。 程桐衿送上一杯热茶,让他暖暖身体,茶杯在交到蔡平一手中的时候,手指交错的瞬间,居然是冷冰冰的,令她心中闪出一个不安来。 平一,给我十天,我十天就答复你,可以么? 可以!蔡平一站起来要走,程桐衿也起迎相送,面对着程桐衿那愈加苍白的脸,蔡平一已然感到了她的焦虑,他忽然想把这个小女孩拥在自己的怀里,可是她的目光是那样坚定,从容,带着一丝顽固与率真。于是他放弃了。 这十天里,程桐衿下了很大的决心,准备和几个兄弟商量,让蔡平一入股,方可维持下去,然后自己要从这里远嫁家乡的轩远集团,去帮蔡平一,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一个相识的老客户,向程桐衿透露了实情,他们不与今天的程桐衿合作,是因有人从中作梗,而幕后之人是你的老相识。客户晓得忌讳,并没点破。 程桐衿顺藤摸瓜,去找头目学长,再三逼问,本以为是学长的原因,却没想到,得到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原来,学长突然放手,是蔡平一提出的交换条件,把程桐衿架空,他另立山头,否则,蔡平一将代理学长主营的产品类型,并与之广泛竞争,并威胁在半年之内令他破产。 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程桐衿患了感冒,独自在租住的公寓里沉思,她听着窗外冰冷的雨声,那些晶莹的挂在窗棂上的雨水仿佛是自己的心血被稀释掉了,形成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她想去质问蔡平一,却不知道找到这个用卑劣手段迫使自己无法前行的人之后,自己是该打他几个耳光还是该在他面前痛哭一场,来述说自己的委屈。 这两年,她几乎把全部经历都放在了事业上,陪着好色的官员和客户,一顿酒从傍晚能喝到午夜,多少次她用仅有的一点清醒意识,百辩玲珑,察言观色,虽躲过了那一张张预示着规则的大床,却忍受着特别的屈辱成分。 她是不服输的,却被这个蔡平一一次次算计,她梦想有一天,要用对方施与自己的十倍还与对方,但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功利是非的世界里,自己是多么渺小,连蔡平一的衣襟都抓不住,就被人家弄得人仰马翻。 她郁结在心中的有很多难以化开的结症,悲愤,不甘,屈辱,报复,然而,她真的好累好累,也渴望有一座宽敞的房子,有一张绵软的大床,自己倒在一个坚实的臂弯里,就这样永远不要醒来。而她注定要醒来,醒来之后的天空依旧阴郁,比适才的梦境更为难以消受。 就在她的意识几尽朦胧的时候,保安在敲她的房门。 她迟疑着开了门,发现保安身边站着的年轻人,浑身都湿透了,在确认相识之后,保安打个照面抽身下了楼,而程桐衿死死地把着门框,无法保持一种凝视,她看到好几个蔡平一的身影。 蔡平一和程桐衿双双住进医院的急诊病房,就像两只亡命鸳鸯,只盯着自己手边的吊针。程桐衿至现在也没和他讲一句话,听任自己干涩的血管膨胀着冷漠。 两人出院,回到房间,程桐衿挣脱蔡平一搀扶自己的手臂,她好想给他一个耳光,但看着他憔悴的面孔,一直没有换下的湿漉漉的衣服,她的心软了下来。 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程桐衿喃喃自语,歪靠在窗前的沙发上。 对方似想缓解她的痛苦,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程桐衿挥挥手。 桐衿,还记得那天,我把你的衣服弄湿的时候么?就在你打翻酒杯的那一刻,我就无法离开你了。 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和一个残废人差不多,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蔡平一半跪在程桐衿身边,眼睛流下泪水,对不起,桐衿。 看着这个无数次飞扬跋扈的家伙就这样屈尊在自己身边,程桐衿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是自己了,悔恨,爱怜,自责,她感到自己的眼皮被什么轻微的东西吹拂着,一深一浅的,就像燕子从房檐下瞬间掠去,激起的是人心中一道涟漪,随后是阳光从窗棂间照射进来,暖暖的。 她感到有一双手,虽然有些冰冷,却在与自己面颊上的泪水接触中变得柔软起来,像温和的海棉把潮湿着的不快吸干擦去,她的嘴唇感受到了一种干涩,似在喝一杯奇苦的咖啡,随即变成了柠檬酸爽的味道,还有一丝清澈的凉意分开她的呼吸,一如春阳潜沮洳;,濯濯吐深秀。她看到自己光着脚丫,踩在光滑的岩石上,时而把自己的脸蛋帖服在上面,感受被阳光洗涤之后的温度。 四周无风,只有一种类似风的气流,从自己的身体里向外界飞奔出来,她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捕获了,那力量忽然投射下来闪光的什锦飘带,她双手不由自主地去捉住它们,可是,那些飘带就这样引诱着自己,似远似近,令她总有半寸的距离方能够到。可她却无法捉住任何。 她被青春狂乱地亲吻着,抚摩着,她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这种迷狂之中,她坐在船头,一丝不挂,迎面是潮汐引来的风萧,海面跌宕起伏,随时要把船只撞翻,她的手紧紧扣住船舷,生怕就这样被浪潮袭进海里,但她没有了力量,她的力量随着那些飘舞的带子飞升了,眼看着远离自己。 最终她沉入大海,任由海水的旋流把自己的身体一荡一荡,她感受到了一种沉溺中的幸福与欢乐,仿佛死亡的阴影也变得如此绚丽多彩,她惊呼着,想把手伸向海面,可是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无限地下坠,起先在海面上的那一丝光亮,逐渐归于沉寂,于是,她失去了一切似的,闭上了双眼。 程桐衿睁开眼睛,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蔡平一,这张消瘦的,不知道是谁令他这般痛苦的脸,有些怜惜地伸手摸了摸,有些扎手,是胡子,他的胡子有多长时间没刮过了,就像从迷失的深山中走出。他得到了自己,可她无法不去恨他,恨他自以为是的欺骗,恨他诡计多端的权诈,恨他这样对待自己来之不易的人生,她恨,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膛内的声音,似乎在荒山险壑之中的一声怒吼,可是,光是恨有什么用呢? 她没有忘记自己那帮兄弟们绝望的面孔,头目学长失落的神情,她也恨自己,是自己才让一帮青年经历了这些不该经历的遭遇,恨自己为什么要结识这个男人,她在想,如果身边有一把水果刀,自己能不能把它插进这个人的胸膛里。但是,即便给她一把刽子手的铡刀,她也无法把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施以极刑,她做不到,因为她也一直爱着他。 蔡平一揉着眼睛,幸福地伸展着懒腰,却发现身边不见了程桐衿,只有一张草草写成的字条曲身在枕边。 第七章 赌局 还有必要说点什么吗?王路灯问小齐,他对于这个一贯对自己很温和的文员有着好感,而此时,她是自己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小齐看了看会议室内在座的三、四个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部门经理基本上都在,王总,您可以致辞了。 王路灯狠狠地瞪了小齐一眼,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善解人意,我说点什么好呢?我说,各位,你们究竟在想什么?怎么看我?有何要求?太土气了,可不说这些,该说一些什么? 我看了诸位的履历,都是曾经叱咤江湖的英雄,还是,还是诸位自我介绍好不好?王路灯一屁股坐在讲台上,双手卡腰。毫不理会小齐对自己施眼色,他视此为一种报复。 令王路灯难堪的是,台下的几个人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看书的,拨弄手机的,还有一位中年仁兄,直接把目光滑向写字楼窗外对过的美女广告牌子。 王路灯悄声问小齐,他们都怎么了? 小齐脸红了,稍微拨了下头帘,王总,其实,这个会议一直在等蔡总回来开,因为有件大事,一直没有决策该如何应对。 什么大事? 刚才曾给过您提示,不够具体,我们要竞标,是个相关两千万的大项目,可算是凑巧,你才来,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 王路灯没有说话,只是张大了嘴巴,在嗓子里喊着两千万?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才来第一天,要面对两千万的决策?! 他感到那个叫柳三杰的胖子说的没错,自己当真就是过了一把瘾,然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既然这样,我还在这里充什么总裁啊?种菜还差不多。 小齐,我给一个任务,不知你…… 王总,请吩咐。小齐恭敬地一点头。 你有没有扑克牌? 扑克牌?小齐脸一红,不知道他要耍什么把戏。 有没有? 当然有,中午吃完饭,经常玩的。 给我找来。 王总…… 你要是当我现在是王总,就给我拿来。王路灯依旧缓和地说,可目光中带着严厉的成分。 好…… 王路灯得到了扑克牌,从讲台上跳下来,各位,今天也不搞什么例会了,咱们斗牌,都带钱没? 几位终于把头抬起来,体形微胖的财务经理收起手机,我的零钱在办公室里,等我取来,不消很久!说完飞快地跑出会议室。 一直看美女广告的中年服务部经理也转过头来,可有言在先别赖帐啊,你带钱了吗? 我吗?王路灯问小齐,你身上带没? 小齐委屈地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上交王路灯二百块,王总,你得还我。 正看书的市场部美女经理眉毛一挑,怎么能玩男人玩的东西,我也想赢啊! 你不会?小齐,你会吗? 小齐噘着嘴,上大学的时候看男生玩过,会,会一点…… 好,王路灯一乐。你俩一伙好了。 话音刚落,财务经理折回,春风满面,来啊,开整! 王总带着几个部门经理在机要之地展开了赌博,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时而大呼爽啊时而唉声叹气,简直不像一家集团公司的骨干,却是十足的赌徒。 王路灯为分散他们的注意,好让自己多赢点,一会儿给大伙讲黄色笑话,一会儿又给他们说快乐五十分节目里的逗哏,小齐的脸一直红到脖根,却又不好阻止。 王路灯赚了,不单偿还小齐那二百块,手里还握着五百大元。 各位,晚上我请大伙吃饭,然后K歌!散会! 对于两千万的事,王路灯根本不关心,仿佛回到念书时消遣日子的时段,尽管比那时奢侈。 王路灯一行人直接去了本地档次较高的饭店,怕钱不够,他额外还朝小齐借了五百,估计着差不多了。 酒过三巡,王路灯转悠到美女市场部经理身边,小齐看在眼里装作没看见。 我说,你开会看书,太不给面子了……王路灯满脸堆笑,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他感到欣赏一种美就要自然些,要找一些能够打动对方的话方能得到预期效果。 却没想到美女非但不生气,还和自己干了一杯,放下空杯,美女经理简短总结,你知道我是在看什么书么? 我哪知道…… 是如何把老总泡到手的书。 那样,那样不好。王路灯知道遇到硬茬了,索性老实了点。 哈!女人一笑,其实也不是,我是在想怎样获得双赢! 双赢?王路灯心说,什么双赢,说的倒好听,不过是床上用品罢了,想到这脸一热。 就是做完这家做那家,做完上家做下家,市场围我天天转,我为市场做贡献,明白没? 你,你倒真诚实,这样有损公司的利益嘛,毕竟不好。 那算什么,谁钱给的多我帮谁做,这才是正理! 你要是那样,那样,会被公司开除的……王路灯颤抖地说。 我已经被开除过了,现在不过是反聘过来,还没度过留用查看期。 王路灯消失了,远远离开美女经理,他觉得那个中年人不错。中年人很热心地接待了王路灯明智的选择,忙低声问,王总,一会K歌,别带女生去啊! 王路灯一撇嘴,男女平等,为什么不能带? 带她们总是有些不方便吧…… 不方便? 不信你问问财务经理。 财务经理在一边听见了,别听那老色鬼的,我今天都输了,哪来的小费?带她们去,就不必找了…… 王路灯有些郁闷,自己原是在一山寨之中,除了那个小齐,没一个好货色,怕是那小齐原本良家少女,'奇+书+网'后被蔡平一强抢上山也说不定了! 正后悔间,包房的门一开,进来一老者。 王路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众人顿时不言不语,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来人。 王路灯一见那老人长相,原是认识的,正是那天下盲棋的带墨镜的老人。 呵呵,我见轩远的主力都在,特来拜会一下,各位,都过得不错吧? 王路灯忙悄悄问小齐,这个老头到底什么来路? 小齐压低声音,他和我们在一个大厦里,本地实力雄厚的凌天集团老总梁凌天。 啊,老伯,您原来是我们的邻居!有缘,干了。王路灯端着两只盛满酒的杯子,迎了上去。 梁凌天一见是王路灯,认识,开怀大笑,这孩子,没累着吧? 在座众人面色有些深沉,都没作声。 喝了酒,梁凌天一点头,我还有客人,就在隔壁,失陪了……对了,我们还是能在谈判桌上见面吧? 谈判桌?王路灯一怔,可梁凌天已经离开了包房,在门口一转身,看了眼王路灯,目光带着几分犀利。 第八章 出口 王路灯实在找不到一种合适的坐姿,使自己很快适应晨会的气氛,只闷在一边,手有点痒,还想着今天能否再赢几百块,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几位部门经理,才过一天他们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个个面色冷静,似乎都揣着心事,难道那次是陪自己随便玩玩?敷衍自己? 在无声的世界里是很难做现实交流的,王路灯深信这话,这话先不管有无缺陷,他平日喜欢用类似箴言的东西来总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却又觉得用在此地有很大的毛病了。财务经理用一种很不安的目光瞧着市场美女经理,市场美女经理 (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3 部分阅读 女经理的头经常点向服务部经理,而服务部经理是最忙的,他既要应对市场部美女经理的致意,又要防备财务经理吃醋,所以他在无法同时应对两态度的情况下,选择了摇头。 由于小齐不在,王路灯对这种外国交流方式存在一种误读,或者说连误读都谈不上,几乎无法识别。当他看到小齐卖弄着职业女性标准的步调,朝他们走来的时候,他觉得小齐走这步,太早了点,她应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而不要被那些条框所限制,谁说模特就要走模特步而不是秧歌步?但他很快就把头低了下来,因为小齐发现他的眼睛死盯着自己的下身,已经引起了她的不快。 王总,蔡总这几年一直在找这个人。 小齐是清楚的,这里的人也都清楚,只有王路灯一个人是糊涂着的。他们渴望取得这场胜利,几乎可以把这一年的所有过错统统掩盖的胜利,将对今年轩远全国地市分部的座次排定有着绝对参考意义。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蔡平一没影了,非但找不到,竞争老对手梁凌天已然公开挑衅,而在总部,对轩远本部的市场份额相继缩水提出了观察组计划,最迟下个月抵达本地。 他们昨晚看到梁凌天之后,顿时意识到一种危机的到来,索性吃完饭纷纷撤离,没人提K歌的事。 同时,总部已下达了分部中层人员调整计划,预计在年中着手施行业绩考核备案制度,对长期以来业绩平平的干部实施下基层或劝退。其实,这消息在去年也听说了,是小道消息,有些不够具体,时间也不准,但这次的消息却是非常可靠的,直接从人力资源掌门嘴巴里掏出来的。 轩远本部人心惶惶,这是王路灯不了解的。 王路灯接过小齐递过来的一只信封,还来不及说什么,因为那几位经理经过一定时间的静坐与运气,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只不过相互之间小声嘀咕着。实际上,即便王路灯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干扰在座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无论一个人做什么,或存在什么环境里,作为中层领导,他们的行为自然是轩远的代表,而他们参与的决策,也将起着决定的作用。 什么叫内敛,什么是矜持,什么是含蓄,前方是二千万的大单,后方是集体辞职,即便无人动心,也将有种不甘心在推动着他们的后腰。 其实没我什么事,但我感觉即使在这里当十天的总裁,我也有这个义务为公司做一些事!蔡平一信誓旦旦地看着诸位,他极力把自己的态度弄得紧巴巴的,拿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但没人买他的帐,倒是不交头接耳了,只不过谁也不说话了,恢复原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路灯甚至还想着和大伙赌一会儿牌缓解下现场的气氛,可小齐因自己刚才下流的目光,也不听自己的解释,当然自己也是无法解释的,板着脸孔,令王路灯如坐针毡。 财务经理打破沉寂,声音洪亮而有磁性,依我看,我们应该立即对凌天宣战,但前期预算要等蔡总回来才能定,所以,我实际上帮不了各位……可以先不必采取措施,仅在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造造声势,大言我们时刻准备着竞标,惟有这样,才能争取时间。 孟经理,那没实际用处,你所谓的造势,不过是出出风头,让客户眼前一亮而已,那是一种以普遍适应度为依据的低端行为,可我们现在不是在搞宣传,是要竞标,要拥有从别人的口中拿到肉的权利,并保证自己的手不被人家剁掉!美女经理开始反驳,你们是清楚的,以现在的情势,蔡总怎么想的我们还不能确定,我们几个在这里胡乱喊出花样来,也根本不能决定什么,同时也无权决定,毕竟,招标洽谈会还有一周就举行了,前提是,要把我们的意见递上总部去,是否参与这次竞标。 那还用问吗?总部早已下了竞标的任务,你不知道?财务经理不高兴了,难道错了吗?你不造声势谁能听到? 我说老孟,你懂不懂市场?光听几个响就能中标,还要高层会晤干吗?所谓人以群分,没有蔡总在,这事根本没个谈成!况且,总部说要你竞标你就听?让你放神七你也干? 小余,你别跟我较真,想当年我跟着蔡总干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跟我弄这个,你还嫩呢! 喂!服务经理不干了,老孟你在这儿吹啥呢?你比小余大几岁啊,什么你跟着蔡总混她穿开裆裤,明显是你色心未泯! 我还能有你那心啊,还为民呢,你为国一样是条色狼!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服务经理脑袋一扑棱,没文化!本想发表点意见,却被老孟给搅了。 市场经理站起来,姓孟的,你是不是仗着摆弄几张不属于自己的人民币觉得挺得意啊?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最看不上了,是属于宦官一族,我们在前面拼杀,你们在后面专门在主子耳朵边煽风点火,好作用起不了,歪点子比蛤蟆卵还多! 王路灯一听这哪成,说了半天没啥用,还要打起来咋的?忙一拍桌案,各位,都别急,然后看了眼小齐,你还有什么意见? 小齐干嘎巴两下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次本来很重要的会议就这样在一片争吵之中夭折了,什么也没谈成,什么也没提议出来,现在的他们就是一条已经喝饱了水的耗子,随时准备沉下去罢了。 王路灯本就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但他还是隐约着有一丝的不舒服,他希望能帮上哪怕是一点的忙,但他又觉得这样很多余,他不能决定什么,讨论权在这些骨干分子手中,而这些人也只能提供一些参考性的东西,一句话,没有蔡平一,一切都是虚幻的,不能成为实际功用。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谁也不能替代一位现任的老总去竞标,而蔡平一始终是轩远于本地的旗帜。 现在,只能把蔡总失踪的事情隐瞒下去了。小齐无奈地说,同时,我已掌握了一些日程安排,并把这些关键要点发进了蔡总的E_mail里,余经理的市场部已把招标进程消息传达给我了,几乎是最新的内部消息,还真有一套,初期有此意向的,只有凌天国际。 我一直糊涂着,你们,你们都在说什么?小齐,你应该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或者应该做什么! 王路灯发现这些人一旦不赌牌,一个个认真起来很令自己落单,可自己一时也无法很快跟上他们的思维,但有一点,他王路灯渴望参与,甚至渴望胜利,惟其如此,他才能有片刻的成就感,哪怕就十天。 会场就剩下王路灯和小齐两人了。 你们不该忽略我,王路灯委屈地提示。 其实,王总……小齐低头,不知道是否把这嘴边的话说完。 其实什么?王路灯见小齐不说下去了,着急地瞪着水牛眼,你说啊? 其实你不该来淌这滩浑水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为此担心,因为即便投进去标,你根本就看不到我们中标的那一天…… 你说的没错,小齐,王路灯把小齐适才交到他手里的信封打开,看着一张照片,愈加出神起来。 