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丁香花》 五瓣丁香花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钟之羿 第一章 前言 丁香,北方很常见的植物。性喜阳光,耐寒性强,花色优雅而调和,姿态丰满而秀丽。芳香袭人,纷纭可爱。 丁香花是素雅的。她那白色或淡紫的小花,常常不为人们所注目。然而,她实在是很可爱的,不贪求赞美,也不奢望爱恋,价值不凡又含而不露。 丁香是温柔的,但也不缺乏热烈。素装淡于外,内秀敛于中。她又是严肃的,自尊的,柔弱的表象下,深藏着刚烈的性格。 传说,在繁茂的四瓣丁香树上,若能找出一朵五瓣丁香花,就会得到好运和幸福。 正文 吴远没想到这次找工作,竟然如此顺利。自从毕业以来,他已经连续换了十几个工作,最长的不过半年,最短的只有一个月。那些工作不是太枯燥,就是薪水太低,与他的理想相差甚远。本来,这次他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刚刚失业,闲着无聊,就来试试运气。 招聘现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劳资双方进行试探性的交谈,更像是在一笔交易上讨价还价。吴远心里暗暗发笑,还有不知内情的人去咨询那些“熟面孔”——很多挂牌企业,是招聘会上的常客,他们有永远空缺的高级职位,而实际上只是为一批又一批淘汰的业务员队伍,积蓄后备力量。 转来转去,吴远终于发现一个药品公司,正在招聘办公人员。吴远询问具体做什么工作,招聘者告诉他,国家正在进行药品企业资格认证,目前企业非常缺乏有经验的人才。吴远心想,自己也曾经做过企业认证工作,只是行业不同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就填了一张报表。 出乎意料的是,刚过了三天,他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那家药品公司的经理打来了。经理约他下午见面。吴远西装革履,准时来到经理办公室,他想给陌生人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吴远深刻明白一个道理,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因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它很难在人们的心里被动摇。 跨进办公室的门槛,吴远的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眼前这位微微发福,大概有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让吴远既感到亲切,又有些敬畏。 “你好,请坐!”经理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脸上露着轻松的微笑。 吴远坐在沙发上,有点紧张。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以前做过企业认证?”经理沏了一杯茶,端到吴远的面前。 吴远恭敬地站起身,接过茶杯,放到茶几上,说:“是的,我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 “噢。”经理示意他坐下。 吴远慢慢坐下,继续说:“去年,我在一家公司上班,就是负责搞认证工作的。” 经理说:“我们是做药品行业的,与你以前从事的行业截然不同,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吴远挺起胸膛,眼中放射出自信的光芒,“我想,硬件设施和销售的产品固然不同,但进销存的软件却大同小异,而且我觉得我还有一个证书,可能会对您的公司有点用处。” 吴远本以为这句话会引起经理的极大兴趣,至少在对方的表情上会有一些变化,但这位中年人显然已经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龄,他的沉稳给吴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经理拿起桌上的报表,看了一会,说:“你为什么没有写在简历里?” 吴远觉得自己的热情,突然消失了大半,但他也感到自己应该表现出一点男人的成熟,所以他故意停顿一下,说:“我的父亲是搞中药的,我从小就受他的影响,读过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籍。上大学的时候,有机会考了一个执业药师的资格证书,我想这个证书应该对药品企业认证有所帮助。” 经理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片刻,他转过身对吴远说:“有资格证书当然好,不过我更缺少脚踏实地的助手。” 吴远听出经理的言外之意,便不失时机地说:“我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我相信自己能够边学边做,在短时间内适应新的工作环境,达到新的工作要求。” 经理点点头,说:“很好,我欣赏你的自信。如果你方便,下周一我们在这里具体谈一下工作,还有你的薪金福利。不过,公司有三个月的适用期,也就是我们之间双项选择的磨合期,希望我们能够走到一起,公司绝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吴远离开之前,经理递给他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号码,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吴远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印着楷体字——“韩国学”。 走在路上,吴远心情格外舒畅。春寒料峭,冷飕飕的风刮到脸上,竟如夏日难得的凉爽。吴远心想,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好朋友张磊。他们是在一个胡同里玩大的,中学又在一起读书,后来吴远考上大学,张磊却做起了小本生意。吴远知道,这不是张磊的本意,其实他是多么渴望上大学的,而且他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优秀,完全有能力考上重点大学,然而就在读高三的那年,张磊的父亲却意外身故,使本来就很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悲郁成疾,无奈之下,张磊只好放弃读书,一面做起小买卖养家糊口,一面照顾母亲。 吴远自以为已经很了解这个朋友了,张磊是个名副其实的孝子,只是个性有点倔强,但当他听说,张磊利用晚上时间学习,并且通过自学考试,连续取得专科和本科文凭。他不禁钦佩张磊骨子里的坚韧。眼看着经过几年的努力,张磊的生意也渐渐有了气色,最近新开了一个小超市。 来到小超市门口,正巧碰见张磊骑着三轮车刚刚进货回来。吴远连忙帮着往下卸货。这时,一个女孩子从超市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说:“吴远,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吴远一看,笑着说:“大美女也来了,瘦了,瘦多了。” 女孩眨着大眼睛,美滋滋地说:“真的吗?” “衣服瘦了。” “好啊,吴远你还是那副德性,小心嘴上长包。” 张磊跟着憨笑,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解释说:“刘艳来这溜达玩,正好我准备去进货,就让她帮我看一会店。” 吴远瞟了张磊一眼,坏笑着说:“都快成老板娘了,还啥谁帮谁的。” “去你的。”刘艳的笑容更加灿烂,“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艳穿上风衣走了。 张磊和吴远把车上的货,全部搬进了店里。不大的房间里,整齐地摆着几行货架,烟酒糖茶,油盐酱醋,日杂用品,一应俱全。 吴远啧啧称赞,“不错啊,商品越来越全,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看样子,你的小买卖挺红火的。” 张磊把新进的商品,一个一个摆上货架,那认真的样子好象是在完成一项精细的工作。他穿着破旧的蓝大褂,上面已经粘满了很多灰尘,脸上的汗水淌出几条明显的泥道。忙活了半天,总算拾掇利索了。张磊洗了洗脸,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开业快3个月了,到目前为止,还算凑合,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张磊不无担忧地说,“这个店的位置不是太好,听说前面临街的地方要开一个大超市。” 吴远说:“你那么精明,还能输给别人?”他忽然把话题一转,“你和刘艳的关系确定了?” “没有,”张磊苦笑说,“你知道,我和她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咱们高中毕业到现在都六、七年了,她上大学也没把你忘了,人家对你可是够痴心的。以她的条件,那追求者还不象鸭子似的,一群一群地赶?听说他老爹的专科医院又扩大规模了,你要是娶了这么个媳妇,那以后还不是平步青云?何苦自己一点一点奋斗。要是换了我,早就搞定了。” 这时,进来一个顾客,张磊热情接待,等送走顾客,他说:“我不这样想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是学生,分不出上下高低,可现在不一样了,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她是富家千斤,我是穷困潦倒的底层老百姓,我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算结合了,也不会有幸福的。” 吴远说:“穷怕什么?穷只是一种生活状态。就因为穷,我们才应该追求好的生活。目的最主要,人们只看结果,当你成功了,谁还在乎你是采用什么手段?反正,我现在是没有向上爬的机会,如果机会落到我的头上,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张磊默然不语,吴远也觉得这话题实在没趣。因为第二天要去新的单位上班,所以吴远又聊了几句闲话就走了。 过了不久,一个老年妇女走了进来。她的头发花白,气色很差,头上带着深蓝色的毛线帽子,尽管初春的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但她还穿着羽绒服,显得很臃肿。 “妈,你怎么来了?”张磊帮母亲脱掉羽绒服,“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煮了一碗挂面。” “妈,你怎么又糊弄?你身体不好,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张磊心疼地说,“早晨,我不是上市场买了很多菜吗?还有熟食,都在冰箱里,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我不爱吃鱼呀,肉呀的,上火!我就吃点软和的面食挺好。我把你买的排骨炖好了,晚上回去,你自己热着吃。” 张磊看着眼前微笑的母亲,心里充满了愧疚。母亲今年才五十几岁,象她这样年龄的女人,有的仍然不忘打扮自己,充分地享受生活,可自己的母亲,却是这样的瘦弱和憔悴。 张母仿佛看出了儿子的心思,笑着说:“你看,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整天在家看电视,翻来覆去地看,实在太腻歪了。儿子,你就让我过来帮你吧。” 张磊心想,母亲每天一个待在家里,也确实很无聊,她既然想来就让她来吧,如果违了她的心,反而会惹她生气,“那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臭儿子,长大了,跟妈妈都讲起条件来了。” “店里沉一点的东西,你一律不许动,只要收银就好了。” 张母会心地笑了,她知道,她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了。他是她的精神支柱,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她才有了勇敢面对现实的勇气。 “妈,你猜我今天进货的时候看见谁了?就是以前我们大院里的二胖,小时候摔跤总摔不过我,整天大鼻涕郎当的那个。我看见他领一个女的,挺个大肚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婚了?没想到这个小子都快当爹了。” 张母感慨地说:“跟你一起长大的孩子,现在都成家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处一个对象,趁我现在身体还可以,也能帮你拉扯拉扯孩子。” “妈,看你说的,你把身体养好了,比啥都重要。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不操心,能不操心?今天中午,刘艳到咱家去了,给我带了几盒脑什么金的,她还陪我唠了半天嗑。我看艳子这孩子挺好的,又孝顺又懂事。你对人家还带搭不稀理的,你要是再对她那样,不把他娶进门,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张磊哭笑不得,这老妈想儿媳妇和孙子都快落下病了,真拿她没办法。 春节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散尽,春姑娘已经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昨夜的一场雪,来不及展示美丽,第二天阳光出来的时候,便化为一滩滩的水了。只有偏僻的角落里,还有残存的积雪,可是早失去了冬天里的美姿,瘫软地堆在一起,上面蒙着薄薄的灰尘。 早上,吴远盥洗完毕,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匆匆走出家门。通往公共汽车站点的小路,已经泥泞不堪。吴远走出不远,低头一看,擦得锃亮的皮鞋,溅了一些泥点,这让他很懊恼,身上没带纸,穿着这么脏的皮鞋去上班,新同事会怎么看自己?他用力甩了几下脚,可是无济于事。 “倒霉,倒霉,以后有了钱,第一件事就要搬离这片兔子都不拉屎的贫民窟。”吴远这样想,依然没有放慢脚步,无论如何,第一天上班是绝不能迟到的。好不容易走出小路口,他发现路旁停着一辆自行车,车座下有一块抹布,他赶紧拽出来,仔细把皮鞋擦了一遍,随手把抹布扔在地上。 走进公司大门,一辆大卡车停在仓库门口,很多工人正在往车上搬货。看药箱的规格,还有工人的用力程度,应该是葡萄糖或盐水一类的大瓶针剂。吴远看了一下手表,正好八点钟。他径直来到经理办公室,韩国学正在电脑桌前查阅资料。 “你好,韩经理。” 韩国学抬起头,依然保持那种轻松的微笑,“小吴,你来了。你稍等一下。”说完,他拿起电话,只按了四个键子,接通了内线。 “让小雪来我办公室一下。” 过了一会,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她个子虽然不高,却体态娇好。一头波浪卷发,眼睛如泉水一般清澈,秀气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构成一张俊美的容貌。她穿着米黄色毛衣,紧身的牛仔裤,脚踏一双白色旅游鞋。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新聘用的职员,名叫吴远,财经大学毕业,有很好的工作经验。这位是我的侄女韩雪,去年刚刚大学毕业,企业管理专业,负责公司的认证工作。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工作,希望大家能互相学习,取长补短,顺利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很高兴认识你。”吴远象个绅士一样,微笑致意,和韩雪握了一下手。 韩雪的嗓音很清脆,“我缺乏工作经验,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韩国学说:“薪水标准,在招聘启示上已经说明,我们会严格执行。因为目前公司工作繁忙,所以暂时取消了休息日,不过我们会按照有关规定,根据加班多少折算奖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吴远爽快地回答。 “很好,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和小雪一起去办公了。” 吴远跟着韩雪来到二楼的综合办公室,这是一个套间,外面很宽敞,几个大办公桌,两两相对,每张桌子上面都堆着很多本子,有4个人正在埋头抄写着什么东西。里面还有一扇门,上面挂着小牌“主任办”。 韩雪向大家介绍了吴远,然后指着一张办公桌,说:“以后你就在这儿办公,如果有事,你可以到里面那屋来找我。现在我们的工作就是誊抄过去的各种记录,查遗补漏。可能有的业务你不是太熟,只要把原记录抄一遍就行,空白的地方,以后我再告诉你怎样写。” 原来韩雪是综合办公室主任,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何德何能,坐到这样的职位?吴远心想,“看来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式企业,想要在这样的企业立足,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的表情却是谦恭的,似乎是向韩雪表现自己的认真态度。 趴在桌前,整整抄了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吴远感觉手腕都酸了。这种不用脑子的工作,实在太无聊了,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吴远开始有些后悔了,明天还来不来呢?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韩雪已经从里屋走出来,笑容可掬地说:“怎么样,写一天,累了吧?” 吴远抬起头,稍一愣神,但很快地,他报以同样的笑意,“不累,一点不累。” “你家住哪儿?” “噢,我家很远。”吴远想起自己居住的那片破烂小区,想起泥泞的小路,想起皮鞋上的斑斑泥点,真是羞于启齿。 “那你怎么来上班的?” “我坐公车,16路。” 韩雪眼睛一亮,“是吗?我也坐16路,下班我们一起走,好吗?” 没想到,富家千斤也去挤公共汽车?当然,无论如何,一个美女,一个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主动提出与自己结伴同行,都是难以拒绝的美事。 两个人走出公司,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还未亮起,外面的一切都灰蒙蒙的,如梦如幻。街上的汽车川流不息,车灯象一串串闪亮的珍珠,骑自行车的下班族,似潮水一样向前奔涌。 “能说说,你这一天的感受吗?”韩雪问。 “我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啊。我觉得进、销、存的各个记录,应该是相符的,而且应该与商品帐,保管帐也是相符的。我只看到大家和我一样,只是抄一些记录。如果原始记录有什么差错,很明显各个记录都会出错。药品的规格,产地,生产批号,可能会成为日后检查组,抽样检查的重点。各个记录都是环环相扣的,就象一条流水线,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所以我认为,应该有一个人,全面负责帐簿与记录的统一,并及时发现和纠正大家工作中的失误。” 韩雪惊喜地说:“没想到,你看问题这么全面啊!”刚说完,她的眉头微蹙,轻叹一口气说:“快一个月了,每天弄这些东西,总是顾此失彼,可把我烦坏了。” 吴远可以想象她的工作压力很大,便有意安慰她说:“什么事开始的时候都很难,等工作步入正轨,以后慢慢就好了。” 韩雪转忧为喜,“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给自己鼓劲。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见解,我很受启发,叔叔的眼光不错,真的聘来了一个人才,希望以后你多帮助我啊。” 吴远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我这人除非不做,要做就做最好。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 韩雪微笑着,赞许地点点头。 两个人坐上16路汽车,坐了三站,韩雪就下车了。本来吴远还在犹豫,第二天还要不要这乏味的工作,但听到韩雪下车时说了一句:“明天见!”吴远当时就下决心了——再试几天看看! 肚子饿了,看了一下手表,晚上六点。吴远走下公共汽车,没有回家,来到熟食店,买了一只烤鸭,直奔张磊的超市。他想和张磊一起喝点啤酒,聊聊天。可是他扑了个空,张磊并没有在超市,张母告诉吴远,刘艳的弟弟下午从深圳回来,非要请张磊吃饭,他们三个人,半个小时以前就走了。 吴远心想:刘艳的弟弟不是刘强吗?听说这小子个性挺强的,老爹是开医院的,可他上大学偏偏不学医,毕业以后也不肯接老爹的班,一直在深圳闯荡,去年春节都不回来。估计他在那边也混不下去了,否则还跑回北方这苦寒之地干什么? 告别张母,吴远回到家,买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第二章 与此同时,张磊、刘艳、刘强正在一家火锅店里吃涮羊肉。这家火锅店在本市大名鼎鼎,一座独立的欧式小楼,富丽堂皇,装修极尽奢华。据说,这里的锅底汤料,风味独特;羔羊肥牛,肉质鲜嫩。每天到了饭口,食客爆满,甚至还要排号等候。 一楼的大厅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汤汁的鲜香,酒水的淡香,还有丝丝缕缕的膻味。二楼和三楼,都是包房雅座,相对就安静了许多。 “磊哥,我再敬你一杯!”刘强浑圆大脸,留着板寸头发,下巴上稀稀拉拉冒出一些胡子。他的身体很壮,虎背熊腰,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名副其实的东北小伙儿。“上高中的时候,多亏你的帮助。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张磊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艳把肉蘸了点调汁,刚要放到嘴里,一听他们的谈话,不明白什么意思,连忙问:“强子,你俩之间有什么事?你可比我们小两届呢,我们上高三,你才上高一。” “姐,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要不是当年磊哥帮我补课,哪有你老弟的今天?” 刘艳更糊涂了,干脆把肉放在碟上,双肘支在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是家里的乖乖女,老爸让你学医你就学医。”刘强又打开一瓶啤酒说,“我可不行,没你那么聪明,也没你那么听话。你上大学了,我也该选择学文还是学理,老爸当然希望我和你一样,将来做个医生。可是我的理科成绩很糟,尤其数学更是一塌糊涂,而且我对学医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我坚持学文。你不知道,老爸当时那个气呀,恨不得一脚把我踢出家门。” 刘强一边说,一边学老爸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把刘艳和张磊逗得哈哈大笑。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刘艳看了张磊一眼,“你帮他补数学了?” “可以啊,不愧是我老姐,冰雪聪明!”刘强没等张磊说话,就抢着说,“虽然你和磊哥是同学,但我和磊哥的关系,不比你们同学之间的关系差。别忘了,咱们都是在一条胡同长大的。磊哥可是我的老大,处处罩着我,从来没有别的小孩敢欺负我。” 张磊笑而不语。 刘艳说:“强子,你喝多了吧?多大了,还说这些?看你,哪有一点记者的模样。” “姐,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那么讲究吧?”刘强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永远忘不了高三那一年,整整一年呢。每天晚上九点放学,固定九点半到磊哥家,一直补到十一点半,上半夜从来就没合过眼,多不容易啊,我。” 刘艳又瞥了张磊一眼,只是目光更加迷蒙,那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却让人难以言说。很快,她转过脸,笑着对刘强说:“整天让人家给你补课,陪你到那么晚,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容易?” 刘强端起酒杯说:“所以,我要感谢磊哥,没有他,我怎么会考上大学?怎么会当上记者?”说完,他走到张磊面前,郑重其事地敬了一杯酒。 回到座位上,刘强好象想什么趣事,竟豪爽地笑了起来。刘艳和张磊有点莫名其妙,只听刘强说:“姐,你不知道,那时我还真不容易,你以为我真那么爱学习?是磊哥命令我去的,要是不去,他就揍我。那时小,不懂,现在我才知道,那叫‘胁迫’。哈哈!” 刘艳和张磊跟着笑了起来。 吃了一会,张磊问:“这次回来,在家能待上几天?” 刘强说:“短时间内是不会走的。” 刘艳惊讶地说:“你做错啥了,被炒鱿鱼了?” “姐,你想啥呢?我哪能被炒鱿鱼?谁胆子那么大?社长可是我大学里铁哥们的老爹,对我那是一个欣赏。”刘强洋洋得意。 刘艳不以为然地说:“凭靠裙带关系,那算什么本事?工作还是要脚踏实地,靠真本事说话。” “我开玩笑的。那边竞争很激烈。其实,能站稳脚跟,关键还是你老弟勤奋,别看我从实习、转正到现在才半年多,可我已经发了不少有分量的稿子。社里上上下下,对我的能力都比较认可。” 张磊说:“强子在文字方面很有天赋,在这个行业里,会有一番作为的。” 刘艳笑说:“你还夸他?看他都快飘起来了。” “社里最近通过一项决议。”刘强继续说,“准备在北方开设一个分社,地点就选在咱们这个城市。我主动请缨,一来我是北方人,对北方比较熟悉,更容易捕捉到有价值的信息。二来我年轻,创建分社,前期有很多工作要做,没好身体哪能行?结果,我的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 张磊说:“那好啊,正好给了你一个充分展示才能的机会。” 三人说说笑笑,酒足饭饱,刚刚结了帐单,刘强就接了一个电话。是朋友打来的,朋友听说他回来,一定要请他喝酒。盛情难却,刘强只好答应,临走时他拜托张磊把姐姐送回家。 早春的夜,说不出的一种寒意,冷飕飕的风砭人肌骨。张磊和刘艳慢慢地走着,走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又一阵风吹来,张磊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 刘艳并没有看他,仍然低着头走路,轻轻地说:“多穿点衣服,现在流感很严重的,每天都有很多病人到我们医院去输液。” 张磊笑了一下,说:“没事,我都习惯了。” “你呀,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别人管你,你还不听。昨天中午,我去你家,阿姨跟我说,你总是嫌她絮烦,一点也不听话。” “我妈就那样,少吃一口饭,她怕你饿着;少穿一件衣,她怕你冻着。” “你应该理解阿姨!她身体不好,想照顾你,可是力不从心。只好经常嘱咐你,多注意身体。身体不好的老人,都有点心娇,就象孩子似的,你要顺着她,别老惹她生气。” 张磊心想,自己确实经常顶撞母亲,尽管那都是无心的,但母亲毕竟病弱,以后真应该多哄着她,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却说:“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女人都那么爱唠叨。你给我妈买的保健品很贵吧?以后别买了,我妈心里过意不去。” 刘艳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张磊,眼圈似乎有点红了,“阿姨自己在店里,你早点回去吧,我不用你送了……”没等说完,她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 张磊觉得有点不对劲,追了上去,问:“怎么了?你,生气了?” “没有,我刚才喝了几杯酒,有点不舒服。” “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了不用,别理我了。” “你到底怎么了?” 刘艳终于停下脚步,却哭了起来,“我给阿姨买东西,是我的一分心意。是阿姨过意不去,还是你过意不去?那好啊,你把东西还给我吧!你给强子补了一年课,你算算,是多少学费,我把钱也给你,以后咱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张磊懵了,在他的印象中,刘艳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莫非她真的醉了?“艳子,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醉,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清醒过。”刘艳哭得更加伤心,“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怎么了?我怎么会惹爸爸生气呢?他让我处对象,让我早点结婚,明明都是为我好的,可是我却……你知道吗?”刘艳用拳捶了一下张磊的胸,“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违背过爸爸的心意。” 张磊木然地站在原地,无言以对。 “你知道吗?”刘艳又捶了他一下,“爸爸给我介绍的对象是个外科大夫,省医大的研究生,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可我连看都没看……” “你知道吗?”刘艳又捶了他一下,已经泣不成声,这时,有几个路人经过,投来异样的眼光,而刘艳却浑然不知,“这次,爸爸真生气了。他骂我骂得好凶啊!” 张磊想拉起她的手,安慰她几句,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远方。 过了一会,刘艳平静下来,她擦了擦泪水。 张磊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刘艳的声音恢复了平常,她走到大马路旁,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张磊失落地回到超市,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收拾架上的货物。张母见他有些反常,便问他出什么事了?本来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拉个大长脸?张磊淡淡地说,酒喝急了,胃有点不舒服。 “儿子,别骗妈了。是不是和艳子闹别扭了?” 不愧是生养自己的老妈,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张磊看着母亲,她那温暖的目光,似乎照亮了他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忽然,他产生了一种愿望,一种想要倾诉的愿望,他要向母亲讲述他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刚才艳子确实生气了。我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是,我们的距离太远了,真的很不合适。” 张母语重心长地说:“傻儿子,啥叫合适,啥叫不合适?艳子是个好孩子,我早把她当成儿媳妇了。甭管你们有多远差距,只要她人好,只要她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要犹豫。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除非你烦她,真不愿搭理她。” “妈,我怎么会烦她呢?”张磊稍一停顿,“她的条件太好,我是配不上她。” “她的条件是好,家里有钱。可是,你也有双手啊。过去的老人都说,手是人的财宝,有手能干活就饿不死,就没有人会瞧不起你。人穷不能志短,你要是这样想,那连妈都瞧不起你了。” 张磊垂下头,过了半天才说:“我一直不敢确定,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抱着一种感激的心理?” “这话是啥意思?”张母没听懂儿子的话。 张磊使劲撸起袖子,只见上臂有一条足足十厘米长的大疤瘌。张母大惊失色,她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伤? “高三上学期期末那会,我爸有病住院,我不是请了两天假护理吗?本来这件事,除了吴远以外,其他同学都不知道。可吴远告诉了刘艳,刘艳就想放学以后,去医院看望我爸。那时候是冬天,天黑的早,医院后面的小路又很背,刘艳被一个劫道的拦住了。正好我去外面买东西,抄近路的时候就撞见了。劫道的一害怕,在我胳膊上划了一刀就跑了。我怕你和我爸担心,就没敢告诉你们。刘艳陪我在医院缝了几针,从那以后,她对我就非常好。” 张母摩挲儿子的伤疤,眼泪扑簌而下。 “妈,看你,都过去好几年的事了,你还哭啥呀?”张磊连忙安慰母亲。 “儿子,你长大了,以后有啥事,妈妈不跟着搀和了。你自己想想吧,不管为了啥,艳子真是个好孩子,你应该珍惜她。过了年,你都27虚岁了,艳子也27了,别的女孩子,这年龄都当妈妈了。你想跟她处对象,就告诉她;不想处,也告诉她,别耽误了人家。” 张磊看了一眼母亲憔悴的脸,想着她说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早上,吴远来到公司,刚写了几个字,韩雪就走了过来,说:“韩总要见你。” 吴远只见韩雪笑容洋溢,便猜到可能会好的事情发生。果然,来到经理办公室,韩国学递给他一沓材料。 “小吴,这是一份具体认证标准的材料。你先放下其他的工作,把这份材料读懂,读透,然后协助韩雪,主抓全面认证工作。” 吴远心里一阵惊喜,仅仅是新工作的第二天,就被总经理委以重任,这种殊荣非一般员工可得。不过,高兴归高兴,吴远还是一脸谦虚,“韩总,我刚入公司,恐怕做不好。” 韩国学看着吴远,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小雪把你昨天说的话转述给我,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聪明,很有主见的人。我说过的,公司绝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从现在开始,你和小雪一起办公,遇到问题,互相研究,互相探讨。如果内部有什么困难,或者外部需要我出面协调,你们就尽快提出来。” 吴远觉得再谦虚,反倒显得虚伪了,便欣然受命。韩国学带着他,来到综合办,将新的人事安排,向大家宣布一遍。吴远的办公桌也从外面大厅搬到里面的“主任办”。 一切安排妥当,韩国学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最近几天,公司的老客户博康医院似乎出了一点故障,最近几个月的进货量骤减。具体原因尚不清楚。韩国学认为,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况且那家医院的院长刘大鹏是他的老朋友,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应该去叙叙旧了。 韩国学开着汽车,刚驶出不远,就遇到塞车。走下车,向前一望,一条长龙没有尽头。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显示的电话号码,是朋友马莉打来的。 马莉先前是国有职工,十几年前,单位效益滑坡,经常拖欠工资。本来几百块的工资就很低,马莉又是爱美的女孩,高档化妆品,品牌时装,常常是望而却步。钱不够花,工作自然失去热情。厂长多次找她谈话,可马莉依然我行我素,迟到早退,后来干脆辞职不干了。在社会上漂了两年,马莉结识了一个小伙子,相貌不错,家境也算殷实。马莉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处了不到半年,就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没想到,结婚以后才发现,她的丈夫原来是个花花公子,到处寻花问柳,专以玩弄女性为最大快乐。开始时,马莉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后来心也就渐渐麻木。不过,她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了,她想要依靠的山,其实是一座冰山,经受不住阳光的照耀。马莉为自己争取了最好的后路,她果断地离婚了,分到了一笔不菲的财产。她拿出大部分资金,购买了一个廉价的商品房,余下的钱作为经营资金,做起了小食品批发生意。马莉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生意上,她的聪明更让她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十年下来,她已经积累了雄厚的资金,终于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富裕生活。 一年前,一个很偶然的机会,经朋友介绍,马莉认识了韩国学,韩国学的沉稳和成熟,给马莉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随着几次交往,这种好感更加强烈。当听说韩国学丧偶多年,一直没有续弦,马莉尘封已久的心,开始变得不再平静。而韩国学始终对马莉不即不离,从不跨越出朋友的界限。 “现在,我要去办一件事,不能马上赶到你那,等到下午有时间吧,我再过去。”韩国学挂掉电话,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知道,马莉哪会有什么正经事情,无非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好不容易,道路才畅通。韩国学来到博康医院,直接奔向药局。药局的门是经常紧闭的,上面贴着“谢绝医药代表”。 韩国学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谁呀,有什么事?”声音有点蛮横。 韩国学说:“我是康太医药公司的。” 门开了,探出一个小脑瓜,咔吧着大眼珠子,象探照灯一样放光。韩国学认识她,是负责点验药品的小女孩王梅。 王梅笑着说:“是韩经理啊,你好,请进。” “小梅子越来越漂亮了。”韩国学走了进来,并没有见到要找的人,便问:“刘艳在吗?” 王梅说:“副院长不在。” “她现在还主管药局这面吧?” “是啊。”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你坐一会吧。”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等就等一会吧。他和王梅聊了一会,终于盼到刘艳回来了。 韩国学的观察很细,发现刘艳的眼睛有点浮肿,便问:“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刘艳说:“没什么,只是有点轻微感冒。韩总大驾光临,有什么要紧事?” 王梅很识趣,进到里面的办公室,忙活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看你说的,我非有要紧事才能来?”韩国学一边笑着说,一边看着刘艳,她今天确实很憔悴,脸色苍白。“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上次跟你联系业务,还是在半个月前。不知道你父亲最近好吗?我还没来得及去办公室看他。” 刘艳很清楚韩国学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来试探医院减少进货量的原因。但是看他一脸真诚,似乎是很关心自己的父亲,真有点莫名其妙。 刘艳说:“我爸去北京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那什么时候回来,上次说好了要一起喝酒的。”韩国学说。 刘艳不喜欢说话转弯抹角,便直截了当地说:“韩总,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最近进货量不大吧?