漂亮么?她叫程桐衿,是蔡总这几年一直在找的女人。 小齐,你先出去一下,我想静静。 小齐微笑着耸了下肩膀,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别在这神气,我啥都见过。李望天对于王路灯的来访一点也不惊讶,欲把王路灯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 我都快糜烂了!知道你李老板见识多,才来的,王路灯推开转椅上的李望天,自己坐到电脑前,先别打岔,不是说有个极色情的游戏么?搁哪了? 李望天明白他话里有话,自从和这位哥们在一起,自己就没占着过便宜,他在想件严肃的事,必须现在想,路灯,兄弟我对你怎样? 王路灯正在电脑里找游戏,随口附和,恩重如山! 我又不是你爹,李望天嘴上这么说,心下倒有些自得,那你怎么感谢我? 无以为报。王路灯还在继续找。 李望天眼睛眯缝着,只留下两粒小眼珠瞄着王路灯,这个王路灯是不懂得报恩的。 在你离开轩远之前,帮兄弟弄俩活儿,赚了五五分,如何? 如什么何? 李望天有些失望,这位什么都不懂,他吸了口烟,不瞒你说,前几年和蔡平一谈了个项目,不过,成绩平平,我想着换点药而已。 你们认识? 我差点是他大舅哥。 不还没当上?你哪来的妹子。 你忘了她?桐衿。 桐衿?王路灯装模作样琢磨片刻一拍大腿,对,我想起来了,你二姨家小时侯一碰就哭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对,不许动! 王路灯不再找什么游戏了,鼠标在一个打开的MSN上停住,他咧开的嘴巴逐渐合拢,他的心一会儿乱跳起来,一会儿又像是湿漉漉的被单,被两人朝相反的方向拧,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只是嘎巴几下嘴。 第九章 图谋 王路灯读研究生的那几年,因终日像鸵鸟把脑袋扎在书堆里,让理论把自己的大脑武装成为半吊子的肿胀形状,时不时要溢出几毫升,因无处施展。迫于学以至用的陈规,他百般考虑,在网络上开了个博客,美其名曰‘心路导航’。 这名是在他深夜睡不着还不想读那些鸿篇巨制时,听着调频立体声广播打发时间所得到的启示,那里叫夜梦导航,专为青春失恋的男女准备的,是为防止青年患抑郁症而设立的心理辅导公益节目。后来该时段改为指导性知识的门诊,令王路灯大为失望。 起先,王路灯也想朝预防恋爱抑郁症这个方向发展,后来觉得自己在处理情感问题上过于勉为其难,于是乎,他把年轻人创业心理进行了系统的学习,认为抑郁这个关键词已经广泛地分布在华夏大地上了,情感不过是其中一杯水而已。 无论在图书馆,在书店,在公车上,坐在洗手间里,只要有闲暇时间,他便对此方面的书籍大段咀嚼,他天生记性好,不说过目不忘也是大略记得,别管消化与否。再加上他学管理科班的底子,对时下常见的商业行为或事件也颇有兴趣,应付一些刚刚毕业不知天高地厚然后跌个头破血流四处喊疼的年轻一代感觉游刃有余。 可巧几个同窗知道了他的意图,认为这是在做善事,虽说不晓得他能否把一个个新起之秀弄成提前夭折,大抵上有这么一个类似咨询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和一代人广泛地交流,于是,为他大肆宣传,博客的点击率骤然上升,前来参考咨询或聊天回复者人数与日聚增。 对心路导航这个拦目,王路灯颇有成就感,尽管这事他赚不到一分钱,但天生对钱不是特别敏感的他往往把心满意足的精神享受看成是比金钱还实惠的东西,课余时间乐此不疲,甘愿为创业孺子之牛,可他对于创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因信息的公开,也曾遭遇几个老学究的诟病,但是,他不怕这些非难,以他的学识自然不能驳倒学究级的质问,但他的坦诚往往受到一行的尊敬,总会抱着学习的态度,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时间一长,学究们觉得这里虽是个烂泥塘子,却不忍心把它填满。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身在其中者不识庐山真面目,而旁边的人不过稍加分析就能得出很实际的观点,王路灯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于是,他在广大青年网友中逐渐小有名气,他自然隐了真名,给自己在网上起了个烂俗的名字——航标灯,而不是路灯,不少人还亲切地称呼他灯博士,他也曾一再提醒那些喜欢奉承的人自己不过一芥布衣,是在装灯,实难担当这样的称谓,而他们还是把他这唯一的事实当成是谦逊行为的本质外现,学者才具备的风度。 有一天,一个叫寒雨的女网友给王路灯发了条秘密留言,留下MSN。王路灯虽然很忙,但还是在百忙之中把寒雨加进了自己的MSN联络薄里。当他第一次在MSN中与寒雨进行对话的时候,就为对方说话的真诚所感化,他们还是老乡,进而忘乎所以地认为这个女子是自己红颜知己。 寒雨向他透露自己就要毕业了,同时也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创业之路。王路灯只能把天下最真诚的鼓励或箴言复制在对话窗里,确也对寒雨起到了一定的激励作用。日子一久,两人愈聊愈投机,王路灯发现这个寒语着实不简单,有着丰富的学识与长远博大的目光,她日后定然前途无量,而寒语已然把这个航标灯当成了自己的知己,对他的赞美倍感亲切,逐渐的把自己心里的苦闷倾诉出来,自然是对一个男人的感情,这个男人也一直以一种没有姓名的形式存在双方的交谈之中,他们一同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白痴’。 对于白痴这个人,王路灯是无比羡慕的,他功成名就,很有魅力,还懂得讨好女孩子,王路灯自认自己与白痴是比不了的,正因为无从比较,他就感到有些自卑,因自卑而产生一丝的嫉妒。 他们在网络上交流了一年之久,逐渐的,他发现寒雨来的少了,而王路灯也开始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网上生活倒也有所收敛。一个午夜,王路灯正在琢磨网络上有无可用的章节,毕竟他欺小孩的话是无法骗得了论文答辩评审团的,打开MSN时,他忽然发现寒雨在线,他很激动,寒雨也很高兴。 他们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对方为什么好久不见了,寒雨告诉他自己正在创业,起步也比较顺利,他们那夜谈了很久,寒雨还把近照传给他以示留恋。王路灯在自己的电脑里挑了好久才把一张自认为最精神的照片给了寒雨,结果寒雨说那是贝克汉姆,结果他只得从传过去一张认为第二帅的真实照片。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网上对话。 王路灯自然也想不到,这个寒雨居然是程桐衿。 李望天本以为今天是周六,可以听路灯吹吹牛,两人再去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没想到对方救火似地先跑掉了。 王路灯从李望天的家里出来,直接赶奔公司。他面色疲惫,神情恍惚,他固执地把这些归罪于李望天的色情游戏引发骚动所致,走路不看车,挨了一个出租司机的漫骂,他也像没听见。他给小齐打电话,才发现,小齐本就在公司里。 给我准备那两千万项目的相关资料,愈细愈好。 王总……小齐一时摸不着头脑了,王总这是怎么了?难道去做大脑移植手术了? 小齐不安地等待着王路灯进了门,见王总的气色如此不好很是担忧,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王总,你随我来! 尾随着小齐在公司走廊里转悠,王路灯心里有些跳,小齐神秘兮兮的,难道要与我约会?他又在心里坚定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早上自己乱瞧的结果,但是,现在有要紧的事,可不能因儿女私情而分心。他正在自以为是地胡思乱想,门一开,他发现一间从没进过的办公室。 家具是深咖啡色的,地板是棕红色的,能映出人的倒影。书橱里的书随意但恰倒好处地摆放着,似总有什么人来过,翻阅过。书橱旁是具高身的盆景架,上面放着一盆腊梅,树桩显尽古朴苍寒,很不寻常,后面摆放着几盆金边墨,叶脉清莠,徐徐生风,素蕊传香,书橱一直朝向窗延伸,愈见光的地方,摆放的植被愈多,都是很小巧、微型的种类,花瓶花罐也比较考究,景泰蓝的,青花瓷的,唐三彩的等等,很有情趣。 正对沙发与书橱的另一面墙上贴着一副风景油画,画框是丹麦进口的,下面一条漆黑的独脚台子,上面放着仿云石面的笔记本电脑,青蓝色的微型打印机等,与室内含蓄的布局相得益彰。 这里的布置就像个女孩子的闺阁,把沙发换成一张床铺就齐备了。当真是约会的好地方,王路灯红着脸深情款款地看了眼小齐。 王总,其实,这办公室是蔡总一手布置的,想给程女士一个惊喜,只可惜一直没能请来人家。我觉得这里总闲置着也可惜,你既然要加班,就在这里好了。 就我吗?王路灯说完又给自己一个虚拟的巴掌,觉得自己真有些想入非非了。 小齐应该没有在意他的询问,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出去给王路灯泡茶。王路灯看了眼资料,厚厚一摞,咧了咧嘴,心说,难怪蔡平一躲外面不回来了,当个总裁也不轻松到哪里。等小齐端来茶杯,发现王路灯正在摆弄那部笔记本电脑,摇摇头走了。 王路灯一直玩着扑克游戏,不知觉间已到了晚间,小齐要来外卖,两人就在办公室简要吃了。王路灯劝小齐回去,因为自己要加班很晚,搭上小齐毕竟不好,可小齐执意不肯离开公司,似乎这个王总需要一个值班人员看守,说如果王总半夜饿了她好去准备夜宵。 王路灯当真被感动了一回,心想如果薛布衣有小齐一半的善解人意,即便不结婚他也很满足了。 次日清晨,当小齐推开办公室的门,阳光从外面照着百叶窗,像一面通透的屏风,就见王路灯趴在书案上,睡得像只死猪,手边上放着一张张纸,上面满是图样,两边散落着三角板,圆规,铅笔等等。 听见动静,王路灯醒来。 王总,您在设计什么?看着像工程图呢。 啊,我不是在设计什么工程图,我在想事,打小就这样,把想好的事用图形记录下来。 这可真长见识,没见过有用这种方法写日记的。 王路灯一笑,没说什么。 喝了杯咖啡,他继续苦思冥想,随后又找来小齐,叫她把所知道的有关程桐衿的事都告诉他。 小齐倒没什么顾忌,把知道的蔡总如何对程女士钟情等等,只要知道的都没保留。 王路灯听着听着又开始瞌睡。 一连两天,除了出去洗次澡,王路灯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间办公室里,他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喃喃自语,偶尔一拍面门,有时也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随便翻翻书橱里的书。小齐叫他吃饭,他摆手,小齐喊他洗把脸,他摇头,等他从办公室出来,时间已是周一清晨。 小齐很委屈,没想到这个王总竟然对工作如此狂热,她从来没有看到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两天的人,自然通缉犯也能办到。她无法知道王总在考虑什么,如果说是竞标的事,为什么不把专业经理都找来一同商量,如果不是公司的事,他又为何把那厚厚一摞文件看了不知多少次,难道他有些神经分裂? 由于蔡平一的吩咐,这副总裁的位置始终是程桐衿的,现在不是,迟早是,而面对还有几天就将结束轩远生涯的王总,何必还要花费这么大的心力来做这些?小齐是最清楚聘任副总裁的事宜,柳部长也曾和自己探讨过,几尽儿戏的临时规则确实把很多有资力的人吓走,而只有这个王路灯,不知深浅地进来了。她可以肯定,短短几日内,不会有什么重要决策出现,除非蔡总回来,但前提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王路灯径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由于没牙刷,嘴巴连自己都想跳下来丢马桶里,朝小齐要了块口香糖。咀嚼着口香糖,休息了一会儿,王路灯满意地看了看陆续上班的同事,心说,又一次免费辅导开始了。 第十章 句攻 梁凌天手里握本《现代文丛》杂志,嘴衔烟斗,不时摸下几乎光秃的鬓角,微弱地清下嗓子。他的眼睛停在某页某行上的蝇头小字,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发已稀疏,花白,眉毛倔强地抹着灰白,红润的面部不能阻止表情肌对岁月迟钝与臃肿的解释,眼睛眯成线。他已习惯了这双眼睛,能把很多别人无法识别的形体看得通透。 对于轩远的现状,他的估算始终留有余地,尤其那个叫王路灯的小子,他有点喜欢,又找不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理由,怕是依靠直觉。 座机铃奏渐近的协奏曲,是他老妻拨来的,告诉他自己已和陈女士一伙去打麻将了。言外之意是你可以去找你的小甜甜,不必顾及家里,一切安好。 粱凌天把杂志丢进一个类似簸箕的金属篮筐里,筐的一边用合金嵌着类似福寿的字样。杂志的封底朝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活脱的胖小子。 他渴望有后代,儿子女儿都好,但他没有。 他曾把这点遗憾归罪于与老妻悲哀的婚姻,他已经远离了那个年龄段,寻找给自己生育后代的女人对于他有些勉强,他找了二十多年,依无结果,最终他承认了事实,也是主治大夫早就告诉他的诊断结果,是自己不行。 既然自己不行,收养一个类似干儿子的人总该可以,他曾执行过这个计划,认为轩远的蔡平一完全有这个资格,他们是商业上的对手,连这位公子的父亲也深谙自己的厉害,他们也曾有过短期的合作,但很快,梁凌天就看到了一个庞大家族企业的种种弊端,他便退出了,二三十年的经营,自己有家无族,这令他很是郁闷。 从销售到实体,自己搞过供销,开过商场、酒店,涉及房地产,对外贸易,所有可以钻营政府政策空子的买卖他基本都不放过。他服老,自己的手只有十根指头,无法够到他不可能延伸的地方,他累了,只想找自己感兴趣的或有信心的项目去经营,直至度完余生。 他已经把名利看得不怎么重要了,生意场上,他也感到知足,只不过他所谓的知足是建立在一定的背景条件之下的,那就是不要与他讨论额外的问题,僻如生活,孝道等等。 助理来问问他是否吃午饭,因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摇摇头,接过一早吩咐助理去找的资料,装在一个银灰色的塑料公文袋里,上面有密封。他熟练地拆开,一份份他急切查看的资料散落出来,文件的封皮无一例外印着DHC2字样。 他知道时代是个很可怕的词汇,一个实体企业融入其中,需要应对的很多变化。但他从没担心过什么,单是聘用技术人员这一项,他就开了别人无法比拟的先例,优秀的准备出国的人才便被他肯于出血本而打动,拿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薪水,很快又被更富含金量的人才取代,他们给他的回报总能令他满意,但这次,他终于担心起来。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用人的手段不同于执行能力的高低,管理一家企业还需要决策者,而他还能在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里作威作福多少年?眼下就有一个需要自己下大赌注的课题。 由于国际该类新标准的即将执行,他引以为傲的足以与轩远竞争的系列产品无一能满足这个新的接入标准,其核心技术里的关键设备就是DHDC2,DHDC1显然已经过时,而国内对于DHDC1还是情有独钟,但这不过是暂时仰仗政府干预的支持,终要与国际标准接轨。 他既然知道这点,就无理由说服政府执行官员,民族产业的发展最终是为民众考虑的,企业在自己壮大的同时,自然要与广大的用户去实现双赢,但这需要付出十倍甚或百倍于过去的代价方能实现。他知道随着国家对民族企业保护主义的放开,很多新的协定已放到了跨国界的谈判席上,变化是肯定的,晚痛莫若早痛。 他忽然又不愿意想这些事情了,眼见手边砚台里的墨汁,随手研了几下,正想写点什么,突然又看准一个橘子,抬手把它剥掉,就在往嘴巴里送的时候,助理拨进电话,告诉他有个叫王路灯的人来访。 梁凌天赶飞机似的把所有文件收起,封存,随即把手里橘子吞掉,因过于急促,最后一瓣橘子里居然有个核,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顽固的东西从食道咽下,就像于自己肥大的腹部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王路灯孩子似地朝梁凌天一抱拳,老伯,别来无恙! 王路灯生性不喜欢客套,这就给梁凌天一种好感,他属于私下探望,并非官方。 梁凌天乐了,他很想拎着手杖打这个冒失鬼几下,眼前是自己较为中意的人,但这个人也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将自己引爆。所以,他还需要拿出一定的耐心,想知道对方的想法,他能来就说明可以谈,既然能谈就一定会对自己有利,他对于说服一个人来帮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何况,这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起先,他可以去疼他,但以后绝对不允许他再淘气。 噢,你来了,这么有闲情逸致啊! 我说老伯,您在说啥啊,咱们楼上楼下地住着,就是在大宅院里也算是街坊把,相互窜个门还是应该的。 梁凌天心里一凉,我这里是你家门前卖肉的铺子?你来窜门?但很快用笑容掩住自己的不快,孩子,你找我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当然有,梁总,我觉着吧在轩远不是长久之计,想谋个有保障的差事在您这,不知能否赏口饭吃,看在咱们是邻居,我想您也不会委屈了我,是不? 梁凌天哈哈一笑,我这里庙小丁少,你都是总裁了,是大将之风,怕会委屈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谈。 王路灯见气氛有所缓和,索性单刀直入。梁总,我要是在您这里干个部门经理,然后一心想着把你的老底全抖搂给别人,您愿意吗? 梁凌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收买轩远的人他也知道?绝对不可能,除非他是神仙,何况,那姓孟的也不是什么显山露水的要角,这不过是他有意试探罢了。干笑一声,孩子,你的意思,我怎么听得有些刺耳?莫非你要当内奸不曾?这可不诚实。 我知道了,这不好,以后我即便在您这里也规矩一些,本分一点,算是明白了。 助理把茶送来,梁凌天撂了烟袋锅,请对方饮茶,随意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梁总您太仁慈,目光有些浅,找内应的话,应该直接挖进轩远总部。 梁凌天点点头,我倒是想,可惜,没有合适的。 您的确没遇到合适的,至少,您不能把蔡平一弄过来,毕竟是他老子的产业,他是不敢乱来的。 你……梁凌天几乎快坐不住了,这个王路灯究竟什么来头,怎么都戳我痛处了?随即轻微地吸了一口烟,神色漠然地说道,王总,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敏感,但有一样,所谓同行业的竞争也不过如此,消息应是共享的,但我可没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这个你要承认。 说外道了不是?王路灯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后颈上,悠哉地一笑,老伯,其实我现在的身份根本不能代表轩远,从我们第一天见面您就知道了,这不算什么,轩远的人力配置几乎是个公开的网络社区,毫无秘密可言,但我想有一个秘密,必须和您商榷,那就是,您做诱饵的材料未免太奢侈了。 梁凌天没说话,他的眼睛眯缝起来,这是他一贯地飞快转动大脑的外部表情,至少他现在还不能相信,一个才进轩远没几天的年轻人,居然一下子掌握这么多信息,未免令人可畏,但毕竟是梁凌天,经历过风浪的人,他很快能捕捉到对方谈话之中的间隙存在着一定的漏洞,是一种欲擒故纵的交谈方式而已,但即便这样,他也足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我以为你真是随便找我聊聊的,没想到扯这么远。 别,王路灯忙岔开话题,我没别的意思,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我也懂得珍惜的。王路灯说的的确很真诚,梁凌天却不知道他这是在学柳三杰那天应聘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现学现卖而已。 既然你与我坦诚相对,我就不卖关子了,和你认为的一样,我也觉得你不可能在轩远站住脚,过来帮我,先搞搞供应或服务,熟悉下环境,不出一年,我定重用你,你看怎样?梁凌天说的很认真,他不想和对方整没用的话了,因为这小子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不便透露过多给他。 其实,我很感激您,看见您的感觉和家中的老父差不多,王路灯同样认真地与之相对,但是,我现在虽说泥菩萨过江,却还是轩远的人,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您一下非要让我上天,这我哪能适应得了?