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并不是对你一家,这个月整体进货量都减少了。” 韩国学尴尬地一笑,心想:刘艳今天不仅身体不好,情绪也很糟糕,真不该在这当口来打扰她。“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谈公事,就是想过来看看,请你和你的父亲吃顿午饭。” 刘艳说:“谢谢韩总,我父亲不在家,我中午还有别的事,改天吧。” “那也好。”韩国学起身告辞,“等院长回来,代我问好。” 临出门时,他又转过身来,对刘艳说:“这几天,天气反常,多保重身体。” 午休了,刘艳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王梅猜她可能有什么心事,就建议去吃肯德基,然后去商场逛,不为购物,就为散心。 本来刘艳是没有胃口的,午饭都不想吃了。但一听说去逛街,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大多数女人都喜欢逛街,那种乐趣和享受,是男人们所无法理解的。 正当两个人要出门时,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刘艳接起电话,传来张磊的声音。他说,他想见她,现在就在楼下等着。刘艳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表态,然后慢慢放下电话。 “刘姐,还去吗?”在外人面前,王梅称刘艳为“副院长”,而私下里叫他“刘姐”。 “梅子,你自己去吧,我有点事。” 王梅看出来了,刘艳一扫萎靡,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神采,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是什么力量能使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大的变化? “刘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2 部分阅读 大的变化? “刘姐,你恋爱了?” “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叫恋爱?”刘艳笑着说。 从早上到中午,这是王梅看见她第一次笑,而且笑得那么甜。王梅心想,刘姐肯定是搞对象了,那个男孩子一定是先惹她生气,现在又来哄她。要不刘姐怎么早晨跟丢了魂似的,现在又跟打兴奋剂似的? 王梅搞不懂爱情是什么东西,她只觉得应该去吃午饭了。午休一个半小时,半个小时吃饭,剩下一个小时,去除路上的时间,大概还有五十分钟,去逛街!刘姐不去,自己去,反正时间不能浪费,逛个够。 王梅走了。刘艳立刻走到镜子前,打开皮包,拿出化妆品,描眉画眼,抹了点淡淡的唇膏。左看看,右看看,头发有点乱,她又把头发梳一梳。“他还在楼下等着呢,会不会等着急?”刘艳心里犯了嘀咕,“管他呢,这个讨厌的家伙,就让他多等一会吧。” 刘艳快速地脱掉白大褂,把平底鞋换成高跟鞋,颠颠跑到电梯口,直到一楼。 张磊正在一楼大厅的角落处,走来走去。他换了一个发型,头发短立,又黑又亮。穿着一件新夹克,裤子也是新的,皮鞋擦得锃亮。刘艳愣住了,因为张磊忙着生意,无暇打扮自己,一直都是不修边幅的,他这样一变,使刘艳仿佛又看到了,读书时代那个英俊潇洒的张磊。 刘艳站在张磊面前,默默地看着他。 张磊说:“吃饭了吗?” 刘艳摇摇头。 “走,吃饭去。”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街上。 “吃什么?”刘艳终于忍不住问。 “你说。” “不知道。” 张磊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包子铺,说:“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你请我吃过那儿的包子,当时感觉真香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味道变没变?走,今天我请你吃包子。”说着,张磊拉起刘艳的手,刘艳感觉象触电了一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脸一下子热起来。 走进包子铺,里面还是那么半新不旧,好象时间从未光顾这里。果然,包子的味道一点没变,还是那么香,那么地道。 张磊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刘艳想起当年在这里吃包子的情景,不由得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呢?吃啊。多吃点。”张磊一边吃,一边说。 “不告诉你。” 刘艳想起,那次吃包子,张磊也是这样低着头,狼吞虎咽的架势,一不小心,夹起的包子掉到碟子上,溅得满脸都是酱汁,样子好滑稽啊! 刘艳问:“还记得那时,我为什么请你吃包子吗?” 张磊想了想说:“好像是你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急得不得了,我帮你解出来了。” “不对。”刘艳说,“那一次我请你吃的是牛肉面。” “你还请我吃过牛肉面吗?” 刘艳白了他一眼,笑着说:“故意气我,是吧?那次请你吃包子,是因为邻班有个坏男生,总是给我送情书,晚上放学还在回家的路上堵我,逼我跟他处对象。后来是你找他谈了一次,他果然就没有再骚扰我,看见我就远远地躲开,好像心里很害怕似的。知道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到底跟他说啥了?” “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张磊一副神秘的表情。 “德性。”刘艳目光里写满了崇拜。 离开包子铺,两个人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 “艳子,有件事想问你。” “说吧。” “给你介绍的那个医生,你还打算去看吗?” “不知道,也许吧。”刘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也许哪天心情好,或者是心情坏的时候,会去看一看。” “别看了,行吗?” “为什么?你要干涉我的自由?” “不是,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他更适合你。” 刘艳停下脚步,“干嘛啊?你还要给我介绍对象,省省吧,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她停顿一下,小声嘀咕,“王老五!” 张磊笑了,笑得很不自然,有点大男孩的腼腆,“是啊,我现在就在关心自己。我要想你介绍的人就是我。” 刘艳傻了,眼神像溪水遇到寒流,突然凝固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张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艳子,昨晚我一夜没睡,想了很多。我一直以为配不上你,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我有双手,我可以劳动,我可以为你创造幸福。艳子,答应我吧,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刘艳侧过脸,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她也是一夜未眠,爱情的马拉松,让她感觉好累啊。爱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不容易! “不行,不好。”刘艳含糊地说。 “为什么?”张磊不知所措,一脸紧张。 “追女孩子连朵花都没有,真老土。”刘艳破涕为笑,“你是不是地球人?” “对,地球人都知道。你等等。”张磊看见不远处有一家花店,他风风火火跑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枝鲜艳的玫瑰花。 第三章 下午,韩国学将本月财务报表,以及各部门的工作总结,仔细看了一遍。他发现,这个月利润明显下滑,从业务经理的报告中可以看出,本月每个客户的业务次数均有不同的减少,尤其是博康医院的进货量,只有上个月的百分之四十。 韩国学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思考着具体原因是什么呢?如何尽快摆脱公司现有的困难。上午,去了博康医院,在刘艳那里,也没得到任何线索。看来只有等刘艳的父亲从北京回来,再从长计议。 清脆的手机短信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韩国学一看,是马莉发来的,“韩哥,说好了下午来我这里的,有急事求你,千万要来。” 经这么一提醒,韩国学才想起来,上午接到马莉的电话,是答应她下午见面的。可是,她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故弄玄虚。 韩国学驾车来到马莉的食品批发公司,这是一个临街的大店铺,上下两层,前店后库。一条街几乎都是这样的店铺,每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全市大部分的食品零售商,都会来这个“食品一条街”进货。 楼下的工人们点货、付货、收银,忙得热火朝天。楼上马莉却清闲的很,她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多年的打拼中,她已经摸索出一套成功的管理经验。 马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能够把生意做到这样,就算是很好了。她并没有更远大的目标,用她自己的话说:“不贪。”所以,清闲的马莉经常会找来一些所谓的朋友,其实都是左邻右舍的小老板,老板娘之流,打打麻将,消磨时间。 韩国学走上二楼,只见马莉正在嘻嘻哈哈打电话。在一般人看来,马莉算不上是个真正的美女,尽管刚刚三十出头,身体已愈见丰腴,一头大卷发,夸张的艳丽服饰,更让人感觉徐娘半老,但她皮肤白皙,别有一番美韵。她开朗爽快的性格,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马莉打完电话,才发现韩国学站在门口,她忙说:“韩哥,你来了,快进来坐。” “怎么今天没打麻将?”韩国学坐到沙发上。 马莉连忙倒了一杯茶,她知道,韩国学喜欢喝绿茶。她准备了最好的茶叶,平时从不给别人用,只有韩国学来了,她才会拿出来。 “今天没空打麻将。韩哥,你要帮我个忙,不许说不,你一定要答应我。”马莉近乎撒娇地说。 哪有这么求人的?想拒绝都不可能。韩国学笑着说:“看来我没有选择了。” 马莉说:“太好了,你答应了!一会儿,有两个人要来看我,她们是我小时候的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一个住在沈阳,一个住在大连,这次约好了每个人都带着老公,一起来看我。我跟她们吹牛了,说我有一个特帅的男朋友……” “等等。”韩国学打断她的话,“你不会让我假扮你的男朋友吧?” 马莉又娇声娇气地说:“你答应我了,就不该反悔。大男人说话就该算话。韩哥……” 韩国学为难地说:“什么忙都可以帮,但这个忙我怕帮不好。” “你要是不帮我,我的丑可出大了。你不知道,那两人听说我的男朋友是大局长的时候,她们都快嫉妒死了。要是你不出场,她们非埋汰死我不可。” 韩国学哭笑不得,“这牛你也敢吹?你怎么不吹个厅长出来?这个忙,我怕帮不了你了,我不会演戏,万一露馅呢。” “她们两个的老公都是公务员,一个是科长,一个是处长,我不吹你是局长,怎么震住她们?反正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就一起吃顿饭,你敷衍敷衍,不谈公事,只聊家常,不会露馅的。” 韩国学知道,马莉这样爱面子,也是出于无奈。一个单身女人不容易,怕人轻视,怕人欺负,没有一个男人在身边,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是没有安全感的。 “好吧,她们几点来?” “晚上五点下车,我订的饭店是六点钟。就是前面那家‘美食广场’。” 韩国学站起身,“那好,我先回公司,还有些工作要安排。晚上六点,我直接去‘美食广场’。” “不行,你不能走。我怕你不回来了。”马莉双手撑开,堵住门口。 韩国学说:“你看我象那样的人吗?君子一言……” 马莉接着说:“驷马难追。” 韩国学回到公司,正巧在办公楼门前碰见吴远。 吴远赶忙走过来,“韩总,你好。” “小吴,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困难?” “我刚去保管员那里,核对一下保管记录。现在一切都好,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建立供货企业档案有点困难,一些药厂的GMP证书和营业执照的复印件,还有几种材料,都没有邮过来。个别的几笔进货只有明细单,厂家的发票,也迟迟没有补过来。” “这样吧,你回去打个报告,写详细点。明天早晨,拿到我的办公室,我再催催他们。”韩国学拍拍吴远的肩膀,赞许地说,“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谢谢韩总!” 吴远目送韩国学上楼,然后拿着核对好的记录,回到“主任办”。 韩雪正在轻轻地揉着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吴远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没什么,昨天晚上电脑看久了,眼睛有点酸涩。”韩雪拿出一小瓶眼水,滴了几滴。 吴远一边翻看材料,一边与韩雪聊天,“你上网都做什么?” “看电影,听音乐,打扑克……昨天晚上,在QQ上遇见上大学时,同寝的两个姐姐,好久没有联系。一高兴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 吴远想问韩雪QQ号码,但他一想起,自己家连一台电脑都没有,平时想上网,还要跑很远的路去网吧,他立刻失去了兴致。 “你大学毕业就到这儿上班?”吴远问。 “没有,本来我是在爸爸的公司上班。年前,叔叔找我帮忙,我就过来了。” “你父亲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爸爸是开发房地产的。” “哪个公司?” “龙翔。” 大名鼎鼎的龙翔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建设了全市面积最大,基础设施最完备的龙翔小区。谈起老总韩国文,龙翔小区的居民几乎无人不知,在全市也有很高的知名度。听说今年龙翔公司又将业务扩展到外省市。 原来韩国文就是韩国学的哥哥,吴远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然是房地产大亨的千金。 吴远把韩雪的材料拿过来,说:“你累了,好好休息。以后有什么工作,尽管交给我。” 韩雪连说不用,吴远执意要帮她审阅抄写,韩雪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下班时间到了,韩雪和吴远还是搭伴而行。两个人一路说笑,走到大街上。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人,身材魁梧,步履矫健。虽然天色灰暗,吴远还是认出他来,这不是刘艳的弟弟刘强吗?只听说从深圳回来,还没有见面,不想在大街上遇见了。 “强子。”吴远喊了一声。 刘强寻声看去,“哎哟,是吴哥吧?” “是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最近有点忙,也没过去看你。”刘强看了一眼吴远身边的韩雪,眼神有点怪,韩雪看着刘强,眼神也有点怪。 “你是韩雪吧?” “你是……” “我是强子,刘强。” 韩雪恍然想起,“是你啊,刘强,你变化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你。” 吴远说:“你们认识?” 刘强说:“我和韩雪是初中同学。对了,你和咱们哪个初中同学还有联系?” “我和咱班的班长、学习委员还经常联系,还有……” 吴远见他们两个聊得火热,老同学见面,难免有点忘乎所以,吴远觉得自己在场,有点尴尬。于是,他向刘强和韩雪提出先走了。刘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看见老同学,也没顾上和他说话。刘强一个劲许诺,有时间一定要请吴远喝酒。 吴远笑脸答应,一个人去车站,坐上了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上,还是那么多人,推来搡去。吴远从心底里厌烦,如果有钱,谁还挤这破公共汽车?自己买一辆轿车,想去哪就去哪,那该有多滋润!吴远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如同流动的彩带,临街的大商铺,灯火闪亮。一家大酒店,一至三层,全是落地玻璃,透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人,觥筹交错,仿佛可以听见他们谈笑风生。 吴远羡慕地看着,大酒店门前的轿车,一辆比一辆豪华尊贵。有钱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富人,为什么我不是其中一个? 公共汽车继续向前走,将繁华的景象,抛在了后面。吴远心里很失落,怎么才能成为富人?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机会能够成为富人?靠个人的奋斗,十几年?几十年?也未必能成功。如果娶一个富豪的女儿,可能会一步登天。就象韩雪一样,她的父亲就是富豪,谁能娶到她,谁就能得到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别人能娶韩雪,为什么我就不能?吴远忽然冒出这个怪念头。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怪念头感到羞耻。人家韩雪冰清玉洁,气质高贵,自己委琐低贱,一文不名,起码让有钱人看来是这样的,这种差距,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什么区别? “何况韩雪也不是我喜欢的女孩类型。”吴远开始安慰自己,“我喜欢的女孩,是那种个子高挑,长发飘飘,长得特白的那种。韩雪虽然皮肤很白,但个子不够高,头发也太短。” 吴远胡思乱想,提前就下车了。他想,上次没见到张磊,今天再去看看。 吴远走到超市门口,正好碰见张母高高兴兴地走出来。 “张姨,啥好事啊,咋这么开心呢?” “成了,成了。”张母笑逐颜开。 吴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成了?” 张母神秘地指着超市,兴奋地说:“小磊和艳子成了,正式处对象了。” “是吗?太好了。”吴远附和着说,脸上也堆满了笑。 张母说:“我现在回家去做饭,刚才我告诉小磊,今天早点停业。正好你来了,一会也要去,咱们一起吃顿饭,好好热闹热闹。” “张姨,我想吃红烧肉。” “小馋猫,保证让你吃得满嘴流油。”说完,张母走了,脚步似乎也轻盈了许多。 吴远走进超市,只见张磊和刘艳正在亲昵地说着话。他轻轻咳嗽一声,刘艳马上闭上了嘴,可是笑意还没有退去,僵在了脸上。张磊也是一愣,表情也很不自然。 “吴远,你坐。听说你去新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刘艳站了起来,要把椅子让给吴远。 “大美女,还是您坐吧。” 张磊看吴远还假惺惺地客气起来,怕他有什么猫腻,要是借题发挥,指不定又搞谁的笑话。以防万一,张磊立刻到里面又搬了把椅子出来。 吴远是成心想逗逗他们,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新公司,工作没啥感觉。不过,美女特别多,个顶个漂亮。磊子,我给你介绍个对象,那女的个顶个,长得甭提多……” “哎,哎,吴远你不好好工作,眼睛怎么老盯着美女啊?”刘艳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吴远的话。 吴远一看刘艳,似笑非笑,似愠非愠,杏眼圆睁,一副吃醋的模样,简直太好玩了。“艳子,这你可冤枉我了。我的眼睛不光是给自己长的,有一半是帮着哥们瞧的。磊子那么老实,自己也不会处对象,我不帮他,谁帮他?” “瞎操心,就你那审美眼光?”刘艳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管好自己得了,还管别人的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吴远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凭心而论,那女的真没我们艳子漂亮,不过要是配磊子那可是绰绰有余。” 张磊笑着说:“你小子就会遭竟人,我就那么困难?” 吴远故意表现得很无辜的样子,“不对啊,磊子,不是你让我帮你介绍对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困难了?” 张磊听出吴远胡编乱造,知道了他是有意拿自己和刘艳开心,便笑着说:“别闹了,一会艳子真相信了。” “哈哈。”吴远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刘艳心里正乱七八糟呢,一听吴远的坏笑,才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好啊,吴远,你这个坏东西。”说完,上去捶了他两拳。 吴远说:“刚才,我来的时候,都听张姨说了,祝贺你们!祝你们永结同好!” 刘艳羞得脸色绯红。 张磊憨笑说:“谢谢。” “谢什么啊?”吴远说,“不知道张姨做好吃的?我肚子都饿了,赶紧停业,咱们回家一边吃,一边再慢慢谢吧。” “好啊。” 熄了灯,关了门。三个人欢欢喜喜去吃饭了。 夜,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尤其早春的夜,象一杯放入冰块的清冷的水。缕缕夜风,犹存冬的遗韵。然而,此时的马莉却感觉,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离开“美食广场”之前,马莉还是很清醒的,说说笑笑,嘻嘻哈哈,频频举杯,而毫无醉意。饭局结束了,朋友们都已回宾馆休息。她和韩国学走在街上,经风一吹,她才感到强劲的酒力,开始在她的体内左右奔突,躁动不安。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儿时的朋友重逢,心仪的男人相伴,马莉恨不得时间永远定格在那欢乐的一刻。儿时的朋友总归要分别的,心仪的男人岂能让他轻易地离去? “你把我一直送回家,好吗?我有点醉了。” 韩国学也喝了很多酒,不过他的酒量还算好,他没有理由不送她回家。 “韩哥,今天你真这个。”马莉竖起了大拇指,“你太帅了,我两个朋友看你的眼神都发直。哼,羡慕死她们!” 她走起路来,已经开始微微发晃,韩国学不得不搀起她的胳膊。 “韩哥,今天你说的话,特有道理,特有哲理,把他们全盖了。你看她们两个老公,一个歪瓜劣枣似的,一个说话还嗑嗑巴巴,咋混进公务员队伍里去的呢?还好意思带来显摆?呵呵,韩哥,你今天特帅,嘿,她俩看你,眼睛都发直……呵呵……” 韩国学说:“你呀,可把我害苦了。装局长?哈哈,说话还要带点官腔。装你的男友,还要跟你眉来眼去的……” 马莉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回到马莉家,韩国学给她沏了一杯醒酒茶。一个单身女人家,不便久留。 马莉知道韩国学要走,便把电视打开,把他按在沙发上,说:“你等等,一会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走进卧室。 这真是一个典型女人的家,粉红色的窗帘,精美的灯饰,花瓶里插着几枝不同品种的鲜花,只要是有空间的角落,肯定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就在沙发上,还放着一个布狗,一个布熊。这里的空气中,也暗香浮动,分辨不清,是香水的气味,是鲜花的馨香,还是女人淡淡的体香。 马莉从卧室走出来,穿着半透明的睡衣,透过睡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美丽的胴体。韩国学马上把视力移开,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马莉冲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韩哥,今晚你别走了,好吗?” 韩国学没有动,两个人就这样足足站了一分钟。 马莉的脸紧紧地贴在韩国学的背上,“韩哥,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说着,她的手在他的胸前慢慢地摩挲着。 韩国学感到一股强烈的欲望袭来。他难以自持,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搂住马莉柔软的身体。 马莉疯狂地吻着韩国学,娇息微喘地说:“韩哥,我要你。你抱紧我!” “你抱紧我!”这句话多么熟悉!韩国学的脑海里倏地闪现出当年的一幕—— 白墙,白床单,白病衣,白药片,妻子苍白的脸…… 肺癌晚期!犹如晴空霹雳,无情击碎了一个幸福的家庭。韩国学怎能想到,妻子这么年轻竟然罹患绝症。他那么爱她,要给她永远的幸福。可是,天意弄人,誓言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相爱的人却要面临生死的诀别。 韩国学和妻子是大学同学,经过四年的恋爱,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毕业以后,为了照顾妻子的病娘,两个人商量,先在妻子娘家的南方打拼。然而,白手起家,谈何容易?韩国学做过推销员,卖过小百货,付出了很多劳苦,生活依然很艰辛。妻子任劳任怨,总是鼓励他,支持他。 妻子是个好女人。韩国学再辛苦也感觉甜蜜。后来,妻子的病娘过世。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韩国学果断地选择:回北方! 回到北方,哥哥韩国文的事业已呈飞跃之势。他给弟弟买了一套楼房,又给了一笔资金。正是因为哥哥的帮助,韩国学才有了更高起点的创业。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妻子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妻子跟自己受过那么多苦,以后一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韩国学。 钱越赚越多,生活越来越优裕。可是,妻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已病入膏肓。妻子说,她是幸福的女人,她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没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你抱紧我!”妻子临终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抱紧我!”这句饱含无奈与留恋的话,深深地烙印在韩国学的心灵深处。 不行,绝对不行!韩国学推开马莉,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肮脏和龌龊。 “你怎么了?难道你真那么嫌弃我?” 韩国学说:“不,马莉,你是个好女人,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对不起,你想要的,我无法给你,我们只能是朋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马莉独自流眼泪。 第四章 从张磊家吃完饭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吴远看了一会电视,感觉很无聊,没过一会就关掉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中午,接了一个同学的电话,说是中学同学要搞一次聚会,发起人是班长,听说班长那小子混得不错,在烟草公司上班,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每月净拿几千元的工资,年底还有高额的奖金。凭什么啊?就凭他有一个在烟草公司当处长的老爹? 混得好的,组织聚会当然是不遗余力。可象咱这样,混得不咋地,有啥脸面去参加?坐到一饭桌上,连个共同的话题都没有。就听人家炫耀,那饭还能咽下口吗? 吴远越想越憋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就不相信,我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到时候,看谁的谱大,看谁笑到最后。 我要一步登天……就要娶个有钱的媳妇……娶谁呢?……对……就韩雪了……不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吴远终于想累了,迷迷糊糊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吴远来到公司,准备把材料送到总经理办公室。一敲门,没动静。韩总不在。吴远有点奇怪,韩总每天都是最早来公司的,今天是怎么了? 等了片刻,只见韩国学急匆匆来了。吴远把材料交到他手里,本以为会得到几句夸奖,可韩国学什么也没说。 “韩总,您还有什么指示吗?”吴远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噢,”韩国学淡淡地说,“没有,你去忙吧。” 吴远弄不懂韩总为什么心不在焉,回到办公室,他发现还有一件他弄不懂的事,那就是韩雪也是心不在焉。 韩雪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摆弄着手机,估计是在给谁发短信。不一会,短信回复,韩雪一边看一边抿着嘴笑。吴远坐在她对面,偷偷地数着,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收发了十五条短信,平均两分钟一条。 吴远心里很不痛快,是谁那么有魅力?俘虏了韩雪的芳心?嫉妒与失落,交织在吴远的心头。 吴远本来是无心喜欢韩雪的,就算她是富翁的女儿,也无法化身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女朋友的形象。可是,当吴远看到韩雪幸福的微笑,想到不知哪个家伙将要得到她,将要轻易地获得财富时,他心里陡生嫉妒。韩雪是一只肥美的羔羊,是一条通往成功的终南捷径,怎能随便让别人抢占先机? 这种念头,好象一股暗流,在平静的冰层下面疯狂涌动。 观察了一天,吴远发现,韩雪始终魂不守舍,做事丢三落四。看样子,她并没有正式恋爱,只有在爱情不明朗的时候,女人才会有这种奇怪的表现,而一旦真正地恋爱,女人的脸上就会写满了幸福,那很容易看出来。 下班了,吴远还象往常一样,准备和韩雪一起走。可是,韩雪告诉他,晚上有个约会,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吴远先走到楼下,没有直接出门,而是来到收发室,和更夫聊了起来。过了一会,他透过收发室的玻璃窗,看见韩雪走了下来。韩雪的身影刚一消失,吴远便跟了出去。 吴远不紧不慢地走着,只见韩雪穿过马路,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吴远定睛一看,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下班时,遇见的刘强。 原来是他,和韩雪发了一天短信的人,就是刘强。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韩雪和刘强本来是同学,可能今天见面只是吃顿饭,叙叙旧。吴远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事情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但另一个想法,让吴远不寒而栗。如果假想的情敌,真是刘强,那自己必将一败涂地。刘强的家庭条件太好了,老父亲开了一家专科医院,他自身条件也不错,是个记者。“人家是门当户对,吴远啊,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吴远越想越沮丧,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回家干什么?那个冰冷的窝,光是想一想,就心烦透了。走吧,走吧,反正时间有的是。 吴远低头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吴哥”。 抬头一看,是刘强在喊。韩雪投来诧异的目光。吴远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绕来绕去,又碰见他们? “吴远,你没回家?”韩雪问。 “没什么事,在街上逛一会。” 刘强说:“正好,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去吧。” “不了,我想起来了,一会我还有点事。” “噢,那好吧。”刘强没有勉强,“再见,吴哥。下次,找上磊哥,咱们哥仨个好好喝顿酒去。” 吴远走后,刘强问韩雪:“吴远在你们公司,表现得怎么样?” 韩雪说:“挺好的。他可聪明了。” “他不光聪明,”刘强看着吴远模糊的背影,轻轻地说,“还很精明。” 韩雪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还是想想去吃什么。” “我还不饿呢,再溜达一会,等饿了,能多吃点,狠狠宰你一把。” 刘强笑着说:“宰我啊?没问题啊。不过,就咱们两个,人少点。这样吧,你找一个同学来,我找一个同学来,大家一起宰我,痛快,热闹。” 韩雪当然希望见到过去的同学,她可以一个电话,把过去的班长或者学习委员找来,但她不知道,刘强要找谁来。 “我找王梅。” 韩雪很纳闷,刘强怎么和王梅还有联系?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俩来往。 “是这样的。”刘强解释说,“我大学毕业时,回来过一趟,很偶然一次,遇见了王梅。她说,她中专毕业以后,一直四处打工。你也知道的,她是单亲家庭,生活一直很困难,老妈又得了脑血栓,落了后遗症。我问她,学的什么专业?她说,在卫校学的护士。我想,正好可以到我家医院上班。开始做护士,后来我姐知道了,很同情她,就把她调到药局。我姐很喜欢她,说她又聪明又懂事。” “是吗?”韩雪很惊喜,“从毕业以后,我就没见过她。她也真幸运,碰见你这个贵人。你和你姐姐都那么善良。” “那是。我是谁啊?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响当当的刘大善人,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相当崇拜我了?” “是啊,我是相当、相当崇拜你。”韩雪模仿宋丹丹表演小品时的语调说,“我也感觉你相当、相当地不害羞了。” 两人大笑之后,各自给同学打了电话。刘强联系到王梅,让她马上赴约,一定要打车来,车费他给报销。韩雪先给班长打了电话,关机,又给学习委员打了一个电话,学习委员是个女的,刚结婚不久,说是先要向老公请假。过了一会,回个电话,说是老公同意了,但是有附加条件,最多只能出去两个小时,饭局结束,必须要同学把她送回家。 韩雪感慨地说:“结婚有什么好?给自己套上小夹板。” 刘强不以为然,“这跟结不结婚没关系,关键要找个好老公。谁肯做我媳妇,我绝对给她空间,给她自由。” 十分钟之后,王梅来了。半个小时过去,学习委员才姗姗来迟。 春光明媚,持续晴天,气温明显上升。暖洋洋的风儿,吹拂着大地,融化了冰雪,染绿了树木,鸟儿在枝头婉转啼鸣。浅绿的小草也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美丽的世界。处处生机盎然,让人不禁感叹:春天那么美好! 张磊打算趁着好天气,把超市的玻璃好好擦一遍。经过漫长的冬天,窗户和门上的玻璃,早已落满灰尘。张母也想帮着儿子擦,可张磊坚决不让,气得张母坐在收银台前直唠叨——儿子怕妈累着,孝心固然可以理解,可未免过了头,啥也不让伸手,不是把当妈的看成废人了吗? “阿姨,你咋不高兴了?”刘艳来了,一眼便看出张母心里不痛快。 张母一见刘艳来了,好象见到救星一样,连忙诉苦,“小磊这孩子,啥也不让我干,我这胳膊腿,都快上锈了。” 刘艳一看张磊踩着凳子,正在外面擦玻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阿姨,他在外面擦,我们在里面擦,我擦上面,你擦下面。咱们来个擦玻璃总动员。” “好,好。”张母立刻高兴起来,这未来的儿媳妇,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这娘俩早已订立攻守同盟,一致对“磊”。 张磊是谁也不敢惹,惹也惹不起。看着她们在里面,一边擦玻璃,一边说说笑笑,张磊心里美滋滋的。 “艳子,你今天没上班?”擦完外面的玻璃,张磊走进来问。 “今天我休息。” 张母说:“难得艳子放一天假。你们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啥的。” 两个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快去吧,我一个人没事,一分钱也不会少收的。”张母硬是把他们推出门去。 张磊和刘艳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所有的一切——蓝天白云,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汽车,熙熙攘攘的行人——仿佛都变得那么可爱。和煦的阳光,照在这对幸福的情侣身上。多么美好的季节,多么美好的心情,多么美好的生活! 两个人进入公园,走过九曲小桥,来到湖心岛上。岛上长着很多大树,春天,树叶刚刚吐嫩,远远望去,只见一抹朦胧的淡绿,如同一幅写意的油画。走在小岛的幽幽小径上,时时感觉到潮润的空气扑面。除了这水泥和石块铺就的小径,已然完全干燥,其余的地方,尤其是粗壮的树干下,经冬的残雪,却化得湿汪汪的,上面还粘满去年秋天飘落下来的枯叶。 刘艳挽着张磊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等我爸回来,你去见见他吧。把我们的事告诉他。”刘艳柔柔地说。 张磊心想:刘艳的父亲——刘大鹏,是全市闻名企业家,政协委员。这位成功人士,能认可一个贩夫走卒之流的男人,来做自己宝贝千金的男朋友吗?但是,不管怎么说,与艳子确立了恋爱关系,就理应告知她的父亲。至于结果如何,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啊,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刘艳诡秘地笑说:“你说谁爸?” “你爸啊,刘院长什么时候回来?” 刘艳环顾四周,岛上空空荡荡,“你说,咱爸。” “早点吧。” “哎呀,就说一次,我听听,必须说。” 张磊还真有点难以启齿,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只有和母亲回忆往事时,“爸爸”这个词,才从张磊的口中说过几次。 “快说呀,”刘艳搂着他的脖子,近乎撒娇地说,“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说,以后我就不理你了。一……二……” 张磊无可奈何,艳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任性了,比小孩还小孩。 “咱……爸,他什么时候回来?”在刘艳数“三”之前,张磊终于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刘艳满意地笑了,突然亲了张磊一口。 张磊一下子晕了,这虎妞,可咋整呀? “今天早上,他打电话来,说是再过一个星期就回来。”刘艳好象想起什么事情,重新打量一下张磊,“你这身衣服显得太老气,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包装你。” “包装我?”张磊说,“亏你想得出来,我又不是大明星。” “那你总要见未来的岳父吧。走,我领你去买几件衣服。” “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不少衣服呢。” 刘艳说:“你呀,这么年轻,总把自己弄得跟老头似的。以后,你就要听我的。你穿什么衣服,我说得算。” “为什么?” “因为我的审美眼光比你强。”刘艳拉起张磊的手,“少啰嗦啦,我们去买衣服。” 张磊哪能拗过刘艳,只好和她到街里,一口气逛了十几家专卖店。 