我想来想去,不如这样…… 梁凌天继续把眼睛处于迷离状态,他还不能确认这个年轻人是真精明还是冒牌货,说来听听。 我和你下盘棋,不在这里,也不是在外面,开个发布会,现场下,如果我输了,我连轩远的门都不回,二话不说过来帮您,如果您输了,我倒有两个条件,不知…… 哈哈哈哈!梁凌天几乎笑晕了,他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确不傻,知道自己在轩远无法立足,倒是利用了自己的赏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虽然那个柳三杰告诉过自己,轩远是按蔡平一的吩咐,不可能真正签个副总裁出来,但现在王路灯的身份,的确是轩远分部的总裁,人靠衣服马靠鞍子,以这种身份出席新闻发布会,对轩远绝对是个讽刺。 我答应你!粱凌天这回应是发自肺腑的,他吃定了王路灯,他必须来帮自己,况且,自己的棋艺是绝对有把握的,而面对这个送上门来的菜,他也没必要回绝,你说条件吧。 痛快,东家!王路灯学着黑社会老大的做派,再次抱拳。 梁凌天心里说,东家?地主啊我是!看来这小子要是真过来了,我倒应好好教教他,他看向王路灯的目光就像一个暮年的老剑客看着自己的爱徒,实际上,那天在外面因王路灯给棋友老林支招的时候,自己就有些留意他,现在看过去,愈加喜欢,恨不能把这个王路灯从他家里过继来,彻底做自己的儿子算了。 王路灯把身子坐正,开始说自己的条件: 第一,您在轩远决定是否竞标之前,不要干涉轩远相关的决策。 梁凌天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不过,你们轩远也在四处访探我这边的动静,这样也好,两家暂且免战,即日生效。 王路灯伸出大指,痛快!第二个条件是,算是帮我个忙,我给您推荐一个专业市场经理,一定不会令您失望。 梁凌天乐了,这孩子,你当你是战国纵横捭阖的说客?我连人面都没见,这么重要的位置如何能给他?这样吧,我暂时答应,不过先做个副职经理怎样? 王路灯认真地点点头,老伯,别的就不说了,我已经很感激您了。 梁凌天不高兴了,这小子说的怎么那么自信,我怎能输给你?算了,估计他也是有点兴奋过了头,忘乎所以了,不过,年轻人没有暮气,还是不错的。 王路灯目的达到,起身要告辞。 梁凌天也站起来,由于老人身体不惯久坐,腿有些抽筋,站起来没动,孩子,老伯我送你一句话,你要看仔细了,说完从旁边的笔筒里拿起毛笔,砚台上沾了沾,在书案的一张空白宣纸上刷刷刷写了个句: 选实桥,对山坳,路方迢迢。 王路灯瞧了片刻,嘿嘿一笑,接过毛笔也刷刷应对: 新人到,标尺高,俩无依靠。 王路灯写完笑了一下,恭敬施礼,再会老伯。 梁凌天怔住了,目送王路灯出了门,随即心口一疼,王路灯居然提到了一直困惑自己难以化开的国际新标准DHDC2! 这小子,我要定了。 第十一章 邀请 你说,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顾客站在服务台前大吼,他生得五大三粗,穿着一件泛白的皮夹克,敞着怀,露出已赶了球的混纺毛衣。 先生,先别生气,您随导购去把这罐可乐结了账就可以了。站在咨询台前的女服务生耐心劝阻。 凭什么叫我结,不就一罐可乐吗,我差你们这点钱?顾客放大音量,惟恐无人听见。 小惠,他真的是在店里喝的么?女服务生问旁边的导购。 是的,我看到了,他在六区的促销柜上拿的,打开就喝了,我说,先生,不可以喝,可是已经晚了,我劝他和我去把这罐可乐去收银台结了,他不听,这不,非要投诉我。 我是在外面带进来的!顾客转脸冲着导购大叫。 先生,请等一下,随即女服务生叫来保安,请和这位先生去促销展柜,核对一下这罐可乐的批号与保质期,看看是我们店里的吗? 保安带着顾客与导购走了,女服务生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的样子。 寒雨。 寒雨?女服务生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左右。 寒雨。 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微笑着望着她。 寒雨……这是我的名字,那么你是,对了,航标灯! 是我。王路灯兴奋地几乎要跳进咨询台里,又看了看左右惊讶的目光,强忍住冲动。 航标灯,我晚九点下班,你再等我一个小时。 王路灯点点头,拣了就近的一处休息台坐下,若无其事地瞧瞧左右,偶尔又把目光移到咨询台前,生怕程桐衿跑了似的。 程桐衿不知应高兴还是难过,这个航标灯居然能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他是自己的朋友,又像长辈,不由得看了眼远处傻忽忽等待的王路灯,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自己无论怎么隐藏,还是能被人找出来。 王路灯算了算兜里的人民币,那晚借小齐的五百块还没来得及还,已经剩下三百多了,但喝点咖啡还是足够的。但他转念想到,喝咖啡有点奢侈,不如喝茶,附近有好几家。 两人到了茶楼,王路灯一看单,眼睛比金鱼亮,忙合上,说了声,寒雨,咱们还是去吃点别的,我也饿了,你看…… 程桐衿一笑,好的。 临近深夜十点,街道上的餐馆纷纷打烊,两人一路走了下来,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王路灯不时问问程桐衿近来如何,身体怎样,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桐衿并不隐晦什么,倒是没忘问对方近况,灯大哥,你现在做什么? 王路灯的腰板瞬间挺直,看了看远方,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有辆公车开走,怕是最后一辆了。 我在蔡平一的公司。 程桐衿吃了一惊,没想到,你也是轩远的人…… 啊……王路灯听着对方的语气明显带着陌生的成分,一陌生就会产生距离,有了距离就不好劝说她什么,不能说服她,今晚上就白过了。 蔡平一对你的感情我是了解的,但是寒雨,有一件事希望你说真话。 说来听。 你喜欢蔡平一是吗? 程桐衿没有回答,满眼恍惚着,如同一池塘的水,本是平静着的,翠绿着的,嗖地一滴水滑落下去,有了涟漪,有了重叠的相识,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一颤一颤。 不说这个行吗? 哦,王路灯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程桐衿,我要是告诉你,从新再来,你听么? 程桐衿抬头,你指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不知道。 我希望你鼓起劲儿来,和从前一样,走自己的路。 我觉得……程桐衿神色暗淡,这不可能了。 为什么? 如果是两年前,我还知道什么是阳光,什么是阴天,可现在,我忽然懂得,这些与我已经远离了。 寒雨,你已经变成木头了,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寒雨,你知道的,你以前和我说过只要有信心,就能做成想做的事,可你现在呢?失意,怠惰,没有一点的追求,我不认识这样的寒雨。 程桐衿睁大眼睛,这的确已经不是寒雨了,寒雨已从我的心里离开了,她渴望平静,淡然处世,不张扬,也不委屈。 好吧,我无法说服你,但我有个请求,希望你答应我。 什么请求? 三天后,在葡萄园酒店蔷薇厅有场戏,我邀请你来看看,行么? 啊……我想想,还行,那天我休息。 王路灯高兴得一握拳头,你一定要来,不然我会很难过。 我答应你。 既然吃不成饭,王路灯把程桐衿送回家,程母迎出来,唤了声路灯。 程桐衿一皱眉,路灯? 三天?你就给我三天?小齐几乎惊叫起来。 王路灯倒有些后悔了,本来,与梁凌天斗棋,自己不过认为一时好玩,起了童心,但要在之前赞助新闻发布会,需要一系列的程序,场地商谈,媒体播报,佣金结算,人员统筹等等等等,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些。 那怎办,我总不能把说出的话咽下去吧? 王总,其实我很敬佩你,是因为你的思维不复杂,很直白……小齐真诚地说,心里说,你真是个傻冒! 就在几个部门经理全部举手否决这一愚蠢举动的时候,梁凌天却来了电话,大意是一切由他安排,约定不变,三日后下午2时,在葡萄园酒店蔷薇厅恭候王总大驾。 王总,你答应他什么了?小齐赌气地问,生怕把自己赔进去。 没什么,我犯瘾,没银子买毒?(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4 部分阅读 Ш蛲踝艽蠹荨?br /> 王总,你答应他什么了?小齐赌气地问,生怕把自己赔进去。 没什么,我犯瘾,没银子买毒品,也赌不了牌,干脆和老伯赌一把而已,诸位放心,和你们毫无干系,纯粹个人行为。 话音未落,市场部美女经理快步走到小齐身边耳语几句,小齐脸色一变,忙随美女经理跑出去,王路灯以为着火了,心说真不够意思,着火了你们先跑,也不带上我。 他随着二人出来,发现没着火,她们只是去了电脑前,查看最新的消息。斗大的宣传标语在本地最大的商业社区网站首发“轩远副总裁挑战凌天舵手,棋盘胜负干系竞标大单!” 王路灯脑袋一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一盘棋,弄得跟生死界似的。 众人都死盯着王路灯。 服务经理笑了笑,没想到咱们王总不单会赌博,对象棋还有研究?不过你究竟行不行啊?这可干系咱们轩远形象的问题。 我,我还可以吧……王路灯声音微弱,不仔细听倒像是我还可以爬。 不行,既然消息都发出去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训练你。 王路灯大叫一声,且慢,这个你们大可放心,但眼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小齐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几人悻悻离去,都知道这位与小齐关系可不一般,曾经两人在公司里待了两天两夜,天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勾当,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王路灯见众人离去,身边只有小齐,顿时换了一副哭丧的模样。 小齐忙问,王总,你这是怎么了? 王路灯太息一声,小齐,说实话,我根本赢不了梁凌天。 小齐赌气地说,那你还向人家请战?这不是明白着想输吗? 就是,因为梁凌天说如果我输了,就不是轩远的总裁了。 小齐心里说,你即便不下这盘棋,在轩远也没几日了,可面上却总觉得这样对王路灯不公平。王总,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与梁凌天赌棋,难道就是为了离开轩远?如果是想去凌天,也犯不着这样折腾自己啊,高低也是走,为什么还要劳费神经呢? 王路灯一乐,我不参与这盘棋,你家蔡总猴年马月也不会露面的。 王总,我不懂了,蔡总回来与否,真与你这盘棋有关? 对,大有关系。 小齐一听来了精神,如果真是这样,我是支持你的。 王路灯板着脸,光说不练,算什么支持! 小齐脸一红,王总,你是要我陪你练棋? 你会么? 我会跳棋…… 哎,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费这劳什子劲呢?王路灯说完自觉语失,忙改了话题,昨晚回家狂背棋谱,这脑袋现在就像搅浑了的南瓜汤,小齐,你帮我按一按,好不? 小齐本听了他开始的话,觉得很有一些暧昧的意味,正红着脸要离开,却又听他求自己按摩脑袋,只得站在他的椅子背后,那,我开始了啊。 王路灯眼睛一闭,思绪早魂游南天门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齐唤醒王路灯,王总,你怎么睡着了? 啊?我没有啊,低头发现自己领口边上有一滴垂涎,忙用手擦了下,心说真丢人,恶心大发了。 第十二章 对决 被冠以轩远与凌天的颠峰对决就要在下午2时揭幕,其实未必耗费很多时间,双方只下一盘而已,而许多媒体记者倒是不关心双方胜负如何,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棋局之后各自公开的消息上。互联网上早有一些貌似资深的专家对于此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认为无论双方谁胜,不过是一种造势,因为两家竞争那两千万的大单早已吸引住各路同行的注意。 葡萄园酒店蔷薇厅早已进驻不少媒体记者,以及双方公司要员,处于维持现场秩序的需要,保安人员逐一核对来宾的身份,凡是一心想过棋瘾的无关人员一律拒之门外。 会场布置偏于古雅,是梁凌天委派专人负责策划,和着葡萄园酒店一贯的自然装饰风貌,整个会场宛如一处原始的森林。 四面环绕植被,正中腾出十米见方的空地,两个台席相对,不单是选手斗局的立脚之地,也是事后发布重要消息的演讲台。由于双方均下盲棋,在会场一侧还有个棋盘,两个布棋手早已等在原处,顶端四台液精显示器同时播放现场。 梁凌天早早来到蔷薇厅,这个地方自己再熟悉不过了,很多次与自己挑战的棋友和对手都被自己于这里击败,仿佛一个厅堂是自己开辟的第二战场。不由得兴奋起来。他穿着黑色的男礼服,不时挥舞着带着大钻的手,不厌其烦的回答记者的提问。 梁总,您对今天的胜负有何看法? 没什么具体的看法,我与王总并没以这盘棋赌什么,只不过一场友谊赛。 梁总,我听说,如果一方输了,就要退出不久后的政府工程招标,是真的吗?您对此有何评论? 无稽之谈!我说过,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与竞标无关。 梁总,一位貌似可以发出勾魂魅力的美女记者冲到前面,我不认为您把这盘棋当成一种平常的对决,这里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您能否透露一些? 梁凌天淡然一笑,既然你这么问,我透露一点给你也好,这盘棋不过是轩远王总进入凌天的入门仪式。 在场哗然,不少人本来觉得无味想离开,闻听精神大振,又返回赛场。轩远众人闻听好不受用,言论之中带有明显挖墙脚的意味。 时间分秒过去,始终不见王路灯到场,众人焦虑起来,说王总可能深感所负责任之巨大,正在医院做心理治疗;还有人暴料王总只不过是轩远本部临时的执行者,这样重大的比赛要等总部批示,可能批复还没下达;更有人猜测王总早已登上逃跑的客机,此时已离开本地。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之时,蔷薇厅的门一开,王路灯昂首走进,身后跟着两个女人。 他穿着黑色礼服,由于领结有些紧,脸色微红,他已来不及抱怨身后的小齐给他安排的服饰有些不舒服,眼前一黑,心说,这么多人?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 小齐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装,露出洁白的领口,带着一串耀眼的项链,长发披肩,较引人注目,没理会王路灯的眼神,只当王总有些紧张,但无论如何轩远不能输了气质,输了精神。 王路灯身后还有一位女士,穿着素色的套装,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正是冷美人程桐衿。顿时在场议论纷纷,都道这位王总实不简单,有两位美女陪伴。 人群中有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穿着竖领的风衣,遮住半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桐衿。 王总,你差点迟到了,不过,来得正好,呵呵!梁凌天一笑,伸出手来。 王路灯握住梁凌天的手,两人同时把身体转向众多记者,闪光灯乱闪,相机快门声响成一片,王路灯微笑着,虽然脸色有些怪异,还是露出满足的神色,众人更愿相信这王总就要加盟凌天了,因为明摆着,轩远副总裁的位置这一年来真如流水,更换频繁。 很快,两人各自坐稳,主持人宣布了赛场的秩序,与赛事无关人员一律退出选手区,双方在赛场一边都有休息台,尽管梁凌天认为毫无必要,但为了尊重对手,还是依惯例安排。小齐紧张地握着一条准备给王路灯擦汗的手帕,嘴巴里时不时念叨一些诸如阿弥陀佛之类的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话。 程桐衿既然是为了王路灯而来,不愿与其他不相识的人在一处,只陪着小齐,两人在来之前已经经过亲切的交谈,程桐衿对于王路灯目前的境遇深以为然,毕竟是航标灯,不是盖的。小齐对程桐衿的感觉是对方是个值得自己嫉妒的女人,却又觉得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女人就是女人,在相互欣赏的同时也甘愿让自己神智不清。 比赛开局还算顺利,可不久,就见王路灯大汗淋漓,忙喊了暂停。 由于是友谊赛,比赛并不是特殊严格,况且,梁凌天为显示自己的大将风度,事先就与裁判组商量好了,可以无限制暂停。 王路灯走进休息的作为,小齐忙用手帕擦擦他的额头,王路灯顿时感到精神振作,欲重新返回赛场,忽又停下,小齐,这个蝴蝶结能不能取下来,感觉愈勒愈紧,在没得到允许之后,王路灯喝了几口矿泉水,无奈地走了出去。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地下着盲棋,王路灯忽然又以口渴为由,提出休息,梁凌天冷笑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由裁判委员会人员陪伴,去吸烟室吸烟。 王总,有希望么?小齐关切地看着王路灯,因为她虽然不懂,却在现场众人对于梁凌天走出去时的赞赏声中已然明白,王路灯正处于下风。 怕是不行了,我看不透这个人的棋路,他似乎能看到我的二十步开外,很难应对!小齐,帮我揉揉肩膀,好不。王路灯借自己为轩远比赛为由,继提出合理要求,小齐脸一红,心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给你揉肩膀?又不是拳击赛?但怕王路灯情绪再一失落,当真输得一塌糊涂面上倒是不好看,服务部经理的一番话犹在耳畔,这是公司形象问题,一想到是为了公司的荣誉,便张开嫩葱的手指,帮他揉捏起肩膀来,王路灯闭上眼睛,似要打瞌睡。 程桐衿只是在一旁低头微笑,丝毫不语。 王路灯重返赛场,见梁凌天满面春风地已在席间等候,忙打个招呼,老伯,失礼失礼。 梁凌天笑眯眯地瞧着王路灯,心说,别和我装蒜,等带你回凌天后再收拾你。 裁判组刚要声明制止选手在比赛席上说与比赛无关的话,梁凌天抬手制止了。 总之,王路灯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儿又说渴,再有肚子疼,想如厕等等,弄得在场众人哭笑不得,小齐及轩远的人更是无地自容。由于他这么折腾一番,比赛的进程大受干扰,往往走一步要等个十分八分。 梁凌天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心说这小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玩计策?看来不是,因为他对胜算起先倒留有余地,可现在已然成竹在胸,说他真是由于紧张而无法面对,感觉也不是,没见过一个人下盘棋这样毫无定力的。 裁判组不得已,在王路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对他进行了黄牌警告。 裁判的警告大快人心,连轩远的干部也认为早该把这家伙罚出场内,太不把观众当回事了。 小齐几尽绝望,认定了王路灯不会胜利的,自己也白忙活了一场,心里到是有苦难述,她看了眼身边的程桐衿,面上毫无表情,像个高贵的古罗马夫人,对自己的骑士丝毫没有露出焦虑的神色。 会场内顿时阴云密布,赤裸裸的闪电在遥远的天界劈刺下来,千年古树拦腰折断,旷野之内野火四起,硝烟弥漫。王路灯高举宝剑,站在一陡峭的悬崖边上,注视着远处怀抱拂尘的道长,那道长只是冷笑,眼睛迷离成一线天,他的须发全白,纷纷竖起,大吼一声,我看你还要逃奔哪里!王路灯忽然丢了宝剑,一抱拳,老伯,不好意思,您输了。 输了。梁凌天承认了这个事实,输得心服口服。 裁判组高声宣布,此局胜利者,轩远副总裁王路灯先生。 人群哗然,大呼不可思议。 梁凌天仅仅输在一招上,他明明是下了杀手,想快速结束这盘几尽无聊又拖延的棋局,没想到被对方反败为胜,而他也终于明白,王路灯所有招式布局,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这步杀手。 王路灯高兴得手足无措,当众人面不好蹦高,只得略微谦逊地整理整理衣领,孰料那领结又紧了几分,他焦虑地看了看小齐,大意是说,求求你,快将这劳什子东西去了吧! 王总,梁凌天从阵痛中恢复常态,输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提出要王路灯加盟凌天一事,处于被动,看来这小子不会到我这里了,想到这,他又觉悔恨,不是颜面问题,而是这么长时间自己并没看到感兴趣的人,如今他就在自己对面,酒逢知己,棋对知音!他却不肯投奔自己,理智逐渐模糊起来,也不顾及太多,索性发问: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为什么会有这一步?难道你能猜出我的想法? 王路灯连忙摆手,梁老伯,您高看了,我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您不也知道么,所谓的先知术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伎俩而已,我不过重复了一盘棋,并稍加改动。 重复?你说重复?难道我们事先这样下过一盘? 梁老伯,难道您忘记了,当我第一天去轩远报到的时候,曾经看过您和姓林的老伯下过一盘棋,虽说我不能完全复员,但大致也能猜出几分,而您最危险的杀手我至今也没忘,就是那招前车进四。 梁凌天喃喃自语,那不过是一次打发时间的棋,没想到你一直在套我,难怪我感觉今天的棋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王路灯一笑,继续解释,您这明显是一招看似丢马保车的套路,但实际是杀招,我要了您的车或要您的马,都不行,但我要您的帅。为这步,我一直在想着破解,恐怕今日得以顺利实施,还要感谢您当初的提示。 梁凌天心里一动,这小子,好记忆,一周前的棋路还不能忘,倒是自己被涮了一回。 既然你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凌天本想就这样离开会场,他不能再说什么,因为与王路灯的赌注无非是平等竞标一事,但这无法在明里说,说了怕为人诟病。 众人本以为双方还要发表什么联合声明之类的话,却如此淡然地等来散场,可谓一无所获,正要纷纷离开,而就在这时台下走上来一个人。 那青年个子很高,体微瘦,头发整齐,衣着休闲随意,皮鞋是白色的,手腕上没有戴手表,而是一串朱玉。 程桐衿眼前出现一道闪电,闭上眼,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第十三章 宣战 蔡平一旁若无人,走上王路灯的席位,论气质,王路灯倒比他矮了半截。众人哗变,议论纷纷,都认识这个风流倜傥不减当年的公子哥。 轩远的人见蔡总来了,当真高兴,认为今天真是值得庆贺的日子,王路灯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梁凌天,而失踪了这么久的蔡平一大有王者归来的气势,这样看来,他们才真正彻底的赢了。 王路灯并没觉得意外,蔡平一能回来早是他意料之中的,他朝这位真正的总裁深施一礼。蔡平一扫了一眼他,似不愿意与他过久地对视,仅轻微地点了下头,又把目光转向众人。 首先,我代表轩远感谢凌天的梁总给我这个机会,当然,不过是一盘棋,能吸引这么多朋友来访,也说明梁总交友天下,我蔡某今天有几件事,借宝坻声明: 其一,我身边这位王总裁并非轩远的人,他与梁总对局,正如梁总所说纯粹私人比赛…… 蔡平一话音刚落,众人骚动起来,很多人开始为王路灯鸣不平,倒也有人暗自叫好,本来作为轩远的老总,蔡平一才有真正说话的分量,再者,这个王路灯的确总是装神弄鬼,赢了比赛不过投机取巧罢了,早有不少轩远的人在一旁鼓掌,倒是包括梁凌天在内的一些人感觉有些诧异。 其二,蔡平一摆手示意安静,很多人一直在为轩远是否要竞标而为我们盘算操心,在这里,蔡某可以郑重地告诉大家,轩远绝对没有那样的实力与凌天竞争,为此,我提前在这里声明,轩远不会参与这次的竞标。 全场又是一阵骚动,众记者本来拟好了纲,想问问蔡平一的动作,也好大写特写轩远竞标专栏,没想到,形势来个三百六十度大逆转,这下更有爆料可采! 蔡平一清了下嗓子,他的目光朝程桐衿脸上略过,眼角抽动了一下,又转为平静与世故之态,本人在这里还有个私下的声明,我将在下月举行婚礼,新娘或许大家还没见过,还是请她上来。 众人大惊,蔡总当真直爽,一点也不隐瞒,众记者认为这里大有文章,心下大呼上帝保佑,今天没白来。 程桐衿坐在那里,面色毫无表情,这个曾经一再寻找自己的人,这个一直说爱着自己的人,这个一直令自己牵挂却又怨恨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要结婚了…… 王路灯也像个木头,仅是站在那里,面上也没有丝毫表情,他认为这是一种折磨,折磨自己,折磨程桐衿,因为轻盈地走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相恋十年又突然分手的薛布衣。他应早已崩溃。 但他并没有,他早已知道了这些,从他见到蔡平一的第一面,就预见了这些,只不过那时是因为布衣离开了自己,而这次却是永远无法得到布衣。即便这样,他也并没感觉悲哀,含笑看着光彩四射的薛布衣,眨巴着大眼睛,瓜子脸上绽放着花束。 但现在,他相信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轩远的蔡平一必须娶薛布衣,只有这样,他经历了两个昼夜的推理才能成立。 而现在,他最为同情的程桐衿已然是个蜡人,连冷暖的感觉也没有,直挺挺地坐在一脸惊奇的小齐身边。 世界上有一种残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爱着别人,并要与之结婚。 世界上还有一种残忍,看着一个可怜的女性被愚弄却毫无办法。 王路灯就是这种感觉,他忽然有一种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但他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薛布衣面前也是这样的冷静,他几乎把自己丢掉了,他的青春,他的约定,他十年编织的情网,他堆砌的耐心与真诚。 此刻唯一不能令自己崩塌殆尽的理由,就是身边还有一个叫寒雨的女人,这个人,连目光都不能与自己爱着的人直视片刻,他为之心痛,尽管他早已明白这里的一切,但现实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的事实,还要为之难过。 蔡平一拥着薛布衣,接受着媒体的采访,现场轩远的人都为之拍手叫绝,没人再去想王路灯战胜梁凌天的事,新的更富刺激与戏剧的快乐正迎合着他们强烈的猎奇心理,很多本不可想象的事终于爆发,不管什么原因,不管轩远是否要与凌天竞标,这些都是身外之事,重要的是蔡平一回来了,带来一个分部的平稳,令众人一块石头落了地。 程桐衿是被王路灯送走的,王路灯扶着她,生怕她倒掉,就此不会醒来,他料定了蔡平一会来,也没有惊讶蔡平一宣布不竞标的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蔡平一会当着程桐衿的面宣布结婚的消息。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寒雨,那个游荡在网络之中的虚幻的名字,她曾是多么快乐,善解人意,又是多么坚强,从来没有退缩过,可现在的寒雨还原成为了现实之中的程桐衿,这个一度被蔡平一看中的女孩,脆弱,冷漠,敏感而忧伤,不,她几乎绝望了。 航标灯,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没事。程桐衿依然没有忘记王路灯这个傻里傻气的名字,似乎只有这个名字才是她目前可以信任的,而不是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王路灯。 不行,我不能让你自己走,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不想回家,只想一个人静静。程桐衿眼里含着泪光,简要的话已经被她说得混沌难辨。 寒雨,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王路灯是想说,要你来,是想把你引荐给梁凌天,至于蔡平一,自己倒没多想,他的情商真就不怎么样,如何能够理解程桐衿此时复杂的内心? 女人因敏感而富有矜持的底蕴,女人也由于敏感而令局外人大惑不解。 但是,王路灯是理解她的,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在小时侯就有一种与薛布衣全然相反的性格,对于异性总是远远避开,他同他的大表哥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她的家里,那时的程桐衿完全是一个孤寂的小猫,他们谁也不敢惹她,认为她身上有一种凡人无法预见的魔力。 王路灯并没听任程桐衿独自走掉,死赖着陪她来到公园的河边,深秋的河水依旧在流动着,却载着树叶,草梗,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花瓣,缓缓东去。 我小时候就是一个不善交流的人,但我那时就养成了一种性格,一旦认定,死不悔改,那时我虽然没有玩伴,但总是为有着这些与众不同而自得,直到上了大学,这种自我感觉也没有离我而去,只是,我现在突然醒来,发现一切都是那样不堪一击。 王路灯听着程桐衿自言自语地说着,疑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寒雨,其实,我叫你去是想把你引荐给梁老伯,他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反悔的,我看好你,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谢谢你航标灯,程桐衿把脸转向对方,面色苍白着,带着平静的低色,这辈子我竟然总能遇到对我好的哥哥,已很幸福了,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份心力去体味从前的经历,可能是年龄逐渐在增长的原因,命中注定成败就是那两年,成功了便风调雨顺,失败了也就无可挽回。 王路灯扶住程桐衿的肩膀,一种无法述说的爱怜涌上心头,这不是恋人才有的,更不是趁火打劫的心里,而是令自己也无法抗拒的对朋友的真诚,对知己的信任。 寒雨,白痴当初怎样对你的,你望天大表哥已经和我说了,但你是我的好哥们,我不会放弃你!更不能允许你自弃! 王路灯说完就走了,程桐衿望着王路灯的背影,泪水毫无知觉地流了下来。 王路灯径直回到轩远,本想找小齐商谈一些事,找了小齐半天也没遇到,最终他想起那间办公室,开门却撞上了蔡平一。 蔡平一正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见王路灯进来,并没说什么,似乎对方不过一条路过的野猫。 王路灯倒没客气,直接坐到漆黑的书案前,背对着蔡平一。 那里不是你该坐的。蔡平一毫不客气,声音冰冷着。 呵呵,蔡总,我相恋了十年的未婚妻,就是你该泡的? 蔡平一脸色抽动了一下,那只能说明你们没缘分,布衣喜欢的是我。 蔡总,是不是每个喜欢你的女孩子你都感兴趣呢?未必吧? 我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些。蔡平一似要下逐客令。 不好过了是吧?王路灯巍然一笑,比哭还难看,蔡总,桐衿也很难过,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没资格教训我!蔡平一有些坐不住了。 王路灯站起来,转过身,面露可怜地看着蔡平一,十几天前,我第一次向布衣求婚,结果,从车里走出来的是你,带走了布衣,现在我在这里冒充了几日总裁,而那盘棋的目的有很多,|Qī…shū…ωǎng|就是想证明一些事。 什么事?蔡平一本想叫他走开,却听对方话里有话,姑且听他把话说完。 在这间办公室里我想了两天两夜,你远避众人的原因我已想到,答案你已公布,并已证实你的确不想争夺那个项目,可是呢,这不是我的真正目的,真正的目的本只是猜测,没想到心急的蔡总竟然知道我关心的事情似的,也完美地答复了我。 你的话我不明白。蔡平一脸色沉了下来。 再明白不过的事了,蔡总,你知道那两千万不是个小数字,但凭借轩远的实力不过小菜一碟,但你很高明,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手段,有意让别人去竞标,然后你坐得其成。 胡说!蔡平一站起来,你出去,我不会再与你说任何话! 王路灯笑了,我一向以为蔡总是个很有风度的君子,今天为何这样待人呢?说明戳到了你的痛处,你只不过想握着一把钥匙,等候别人来收买你仓库里的东西,你该知道DHDC2吧?这个东西现在或者说不久的将来即很抢手,就算有人竞标成功,只要国际标准一改,他将面临的是看着那两千万,而手上的设备都成了一堆废铁,搞不好倒赔两千万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蔡平一又坐下来,他被对方的话镇住,无法回答。 王路灯并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分析,而蔡总在这个时候便把那把钥匙拧开,从库里拿出经过改造的技术,你便可无须投入地净赚大赚,这真是天大的馅饼啊!可惜了,布衣并不知道这些。 蔡平一冷笑一声,你自以为聪明,但我爱布衣,这与她是两回事。 两回事?王路灯怒目而视,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我苦苦相恋的爱人就这样被你夺走了,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在社区搞妇女工作,连什么是计谋什么是痛苦都不知道的女孩子,能得到你蔡总的垂青?就因为她爸爸是研发DHDC2的607研究所的所长,你便通过我的同学李望天去接近她…… 蔡平一整个人软了下来,王路灯说的句句实情。 王路灯吐了口气,一扬脖子,领口由于质量不好,一粒纽扣争脱掉到地上,发出哒哒的磕碰声,蔡平一,我王路灯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自己老婆被别人抢跑了是我无能,但我视如兄弟的姐妹被你折磨成那样,我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还有机会一决高下! 王路灯说完,摔门而去。 第十四章 练家 就快到了,再过三条街。王路灯说完继续走,脚步越来越快。 他身后的小胡子面色很难看,在后面嘀咕着,不是说就几分钟的路吗,怎么都走了一个小时了还没到呢,我说哥,你不会是在涮我呢吧? 王路灯停下来,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咱们就别去了,我也饿了,这里有家涮肉馆,刚好今天我没带钱,连个坐公车的刚甏都没有。 小胡子停下来,想了片刻,哥,我决定,不管多远,咱们不是和人家约好了吗,再怎么也不能不守信用,是不? 王路灯点点头。 程桐衿听说王路灯带了人来,一见小胡子生得干干巴巴的,担忧地问王路灯,他,他行吗? 王路灯一乐,怎么不行,我亲眼见他一百斤大米,上八楼,气都不喘。 小胡子喘着气点点头,不过走这么久不扛点东西还不习惯呢。 程桐衿也笑了,原来你们在路上呢?没吃饭呢吧? 吃了,我们才从涮肉馆出来。 小胡子忙进一步解释,是路过,没进去。 看着两人坐在库房边一阵狼吞虎咽,程桐衿被逗得想笑又不好意思。 两人刚吃完盒饭,就见外面走进一个穿蓝大褂的人,看了王路灯,又问程桐衿,这就是你说的胡子得? 小胡子忙向前跨一步,报告,胡子得是我。 蓝大褂看了看,你这么瘦,怕吃不消。 小胡子一瞪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您就见我瘦,可全是疙瘩肉! 蓝大褂笑了,呦呵,一套一套的,你看那边的袋子,去举起一个我看看。 小胡子站起来,拍拍手,那我就试试看!说罢快步走过去,单手噌地一下把麻袋扛在肩上,当真麻利,随即又冲蓝大褂一乐,要不要再来一个? 蓝大褂呆住了,半天没说话。 小胡子忙着搬货去了。蓝大褂朝程桐衿一挑大指,真行,这家伙,一个顶仨! 程桐衿看了看手表,知道该去当值了,走前没忘谢王路灯,别说,没想到你能认识这样的人。 王路灯一笑,我看好的人自然不会错,这个小胡子不单力气大,脑袋还灵,咱可有言在先,我只是寄在这里,迟早我要带他走。 我说,你总是想帮我,可我却帮不了你,这样不公平。 你要是真想帮我,就答应去凌天。 我不行。 寒雨,你怎么了,这两个礼拜我并不是总在逼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可你真的想在一家超市的咨询台前站一辈子吗?你忍心让自己这样下去? 灯哥,我早就回答你了,我就是想过平静的日子,没别的想法。 平静,你真的就平静下来了吗?王路灯还想说什么,可又觉说不动对方,徒费唇舌。 王路灯早已离开了轩远,他不会赖在那里,也是对柳三杰最好的回答。这些天,王路灯犹如过了十年,立冬的天气,下了一场小雨夹雪,他整天没事,就去接程桐衿下班,两人边聊天边走着夜路,偶尔看看天,王路灯再也没提让她去凌天的事,而程桐衿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她心里总是在争斗着,又想不见王路灯,好让他断了帮助自己的念头,却又觉得和他在一起走走,很有安全感。 王路灯不能不去工作,连小胡子也比他强,这令他觉得自己很无用,去找梁凌天,他的自尊还在作祟,自己曾耍技巧赢过他,那老人不恨我才怪。 小胡子为报恩,还真请王路灯吃了顿涮肉,不过是一家比较便宜的,王路灯喜欢,上面还有火炕。 两人推杯换盏寒暄半天,王路灯不高兴了。 我说小胡子,你别和我弄这么客气的,干吗啊?我不过帮你介绍点活儿而已。 小胡子一扑棱脑袋,大哥,你说啥?帮我一点忙,我告诉你,你可帮我大忙了,眼看天冷了,我站马路边等活儿?那是人干的吗? 王路灯一撇嘴,你要没进超市准保不会这么说,那天你和我说什么来着?和那帮大麻袋一站,这一天就不愁吃喝,是不?现在洋气了,(奇*书*网。整*理*提*供)牛X了,也知道体面了。 小胡子一乐,别大哥,我这不过是对比一下。 还对比,你快成作家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不瞒你说大哥,我小时候家穷,我家十二个孩子,我排老小…… 你家十二个,真能生。王路灯眼直了。 你听我说啊,我妈从小就嫌我身子骨不结实,才不几岁,就把我弄进个曲艺团里学点跟头把势,别说,我运气好,不光练花拳绣腿,拜了个师父(奇*书*网。整*理*提*供),那是地道的南拳传人,不单拳打的好,还会不少擒拿绝活儿,我就跟着他练了十年,后来,师父一个远方的弟子被人欺负了,师父人仗义啊,敢打我徒弟?不是朝我脑袋上拉屎啊…… 王路灯正要往嘴里送块肉,闻听忙制止,停!你理智点好不好…… 小胡子一听低头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一说起来,就流水落花东去也啊,嘿嘿…… 行了行了,驴唇不对马嘴,你说的那句知道是谁的句子不? 小胡子挠挠后脑勺,我还真不知呢…… 我告诉你,那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 哪个塘子的地主?小胡子来了精神,土改没被批斗吧? 王路灯一瞪眼,你接茬说你师父,就是别整那么多对比就行。 我师父,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我师父生气了,坐火车就过去了,那厮不服,提出要与我师父单挑,单挑知道不?一对一啊,我师父一听既然双方自愿,就挑呗!结果两人比划上了,也怪我师父太厉害,没过两招,啪地一下把那厮摔出去了,该着那厮命不好,后脖颈撞石头上了,闹了个高位截瘫。 王路灯皱了皱眉,你捞干的说! 哦,后来人家给我师父告了,我师父说他们是单挑,符合江湖规矩,可法院有法院的规矩,结果弄个故意伤害罪,判了十五年,现在还没出来呢,这一算,如果表现好,就算减刑也要过两年才出来!可惜了我这个师父啊,人太好了!我这辈子也没遇到这样好的人!我一听说师父都进去啦,我还在曲艺团混个屁,夹了行李卷来这里了。 你在这里混多少年了? 我?磨爬滚打也有个十来年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等我师父回来好好孝敬他,我爹死的早,我早把他当亲爹了! 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用呢?至少干个保安啥的,也比你这样混强啊。 行了大哥,我不是不能干,就怕犯了手瘾再把个谁谁弄残废了,我一进去就见不到我师父了! 小胡子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 王路灯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对面打起来了。 第十五章 女人 这家涮肉馆小本经营,倒有些特色,客人坐在火炕上涮着羊肉,和在家里的感觉差不多。这个地方处于几个地区的交界,俗称三不管地带,食客繁杂,聚集各色人等,民工职员,老幼皆宜。这么大一铺炕,不可能就摆一张桌,和王路灯他们在同一炕上用餐的还有对饮食男女,客人彼此相互理解,不去防碍他人就餐,闹哄哄之中说话只有对方听见即可,但不等于总是相安无事。 男的平头,脸上像碗喝剩的疙瘩汤,三角眼,厚嘴唇,猛地站在炕上手指住女人,给脸不要脸的傻X! 女的早就撩得王路灯贼眉鼠眼地看过去,二十来岁,大冷的天穿得挺少,一对惹人想入非非的水晶大眼,鼻梁挺直,两片薄嘴唇涂着深肉色的唇膏,上嘴唇微微翘起,很能勾人魂魄,她本来吃得安静,闻听男的斥责大怒,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来,没用的狗东西,猪! 他究竟是狗还是猪?王路灯弄糊涂了,仔细琢磨两人的话,像在揭露一个事实,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胡子一见有人打架,骨子里惟恐天下不乱的劣根滋生猛长,来了精神,甘愿充当看客。 那驴头给你啥了?你们才认识几天就死心塌地的?母狗!男的越骂越精神,跳着脚又开始朝女的嚷嚷。 我就喜欢他了,比你强,给不了我啥还倒搭!畜生!猪猡! 两人往来数合,不分胜负,骂词精准,句句戳心,听得王路灯想乐又不敢,想绷着脸又忍不住,面色十分委屈。 越吵声越大,女的本来相貌端庄,举止幽雅,这就给旁边的客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心里落差,倒是饶有兴致地任他们叫嚷,仿佛在看北方露天的农村戏,助了酒兴。 