看着刘艳的银行卡,刷了一遍又一遍,张磊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任凭他怎么说,刘艳就是执意要买。西装、休闲服、裤子、皮鞋,甚至内衣、内裤、袜子,她都认真挑选,足足买了十几样。张磊粗略算了一下,至少花了两千元以上。 两千元,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张磊知道,自己辛苦一个月,也未必会赚到这么多钱。而这些钱,却如同水一样,轻易从刘艳的手上流走。在张磊看来,这种近乎奢侈的消费,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可是,张磊没有办法,他不想打消刘艳的热情。她挑选商品的认真,付出后的满足,全部写在了脸上。不能再说扫兴的话,否则,她的任性,一定会爆发出不和谐的音调。张磊索性任由她摆布,该试衣就试衣,该换鞋就换鞋。 “怎么了?你,一直不说话。” 疯狂购物终于结束了,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刘艳喋喋不休,还沉浸在购物的喜悦之中。她发现张磊一直沉默着,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磊拎着一大堆口袋,说:“我一直在听你讲课呢。” “哼,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刘艳自信地说,“你肯定心疼钱了。你在想,娶这个大手大脚的媳妇,以后怎么养活啊?对不对?你说啊。” “同样一张钞票,有的人得到它很容易,有的人却要付出很多辛苦。艳子,你知道,我是穷人家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刘艳心里自然有点不痛快,为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却换来他这么一句“古训”。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人不能选择家庭,是客观条件,影响了他的生活习惯和思维习惯。自己爱他,不就是因为他的勤劳、俭朴和善良吗? “你生气了?”刘艳低声说,“以后我不再乱花钱了。” 张磊也有点后悔,不应该说那么尖刻的话。刘艳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有时候耍小性子,嘴上爱逞强,但她却是一个无私的好女孩。刚才购物时,她看见一件漂亮的女装,犹豫半天,也没舍得给自己买。 回到超市,张母见他们大包小裹的,买了这么多东西,忙问:“好家伙,你们这是干啥呀?” 刘艳说:“阿姨,我给小磊买了几件衣服,我也给您带了一件,您试试?(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3 部分阅读 回到超市,张母见他们大包小裹的,买了这么多东西,忙问:“好家伙,你们这是干啥呀?” 刘艳说:“阿姨,我给小磊买了几件衣服,我也给您带了一件,您试试。” 说着,刘艳拿出一件名牌的薄羊绒衫。张母在身上比量一下,大小、颜色、款式,正合心意。这闺女,真细心。张母喜上眉梢。 “磊子,你也试试,给阿姨看看。”刘艳又拿出一件休闲装说。 张磊穿在身上,张母一看,儿子显得格外精神,禁不住连连称赞。 “艳子的眼光真不赖,这些东西买得个个都好。”说着,张母又悄悄对刘艳说,“以后,你别花钱了,让他花,这臭小子攒了不少钱。” 张磊故意装作没听见,“妈,你说啥呢?” 张母一本正经地说:“你攒钱干啥?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吗?你不给你媳妇花,给谁花?是吧,艳子?” 刘艳羞得低头不语。 “妈,看你说的。我们这不……这不没结婚呢嘛。”张磊一看刘艳不吱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没结婚,也得花!反正,我不能让我的儿媳妇亏着了。” 媳妇还没娶进门,老妈就开始偏向了,张磊只得嘿嘿傻笑。 “阿姨,您还没吃饭吧?”刘艳寻个借口说,“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张母说,“早上,我把菜都做好了,回去热热就行。你们回家吃饭吧。” “妈,你先回去吧。刚才我们在街上买了两个烤地瓜。” “是啊,我们还不饿呢。”刘艳附和说。 “那东西能顶饿?小磊,快带艳子回家。冰箱里还有冻饺子,你给艳子煮点,是我自己包的,猪肉酸菜馅的,艳子最爱吃。” “走吧。”张磊向刘艳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老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两人回家,饱餐一顿。换了张母回家吃饭。下午三点,张母又来到超市。 张磊早把货架上的商品清点一遍,发现几样商品已经所剩无几,应该去进点货了。于是,他对张母说:“妈,我去进点货,要不晚上就没的卖了。” “那你去吧,快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我也去。”刘艳说。 “你在这陪我妈唠嗑吧。” 刘艳没吭声,眼巴巴看着他,又看了看张母。 张母笑着说:“不用陪我。你们一起去吧,路上说说话。” 张磊推出“倒骑驴”,刘艳坐在上面,张磊费力地蹬着,两个人慢悠悠上路了。 来到“食品一条街”,张磊把“倒骑驴”停在马莉商店的门口。刘艳下了车,和他一起走进店内。 马莉刚刚打完麻将,正在一楼检查工作。 “小磊来了。”马莉发现张磊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不禁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位是……” 张磊说:“我的女朋友刘艳。艳子,这是莉姐。” “你好,莉姐。” “你好。”马莉显得很兴奋。她把张磊拉到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小声地笑说,“你小子行啊,艳福不浅。” 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到了刘艳的耳朵里。刘艳微微皱了一下眉,无聊地东张西望。 “莉姐,别逗我了。我来进点货。”说着,张磊从兜里掏出进货的明细单,递给马莉。 马莉扫了一眼,然后把单子交给工人,并叮嘱,“给小磊的货,还是按老规矩打折。” 很快地,工人就把货付好,账单也打了出来。 张磊交完货款,又和马莉闲聊几句。刘艳早已不耐烦,向张磊使了一个眼色,张磊心领神会。 马莉一直送他们到门外,“小磊,有空带女朋友来玩。” “好咧,回去吧,莉姐。” 路上,刘艳闷闷不乐。张磊和她说话,她只是不理。 “那么多商店,你非要去她家进货?”刘艳终于说出不高兴的原因。 “她家便宜啊,有打折优惠。” “人家凭啥就给你优惠?一看她那轻佻样,就不像是好人。” “怎么不是好人?马莉这人好着呢。” “反正我看她不像好人,以后你别去她家进货了。”刘艳煞有介事地说。 张磊暗笑,又开始瞎吃醋了!这小醋吃的,竟是如此荒诞。 “马莉也算是我家亲戚。”张磊解释说。 “亲戚就是亲戚,什么叫‘也算’啊?” “我妈的哥哥是我大舅,我大舅有个媳妇,是我大舅妈,我大舅妈有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最小的弟弟有两个女儿,其中的大女儿,不是别人,就是马莉。”张磊故意慢条斯理,绕来绕去。 “这都哪跟哪啊?”刘艳一时糊涂了,不过好歹挂上亲戚,她脸上的愁云立刻消失了。 “不吃醋了?” “你美啊?谁吃醋了?”刘艳笑了,她想了想说,“你啰嗦半天,不如直接说,马莉是你舅妈的侄女。” “呵呵,我不啰嗦,怎么把你的醋蒸发干净?” 刘艳笑着白了他一眼,“坏蛋!” 第五章 内线电话响了,韩雪一接听,是韩国学打来的,要吴远马上来一趟。 什么事会这样急?吴远不及多想,连忙跑到总经理办公室。 韩国学开门见山地说:“小吴,有个紧急的任务准备交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困难?” “您请说,韩总。” “是这样的。内蒙一个监狱医院,是我们公司新建立的最远的客户,现在急需一批药品。必须要马上送到,这将考验我们公司的配送能力,信誉好坏,直接影响日后的合作。业务经理和几个业务骨干目前都很忙,分不开身,别人我还不放心。” 吴远受宠若惊,这正是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哪能辜负领导的信任?“韩总,我没问题,请您指示,我应该怎么做?” 韩国学看了一下手表,“要有四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现在出发,下午一点半能到。我和对方院长已经商定,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我们公司第一批药品让利百分之十,对方医院是货到结算。” “带支票回来?” “不是,是现金。安全没有问题,我们的货车司机,熟悉各条路线,晚上六点钟之前,一定会赶回来。你把货点清交付,把实收款带回来,我在公司等你。” 吴远不敢懈怠,小心揣好发票,急忙来到大库。保管员按提货单将药品如数点好,工人们迅速把货物装上卡车。 卡车启动了,吴远坐了上去,只见司机又黑又瘦,感觉很面熟。 “你是吴远吧?”司机先认出他了。 “是啊,你是许大奎?”吴远想起来了,是一个中学的校友,以前经常在一起踢足球,有一次因为抢球,两人都摔了跟头,爬起来理论,还险些动了手。 “没错。你是一班的,我是三班的。” 卡车驶出公司,很快离开市区,上了国道。 本以为路途上是寂寞的,没想到旧时校友不期而遇。两个人说说笑笑,争论起当年球赛的胜负得失。 聊完过去,吴远把话题转到现在,“你来这个公司多久了?” “我不在这个公司上班。” 吴远很奇怪,刚才明明听韩国学说——“我们的货车司机”。 货车高速行驶在国道上。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蓝天与黑地会合在遥远的地方,仿佛融合在一起。天地如此寥廓,让人无限向往,置身其中,顿生自由之感。一排排防风林,笔直地站立着。偶尔可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羊群,还有稀稀落落的农舍。 许大奎说:“我在龙翔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就是韩老大那。” 不用猜,韩老大肯定是指韩国文——韩国学的哥哥,韩雪的父亲。 “今天韩老二的司机有病了,我就过来帮忙。”许大奎接着说,“他们哥俩公司的人,临时串换,那是常事。” 原来是兄弟联盟。吴远说:“难怪,连韩雪都过来帮忙了。” 许大奎说:“韩雪那小姑娘不错,仁义!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年前,有个老职工有病住院了,家里困难,韩雪批个条,给报了不少医药费。这不,过了年,韩老大就给大家都上了医疗保险。老韩家的人都很不错。” “私企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吴远想起,自己来到康太医药公司,也是有各种福利保障的。 “那是。人家就会做人,会笼络人心,要不谁还死心塌地跟着干?现在,像他们哥俩这样的老板不多了,工业园那片的小老板,一个比一个黑。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干活,都快成包身工了。” 吴远心想,既然许大奎在韩国文手下干活,那么一定很了解韩雪。所以他故意把话题往韩雪身上引,“我和韩雪在一个办公室,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一点架子也没有,晚上下班,还去挤公共汽车。” 许大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从烟盒里捏出一支香烟,递给吴远。吴远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吸烟。许大奎摇下一点车窗,然后点燃香烟,香甜地抽了起来。 “要不咋说,孩子受啥教育,跟家长有关呢。孩子好,家长差不了;孩子孬,家长肯定是个完蛋货。”许大奎侃侃而谈,脸上流露出佩服的表情,“韩雪跟他爸一样。韩老大就特别低调,有钱一点不张扬。你说,他啥车买不起?可到现在还开个破桑塔纳,手机也是最老款的诺基亚。我的手机都比他的强。” 听了许大奎一番话,吴远心里有了底。多少了解一点韩国文的脾气秉性,以后有机会接触到,也容易投其所好,左右逢源。吴远又想,许大奎在韩氏兄弟中间走动,熟悉各方面情况,日后必有利用价值。于是,他主动向许大奎索问电话号码。 许大奎说出一串数字,吴远认真地将号码存入手机里。 漫长的路途,新鲜感很快被乏味取代,吴远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瞌睡。再睁开眼时,货车正驶过一个村子边,只见土墙颓圮,屋舍简陋,一片荒凉的景象。身处都市的人,很难想象,不过几百里之外,居然还有这么贫困的地方。 “到哪了?这是。”吴远问。 “过了前面摆渡口,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还要过江?” “走哪条路,都要过江。”大奎手指远方,“你看,那边修江桥公路呢。修好以后,再走就方便了。” 吴远一看,远方一座大桥初具雏形。他忽然想到,自己不也是在修一座桥吗?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成功的彼岸呢? 货车来到摆渡口,上了船。大江已经解冻,只有一些细碎的浮冰,随波漂流。等了很长时间,船上才凑满了准备过江的车辆。一声汽笛,船缓缓地抵达江对岸。 又是一个小时的颠簸,货车终于开到监狱医院。 这是一个人口相对集中的地方,临街一溜小矮房,也有食杂店、小饭馆、小旅店,几栋新建的居民楼,显得很扎眼。街上稀疏的行人中,有很多都是穿着警察制服的。监狱医院就在这个地方的中心位置。 吴远下了车,仿佛来到沙漠中的绿洲。他来不及舒一口气,就急忙跑到药局,如数付货。药局主任安排他们吃了一顿饭,又亲自带着吴远去银行提款。短暂的接触,吴远便感觉这里的人们淳朴热情,可亲可敬。 工作顺利完成,吴远匆匆踏上归程。回到市区,夜幕已然低垂。望着灯火通明的前方,繁华的街市,吴远倍感亲切,竟有一种颠沛流离之后的重生之感,还是城市好啊! 货车开到大门口,明晃晃的车灯照向办公楼门前。顺着灯光,吴远看见韩雪走出大楼,“这么晚了,她才下班?”正当吴远纳闷时,一个男人迎着韩雪走过去,瞧那健壮的体型,不消说,一定是刘强了。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很快地从小门走出了大院。 吴远妒火中烧,却很快又被自卑的洪流熄灭。为什么上天让他结识韩雪,却偏偏半路杀出个刘强? 许大奎按响车喇叭,更夫从收发室颠颠跑出来,打开了大门。卡车刚停稳,吴远就抱着装满货款的皮兜,跑到总经理办公室。 点验查收,大批进货都集中在上午。王梅手忙脚乱,总算是弄利索了。刘艳到各个科室走了一圈,刚回到药局,就听王梅诉起苦来。 “刘姐啊,累死我了!扔我一个人,来了那么多药。” 刘艳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笑着说:“累了?本来中午我想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听说前面新开了一家快餐店,叫‘好滋味’,不知道滋味是不是真好?看你累得走不动,那就算了,中午我帮你买个盒饭算了。” 王梅一听,立即从椅子上蹦起来,“刘姐,我逗你玩呢,我一点也不累,你带我去呗,好刘姐。” “馋嘴巴,一听吃的,你就来劲了。” 王梅笑了,那么灿烂。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王梅象泄了气的皮球,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不会吧,又来了?” 打开门,原来是刘强。 “你怎么来了?”刘艳问。 刘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姐啊,累死我了。” 又来一个累死的!刘艳笑着说:“你们咋的了?咋都一个动静呢。”王梅跟着笑了起来。 “分社的地点一选好,乱七八糟的事就来了。”刘强同样有气无力地说,“刚才我去找了一个装修队,又领着装修师傅去材料市场,进了一批装潢材料。整整跑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没喝。” 王梅连忙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矿泉水给他。 刘艳说:“正好中午我和梅子去尝‘好滋味’,你也一起去吧。” “啥滋味?” “不知道啥滋味。”王梅说,“吃一下就知道了。” 三人来到‘好滋味’,果然菜品的色、香、味俱佳。王梅和刘强吃得不亦乐乎,刘艳只吃了一点点青菜,因为昨天她听张磊说了一句——“你好像又胖了。” 吃完午饭,刘艳和王梅回医院去了。刘强坐出租车来到新分社。目前社里只分派两个人过来,除了刘强以外,还有一个南方人的李记者。那个李记者,不熟悉北方,两眼一抹黑。所以跑前跑后,全靠刘强一个人。而且李记者还是少数民族,与汉人饮食习惯不同。刘强只好迁就他,陪他吃过几回家乡饭,可实在是吃不惯。今天中午,刘强抽空跑到姐姐那蹭了一顿饭。 这个分社的选址,颇费了一点周折。起先,刘强看中了市中心一个宽敞的地方,可惜不知什么原因,报到社里没批下来。后来,刘强又选中公园附近,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地方,环境优雅,交通便利,社长终于同意了。 李记者正在监督工人装修,他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面庞清瘦,戴着眼睛,显得文质彬彬。 刘强走进来说:“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记者说:“还缺几样小东西,大师傅给写了一张单子。” 刘强接过来一看,都是些零碎的配件,他小声地对李记者说:“我现在就去买,你在这继续盯着,这帮人滑着呢,小心别被他们糊弄了。” “我去吧,这几天你太辛苦了。”李记者说。 “不行。回头再把你自己丢了。等以后有时间,你好好熟悉一下这里的大街小巷,也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民情。” “那好。”李记者又说,“我想,是不是应该向社里申请买一台车,哪怕是二手的面包车也好,办起事来方便。” “你觉得能成吗?社长抠门着呢。汽车我倒是有,我父亲医院有一台闲置的旧车,你帮我问问社长,能不能给报销油费?” “没问题,小刘,你真是实在人。” “得了,啥实在人?我就是一冤大头。”刘强笑着出了门。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家小店。几样配件全有,却没有正规发票。没发票就不能下账报销。刘强一想,不能报就算了,反正也没几个钱,不至于为了几个配件满世界瞎跑。 回来的路上,经过公园的门口,只见广告牌上贴着一张大海报,上面花花绿绿,印着几个电影明星的大脑袋,全是古装打扮,象是刚出土的兵马俑。导演的名字,如雷贯耳。刘强以前很欣赏那位导演,他前期导过很多优秀影片,可是后来风格陡变,除了视觉效果尚可称道之外,其余全是毫无意义的垃圾。 刘强想起了一句歌词——“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看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和谁去看,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刘强掏出手机,给韩雪打了一个电话,他把海报上的宣传语念了一遍。 “大片啊,错过了多可惜……”尽管刘强很讨厌这种影片,但他还是努力渲染着,替那个不伦不类的导演吹嘘着。 韩雪答应了。两个人约好,晚上六点,在艺术剧院门口见面,不见不散。 好不容易盼到晚上,刘强兴冲冲来到艺术剧院。艺术剧院前面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前面有一座钟楼,时针刚好指向18点。刘强见时间尚早,就到附近的水果店和食杂店,买了几个橘子、两袋瓜子和一些小食品。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却一直不见韩雪的影子。电影马上就要放映,刘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电影院门口转来转去。这时,手机响起了短信铃声。刘强一看,是韩雪发来的——“真抱歉,公司有要紧事,不能过去了。真对不起。” 刘强的心情一落千丈,但很快地,他就释然了。他知道,韩雪并非借口爽约,从最近的交往来看,她不讨厌他,她还是愿意和他来往的,看来公司一定是真有急事。 “强哥,你咋在这呢?” 当刘强准备离开时,忽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王梅,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 “我没啥事,你这是干啥去?” “我也没啥事,吃完饭溜达一会。你忘了,我家就在前面。”王梅看出刘强好像心不在焉,就接着问,“强哥,你到底在这干啥呢?” “没事,等个人。” “等到了吗?”王梅充满好奇地问。 “没有。” 王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电影院,眼珠一转,“等谁呢?看电影啊?” 一语中的!刘强暗暗叫苦,怎么碰到王梅这个难缠的机灵鬼?上次和韩雪、学习委员一起吃饭,王梅就自作聪明,不怀好意,话里话外暗示刘强有心追求韩雪,否则怎么对韩雪那么殷勤,结果弄得刘强很尴尬,很被动。 没等刘强开口,王梅就说:“今天有大片,听说特别好看,就是票价太贵了。” 刘强一想,既然韩雪不来,那就把票给王梅吧,几十块钱的电影票,浪费也是浪费,不如送个人情,“正好,我有电影票,你去看吧。” 刘强一咬牙,慢慢从兜里掏出电影票,拍到王梅的手上。 王梅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高兴地说:“还是贵宾席呢。怎么是两张?我就一个人。” “你再找个人陪你吧。” 王梅看了看电影票,说:“来不及了。6点半,马上就要演了。你不是没事吗?一起进去看吧。我请你。” 借花献佛?刘强兴味索然,一点心思也没有,“我不想看。” “走吧,走吧。”王梅硬是把刘强拉进了电影院。 王梅兴致勃勃地看着电影,一边看,一边嗑瓜子、吃橘子,时不常发出阵阵笑声。刘强则堆坐在软席上,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忽然,他感到右臂一阵疼,一看,原来是王梅看到精彩处,竟然在掐他的胳膊。 这什么毛病?这丫头片子,手劲还不小。刘强不忍打断王梅看电影的兴致,悄悄地把她的手挪开。 没过一会,刘强又感到右臂这一阵疼。王梅又开始掐人了。刘强气得鼻孔喷火,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累不累?” “不累。”王梅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 刘强轻轻抖了一下胳膊,王梅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刘强的胳膊上施虐呢。 “对不起,我一紧张,手就喜欢乱掐东西。” 服了你了。惹不起,躲得起。躲一会是一会。刘强腾地站起身来。 “你干嘛去?”王梅问。 “我去上厕所,咋的?你也跟我去?” 王梅嚼着橘子,天真地摇摇头。 电影终于结束了。走出电影院,王梅喋喋不休,“太好看了。那个女主角真漂亮,关键是妆化的好,衣服设计的也不错。可惜男主角太烂了,穿着古装衣服,象个唱大戏的,一点也不帅,我看,还不如你呢……”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刘强说:“得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回到家再慢慢回味吧。” “不行,都8点多了。你得送我回家。我家前面有条小道,可背了。听说前两天,有个女的被劫了,还被捅了两刀。” 听王梅这么一说,刘强还真有点不放心。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既出钱让她看了电影,又要护送回家,这败家王梅,真是我刘强的克星。 不情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刘强还是把王梅送到了家门口。 “进来坐坐。”王梅诚恳地说,“我妈早就想见你。” “你妈为啥要见我?”刘强一时想不通。 “你帮我找了工作,我妈感激得不得了,早就想见见你这个大恩人。可没等我请你呢,你就回深圳了。今天中午,在‘好滋味’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不过刘姐在场,我没好意思说。” “改天吧,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刘强不愿给人那种施加小恩,便索求回报的印象。“再说,帮你找工作,就是举手之劳,咱们是同学,还客气啥?” “进来吧!我妈要是知道,你到了家门口,都不肯进来。她会很难过的。” 刘强犹豫了。进,还是不进呢? 走进屋里,漆黑一片。王梅一边按电灯开关,一边说:“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家,从来不开灯的。” 刘强心想:连电灯都舍不得用,如果不是因为生活窘困,怎么会精打细算到这种地步? 王梅向里屋走去,喊着:“妈,你猜是谁来了?” 刘强环顾这斗居蜗室,陈设极为简陋,连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两个叠起来的木箱子上,放着一台老态龙钟的电视。墙上挂着一个玻璃相框,里面摆着一些泛黄的黑白照片,还有几张不太鲜艳的彩色照片。刘强凑过去一看,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应该就是王梅的父亲。从照片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很英俊威武。在相框的正中间,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王梅的父母,那么年轻,那么般配,小王梅大概只有两三岁,扎着一个冲天鬏,露着两个大板牙,笑得那么甜美。在相框外面的右下角,插着一张彩色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很多人,刘强仔细一看,原来是中学的毕业照。 看着毕业照,往事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刘强一下子陷入回忆之中。这时,只听一句含糊而苍老的声音——“真是他来了?” 王梅搀着母亲走出来,说:“妈,你看,他就是刘强哥。” 刘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上那个曾经年轻貌美的女人,如今竟是这般模样,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庞,消瘦的身体。 “您好,阿姨。”刘强礼貌地问好。 王母冲他笑了,但她的半张脸却是僵硬的,很显然是中风的症状。 “坐,坐。”王母的声音很模糊,但还可以听清。她又向王梅指了指桌上的暖瓶,“倒水。” 刘强忙说:“别忙了,我不渴。” 王梅摇了摇暖瓶,只剩下很少的水底,她说:“强哥,你陪我妈坐一会,我去烧点水。”说完,进了厨房。 王母只是微笑地看着刘强,那种满足感好似得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她越看越喜欢,几乎有了一种错觉,真的把刘强当作王梅的男朋友了。 “阿姨,您现在身体还好吧?” “好,挺好的……”王母艰难地说着,开始的几个字比较清晰,后来就含糊不清了。 刘强知道,她一定是在说感谢自己的话,就让她说一说吧,那可能是压在她心头多年的话。所以尽管刘强听不懂,但他还是装作听懂的样子,不住地点头微笑。 王梅把水壶坐在炉具上,点着液化气,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站在母亲身边,听了一会,然后向刘强翻译说:“我妈说,多亏你帮我找了工作,要不我们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我妈还说,wrshǚ。сōm她喜欢你,一看你胖乎乎的,就招人稀罕。”说着,王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妈还说,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常到我家来坐坐。” 刘强笑着说:“阿姨,以后我一定会常来看您的。” 王母欣慰地笑了,说:“以后常来啊,我们家梅子……”后面又是一连串听不清楚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王梅的脸突然红了,“妈呀,你说啥呢?”她转过头来,对刘强说:“我妈有时候糊涂,你别往心里去。”她忸怩一下,向厨房走去,“水开了,我去灌水。” 其实,刘强什么也没听清,不过他隐约感到,王母是误会了他和王梅的关系,否则她说出的话,怎么令王梅如此害羞? “阿姨,您不要跟我客气,我和梅子是同学,以后有啥事,尽管跟我说。”为了强调他和王梅只是同学关系,刘强故意把“同学”两个字的语气加重。 王母没有在乎刘强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劲地笑,似乎是在表示,她对这个心宽体胖,善良敦厚的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王梅端了一杯开水过来,说:“我妈的身体比过去好多了。就是换季的时候,还要用点药。现在开春了,天好的时候,我就陪她在外面走走。” “有什么好药,你就尽管用,回头我让我姐把药费给你报了。” “现在我妈用的药,就是刘姐给的。刘姐对我可好了呢。她还经常送东西很我。” 刘强见时间已晚,便起身告辞。临走时,他叮嘱王母保重身体,王母连连说好。王梅扶着母亲,也叮嘱刘强路上小心。刘强忽然觉得,眼前的王梅好像变了样子。过去在他的印象中,王梅只是一个聪明,又有些调皮的机灵鬼,而现在的她更加可爱,因为她的爱心,她的孝顺,她独撑家庭举重若轻的自信。 走在路上,暖暖的风儿吹拂在脸上,刘强忽然感到,这是一个温柔的春夜。而心底不知被什么勾出了一阵阵暖意,莫非是王梅家中的那种说不清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他? 刘强想起刚才看电影时,男主角唱的歌颇有些味道,尽管记不清歌词,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哼起调来。 第六章 刘艳得知父亲刘大鹏今天中午回来,心里非常高兴。早上,她打电话给父亲,说是中午去机场接他。可是,刘大鹏没有同意,叮嘱刘艳好好坚守岗位,不要分心。 中午,刘大鹏下了飞机,直接来到医院,在食堂吃了午饭。下午,他召集各部门科室的负责人,开了一个碰头会,听取最近的工作报告。散会以后,刘大鹏又把刘艳单独留在办公室,询问这段时间医院的详细状况。 听完刘艳的汇报,刘大鹏对女儿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感到十分欣慰。儿子难以指望,日后的接班人,非女儿莫属。刘大鹏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刘艳见父亲心情不错,便趁机说:“我想带一个人来见你。” 刘大鹏说:“谁呀?” 刘艳羞涩地笑着,一时不好意思启齿。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刘大鹏已经猜出刘艳的心思,“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是处男朋友了?” 刘艳点点头,脸红了。 “多大了?在什么单位上班?” “他和我是同学,和我同岁。没有单位,做个体小生意。” 刘大鹏听完以后,默然不语。 父亲的这种反应,刘艳早有心理准备。但不管父亲同意与否,她都要把实话说出来,反正这一关终究是要闯的。 半晌,刘大鹏说:“看来我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了。有时候,我确实弄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你弟弟因为我当初强迫他学医,结果到现在还跟我赌气。我给你介绍的主治医师,你连看都不看,却找了一个个体小商贩。” “小商贩有什么不好?他是凭自己的劳动生活,只要他人好,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我不会再干涉你谈恋爱的自由,但我会保留个人意见。还有,就算我同意了,他能不能过你妈妈那一关,我可不敢保证。” 刘艳消失的笑,重新回到了脸上,“这么说,你同意见他了?” “今天晚上,让他到家里吃顿饭。”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院长助理走了进来,对刘大鹏说:“院长,康太医药公司的韩国学来了,想见您。” “让他进来吧。” 刘艳说:“我先回去了。” 她欢欢喜喜走出院长办公室,正碰见韩国学。韩国学见刘艳笑容满面,自己从未见她这样开心过,不知道有什么好事发生。他象绅士一样,向刘艳问好。刘艳脚步轻盈,轻松地向他回了一个好。 走进院长办公室,韩国学说:“刘院长,你好。听说你从北京回来,我特地赶来问候一下。” “韩总,你的消息很灵通啊!” 两个人是生意场上多年的合作伙伴,彼此熟悉脾气秉性,所以见面少了许多拘泥和客套。韩国学开门见山,晚上准备了一个饭局,要为刘大鹏接风洗尘。 “今天晚上,恐怕不行。”刘大鹏很为难。 “为什么?我可是诚心诚意,刘院长不会卷我的面子吧?何况上次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喝顿酒。” “这是哪里话?我哪是爽约的人?不过今天有特殊情况。晚上,小艳要带男朋友到家里吃饭,非要我见一见。” 原来如此,难怪刘艳那么开心。韩国学说:“这是好事啊!” “是不是好事,见了面才知道。现在的孩子,翅膀都硬,管不了了。” 韩国学对刘大鹏的家庭情况很了解,他能够听出刘大鹏的言外之意。儿子刘强从不依赖父母,也不肯接父母的班,指望他回心转意,那是很渺茫的事。女儿刘艳能力很强,极有可能是未来的院长,所以她的婚姻,会关涉到未来事业的发展,所以刘大鹏会格外看重。 “既然今天没空,那就改明天吧。明天晚上,我来接你。”韩国学停顿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大鹏见他欲言又止,便猜出了几分,“刚才,我们开了一个会。这个月,医院的进货量不多,主要原因是库存过大。你放心,只要库存消耗掉一些,一定从你那里进货。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怎么会中断业务?” 韩国学一听刘大鹏如是说,很佩服他的精明和睿智,什么事都躲不过他的眼睛。看来,暂时的业务量减少,并非存在实质性的问题。 韩国学心里踏实了,他一再请求刘大鹏明晚务必赴约,刘大鹏爽快答应了。 下班以后,刘艳兴冲冲来到超市。超市里只有张母一个人。 “阿姨,小磊呢?” 张母说:“刚才吴远来找他,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刘艳的火气一下子冲到了脑门顶上。下午刚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有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要出去,一定要等她来。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刘艳特意没告诉他,晚上是要去见未来岳父的。为什么他不听,偏偏这时侯跑出去呢? 张母见刘艳闷闷不乐,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忙问是不是张磊欺负她了?刘艳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张母听了,气得直哆嗦。与未来岳父见面,意义何等重大!不管换了谁,都会认真对待的,怕只怕表现稍差,令人不满意,落下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是临阵脱逃,这让刘艳多尴尬?她的父亲又会怎么想?还没有见面,就给人留下坏印象。儿子啊,儿子。你实在是太糊涂了。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该在这当口走开啊! 张母忍不住痛骂儿子,刘艳听了,心里更不舒服。她劝张母不要生气,也许他一会就回来了。 两个人眼巴巴盼着。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磊回来。刘艳无奈,只好打电话告诉父亲,今晚临时有事,不能带张磊回家吃晚饭了。 三个小时过去。刘艳带着伤心和遗憾回家了。 早晨上班,韩国学照例到各部门看一看。来到综合办,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抄写。韩国学走进里屋,只见韩雪正在整理文件。 “刚才小吴给我打电话,请了一天假。你一个人能忙过来吗?”韩国学说。 韩雪无奈地说:“今天工作确实不少,实在不行,中午只好加班了。” 韩国学点点头,接着问:“你知道小吴有什么事请假吗?” 韩雪说:“昨天下午,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当时你不在公司,他跟我请个假,就匆匆忙忙走了。” “等小吴来上班,你告诉他,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让他说出来,公司会尽力帮助他的。”说完,韩国学回办公室了。 韩雪摆弄着手机,寻思着怎么给刘强打电话。本来昨天已经商量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的,看来又要泡汤了。上次刘强约看电影,因为吴远向韩总建议加班,所以没去上。尽管已经向刘强解释了,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这次又是因为吴远请假,还要加班。一而再,再而三。刘强会不会误会呢? 真是烦人啊!韩雪心乱如麻,其实她是多么渴望和刘强约会,和他在一起,总是那么开心。她甚至感到,在她的心底有一种感觉,在悄悄地萌动着。 韩雪打通了刘强的电话,可是却无人接听。刘强中午一定会来接她,又让他白跑一趟。韩雪更加烦躁了。 与韩雪一样烦躁的是刘艳。整整一个上午,刘艳都无心工作。这该死的张磊,也不打来一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午,电话终于响了。张磊的声音似乎很疲惫,“艳子,对不起,你能听我解释吗?” 刘艳正在气头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见老丈人还重要?刘艳想起昨晚回到家,看到父亲失望的表情,她真感到无地自容。父亲为了见张磊,连续推掉两个宴请,还让保姆做了一桌佳肴,可是,他什么也没等到。 “不听,不听!”刘艳越想越气,挂断电话。 电话执着地响着。 刘艳本来决心不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接起了电话。 “艳子,我就在楼下,你下来听我解释,好吗?”张磊的声音里,除了疲惫,还有一丝丝的可怜和乞求。 刘艳的心都揪了起来。她不假思索地脱掉白大褂,穿上外套,来到楼下。 张磊的眼圈里布满了血丝,脸色灰青,头发也有些凌乱。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刘艳劈面就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两个人走出医院。张磊说:“昨晚,手机就没电了……” 没等张磊说完,刘艳就问:“手机没电了,还有公共电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说好了,一起去我家吃饭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刘艳都感到自己有点歇斯底里了,她保持一下镇定,说:“除非你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是准备和你一起回家吃饭,见见你的父亲。可是,下午4点多,吴远慌慌张张来找我。他说,他的父亲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医院催着他要押金,他手头没钱,就来找我借。我就带了些钱,和他一起去医院了。” “怎么会这样?”刘艳大吃一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开始我以为,到医院去看看,把押金交上,就赶回来。可没想到,吴远他爸需要输血,医院的血库里又没有AB型的血,我就和吴远每人输了400CC的血。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偏巧手机又没电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晚你几点回的家?阿姨知道吗?” “昨晚,我九点多回了一趟,帮我妈把店关了。我妈知道以后,让我去医院帮忙。我看时间太晚,估计你也在气头上,就没敢给你再打电话。” “你咋这么糊涂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跟我说一声?”刘艳也顾不上生气了,忙问,“这么说,你在医院待了一宿?吴远他爸爸现在怎么样?” 张磊叹了一口气,说:“伤势太重,没抢救过来,今天凌晨去世了。” “啊——”刘艳惊讶地说,“真没想到,竟是飞来横祸。” “上午,我又帮吴远料理他父亲的后事。” 刘艳挽起张磊的胳膊,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真是太不应该了。张磊一夜未眠,又捐了那么多血,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刘艳心疼得不得了。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刘艳说,“我带你去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没胃口。只要你不怪我,比吃什么东西都强。” “看你说的,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是在做好事!如果我爸爸知道了,他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过了一会,刘艳又问,“吴远现在在哪儿?” “听说他父亲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4 部分阅读 “看你说的,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是在做好事!如果我爸爸知道了,他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过了一会,刘艳又问,“吴远现在在哪儿?” “听说他父亲去世,家里来了不少亲戚。” “一会吃完饭,我们也去吴远家问候一下。” 张磊说:“下午,你还要上班呢。” “没事,我请一下午假。等从吴远家回来,你就睡一觉。晚上,我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给你补一补。” 韩雪站在窗前,向外一望,果然,刘强徘徊在大门口。今天的降温预报,他一定没听。看他穿的那么单薄,瑟瑟索索的样子,韩雪多么渴望能送他一件衣服,陪他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可是,身不由己,失约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愿刘强能够理解。 韩雪走到楼下,把刘强叫了进来。两个人站在收发室门口。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呢?” 刘强笑着说:“别提了,倒霉!今天早上,去了一趟邮局,随手把皮包落在那儿。等我回去一找,早就不见了。” “你也太大意了!包里有贵重的东西吗?”韩雪关切地问。 “除了手机,还有一点现金和一张银行卡。银行卡我已经报失了。”刘强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兜里还有钱呢,足够我们中午吃饭了。” 韩雪真不忍心打消刘强的热情,但是没有办法,她只得无奈地说:“今天中午,我要加班,不能和你去吃饭了。” “又加班?”刘强一脸遗憾。 “嗯,其实我……” 刘强立即憨笑说:“没事,那就晚上吧,晚上可以吗?” “好啊!”韩雪嫣然一笑。 离开康太医药公司,刘强直接回到分社。装修的活进展得很顺利,主体框架已大体完毕,只剩下细致的局部加工。 李记者兴高采烈地对刘强说:“关于你报销油费的事情,社长已经同意了。他很高兴,还肯定了我们的工作,希望我们再接再厉,尽快将新社建好。” 刘强讶然看着李记者,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竟被他真的申报到社里。省了购车款,报销几个油费小钱,这明摆的好事,社长焉能不同意?申报无疑是邀功请赏,老李啊,老李,你可真会做顺水人情。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刘强早已看出李记者的人品。可以想象,当时他一定信誓旦旦地对社长说:“请社长放心!工作很顺利。汽车的事,我们已经解决,麻烦社里给报销一点油费。我们保证努力工作,不辜负社长对我们的期望!” 刘强勉强一笑,尽量消弱自己嘲讽的语调,“老李呀,辛苦你啦!”说完,他自顾监工去了。 李记者一愣,以往刘强都叫自己“李哥”,怎么突然改口叫“老李”?李记者扶了一下眼镜腿,脸上的笑骤然减少许多。 简单吃过午饭,刘强心想,反正牛也吹了,总是要兑现的。豁出去向老爸求一回,把那辆闲置的汽车弄来。 刘强来到医院,直奔院长办公室。 刘大鹏正在午休,听说儿子来了,他的倦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怎么来了?”刘大鹏见到儿子,内心很不平静,但他的话却是淡淡的。 “老爸,求你点事。” 半年多没见了,儿子还是愣头青。刘大鹏仿佛又看见孩子时代的刘强,虎头虎脑的,那么讨人喜欢。 “有什么事?”一丝笑意从刘大鹏的嘴角掠过。 刘强刚想开口,只见父亲的鬓角多了白发。他忽然心生懊悔,真不该和父亲怄气,就连过年都没回家一趟,其实老父亲也是很可怜的,日理万机,劳神费力,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多不容易!自己应该真正走近父亲,理解他,关心他。 “老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刘大鹏看着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身体很好,很好。” “我妈呢,她怎么样?” “还是哮喘的老毛病。年后,我带她去北京了,好好治疗调养一段时间。你姥一个人在北京,身体也不好,你妈正好陪陪她。如果你有时间,就到北京去一趟,看看你姥和你妈。” 刘强点点头。 刘大鹏的脸上终于漾出舒心的微笑。 “你还没说,到底有什么事?” 刘强说:“我们在这里建分社。目前,还没有交通工具,很不方便。我知道,医院还有一辆闲置的面包车。能给我用用吗?” “那辆车太破了,还有几个月就报废了。这样吧,你用我的车。”说着,刘大鹏把汽车钥匙掏了出来。 “不用。”刘强不肯接受,“主要是给单位跑腿,犯不着用好车,有一辆旧车就可以了。” “那好,车钥匙在你姐那里,你去向她要吧。” 刘强转身欲走,只听父亲说:“儿子,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好说,估计短时间内不会走。现在分社刚刚开始筹建,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那以后,常回家看看。你的房间,保姆每天都会擦一遍的。你买的那盆花又长大了,前两天刚开过。” 刘强想起,读高中时,王梅的母亲是卖花的。很多同学都知道,王梅是单亲家庭,生活困难,所以都买她家的花,刘强也买过一盆幼苗。后来上大学,每个假期回来,那花都长大一些,想必现在早已亭亭如盖。 “嗯。”刘强低声地说,“老爸,你多保重身体。”说完,他走了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来到药局,只见王梅正在吃盒饭。王梅见刘强来了,忙放下筷子,一边嚼着饭,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姐呢?” “刘姐不在,下午请假了。” “什么事啊?还请假。” “不知道,她没说。” 刘强拨通刘艳的电话。刘艳说,她在吴远家呢。刘强很奇怪,姐姐怎么会在吴远家?刘艳将吴远父亲罹难的消息,告诉了刘强。刘强大吃一惊,他让刘艳等在那里,他马上就过去。 刘强刚要迈出门口,只听见王梅“哎”了一声。 “强哥,等等。”王梅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有事吗?” “我妈想邀请你到我家做客,吃顿便饭。” “好啊,没问题。”刘强脱口而出。 “那今天晚上可以吗?” “好——”刘强心不在焉,“好”字刚一出口,猛然想到,今晚已经约了韩雪,他忙改口说,“好像不行,今晚我有事。” “啥事?”王梅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又约了韩雪?怎么样,追没追到她?用不用我帮忙?” 刘强急着去吴远家,哪有心思和王梅开玩笑。 “别胡闹了,改天吧。”说完,刘强拔脚就走。弄得王梅莫名其妙,呆若木鸡。 来到吴远家,屋里有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刘强看见姐姐和张磊坐在沙发上。吴远腰上系着孝带,一见刘强来了,连忙迎上去,和他握了握手。刘强掏出两百元钱,硬是塞进了吴远的兜里。 说了些宽慰的话,三人便离开吴远家。走出杂乱的小区,刘艳问:“强子,你找我有啥事?” 刘强把父亲同意借车的事向姐姐说了一遍。 刘艳对张磊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医院,把钥匙给他,然后马上就过去。” 刘艳柔声细语,看着张磊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刘强见状,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了。他笑着说:“磊哥,把我姐借出来一会,你不介意吧?一会儿就还给你。” 张磊“嘿嘿”傻笑。 刘艳一巴掌拍在刘强后背上,笑骂着说:“你个混小子,瞎白呼啥呢?” 从这里距离超市,不过一公里的路程。张磊也不坐车,溜溜达达回去了。 刘强和刘艳坐上出租车。 “我觉得,咱爸好像变了很多。”刘强说,“现在变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大概是人上了年纪的缘故吧。你忘了?以前咱爸多凶啊!动不动就骂咱们一顿,你还没少挨揍呢。” 出租汽车司机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强说:“姐,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嘛?能不能给点面子。” 刘艳得意地一笑,说:“我也觉得,最近这半年,咱爸越来越和气了,对谁都很宽容。有一次,保洁员打扫他的办公室,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保洁员吓坏了。可是咱爸不但没生气,反而安慰一番。要是在以前,他非大骂一顿不可。年前,他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我没去看,他也没生气。” 刘强小声地问:“姐,你是不是和磊哥正式好上了?” 刘艳向刘强使了一个颜色,意思是说,出租司机在听着呢,别惹人家笑话。 下了车,来到医院。 刘艳说:“明天晚上,张磊去咱家吃饭,你也回来吧,陪咱爸好好聊聊天,别看他嘴上不说,其实他特别想你。有一次,我看见他偷偷翻出你小时候的照片看呢。一边看,一边笑。” 刘强想了想说:“明晚,明晚我一定回去。” 走进药局,留言打开抽屉,没找到钥匙。她自言自语地说:“放哪了呢?这记性越来越差了。”说着,又打开墙角的卷柜翻找起来。 刘强见王梅伏案写字,对自己看也不看一眼,便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刚才确实对她说的话太生硬了,本来就是开玩笑嘛!刘强有点后悔,自己的表现真有失男人的风度。 他走到王梅身边,低声地说:“梅子,后天是星期天,我闲着没事。” 王梅停下笔,却没有看他,摇了一下笔杆,晃了两下脑袋,微微地说:“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要说话算话。” 这丫头居然还装上了?刘强刚想说话,只听刘艳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拎着钥匙交到刘强手里,“车在库里,放很久了,不知道好不好用,你让咱爸的司机帮着看一下。实在不行,就去大修一下。” 刘强攥着钥匙,转身出门,只听身后刘艳在问王梅:“刚才你们唠啥呢?” “没啥,他说我写的字太难看了。”王梅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轻松。 第七章 刘艳叮嘱王梅几句,便匆匆来到超市,却只见张母一个人在织毛衣。 张母说:“艳子,你来了。小磊昨晚九点多才回来一趟,他说吴远爸爸出车祸了,情况挺危险的。我就让他去医院帮忙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咋样了?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连个电话也不打。” 刘艳将吴远父亲不幸去世,以及她和张磊去吴远家的经过,向张母说了一遍。张母听后,连连叹息。 “我有事去了一趟医院,小磊自己先回来了。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他应该早就到家了。”刘艳很纳闷。 “没有啊,他一直没回来。这小子也真够呛。没心没肺的。”张母又担心又埋怨。 去哪儿了呢?刘艳想给张磊打电话,可又想到他昨天手机就没电了,怎么联系得上?这可恶的家伙,一宿没睡,还捐了那么多血,不赶快回家休息,跑哪儿得瑟去了? 看得出张母也很担心,刘艳更不敢将张磊捐血的事告诉她。 “阿姨,没事,他那么大的人了,反正也丢不了。”刘艳站起身来,“阿姨,我去买点菜。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是教怎么做菜的。我学会了,晚上做给你们尝尝。” 张母说,家里还有很多菜,不需要再买了。刘艳想给张磊买点营养品,就借口说她要做的菜是南方菜,只有买新鲜的才可以。张母不再阻拦,看着未来儿媳妇,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张母的心里甭提多美了。 刘艳来到市场,象家庭主妇一样,与小商贩讨价还价。买了几样营养品和一些蔬菜水果。穿着高跟鞋,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刘艳扭搭扭搭回来了,累得手脚发酸。 张母告诉她,张磊不知跟谁喝了酒,现在在家睡觉呢。张母把家门钥匙交给刘艳。回到家,刘艳见张磊倒在床上,睡得正酣,走到跟前,一股浓烈的酒味,冲鼻而来。 烦人!喝那么多酒,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刘艳气得轻轻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下,然后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刘艳想了想,又在张磊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好像做了坏事一样,偷偷地笑了。 择菜、洗菜,一切准备完毕。刘艳打开电视,一个台一个台地转换,打发无聊的时间。天一擦黑,张母回来了,娘俩开始忙活做晚饭。 饭菜飘香,张磊终于醒了。他来到厨房,只见刘艳系着围裙,正在手忙脚乱地炒菜。张母摆着碗筷。 张磊一拍脑门,“艳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睡蒙了。” 张母生气地说:“艳子早就来了。跟谁呀?喝那么多酒。我看,你还是趁早结婚吧!让媳妇管你,妈是管不了你了。” 刘艳瞟了张磊一眼,故意摆出一副冷笑的样子,晃荡一下手上的铲子,似乎是在警告他。 “我碰见二胖了,他非拉着我去喝酒,我是不想去,可是没办法。” “谁是二胖啊?”刘艳问,她从未听张磊提起过这个人。 张母说:“和他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都在一个胡同里玩。那孩子埋了八汰的,淘得要命。上次,小磊说看见二胖领着大肚子媳妇,估摸快生了奇*|*书^|^网。我要是能抱上孙子,我就啥也不干了,天天哄我孙子玩。” 张磊走到刘艳身边,傻呵呵地看着她。刘艳羞涩地笑着,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他一下。 “菜好了,开饭了。”刘艳把菜盛到盘子里,端了上来。 “这些都是你做的?好手艺啊!”张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嗯,嗯,好吃,好吃!” 刘艳轻轻地说:“那是阿姨做的。” 张磊又夹起凉菜,“不错,不错,好吃,好吃!” “那个也是阿姨做的。”刘艳指了指刚端上来的黑糊糊的菜,说:“这个才是我做的。” 张磊赶紧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刘艳紧张地看着他。 张磊咧着嘴,笑着说:“不错,不错,能吃,能吃!” 刘艳刚想放松一笑,仔细一琢磨,这话听着别扭,是在夸人吗? “艳子,他要是嫌不好吃,就让他自己做,咱们还不伺候他呢。”张母对刘艳说,“以后你们结婚了,就让他做饭,不能惯他的臭毛病。” 有未来婆婆撑腰,刘艳冲着张磊洋洋得意地笑了,像个胜利者一样,笑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张磊和刘艳又回到超市。在这个时间段来购物的顾客是很多的。一会的工夫,就进进出出很多人。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导购,一个收银,配合得很默契。 过了晚上七点,客流开始稀落。两个人闲聊起来。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我最讨厌酒味。”刘艳说,“对身体还不好。” “你以为我那么爱喝酒?我和二胖很长时间没聚了。今天碰见,挺高兴的,唠着唠着就喝多了。” 刘艳以命令的口吻说:“以后,不管你去干啥,必须带上我。” 张磊说:“跟屁虫,那我去澡堂子洗澡,你也跟着?” “缺德玩意。”刘艳白了他一眼,“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要不谁知道你去哪儿鬼混去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张磊一本正经地说,“我听二胖说,他现在正投资一个项目,利润很好,而且风险低,资金回笼快。我想,有时间考察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转行投资。总开这小超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艳沉思片刻,说:“你干什么,我都不反对。可是,我要提个醒,一般情况下,利润越高,风险越大。不要听别人的一面之词。投资要慎重,改行更要慎重。” 张磊暗暗佩服刘艳,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好像没什么心眼,但在关键问题上,她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那是当然。”张磊信心十足地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刘艳幽幽地说:“其实,我不在乎你能挣多少钱。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哪怕你一无所有,我挣钱养活你。” 张磊心里暗暗发笑,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养活呢?男人应该自立自强,成就一番事业,让自己的亲人和爱人生活的更幸福。 早上,韩国学来到公司。在走廊里,他遇见韩雪。韩雪低着头,步履轻盈,愉快地哼着歌。 韩国学说:“小雪,你过来一下。” 韩雪抬头一看,笑着向叔叔问个早安。 “刚才,我接到吴远电话,他说周一才能来上班。这两天就辛苦你了。”韩国学纳闷地说,“真不知道,吴远到底有什么事,要请这么多天的假?” “听说吴远的父亲遭遇车祸去世了。” “什么?原来是这样啊。小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韩国学轻叹一口气,“小雪,你知道小吴家的详细住址吗?” “这个?我不知道。” “那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我要去他家看看。”说完,韩国学转身走出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韩雪全无心思工作,而是仍然沉浸在昨晚的回忆中。刚才她说出吴远父亲去世的消息,就是昨晚听刘强说的。韩雪坐在椅子上发呆,放佛又看见刘强那张圆圆的笑脸—— “车是破点,不过总比走着强。”昨晚一见面,刘强就指着自己的破车这样说。 韩雪没想到刘强会开车来接自己下班。刚坐上去,就闻到一股汽油味,车门也不好使,就像上了锈的合页,打开费劲,关上更费劲。 刘强显得很兴奋,“怎么样?你可是我这辆KBK牌老爷车的第一位女贵宾。” “什么叫‘KBK’?”韩雪好奇地问。 刘强煞有介事地说:“KBK嘛,就是中文拼音的缩写——开不快。” 汽车启动,轰轰隆隆,如鼓乐齐鸣。 韩雪笑着说:“我看不是KBK,而是TLJ。” 噪音太大,刘强没听清,“啥,你说啥?” 韩雪提高嗓门,“我说TLJ。” “啥是TLJ?” “拖拉机啊。” 刘强哈哈大笑,没错,这动感效果跟拖拉机差不多。一踩油门,车屁股立刻喷出一股黑烟。两个人在老爷车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来到西餐馆,美美地吃了上一顿西餐。 吃完饭,刘强建议去劳动湖看看,听说那里新建了水上公园,旧貌换了新颜。原本只是连通大江的一个蓄水湖,无人管理,年年夏天泛着腥臭气,是名副其实的垃圾湖。没想到经过城区改造,掘湖清淤,劳动湖已经成为本市的一个新的观赏景点。 眼看就要到了劳动湖,老爷车终于昏厥过去,彻底抛锚了。下了车,刘强狠狠地踹了两脚轮胎,暗暗骂道:“头一次出来就掉链子,明天非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韩雪也下了车,望着不远处的劳动湖,喃喃地说:“怎么办呢?” 刘强将车推到道旁,然后给父亲的司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停车地点,并设法把破车拖走。 两个人沿着湖畔悠闲地散步。妩媚的夜如此惹人爱怜,晚风阵阵,送来春的气息。岸边五光十色的彩灯,好像镶嵌在翡翠上的钻石,熠熠生辉,倒影在湖面上,又仿佛是星星点点的碎玉。动与静结合,清晰与朦胧,时而交融,时而分散。 “真美啊!”韩雪发自肺腑地感叹。 走到一片平阔的广场,灯火璀璨,锣鼓喧天,一些老人正在那里扭着秧歌,小孩子们在大人的监护下,追逐玩耍。广场中央有一座耕牛铜像,它是勤劳与开拓精神的象征。 刘强停下脚步,手扶湖畔的汉白玉石栏,看着清亮的湖水,他忽然问韩雪:“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韩雪的目光并没有从远方收回来,那些绚烂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放佛笼罩了一层迷蒙的彩雾,她淡淡地说:“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刘强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你就不是好人。”韩雪转过脸来,微笑地看着刘强,那迷人的笑意,在春风的熏染下,更加惹人心醉。 刘强看傻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雪。韩雪被看窘了,又别过脸去,随意把目光投向远处。刘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了,忙说:“其实,我这人不坏。” “还不坏呢?你故意把我弄到这里,又故意把车弄坏,现在我只好陪你多待一会了,就算我不想,也没办法了。” “那车不是我弄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让你陪我散散步。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刘强急于洗脱冤枉的认真劲,韩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逗你玩呢,谢谢你带我看这么美的景色,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刘强说:“说实在的,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而且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开心。要是我们能经常在一起就好了。” 韩雪含笑不语。晚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她的眼睛亦如湖水一般清澈,她的轮廓是今夜一道美丽的风景。 “你猜我刚才想什么了?”刘强说,“以后你要是有对象咋办呢?我就没办法约你出来了。” “这个嘛,暂时我还不想处朋友呢。” “你可要选好了,千万别象咱们学习委员那样,找个老公,简直就是贴身警卫。干啥都不自由。要不,我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要不咱俩试试得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韩雪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她没想到刘强的表白如此直接,“我刚才说了,我还没想处朋友呢。” “我不着急,你慢慢想。你让我等,我就等。”刘强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我这人没啥优点,但我可以保证,我会给你绝对的空间和自由。” 刘强的直率和执着,深深地感动了她。从那一刻,韩雪的心里便有一种幸福感,一种甜蜜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 韩国学得知吴远的父亲去世,心想:吴远虽然是新员工,但他头脑聪明,表现突出,提出过很多合理化建议,已经成为认证组不可或缺的成员。对待这样优秀的员工,公司有义务去关心他,让他感受到这个大家庭的温暖。韩国学准备了一份抚恤金,问清吴远的详细住址,便驾车开往吴远家。 行驶在路上,手机响了,又是马莉打来的。昨晚,马莉就打电话给韩国学,说自己生病了,趴在床上起不来了。韩国学赶去一看,马莉是患了感冒,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韩国学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院。马莉说,她一个人不敢去医院,一闻到医院那股消毒水的气味,心里就害怕。韩国学拿温度计一量,三十九度。不行,必须去医院。马莉死活不肯,韩国学硬是拉着她去医院点了吊瓶,然后又把她送回了家。临走时,韩国学叮嘱她,第二天还要去医院治疗。马莉哪肯听话,除非韩国学陪着她。韩国学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马莉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去医院呢?” 韩国学说:“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就到。” 来到吴远家,只见吴远正在好亲戚说话。“韩总,您来了。”吴远连忙迎上来。 韩国学安慰吴远节哀顺变,然后拿出抚恤金,说:“这是公司的一点心意。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公司一定会帮助你的。” 吴远推辞说:“这钱我不能收!谢谢韩总和公司的关心。” “这钱你必须收下。这是公司全体人员的心意。希望你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公司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呢。” 吴远只好收下钱,郑重地说:“谢谢韩总,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工作做好。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韩国学欣慰地拍拍吴远的肩膀。 吴远要去沏茶,韩国学说:“别忙了。我还有事,马上就走。老人什么时候出殡?” “明天早晨8点。” “明天早上,我给你找几辆车过来。” “谢谢韩总!”吴远一脸感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离开吴远家。韩国学驱车直奔马莉家。马莉正躺着床上看电视,一见韩国学来了,半闭上眼睛,现出痛苦的表情,轻轻地呻吟起来。“怎么没锁门?我还以为被盗了呢。”韩国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盗什么?屋里没钱,就一病人。”马莉无精打采地说:“刚才,我还有力气倒了一杯水,顺便把门打开了。我怕等你来的时候,我就没劲下床开门了。” 韩国学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点冷,浑身没劲。不过,比昨天好多了。多亏你陪我去医院了。”马莉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一堆药瓶子,有气无力地说,“吃那么多药都不好使,还是点滴来得快。” “这几天,你都要去医院的。你患的是病毒型流感,要好好接受治疗。” 马莉把被子拥得更紧,“我不想动弹,被窝里多暖乎。你陪我待着,我慢慢就好了。” “那不行,我又不是药。流感会诱发很多疾病,不能耽误,快点把衣服穿上,我陪你去医院。”说完,韩国学站起来,背身去看鱼缸里游动的鱼儿,等着马莉穿衣服。 “我没劲,你帮我把裤子穿上呗?”马莉娇声软语。 韩国学愕然,这算什么请求?这个忙万万不可帮。他看见马莉的衣服和裤子扔在沙发上,便给她拿了过去,“就算感冒再严重,也不至于瘫痪吧?快把衣服穿好。” 马莉冷不丁扯开被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韩国学一跳,他连忙低下头,转开目光。 “我穿着毛衣、毛裤呢。”马莉撇嘴一笑,“又没光着身子,看把你吓得?我怕冷。” 穿好衣服,马莉跟着韩国学来到博康医院。挂完号,又看了一次专家门诊,确认没有其它问题。韩国学去划价交钱,马莉则坐在输液室等候。 很快,护士推着药车来了,熟练地将针头插入马莉的血管。马莉咧了一下嘴,下意识地看了韩国学一眼。 韩国学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一碰,各自会心地笑了。 乍暖还寒,最难将息。春天感冒的人特别多,不一会,输液室里就人满为患了。韩国学把座位让给了别人,他对马莉说,到外面的走廊里等着。 马莉不肯,往床边串了串,腾出一块地方,让韩国学坐到她的身边。旁边的一位大妈,带着孙子来输液,看见他俩很挤,也串出一点地方。 “我有点饿了,你帮我买点吃的?”马莉说。 “你想吃什么?” “买一个面包,一瓶酸奶就行。” 韩国学很快就把东西买回来了。马莉一手插着针头,没办法打开面包袋。韩国学把面包袋打开,递给她,然后又把吸管插进酸奶瓶里。 马莉真的饿了,大口吃着面包。也许是吃得太急,有点噎得慌。她“嗯,嗯”两声,示意要喝酸奶。韩国学心领神会,把酸奶拿到她面前。马莉没有去接,而是把嘴凑了过去,吮吸起来。 旁边的大妈,投来羡慕的眼光,笑着说:“闺女,你真有福,看你家他,对你多好啊。” 马莉一愣,心里不知有多舒坦,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嗯哪,他对我挺好的。”她深情地看着韩国学,又转而对大妈笑说:“他敢对我不好?回家收拾他!搓衣板都不让他跪,直接跪暖气片。” 大妈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的误会,韩国学是无法解释的,只好尴尬地陪笑。 “现在,这样的好老爷们不多了。我那儿子就驴行霸道,动不动就跟媳妇打架,整天鸡飞狗跳的。我怕我孙子受影响,就接到我这儿来住。操心费力不说,这孩子一感冒,又得落埋怨,真是费力不讨好。”大妈发起了牢骚。 马莉生性爱说爱笑,听大妈这么一说,她聊性大发,一会安慰几句,一会表示同情。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扯起了家常,唠得很热乎。 韩国学坐在一边,脑子里想着公司的事务。忽然,他看见刘艳来到输液室,正在和护士长说着话。 韩国学走了过去,跟刘艳打了一个招呼。 刘艳很意外,以往韩国学来医院,不是去院长办公室,就是到药局谈业务,今天怎么到输液室来了? “我一个朋友生病了,我陪她来看病。”说着,他指着谈笑风生,眉飞色舞的马莉。 刘艳一看,感觉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猛然想起来,那次和张磊去食品一条街,与这位老板娘见过一面。 刘艳对马莉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并没有走过去打招呼的意思。 这时,马莉也发现韩国学正在和一个白大褂女人聊天,她一眼就认出了刘艳,这不就是张磊的女朋友吗?原来是个大夫啊。 马莉主动招手致意,如果不是正在输液,她一定会走过去,象熟人一样热情搭话。刘艳点了一下头,算是做个回应,然后与韩国学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马莉本以为刘艳走前,会吱一声,起码看一眼,没想到她头也不回,就这么扬长而去。 马莉心想:张磊咋找的对象?也太傲了吧!不就是个大夫吗?有啥了不起的。 “你认识她?”马莉问。 韩国学说:“当然认识。博康医院是公司的老客户,她就是刘院长的女儿刘艳。” 马莉点点头,是这样啊。家大业大,难怪那么高傲。张磊这臭小子还真有本事,居然把富家千金骗到手了。 “我也见过她。”马莉说,“我姑父有个外甥,名叫张磊。她就是张磊的对象。” “噢,你怎么知道的?不会认错人了吧?” “前一阵子,张磊带她到我那去进货,她的模样我记得准,绝对差不了。” “去你那进货,那么说,张磊是……”韩国学自然而然联想到刘艳男友的身份。 “以前,张磊家生活挺困难的。他爸死得早,老妈身体好不好,全靠张磊一个人挣钱养家,也难为他了,啥苦都能吃。这两年干得不错,开了一个超市。”说着,马莉不自觉地流露出重义轻财的自豪感,“别管咋说,拐弯抹角也算是亲戚,能不帮点吗?他从我那进货,我基本上都不见利,有时候还倒贴呢。” 韩国学从未听说刘艳有男朋友。有一次喝酒,还听刘大鹏抱怨,女儿太任性了,老大不小也不张罗处对象。不管是谁,只要一提介绍对象,她就急扯白脸。韩国学因为业务往来,与刘艳接触不少,深知刘艳是个很清高的人,一般的俗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那她怎么会和一个开超市的穷小子处朋友呢?很明显,两个人不是在一个层次上。这真让人匪夷所思。 第八章 张磊洗了澡,理了发,穿上刘艳买给他的休闲服,立刻象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光彩照人,魅力四射。张母左瞧瞧,右看看,赞不绝口,但她不是夸儿子帅气,而是夸刘艳眼光不俗,买的衣服,实在是太有品位。 刘艳自然是满心欢喜。一会儿,张磊就要和她回家见父亲了。这次家庭聚会的意义非比寻常,一来是女婿见岳父,为博取好感;二来是儿子见父亲,为消除矛盾。刘艳又特意给弟弟刘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现在就回家。 张磊曾听刘艳说,刘大鹏很喜欢喝茶,所以中午的时候,他特意到茶庄,买了几筒最好的茶叶。张母把家里珍藏的两瓶茅台酒也拿出来了,张磊父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喝酒,也喜欢藏酒,各种各样的酒藏了一柜子。那两瓶茅台酒是他的命根子,一直到死都没舍得喝。张磊也舍不得,看见酒就像看见父亲一样。张母说,你要是真娶了刘艳,你爸比喝了这两瓶茅台酒还开心。 两人来到刘艳家居住的“幸福家园”。这是全市最高档的小区,里面的居民,除了高官显贵,就是富贾巨商。从华美的门庭望去,里面有一座假山和一池人工湖,石砖铺成的道路看上去很整洁。刘强每次送刘艳回家,也只能看到这些,至于里面的风景,他却从还没见过。 小区门口,昼夜有保安站岗。进出的居民,都持有磁卡。将磁卡在感应器上一晃,小铁门便自动打开。出入的车辆,也都配有遥控钥匙。只要一开到门口,按一下钥匙,挡杆便会抬起。外来的车辆和人员,只能在规定的南门,经过登记核实,才能够进入。 刘艳领着张磊走近小区。张磊好奇地东张西望,只见这里处处显示着奢华与尊贵,诚如开发商的广告词——“至尊府邸,稀世大宅。”停车场上几乎全是进口名车,一幢幢高楼,好似城市森林里参天大树。张磊忽然感到,自己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走过了前面几栋高层,两人来到相对较低的一栋楼前,偌大的楼房,只有三个单元,可想而知,里面每户居民的住房面积该有多大。 “我家就在这里,三楼一门。”刘艳说。 张磊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要见未来的岳父,他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刘艳见他傻傻地站着不动,就催促说:“走啊,进去啊。我爸在家等着呢。” 张磊如梦方醒,答应一声,便随刘艳上楼了。 走进门,宽敞的客厅展现眼前。深红的地板,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优雅而沉稳。浅色的真皮沙发围成半矩形,前面摆着一个实木茶几。南窗的角落有一株嫩绿嫩绿的植物,这在北方是不多见的。东面立着一台大屏幕等离子电视,与电视并排有三米距离的地方,是一面落地的鱼缸,可以看见许多名贵的观赏鱼,在悠闲地游来游去。通往内室,有几层大理石台阶,漂亮的楼梯扶手,衬出房屋的格调高贵庄重,布局错落有致。 换了鞋,脱下外套,刘艳指着沙发说:“你坐那等会,我爸可能在书房看书,我去叫他来。” 刘艳来到书房,却不见父亲。转身来到厨房,只见保姆正在烹制菜肴。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盘冷拼,红绿相间,黄白杂糅,颜色搭配很好,让人一看,就食欲大振。 刘艳问:“我爸呢?他去哪儿了?” 保姆说:“刘院长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急急忙忙走了。” “那他临走时说啥了吗?” “刘院长说,一会儿,你就要带客人来。不用等他,让你们先吃。” 刘艳既生气,又纳闷:本来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饭,咋说走就走呢?也不知道,到底有啥急事? 回到客厅,刘艳说:“我爸刚才出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说着,她拉起张磊的手,“走,到我屋里呆着去。” 往里面走,还有一个小客厅,布置更加精致。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张磊大开眼界,这套住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走到最里面,刘艳推开房门,顿时一股幽香袭来。粉红色的墙壁,素雅的窗帘,大大的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床边还有一个电脑桌,上面是一台崭新的电脑。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房间。”刘艳说,“都是我一手设计的,感觉温馨吗?” “太好了。”张磊由衷地赞叹。 “你上网玩一会吧?”刘艳见张磊一直看着电脑,知道他一定很感兴趣。 “我不太会弄这个。”张磊看着电脑,感到自己已经落伍了。新的时代,新的生活方式,新的娱乐享受,似乎都与他无关。尽管他很年轻,但生活的压力,却让他不敢奢望温饱以外的享乐。 “上网很简单,以后我教你。”刘艳挽着张磊的胳膊,让他与自己并坐在床上。“上学的时候,你就爱写文章。我记得,有一次学校征文,你还获了一等奖呢。你文笔那么好。好的文章没有读者多可惜。