肥墩墩的老板娘不干了,抄着记账本轱辘过来,你们要吵回家吵,结了账去外面咋干都行,打起来我都不过问,可这里不行,我的生意还要做是不?大麻子,给芹姐点面子,难得我这几天生意不错…… 叫大麻子的脸上不过有些凸凹不平的坑洼,最讨厌别人直呼他麻子,看着也是认识,一把扯住老板娘老树着花般的袖子,我李老大不是外人,你犯不着撵我,也不是头回在你这里吃了,什么意思?! 老板娘啐了一口,我呸,都赊几回账了,还跟我穷装大款呢?看你带个小姐来吃东西,老娘不好揭穿你就是了,别不识抬举! 王路灯最看不得男人找女人的麻烦,本来女人在身体上就吃亏,这老板娘,他倒是一点不担心,能把那男的装进去,又看了眼小胡子,发现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饼,眼睛直冒光,似乎很中意这样的对峙。 看在,赵老四的面上我不和你见识!男的自觉理亏,不想额外惹麻烦,转尔打个哈哈赔笑,芹姐,你店里缺婊子不?我这个送你,要不? 老板娘看了眼女的,我们这里只进羊肉,不缺人。 女的抄起一个酒瓶子摔过去,猪脑,你说谁是婊子?! 男的一躲,酒瓶子撞墙上,摔得粉碎,里面还有半瓶啤酒,四溅开来。 两人本是站在炕上,男的下意识地一脚踢翻桌子,床头小桌上本立着一口铜锅子,这一脚连锅也跟着翻了,酸菜粉皮冻豆腐随着滚热的汤水唰地淌了满炕。 小胡子眼尖,一把扯过王路灯,两人就势从热炕上跳下来。 老板娘本来没怎么在意,可这两位一闹上,影响了旁人吃饭,老大的不愿意,跺着脚开骂,我X你娘的猪下垂的,再闹老娘报警啦!伸手扶住一脸茫然的王路灯,弟弟,烫着没? 王路灯忙摇头,没,没事,这是都咋了? 小胡子一侧步挡在王路灯身前,转脸扒着他耳朵嘀咕,我说,撤吧,我看这两位没完! 涮肉馆本就不大,禁不住这样折腾,顿觉人声杂乱,在座客人纷纷找老板娘买单走人,给他们腾地方真刀真枪干个痛快。 王路灯随着小胡子,结了钱正要挑门帘出去,瞧见那男的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嘴巴里嘟囔着没完没了,我打死你个贱货,别以为我怕那太监养的杂种!一挥挥拳要打。 兄弟,住手!王路灯一个箭步蹿上炕去,他自己都没想到哪来的脚力,架住对方的胳膊,小胡子欲拦没拦住。 男的喝了不少酒,摇晃着身子,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你是那颗葱。 大葱,你骂骂也就罢了,咋动手打女人呢?王路灯没松手。 你他妈的我骂你是猪你干吗? 即便是猪也不能打女人啊?王路灯一脸真诚。 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挨揍!那人放开女人的头发,抬手捉住王路灯的手腕,手指一着力,王路灯就觉整个胳膊都木了,老板娘在一边大呼小叫,就是帮不上忙。 猪鼻子插大葱你,老子是谁你也不打听打听! 王路灯嘴上不服软,我打听猪干吗! 男的被气乐了,你要是在道上混的,应该知道,我看你面生,是个雏子,该着你命不好,今天就要你半块舌……话还没说完,男的一个跟头摔到地面,脑袋撞上翻了的桌腿,看来磕的不轻,蹲在 (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5 部分阅读 男的被气乐了,你要是在道上混的,应该知道,我看你面生,是个雏子,该着你命不好,今天就要你半块舌……话还没说完,男的一个跟头摔到地面,脑袋撞上翻了的桌腿,看来磕的不轻,蹲在地上,捂着半边脸。 小胡子本不想出手,见对方要收拾王路灯,无名火起,来给他灯哥解围。 王路灯见男的浑身沾满油盐酱醋,有点可怜,正要上前扶起他,没想到女的急了,光着脚下了地,推了小胡子一把,你干什么啊! 小胡子一怔,干什么?他打我哥。 王路灯忙挡住小胡子对女的说,你快走吧! 女的一瞪眼,干你们什么事!说完跑到男的身边,哪里摔疼了,要不要紧。 男的没说话,双手捂脸,肩膀使劲甩开女人的手,抬眼瞄着王路灯和小胡子,你们等着,说完掏出手机拨电话。 小胡子眼见这阵势,多说无益,揪住王路灯,哥,走为上! 王路灯心说什么时候你还不忘拽,也是怕被寻仇,紧跟着小胡子就出来了。 走到马路上,小胡子还时不时回头看看铺子,尤其那张火热的炕,他的眼睛有点朝前凸,像只土拨鼠,手指头还时不时像个指挥那样抖来抖去,他妈的,我还有半瓶烧酒没喝,被那厮搅了! 两人一前一后只顾走路,相互不说话,王路灯只念叨世风日下啊,这年月打抱不平还真不容易! 拐了条胡同口,路窄了起来,被两面突出的墙壁夹成葫芦腰形。 我说,王路灯捉着小胡子的胳膊,你认识路不?我没走过这里。 小胡子一乐,这出去就是大马路了,路痴啊! 刚要过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出了几个人。 王路灯大致数了数,一共四个,其中三个站住朝这边瞧,一个斜靠在墙上,把手插进兜里。 小胡子一见情势不对路,忙低声冲王路灯说,快转身跑,这里我应付。 王路灯把袖子挽起来,要应付一块上! 小胡子看了眼王路灯,虽说这位借着酒没醒倒有点胆量,却知道他打架就是一个累赘,不过,还是被他刚才的话着实打动一回,点点头,不走你就站边上。 还没较量,王路灯就听后面有脚步声,原来在酒馆里的男的寻来了,跌跌撞撞,扑通坐在地上,把那高个的给我卸个胳膊! 高个?王路灯看了小胡子,自己的确比他高半头,要我半个胳膊?真的假的?他酒略微醒了些,不由得有些害怕,却见小胡子面色不该,气息均匀,认为自己不能摆出副窝囊样,忙翻手机,准备报警,却怎么也找不到。 眼见几个人围拢过来,手一直插兜里的那位唰地亮出一把匕首。 小胡子明白,在公众场合是不能亮凶器的,酒馆不管怎么干,抄瓶子不算数,要是动了刀子,逮住就直接进局子了,知道这帮人不好对付,怕是黑道上的。 王路灯不明白,心说,地上那位没刀,一会儿我找他谈谈,不料,对方手里也多了把水果刀,顿时自己后背发凉。 小胡子知道,这些人倚仗人多,既然跑不了,就得先发制人,一个箭步蹿过去,轮圆拳头带一飞脚,都砸到要害处,两人应声倒了,那两个起先没想到这小个子出手这么快,这么狠,知道是个练的,忙退后几步,亮出架势。 小胡子见对方有了防备,暗叫不好,他不怕前面这两个,就怕身边的王路灯吃亏,正僵持着,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就那两个人打了李哥! 王路灯抬头看去,就见女的带来个中年大汉,疾步跑来,点手指住他和小胡子,头一晕,暗叫,这女人,真他妈的没良心。 第十六章 巧遇 王路灯借着一点昏暗的光亮瞄那汉子,来人秃个大脑瓜顶,没脖子,一根不知道什么金属打造的链子拴在上面,印堂泛着凶光,入冬的天气,只穿件粗布衬衫,提着一条大号的运动库,趿拉双片鞋。 女的走过来,一指王路灯,就他,就他挑唆的! 王路灯看着那个女人就有些上火,这时候怎么辩解也没用,人证就在眼前。 小胡子正和前面的两人对峙,知道对方来了帮手,只管喊,哥,快跑! 王路灯也想跑,但腿脚已经长在树桩子上头了,不住颤抖,强打精神,这位好汉,大哥,师傅,阿叔,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如果没弄错,那边坐着的满脸不平的仁兄曾经说您是驴头,我们兄弟俩一听这也太过分了,于是就替你教训一下…… 大汉一瞪眼,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驴头? 王路灯小声辩解,现在知道了。 大汉鼻子呲了声,说吧,从哪来,想怎么着,要痛快的还是让大爷慢慢收拾你? 不远处,小胡子已经和那二位交上手了,由于手上没家伙,左躲又闪,很是被动。 女的指住小胡子,吕哥,那个小个子,我看见了,他把李哥摔下炕去了! 王路灯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地上坐着的这位还说您是太监养的杂种! 女的脸色大变,心说这个狗东西真是可恨,怎么连背后骂人的话也要学?没等地上的李大麻子解释,忙喊,不是那样,当时我们在怄气! 大汉疑惑地把脸转向女人,你们当真在背后这样说我? 女的一扬脖,我都说了,是气话! 大汉提着气,看定李大麻子,小李子,你说谁是太监养的杂种? 李大麻子好悬没晕过去,心说坏了,被这小子算计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忙站起来,身体还摇晃两下,显然酒还没醒,吕哥,我能那样说你?天地良心,天可怜见,天公佐证我李大麻子如果在背后说您坏话,就让雷劈了! 话音未落,也是天一直阴着,打了个闪电,响了一声闷雷,淅沥地下起雨来。 大汉点点头,雷劈了你都浪费,我收拾完这两个,回头找你算帐! 说完拉开架势看着小胡子和那两人争斗,就见小胡子看准没刀的那位,施了个指东打西,虚晃一拳,一猫腰蹿到握刀人的跨下,喊了声,撒!刀飞了出去…… 姓吕的大汉突然喊了声,都住手吧! 三人停下,转头看着大汉,丢刀的手腕子似乎脱臼了,脸憋得煞白,嘟囔着,老大,这小个子不是省油灯,仔细了! 大汉几步走到小胡子跟前,你师父叫啥? 小胡子气喘吁吁一抱拳,我师父叫吕道飞! 大汉一拍脑门子,你不是子得么? 王路灯眨巴两下眼睛,干嘎巴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见小胡子像瞧古董一样凑近大汉的脸,我的妈啊,师父!说完扑通跪下了。 大汉搂着小胡子就开哭,小胡子也像没爹了似的使劲嚎,在场的都被弄糊涂了。 小胡子一脸委屈,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把头发都剃了!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 大汉也委屈地说,你傻啊,没忘记师父当年咋和你说的?打架先提师父啊,险些吃亏了不是? 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众人都软了下来,事先被揍倒的两人也明白过来,心里说白挨顿打。 李大麻子垂头丧气地晃过来,得,今天白忙活了! 王路灯一怔,什么意思?你们忙活着找人打架? 大汉扶着小胡子起来,走,师父带你去好好叙叙,又看了眼王路灯,这位,你兄弟? 小胡子一抹鼻涕,我哥。 好,一块去! 众人跟着大汉,又杀回涮肉店。胖老板娘一看来人差点哭了,怎么又都回来了?! 芹大妹子,真不好意思,都自家人,今天在你这里好好整一顿,我声明,绝不赊帐! 老板娘似信不信,却也没敢怠慢,招呼着并桌支锅子上菜。 几人座定,大汉看了看王路灯和小胡子,你们摸摸兜,少啥没? 小胡子闻听,忙抓虱子似地翻腾起来,钱包…… 王路灯明白了,原来被涮的是小胡子和自己,自己的手机和三百多块也没了。 大汉朝女的一瞪眼,交出来,都摸我徒弟身上了? 女的忙看了眼左右,言外之意您老人家小点声,朝李大麻子一白眼,李大麻子忙噼里啪啦地把赃物取出,小胡子才看清楚,自己的钥匙,临时工作证,包括几个钢甏全在里面。 王路灯乐了,可是奇怪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吕道飞忙给引见,这女的就是陵王庙出了名的神偷,小名阿宝,那大麻子是她搭档,也是这片里扒手的头头,那边四个都是我刚收的徒弟,今天这场面,为师我啥也不说了,亲徒弟,你要师父怎么谢罪我都听! 小胡子见到了师父,本有好多话要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红着脸直点头。 王路灯忙嚷嚷,几百块不是么?给兄弟们下酒!心里说,这下好了,借小齐的钱毛也没剩下。 几人看了眼王路灯,心里挺不是滋味,争着喊,那不行,不行! 王路灯铁定了要请客。 大汉一拍王路灯后背,兄弟,够义气啊,我徒弟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小胡子点点头,师父,王哥是个好人,帮我找了工作。 几人继续喝,小胡子才正经问起师父的经历。 原来这吕道飞在监狱里表现不错,还立了几次功,减了刑,一年前就从里面出来了,他回到曲艺团才知道,当初的班子早被大的歌舞团合并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去找徒弟,家里说去省城了,吕道飞马不停蹄,直接到了省城,才发现省城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找人真不容易,就暂时在陵王庙这个三不管地带滞留下来,遇到这帮不干正经事的,打了一架,都弄服贴了,做了老大,却不许他们再偷鸡摸狗。 他这么一张罗,李大麻子和阿宝不干了,心里说你倒是好人,可兄弟们都喝西北风啊?于是就总背着吕老大干那么一票,倒也没声张,该孝敬老大也不忘,可骨子里还是老大不快,因为吕老大喜好打抱不平,有个谁通过道上的关系来寻赃,吕老大就朝他们要,他们也不敢得罪了,把小的们叫来召开大会,谁拿了便如数奉还。 刚才两人作戏,也是给王路灯他们看,不知觉间弄假成真,骂几声吕老大也解解心里的气。 王路灯掏钱买单,倒是没怎么心疼,随着众人去吕老大的家里,一进门,小胡子见师父在这么寒酸的地方住,又抽抽搭搭哭了一场。 走前,吕老大说出自己的打算,近期要盘个店,把伙计们全弄进来,你要是想师父就来喝酒,顺便把这位王兄弟也带来。 弄得王路灯一感动,好悬没磕头拜师父。 第十七章 练摊 李望今天可没心思开车兜风了,他要在路上感受下冬天的外界,闻闻空气的味道,好好反思反思。他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自己,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内心蒙受委屈,但是否也对得起别人,另当别论。 他有着自己的人生哲学,在充分顾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帮帮别人,这也叫双赢。他每次为自己脸上贴金纸的时候,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介绍表妹给蔡平一认识,他是想借着程桐衿的脸蛋赚俩项目捞一把,介绍薛布衣却没这么明确过,至今他还觉得哪地方有所纰漏,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压抑感。 实际上,那天蔡平一是请客,他临时身边没女人,自己去又觉得不很风光,于是想到了薛布衣。他带薛布衣去赴宴,真没太多想法,从王路灯手里把这个同学搞到手,那不是他李望天好干的事,不但不能这样做,还要承担着维护王路灯尊严的义务,谁叫他们是哥们呢? 不过是想给自己撑个门面的过场,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个薛布衣居然能弄住蔡平一?因自己一次无奈之举居然成全了一桩好事?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因为没心理准备,就不可能给自己的善举带来实际回报的设想,他把这种设想当成是一种虚拟价值,一贯坚持着,因为没有价值,所以他不会去操作,如果王路灯揪着自己的脖领子质问自己奇Qīsūu。сom书,他也会委屈地大喊,我他妈的真没想到能这样! 可如今,即便王路灯没这样做,他也感到格外窝囊,吃什么什么不香,看谁都烦,自己公司里的几个伙计他看了也不顺眼,索性接连几日不去公司,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 李望天最厌恶阴乎乎的冬天,每到这时,他的心里就像揣个兔子似的总没着落。他昨个去了陵王庙一家新开的卜卦斋问了一卦,结果那掌卦的秃头告诉他,这辈子做过亏心事。 他正孤单地走在回公司的路上,就见路边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那,不是别人,正是他兄弟王路灯。 王路灯穿着短襟羽绒服,在路边直哆嗦,脸上喷着白烟,眉毛结了层霜,整个未老先衰的模样,往地面一看,摆着个书摊。 行,真有出息,大冷天学人家在马路边练摊。 王路灯正郁闷着呢,自己在这站一个礼拜的岗,半本书也没卖出去。他的书不是文史古籍就是心灵鸡汤,这么好的书没人问津,可见这个城市太缺乏文化底蕴了。猛地瞧见李望天,忙一把将他抱住。 我就说嘛望天,你该好好进补,整天琢磨着骗钱有啥意思啊,快买几本回去提高点觉悟,别老让外人说你没文化! 你拉倒吧!李望天一把推开他,你这是干吗呢?普及古代文化啊?我敢保证,你这些破烂一篇也没出手!除非你去拉屎当手纸擦屁股。 你猜对了,不过,今天我算开张了。王路灯一边找张破烂牛皮纸包书,一边哆里哆嗦地摆弄着手机上的计算器,一共一百二十八块五,收一百吧,我给你折中折了啊! 李望天躲瘟疫一样退后一大步,兄弟,你不会是拿我开张呢吧? 少废话,谁叫你撞来的?换别人我还不卖呢! 二话不说,王路灯用塑料绳打了个活提溜结,硬邦邦塞进李望天手里。 李望天没办法,只好掏出一百块。 王路灯一把夺过来塞怀里,随后朝李望天一笑,回去好好滋润下,见好了明天再来,我给你先备上。 李望天脑袋摇得像拨棱鼓似的,你饶了我吧,我还后悔今天走这条路呢。 王路灯没理他,装着招呼客人的样子,尽管远近就他们俩人。 我说路灯,你摆弄这个咋不和我说说啊?兄弟给你出个谋划个策啥的,也让你少折腾几年。 王路灯就像没听见,眼睛看着才从公车上下来的一对母女,喊了声,经史集部儒墨法,演义传奇在我家,来看看啊!! 李望天咬了咬牙,就你这德行?赶上今天心情不好,不愿和他多废话,苦笑一声,摇摇头走了。 王路灯在后面喊,别让我妈知道啊! 李望天一撇嘴,还挺知道要脸,你摆弄这么多东西回家,你妈能不知道? 你傻啊,能搬家去吗?扔在隔壁涮肉馆的仓库里了,到时候咱们还能整几杯。 王路灯这些天没去找工作,刚好吕道飞认识个在书市批书的朋友,帮王路灯低价进了批货,由于认识,秋后算帐。可照他这个卖法,十个秋后也算不了,那书商也不着急,因为王路灯选的书都是陈年的库底子,没人要。 又过了两日,王路灯开始犯愁了,这些书卖不动,自己又不好退回去,本来就赊着款子,终究脸面过不去。 这时,一辆半截小货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个小伙子,过来就问,这书卖不? 王路灯好悬没气死,心说老弟你真幽默,我不卖在这里冻干吃啊?忙点头哈腰,大兄弟,卖,你看看。 小伙子二话不说,全包了多少钱? 王路灯整个人定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信,怕是城管的来查吧?可这些天也没瞧见有人管啊,自己就那么倒霉? 你说话啊?多少钱?我包了。 王路灯大致算了算,不到,不到一千块吧…… 我给你一千,你帮我装车!说完掏口袋点现。 王路灯忙拦住,大兄弟,你不看看喜欢啥类型的啊?我帮你挑…… 行了行了,我小学才毕业不认识几个字。 那你……王路灯接过钱,汗下来了。 这不要补课吗?大哥,你别问了,我包了! 王路灯心说,奇怪啊,包了?那就包了吧,卖谁不是卖? 精神一振,一百多本书帮着装上了车,那小伙子二话不说,开着车就像送猪肉似的,把车拉走了。 王路灯别提多兴奋了,直接给李望天打电话,别废话,快来和我整点! 李望天正在公司的沙发上啃着一本横看竖看都看不懂的易经,闻听火了,你倒是精神,这两天可苦了我了! 书,书全卖了!电话里王路灯喘着粗气。 李望天第一个直觉就是,路灯,看看收的钱,是不是假钞?最近报上老登。 王路灯心里一激灵,心说坏了,忙掏出钱来逐个识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李望天,不好意思兄弟,让你失望了,全是真钞。 李望天不信,见鬼了你?有那好事? 王路灯一乐,遇贵人了,想不高兴都难,谁叫我王路灯这么有主见,遇到个有眼光的。 没两天,王路灯在涮肉馆的库底子全折腾没了,又去要书,给那位书商吓一跳,这怎么了?读者都改道了? 但他不知道,王路灯的书,除了李望天那次买了点,全被开半截货车的小伙子包了。 第十八章 赌本 梁凌天像老师检查作业一样蹲在路边一本本翻着书,也不看王路灯,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翻着翻着,啪地把手里的书丢一边。 你卖这玩意,一天能赚多少? 王路灯本想既然对方不说话,我也装哑巴得了,糊弄过去就是胜利,没想到对方问过来。 这几天效益还不错,我又新上了不少,梁老伯,您要是喜欢就自己来挑,别让那位个帮您运了,弄得跟托儿似的。 梁凌天心说,还算不傻,知道书都被我买去了,皱皱眉,我不会再要你的书了,你呢,也不必再进货了,我们棋是下完了,可赌本还没算清楚。 王路灯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想着那位程大小姐是铁了心不去凌天,没准一高兴去了轩远也说不定,正骑虎难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蹲在那里瞧着梁凌天傻笑。 梁凌天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嘴角流露出一种被愚弄的苦笑来,这些书连个评注也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直白的东西,你去网络之中看看,谁喜欢这些八股类的玩意?依我看,你完全没有做出个市场分析,就匆匆上马,到时候怎么失的蹄子,只能自己受着。 梁老伯?王路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先不提书的事,就说说赌本,愿赌服输,这是自古的规矩,谁也不能打破,我也知道你赢了我,但并没完全把我的赌本拿走,这就违反了规则,是不可以的。 王路灯明白了,这位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明明自己输了还觉得我王路灯欠他的,可仔细一想,人家也没说错,既然梁凌天输了,只有程桐衿走进凌天的大门,这场赌局才算圆满结束,否则,还真不算完! 