哪天你把底稿拿来,我帮你传到文学网站,保准一炮走红。” “我那是随便写着玩的,拿出去让人家笑话。” “笑话是不可能。我倒怕你真的出了名,把我甩了,那我可咋办呢?”刘艳把头靠在张磊的肩上,撒起娇来。 张磊笑着说:“我要是能出名,那任何人都是名人了。” “我什么也不在乎,只要你对我好,永远不变心。”刘艳紧紧地抱着张磊说,“你向我保证,不和别的女孩子交往,上街的时候,也不许偷看女孩子的大腿。上次,我就发现你偷偷地瞟人家。” 张磊调侃说:“这大凉的天,想看也没人穿裙子啊。” “好啊,你还真想看?”刘艳轻轻地捶了他一拳。 “我开玩笑呢。我保证不和陌生人说话,保证绝对的透明。” “那你说,你爱我吗?” 张磊不好意思开口,看经不住刘艳一再逼问,终于结结实实吐出一个字——“爱” 刘艳象喝了一杯醇酒,感觉晕晕乎乎,她深情地看着张磊,慢慢闭上眼睛,把嘴唇凑了过来。 张磊一下子热血汹涌,脑子一片空白。她柔软的身体就在他的怀中,她散发出的女人体香,让他陶醉。她那两片樱桃红的嘴唇,让他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然后外面穿来喊声,“姐,你出来啊。” 刘艳一听,是弟弟刘强来了。她撅了一下嘴,冲着张磊顽皮一笑,仿佛对这突然的扰乱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5 部分阅读 刘艳一听,是弟弟刘强来了。她撅了一下嘴,冲着张磊顽皮一笑,仿佛对这突然的扰乱,有一点点抱怨,似乎又感觉这戏剧性的中断,有一点点的好玩。 两个人走出来。刘强一见张磊,热情地问了声好。 “咱爸去哪儿了?”刘强问,“刚才,保姆跟我说,咱爸接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走了,到底出啥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都说好了,今天要在一起吃晚饭的,他怎么说走就走呢?真是的。”刘艳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可能真有啥急事,要是你打个电话问问。”张磊对刘艳说。 刘艳满不在乎地说:“他天天都有急事,说不定又有什么应酬推不掉。” 保姆从厨房走出来,“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要不再等一会吧?反正时间还早。”张磊建议说。 刘艳以目光询问刘强。 刘强说:“我也不饿呢,把肚子空空,一会多吃点。我先回自己屋看看。” 说完,他走到刘艳身旁,低声耳语:“姐,刚才你俩干啥了?脸到现在还红着呢。” 刘艳摸了一下脸,确实有点热。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强呵呵一笑,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依然保持原貌。各种物品,一样不少,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自从上了大学,只有假期才回来,小住上一段时间。毕业参加工作以来,已经有半年多没回家了。 刘强走到床边,从王梅母亲那里买来的那盆花,枝繁叶茂,果然长大了许多。写字桌前的墙上,仍旧悬挂着那幅毛笔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龙飞凤舞,遒劲峭拔。 读高三那年,刘强每晚都到张磊家补习数学,经常见到张磊练习书法,而且字写得极好。后来知道,张磊自幼跟父亲学习书法,未曾一日停辍。刘强特别羡慕,便索求墨宝。张磊提笔写下荀子的《劝学篇》中的一句,勉励刘强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前进。每当看到这幅字,刘强就会想起从前读书的心酸和进步的喜悦。 写字桌上还放着那台笔记本电脑,虽说以现在的标准来看,它配置太低,外形蠢笨,早该纳入淘汰之列,但在五年前,它是很先进的,价格也非常昂贵。这是父亲刘大鹏出差南方,特意给他带回来的。 过去父亲一直比较严厉,简单粗暴的态度固然令人难以接受,可如今想一想,父亲是为了什么?他也是一片望子成龙的苦心啊。父亲渐渐衰老,心境变了,脾气没了,当年的锐气不复存在,对亲情却更多依恋。为人子者,是否该真正地走进他,理解他,关心他? 刘强抚摸着笔记本电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真像找个合适的机会,对父亲说声对不起。 回到客厅,刘艳和张磊正在看电视。两人靠在一起,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刘强说:“姐,咱们别等了,吃饭吧。” 吃完饭,刘艳和张磊出外散步去了。刘强洗了个澡,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晚上九点多,刘艳回来了,说了一会话,她就回房休息了。 刘强看到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发现身上盖着一个被子,父亲就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喝着茶水。 “怎么睡在这了?”刘大鹏见儿子醒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在沙发上睡,多不舒服。” 刘强坐了起来,“爸,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刚进屋,这一壶茶还没喝完。” “昨天晚上,我姐带男朋友来了,等了你很长时间。”刘强看见父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刘大鹏说:“你姐是不是埋怨我了?” “没有。” “昨晚,我有一个老朋友突发心脏病,在医院抢救。情况很危急,我不能不去看望一下。本来你姐带男朋友来,我应该好好陪一陪。可是……你姐一定会埋怨我的。” 刘强心想,一个老朋友有病,值得去守护一宿?这是一种怎样的交情?从没听说,父亲有这样一个至交。 “不会的。我姐说,等你有时间,她再带男朋友来。” 刘大鹏问:“你姐的男朋友怎么样?你见到了吗?” “当然不错了。我姐没做过啥正确的事,就这次搞对象是搞对了。我们早就熟悉。他叫张磊,是我姐的高中同学,人非常好。我姐暗恋人家好多年呢。”刘强笑着说,“我姐现在一天老开心了。” 刘大鹏点点头说:“以前都是爸爸不好,总怕你们会走错路。其实你们都长大了,完全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如果你有中意的女孩子,就带回来。爸爸只提建议,决不干涉。” 刘强一听,感觉父亲真的是变了。记得高中时,一个女生塞给他一张纸条,倾诉爱慕之情。刘强看过之后,随手放在写字桌的抽屉里,结果被父亲发现,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当时,刘强很不服气,凭什么做父亲的就可以侵犯儿子的隐私?现在父亲变了,变得那么慈祥。如果给他带回一个像韩雪一样漂亮贤淑的儿媳妇,他一定会很高兴。 “爸,你累了,回屋睡一会吧?” “不行,医院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处理呢。” 刘强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庞,内心充满愧疚。 洗漱完毕,刘强想起今天是周日,已经答应了要去王梅家做客的。这倒霉的王梅,就像带刺的玫瑰,既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一不小心就有被扎的危险。 经过一段时间的繁忙工作,分社建设已大体完成。刘强难得休息一天。自从选择了记者这个职业,刘强几乎每天都是忙碌的。白天采访,东奔西走;晚上写稿,废寝忘食。生活全无规律,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回到北方,虽然工作仍旧很多,但相对来说,还是轻松不少。何况身在家乡,心情自然大不同。 走在街上,刘强感觉很惬意。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无比灿烂,和煦的春风吹绿了这个城市。与王梅约定,中午去她家做客,刘强提早就出了门,来到一家商场,买了几样礼品。 上次送王梅回家,夜黑辨不清路,只记得大概方位。刘强凭借模糊记忆,在找错了两家之后,终于寻到了王梅家。 门开了,王梅腰上系着围裙,手上拿着炒菜铲子。 “强哥,你来了,快进来。”说完,王梅急忙跑回了厨房。 刘强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并没见到王梅的母亲。他跟着走入厨房,饭菜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阿姨没在家?”刘强问。 王梅一边翻炒菜,一边说:“今天我不是放假吗?上午就带她到楼下遛弯,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有点累了,在里屋躺着呢。等饭好了,再喊她起来。” 刘强见王梅准备了很多菜,便说:“你告诉我,只是吃顿便饭,咋弄这么麻烦?” “我妈说了,一定要做十个菜,这样才十全十美,贵客来了,绝对不能怠慢。” 刘强心里很暖和,这个家庭虽然很窘困,但有一种浓浓的温情氛围。 “那以后我天天来,你天天给我做十个菜。”刘强开起了玩笑。 “美的你!你要是天天来,就不是客人了。天天来可以,你想吃啥就自己做,我还想吃现成的呢。” 王梅的率真,让刘强顿生好感。他就喜欢直爽的人,不矫情,不造作,这样的人最值得交往。 “我能帮点啥忙?”刘强看王梅一个人忙活,有点过意不去。 王梅也不客气,说:“你把黄瓜洗了,切成丝,一会我拌凉菜。你会不会切啊?小心切着手啊。” 刘强把黄瓜冲洗干净,放在菜板上,“咣咣咣”切了起来,黄瓜丝切得大小均匀。 “可以啊,你!刀功不错啊。” “小看人了吧?”刘强自吹自擂,“不瞒你说,咱也是有证的人——厨师证,也算半个美食家。” “你说你是美食家,我信。瞧你那肚子,能装多少粮食啊?可我从来没听说,你还学过厨师。”王梅半信半疑。 刘强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忙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我这肚子可不是吃出来的,是天生的,喝凉水都长肉。说真的,我对做菜特别感兴趣,上大学的时候,我报了一个烹饪班,在班上我是最优秀的。你要是不信,哪天让你看看我的证书。” 王梅眼珠子一转,说:“我这胳膊突然有点疼,剩下的菜你做吧,我想尝尝大厨师的手艺。” 刘强当然明白,这是王梅偷懒的小伎俩,但也不好戳穿。做就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厨艺”。 王梅郑重地炒菜铲子交给刘强,象老战士转交给新战士一把步枪。然后,她又解下围裙。 “这么粗的腰,该减肥了啊。”王梅的小手千里跋涉,才把围裙勉强系在刘强的腰上。 刘强手脚麻利,煎炒烹炸,一会儿,就把菜都做好了。 “真厉害啊!有两下子。”王梅都看傻了,“看样子,不像是吹牛啊!” 刘强得意地说:“我就是没干厨师这行。我要是当了厨师,电视上的厨艺大赛,那金杯就是我的,那奖金也是我的,那厨师身上的肥肉也是我的。” 王梅咯咯笑了起来,“你身上的肥肉足够厨师的标准。” “啥眼神啊,我这是肌肉,不是肥肉。不信,你撩开我衣服看看。” “耍流氓啊?我才不稀得看呢。”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把菜都端上饭桌。 王梅进屋把母亲搀了出来。王母见到刘强,欢喜异常,尽管半张脸是僵硬的,但她还是努力地笑着。 刘强向王母问了声好。 王母看见桌上的礼品,含糊地说:“以后不许花钱了,只要你来,我就高兴……”后面的话越来越不清楚。 王梅把母亲搀到椅子上坐好,说:“妈,你尝尝,这些菜都是强哥做的,他是名牌大厨师。” 听王梅这么一说,刘强反倒不好意思了,“阿姨,我做的不好,您多包涵。尝尝顺口不?” 王母慢慢地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嗯,好,好。” 刘强舒心一笑。 王梅拎来几瓶啤酒。打开两瓶,一人一瓶。 “你也喝酒?”刘强问。记得上次,和韩雪、学习委员一起吃饭时,王梅咕咚咕咚只喝饮料,滴酒不沾。 “就像喝水一样,往下咽呗。你来了,光一个人喝,没意思。我陪你一起喝。”王梅洒脱地说。 王母饭量很小,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少许清淡的蔬菜。她开心地看着刘强,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开始询问刘强的个人情况。刘强不能完全听清楚,只好面带微笑,随声附和。王梅觉得不妥,便岔开话题,过了一会,将母亲搀回里屋休息。 “阿姨吃得很少啊,”刘强说,“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她的口味?” “当然不是啦。”王梅说,“你不知道,今天这顿饭,是我妈生病以后,吃得最多的一次。” 对于一个人来说,疾病缠身,无疑是沉重的灾难。幸亏王母还有一个孝顺的女儿。刘强不知该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梅也豪爽地喝了一大口,“你做的菜真好吃。我可真羡慕韩雪,她太有福气了。” “说啥呢?咋把韩雪还扯上了?” “韩雪要是找你这个老公,以后想吃啥就吃啥。省得下饭馆了,在家就可以享受美味佳肴。” “你就知道吃。”刘强笑着说。 王梅笑嘻嘻地说:“你向韩雪表白了吗?” 其实,刘强满腹相思苦,也想找个人倾诉,既然王梅提了起来,那就不妨说一说。 “我和韩雪八字还没一撇呢。”刘强无奈地说。 王梅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到底说没说?” “说了。可是她没表态。”刘强无奈地说。 “傻样。她没表态,也没拒绝吧?” “那倒没有。” “那就对了。一般女孩子都比较腼腆,比较矜持。哪能你一说,人家就一口答应?那显得多没档次。再说了,你以为人家除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刘强巴望着王梅赐教高招,可王梅却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喝干啤酒。 刘强赶紧给她倒满,又往她的碗里夹了点菜。 王梅本想借机会给刘强一个教训,以后别动不动就撂脸子。上次在药局,没说两句话,他就猴急了,多气人!不过,看他现在频献殷勤,真有点不忍心再吊他的胃口。 王梅站在女孩的角度,以女孩的心理,来启发刘强,“不要以为女孩子不表态,就是拒绝你,那是在考验你的诚意。女孩子最怕连续进攻,只要你不灰心,就说明你有诚意。找一个温馨的环境,在一个浪漫的时刻,再向她表白,她一定会缴械投降的。” 刘强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重拾信心。有道理!贵在坚持。 第九章 星期一,城市又开始了繁忙的节奏。康太医药公司的各个部门,都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吴远来到公司,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他对韩国学给予的帮助,一再表示感谢。昨天,韩国学帮他找了几辆车,很体面地送老人最后一程。 韩国学不希望吴远太客气,毕竟在一个公司上班。公司就是一个大家庭,谁有困难了,大家伸手帮一把,那是很正常的事。同样,公司面临认证工作,需要每个人的努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公司发展壮大了,每个成员都会获得更多的报酬,生活得更好一些。 吴远回到办公室,只见韩雪皱着眉头,翻看文件。看样子,她是遇到难题了。 “太好了,你终于来了。”韩雪发现吴远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忙诉起苦来。“你不知道,这些麻烦的工作,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了。” 吴远说:“这几天你很累吧?其实,我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韩雪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唐突,吴远这几天没来上班,是因为父亲不幸去世,并不是存心甩下烂摊子不管。自己这么一说,反倒置人家伤心于不顾,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你现在还好吧?要保重身体啊!”韩雪关切地问,那声音柔柔的,象寒冷中的一股暖流。 吴远看着韩雪清澈的眸子,心底瞬间涌起万千思潮。她那么温柔可爱,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一往情深,难道她对自己产生好感了吗?难道她对自己动心了吗? “谢谢,谢谢你的关心。”吴远尽量让声音变得更颤微,这样会产生有一种感激涕零的效果。 韩雪给吴远倒了一杯开水,说:“今天,你就别写字了。你安排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的思路很清晰,不像我,总是出错返工。” “那不行。让我提建议可以。现在需要写的材料很多,少一个动手,就可能延误计划。”说着,吴远把韩雪桌上的材料,都挪到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埋头写了起来。 韩雪看着他,流露出敬佩的目光。在她看来,吴远是个聪明礼貌,谦逊敬业的人。 一口气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吴远来到司机休息室。他是特意来给许大奎送两包好烟。昨天,许大奎作为司机代表,随韩国学一起参加了送葬活动。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忙前跑后,帮了不少忙。吴远觉得这个老校友,憨厚实在,值得交往。何况他还是韩氏兄弟手下的老员工,日后兴许还有很多问题,可以向他讨教。 休息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司机,背靠在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翻看小说,嘴上“吧嗒吧嗒”抽着烟卷。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辣味,还有一股浓重的汗臭味。 年轻司机发现吴远进来了,他慢悠悠放下书,嘴里喷出一道白烟,“哎,你找谁呀?”那声调听起来很刺耳。 吴远陡生反感,下层的贩夫走卒,一点礼貌都不懂,真是没教养。他压制火气,平静地说:“我找许大奎。” 年轻司机并不认识新同事吴远,更不知道吴远是许大奎的老校友。他带答不理地说:“我们队长出车了。”说完,又捧起书看了起来。 吴远心想,一个流臭汗的小兔崽子,也敢牛哄哄的,真是欠揍。 年轻司机见吴远还站在原地,便不耐烦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队长出车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关好。”一副骄横无礼的样子。 吴远怒火中烧,愤然离开。一个人若不能飞黄腾达,那么连蝼蚁都会欺负到头上。迟早有一天,让所有轻视自己的人后悔。吴远的自尊心,在又一次被挑衅之后,剧烈地颤动起来。 走出司机休息室,正巧在楼梯口撞见许大奎。 许大奎说:“这是干啥去啊?” 吴远说:“我到休息室找你去了。” “我去送了一趟货。那个败家医院,一要货就是急的。”许大奎问,“找我有事啊?” “也没啥事,找你唠几句嗑。”许 大奎摘下油渍的手套,说:“走吧,到我们屋里唠会。” 吴远想起,那个年轻司机的嘴脸,心里无比厌恶,“你们屋里有人,好像不方便?” “小彪在屋呢?这小子又瞎嘞嘞啥了?”大奎好像明白了什么,“没事,跟我来吧。” 原来那个年轻司机叫小彪,看来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家伙。难怪自己轻轻一点,大奎就明白了。吴远非常确信自己的猜测。 门一开。年轻司机马上放下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彪啊。我的车好像有点毛病,动静越来越大,你去找个维修工看看,到底咋回事?”大奎也不看他,脱下工作服,点了一根烟。 小彪似乎很惧怕大奎,只是“嗯”了一声,便出去了。 吴远说:“这小子素质挺差啊,刚才我来找你,他一句人话没有。看他那懒散德性,韩总怎么会用这种人?” “甭理他,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许大奎不屑地说,“你不知道,这小彪是韩总二姐家的孩子,从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初中没念完,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到哪混都没人要,韩总的二姐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小彪弄这来了。韩总也挺挠头,不留吧,好歹是亲外甥,留下吧,就是一吃货,狗屁不会。后来,韩总把他安排在车队,让他学开车,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考下驾照,本来老老实实开车,日后也算有个营生,可是他还不争气,严重酒后驾车,被吊销了驾照。韩总气得骂了他一顿,我以前还真没见韩总发那么大脾气。开始的时候,小彪对我也是不服不忿的,他越跟我得瑟,我越收拾他。我不惯着他,就算是韩总家的亲戚,到车队这一亩三分地来,也得听我的。” 吴远这才知道小彪的背景,但他的想法与许大奎不同,如果小彪只是一个小力工,那大可随意呵斥,可是他毕竟是韩氏兄弟的外甥,总归可以套点近乎,多少具有利用的价值。 “对了。光听我白呼了。”许大奎说,“你找我有啥事啊?” 吴远掏出两包“中华”烟,放在许大奎面前,“昨天乱糟糟的事多,多亏你帮忙,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许大奎一咧嘴笑了,把烟推回去说:“拉倒吧,都是哥们,还跟我客气啥?” 吴远硬是把烟塞进了许大奎的衣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许 大奎无奈,只好说:“那行,我收下了。以后你有啥事,尽管跟我说,只要能帮上忙,绝不含糊。” 吴远笑了,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一个人试图追求更高的社会地位,更优裕的物质生活,如果没有捷径,那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吴远不尽保持这种想法,而且思索着每一个可以把握的机会。供职康太公司,算是一个机会吗?拼命干下去,最多只能当一个部门主管,难以出人头地。 那么,真正的机会在哪里?吴远最终还是想到了韩雪。她算不得是绝色美女,但毕竟是豪门千金。金钱足以掩盖一切瑕疵。吴远始终信奉这个理论——缺少爱情的富足生活,也许是悲哀的;缺乏经济基础的爱情,注定是悲惨的。“有情饮水饱”,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罢了。 可是,现在韩雪已经有追求者了。“刘强”这两个字,象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地压在吴远心头。这个情敌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吴远深知,无论从任何方面看,自己都处于绝对劣势。 回到办公室,吴远仍然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眼前的各种记录表,根本没有心思写下去。韩雪坐在对面,听见一声轻叹,以为吴远想念父亲,以至于神情恍惚。她不声不响地走看出去。没过多久,拎着一大串黄澄澄的香蕉回来了。 “吃点吧,听说吃香蕉可以让人心情好一点。”韩雪掰下一根,剥开皮,递给吴远。 吴远心里一阵惊喜,莫非韩雪真的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否则她怎么会这样关心自己? “谢谢。”吴远感激的表情上,似乎还有一丝惆怅,“我吃不下。” 韩雪也叹了一口气,说:“你别难过了,看你这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吴远有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韩雪,只见她侧着脸,秀气的鼻子轮廓优美,耳垂上的饰品,轻轻地晃荡着,白金镶钻的耳环,价格一定不菲。她的手上还拿着剥开皮的香蕉。 吴远接过香蕉的时候,无意碰到了韩雪的手,只是那瞬间的接触,便使吴远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她的手是那么细腻润滑,好像稍一用力,便会拧出水来。可想而知,她的肌肤一定是柔嫩的,在漂亮的外衣里面,又是怎样一个美丽的身体? “真甜,你也吃。”吴远也给韩雪剥了一根香蕉。 韩雪见吴远的脸上露出微笑,她也开心地笑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希望吴远尽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吃着香蕉,开始继续工作。 下了班,刘艳象往常一样,来到张磊的超市。走到门口时,她发现玻璃窗上贴着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出兑”字样。刘艳纳闷了,小超市开得好端端的,虽然挣不到大钱,但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这是张磊奋斗多年的劳动果实,怎么说出兑就出兑呢? “你真想把店盘出去?”刘艳不解地问。 张磊正在清点货物,一见刘艳来了,他停下手来,说:“是啊。今天下午,已经有几个人来看过了,其中一个买主说好了,明天就来交钱。” “为什么啊?把店盘出去,你干什么啊?” 张磊解释说:“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说,二胖有个不错的投资项目。今天上午,二胖来了,详细跟我说了一遍。我觉得确实可行,不出半年便可赚取高额利润。” “你不知道吗?投资是有风险的。再说,那个二胖是个啥人,我也没见过,他靠得住吗?”刘艳不无担忧地说。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这个投资项目,是存在一些风险,但风险很低,二胖是圈内人,熟悉行情,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我的发小,不会骗我的。” 刘艳太了解张磊的脾气了,只要他认准了死理,你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反正一个小店,不过几万块钱,就算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开心,就任由他折腾去吧。 张磊见刘艳默然不语,便安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把店盘出去,我还可以做点小生意,就象以前一样。相信我一次,好吗?等赚了钱,我们出去旅游,把全国著名的风景区,全都玩一遍。”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刘艳抿着嘴笑,白了他一眼。 “你不去,那我还去啥?”张磊失望地说,“这几天,我妈一个劲磨叨,非要我今年之内就娶你。你说,我们要是真结了婚,以后哪还有时间出去旅游啊?” “美得你。谁说非要嫁给你?”刘艳的脸一下红了,“再说了,没结婚就和你出去旅游,万一你……欺负我,咋办?” “我只会保护你,不会欺负你。”张磊拍胸脯保证。 刘艳鼻子差点气歪了,心里笑骂:“你这头笨猪。” “这样吧,把店盘出去以后,你别做小生意了。”刘艳说,“我家小区的物业公司,最近正在招聘管理人员,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张磊想了想说:“物业这行,我一窍不通。” 刘艳说:“不懂就学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 “这几年,我都是单干,恐怕受不了那个约束。再说,我一点工作经验没有,人家也未必会要我。” “你应该有自信。象你这样有才华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刘艳开导张磊,“做小生意有啥出息?挣不了几个钱,还那么辛苦。” 张磊听了这话,感觉很不舒服。做小生意咋了?凭自己劳动吃饭,挣多挣少,花起来坦然。刘艳生在富裕家庭,她不了解下层百姓挣钱的艰辛,更不理解他们拥有同样可贵的自尊。 刘艳说:“就这样吧。明天办利索以后,你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物业公司应聘。”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第二天上午,买主果然来了。说了一些可怜的话,什么老人生病要花钱,孩子上大学要花钱……目的很明确,无非希望把价钱压得再低一点。张磊最听不得别人诉苦,心一软,又给便宜了两千块钱。 等事情办完,已经是下午了。张磊胡乱吃了几口饭,就来到“幸福家园”。门口的保安拦住他,问他找哪一户业主?张磊说是来应聘的。保安通过内线联系物业办公室,在得到允许之后,才放张磊进入小区。 物业公司就在一座高层大楼对面。上次,来刘艳家的时候,曾经从物业公司门前经过,张磊记得很清楚,是一个二层小楼,牌子不大,但很醒目。 走进物业公司,里面是一个大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档。一个个简易的隔断,甚至显得很寒酸,上面贴着各个部门的名称。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保洁绿化部”的一位女人在打电话。 女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左右,她打完电话,走过来问张磊:“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张磊见她带着部门经理的胸卡,上面印着“赵春雨”。张磊心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就已经做了部门经理,一定非常优秀。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赵春雨问:“你应聘什么职位?” 张磊也不知道物业公司具体招聘哪方面的管理人员,只好笼统地说:“我听朋友说,这里招聘管理人员。” 赵春雨说:“陈总经理正在业主会所开会。我带你去吧。” 走在路上,赵春雨问:“你以前从事过物业工作吗?” “没有。”张磊坦诚地回答。他还说,自己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对物业的认识等于零。 赵春雨看了他一眼,感觉很奇怪。每一个来物业应聘的人,无不夸夸其谈,精彩讲述职场生涯。而眼前这位憨厚的小伙子,却自曝弱点,难道他不怕应聘失败吗? “这么说,你从来没上过班?”赵春雨好奇地问,“那你靠什么生活呢?” “毕业以后,一直做小生意。今天我把超市兑出去了,所以就来这里找工作。” “原来是这样。”赵春雨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楼栋说,“你看,那就是业主会所。” “谢谢!” “不客气,祝你好运。”赵春雨返了回去。 走进业主会所,透过收发室的大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整理信件、报刊。中年妇女是业主会所的管理员,平时来来往往的业主都熟悉,她见张磊很面生,好像不是这里的业主,便走了出来,问:“你有什么事吗?” 张磊说:“我是来应聘工作的,想找一下陈总经理。” 中年妇女说:“陈总经理正在里面的会议室开会。请坐那边的沙发上稍等一会。”说完,她转身回到收发室。 张磊走到里面,坐到沙发上,环视四周,只见业主会所的大厅里,摆着很多台球桌和乒乓球桌。有两个老年人正在打台球,看他们频繁地换打,就知道球技很糟糕。还有一男一女,穿着运动服,兴高采烈地打着乒乓球。 大约过了一刻钟,从里面的会议室里走出了七、八个人,手上都拿着小笔记本。中年妇女走过去,对其中一个年长者,说:“陈总经理,刚才来了一个应聘的人。”说着,她指了指张磊。 张磊赶紧站了起来,走到陈总经理面前。 陈总经理看了看他,说:“我们到会议室谈一谈。” 他又对管理员说:“去把老杨喊回来。” 走进会议室,里面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张磊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陈总经理拿出一张表格,说:“你先看一下这张表,一会把它填上。” 张磊感觉这位面容清癯的长者,很有大领导的气质和风范。 这时,走进来一个男子,头发花白,显得很苍老。其实看他的面庞,也不过五十岁左右。 “老杨,这个小伙子是来应聘的。这次是你们收费部招贤纳士,那你具体说明一下。你们各自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都直言不讳。”陈总经理说。 老杨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杨臣刚,大家都叫我老杨。是收费部的负责人。” 张磊连忙站起来,与老杨握了一下手,说:“你好,我叫张磊。” 老杨看了一眼陈总经理,然后对张磊说:“小伙子形象确实不错,请坐。” 张磊一听老杨的口气,好像他对自己有所耳闻,可是自己并不认识他,那他为什么要说“确实”连个字? “你做过物业工作吗?”陈总经理首先问,“你对物业工作的看法是什么?” 张磊如实相告。他对物业的认识,只停留在服务业主的层面上。 陈总经理说:“不错。说白了,物业就是业主的管家,就是为业主服务的。不过,付出了,未必会得到肯定。尤其是物业费的收取,直接关系到物业公司的生存。公司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工资福利,都指望物业费。物业费收得好,大家有饭吃,物业费收不好,大家就没饭吃,道理就这么简单。” 张磊明白了,物业公司这次招聘的是收费员。可想而知,收费是一项难度很大,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老杨说:“以我个人的工作经验,我认为,收费部虽然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但它的工作绝不是单一的收费,而是同时需要各个部门的大力支持。只有服务上去了,业主才会心甘情愿地交纳物业费。大部分业主都是通情达理的,但有些个别业主,没有正当理由,恶意拖欠。我们收费部要付出很大精力,来做这部分业主的思想工作。现在收费部人手不够,不知道你对收费员这个岗位是否感兴趣?” 张磊说:“我想知道,收费员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老杨说:“以前,收费部主要是与业主电话联系。好的业主接到电话以后,会主动来交费。而其他一部分业主无动于衷,所以,我们打算上门做一些思想工作。对那些恶意拖欠,无理取闹的业主,只能采取起诉的办法。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物业公司不愿与业主的关系僵化,但也不能不维护自己的利益。” 忘了听谁说过这样一句顺口溜:“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干物业。”物业难做,同时也磨练人的意志,锻炼人的能力。张磊忽然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我想,如果公司给我机会,我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张磊诚恳地说。 陈总经理慢慢地点点头,说:“你把刚才那张表填上,交给杨师傅。我们合议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 第十章 马莉提前三天,就把过生日的消息,告诉了韩国学。在认识韩国学以前,马莉最害怕过生日,又老了一岁,而且,那一天的孤寂,胜过平常的千百倍。谁在乎一个独身女人的自怨自艾?偏偏命运做了安排,让韩国学出现在马莉的生活中,从此,她那颗干涸的心,渐渐滋润了,流淌出美妙的情思。 本来,韩国学准备在马莉生日那天,订这一桌丰盛的宴席。可是马莉执意不肯,往年的生日,都是在饭店里借酒浇愁,今年,她要过一个不同寻常的生日,与最心爱的人,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平时,马莉很少下厨房。自从离婚以后,她忙于生意,几乎每顿饭都是买现成的。有时候连饭都懒得买,就泡一袋方便面糊弄了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次做饭,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天然气的抄表员,来过几次,天然气的数据始终保持原样,弄得抄表员直纳闷,以为表坏了。 可今天一大早,马莉跑到早市,买了好多菜,一股脑又把油盐酱醋,各种调味品都备齐了。该炖的炖,该炸的炸,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做好了一桌子饭菜。马莉自我感觉很好,虽然多年没有下厨,但自己的手艺还没荒废殆尽。日后若给老公做饭,保证让他吃完上顿想下顿。马莉一想起,韩国学陪自己过生日,不禁心花怒放。 马莉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五点半了。从康太公司开车来,只需二十分钟就能到。按理说,这时侯他也该来了。马莉心乱如麻,他不会失约吧?不会,如果他临时有事,一定会打来电话的。 马莉拿起手中的电话,忽然有了一种担忧,她害怕电话真的响起,害怕听到失望的消息,她恨不得立刻把电话关掉。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马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象孤注一掷的赌徒,不敢翻看最后的牌底,绝望地幻想着奇迹。她慢慢地拿起电话,用眼睛一瞟,显示的号码是经常一起搓麻的酒品批发的老板娘。 马莉愁眉顿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原来是麻将三缺一,特意邀请马莉去玩。马莉哪有心思打麻将?一口就谢绝了。 眼看着钟表的指针,一点一点指向六点。就在马莉焦躁不安之时,响起了敲门声,那敲打的节奏,是如此熟悉。马莉一下子蹿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韩国学来了。 韩国学左手拎着生日蛋糕,右手捧着一束鲜花,微笑地对马莉说:“生日快乐!” 马莉象喝了蜜糖一样,心里说不出的甜美。她接过鲜花,深深地吸了一口,高兴地说:“好香啊,谢谢你。” “我来晚了吧?刚才汽车出了一点小故障,到维修站简单修理一下,耽误了一点时间。”韩国学解释说。 “才不晚呢。”马莉把刚才的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也是刚刚才做好了饭。”说着,她从柜子上拿出茶筒,那里面装着最好的茶叶,是马莉特意为韩国学买的,普通来客根本没有机会品尝。 一杯热茶端到面前,韩国学说了一声:“谢谢!” 马莉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前段时间,我感冒了,你天天陪我去医院。今天又来陪我过生日,还送我鲜花和生日蛋糕。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韩国学喝了一口茶,他发现马莉换了发型,头发剪短了一些,原来细碎的烫卷也变直了。她不象以往穿得那么鲜艳,而是一身浅色的休闲装。嘴唇上一贯涂抹的大红,也被粉色所取代。今天的马莉,显得格外清纯和漂亮。 马莉见韩国学瞧着自己发愣,一种女性的自信油然而生。她毕竟是女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激情有欲望的女人,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和实实在在的体贴。能够吸引钟爱之人的眼球,马莉的自信里,又多了一份期盼。这一夜,如果漫长得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我觉得这东西看上去还不错,算是代表我的一点心意。”说完,韩国学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红盒子。 马莉打开一看,是一条铂金手链。款式精美,做工精细。她不由得惊喜万分。 “喜欢吗?”韩国学问。 “喜欢!”马莉有点晕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真想冲上去,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一口。这种强烈的冲动,并非因为贵重的礼物。马莉的首饰盒里,装满了金银珠宝。而让她倍受感动的是,接受了意义非凡的生日礼物。哪怕只是一方手帕,也是心爱人给予的情意。 “你等等。”马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昨天,她看杂志上面的一篇文章,是关于男女感情方面的。其中有一段是说,女人如果想送男人的礼物,最佳选择就是领带,含义不言而喻——套住男人,拴住他的心。 韩国学一看,是一条名牌领带。他心想,自己的领带至少也有十几条,这种东西再多,每次也只能带一条。 “喜欢吗?”马莉问。 “喜欢!”韩国学欣然接受,这是马莉的一份心意。今天是她的生日,只要她高兴就好。 “那你能把它换上吗?”马莉请求韩国学把新领带系上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6 部分阅读 “喜欢!”韩国学欣然接受,这是马莉的一份心意。今天是她的生日,只要她高兴就好。 “那你能把它换上吗?”马莉请求韩国学把新领带系上。她也把那条铂金手链带在手腕上。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韩国学岂能扫她的兴?他摘下领带,熟练地把新领带系好。马莉端着肩膀,象欣赏大明星一样,向韩国学投去倾慕的目光。 餐桌上已经摆着两个巨大的烛台,马莉将所有的灯关掉,点燃蜡烛,顿时,房间里弥漫开浪漫的气息。两个人在烛光中共进晚餐。 韩国学亲自为马莉点上生日蛋糕上的34支小蜡烛。马莉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望,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生日快乐!”韩国学举起酒杯,真诚地祝愿。 红红的葡萄酒,在烛光的照映下,色调更加诱人。马莉一饮而尽,打开音响,美妙的音乐回荡两个人的耳畔。 “能陪我跳一曲舞吗?”马莉深情地说。 两个人慢慢跳起舞来,仿佛在舒缓的音乐中散步。马莉完全陶醉在这一刻的喜悦之中,她第一次感觉到与幸福是如此地接近。 “韩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马莉风情万种,软语缠绵。 面对这样的问题,韩国学不知该怎么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究竟占什么位置?” 韩国学当然明白马莉的一片痴情,可是他没有续弦的打算。这么多年来,多少漂亮的女孩,在他面前骚首弄姿,**,韩国学都无动于衷,拒而远之。那些为金钱而卖身的女孩,根本不值得搭理,更别说用心去爱了。 在结识了马莉之后,韩国学被她爽快的性格深深地吸引,和她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不过,曾经美满甜蜜的婚姻,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从未在他的心头褪色。曾经沧海难为水,亡妻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虽然她临走时,希望他再找一个贴心的人,但韩国学的心已经枯萎了。 马莉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还有一丝的楚楚可怜。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怎能浇灭她的热情?韩国学矛盾了。在他的心目中,马莉是个调皮的孩子,一个渴望爱情就像渴望糖果一样的孩子。他同情她的不幸,欣赏她的性格,但远没有达到男女之爱的层面上,那只是一份纯洁的友情。说爱,违了自己的心,说不爱,拂了她的意。到底该怎么回答她呢? 韩国学想了想,说:“我把你当作我的亲人。”他认为,这样的回答比较恰当,纯洁的友情可以转化为温暖的亲情。一直以来,他都象对待亲妹妹一样,去关心她、呵护她。 马莉满足地笑了。亲情?夫妻不就是最亲的亲人吗? 刘强没想到,接到社长的电话,不是表扬和鼓励,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事情皆因装修分社而起。由于社里拨付款额有限,如果按照成规,机械执行,那么部分装潢材料,不得不选择廉价的次品。为了把分社建设好,刘强全力以赴,他不愿因为区区几千元钱,让付出的心血打了折扣。分社就像自己的家,家应该是完美的,不能留下一点缺憾。 刘强本想,在装修结束后,差额部分自己承担,反正也不需要社里多掏一分钱,所以他也没多想什么。 可是,不料社长知道了,而且还误会了。他以为刘强是自作主张,纪律涣散,责令其深刻检查。社长站在领导与长辈的高度上,对刘强谆谆教导——年轻人不可只做表面文章,要踏踏实实做人,一步一个脚印前进,否则很难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受了委屈,刘强没有解释。社长误信谗言,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毫无疑问,告御状的一定是李记者。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彻头彻尾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刘强最不能容忍这种背后的阴谋。本来是出于好心,考虑到李记者是外地人,不了解地理环境,不熟悉交通路线,刘强凡事大包大揽,哪成想自己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竟然被人视为抢功的威胁。 刘强忽然想放声大笑,谁在乎那点虚名?只要你李记者是个坦荡的君子,我可以把全部功劳让给你。可惜你不是,你得不到任何东西,在社里没有朋友,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就因为你气度狭小,嫉贤妒能,一个人混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刚撂下电话时,刘强想找李记者理论一番,但一想,小人常戚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来日方长,邪不压正,社长明察秋毫,早晚会知道,清自清,浊自浊,究竟谁是踏踏实实做人,谁只会做表面文章。 韩雪一通电话,象和煦的春风,将刘强心头的愁云,一吹而散。韩雪说,班长想搞一次同学聚会,定于五一劳动节,希望刘强能够参加,并让他转告王梅一声。 刘强满口答应,高中毕业四年多了,同学们大多失去联系,能有一次相聚的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今晚你有空吗?我很郁闷,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刘强请求说。 电话那端传来关切的声音,“怎么了?你。为什么郁闷呢?” 刘强本想向韩雪倾诉委屈,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要把坏情绪传染给韩雪?他故作轻松地说:“当真了?我和你开玩笑呢。换季了,我是想买一件衣服,自己又选不好,所以请你帮忙。” “好啊!帮忙可以,不过要请我吃顿饭作为报酬。” “没问题!”刘强兴奋地说。 晚上五点钟,刘强来到康太医药公司,站在大门口等韩雪下班。不多时,只见韩雪和吴远说说笑笑,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刘强热情地向吴远打招呼,吴远一见刘强,刚才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漠然地点点头。 刘强指着自己的老爷车,说:“吴哥,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远淡淡地说:“不用了,我坐公车回去,谢谢你的好意。”说完,她把手插进裤兜里,甩开大步走了。走出不远,他回头看了一眼韩雪,那目光迅速而诡异。韩雪和刘强正微笑相视,全然没有发觉。 “去哪儿买衣服?”韩雪问,“你喜欢什么款式?” 刘强平日不修边幅,对穿着打扮,不甚讲究,只要干干净净,穿着舒服就行。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姐姐刘艳给买的名牌货。自己从不逛服装店,不辨质量优劣,更不知价位高低。他知道自己体型不佳,跟酷爱菠菜的大力水手差不多。穿什么都不好看,名牌穿不出名堂,也只是白白地糟蹋。 “听说江边的夜市开了。去那买一件普通的夹克,一条普通的裤子,一双普通的皮鞋。” 韩雪抿着嘴,笑着说:“你掉江里了?一个劲地‘扑通’?” 刘强哈哈大笑,“上车,咱们去江边走走。” 老爷车吃了平喘特效药,咳嗽明显减轻。车门变得灵活,车内也是焕然一新,没有了汽油味。座椅干干净净,柔软舒适。 韩雪惊奇地说:“你的老爷车,好像变年轻了。是你自己修理的?” 刘强说:“我哪有那本事?是我爸的司机把车送去大修了。” 韩雪说:“我爸想让我考个驾照,然后送我一辆跑车。可是我太笨了,连自行车都骑不好呢。恐怕是学不会开汽车了。” “其实,开车很容易。我也是刚学会不久。”刘强说,“学不会,没关系。送跑车,你就要。我给你当司机,天天带你去兜风。” 韩雪想了想,忽然笑了,“我要是买跑车,就选红颜色的。你一个大男人,开着红色敞篷的小跑车,人家看见了,还不笑话你?” “确实。”刘强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挠了一下短短的头发,咧开嘴笑说,“就我这大砣,开着小跑车,还红色的,敞篷的,露一大脑壳,真成马路一景了。” 韩雪捂着嘴,乐不可支。 刘强打开播音器。老爷车在乡村音乐的怀旧中,昏昏欲睡,梦游般地来到江边夜市。 下了车,两人走进市场。但见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寂静的冬天过去,这里有开始了新的喧嚣。 走过一个又一个铺位,韩雪一门心思精挑细选。刘强则落得清闲,只需当个试衣架。站在韩雪身边,看她一举一动,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当两人走过一个鞋摊时,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王梅!”韩雪喜出望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也来逛夜市?” 王梅笑嘻嘻地说:“真巧啊!我来给妈妈买件衣服。” “买到了吗?” “还没。” “那一起逛吧?”韩雪建议说。 “好啊!”王梅爽快答应。 刘强的肺里象呛了一团火药,好端端的一次约会,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这败家王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梅挽着韩雪的胳膊,问:“你们来买什么?” 韩雪说:“刘强想买一套衣服,让我帮参谋一下。” 王梅眼珠子一转,目光从刘强的脸上一扫而过。刘强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王梅扬起下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多余存在,并不感到尴尬。 两个女人谈笑风生,对各种服饰品头论足。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王梅终于为母亲买下一件衣服。 刘强如见曙光,忙说:“梅子,衣服也卖完了。你赶紧回家吧,回去晚了,你妈会担心的。” 王梅轻松地说:“这才几点啊?我不着急。你不是也要买衣服吗?我和韩雪帮你挑一挑。” 韩雪高兴地点点头。 刘强无可奈何,看来王梅这贴狗皮膏药,是急扯不得,否则非揭下一层皮不可。 夜市的商品,面向低消费群体,大多价格低、质量差。想挑一件令人满意的衣服,并不是容易的事。韩雪拿过一件夹克,让刘强试穿,大小、肥瘦正合适。刘强穿上新衣,展示给韩雪看,问怎么样。韩雪帮他正了正衣领,微笑着点点头。 看见两人亲昵的举止,王梅的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奇怪表情。她冷不丁插了一句嘴,“不好!这衣服的颜色不好,太老气了。” 韩雪仔细看了看,也不觉得颜色很旧。难道是灯光的照射,误导了视觉效果?一听王梅这样说,韩雪也有些动摇了。 “要不,咱们再到别处看看?”韩雪说。 刘强恶狠狠地看了王梅一眼。不知她是否有意回避,把脸扭向一边。 在挑选皮鞋的时候,韩雪犯了难。刘强的脚丫子太肥,试过几双最大号的皮鞋,长度有余,宽度不足。王梅斜着眼睛窃笑:这哪是人脚?活像猪蹄子。 韩雪眼睛一亮,象发现金子一样,从鞋架上取下一双鞋。同时,刘强也如获至宝,将手伸了过去。两只手瞬间接触,迸出了火花,两个人为彼此的默契,而羞涩地笑了。刘强穿上新鞋,感觉很舒服。 “不好。这鞋的样子太难看了,象鲶鱼头似的。”王梅泼了一盆冷水。 刘强的心,刷地一下凉了。这败家王梅,是存心捣乱啊!也整不明白了,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是吗?”韩雪犹豫了,“好像鞋头是有点太圆了。” 刘强瞟了一眼摇头晃脑的王梅,苦笑地说:“算了,今天不买了。” 三人走出了夜市。 韩雪带着自责的语气说:“你让我来帮忙,可我一件东西也没选好。” 刘强说:“平常我感觉还好,咋一买穿的,就这么伤自尊呢?都怪我这体型,接近艺术品的特点。” 两个女孩示以疑惑的表情。 刘强自我解嘲地说:“我这体型,确实象艺术品——夸张啊!” 韩雪笑了,说:“无功不能受禄,可惜我的报酬没了。” 王梅眨巴一下大眼睛,好奇地问:“啥报酬啊?” “我和强子订了协议,帮他买好一套衣服,他就请一顿饭。”韩雪摊开双手,“现在,什么东西也没买,报酬自然就泡汤了。” 刘强说:“哪能泡汤呢?衣服啥时候买都行,饭可要每顿都吃的。” 王梅双手赞同,眉飞色舞,“听说江边公园附近,新开了一个自助烤吧,又便宜又好吃。” 刘强说:“太晚了,你妈会担心你的,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王梅好似听不出弦外之音,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我妈已经睡了。我现在回去也没事。”她又调皮地一笑,“在家没吃饱。” 韩雪拉着王梅的手,说:“一起去吧,今晚我请客。” “说啥呢?咱好歹也是一爷们,哪能让女士消费?”刘强知道,想甩掉王梅,韩雪不会答应。犯不上因为王梅,而惹韩雪不开心。 可是,刘强始终搞不懂,王梅为啥总唱反调?真搞不懂这个鬼精灵,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第十一章 超市出兑以后,张磊有了更多的空闲。这些年来,体力上的辛苦,精神上的压力,终于得到了缓解和释放。每天早晨,他给母亲做完饭,就跟上班一样,准时八点来到图书馆。上午,他如饥似渴地看书,把平时想看而没有时间看的书,统统恶补一遍。中午回到家,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图书馆临近公园,与刘强的分社相距不远。中午如果赶上刮风下雨,张磊就去找刘强一起聊天、吃饭。下午,张磊坐在自习室里,奋笔疾书,他要重新拿起笔,重新审视生活,书写生活。 刘艳对张磊这样做,感到很满意。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自信、勤奋的大男孩。高中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从未落出过前三名。作为班干部的张磊,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也很出色,深得班主任的信赖,就连校长也对他很赏识。当然,这样优秀的男生,自然成为众多女生仰慕的偶像。刘艳就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偷偷地喜欢上张磊。 现在,当刘艳回想起从前的岁月,都感觉如同一场梦,张磊真的成了她的男朋友。初恋情人就是自己的终生伴侣,那种幸福感是完美的。刘艳是天生的完美主义者。她不允许完美遭受一点破坏,所以她竭力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刘艳认为,张磊的人生低谷只是暂时的,他总有一天会走出低谷,迎来属于他的辉煌。就算他做不出一番大事业,只要他过得充实,只要他爱自己,那就足够了。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张磊接到了物业公司打来的电话,让他下周一来商谈具体的工作事宜。 刘艳得知张磊应聘成功,不胜欢喜。她又给张磊买了一套西装,花了三千元,但她对张磊说只花了三百元,上班了,总要穿得庄重些。张磊第一次深情拥抱刘艳,他感谢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 刘艳幸福得一塌糊涂。她对张磊说,干什么工作无所谓,只要开心就好,如果干得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还有一条原则必须坚守,那就是不许和漂亮的女孩说话,更不许偷看她们的大腿。 星期一,张磊准时来到物业公司。办公大厅,一片繁忙。各部门例行早会,房管部、维修部、综合办的负责人都在安排一天的工作。保洁绿化部的赵春雨,正在和两名保洁组长说着什么。监控室门前,站着很多交接班的保安。张磊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收费部的老杨来得较晚,他见张磊安静地站在一旁,便走过去打声招呼,把张磊领到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狭小局促,陈设很简陋,一台旧式电脑,一张结实的木桌,一把黑色的老皮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深绿色的铁卷柜。门口放着几把塑料椅子,连接待客人的沙发都没有。 陈总经理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翻看材料。 “经理,应聘的小张来了。”老杨轻轻地提醒一句。 陈总经理抬起头,摘下老花镜,“噢,小张来了。”他示意让张磊坐下,老杨也坐在一边,“今天我们谈一谈。坦率地说,收费工作难做,尤其与业主沟通,需要一定的技巧。这个小区的业主,大多是有钱人和有权人。钱一多,权一大,难免飞扬跋扈,蛮横无理。不光下面员工经常受窝囊气,就连我也是整天忍气吞声,低三下四。” 老杨诚恳地说:“物业就是服务行业。有些情况,可能你不太了解,慢慢就会熟悉的。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有心理准备。” 张磊点了点头。 陈总经理说:“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你有信心。我比较相信这一点,有信心不一定成功,没信心一定会失败。不过,话说回来。收费工作虽然难做,但也不是无从下手,我们也不是完全处于被动。大部分业主,理解物业的辛苦,按时交费。小部分业主,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我们及时解决,他们也没有理由拖欠。只有极个别的业主,借口开发商遗留的问题,故意刁难物业,恶意拖欠物业费。对待这样的业主,我们每年都会选出几个有代表性的,起诉到法院。” 老杨解释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我们也不愿与业主闹僵。但是,我们的权益必须维护,否则物业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没办法生活了。你不知道,保洁员有多辛苦,大冬天不管多冷,都要擦净楼道,在外面清扫院子。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房管员轮流值夜班。大家都指望这点物业费养家糊口呢。” 听了这席话,张磊心生感慨:普通的劳动者,付出那么多艰辛的劳动,只求最低的温饱。而那些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人,可以为自己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却舍不得拿出一点小钱,来尽交纳物业费的义务。 陈总经理说:“总公司今年下达收费指标,必须达到总额的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八十以上,每增加一个百分点,全体员工都会得到一定比例的奖金。所以说,收费是物业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也想给大家多开几毛钱,就看你们收费部了。” 老杨笑了,“收费部一定会竭尽全力。现在多了一个人才,我们更有信心了。” 张磊表态说:“我没有工作经验,但我会努力学习。希望领导多多给予批评指正,我有信心把收费工作做好。” 陈总经理满意地微笑,“好!你们可以工作了。老杨,你带小张到各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刚走出总经理办公室,老杨接到一个业主打来的电话,说是有急事,让他马上过去一趟。大厅里的人都下去工作了,只有赵春雨在写东西。 老杨走过去,说:“春雨,这是咱们单位收费部新来的小张。” 赵春雨笑着说:“我们见过,上次还是我带他到业主会所呢。” “是啊!”张磊憨笑说,“你好,我叫张磊,请多多指教。” “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老杨说,“春雨,麻烦你带小张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咱们小区的情况。” “没问题。”赵春雨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外面,天气格外晴朗。天湛蓝湛蓝的,飘着雪白的云朵。风儿轻轻地吹拂着,地上草坪已经抹出新鲜的绿色。人工湖水清亮亮的,一眼便可看见湖底,一片黑压压的小鱼苗,忽而迅捷转移,忽而静止不动。 “明天,我们培育的花株,就可以植入花坛了。”赵春雨说,“到时候,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这个院子就漂亮了。我带你去暖花房看看?冬天,我们就是在那里培育花苗的。” “好啊!”张磊也喜欢养花,对园艺也感兴趣。 赵春雨说:“冬天的时候,只要走进花房,看见嫩绿的花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花房就在两座楼房的空地上,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走进花房,潮气掺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花房上面是玻璃房罩,下面拉开一大片遮阳布。两名中年女工,正在精心伺弄花卉。 赵春雨向张磊一一讲解,花卉的名称、习性,那认真而骄傲的神情,就像在夸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张磊听得入神,原来看似简简单单的花草,其中的学问还真不少。 张磊不禁对眼前这位姑娘肃然起敬。别看她年纪轻轻,可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竟如此丰富。她能担任部门经理,一定是凭借雄厚的个人实力。可想而知,敢于任用这样千里马的伯乐,也是慧眼独具,魄力非凡。 欣赏过花房,赵春雨带着张磊走遍“幸福花园”。高贵与显赫,表现在人为建设的外表上。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不知人间尊卑,与别处没有不同,一样开心生长,天真欢笑。春风也不因贪恋富丽,而驻足停留。 张磊走马观花,大致记下几个楼的位置。很多一楼前面的空地上,种的不是花草,而是蔬菜的秧苗,这给张磊留下深刻的印象。 赵春雨解释说,一楼出入方便,居民基本上都是老年人。儿女给买的房子,在这里颐养天年。本来这一块块土地,物业准备种植花卉,点缀小区。可那些老人都从苦日子走过,偏爱种些紫茄子、红辣椒、绿豆角、黄倭瓜。自耕自种,自得其乐。绿化部也劝过几次,可老人们依然我行我素,乐此不疲。物业没有办法,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 张磊心想:物业虽有整体规划,可也不能机械执行。到处是花花草草,固然艳丽妖娆,却容易让人审美疲劳。这一个个充满农家乐的小景观,反倒令人身心愉悦。老年人追求返璞归真,局外人往往难以理解。 走了一大圈,回到物业公司门口。只见刘艳站在那里,张磊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刘艳紧紧盯着站在张磊身边的赵春雨,那目光中充满了不安、躁动,还有挑衅。赵春雨看出两个人是朋友,便对张磊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先回去工作了。” 张磊发现刘艳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知道她又是醋意大发了。艳子什么都好,唯独这一点,让人大伤脑筋。 “你怎么来了?”张磊又问了一遍。 看着赵春雨走进门去,刘艳如梦方醒,说:“我来看看你。她是谁呀?” “她是保洁绿化部的赵经理。刚才领我熟悉一下环境。” “赵经理?”刘艳想了想,自己住在这个小区,跟物业打过几次交道,老员工大多很面熟,却从没见过这个漂亮的赵经理,“新来的吧?以前保洁经理是个老太婆。” 刘艳自言自语的猜测,张磊无从回答,他只好问道:“今天你休息?” “我还没去上班呢。今天特意晚去一会,过来看看你。”刘艳说,“你第一天上班,我有点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张磊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本来嘛,你从来没在外面打过工。我怕你不适应,就过来给你鼓鼓劲,加加油。顺便看一下你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张磊不解地说:“你就住在这里。我的工作环境,你还不了解?” 刘艳笑而不答。 这时,老杨回来了。他见刘艳站在门口,连忙热情地说:“你好,刘大夫。有啥指示?咋不进屋坐呢?” 刘艳点了一下头,说:“杨师傅。我没事,过来看看朋友。” 张磊觉得第一天上班,就在外面聊天,实在是有些不妥。他对刘艳说:“你去上班吧,晚上见面再说。” 说完,他随老杨进去了。 吴远自从知道小彪的背景,就对他刮目相看。每次来司机办公室,总是设法跟小彪套近乎。一来二去,小彪对吴远也不再冷淡。下班以后,两个人经常去小酒馆喝酒。小彪像是个没心眼的人,见酒就喝,一喝就醉。醉了以后,便开始大发牢骚。什么两个舅舅对他不好,什么韩雪那个表姐也藐视他,好像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吴远假意安慰,从小彪那里,他得知了更多韩氏家族鲜为人知的内幕。 同时,吴远也竭力维护与许大奎的关系。如果想在韩氏家族的企业站稳脚跟,绝不能缺少他的帮助。吴远认为,许大奎是韩氏兄弟最信赖的老员工,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只要他肯为自己说句话,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许大奎爱抽烟。每天午休,吴远去司机休息室,都会买上一包好烟。他本来不会抽烟,却也学着吞云吐雾。临走时,又总是故意把香烟留在桌子上。 起先,许大奎以为吴远忘了,就提醒一句。吴远脚步不停,大方地说:“你留着慢慢抽吧。” 后来时间一长,吴远这样送出了十几盒好烟。许大奎有些过意不去,“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以后就别买烟了。反正你也没啥瘾,想抽就抽我的,咱俩谁跟谁呀。” 吴远见时机成熟,便恳切地说:“我觉得你挺实在,够义气。我最欣赏象你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弟。” 许大奎古道热肠,喜欢交朋结友。一听吴远有义结金兰之意,心里自然很高兴。在他看来,吴远这小子很会来事,人缘极好,上下维护周到,很短的时间里,车队的司机,都跟他混熟了。在社会上走动,啥样的朋友都要交,多个朋友多条路。 两人同岁,按照生日来算,许大奎比吴远长三个月。吴远立刻改口称他为“奎哥”。许大奎喜不自胜,执意做东请客。 晚上,许大奎通知车队所有司机,包括小彪在内,一起去饭店喝酒。席间,许大奎频频举杯,场面相当热闹。吴远发现,每个司机对许大奎都很敬重,而从许大奎的表现来看,他一口俗言俚语,似乎并没有什么城府。那么,大家为何对他心悦诚服? 酒过三巡,小彪酩酊大醉,许大奎安排一个人将他送回家。其他的司机也酒足饭饱,陆续离席。最后只剩下许大奎和吴远。 许大奎喝得脸色通红,舌头僵硬,“老弟,不是大哥吹牛。以后有啥事……跟哥说……好使!……好不好使?”许大奎一拍大腿,自问自答,“绝对好使!” 尽管刚才喝酒时,吴远耍了点小聪明,但喝到现在,至少也有半斤以上,他也有点晕头转向了。 “奎哥,我来公司时间不长,以后拜托你多照应点。” 许大奎拍胸脯保证,“只要大哥在公司一天,绝不让老弟吃亏。” 吴远吃了定心丸,有这样一个受宠的老员工撑腰,日后在韩氏兄弟企业混,便可左右逢源,无往不利了。 把许大奎送回家,吴远的酒劲消减不少。走在路上,经风一吹,吴远倍感精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他真想放声大喊,将以往压抑的块垒全部驱除。他欣喜若狂,因为顺利迈出了前进计划的第一步。 转眼之间,五一劳动节到了。刘强接到韩雪的电话,再一次提醒他,晚上的同学聚会,千万别迟到。并一再嘱咐,一定要带王梅一起来。刘强知道韩雪的意思,王梅对同学聚会可能有顾虑,以前曾有顽劣的同学,借一次争吵之际,对王梅的家庭及本人进行了嘲讽和攻击。王梅一度陷入自卑,不愿与同学交往,不愿引起别人的注意。 刘强对王梅是既同情、欣赏,又痛恨、无奈。他同情她家庭的不幸,欣赏她率真的性格,可是她有时尖酸的语言,却让刘强难以接受,尤其是她不露声色的恶作剧,常常置人于尴尬的境地。就象上次约会韩雪,本应是一次愉快的购物经历,一次增进感情的绝好机会,竟被王梅左拦右挡,活生生给搅局了。追求韩雪,她出谋划策,关键时刻,她出面拆台,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刘强耿耿于怀,引以为恨。 下午四点半,刘强来到医院。刘艳有事提前下班了,只有王梅坚守岗位。刘强一敲门,王梅立即把手中的言情小说,塞进了抽屉里。 “你怎么来了?”王梅眨着大眼睛问,“有啥事吗?” 刘强猜中了,王梅果然又装糊涂,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去不去?” 虚假的开场白不用被戳穿,直接被忽略,再演下去也没意思了。王梅只得喃喃地说:“我不想去,没啥意思。” 刘强生硬地说:“告诉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梅一脸无辜,“凭啥呀?你还干涉我的自由啊?” “没错,就是五花大绑,我也要把你扛去。你有点自信好不好?” “你咋知道我没自信?我看你就是受人指使。” “笑话!受人指使?”刘强反被气得发笑,“你以为你是谁呀?就算把你绑架了,也换不了几个钱。” “肯定是韩雪让你来的,你最听她的话。要不是因为她,你会在乎我去不去?” “谁说的?”刘强试图辩解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我听谁的?我是顺道过来,把你捎过去。” 王梅来了倔劲,“你敢不承认,我就敢不去。有本事,你真把我捆了。你要是捆我,我就喊,把110喊来。告你非礼!” 告我非礼?我的姑奶奶,还耍上泼了。刘强哭笑不得,“好,好!是韩雪让我带你去的。你也应该明白,韩雪也是为了你好。为啥不去?你比谁差?都是靠劳动吃饭,谁笑话谁呀?要是有人敢笑话你,我马上跟他翻脸,替你揍他一顿。” 王梅开心地笑了,“我才不怕别人笑话呢。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我很爱听,真象个男人!” “我本来就是男人嘛。”刘强想,如果韩雪这样夸自己,那该多好啊! 下班以后,王梅走出医院,随刘强坐上老爷车。 刘强说:“先送你回家,告诉阿姨一声,免得她担心。” “我妈知道。我中午回去一趟,给她预备了晚饭。” “原来你早有准备。”刘强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为啥还骗我?说你不想去。” “急了?那么不识逗。”王梅笑着说:“本来我挺犹豫,想去又不想去。说真的,我不像你们想得那样。我才不在乎别人咋看我呢。我是觉得,去不去无所谓,同学之中,只有你最好。有你这个大哥,我就知足了。” 刘强转嗔为喜,故作谦虚地说:“忽悠我?其实我就是一般的好,没传说中的那么好。” 王梅敛起笑容,真诚地说:“强哥,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别说参加同学聚会了,就是在马路上碰见谁,我也不好意思打招呼。我妈说,你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不知道咋感谢你才好。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一听此言,刘强不觉放松油门,看了王梅一眼,“干嘛呀?整得跟以身相许似的。” 王梅大眼睛忽闪,眼圈里泪光莹莹。刘强吓了一跳,刚才还笑嘻嘻,怎么突然就哭了?这人情绪转换得也太快了。他摸了摸口袋,掏出纸巾递给她。 刘强说:“你不用谢我。你工作成绩突出,是你个人的努力。就算我不帮你,以你的聪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大受欢迎。” 王梅说:“我妈教育我,人要知恩图报。可我咋报答你?你一看见韩雪,就像个小绵羊。一看见我,就烦得不得了。我早就知道。” 看着王梅可怜巴巴的样子,刘强一下子心软了,“谁说我烦你了?刚才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王梅幽幽地说:“还说不烦我?韩雪说啥你听啥,对我却那么凶。我真嫉妒她。” “你和韩雪不一样。我把你当妹妹。”刘强解释说,“我是喜欢韩雪,但不代表我就讨厌你。” “其实,能当你妹妹也挺好。”王梅象是自言自语。 “所以嘛,对待妹妹就是不见外,有时候我说话欠考虑,以后我改。” “这么说,你不烦我?” “不烦。” “真不烦?” “服了你了。”刘强告饶了。 王梅突然一脸坏笑,“我这两天闹眼睛,总是淌眼泪。我声明,刚才的眼泪,不是因为你,你别自作多情。” 刘强差点口喷鲜血,这个鬼丫头,又在逗自己玩。他使劲踩了一脚油门,老爷车撕心裂肺地嚎叫,拼命地爬向立交桥。 第十二章 在“幸福家园”上班,张磊感觉距离刘艳更近了。站在办公大厅的窗前,就能看见刘艳家的楼。上次去她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虽然没有见到她的父亲刘大鹏,但刘强已经把他当作了一家人,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 刘艳提前下班回来,特意来物业找张磊。她跟父亲说好了,晚上带张磊来家做客。刘大鹏满口答应,上次临时走开,实在对不起女儿,这次他一定要见见未来的女婿。 刘艳走进办公大厅,只见张磊正在写东西。她悄悄走过去,轻轻地说:“忙着呢?” 张磊抬头一看,“艳子,你来了。”又看一眼墙上的表,说:“快下班了。你稍等我一下。” 刘艳温柔地说:“我不着急。”然后,她坐到门口的椅子上安静等候。 这时,赵春雨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张磊跟前,嗓音甜润地说:“写完了吗?” 张磊将手中的本子交出,赵春雨接过一看,眼前一亮,不禁大声地说:“哇,你的字真漂亮,简直跟书法家一样。太谢谢你了!” 刘艳的脸刷地变得很难看了。她忽地站起来,走上前去,“下班了,可以走了吗?” 赵春雨一愣。她没有注意到,刚才刘艳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走出门去,刘艳质问:“你是收费部的人,怎么帮保洁的人干活?是不是看人家漂亮,就主动帮忙?” “瞎说啥呢?”张磊解释说,“赵经理忙着安排绿化的事,让我帮她写一份材料。” 刘艳知道张磊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半开玩笑地说,“一定是。我猜得准没错。你要是敢搞什么办公室恋情,小心我收拾你!” “真拿你没办法。”张磊怕刘艳又吃醋,便说:“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喜欢我。” 刘艳笑了,轻擂他一拳,“你敢说我是傻瓜,不和你好了。” 张磊拉着刘艳的手,说:“你应该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对我那么好,在我的心里,没有谁能取代你。” “甜嘴巴,花花心。”刘艳心里舒服多了,“走吧,去我家。我爸想见见你。” 刘大鹏下午开完会,因为感冒头痛,便直接回家休息。待到刘艳和张磊进门时,他已经喝了两大壶茶水,感觉身上出了很多虚汗。 “叔叔,你好。”张磊初见未来岳父,多少显得拘谨。 刘大鹏仔细端详这位小伙子,果然英俊不凡。他不由得点点头,说:“到家了,就不要客气,随便一点。” 刘艳问:“爸,你脑门上咋那么多汗?” “一点感冒,刚才喝了热水,发出点汗,感觉好多了。”刘大鹏见张磊仍呆立原地,“坐下说话。小艳,快给……”他手指着张磊,却说不出名字。 “叔叔,我叫张磊。” 刘大鹏用手点点女儿,意思是说她不懂事,连朋友名字也不介绍,“去给小磊倒点喝的。他喜欢喝什么,就给他倒什么。” 一会儿,刘艳端来一杯白开水,她知道,张磊平时只喝白开水。 刘大鹏看了一眼杯子,对这位朴实的小伙子顿生好感。他随和地说:“我听小艳说,你一个人做生意,起早贪黑,还要照顾母亲。现在的年轻人,能做到这点,确实不简单。” 在张磊的想象中,刘大鹏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有可能难以接近。他曾听刘艳说父亲以前脾气暴躁、独断专横。今天见了,才发现刘大鹏很和蔼,一点架子也没有。 张磊谦虚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照顾亲人是我的义务。毕竟我妈养我不容易,我理应给她更多的回报。” 孝子感言,触动了刘大鹏的心弦。一个人如果不孝,不可能有朋友,不可能成就大业。难以想象,一个连父母都不爱的人,还指望他对谁付出真心?刘大鹏想起含辛茹苦的母亲,想起自己当年为了赚钱,背井离乡,而要孝敬母亲的时候,她却永远地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亲人健在,往往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没有在母亲的病榻前,尽一份人子之孝,竟引为一生憾事。 刘艳见父亲若有所思,便问道:“爸,你不舒服?” 刘大鹏说:“我没事。你去告诉保姆,快点把饭做好。” 刘艳答应一声,去了厨房。 刘大鹏继续和张磊聊天,“听说你为了照顾母亲,放弃了上大学,你不觉得可惜吗?” 张磊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可惜。我妈身体不好,总要有人照顾。我不太赞同,像媒体宣扬的那种所谓的感动——为了供孩子上大学,家长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甚至拖着病体去挣钱。我做不了那样的人,就算上了大学,我也不会心安理得,那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吸亲人的血。我认为,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什么时候学都不晚,不必急于家庭最困难的阶段。我认为,亲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说得好!”刘大鹏暗暗佩服。没想到,这个年轻小伙子,居然如此有情有义。他为女儿找到这样的男?(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7 部分阅读 “说得好!”刘大鹏暗暗佩服。