可他明白,除非程桐衿主动接受,总不能拿条绳子把人家绑了去吧? 王路灯后面这句话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被梁凌天听到了,没错,如果你认为这样可以,真要绑了过去,我也没意见,总之,她必须过来,否则,咱们还有的完? 王路灯迷茫了,老伯,说实话,我这些日子我可没闲着,人家不听我的,一个大姑娘家,我也不能总缠着她是不?您要是有好的办法,我就照办,绝不含糊。 孩子你别和我兜圈子了,你一年说服不了她,我就干等一年?没那么便宜的事! 老伯,王路灯哭桑着脸,我怎么听着感觉是你赢了我啊? 呵呵!梁凌天冷笑一声,你就多学着吧,我能吃亏么?暂时不提这个,在我没把赌本给你之前,先勉强应付一下,我前几天开董事会的时候,定下了个事,准备在陵王庙一带开家店,主营通信产品,供应不是问题,前期未必好打理,我想来想去,你全权处理这些事情,你看如何? 王路灯倒有些热血上涌,他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赌本,明显是在帮自己摆脱困境,眼睛一模糊,差点没哭出来,老伯,你对我太好了…… 先别拣好听的说,你要是立住了,我也得利,你要是弄砸了,你我此生便各不相欠,好吗? 好,好!王路灯站起来,我这就去找人! 这孩子,还这样毛愣,你找什么人是后话,我带你去看看那地方再说。 凌天在陵王庙选的地方是一处把着大路的三层门市,但只租用了一层很小的一处档口,目前正在装修。 王路灯这才把心放肚子里,他知道凭自己这两下子,没法干几层的店面,李望天来还差不多,他心里越是这么想,嘴巴却偏不这样说,老伯,这巴掌大点的地方,也够委屈的不是? 嫌小不要紧啊,你有本事把这三层楼都包下来,那才叫本事,但有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的客户很是广泛的,小则可能是一个手机用户,大了就是一所学校,一座酒店。 王路灯西里糊涂地听着,心说,先不管那些,等开了再说。 没到一个月,王路灯没白张罗,准备开业了。 至于招人的问题,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去找小胡子商量。小胡子一摆手,我暂时还不能走,除非超市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就去帮你,哥可以去找我师父问问,他手里人有的是! 王路灯一听可不是吗,又去找吕道飞。 这吕道飞装了几日江湖术士,没骗几吊钱,店子却被工商派出所联合给封了,正犯愁,一听王兄弟来请自己去开店,高兴得一拍脑门子,去,去,兄弟们都带去! 王路灯带回五六个人,有喜欢偷的,有玩刀的,有动不动就瞧着路边的姑娘吹口哨的,他也没多想,左右是大伙一块发财,喜欢偷的我就整天看着,玩刀不是么?没事用你的刀给大伙削俩苹果,好色的就弄台影碟机,直接弄里间看三级片去好了。 一礼拜过去,这些人倒挺喜欢这里,谁也没感觉腻歪。 阿宝倒是对新的职业生涯有些兴趣,整天缠住王老板。惟有李大麻子隔两日不去干一票就手痒,一礼拜能上个两三天的班就算不错了,王路灯只装没看见,月底发薪水,哥几个谁也不多,谁也不少,自己也不搞特殊化,众人看在眼里,越发不好糊混了。 李大麻子明白一个理,兔子不吃窝边草,店里的东西他绝对不碰,一犯瘾去老远的地方搂槽子打兔子稍带脚,有那么一天没整利索,被人揪派出所去了。 王路灯闻听要去,吕道飞把他拦住,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脚上的水疱都是自己磨出来的,这事帮不得。 王路灯不听,是我的伙计,我不出头,谁出头? 叫吕道飞和阿宝照应店里,只身去了派出所要人。 人是不可能要出来的,赃物不怎值钱,也好还了,但这李大麻子有前科,局子里早给他留了案底,死活要判他个三年五载。王路灯和人家讲了半天好话,没用,只好去找梁凌天想办法。 梁凌天冷笑一声,我只看你的经营,至于你的人我管不着,临别时心一软,给王路灯指了个道,王路灯顺藤摸瓜又从梁凌天手里预支了五万块,好悬没把老爷子气死。 梁凌天给找的这个人很有办法,联系了几个要人,吃了几次饭,蒸了几回桑拿,点了几十圈麻将,数日下来,王路灯整个人瘦了一圈,这五万块也得色的差不多了。 水到渠成,最后给李大麻子量刑弄个自首,认错态度较好,判三年,缓两年。 李大麻子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给王路灯扑通跪下,再犯事,你剁我手指头! 王路灯一摆手,该犯你就痛快犯,话别弄那么绝。 第十九章 连击 王路灯不能再赖床了,知道其中的利害。梁凌天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王路灯他们这几个月的动静全在他的眼里,嘴上不说,并不等于放任下去。 谁也不是冤大头,王路灯深明此理,销售额一直在低线徘徊,始终没越过瓶颈。他想尽办法,还是没有进步,一夜没睡好,倒不是怕失业,只是不想辜负了梁凌天对自己的信任。 他一清早骑着才从李望天公司库房里抢来的二八自行车,急速朝店里赶去,店的名是吕道飞起的,路灯通信网络。 远远瞧见那幢三层楼屹立道旁,他发现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店前聚着不少人,灰鸦着,偶尔传过一些持续不断的谈论。 阿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了王路灯的面,喘着粗气,快,去看看,出事了。 即便阿宝不说什么,王路灯也有心理准备,整天进出没几人的店铺,一下这么火? 还没到近前,王路灯就愣住了,几乎无法辨别这是自己的店面,一大幅粘胶宣传图牢牢地贴在门上窗上,足有半面墙宽,离很远就能看清楚了:“本店即日起全场三折销售,如假十倍偿还”。 王路灯的汗下来了,这是谁?明显在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不知道,一早来就这样了,消息传遍远近,顾客蜂拥而至。阿宝也干着急。 等几个人好不容易把那类似一层油漆的宣传条幅刮干净了,顾客却不走。 你这不明显商业欺骗吗? 当心我告你! 少拿老百姓开涮! 登报,上告消保! 王路灯就像一个落魄的地主参加了一场审判大会,心里清楚,被涮了无所谓,关键是那些自以为被涮的客户必然没完没了。 不管他如何解释,十几位不占便宜誓不罢休的顾客围攻了一上午,说什么也要个说法。 要说法不是吗?王路灯终于开口了,行,阿宝,来一下,王路灯随即施了个眼色。 阿宝当机立断,把十几个摆在柜台上的手机取出来,三折是不假,但诸位也要有个诚信,没事多帮忙宣传一下,就算是给大伙个见面礼。 人群散去,王路灯苦着脸,比冬瓜还难看,赔大发了!究竟是谁?想怎么样? 李大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来了,经理,可不能坐等人家在咱们脑袋上扣屎团子,拉一帮弟兄去查查,冤有头债有主,不信他能飞出陵王庙! 阿宝也大眼珠子瞪得快摔了下来,我同意大麻子的话,没那么便宜的事! 王路灯热血沸腾,心说真要知道是谁,我拼了命也要争回这张脸,丢人! 梁凌天忽然来了电话,路灯,啥也不必说,我都知道了,你给蔡平一去个电话,就清楚了。 王路灯起初不信,他又不是个蚂蝗,怎么我王路灯去哪他都贴过来?半信半疑真给蔡平一拨去了电话。 蔡平一显得比他还惊讶,王总,先听我解释。 别叫那么难听,我就一打工的,难道……王路灯想不让自己呼吸急促都难。 王兄弟,说来话可长了,总部在年终董事会后,为适应民需准备扩大经营,重组之后的新业务弄得我手忙脚乱,赶巧,我们租用的店在你们旁边,这也是怪我啊,雇人去贴公告的时候没嘱咐详细了,结果出了这么个岔子,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赔偿你的损失? 王路灯的肺早气炸了,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装神弄鬼的?啪地挂断电话。 如果蔡平一不承认,王路灯倒不至于这般动怒,最恨他承认了,你却拿人家干没辙! 不是楼上么?这么巧啊,挺大的招牌不认识,外星人干的?他的火腾地上来了,伙计们,抄家伙! 李大麻子早就按耐不住了,抬手抄起钢管柄的地板擦,转身就要走,其余几位也开始忙着装备,王路灯的前脚已经踏出了店门。 都给我回来。吕道飞发话了。 你们有没有脑子?人家设了套你们就去钻,最终人家什么事也没有,你们要吃半辈子官司。 王路灯一摇头,老吕,咱们能去就没打算好! 放屁!逞匹夫之勇。吕道飞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堵住店门,你们不是要去吗?能从我身边过去,就算我吕道飞白生两只胳膊! 老吕,你这是干啥?人家都骑到咱们脖颈了,能咽下这口气?王路灯心说,谁敢和一个横练的叫劲?他再使性子咱们就半身不遂了。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和我讲那些,就像我吕道飞生来没骨架,只带着孬种糊的肉?!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事应从长计议,你看看你们那样?混江湖没有这点气量,干脆都回家抱孩子算了! 几人停下来,无奈地糗在原地。 他不是能玩吗?咱们就舍命陪太子,看谁玩到最后。阿宝为打破尴尬,说了句比较中立的话。 怎么玩?王路灯强压怒火。 我要是知道怎么玩才好混,就不窝在你这里了,吕道飞把几人劝进里屋,啥也别想,啥也别怨,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接下来一段日子,店铺纷纷惹来麻烦,不知道哪里来的客户,带着货直接找上门来,无非是质量不过关,要么你给我换,要么我去投诉。 王路灯仔细看了产品,明显不是从他这里出去的,但来人死缠烂打,不止一个,每天几乎来三拨,很有规律,店里秩序大乱,少有真正的买主来了。 这样持续了半个月,略有好转,可好景不长,又有类似顾客的人徘徊在店外,只要见人进路灯通信网络,就上前规劝,大致是他家的东西不行,别管远近生熟各有一套,更有厉害的,直接把顾客拿住,不想活了?买他家的货?! 小胡子有一回来看望王路灯和师父,也遇到这事,刚要发作,人家却是你进我退,你疲我打,你躲我追,完全拿这些人没办法。 他妈的还有这帮龟孙子,吃人饭不拉人屎!小胡子怎么骂也没嫌够。 可是光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王路灯找梁凌天磋商,还没张口,电话那边就传来冷冷的声音,摆不平,咱们各不相欠! 换别人,是不能明白这话的分量的,王路灯再清楚不过,心说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不行,即便走也要轰轰烈烈。 吕道飞这些天没多说话,只把自己埋进里面的休息室,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王路灯也是心烦,索性直接把店面交给阿宝和李大麻子,自己进去陪吕道飞。 我看眼前这情势,告人家是没用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不是什么好的办法,总之,不能坐以待毙,看两天,对方还有什么新招,等他们把绝活儿都用完了,也是我们显显身手的时候了。 对于吕道飞的论断,王路灯一挑大指,完全赞同。 第二十章 反击 王路灯正襟危坐,围着大皮袄,扣着雕皮帽,阿宝还给他戴上个防冻兔绒耳罩,出神地看着吕道飞站在展台正中大显神威。 他们琢磨了半个月,认为时机已成熟,可以行动了。 吕道飞三九的天光着膀子,只穿个卷羊毛马甲,像个江湖郎中弄起卖药的老把势。 但吕道飞并非光说不练,什么头顶开砖,什么手分石碎,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全用上了,路人围观者越聚越多。 阿宝坐在一处柜台后,上面摆放不少电子用品,笔记本电脑,手机,掌中DVD,数码相机,MP3,MP4等零零碎碎。 这些不是卖的,是赠品。 李大麻子也没闲着,手里握着一个百宝箱,里面全是阄。 屋内柜台里站着另外两个伙计,一个忙着介绍产品,一个忙着收款。 吕道飞又练了两趟拳,随后收手站定,抓着麦克风喊起话来,各位,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不分三六九等,事不过一二三四!想当年,我曾…… 王路灯一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忙走过来,老吕,捞干的说! 吕道飞点了点头,老板一发话,我这当伙计的不敢托大!朋友是啥?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朋友是啥?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朋友是啥?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朋友是啥?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王路灯一看,得了,整个一江湖术士!忙把吕道飞赶一边去,拿起麦克风: 各位,承蒙前来捧场,我路灯网络即日起年终大馈赠!全场八折!大伙瞧见没?您进去买样东西,只要超过五百块,就获得一次摸奖机会!奖品在那,看见没?至少您能摸着一个参与奖,在下还有图书千八百册,您随便选一册回家补补课,全是经史集部,国学文粹,老人看,回忆往昔,孩子看,猛长见识!我这些书啊…… 阿宝咳了一声,给王路灯施眼色,意思是经理你不是在卖书,少整那么多废话! 王路灯正愁自己练摊时新上的书没地方处理,今天算派上用场了,正得意间,见了阿宝的眼色,一想也对,忙改了话头,今天这些东西不送出去,我王路灯就不回家睡觉!您看行不? 台下众人齐喊,行啊!太行了! 王路灯心说,不回家睡觉早成冻豆腐了! 有人对李大麻子的百宝箱置疑,那位兄弟,既然是摸奖,你该不会里面全是参与奖吧? 李大麻子一拍胸脯,由于用力过猛,咳了几口,随即当众人面把箱子里的阄哗啦倒出,你们随便上来人拆阅,看看有没有头奖! 还真有不信那邪的,上来就拆,别说,一二三等奖都有,众人这才放了心。 李大麻子把阄一个个折好,放进箱内,使劲摇了摇,规矩地站一边去了。 老百姓没有不图便宜的,纷纷去店子里选购商品,大到液晶显示器,小到家庭网络电子设备,买完去抓阄,不时有欢天喜地抱着奖品走了的,手气不好的也得到一本获赠的国学文粹。 王路灯从上午十点开始忙活,大伙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张罗到掌灯时分,王路灯还不住地提醒凌天的供应部,一会儿缺这个了,一会儿又少那个了,供应部的人一急,直接拉过来两车,你卖吧,卖三天都够用! 直到半夜,还有人来。 吕道飞来了兴致,叫王路灯顶只苹果站后墙的幕布前,他要玩夜飞刀。 王路灯一把捉住吕道飞胳膊,我说老吕,你冻得胳膊像冰溜子似的,别再把我脑袋分家了,今个可以了,见好就收吧! 吕道飞点点头,过由不及,适可而止! 王路灯一拍他肩膀,这才是我师父嘛!心说什么师父出什么徒弟,小胡子还真没少和你学,倒老不忘拽。 午夜将至,众英雄齐聚第一瀑洗浴中心,大伙洗去一身疲惫,开了大包,就在里面好喝好唱,不一会儿,小胡子也来了。 王路灯一把抓住小胡子的袖子,兄弟,今天多亏你帮忙了! 小胡子一笑,说的啥话?都是我的铁把子,哥哥放心,一人二百,乐得直蹦高,还说哪天再有这好事,还来! 原来李大麻子的宝箱有机关,那是吕道飞在曲艺团里和一个江湖魔术师学的,在折纸的形状上稍微下点功夫,一转箱底的暗门,一二等奖就沉底了,小胡子带了十多个弟兄,每过段时间就上来个抽奖的,大麻子在台上看他的眼色,自己人就把中奖的阄翻上来,不认识的,您都抓了去顶多是个三等奖。 短短一天,王路灯完成了一个月的销售额,心情大好,毕竟主谋是他,蛮有成就感。 这时,李大麻子喝得不少,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宝不放,王路灯看在眼里,心里一乐,趁人不注意,上去一把搂住阿宝的肩膀,我说妹子,今天没约会吧? 阿宝打个激灵,心说经理你也不是这种人啊?即便对我有意思也不能当这么多人面啊!想着脸一红,推开王路灯,我今天还真没约会,你要是和我约会,我就和你去凤仙楼开房! 王路灯不过是想气气李大麻子,没想到阿宝这样直白,一时嘎巴两下嘴,啥也说不出来。 众人起哄,说路灯我们要是你,就把她带出去,至于结婚未必急,做个情人尚可以! 李大麻子站起来,提着酒瓶子出去了。 王路灯也跟了出去。 怎么?受不了了?还是爷们不,这样没深沉。 李大麻子一扑棱脑袋,由于着急说话也结巴了,谁,谁受,受不了了!天,天下女人多的是,我干吗就找她啊? 王路灯哈哈一笑,别和我装了,有酒你就喝,有歌你就唱,没事往人家身上乱瞅啥啊? 我,我没瞅,值得么? 王路灯一扶他后背,兄弟,你现在不下手,我可进攻了啊,咱们阿宝往那一站,真是迷倒一片,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李大麻子傻乐一下,我知道她看不上我这样的…… 你就别在那装蒜了,谦虚啥啊,记得那晚不?小胡子雷你一拳,阿宝都要和他拼命了,还说人家心里没你? 李大麻子感激地看着王路灯,真的假的?我看阿宝平日里骂我可痛快了,一套一套的,都不重样的。 今天就看你的了,过这村就没那店了!王路灯拍拍他肩膀,一转身进了包房。 次日一上班,王路灯见阿宝绷个脸,没敢惊动, 见李大麻子来了,忙扯进里屋。 经理你干啥啊?我还忙着擦地呢! 你别废话,昨?(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6 部分阅读 次日一上班,王路灯见阿宝绷个脸,没敢惊动, 见李大麻子来了,忙扯进里屋。 经理你干啥啊?我还忙着擦地呢! 你别废话,昨个散了后,你不是送人家走的么?咋样? 什么咋样!李大麻子一撇嘴,你不说我还不咋生气,那妞说喜欢的是你!说你昨天都向她表白了。 …… 第二十一章 城邦 一处荒僻的草场。 蔡平一冷笑着,从背后抽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宝剑,天空瞬时暗淡下来。 王路灯也学着对方冷笑一声,把手伸向后背,什么也没摸到,难为情地在自己后背上挠了挠。 这就是差距。 王路灯并没放弃,他自信已经把吕道飞的绝世武功学到了手,对付区区一个蔡平一不过小儿科。 他把长袍大袖挽了挽,亮出门户,姿势比较经典,仿佛一只才钻上来的土拨鼠。 闪展腾挪,你来我往,经过一番实力的较量,蔡平一的剑断了,头发乱了,衣服破了,鞋子丢了,悔恨地跪在自己面前。 王路灯杀心顿起,高高举起右手。 正要劈下去,却发现蔡平一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冷静地看着自己。 是程桐衿。 王路灯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他知道杀掉蔡平一不过是瞬间的事,但程桐衿的目光却让自己明白一件事,她还爱着蔡平一。 王路灯幡然醒悟,自己太傻了,毕竟是她爱着的人,如果他死了,她就会承受着一辈子的痛苦。 王路灯遗憾地摇摇头,蔡平一,你走吧,今生不要让我看到你! 蔡平一走了,而程桐衿也走了,他不禁喊了两声,寒雨,寒雨! 谢谢你路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人,他以为是寒雨回来了,却发现不是,而是薛布衣。 王路灯顿时浑身无力,双手耷拉在身边,扑通一声瘫坐在草地上。 你谢我什么?王路灯强忍悲痛。 谢谢你没杀我老公。薛布衣一脸真诚。 …… 清晨的阳光撩拨着王路灯的眼睛。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路灯还没忘记在梦中的情景。 他给吕道飞去了电话,轩远还有什么动静没? 吕道飞打了个老大的哈欠,似乎嘴巴里的酒味已经顺着无线信号传了过来,王路灯老大不乐意。 估计没什么动作了,相安无事岂非更好? 蔡平一把双腿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翻看着和薛布衣的结婚照,感觉这个女孩子还是挺可爱的,他的笑隐含着一丝冷意。 由于总部提前下令扩大经营,应付眼前的市场危机,他把与薛布衣婚礼的事放到了年后,反正到嘴边的肉是不必急着吞下的,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处理。 #奇#轩远的商业线人早已给他密报了信息,凌天在陵王庙区域不过是打个头炮,很快要上其它新品。 #书#蔡平一不以为然,他已签下几项重要项目。 #网#薛布衣忽然拨来电话。 老公,我看好一件衣服,你也来看看! 蔡平一皱了邹眉头,声音依旧温和着,你看好就买吧,不用问我,最近我挺忙的。 还有件重要的事,前个我看好的那处房子,想,想买下来,毕竟离我妈那儿近便,你倒是给个参考啊。 买下来,我同意。 你真好……薛布衣的声音带着一丝甜蜜消失在电波之中。 蔡平一啪地把影集丢在沙发上,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多年来,他一心要进入董事会,但身为董事长的老爸就是对自己不放心,认为自己还不能担当大任,准备在自己退下之前,把权柄交给他的大哥。 这两年,自己的确迷失过,但很快对权利的欲望战胜了他仅有的一点真诚,他变得冷血,无情,费尽心思研究策略,对任何与自己攀爬无关的事都漠不关心,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蔡平一了。 王路灯羞愧地站在梁凌天面前,递上销售报告。 梁凌天看都不看,一摆手,坐。 他现在已经不是很关心王路灯的分舵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那两千万大单,既然轩远已放弃,自己就要面临风险,要么赚个不亦乐乎,要么赔个天翻地覆。 老伯……王路灯不知道这老人在想什么。 梁凌天拿出棋盒,来,咱们再杀一盘。 这回却是围棋。 王路灯对围棋算是新手,远没有自己的象棋厉害,不过读书那阵子,总在网上找人比拼,倒也能糊乱下一气。 两人默默无语地下了能有一个多钟头,梁凌天始终步步紧逼,王路灯只立住一个角落。 我输了。王路灯说,示意不下了。 梁凌天也不看王路灯,只看着棋盘说,下到最后吧。 有这么下棋的吗?王路灯疑惑地想着,明明自己输了,还杀个什么劲? 看着梁凌天强大的外势,王路灯猛地看准一个地方,并没声张,佯作心不在焉地乱走,在明处一次徒劳无功的行动之后,王路灯居然在暗地里把那块地占住了,尽管只是十几目。 梁凌天笑了。 小子,象棋不过是楚汉之争,彼此实力均等。而我找你下围棋就不同,你有了据点,尽管很小,毕竟还能生存,你就有机会在我庞大的包围之内寻得机会。 王路灯苦笑一声,结果不还是大输特输? 结果?现在还太早了,重要的是你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尽管微乎其微,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如果围棋的棋盘有世界这么大,你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这是需要胆量与勇气的,多了我就不说了,虽然今年你毛也没赚到,我还倒贴你不少,但我相信,明年此时,你就不会令我失望。 王路灯心说,明年此时我是否还能在凌天落脚都不好说,没准和老吕去荒山落草了。 老伯,这些日子,谢谢你! 梁凌天知道他这话是真诚的,但眼前的危机感的重量远胜体会一种知己的快乐,他皱着眉毛,又是一年,一年年的过,重复而老套。 王路灯喊了声,明年,肯定不一样! 第二十二章 迷乱 年后,路灯网络总算在陵王庙站住了脚。 他自各没离开最早的店,本以为已把整个一层包了下来,今年的重点应向上挺进,最好把蔡平一那个业绩平平的分舵争过来,其余几家小规模店铺便不在话下,二层也是他囊中之物了。 吕道飞拦住了他。 经理,别只顾着吃门边的草,咱们现在好比兔崽子刚能睁开眼睛,想站起来,光家门口这点草料还不行,你该把目光放远。 王路灯一摇头,老吕,看你说的,咱们又不是兔子,人家可是骑在脑袋顶上的,你睡觉就能塌实了?不把家门前肃清,谁知道哪天他再杀个回马枪?去年那阵子你就好过了? 吕道飞不以为然地一笑,经理,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再新盘两处分舵,你我还在这坐镇,西头新开发的商业网点有不错的前景,值得考虑。 那地方是座大学城,都是没赚钱的毛孩子,有啥值得考虑的。 呵呵,你想想,你上学的时候,除了在舞会上泡M,一俩月顶多去趟象样的电影院,还鬼鬼祟祟的怕被人家姑娘的男朋友撞见,你…… 王路灯一闭眼,停!我说老吕,你眼睛长我后背上去了?我就这么点出息?整天想着泡妞和抢人家女友? 他的确窝火,那时,自己本来的想法正如吕道飞所的那样,可因为与薛布衣有约定,不能干这些事!自己多实惠个人啊? 我和你说老吕,我那阵子去外面转悠都是佩剑独行,根本没找啥女孩子,连搭讪的想法都没有!顶多扒在寝室被窝里,在网上拉拉关系,套套近乎,意淫一把,|Qī…shū…ωǎng|可没想过真刀实枪的整! 老吕不动声色,谁知道你是否真的那样清高?但可有一样,既然你在上网,就没想着逛下我们这样的铺子? 王路灯一摆手,你就别提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咱们那倒霉学校在市内的紧北边,都快到郊区了,而那倒霉市里卖网络电子设备的地方在城市的最南边,也快到郊区了,你想,我要是去一趟,就要跨个几十里地,光是乘公车一个来回就半天,通常我都憋着,一个月去逛一趟就算奢侈了,喜欢去啊,路远。 那不就得了?吕道飞微微点头,端起大茶缸子喝起来。 慢!王路灯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茶缸,对啊老吕,学生穷不假,可在这个上面花钱还真不含糊,大人是赚钱了,却毛也不懂!我知道了! 吕道飞心说,你这是什么反应速度啊?人家讲个笑话,全场都笑抽了,你看着左右一脸疑惑,等别人笑累了,走了,你扑通摔地上捂着肚子开始傻乐,就这智商还总跟我吹研究生毕业? 王路灯把那两个刀客加色情的伙计派去那里掌班,出征前王路灯有言在先,去那里不同在这,你们要是整天玩刀把哪个宝贝孩子给捅了,或者出馊主意歪点子弄A片的碟子偷偷卖给学生,我王路灯对天发誓,这辈子的交情就算断了! 那二位忙保证,刀不是么?寄放您这,等咱哥们归山养老之日再取走,至于什么片,你放心,那里是什么地方知道不?哪天少不了漂亮时尚的女孩子啊?咱俩整天光是看都波涛汹涌的,还有那功夫扯那些没用的? 王路灯乐了,如此甚好! 由于不放心,吕道飞又派了个本分的徒弟过去充个参军,整天不必干别的,就给我看着他们俩,随时汇报情况。 没一个季度,那里的销售额是这里的两倍。 王路灯嘴巴都合不拢了,直接找梁凌天要钱盘地,说要把整个市场都端下来,梁凌天没多考虑,放手给他干。 不到半年,路灯网络在西头脚跟站稳,又代理了两家世界知名公司的品牌,当真走在了前头。 他现在和老吕以及阿宝大麻子四位窝在这里。 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阿宝喝多了,嚷嚷着叫王路灯送自己回家,大麻子要帮忙,被阿宝骂跑了。 王路灯打的送到貌似阿宝独居的楼口,自己的心里就开始绊蒜,这要是送上去了,再没忍住,被别人知道终是不好,忙喊司机等下。 宝,自己能上去不?王路灯小心翼翼地问。 阿宝摆摆手,能! 可谁知道王路灯刚要坐上车走,阿宝忽然扒住出租车前脸要吐。 司机不干了,你吐哪不行,可别吐我车上! 王路灯忙对司机一敬礼,师傅辛苦,您请先回吧! 忙钻出来一把抱住阿宝。 阿宝的脸就像春天绽放的桃花,诱人的嘴唇时不时令王路灯心无旁骛地瞧上去,真有吻她几下的冲动。 路灯,我家住哪啊? 王路灯一皱眉,我也没去过,怎么知道! 阿宝晃晃悠悠扒在王路灯肩上想自己家在哪,王路灯像个守夜的更夫,目光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阿宝想起来住哪了,不是这座小区,在隔壁。 王路灯一叫苦,你咋不早说啊!只得掺扶着她出了这院去别院。 进了家门,阿宝倒好了一些,把王路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说宝啊,你咋住八楼啊?还没电梯,可把我累死了!他几乎是把阿宝扛上了楼。 阿宝一进卧房,衣服也没脱,扑通趴在床上就要睡。 王路灯怕她一迷糊再把床给吐了,忙跑洗手间弄条温毛巾,反身给阿宝擦脸,又跑厨房按老方子整了碗醒酒汤,给她灌下去。 阿宝喝了汤,歪在王路灯身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路灯也傻忽忽地瞧着她的脸,女人身上的香气让自己神魂颠倒。 阿宝,你睡吧,我回去了。 灯哥!让我再看看你。 咱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盯着啊?明天还上班不? 等我困了,你再走,好么? 王路灯脸一红,心说,趁现在清醒,还是快走的好。 忙说好,那你先躺下。 王路灯伺候孩子似的帮阿宝把单衣脱了,手碰到阿宝光滑的肩膀,心里七上八下,波涛汹涌,阿宝一把搂住他,今天就听你说句真话,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不,也喜欢,可也不喜欢,倒也挺喜欢,总之不喜欢也喜欢……王路灯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见阿宝伸手要解自己衬衫的扣子,王路灯忙把她手握住,宝,从我见你第一天就喜欢你,可是,你要知道还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大麻子对你实心实意的,我这当兄弟的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阿宝的手停下了,死盯着王路灯,忽然大喊一声,你滚! 月下,王路灯像个野犬一样往自己家溜达,心说,王路灯,你真是个孬种。 第二十三章 叙旧 孟常业周末陪老婆去了趟野风裘皮市场,本以为老婆想添置衣服,没想老婆加入一民间团体,和十几个好事者举着动物需要保护的牌子游行。他劝老婆回家,别在这里现眼,你举个牌子人家也不搭理你。他老婆一瞪眼,要回你回去。 这孟常业有个优点,非常惧内,见老婆态度如此坚决,一昏头也跟着那帮人瞎喊起来。正折腾得起劲,南边过来几个类似街头混混的人,一阵推推搡搡,孟常业怕老婆,护老婆可不手软,两方纠缠中,自己竟无意中吃了一拳,嘴角流了血。 常业眼睛红了,当年也是在这条街混过的,两边就要大打出手,引起骚乱,这时来了几辆警车,下来一帮警察,都带回局子里逐个盘问。 孟常业本是吃亏了的,怎么说也没人同情自己,最后一扑棱脑袋,啥也不说了。 警察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你们纯粹神经病,卖皮货咋了?这叫迎合群众穿衣的需求,你们说保护动物,那你吃不吃猪肉?喝不喝羊汤? 他老婆接了一句,有人要扒你皮你干吗? 最后不欢而散,打人的道了欠,陪孟常业去附近的门诊做了检查,没啥事,就这样白白折腾了一天。 孟常业本就窝一肚子火,周五,他这个财务经理被蔡平一狠狠批了半天,说他帐目不明,被上面过问,自己在总部都觉得没脸。再这样下去,你这个财务经理就出去当个客户经理好了,同样是经理,前者是干部,后者则是扫市场的勤务兵。 孟常业委屈啊,当然,蔡平一也训了市场部经理小余,说她整天就自己念自己的小九九,目光不远,市场意识不重,人家都快杀到家门口了,你还有时间描眉毛画眼!服务部门经理刘大魁也遭遇了责难,说他监管的物流几乎是个黑帮,六块钱的东西到他手里进货能升值十倍等等。 但就孟常业看来,蔡总批评那二位远没有损自己的声音洪亮,用心。 老孟不甘心,想当年你蔡平一四处游手好闲,沾花惹草,修豪宅,置派队,一掷千金,还擅自拍扳把一间办公室装修的如同青楼别苑似的,不是我孟常业一次次帮你平了帐目,你能在你老爹面前装模作样地挺直个腰?当年心腹心腹地唤着,眼下不用我了,跟我整这一套? 但这心思他不能和自己老婆说,老婆也为了今天进了局子正在气头上,他只能憋在心里。 这些年他为轩远可谓出生入死,并没多为自己考虑,至于梁凌天的收买,他也没怎么动心,多半是敷衍应付,至少保留着不损坏公司利益的限度,毕竟他捧的是轩远的饭碗。 但这次他真的愤怒了,没地方说去就自己在家喝闷酒,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生性好玩玩麻将,斗斗扑克,感觉曾经快乐过几日,就是王路灯在轩远当副总裁的那些天,他似乎与这个青年有着惺惺相吸的一面,为自己当初藐视他深感不安,尽管那小子没啥能耐,至少在他老孟眼里算是个爷们,比卸磨杀驴的蔡平一强。 王路灯已经在陵王庙站住了脚跟,随后先西后东,又开了两家分店,成品字形与轩远对峙,气势正盛,而蔡平一不闭门思过,把整个烂摊子直接丢给手下处理,自己美其名曰不屑这种小生意,他的目标是大的项目。 老孟喝到深夜,不知觉中竟然给王路灯拨去了电话,本是随便的问候,忽然又觉大半夜打扰确实失礼,没想到王路灯一听是他,非要明晚出来找他喝酒,孟常业直接约了小余和大魁,打着叙旧的旗号,聚集在夜号子酒吧。 几人一见王路灯,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不由得感到一丝亲切,王路灯没看到小齐,心里有些遗憾。 他们这些人大都属于发达的时候自己溜边,落难的时候也要拉个垫背的,王路灯没什么心眼,只觉得重拾过去的日子挺有趣,尽管几那么几天。 你现在可牛逼大发了,不象我们,整天挨骂。孟经理借着酒劲,开始牢骚。 老孟,你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我现在充其量是个把寨门的,没事在左右打打游击,不象你们,清一色正规部队,咱们可说好,他日战场上刀戈相见,给兄弟我留条后路。 美女经理小余一撇嘴,你拉倒吧,还跟我们玩野路子呢?谁不知道你一盘棋几张图就能收拾俩老总?难怪凌天赏识你,我要是蔡平一,绝对不能放你走。 王路灯心说,定是小齐给我抖搂出去了,心里还念念不忘小齐的好,嘴上依狡辩,我现在就是个屎壳郎子,到哪哪臭,我真想和你们整天赌牌吃饭喝点小酒。王路灯说的倒很真诚,四下静了下来。 刘大魁忽然往前挪挪座,蔡总现在对我们哥几个意见可大去了,我们也不能总被他损着却当风光的事,至少还要为轩远出力,我有个预感,很快,咱们两家就要有场恶战,到时候,王总你就看着办吧。 小余不高兴了,今个不是叙旧吗?扯那么远干吗? 王路灯一拍桌子,兄弟归兄弟,真要各为其主,动起手来,也别都掖着藏着,放手干就是了!说完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 王路灯暂时风调雨顺,他也没怎么得意,建议凌天在临区再开个分店,自己这边不缺人,可以让阿宝和大麻子过去掌班。王路灯有了干劲,梁凌天心里也高兴,但高兴归高兴,还有一件要事堵住自己的心口窝,他已经接下的两千万大单。 梁凌天一直在乞求上苍,保佑国际标准在自己接过的这一项目完成之后再改动,但事情往往就是那样令人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国际新标出台,国内政策紧随其后,梁凌天眼皮子底下的东西真的要成为一堆废铁了。 这小子被自己教明白了,也该拉出来溜溜了。梁凌天决定叫王路灯直接掌班客户部,对此项目进行市场调研,如有问题,马上反馈,先不要惊动蔡平一。 不单是凌天,所有同行业都受到不小的冲击,惟有蔡平一,得到薛父的支持,仅仅破费一些银子,直接把技术搞到手,然后坐等收成。 尽管王路灯预示到了这一步,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处理这样高难度的课题。 由于他家与薛家一直交情不错,薛母也感到有些愧对王母,认为本该结成的亲家,布衣却节外生枝。王母倒是对这事没怎么往心里去,心说你家布衣离开也不算坏事,我家路灯不必总在等待里过日子了,年轻人,相恋的激情都没有了那还象话? 王路灯有一次与老爸对饮,由于酒壮英雄胆,把目前的困境与老爸说了。王父一听猛然想起个人来,这人也属于改革开放之后硕果仅存的老研究员之一,对王路灯也许能帮上一些忙。 王路灯闻听来了精神,在哪?我这就去找他! 王父哈哈大笑,就是你老爸我! 第二十四章 苦肉 清明方过,整个顺西老城桃花烂漫,勾人肠胃,一簇簇一波波怂恿着人心往年轻里钻。 这几天王路灯一直没回家,他怕老爸再和他讨论帮自己的问题,但他还隐约着有那么一种渴望,希望老爸出山。 那天王路灯当面拒绝了老爸。 王父不高兴了,你说的什么混话?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怎么了?身子骨还结实着呢,为什么就不行?! 王路灯自从接管凌天客户部,无外乎率领一干人白天赌牌晚上K歌,时不时找来阿宝与大麻子等,吕道飞不愿去,总说现在的王总与以往不同,以前是患难知己,现今是一部掌门,早不是他们这些在街头闹市混饭吃的人所能接近的。 王路灯从阿宝嘴里把这话套出来,大怒,说你吕道飞纯和我王路灯演戏,从陵王庙到大学城,没你我能安生下去?直接卷着铺盖跑吕道飞那儿住了几日,最终把几家分店换了管事,而把从前的一干弟兄前聚自己身边,这下吕道飞才没说什么。 王路灯和梁凌天商议,要不要他老爸出山。 梁凌天一听这是好事啊,资源不可浪费,倒哪里找这么重要的顾问去?随即聘用王父为研发组专家,在项目收尾之前,攻克关键的DHCD2。 程桐衿像往常一样,正站在咨询台前为用户服务,这时来了几个穿黑衣带墨镜的人,就在咨询台前面的空地上站着,像似等待着什么。等程桐衿下班的时候,那些人尾随着,一问才知道,是王路灯的意思。 程桐衿忙给王路灯去了电话,说你这是干什么?弄那么多人不觉得显眼吗?你还让我安心在超市上班不啊? 王路灯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但不高兴你也得受着,我说过,我赢了梁凌天,你就该去凌天,去不去由你,安排人在这里也由我。 程桐衿心说这是理由吗?!直接约王路灯面谈。 王路灯不怕那个,见面就见面,不过,他特意选择了从前不敢与程桐衿消费的那家茶馆。两人坐定,王路灯特意要了壶不错的铁观音。 直到王路灯有意无意地提及让她去凌天的事,程桐衿又不言语了。 大桥之上,王路灯坐在桥栏杆边上,抽着烟,他本无此嗜好,见程桐衿始终坚持己见,有些郁闷。 程桐衿知道再这样由他软磨硬泡终归不好,刚要说离开,这时迎面过来一辆越野吉普,王路灯大喊当心,程桐衿朝王路灯怀里一闪,车没撞着人,王路灯却被撞下了桥。 桥下水不多,淤泥堆积,王路灯翻在泥塘,脑袋噌到一块石棱子上,鲜血喷涌出来,人当即昏了过去。 医院里,王路灯躺了三天三夜,睁开第一眼就看到了程桐衿,握着自己的手。 帮帮我,寒雨,去凌天。 程桐衿眼泪下来了,点了点头。 王路灯在医院一住就是两个月,等他从医院出来,荷花已露出尖脚,夏日暖风煲着河堤,草长莺飞,寥落不再。 这时的程桐衿已成为凌天市场部的主帅,带领麾下弟兄与蔡平一在各个区域展开激烈的争夺。 婚后的蔡平一愈加暴躁,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薛布衣看在眼里,苦在心头,终日以泪洗面。 王父成功的研发出DHCD2芯片,但此前,蔡平一已经形成时候,稳稳占据着市场,凌天要想与轩远展开竞争,定然一败涂地。 王路灯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先出陵王庙地界,围绕整个顺西城周边,只寻中小类型客户尝试发展,蔡平一早有察觉,只准引狼入室,适时给他亡命一击。 由于不必倚赖蔡平一的技术,粱凌天中标的项目一帆风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见王路灯兢兢业业,虽然偶尔和手下过过赌瘾,并无大碍,这小子眼光奇高,举荐的程桐衿的确不白给,短短一个季度,市场部内务如脱胎换骨,对外齐心协力。 蔡平一眼见着王路灯已经实现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并不急着采取相应的措施,仅仅将DHCD2技术高价转让,直接遗弃了整个经营体系。 王路灯没想到,这个家伙把赌注放到最后才体现自己的赌本。 由于该技术普遍适宜,相关产品价格纷纷爆跌,凌天的股票直线下降,资产缩水严重。 王路灯万念俱灰,认为自己终不是蔡平一的对手。 梁凌天最怕的事终于来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快破产了。 一旦挂牌拍卖,第一收购人自然是他蔡平一。 第二十五章 突访 梁凌天带上程桐衿,一早驱车来到位于顺西城北部的凌天客户部驻地,驻地在一座大厦的低层,就见走廊门庭冷落,卫生极差,碎纸横飞,烟雾迷漫。 老头子不高兴了,可真是山高皇帝远啊,我被人家挤兑得快归隐了,你王路灯先给我来个散盘子烂摊子! 当即四下寻找王路灯,正赶上吕道飞外出锻炼归来,穿个黑色紧身跨栏背心,武武喳喳一身肉,手里还握俩钢球,浓眉大眼一光头,倒不认识。 吕道飞自然也不认识他们二位,以为是王路灯的客户,酣声酣气地问来人找谁。 我找你们的头儿,王路灯在哪? 吕道飞忙扯嗓子大喊,阿宝,有客人!说完没事人似的自己先拐进去了。 阿宝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就见她头上湿漉漉的,还淋漓着水珠子,衣衫随意,怎么看也不像个职业女性。 你是……梁凌天瞧见阿宝,暂时压住怒气。 阿宝笑眯眯往里让,原是王经理的贵客,里面请,我们经理近日身体不适,还没来呢。 她说的自然而轻佻,程桐衿一皱眉毛,看了眼梁凌天,梁凌天一挥手里的竹仗,我去他办公室看看! 那不行!阿宝忙拦住,您要是渴了,我这里有上好的西湖龙井,这位女士可以尝尝我新配置的玫瑰九香养颜蜜,总之,我家经理今天不见客! 梁凌天冷笑一声,他不见我,我偏要见他!给了程桐衿一个眼色,示意硬闯。 两人还没动步,就见一个满脸坑洼的瘦高大汉,手里握个钢管的笤帚,堵住走廊的过道,没这个规矩,都说了我家老大不见客,怎么还来硬的? 梁凌天一看,怎么这王路灯驻地里的一个清洁工都这么彪悍?大呵一声,王路灯,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程桐衿一见这里的架势,跟黑帮窝点似的,忙走上几步,这位,如果我没认错,你们是不是曾经和王经理在陵王庙的同事?要不这样,如果王经理在,你就说故人来访,帮忙稍个话进去,他自然就来了。 什么故人今人的,说不见就是不见! 梁凌天急了,抄起竹杖对准窗台上的一个小花瓶砸去,哗啦一声,搪瓷的花瓶碎了,水花四溅,几枝半枯萎的大丽菊横七竖八地散落开来。 你个老家伙,你是来作客的还是来踢馆的? 李大麻子撩袖子就要拿梁凌天,就听身后一个声音,且慢! 却是吕道飞。他从过门进去问了几个兄弟,是否认识来人,一个偷偷指住程桐衿,那个女的,不是叫程桐衿么?头儿为了她还在医院躺过俩月! 吕道飞心下一沉,坏了,自己人!忙出来打圆场。 弄明白来人的身份,几人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忙让梁凌天与程桐衿进里面,梁凌天脸都紫了,直接要进王路灯的经理室,众人不敢拦,忙说经理就在里面呢,二位请进去说话。 吕道飞早把几个一脸茫然的伙计给遣散了,只带了阿宝和大麻子垂手立在门外,以防老爷子再一发火把他们头儿的脑袋当花瓶砸了。 