没想到,这个年轻小伙子,居然如此有情有义。他为女儿找到这样的男朋友而感到高兴。 刘艳走出来,好奇地问:“你们说啥呢?”她盯着张磊问:“没说我坏话吧?” 刘大鹏说:“小艳,你眼光不错。以后你们好好相处,爸爸祝福你们!” 一语表明立场。做父亲的没有任何意见,对小伙子非常满意。刘艳兴奋地看着张磊,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刘大鹏说:“你们抽空去北京一趟,让你妈也见见小磊。顺便看望一下你姥,她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 刘艳一边答应,一边坐到张磊身边,偷偷用手指捅了张磊的肋下。张磊微微咧了一下嘴,没敢吭声。 刘大鹏看了一下表,说:“给你小弟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起吃饭吧。” “打过了。”刘艳说,“强子晚上参加同学聚会去了,要八、九点钟才能回来。” 刘大鹏站起来,似乎有点遗憾地说:“算了,不等他了。我们吃饭。”然后他又对刘艳说,“去把茅台酒拿来。今天高兴,我要和小磊喝两杯。” 吃完饭,聊了一会,刘艳和张磊出去溜达了。 刘大鹏接到一个应酬电话,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喝着茶水,看着电视,八点半一过,终于把儿子盼回来了。 刘强沾了一身酒气。但实际上,他没有喝太多酒。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今天,刘强深刻体会此意。许多同学早已失却从前的纯真,变得越来越世故。言谈举止,俗不可耐,散发着更人作呕的铜臭味。刘强很失望,连喝酒的兴趣都没有了。尽管只喝了一瓶啤酒,但出于安全考虑,韩雪和王梅坚持不肯让刘强驾车。刘强只好将老爷车寄存,打车将她们先后送回家。 刘大鹏拿出一个茶杯,给儿子也倒了一杯茶。 “爸,有件事我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刘强严肃地说。 “你喝酒了,喝点水回屋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刘强坚决地说,“现在我就想知道答案。” 刘大鹏预感到儿子要问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今天中午在公园里。我相信你也看见我了。”刘强午休的时候,闲着无聊,便到分设附近的公园散步。走到湖边时,他坐在一条长椅上。忽然,他发现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父亲正和一个女人凭栏而立。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侧着脸,看不清她的全貌,但从体态上能够看出,她是个中老年妇女,应该与父亲的年龄差不多。两人不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那个女人挽起父亲的胳膊,父亲则轻轻摸了一下她的手。那动作是如此自然而优雅,就象老夫妻之间的默契。刘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几十年相濡以沫,父亲怎么可能另有新欢?就在刘强思忖之际,刘大鹏无意间扭过头来,向刘强这边望了一眼,他连忙又把头扭过去,和那个女人低语一声,两个人便匆匆离开了亭子。 “那个女人是谁?”刘强刨根问底,“我想,你们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 “她叫赵一红,是我的老同学。”刘大鹏如实相告。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恐怕也不止是同学关系这么简单吧?” 刘大鹏似乎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暴躁地说:“你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你是在和谁说话。” 刘强没有让步,生硬地说:“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妈吗?你让我很失望。” 刘大鹏霍地站了起来,但很快地,他又坐了下来,平静地说:“小强,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我就都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对你妈说,她身体不好,还要照顾你姥姥,她需要静养,需要一份愉快的心情,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乱她的平静。” “好吧,我答应你。” “事情还要从三十年多前说起,”刘大鹏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三十多年前,他刚上中学,正赶上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他象很多青年一样,“满怀热血”地投入到这场运动中。他和同学赵一红来到贫困的农村地区。但现实远没有幻想中美好。农村生活很艰苦,无法继续接受正常的知识教育,文化生活也几乎没有,过的却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准军事化生活。然而,爱情在人间是不会消失的,哪怕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爱情一样会生根发芽。刘大鹏与赵一红深深地相爱了。两个人曾在小河边发誓,无论怎样,两个人今生今世都不会分离。 万万没有想到,厄运还是降临到这对痴情恋人的身上。就在知青返城前夕,一个卑鄙的领导,垂涎赵一红的美貌,千方百计地接近她,故意以各种利益来诱惑她,以所谓的命令来威胁她,最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强奸了她。赵一红生性软弱,没有将此事告诉刘大鹏。后来,赵一红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得已才对刘大鹏说起。刘大鹏顿感五雷轰顶,操起斧头去报仇,可是那个作恶者,居然以政绩突出,擢升他处。为了保全赵一红的名誉,刘大鹏与她闪电结婚。后来赵一红生下一个女儿,她深知自己对不住刘大鹏,不顾他的再三恳求,执意离婚了。 此后二十年,两人失去了联系。直到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刘大鹏再次遇见赵一红,多少年魂牵梦萦,多少年肝肠寸断,多少年思念成灰,在相遇的一刻,全部迸发出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刘大鹏要以余生来救赎那段感情,他知道,那份情早已不是年少时炙热的爱,而是升华为亲人之间的脉脉温情。尤其当他知道赵一红患上严重的心脏病时,他更是责无旁贷,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刘强听完父亲的话,久久不能平静。这只有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出现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父亲的身上,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一时无法接受。 “这么说,前些天我姐带磊哥来,你去看望一个犯心脏病的朋友,护理一夜,就是她?”刘强的声音,不象刚才那么急躁了。 刘大鹏点点头。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刘强问:“那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去年大学毕业,是学园艺的。我帮她联系了一份工作,现在她已经升为部门经理了。” 刘强看了一眼父亲饱经沧桑的脸,忽然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他慢慢地说:“爸,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脾气为什么改变了。” 刘大鹏也意识到,这些年来,脾气改变了许多。自己已近耳顺之年,不复当年的骄躁。尤其与赵一红再次相遇,看见岁月剥蚀她的青春,疾病纠缠她的肉体,刘大鹏深切体会到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他开始反省自己,从前对妻子疏忽冷淡,对孩子严厉苛刻,所以,他要给予亲人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包括赵一红和她的女儿在内,刘大鹏都觉得有责任去照顾好她们。 “我妈一无所知?”刘强问。 “她只知道,我曾经有一个恋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并不在意。”刘大鹏向妻子隐瞒了后来的重逢。 刘强心想:父亲珍重情义,扶助弱者,这似乎无可厚非。但是,父亲是社会名流,与这样一个女人保持不明不白的关系,毕竟有悖道德准则,难以见容于社会。一旦被用心险恶的人所知,必然会惹来大麻烦。 刘强不无忧虑地说:“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刘大鹏惆怅不语,半晌才缓缓地说:“顺其自然吧!” 作为儿子,刘强理解了父亲的苦衷。他说:“爸,我认为你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妈。我们全家可以一起帮助那个赵阿姨。你这样隐瞒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刘大鹏其实处在两难之间。一方面,他隐瞒妻子,若非儿子苦苦逼问,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他断然不会提起。另一方面,他对赵一红谎称自己孑然一身。他太了解她了。她虽然性格软弱,胆小怕事,但骨子里却有一股韧劲,不愿被人同情和可怜。假如她知道刘大鹏有妻室,有子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那她绝不会答应重续前缘。 刘大鹏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这一条爱情与亲情交织的路,弥漫着太多的迷雾,该怎样走下去呢? 吴远意识到,若要博得韩雪的好感,就不能只要表面文章。简单的语言渗透,很难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吴远开始注意在细节上精雕细琢——韩雪的杯子空了,吴远会及时倒上热水;她写字时间稍长,他就把本子抢过去写;她喜欢吃零食,他便趁午休时买回几样;甚至,她轻轻咳嗽两声,他都会紧张地问:“是不是感冒了?” 起初,韩雪不太习惯。男人的殷勤,早已司空见惯。大学时,很多男生追求她,但韩雪对那些公开的索爱,丝毫不感兴趣,并且相当反感。而像吴远这样近乎无微不至的体贴,韩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渐渐地,她感到和吴远在一起,有一种作为女人的优越与满足感。这种感觉,哪怕是和刘强在一起,也从未有过。 早上,韩雪按照吴远制定的计划,将工作安排下去。自从吴远加入公司,认证工作步入正轨,每日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吴远表现出来的超强的工作能力,彻底征服了韩雪,令她无比钦佩。 两个人只简单做了一点材料的归档,然后就无事可做了。吴远故意把繁多的工作,都交给综合办的办事人员,而把更多的空闲时间留给韩雪和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吴远了解到韩雪的业余爱好。她喜欢看言情小说,听流行音乐,尤其爱看那种缠绵悱恻、拖沓冗长的韩剧。昨天,吴远休息。一大早,他就跑到影碟店,租了一整套最新的韩剧光碟,连续看了十几个小时。看得头晕眼花,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按下快进键,总算把大致剧情全部掌握。 吴远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韩剧,韩雪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男女主人公破镜重圆了吗?”韩雪迫不及待地问。 正当吴远要破解悬念时,韩国学走了进来。 吴远立刻闭上了嘴,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脸,一下子归于平静。他站起来,恭敬地说:“你早,韩总,有什么指示吗?” 韩国学说:“我过来看一下,工作进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吴远说:“工作进展还算顺利,只不过我觉得个别同事责任心不强,出现不应有的错误,导致不必要的返工。刚才我和韩主任还在探讨这个问题。” “是吗?具体表现在哪方面?”韩国学深感欣慰,他看了一眼韩雪,韩雪干咳两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吴远说:“比如,库房的温湿度记录,在填写二月份时,居然出现了29日,而我们要补填的去年,根本就不是闰年,像这种低级错误,一旦被检查组发现,就会一票否决。那我们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韩国学赞许地点点头,说:“很好!小吴你的心很细,以后继续把好关。一会儿,我会督促他们,工作要认真一点。”说完,转身出去了。 吴远冲着韩雪挤了挤眼睛,韩雪吐了一下舌头,两个人相顾而笑。 韩国学在综合办转了一圈,看见每个办事员都在认真工作。他鼓励大家坚持干劲,力争圆满完成任务。如果遇到工作问题,可以找韩雪或吴远解决。他许诺,只要认证顺利通过,一定大搞庆功会,还要组织一次郊游,每人都能得到红包奖励。大家一听,无不笑逐颜开,欢欣鼓舞。 回到办公室,韩国学开始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不知不觉已近中午。他猛然想起来,昨天马莉托付的事。原来,马莉对自己的住房一直不满意,厢楼光线不足,使用面积太小,临街过于喧闹。她在一个新兴小区,买了一套大居室住宅。那个新兴小区由龙翔公司开发,楼房质量优良,价格适中,小区基础设施完备,环境优雅。 马莉有了购买的打算,就强拉着韩国学一起去看房子。韩国学也感觉不错,房间格局很好,方厅宽敞明亮,站在南阳台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看见所谓的“三星湖”,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让人心情舒畅。确信韩国学也满意之后,马莉当场决定,这套房子她买定了。韩国学给哥哥韩国文打了一个电话,说是一个朋友想买房子。韩国文二话没说,给了贵宾优惠价。 房子买完了,当然涉及到装修问题。韩国学建议联系装潢公司,整体包出去,那样省心省力。可是,马莉却有点担心,如果无人监工,只怕那些装潢工人偷工减料,而自己又每天忙于生意。韩国学明知她是多虑了,但没有办法,马莉对这套房子格外看重,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韩国学答应马莉,找一个人帮她监督装修。想来想去,只有许大奎最合适。韩国学打通内线,把大奎叫了过来。 “这个月,你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韩国学将事情交代清楚。 许大奎欣然受命。他明白,韩总委派这样的任务,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况且,原本在龙翔公司上班,很多老同事许久未见,这次总算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 按照韩国学的安排,许大奎首先来到马莉那里,拿到了房间钥匙。马莉已将全部装潢材料订好,并且工人也已经到位。许大奎每天只需看一看,挑挑毛病,很是清闲。没事的时候,他就回龙翔公司,和老同事聊聊天。 马莉爱屋及乌,对韩国学手下的员工,自然也很照顾。她给许大奎买了两条好烟,又在附近的小饭店压了些钱,让许大奎每天中午去那里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许大奎感受马大姐的豪爽,监工更是尽心尽力。 第十三章 春夏交接,风沙与燥热轮流上演。北方的城市,随处可见丁香丛。或粉或紫,团团簇簇,开得煞是热闹。走过丁香丛,仿佛徜徉在浓烈的香味的海洋中。“幸福家园”里就种了很多丁香,好似一排排花墙,看上去很美。 早上,刘艳走出家门,准备去上班。快要经过物业门口时,她发现父亲和那个保洁的赵经理说着话,看样子两个人很熟悉。刘艳很纳闷,父亲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小妖精?上次,瞧她和张磊说话的样子,就像个轻佻的小贱人。 没等刘艳来到跟前,刘大鹏已经坐上轿车而去,赵经理也走进物业大门。这时,只见张磊低着头迎面走来。 刘艳关心地问:“今天上班咋这么晚?” 张磊说:“我早就来了,刚才去一个业主家收物业费。” “收到了吗?” “没有,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家里没人吧?” “有人。我知道,是故意不给开门的。” “咋这么赖呢?在这个小区里住,还欠物业费?”刘艳说,“看来,你的工作不好做啊。” 张磊笑着说:“没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刘艳说:“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请假啊?” “再稍等两天可以吗?”张磊为难地说,“现在收费部挺忙的。再说我刚上班不久,马上就请长假,恐怕不太好吧?” 刘艳皱着眉头说:“有啥不好的?他们要是不给假,咱就不干了。是这破工作重要?还是去北京看我妈重要?” 张磊心里非常明白,刘艳打心底里瞧不起物业工作。她有着优裕的家庭,以及良好的职业。她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社会底层的劳动者。尽管她努力兼顾爱情与社会地位的平衡,但仍然难以在两者之间,寻找到一个切实的点。如果爱不是在情窦初开的花季绽放,很难想像,她能接受爱上一个普通打工者的现实? 张磊忽然闪过一丝悔意,他拼命压制,可那个念头却愈发清晰——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两个人的家庭状况和社会背景不同,差异与矛盾迟早会在某一刻凸现出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偏偏要牵住对方的手,前途漫漫,是否能真正地一起走下去? 看见张磊面无表情,木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刘艳也意识到,刚才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了。 “那好吧,你认为啥时候合适,就啥时候请假。”刘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却是言不由衷。 张磊说:“这个月的任务还差一半。我争取早点完成,早点请假。” 终于有了盼头,刘艳高兴地去上班了。 张磊走进物业办公大厅,将刚才收费的情况,向老杨做了汇报。老杨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按理说,业主提出问题,物业及时解决,就不该出现拖欠物业费的情况,但那只是物业公司的一厢情愿。老杨告诉张磊,那个业主家曾经被盗,后来,案子破了,是三个少年所为,最大的才上初一,最小的不过小学五年级。他们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家庭优越。一次喝醉了酒,为了寻找刺激,踢开了半地下室的窗户,钻了进去。据少年供诉,他们只偷了七百元钱和一枚金戒指。而业主坚称自己丢了十万元现金,要求三个少年的家长赔偿,并以物业疏于管理为由,拒不缴纳物业费。张磊心想:姑且不论这十万元是否真的存在,单说敢把巨额现金放在家里,那个人的脑子有没有毛病,就值得怀疑。一个对无知少年毫无宽容之心的人,显然有别于正常人类。 “那一家你就不用去了。有机会,我去和他沟通一下。那个老头从政府部门退下来,还是那么牛哄哄的,仗着儿子在公安局当官,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他刚入住的时候,我帮了他不少忙,估计还能给我一点面子。”老杨说,“现在你去收一趟物业费。从大门出去,一直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就能看见一个商务酒店。你去找苟经理,她是咱们小区的业主。刚才我和她通过电话,你把票子给她,把钱拿回来。” 张磊拿着收据,来到商务酒店。走到五楼的办公室,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核帐。 “你好,是苟经理吗?我是物业公司的,来取物业费。” 苟经理头也不抬,仍旧劈劈啪啪打着算盘。过了半天,她把算盘一推,脸涨得象红辣椒,看样子火气很大。 张磊把粉色的收据联,递给苟经理。她拿过去扫了一眼,很快就撇了回来。 “啥玩意啊?公章盖得一点都不清楚,拿回去换一张。”苟经理不耐烦地说。 张磊解释说:“公章和底联是有点靠色。不过,字体很清楚。你看,应该没有问题,还有必要换吗?” 苟经理尖着嗓门说:“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说不行就不行。” 本来张磊想回去换一张算了,但一见苟经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张磊忽然冒上来倔劲,收据一点问题没有,她凭什么随意遛别人的腿? 张磊说:“你看,‘幸福家园物业公司’都印得清清楚楚,请你交纳物业费。” 苟经理又开始拨弄算盘,她发现张磊还站在原地,就大声呵斥:“快点出去!” 张磊猜测,苟经理大概心情不好,才迁怒于他,是可以理解的。他轻轻地说:“刚才杨师傅已经跟你通过话了,他让我把物业费带回去。” 谁知,苟经理竟然一摔算盘,声色俱厉,“快点滚出去,我知道你是哪里的骗子?” 张磊的羞辱感已经突破底线,他掏出工作证,正色说道:“我是物业公司的收费员,不是骗子,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苟经理恼羞成怒,“你一个臭打工的,还要什么人格?” 张磊的怒火熊熊燃烧,“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可以随便侮辱别人。比你有钱的人我见过很多,比你素质低的,我却没见过几个。” “你说啥?你说啥呢?”苟经理冲过来,在张磊的胸口杵了一拳。 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泼妇!张磊恨不得给她一个阳光灿烂的耳光,但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苟经理抓起内线,歇斯底里地吼道:“保安,保安,快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我自己会走!好自为之吧,你。”说完,张磊扬长而去。 走在大街上,张磊感觉天都变成暗灰色。从小到大,从未遭遇这样的羞辱。张磊的自尊心受到空前的挑衅。难道一个普通的打工者,就没有尊严可谈?为什么在今天这个和谐社会里,轻贱劳动者的思想,还在某些人的头脑中根深蒂固? 张磊沮丧地回到物业公司。刚跨进门,就见老杨板着脸问:“到底咋回事?刚才苟经理打来电话,说你出言不逊,一点礼貌也不懂,她又拒交物业费了。” 恶人先告状!张磊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让你换你就换呗。把物业费哄到手才是最重要的。”老杨叹口气说,“也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以为你的素质不错,不至于和业主发生冲突。你不知道,她开这个商务酒店,欠了不少钱,现在债主都逼上门来,弄得她焦头烂额。你这时侯顶撞她,那不等于自找麻烦吗?我好不容易才做通她的工作,她也答应交物业费了。现在可倒好,又功亏一篑了。” 张磊满肚子委屈,无法发泄,自己遭受了羞辱,不但没得到同情,反而饱受责难。 “杨师傅,都是我不好。是我能力有限。”说完,张磊敲门走进经理办公室。 陈总经理正在起草文件,放下手中的钢笔,问:“有事吗?” “陈经理,你好。”张磊避开陈总经理关切的目光,慢慢说出四个字——“我要辞职!” “为什么?”陈总经理摘下老花镜,笑着说,“是不是受委屈了?” 张磊说:“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现在心里很难受?”陈总经理似乎猜透了张磊的心思,“有时候,不被理解远比忍受羞辱更让人痛苦。” 张磊默默地品味着这句话。 “以前,我在纺织厂当厂长,从来说一不二。前呼后拥,何等威风?那时,我的自信心很膨胀。”说起当年,陈总经理脸上的神采偶然一现,“现在怎么样?别人以为总经理的位子很舒适,可是我却如坐针毡。整天低三下四,作揖行礼,说着违心的话。我老了,贪恋这个位置,是生活所迫。” 张磊被陈总经理的真诚所感动,一个如此优秀的领导,内心也有难言的苦衷。 “但你不一样,你还很年轻。从你来到物业公司,我就开始观察你。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潜质的年轻人,假以时日,必定成大器。我不赞成你把这里当作最终的目标来奋斗,因为这里不是你真正的位置。可是,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我建议你不要轻易放弃。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多磨砺,多锻炼。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退缩,那怎么能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此刻,在张磊的眼中,陈总经理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一个和蔼的老父亲。 “陈经理,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有点事情要去北京一趟。”张磊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陈总经理欣慰地笑说:“好吧。你也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星期以后,我希望见到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分社建设完毕,社长不远千里,亲自来检查工作。为了能让社长此行愉快,刘强做了精心的准备。社长对分社前期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对刘强和李记者付出的努力表示赞赏。李记者受宠若惊,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刘强很反感,工作时避重就轻,邀功时丑态毕现,这个老李真是十足的小人。但刘强没有计较功劳得失,反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分设工作人员的具体名单已经敲定。刘强以为自己留在分社,是理所应当的。但他没有想到,社长临走时却说,刘强仍要回设里工作,分社暂由李记者负责。等到决议出来,再另行通知分社社长的人选。 刘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鞠躬尽瘁,无心争功,只求在分社能有一席之地,可以事业家庭两相顾。况且自己就是北方人,熟悉北方,更容易捕捉有价值的新闻。于情于理,都不该将自己调回。经过长时间思考,刘强终于猜到了,一定又是李记者那个小人在背后捣鬼。 可是,刘强不明白,以自己的资历和实力,完全不会对李记者构成威胁,为何他小肚鸡肠,阳奉阴违,竟然卑鄙到这等地步?“难道搬走我一个刘强,你就有机会荣升分社社长?”刘强伤心不已,曾经那么照顾同事,结果却落得这样的报应。 既然决定难以更改,刘强只好服从。不过有件事悬在他的心上,那就是与韩雪的关系还不甚明朗。她喜欢她,喜欢她的单纯和善良。和她在一起,便会忘记现实的烦恼。她好似是童话里的公主,冰清玉洁,任何邪念在她面前,都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刘强多么渴望得到她的爱,可是韩雪却始终没有表态。她若即若离,多情还似懵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刘强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爱表白。如果韩雪答应了,他就想法设法再调回北方,找大学同学劝劝他的社长老爹,应该问题不大。如果韩雪拒绝了,他就真诚地祝福她,然后尘封情爱继续在南方打拼。 打定主意,刘强主动约会韩雪。初夏的夜,妖冶而妩媚。淡淡的春妆卸下,浓艳的脂粉敷在娇嫩的脸上。在这时间悄然的变迁中,人间又发生多少故事? 韩雪穿着一件漂亮的裙子,素气而高雅。刘强了解她从不穿红着绿,不爱奇装异服,而浅色的服饰,与她清纯的外貌相得益彰,更符合她优雅的气质。 但看见韩雪这般楚楚动人,刘强还是禁不住看愣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韩雪环视一下小咖啡馆,感觉这里充满了温馨和浪漫。 张磊说:“不知为什么,特别地想你。就请你来喝杯咖啡。” 韩雪笑着说:“那么夸张,前天我们还一起吃饭呢。” “那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喝咖啡吗?”张磊神秘地问。 韩雪天真地摇摇头。 “你知道的。在这条学府路上,有两所大学,三所中学。八年前,我们就在前面的中学相识。” 刘强铺垫的前奏,让韩雪一头雾水。 “是啊,都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韩雪感慨地说。 “每天经过这家咖啡店,我看见进出的都是大学生,男男女女,成双结对。”刘强呷了一口咖啡,“你肯定不知道,我当时想了什么?” 韩雪想了想,并未觉得有何奇怪。这家咖啡馆就在大学门前,来这里光顾的,当然大学生居多。 刘强故意默不作声,试图延长悬念,制造最佳效果。 韩雪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了什么?” “当时,我想:如果我有了女朋友,我就带她来这里喝咖啡,然后送她一枝肥腻腻的玫瑰花。” 韩雪呵呵笑了,“你真早熟。” 刘强像耍魔术一样,“嗖”地变出一枝玫瑰花,个头出奇地大,让人不禁联想到刘强臃肿的身体。 这时,韩雪才似乎明白刘强的意图。 “你是说……”韩雪害羞了,不知所措。 刘强干脆地说:“我想让我们的友谊更进一步,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韩雪犹豫了,自己对他虽有好感,但尚未达到倾心爱慕的程度。做普通朋友,无拘无束,简单随意;做恋人,要心有灵犀,情况复杂很多。自己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难以接受他恋爱的请求。 “让我想一想,好吗?太突然了。” 刘强握花的手僵在半空,他坚持不动,“明天我就要回南方,在走之前,我希望得到你明确的态度。” “你要去社里?”韩雪不忍让他尴尬,慢慢地接过玫瑰花,“那什么时候回来?” 刘强见韩雪接过玫瑰花,心里一阵惊喜,她同意了?爱情降临了!幸福如此接近,简直像梦一样! “很快就回来。”刘强坚决地说,“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不想在外面漂泊了。” “太好了。这里才是你的家,有你的亲人和朋友。”韩雪显得很高兴,她轻轻摸着玫瑰花的枝干,“这样好吗?让我想一想,等你从南方回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刘强最终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他还是很开心,毕竟韩雪接受了他的玫瑰,象征爱情的花朵,是那般娇艳和美丽。 “幸福花园”里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赵春雨看着自己付出的心血,化作一片亮丽的景致,内心无比骄傲和欣慰。当她在小区里检查工作时,忽然看见张磊来上班了。 时隔一周未见,赵春雨以为张磊辞职了。关于那次不愉快的收费事件,她也略有耳闻。收费难,是每个物业人的深切体会。赵春雨自然同情张磊的遭遇,她也曾与业主发生过小摩擦—— 有一次,一个业主气势汹汹来到物业,指着赵春雨的鼻子质问,你们物业是干嘛吃的?都是一群饭桶吗?去看看楼道里,堆满了垃圾,为啥不清理干净? 赵春雨知道,那个业主家所在的一楼,住着老两口,都是农民。儿子有出息,在市里开工厂,做起大生意。便把爹妈从农村接进城里,买了楼房养老。老两口本来衣食无忧,尽可含饴弄孙,可是偏偏有捡破烂的癖好,把捡来的纸壳、塑料瓶、易拉罐都堆在楼道里。 保洁员也是大伤脑筋,多次向赵春雨汇报。赵春雨亲自出面,苦口婆心地劝说,希望老两口放弃捡破烂,无奈老两口固执得要命,扬言谁敢动他们的“宝贝”,谁就不得好死,两把老骨头豁出去,也要拼了。 赵春雨想尽办法,依然无济于事。同一单元的业主纷纷来物业告状,赵春雨耐心解释,有的业主理解,也就强忍作罢。可那次,大闹物业的业主却不买账,声称能在“幸福家园”居住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有档次、有身份的人!房子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卖?连捡破烂的都能住进“幸福家园”,那岂不是给大家脸上摸黑?最后,那个业主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不把那对老农撵走,以后就别想收他的物业费。 物业付出那么多辛苦,努力营造温馨的生活环境,业主视而不见,却以富人骄横的姿态来吹毛求疵,其用心昭然若揭。赵春雨忍无可忍,还了一句,我没有权力这样做,没有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不允许人家捡破烂。 一句话激怒业主,他破口大骂,全然不顾金钱伪装的绅士风度。一时间,物业大厅剑拔弩张。陈总经理被惊动了,他将业主请进办公室,谈了很久,才算息事宁人。赵春雨眼睛湿润了,但她没有哭出来。 今天,看见张磊来上班。赵春雨非常高兴,一个在挫折面前,没有退缩的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更加高大了。 张磊剪了新发型,一身休闲装,让人感觉很阳光。他热情地向赵春雨问好,早已消散了一周之前的沉闷和沮丧。 两人边走边聊,一起来到物业大厅。老杨见到张磊回来,也很高兴,主动与他握手。房管经理、维修经理、保安队长以及办公人员无不笑脸相迎。张磊心里热乎乎的,在物业这个大家庭里,他找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张磊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现在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陈总经理。那位方正可敬的长者,点亮了一盏指路的明灯。张磊看到前进的希望,鼓起不畏挫折的勇气。 陈总经理的脸上露出少见的轻松,张磊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张磊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从何说起。表决心?写保证?似乎都是多余的。未来就让实际行动来证明吧! 陈总经理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从张磊的眼中,看到了非同寻常的自信。一个人若想有所建树,就必须有这种不服输的精神。越磨砺,越锋芒。 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话。 张磊回到办公大厅,只见赵春雨正在看报纸,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就像勤奋上进的学生。看完以后,赵春雨若有所思,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发现张磊就站在自己身边。 “好感人啊!这篇《触摸生命》,你也看看。”赵春雨对张磊说。 张磊不以为然地说:“我看很一般,并不是太好。” “你怎么知道不好?你还没看呢。”赵春雨指着副刊上的散文,忽然她惊奇地说,“真巧啊,这个作者和你重名,都叫张磊。” 张磊笑着说:“我的名字大众化,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人也很一般。” “那不一定,”赵春雨摇摇头说,“大众化的名字,人未必就平庸。比如说,这个作者也叫张磊,看他的文字,就能猜到他的人品。一定是个才华横溢、正直稳重的人,而且富有爱心和同情心。” 张磊咧着嘴,笑出了声,“恐怕你会失望了,他就是一个凡夫俗子。” 赵春雨疑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吗?” “认识,认识。我太认识他了。” 赵春雨的表情一变,试探着问:“不会吧,你就是那个作者?” 张磊点点头,“偶尔写点东西。” “真的?”赵春雨难以置信,“你的文笔太棒了!” “如果你喜欢看,明天我把草稿拿来,大多是散文,还有几篇小说。请你多提宝贵意见,不吝赐教。” “太好了。”赵春雨高兴地说,“赐教谈不上,提点建议还行。我只会看,不会写。好文章大家都会喜欢,就像你这篇散文,行文那么细腻,真是让人羡慕。” 张磊连忙摆手,笑着说:“你别这么夸我,我有点飘了,都。” 赵春雨拎着报纸,直奔总经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说:“让陈经理看看,看看我们物业的人多有才?啧啧,真是太有才了!” 第十四章 还有半个小时就检票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回荡在候车大厅。刘强背着行囊,找个空位坐下。又要离开家乡了,这次心情却与以往大不同。从前,是求学、好奇与梦想,让他迷恋外面精彩的世界,但现在,爱情的种子已经这里生根发芽,对家庭和亲人的眷恋,让他举步艰难。 候车大厅里,摩肩接踵,嘈杂不堪。张磊却如同置身荒漠,内心倍感孤寂。他想,如果韩雪能陪在他的身边,伴他一路南行,那该有多好啊。哪怕只是来火车站送一送,也是一种难得的慰藉。可是韩雪没有来,刘强没有告诉她。他知道她的工作很忙,就算来相送,恐怕那慰藉里也会凭添伤感。 电话铃声响起,是韩雪吗?刘强赶紧掏出电话,可来电却显示王梅的号码。 “你在哪儿呢?”电话那端传来王梅焦急的声音。 “我在火车站。” “我知道,你到底在火车站啥地方?” “候车室。” “我在候车室的门口,你能看见我吗?” 刘强向候车大厅的门口一望,王梅果然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大方便袋。刘强向她招招手,王梅也看见刘强了,她关掉电话,匆匆跑了过来。 “你咋来了呢?”刘强问。 王梅气喘吁吁地说:“我听刘姐说,你今天要走,就赶来送送你哦。” 刘强问:“你今天放假?” “没有,我是请假出来的。”王梅把方便袋递给刘强,“给你,在路上吃。” 刘强一看,里面装着面包、方便面、香肠、袋装咸菜,还有很多零食。 “火车上有餐厅,你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刘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感动。 王梅说:“火车上的东西多贵啊。你就对付吃点得了。整天大手大脚的,也不想想挣钱有多难。真让人操心!”王梅絮絮叨叨,就像居家过日子的小媳妇。 刘强心里暗笑: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家长教育孩子一样,教训起我来了。 “强哥,你啥时候回来?” “不一定,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年半载。” 王梅的表情很奇怪,皱着眉头问:“去那么久啊?那韩雪会等你吗?你这么一走,就不怕她被别人抢走?” 