粱凌天强忍怒气,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就见百叶窗关着,屋子里一股腐烂的气息,满地凌乱,不堪处比外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个空啤酒易拉罐散落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烟缸里已被烟蒂塞满,地上一盆随时准备超度的黄叶果树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叶脉。 书案上更不可瞧,苹果核,橘子皮,烂得发黑的香蕉,揉成一团团的纸屑,铅笔圆规橡皮头子,手柄掉在桌子边的电话机,椅子上杂乱无章地横着几件衣服的尸体,再看沙发上有个人正打着呼噜,赤裸上身在被单外,嘴巴还时不时吧唧几下。正是王路灯。 呵呵!他倒好睡!梁凌天强忍住没上去给他一竹杖。 程桐衿见王路灯光着半截身子,怕他再一翻身,里面也光着,忙红着脸转过身,心说,早知道你这样,就不带梁总来了。 梁凌天没叫醒对方,示意门口的几位谁也别声张,我倒要看看这个王经理能睡到什么时候,他也不顾程桐衿尴尬地站在自己身边,独自走到王路灯的椅子边,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没一样能看明白的,索性把椅子上的破衣服用竹杖扒拉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椅子直接朝后仰,好悬没翻过去。 这个臭小子,这么破的椅子他居然还能坐下去!梁凌天没好气地嘟囔一句,把身子稍微靠前了一些,掏出烟袋,试了桌子上的几个破打火机,好不容易才能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烟。 众人鸦雀无声,就等着王路灯从酣睡中醒来,可王路灯一会儿嘎巴两下嘴,一会儿一翻身把脸朝向沙发的里面,他穿着个短裤,半个屁股从被单里露出来,程桐衿忙转过身,装着看墙壁上的客户分布示意图,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众人木鸡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声,他们希望王路灯别醒,醒来准没好果子吃,却又希望这位快点起来,毕竟这局面他们也不好应付。 阿宝蹑手蹑脚地端了个茶盘,小心恭敬地递给梁凌天一杯,程桐衿本想先出去,却被阿宝无声地让到门边的一把小椅上坐下,正对着王经理的临时床铺,握杯在手,脸却不好再转过去,只得低头苦笑。 是阿宝吗?沙发上传来一阵嗡声嗡气的声音,给我弄点喝的,渴死我了,大麻子买的啥啤酒啊,跟喝硫磺似的,今天换点清淡的…… 众人没敢支声,阿宝做贼似的逃了出去。 就见王路灯猛地坐起来,大麻子你还欠我二十五块没给呢!话音刚落,一眼瞧见程桐衿正惊诧地看着自己,傻了。 程桐衿红着脸出去了,王路灯用被单裹住自己,只露个脑袋,像个大肚子储蓄罐,朝左右找衣服穿,猛地瞥过梁凌天,又迅速把目光移回,老伯?你,你啥时来的?! 梁凌天冷笑一声,我今天来有很多事,先帮人家还你二十五块,再把你整个被单套住直接丢马路上,然后找个推土机,把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平了! 别!王路灯蹦达下来,朝地上的衣服伸出害羞的手,衣服却被梁凌天的竹杖死死压住,没扯过来。 老伯,您看,您大老远来了,我这光不刺溜的怎是好,等我先把衣服穿上,咱爷俩好好说会儿话,那什么,阿宝,上茶! 别整那些没用的,我没你这么个邋遢孩子!梁凌天把手杖移开,王路灯咧着臭嘴,麻利地穿了衬衫和西裤,又蹦到门后,找到自己的皮鞋,穿利索了规矩地站在梁凌天面前。 挺悠闲啊王经理。梁凌天抽着烟袋,根本不看王路灯。 王路灯恭敬地说,还好,还好,这几天睡眠不好…… 睡眠不好是因为什么呢?喝酒?打牌?还是与客户应酬累的? 这个,都不是,事情多,确实也累的…… 梁凌天终于忍不住了,伸手一拍桌案,小兔崽子,凌天门脸都起火了,你还和我在后院过太上皇的日子?!你走吧!我这辈子也不见你! 王路灯似乎没怎么在意,把身子规矩直了,笑着回答老爷子,这太上皇的日子也不是好混的,要么这样,既然老伯想垂帘听政,我就来个现场会,本是下午要开的,就在您眼皮底下弄得了!老吕,张罗众兄弟大堂议事! 第二十六章 二包 梁凌天心里一亮,本以为王路灯能给自己一个不小的惊喜,没想到这位找来众人,只说了一句话,兄弟我从即日起不再是凌天的人了! 王路灯是彻底和梁凌天闹僵了。那天他当着梁总的面召开紧急会议,居然提出了辞职。按王路灯的说法,既然程桐衿已经进入凌天,他与梁总的赌注已然圆满结束。若再赖在这里,只能增加梁凌天的负担。 据说,颇为气愤的梁总当即答应了王路灯个人辞职的要求,但并没把王路灯手底下的人遣散回家,而是分别送到各部组织培训,也算是实现了王路灯最后一个要求。 李大麻子规矩地递上一只信封,小余扫了眼,没放在心上,她要的不是眼前,全在秋后算帐。两人见面数回,由于价钱没谈拢,始终还停留在原地。 蔡平一安排小余走这步棋,自有他的目的,他当然知道小余不会空手而归,但比起支解凌天内部来说,后者更为重要。 蔡平一是精明人,尽管李大麻子为了自己得利,不惜出卖凌天,但他还是不放心这个人。他曾打听过,这李大麻子曾经在陵王庙一带当过扒手头头,后来被王路灯招安进了凌天,一直没受到重用,不过是扫扫地板,干点杂活儿,做个小伙计。 他曾把李大麻子告诉小余有关凌天的近况,与自己派入凌天的人取回的情报进行了比较,觉得李大麻子说的八九不离十。这是一层。 再有是针对李大麻子的私人帐户,自己从一个在银行工作的私党那里得到情报,李大麻子只得到凌天的正常薪水,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补贴。这是二层。 前不久凌天老总赶走王路灯,网上也炒得沸沸扬扬,大有“凌天新贵不堪重负,跳槽辞职以全身退”的标语吸引众人耳目,这王路灯别看才能不怎么样,但重兄弟感情,死气白赖地硬是磨梁凌天,把这个李大麻子调往工程部做了个副职经理,搞些工程调度工作,这对于游手好闲的李大麻子来说,自然是游鱼得水,中饱私囊,大可为所欲为。这是第三层。 自己派小余与李大麻子以私人身份进行交易,面上出的活儿还是轩远得大头,他李大麻子牵线搭桥,出人又出力,也不过赚取一小部分口粮,小余自然能在上面痛快地分一块,心照不宣,十拿九稳,彼此都有利可图。这是第四层。 凌天外遇强敌,内起争斗,梁凌天自顾不暇,倒闭是迟早的事,手下的人未雨绸缪,提前安排自己的出路绝对无可厚非,而任何企业在这关键时期,对内部疏忽管理,导致机密泄露是很自然的。这是第五层。 凌天势微,挂靠轩远,人朝高处走,识势乃俊杰,此人之常情,再者李大麻子不过才进凌天大门不久,自然不必肝脑涂地,趋炎附势,与轩远建立往来,如同当年的李望天,首先想到还是他自己。这是第六层。 还有一个原因,尽管是小道消息,但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王路灯与李大麻子曾经一起追求一个女人,闹得不欢而散,差点大打出手,这样看来,小余仅仅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捏住李大麻子的软肋。 蔡平一现在就一个目的,把所有炙手可热的项目统统包揽过来,宁肯增大投入,叫凌天没生意做,就靠买点东西糊口而已,日久他梁总定然支撑不住。 而李大麻子与美女经理小余经过一段时期的接触磨合,早已是忠心耿耿俯首帖耳,至于王路灯,按李大麻子的话讲,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足与谋。 李大麻子不负所望,将凌天即将谈成的项目全部归入蔡平一的掌控之中,蔡平一则疏通渠道加紧进货,上下齐动增加投资,大书特写提前预申来年预算,并得到总部首肯。他要与凌天大干一场,彻底颠覆老爸认为自己无能的想法。 顺西城的夜景是从不顾及谁家起火谁家愁的。 动力集团的项目还需要谨慎从事,毕竟他们是凌天的老主顾了。小包间内,李大麻子有些担心地提醒小余,手里的烟已经自燃了好长一段灰白。 小余微微点头,这个我知道,他们的懂事长曾是梁凌天拜把子的兄弟,尤其在这关键时刻,是不可能大方地转与我们的。小余已把李大麻子当成知己,语言之中吐露真诚,令李大麻子非常感动。 他们经过数次配合,可谓相得益彰,密不透风。 只能有一个办法让凌天袖手旁观。 什么办法?小余忙问。 找凌天无法提供技术支持的项目先做,其余的在协议中找空当,这叫顺手牵羊。 高,随后,我们再来个暗渡陈仓!小余高兴了,心说没想到,相貌这样愧对社会的人,肚子里还真有几斤谋略。 两人愈说愈投机,索性放开了喝得胡天黑地。 喝了不少酒,两人又一起去蹦的,李大麻子不止一次露出他对小余美色的三尺垂涎之态,小余明知,佯作不觉。 毕竟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不付出一些,这李大麻子是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的。自己目前明里是轩远的干部,暗里却是在为自己后半生捞取资本,她只当和这个李大麻子玩玩路子,就这样玩下去,一旦对方没用了,踢开了事。 尽管她怀揣多端谋划,还是禁不住酒的灌溉,意志薄弱的女人在深夜里,这方面就格外明显。李大麻子把小余送回她单身的住地,半搂半抱,进了屋子。 大麻子气喘吁吁,小余娇羞无限,二人弄假成真,你投我愿,就这样推推搡搡半成半就地开始了一段风流夜曲。 小余没想到李大麻子床上功夫这般了得,自己显然已被他完全控制,一夜下来疲惫异常,李大麻子倒没觉得怎样,东方泛白了还凑过来弄醒小余,令小余大呼你真是个魔鬼! ?(精彩小说推荐: ) 商筋 第 7 部分阅读 个魔鬼! 李大麻子白天照常人模狗样的去凌天上班,晚上灰溜溜地钻入小余的被窝,二人如胶似漆,难分彼此。两相情愿,再不存什么暗斗与隐私了。 从此,李大麻子对小余忠心耿耿,小余也是对李大麻子投桃报李,两人过起半同居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她小余包了李大麻子,还是李大麻子包了小余,总之,这层关系无法说破,即便说破也是很无聊的事,彼此都留有自由余地。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宝偶然来看望李大麻子,见他十有八九出去跑客户,把自己的身体也跑得病态丛生,胳膊腿细软,想过问又不好问,不问,总是惦记着。 这天,阿宝见李大麻子快下班了才回到公司,没惊动他,等他走了,自己从公司门口跟了出去。见李大麻子鬼鬼祟祟地打了一辆的,自己也老远地叫了一辆,接着一直尾随李大麻子,却发现李大麻子在不远处拐了弯,步行出来,一直朝前走。 阿宝远远跟住,发现李大麻子居然来到一家公司里。 阿宝清楚,凌天在这里有个防盗监控的中型项目,目前正在收尾,不禁脸一红,是自己乱想,差点错怪了大麻子,忙转身打了的走了。 李大麻子站在二楼的窗边,眼看着阿宝乘车走了,脸上阴险地一笑,小样,混这么多年了,还能叫你看出马脚? 第二十七章 空门 顺西城东南角有个小商品批发市场,这个地方汇集了大量的本地与外地的商贩,以及消费者。顺西城还算是座历史文化名城,市场对过有座古代皇家寺院,近年来,'奇+书+网'国家对寺院进行了一番修缮,可谓金碧辉煌,香火旺盛。 按理说这是个清修之地,门口却少不得各路大神聚集于此,沿街开店,明里卖点经书古董,暗里就干起卜卦算命的营生了。 而位于寺院边上有处老式宅楼,是本城一大家族的旧址,现在的宅楼不属于个人了,一楼是一家老牌的杂志社,二楼分成两家,一家是字画专卖局,另一家则是动物保护协会。 孟常业的老婆是该协会的常务理事,前文也有所提及,总来此地策划一些活动,搞搞宣传,普及人性,实属主力。方圆几里地,哪家有什么,哪家卖什么,哪家新上了什么,她是很清楚的。最近,由一个会员引见,她遇到一个奇人。 说白了就是一算命的,古时候属于江湖术士。此人自称游方的僧侣,不过是俗家弟子,什么都讲究个缘分。不投缘,不轻易给人算命。 孟常业的老婆就随便叫对方算,但不是自己,她问人家自己老公是做什么的,您要是知道了,我就佩服您。 那算命的拿出纸与笔,在上面写了个不大不小的“财”字,孟常业的老婆当即肃然起敬。一打听师父的法号,无能。 老婆回家把这事告诉了孟常业,孟常业心说还有这种事? 次日请了个假,编了个谎说去医院看病,却是来寺院门外找算命的看心病。 孟常业看向来人,头发没几根,却留了半尺多长的胡子,挺像武侠书里的少林派掌门,并没急于验证什么,而先套对方的话。 三句话落地,无能不干了,你这人挺有意思,在外面你逢人且说三分话那是你的事,在我这里如果不能心口如一,你过来做什么? 孟常业脸一红,心说是啊,被人家看出来了,这个无能还真有两下子,忙打个圆场,师父不知,人在闹市,不足以静修明德,还请师父多多教诲。 无能呼唤小徒,给来客泡茶,两人坐下话茬就没停,他们聊人的本心,聊清修的要义,聊化无所化分,聊菠萝菠萝蜜,从一早聊到中午,孟常业晕晕乎乎,下午回到办公室里就没动窝。 至此,孟常业每逢闲暇,必会无能师父,总觉空个手面上不好,但每次送的东西无能都叫他拎了回去,有一次无能生气了,你这是何必?我佛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即无所见。 孟常业一愣,都啥玩意,没懂。 无能笑着给他解释,意思是什么呢?说啊如果菩萨心中一切执著于佛法前去进行布施,那是不能见佛的真性的,如同把你丢黑暗的空间之中,就啥也看不见,而你作为一个接受菩萨布施的人,就不要把它当成一种恩惠,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孟常业似懂非懂,略有所悟,直接买了无能店里的几本经卷,没事苦读起来,遇到难解之题,就找无能来解,无能从不腻烦,始终如一,耐心有加,分文不取。 这样不到一个月,孟常业出家的心都有了。 一个处在社会背景里的人,就怕干什么事太较真,无量无尽的佛理,其名为理,实则无理,而孟常业非要彻底地参悟,这就形成了一个难题。 第一他是个非常世俗的人,从人情世故权诈之交突然叫他清修打坐研习拂理,本身就不大现实,偶尔略微静静心倒是可以。但孟常业非要一步登天,使劲要明白这辈子究竟怎么活过来的,对此,无能也是两难。 不到三个月,孟常业孜孜不倦,刻苦钻研,甚至睡觉上厕所都念叨几段经书上的字句,某日忽觉脱胎换骨,决定既然不能皈依佛门,这心也要注重行善。 他若苦行僧一般的执著,无能并没过于夸赞,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之心,不离不弃之志,白天接着卖经书,和庙里的和尚聊聊天,再就是跑到屋后锻炼下身体,偶尔看看棋谱,研究下天文地理,没把孟常业当一回事。 孟常业的心在这几个月过得比十年来还敞亮,他总暗自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能遇到像无能这样的师父,甚至有了一个打算,退休之后远离尘世,与无能师父去野外修行。 这天,孟常业和往常一样,捧着一颗轻松的心来到无能的店里,却发现大门紧闭。孟常业在门口等了能有一个时辰,这心还是没个着落,不知道无能师父去了哪里。 这时一个寺院里的和尚看到了孟常业,由于他总来听无能讲经文,和尚也认得他,说无能师父云游去了,走前给你留了封书信。 孟常业很是失望,忙打开来看,却见几行小字:心静若不静,理明若不明,空空如也,无能去也。 孟常业琢磨半天,车也不开了,直接走回家中,就这样大病了一场。 没几日身体痊愈,孟常业终于省悟,自己自然是不能与无能师父比的,可能前世造孽太多,此生须当补过,于是给轩远总部写了封信外带辞呈,也没和老婆多讲,直接投奔乡下一表哥去了。 第二十八章 回还 入冬的顺西城下了一场纷扬大雪,入夜,天色放晴,月亮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的,干干净净的,眷顾着猫在家里拥在床上人们,体味着一种久违了的家庭温暖。 夜间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驶的车辆和行人,偶尔有辆公车抛锚在雪路上,像一具甲克虫战舰的尸体或巨大的蝉蜕。 王路灯漫步在雪地上,有些无聊地看着路边房檐下的冰溜子,并一根一根地数起来,那些亮闪的数字使自己受到了视觉上的强烈冲击,仿佛自己就站在前面,而那些冰流随时能钻进自己的脑袋…… 但很快那些冰柱开始浓缩成一道道镔铁栏杆,他仿佛看到自己在里面,等候着一个叫上帝的人。 轩远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承担的所有项目出了严重的纰漏,装配的所有设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宣布罢工,当时,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眼露兴奋的光泽,直到一个人在电脑键盘上按下一个回车,那人正是王路灯。 对于轩远来说,即使设备坏了,也不是不能维修,作为施工单位,轩远自然要负全部的责任。 蔡平一没有办法,动用了最后一点年中预算,已经没有理由去说明一些事情,他已经无法得到总部的信任,这点信任来自于他那份非常丰满而有远见的计划,但现在,计划还没进行一半,就像一个孩子开始停止生长,家人干着急也毫无办法。一句话,对于此时异常疲惫的他来说,要面临违约全责,违归调查,帐目问题,包括相关的行贿受贿问题,以及每项工程后期服务中不断出现的问题。 活儿自然都是二包做的,而且客户方面的验收签字是有法律效力的,一部分客户碍于与轩远的老关系,正对事先忽略的关键环节进行彻底的复查,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牵连了不少单位及个人。 轩远集团多年征战的信誉硕果,在短时间内消失殆尽。 小余离开了轩远,一直在玩失踪,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有人说过完年后在某家超市里看见了小余,徘徊在一列尿不湿前。 李大麻子依旧在凌天上班,照例追求着阿宝,只不过经历了一些事,他对于情感游戏更为有信心,似乎是一个打过网球的选手,对于羽毛球来说,即便没打过也不必现学。 蔡平一一直在暗自咬牙,他并不是不能东山再起,公司也远远没到垮台的地步,但是自己于总部心目之中的印象,似乎要从“零”开始。 在总部当懂事长的老爹突然通知蔡平一,要他过去开一个紧急会。至于什么方面的没有人清楚,但很快出现了一个变化,蔡平一再也没回到顺西城这个地方。轩远在柳三杰的率领下,开始进驻人才市场,这回是正而八经的招聘总裁。 王路灯倒有些失望,没亲历蔡平一倒下或亲自目睹他绝望时的情景。他一再告戒自己,有时候一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就不能耿耿于怀,毕竟生活总是要向光明的地方寻去,而不是总是愁苦着,不知道任何有趣的事。 他不否认,自己第一次发现蔡平一和薛布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内心就发出了强烈的地震,却也远比地震还要迅猛,他要毁灭一个事实,并不希望看到这个事实如何被自然与时间治疗或痊愈,他的计划早在那个时间开始就有着绝对明确的目的,就是一个人,蔡平一。 如今这些都是过去了,他已经不必再倚赖梁凌天,可以随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从前不行,那时还需要梁总的实力,帮助他走进内心的结局。 尽管这个老人对自己还是那么好,自己也不会即刻离开,但报复的快感已经消退,再无任何可以激起王路灯兴致的事情,所以他有时不会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或在说什么。 对于李大麻子这个人,王八路灯最清楚不过,尽管极力撮合,成全了他与阿宝的事,但他明白一个事实,阿宝根本不是李大麻子的对手。 旧一代的儒将纷纷逝去,新一批的智囊正在轰轰烈烈地走上前台。 伤心的小余,至今也无法证明些什么,往后她的心估计要比铁石还硬上十倍。 孟常业一直没有丝毫的消息,而吕道飞演完这场戏之后,感到该走了,这城市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他应该真如孟常业理想中的无能那样,云游四方也罢。 小胡子还和从前一样,始终在超市里干着自己的活计,王路灯有一次去看望他,小余说了一句很真诚的话,灯哥,我发现我们都不是啥好人。 王路灯一乐,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过人。 程桐衿一心为凌天效力,估计凌天接近百年之后,他会考虑衣钵的问题,但这与程桐衿没有关系,或许还能出来个海龟的外甥侄子,这世界很巧妙,有一些本该命中注定的事你非说那是巧合,总不告诉对方为什么。 李望天前来看望了表妹和王路灯,他的心里王路灯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不能明白这个老同学为什么那么喜欢像拉皮条一样给别人物色朋友,以至王路灯都怀疑他是否在自己的家里安装了袖珍摄象机。 再看看我们的薛布衣吧,她正在澳大利亚,手上牵着一个孩子,孩子黑头发,蓝眼睛。 王路灯看着这张照片,内心涌起一阵凄寒,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自己还是被拍死在沙滩上,一无所有地来,一无所有地去。 人才市场依旧火暴,那么多找不到工作的人还在为了有这样一个希望之乡感谢上苍,王路灯双手插兜,吹着口哨,看到了远处正在给一位类似海龟的人士讲解公司情况,她微笑着,洁白的牙齿,不停适度地与对方打着手势。 王路灯微笑地看着小齐,小齐淡漠地问他,先生,您是来竟聘的? 不是。 那是…… 我是来还钱的。 (全文完) (精彩小说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