刘强心里有数,韩雪一定会等他回来的。她拿了玫瑰,就说明心有所爱。也许在不久的重逢之后,爱情将拉开序幕。那是一个多么让人期盼,多么让人激动的时刻。刘强只一想,都不禁心驰神往了。当然,这是个人隐秘,不能告诉王梅——这鬼丫头,也到本命年了,过了装嫩的年龄,没有追求者,心里多少有点变态,她巴不得别人跟她一样倒霉。 “没有办法,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缘分的。”刘强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王梅幸灾乐祸地说:“等韩雪真被人抢跑了,看你还装不装?” “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话?”刘强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8 部分阅读 王梅幸灾乐祸地说:“等韩雪真被人抢跑了,看你还装不装?” “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话?”刘强气得鼻孔喷火,“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还要上班呢。” 王梅从兜里掏出MP4,塞到刘强手里,“拿着,路上没意思,就听一会歌。” 刘强心想,王梅平时省吃俭用,哪舍得买这种奢侈品? “是你买的?”刘强连连推辞,“你的东西太金贵,我可不敢用。” 王梅被这句话噎得直翻眼睛,她没好气地说:“我的东西你就不用?瞧不起人啊!实话告诉你,这是刘姐送给我的,你拿去用吧。” “真是我姐送你的?”刘强知道姐姐喜欢王梅,出手大方也是正常。但刘强故作怀疑,“只怕你耍赖,向她要的吧?” “说啥呢?你,埋汰人呢?”王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生气地说,“还给我,不让你用了。”说着,就要从刘强的手里去抢。 刘强将MP4高举在手,“我这一路寂寞,有这东西解闷,也挺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凑合用了。” 王梅个头不高,怎么也够不到,索性朝刘强的大肚皮捅了一下,“得便宜卖乖,咋那么烦人呢。” 刘强怕这样有打情骂俏之嫌,惹人笑话,便小声说:“别闹了,跟疯丫头似的,淑女一点。” 王梅也发现有几个候车的乘客侧目,马上摇身一变乖巧样,只是大眼睛左顾右盼,依旧活泼兴奋。 这时,又传来播音员甜腻的声音,这趟列车很快就要检票了。 刘强说:“我走了。你回去告诉我姐一声,我会经常给她打电话的。” 王梅刚才顾盼生辉的眼眸,立刻暗淡光彩,她依依不舍地说:“强哥,多保重!一路顺风,我们都盼你早点回来。” 刘强摆摆手,背起行囊走了。 王梅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刘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马莉新房的装修已接近尾声。大奎尽职尽责,严把每一个细节,以求完美无瑕。马莉非常满意,对大奎赞不绝口,一再表示,等装修完毕,一定请大奎好好喝一顿。韩国学偶尔来过几次,看见大奎亲自上阵,给装修师傅打下手。那认真负责的劲头,与平时积极的工作态度完全一致。韩国学很庆幸,自己和大哥有这样一个好员工。如果公司多一些大奎,何愁工作做不好呢?韩国学决定,月底给大奎多加奖金。 中午,许大奎像往常一样,到附近的小饭店吃饭。忽然,他想起香烟所剩不多,就拐到超市去买。刚走出门口,只见吴远在新兴小区里闲逛。 许大奎连忙喊了一声,吴远闻声而来。 “大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上班,你干啥去了?”吴远问。 “韩总的一个朋友买房子装修,我过来帮着监工,很快就要完事了。”许大奎说,“你今天没上班?咋上这儿来了?” 吴远说:“我今天放假,到这里来看看。听说这里的房子不错。” “你想到这买房子?” “我现在住的地方太偏僻,离公司太远,交通不便利。我想把房子卖了,在这买一套。环境好,上班还方便。” 许大奎表示同意,对自己公司承建的小区,他很了解,楼房质量好,基础设施完善。 吴远问:“我家房子的位置不好,卖不上价钱,不知道在这里能买多少平米的?” 许大奎拉着吴远说:“咱哥俩快一个月没见了,一起喝点去。下午我带你去售楼处问问,那的人我都熟。” 两人到酒馆小酌一顿,然后到售楼处咨询价格。吴远心里盘算一下,把自己现有的八十平米住房卖掉,最多能买下这里五十多平米的房子。可是,这种小居室不多,早已卖光了,只剩下两套六十平米的。 许大奎也犯了难,再拖一段时间,只怕那两套也卖掉了。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办法,去找韩雪帮忙,或许会给一些优惠。 其实,吴远也早就想到了,他之所以想买新兴小区的房子,就是希望和韩雪走得更近,空间的距离近了,机会也就更多。但向韩雪开口要优惠,吴远却犹豫了。在韩雪面前,他始终保持翩翩君子的形象,只怕索求一点小恩小惠,丢了自己的面子,影响在她心目中良好的印象。 吴远一直认为,男人的面子最重要。肚里有无墨水,袋里有无钞票,别人肉眼看不到。这些年来,吴远凭借聪明才智,从事不同行业举重若轻;善于察言观色,让他在人际往来中游刃有余;注重外表形象,更给大多数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如今,金钱涉及到男人最敏感的面子问题,吴远却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向韩雪开口呢?为十平米的房钱,丢尽男人脸面?这份做人的耻辱,吴远将永远铭刻在心。他日飞黄腾达,谁稀罕住在新兴小区?一定要在“幸福家园”买一套豪宅。 第二天,当见到韩雪依然流露崇拜,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惟命是从,吴远又动摇了。求助韩雪,她一定能答应,可是自己的窘困,也许会令她鄙夷,如果从此轻视自己,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开这个口!吴远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去找张磊借钱。张磊是个实在人,向他借钱肯定没问题。为了脱离贫民区,为了接近韩雪,为了每天下班能与她同行,新兴小区的房子必须买。 下班以后,吴远来到张磊家。张磊还没有回家,张母正在做饭。吴远有求于人,自然更热心地忙前跑后。饭做好了,张磊仍没有回来。张母说,大概又和艳子去约会了,不用等他。 吴远留下来陪张母一起吃饭。两人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天。吴远见时候不早,不便再等下去,就起身告辞。张母和他一起出了门,然后去广场扭秧歌去了。 吴远失望地走在路上,就在他以为枉费此行时,正巧在路口撞见张磊。吴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拽住张磊。 张磊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啊?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吴远说:“今天找你还真有点事。” 张磊说:“有话回家说,你吃饭了吗?” “吃了。我刚从你家出来,阿姨做的红烧肉,喷香!” “我妈老早就磨叨,就盼着你来,给你做红烧肉呢。她肯定又去扭秧歌了吧?最近扭得上瘾,着了魔了。” 两人回到家,沏了一壶茶,慢慢聊了起来。 吴远说:“你在物业干得咋样?听说那个小区里住的全是有钱人,我觉得你应该多长个心眼,多认识几个有钱的业主,说不定机会就来了。干物业没啥出息,把它当个跳板。” “这个我倒没想过,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做好,领导对我挺信任的。”张磊说,“艳子也支持我,关键离她家近,有啥事找我方便。” 吴远既羡且妒,张磊这小子傻人有傻命,成了金龟婿,前程似锦。而我吴远何日出头?为了区区十平米的房钱,还要和老朋友套近乎。 吴远这样想着,脸上却平静而关切地问:“你和艳子咋样了?啥时候结婚?” “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北京。去看艳子妈妈,她人特别好,和和气气,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张磊憨笑着,抖了抖手腕,“她还给我和艳子买了一对情侣表。” 吴远一看,是一块名贵的瑞士手表,起码要上万元钱。他把着张磊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不禁啧啧称赞。 “艳子妈妈说,让我们早点把日子订下来。她要专程赶回来参加婚礼。” 吴远说:“我看也是。快点把事办了,你不憋得慌?我都替你着急,早就想喝你的喜酒了。” 张磊嘿嘿笑着,“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到底啥事?” 吴远将换房的打算告诉张磊,并不厌其烦地描述新兴小区的种种优点。物美价廉,交通便利,潜在的升值空间……结果,张磊的心都被说活了,恨不得把自己家的房子安上轱辘,直接推到新兴小区去。 最后,吴远说出了此行目的,缺十平米的房钱,房子买不到,所有美妙的憧憬都将化为泡影。 张磊当然不希望吴远的泡沫破碎,但他已经无能为力。 “不是我想不帮你。”张磊一脸无奈地说,“我手头的钱都投资了。你也认识二胖,就是小时候一个胡同里长大的哥们。他有个不错的投资项目,我把钱都投进去了。要过半年才能返回本金。” 尽管张磊很真诚地说明原因,但吴远还是半信半疑——现在的人都忌讳往外借钱,这年头谁信得过谁呀?哥们在一起吃吃喝喝,怎么玩、怎么闹都行,千万别提钱,一提钱准崩。 张磊心里很难过,朋友有困难,自己却帮不上忙。他想了想,说:“我手上只有3千块钱,杯水车薪。要不,我从艳子那借点来?” 都快结婚了,还说“借”?这不明摆着虚情假意吗? “不用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吴远不咸不淡地说。 吴远决定,先把房子卖掉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是有的。第二天,趁午休的时候,吴远跑到中介所,做个售房登记。因为急于变现,所以标价并不高。 过了一周,中介所打来电话,有人相中了吴远的房子,约定时间去看看。吴远带着那人来到家里,那人看过之后,故意挑毛拣刺。吴远知道,他是想把价钱压得更低,可是价钱已经贴了地皮,如果再低了,那么就是加上优惠,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新兴小区的房子了。 吴远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让价,爱买不买!那人悻悻而去。没过两天,中介所又打来电话,还是原来那人,终于决定买了。 到了产权处,估价、画押、更名……手续办完了。吴远拿着存折,心里一片空虚。如今自己连个窝都没了,站在大街上,就像一匹荒漠里的孤狼。吴远暗暗思忖,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他一定要做个强者。 晚上去哪住?吴远租了一间小房,离公司不远,尽管简陋不堪,好歹租金不高,可以将就住人。不过,房主需要一天时间来腾地方。吴远来到张磊家借宿,他没告诉张磊,自己已经把房子卖掉,只说来了一大家子远房亲戚,来城里办事,晚上要在他家住一夜。 张磊当然热情接待,买了好酒好菜,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直到半夜才休息。 因为聊到当年的趣事,吴远很兴奋,在床上辗转难寐。后来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面发出灿灿金光。金桌、金椅、金墙壁,就连吃饭用的碗,喝水用的杯,都是黄金打造。韩雪戴着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坐在镶着金钻的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韩雪慢慢地脱掉白色的衣裙,露出更加雪白的肌肤,她是那么秀色可餐,那么风情万种,那么渴望被征服。吴远像一只饥渴难耐的猛兽,扑向韩雪,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他感到下身像着了火一样,迅速燃遍了全身。就在他努力在韩雪身上寻找发泄的地方时,韩雪却忸怩起来,用手轻轻地推着他的肩膀…… 吴远睁开眼,只见张磊在推他起床。张磊告诉他,已经七点了,快起来吃早饭,一会就该上班了。 吴远感到喉头微痛,身体发热,出了一层蒙蒙的细汗。是不是卖掉房子,一股急火上身?无论如何,房子是要买的,看来只好硬着头皮,去求韩雪了。吴远打定主意,开始穿衣服。他发现下身那东西,依然膨胀,傲然挺立,好似急切盼望冲锋陷阵,一展身手的勇士。可惜啊,可惜!可惜是一场梦!吴远无比失落。 来到公司,见到韩雪,一身洁白的衣裙,仿佛梦中出现的样子。吴远不禁心旌荡漾,又开始浮想联翩。 韩雪见吴远眼睛里布满血丝,目光呆滞,便关切地问:“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吴远从幻想回到现实,咳了一下说:“嗓子有点疼,大概是感冒了。” 韩雪从抽屉里拿出一板速效感冒片,递给吴远说:“这还是上次,你帮我买的呢。我吃了两回就好了。你也吃点吧。” “没事,我体质好,挺一挺就好了。” 韩雪也不勉强,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放在吴远面前,“感冒了,多喝点水,去去火。” 一句温柔的叮咛,让吴远信心倍增。本来他还在犹豫,到底选什么时机开口?现在看来,韩雪对自己已然不是普通的关心,说不定通过这次求助,还可以创造机会,加深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有件事想求你,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吴远暗哑说道,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韩雪笑着说:“跟我还客气吗?在工作上,我们是配合默契的搭档。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竭尽全力。” 吴远把每日上下班的奔波之苦,尽情渲染一番。没错,为了更好的工作,确实应该换个住房。可是,大盘低迷,股票套牢,一时手头钱紧,买房能否优惠一点?吴远很佩服自己,忽然冒出了这样的灵感,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炒股。 “这个……”韩雪低头想着什么。 吴远后悔了,难道韩雪以为自己想占便宜?为了区区十平米的房钱,自己煞费苦心树立的形象,竟被轻易颠覆了? “如果你有难处,那就算了。我另外想办法。”吴远索性破釜沉舟,直接让韩雪表态。他太了解韩雪的性格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韩雪见吴远一脸失望,多么多么的可怜,她一下子就心软了,立刻许诺说:“我回去跟我爸说,他肯定能答应。” 吴远狡黠地一笑,在韩雪一转身的瞬间。 第十五章 北方的夏天,丝毫没有含蓄的意思,变化无常,就像任性的孩子。昨夜一场雨后,空气潮润而凉爽,隐约流露出残春的余韵。可天刚刚打亮,太阳猛然跳起疯狂的舞蹈,干巴巴的让人无所适从。 赵春雨像往常一样,在家附近的中学校园里晨练。刚刚跑了两圈,就感到阳光过分热情。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围墙边树荫下。看着白晃晃的操场,她心想,这天也真是的,怎么一下就热成这样? 简单地锻炼一会,赵春雨便回家了。她决定明早去公园,那里虽然远一点,自己要起得更早,但公园里绿树成荫,空气清新,尤其是江心岛,树木繁茂,可以躲避日渐毒辣的阳光,是个天然的大氧吧。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早饭。本来赵春雨不想让她劳累,因为妈妈心脏不好,前段时间还住院了。可是妈妈就是闲不住,用她自己的话说:“人哪!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妈就是这命!” 赵春雨从小就爱托着下巴,看妈妈忙着忙那。现在,妈妈的鬓角虽然染上白霜,但与同龄人相比,她的容貌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赵春雨在撒娇的时候,总是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说:“妈,以前你是不是标准的大美女啊?”每次,妈妈都刮着赵春雨的鼻子,笑着回答说:“妈可没有你漂亮。” 吃完早饭,赵春雨来到单位上班。一进门,就看见张磊正在扫地。每天,张磊都来得很早,扫地、拖地、打开水,每张办公桌被擦得干干净净。赵春雨提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暖壶,沉甸甸的,她知道,又是张磊帮着灌了开水。 “你歇歇吧,我来扫。”赵春雨要从张磊手里拿过扫帚。 张磊连连说:“不用,不用。马上就扫完了。” 赵春雨说:“上次,你借我看的那些草稿,我都输进电脑里了。我想,如果你同意,我就发到文学网站上,让网友们欣赏欣赏你的作品。” 张磊没想到,自己几十万字的草稿,赵春雨竟然都打了出来。就算每天打一两万字,也要一个月时间,她要付出多少精力和体力? “谢谢,太辛苦你了。”张磊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晚上你有空吗?”赵春雨说,“到我家来做客,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好的文学网站,你注册一个笔名,我们把那些文章都传上去。好文章都躺在抽屉里睡大觉,多可惜!” “恐怕不太方便吧?”张磊不无顾虑,虽说来到物业公司,与各位同事相处较好,但要到家里叨扰,可能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有什么不方便的?”赵春雨看出张磊的顾虑,便说:“我妈是热情好客的人。我跟她说了,那些文章都是你写的。她可高兴了,夸我运气好,认识了一个有才华的好同事。能请你到我家做客,是我和妈妈的荣幸。” 张磊被说得反而不好意思拒绝了,如果不去,好像不给人家面子。他想起,正好今天晚上刘艳去同学家参加生日宴会,自己没什么事,就接受了赵春雨的邀请。 下班以后,张磊和赵春雨坐上公共汽车。一路停停走走,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老工业园区。 “原来你家住在这啊?平时上班可够远的。”张磊说。 “来回走习惯了,也不觉得远。我家就在前面的人民小区。”赵春雨手指远方,一片老住宅区。 两人边走便聊,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妈,我回来了。”赵春雨进门就喊起来,“我的同事来咱家了……” 话音未落,妈妈从里屋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刘叔叔,你来了!”赵春雨笑盈盈说,显然她很熟悉这个老男人。 张磊一看,这不是刘艳的爸爸——刘大鹏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张磊,刘大鹏也感到很意外,他连忙笑着对赵春雨说:“你回来了?我和你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 赵春雨的妈妈看了刘大鹏一眼,似乎对他的话不太理解。刘大鹏还她一个眼色,意思是有话单独说,她好像心领神会,转而含笑说:“这是你的同事?请坐!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出去,马上就回来。” “好啊,你们快去快回。这是我的同事张磊,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赵春雨说。 张磊见刘大鹏神色慌张,便想他可能有难言之隐。于是,他没有和刘大鹏说话,只是装作不认识,目送他走出了门口。 张磊问:“这个刘叔叔,经常来你家?” 赵春雨说:“是啊!他是妈妈的老同学。五年前,他们偶然重逢。当他知道我们生活困难,就主动帮助我们。他是我家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他,我就不能上大学。这份工作也是他帮我联系的。前段时间,我妈犯心脏病住院,多亏刘叔叔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张磊听后,点了点头。 “你想什么呢?”赵春雨见张磊若有所思,便问。 张磊说:“这个刘叔叔真是好人。” 赵春雨感慨地说:“是啊!这么好的人现在还独身呢,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忽然,她笑着说,“你觉得刘叔叔和我妈般配吗?我早就想撮合他们,可是跟妈妈说了几次,她就是听不进去,一拖再拖,真是没办法!我都要愁死了。你能帮我想个好主意吗?” 张磊越听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春雨接着说:“我从来没见过爸爸。听妈妈说,他很早就去世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多羡慕那些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尤其被小朋友欺负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默默地忍受,那种无助的感觉,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刘叔叔出现以后,情况就不同了,他一心一意照顾我们,就像一个慈祥善良的父亲。我很感激他,也很尊重他。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和妈妈的今天。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张磊终于明白了——这绝不是普通的婚外情。刘大鹏与这个家庭的渊源很深,同学、知青,三十多年的友谊,其间会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些事情,从未听艳子说起,大概她是不知道的,所以自己一定要守口如瓶。 然而,与此同时,刘大鹏却心乱如麻,本来自己与赵一红的事情,只有儿子刘强知道。儿子理解父亲,不会将父亲的隐私张扬。可是偏偏又被女婿撞见,如果张磊告诉了刘艳,以女儿的脾气,非要掀起一场波澜不可。 “大鹏,你看小雨的同事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招待一下?”赵一红说,“就这么出来了,好像不太礼貌吧?” 刘大鹏说:“让孩子们单独聊会,我们去买点菜回来。” 赵一红温柔地看着刘大鹏,笑着说:“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一点菜都没有,拿什么招待客人?还是你心细。” 两人来到市场,买了一条鲤鱼,二斤猪肉和几样蔬菜。刘大鹏把菜拎到门口,交给了赵一红,借口说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 赵一红很失望,但她没有抱怨。她知道,刘大鹏很忙,男人干事业,免不了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自然会有没完没了的应酬。她叮嘱刘大鹏少喝点酒,爱惜自己的身体。 刘大鹏微笑点头,匆匆而去。 赵一红走进屋,见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她没有言语,一个人来到厨房,很快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 “咦,刘叔叔呢?”准备吃饭的时候,赵春雨发现少了一个人。 赵一红说:“他是大忙人,又是推不掉的应酬。” “哦,那我们吃吧。”赵春雨给张磊盛了一碗饭,对他说:“本打算把刘叔叔介绍给你认识,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把窗户敞开,把甲醛放光。” 马莉在报纸上得知,装修中产生的隐形杀手——甲醛,其危害性极大。在与韩国学一起来看新房子时,她一再说:“暂时不能住,一定要干透。你的气管不好,经常咳嗽,千万不能呛着。” 韩国学心里暗笑,马莉的顾虑似乎是多余的,自己并不住这里,就算气管不好,也不至于来一会就呛坏了。 马莉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一阵阵风穿堂而过,刺鼻的气味减弱了许多。 “还可以吧?”马莉像欣赏艺术品一样,面带轻松,“你看,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你喜欢吗?” 韩国学比较欣赏这间房子的整体格局,只是局部的色调过重。了解马莉的人,绝不会诧异,因为这很符合马莉的审美习惯。浓烈而奔放,恰似她做人做事的风格。 “真不错!”韩国学由衷地赞叹。 马莉笑靥如花,拿出一把钥匙,拍在韩国学的手上。 韩国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房子的一半主人,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我怎么成了一半主人?”韩国学不肯收下钥匙。 马莉一把拽起韩国学的胳膊,把钥匙扔进了他的衣袋里,解释说:“你当然是啦。你帮我办了购房优惠,又派职工监督装修。就是论功行赏,你也该是半个主人。” “不过是举手之劳……”韩国学把手伸向衣兜,想去掏钥匙。 马莉一下扒开他的手,拉住他的袖子,说:“你过来看看。” 走到大卧室,里面摆着一张双人床,床上用品一应俱全,粉红的色彩,似乎流溢着女性的娇柔。马莉说:“这是我睡觉的地方。” 走到小卧室,里面也摆着一张床,不同的是,这张床是单人的。蓝色调彰显男性的沉稳与浪漫。马莉说:“这是你休息的地方。” 韩国学啼笑皆非,这个马莉也太有创意了,居然把床都准备好了。孤男寡女往一起凑,让别人知道了,风言风语岂不满天飞?就算现代社会进步了,道德变得宽容了,有的界限还是不应轻易跨越。 马莉挽着韩国学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深情地说:“韩哥,我想把这里营造成属于我们的温暖小窝。” 凭心而论,韩国学喜欢马莉。在他的心目中,马莉是个无忧的天使,和她在一起,从来都不缺少快乐。可是,韩国学始终过不了那道心坎——曾经的爱让他刻骨铭心,亡妻倩影常常依稀入梦。再过三个月,就是妻子去世十周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也许吧!也许这整整十年过去,自己会接受新的爱情。韩国学不忍再伤害马莉,看着她像小鸟一样,幸福地依偎在身边,她是多么渴望得到一份归属感。 “韩哥,你能告诉我吗?”马莉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轻柔而认真地问,“其实,你从来就没爱过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小莉,给我一点时间。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生活,早已习惯了。” 马莉说:“为啥呢?是不是我不够好?让你看不上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国学坦言道,“你很好,真的。只是我需要时间来调整,你也给自己留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或许想象中的美好,一旦转变成现实,会是另一番模样?”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反正我就是稀罕你!韩哥,不怕你笑话我,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咋活下去了。” 朴实的语言,真情的流露。韩国学感动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马莉的一片痴心,感天动地,教人如何忍心辜负?韩国学心想,等到妻子十周年祭日那天,为妻子扫墓上香,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和祝福。 离开马莉新家,韩国学来到公司。办公桌上放着两个新文件,一份是销售部的月报表,从数据上看,这个月销售量不错,如果能保持这样的成绩,那么年初公司制定的销售指标,将会大幅度超额完成;另一份是车队的月耗报表,汽油价格上涨,车队的费用也增大了。 韩国学想起,这一个多月以来,许大奎都在帮马莉监工装修,那边刚忙完,就立刻回来上班,也够辛苦的了。像这样的好员工,实在是难得啊!韩国学打通车队的内线,将许大奎叫到办公室来。 “这段时间累坏了吧?”韩国学说。 许大奎挠了一下鬓角,咧着嘴笑说:“不累!不累!一点不累!” “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都领了吧?” “领了。我的奖金比上个月多一倍。我问会计,她说是你让加的。” “这是你应得的。”韩国学点点头说:“能者上,庸者下;多劳多得,这是我们公司的宗旨。你工作兢兢业业,公司上下有口皆碑。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奖金双倍。” 许大奎本来就不善言辞,一激动更不知说什么好,他像小学生向老师做保证一样,挺起胸脯,郑重其事地说:“谢谢韩总,以后我一定加倍努力!” 韩国学气管不好,已经把烟戒掉,但桌子上却总是放着一盒好烟,用来招待客人。他拿出一支香烟递给大奎,许大奎不好意思接受。 “抽吧,没事。”韩国学笑着说,“我知道你烟瘾大。” 许大奎跟着嘿嘿笑,这才把香烟点燃,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车队没什么问题吧?” “一切正常,绝对没问题。” “把车队交给你,我放心。只是小彪那孩子,太不懂事,让人操心。如果他敢刁难你,有什么做的不对,你就告诉我。” 许大奎心想,小彪确实不好管,说浅了,他无动于衷;说深了,他消极怠工。纯属倔驴的,不打不走,一鞭下去,就往横里推磨。最近,他经常和吴远去喝酒,有一次晚上喝醉了,又跑回公司,把更夫痛骂一顿,还五马长枪踹了更夫一脚。更夫很委屈,第二天就找许大奎告状。许大奎为了保全小彪的颜面,为了不让韩总操心,就给更夫买了两包烟,劝他息事宁人。要不是许大奎平日威信高,硬把事给压下去,更夫就要不依不饶,非去韩国学那里告状了。许大奎不明白,吴远为啥总请小彪吃饭?这两个人脾气秉性完全不同,咋就混到一起去了?许大奎把吴远当作老弟,私下里也和吴远交代过,小彪是沾不得酒的,一喝必醉,一醉必闹。 尽管此事因吴远请小彪喝酒而起,但许大奎不会出卖吴远,也不想韩总为小彪劳神上火。自己毕竟是车队队长,有责任替韩总分忧,把顽劣的小彪管教好。 “没事。小彪现在挺听话的。有我在,韩总就不要操心了。” 韩国学看着黑不溜秋的许大奎,欣慰地笑了。 得到韩国学的夸奖,许大奎心情愉快。回到休息室,嘴里还哼着小曲。他叼上一只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拿出大大的罐头瓶子,揪一撮碎红茶扔里。热水倒下去,碎茶叶浮在上面,泛出一些白沫子。过了一会,一大杯浓酽的茶水,红得发黑。 许大奎冲着杯口吹了吹,喝下一口,把漏进嘴里的茶叶嚼烂。这时,只见小彪耷拉着脑袋走进来。 许大奎把茶叶渣滓吐出,问:“货都送完了?” 小彪“嗯”了一声,背着脸,把工作服脱了下来。 许大奎觉得不对劲,喊他到跟前来。仔细一看,小彪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明显肿胀。 “咋回事?你,跟人打仗了?” “没有。”小彪像一滩软泥一样,堆坐在椅子上。 嘴真够硬的,都这模样了,还不承认呢。许大奎恨铁不成钢,提高嗓门问:“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又闯啥祸了?” 小彪也上了驴劲,不耐烦地说:“你别问了,我说了,没啥事。”说完,从抽屉里拽出一本花花绿绿的盗版书看了起来。 许大奎气得七窍生烟,眼珠子差点被人打掉,还有心思看黄色小说?这小兔崽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午休的时候,吴远来到司机休息室。许大奎灵机一动,吴远经常请小彪喝酒,也许小彪能向他吐露实情。于是,许大奎把小彪挨揍的事,告诉了吴远。 “我想,你可能有办法让他说实话。”大奎愁眉苦脸地说,“我也实在没招了。不管咋的,小彪是韩总的外甥,他犯啥事了,咱不能不管。” 吴远心想,上次小彪酒后闹事,许大奎虽然嘴上没说,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经常请小彪喝酒,还是颇有意见。为了笼络小彪,酒必须要喝,可又不能得罪许大奎。如果借这次机会,把事情弄明白,日后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好吧,我试试。”吴远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吴远拉着小彪来到小酒馆。两杯酒下肚,小彪道出实情,原来都是赌博惹的祸。几天前,经一个哥们介绍,小彪来到地下赌场,不知是手气太差,还是中了骗术,身上带的两千块钱,很快就输光了。小彪输红眼了,一心想翻本,把手表、手机、银行卡,能押的全押上,结果血本无归,还欠下三千块钱的赌债。赌场庄家逼他写下欠条,限期一周。今天是第六天,白天送货的时候,正巧被那伙赌徒撞见,索债未成便大打出手,扬言明日天黑之前,若再不交钱,就剁手指头,一个指头一千块。 小彪也害怕了,上哪去弄三千块钱?老妈早就伤透了心,一分钱也不会给。两个舅舅严厉有加,哪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欠下赌债?小彪喝一口酒,叹一口气,央求吴远帮着出主意。 吴远反应很快,这趟浑水趟不得,千万别搅和进去。剁谁的手指头都行,趁早躲远点,绝不能自找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吴远就跑到许大奎那里,把小彪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许大奎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就是还债的日子,再交不上钱,就要出大事了。 “不行,赶紧告诉韩总。”许大奎拔脚就走。 吴远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有工作要汇报。”他一个念头闪过:自己探听的消息,不能让许大奎把功劳全抢去。 两个人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你一言我一语。 韩国学一听,既恼怒又担忧,“小彪呢?把他叫来。” 许大奎说:“他还没来上班呢。” “你回去等着,他来了,马上带到我这来。” 许大奎答应一声,急忙而去。 韩国学拨通姐姐的电话,得知小彪并不在家,估计是躲出去了。这个败家子,躲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韩国学没办法,只好让姐姐来公司一趟,一起商量对策。 吴远静静站在一旁,见韩国学坐立不安。 “韩总。”吴远轻轻地说。 韩国学一时焦躁,忘记了吴远的存在,“小吴,多亏你了。否则,小彪到现在都不能说实话。” “这是我应该做的。”吴远一脸忠诚,“我觉得,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找到小彪。这么躲也不是办法。” “是啊!可是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吴远想起,小彪曾说他经常去一个网吧上网,他会不会在那里? 韩国学也认为,只能碰碰运气了。他通知许大奎,开车去那个网吧找。果然,小彪就藏在一个包房里,美滋滋地玩着网游。 许大奎二话不说,像拖死狗一样,将小彪拖出网吧,塞进汽车里,拉回公司。 韩国学已经把事情告诉姐姐,可怜的女人欲哭无泪。当小彪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发疯一样撕扯儿子。 “你非要气死我不可呀?我不活了……”一个母亲发出绝望而凄惨的叫喊。 众人连忙拉开她,好言劝慰。 韩国学想报案,却被许大奎阻止了。一般像这样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地下赌场,都是组织严密,背景很深。只怕证据不足,拿他们没办法,反而遭到报复。 吴远也劝说,事情一旦闹大,小彪也难逃参与赌博的罪责。小彪的妈妈一听,害怕儿子蹲监狱,立刻慌了神,命令儿子给舅舅跪下,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错了。小彪的脸早就吓得煞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韩国学重重叹了一口气,写了一个纸条,让许大奎去财务部支出三千块钱。大奎带着两个司机,按照小彪说的地址,把赌债还上,把欠条抽了回来。 第十六章 一个清闲的下午。 王梅完成工作,坐在椅子上发呆。窗外,碧空如洗。只一会的光景,一大团白云飘来。那圆圆的模样,多像刘强的胖脸!中间隆起的地方,就是他的大鼻子;两侧的鼓包,就是他肉呼呼的猪耳朵;那明暗相间的弧线,好似他咧开的嘴角…… 刘艳开完会回来,见王梅坐在窗前傻笑。 “梅子,想啥呢?”刘艳开玩笑地说,“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了?” “哎呀,刘姐。”王梅害羞地辩解,“我有啥心事?我是闲的没事。” “今天,我早走一会。”刘艳说着,脱下白大褂。 王梅眨着大眼睛,一脸坏笑地说:“刘姐,啥时候让我见见姐夫呗?” “不许瞎说!”刘艳白了她一眼,笑着说:“见他干啥?” “我听强子说,姐夫以前学习可好了。强子上高中的时候,数学学得可次了,可考大学却得了高数,听说都是姐夫帮他补习的。强子还说,姐夫的文笔更好,经常在晚报上发表文章。我太崇拜姐夫了。” “一会强子,一会姐夫,你说绕口令呢?”刘艳难掩满足的喜悦,“好吧,有空让你见见。告诉他,你是他的粉丝。” 王梅见刘艳换好衣服,马上就要走了,便问:“刘姐,最近强子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刘艳随口一答,“你问这干啥?想他了?” “谁想他呀?”王梅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想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他还欠我东西呢。” “他欠你啥东西,我帮你要回来。” “不用,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刘艳出门前,又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强子就说,他现在挺好的,每天忙着采访、写稿子。没说啥时候回来。我估计,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了。” 王梅心想,不能吧?他那么惦记韩雪,一定很快回来的。为了韩雪,让他干啥都行。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艳走出医院,到超市去买海鲜。已经告诉张磊,父亲让他们回家吃晚饭。 此时,刘大鹏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盘算心事。上次去赵一红家,被张磊撞见,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万一告诉小艳,那该怎么解释?另外,把春雨安排在自己居住的小区物业上班,实在有欠考虑。春雨迟早会知道真相。自己有妻子,有儿女,还能瞒一红多久?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刘大鹏越想越心烦,一面是不能放手的病弱的前妻,一面是深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无论哪一面,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到底该怎么办?不行,既然瞒了,就瞒下去!给春雨换个工作,让她离开这里。找机会和张磊谈谈,希望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爸,你看我买的海鲜多新鲜!”刘艳走进屋,高兴地说。 刘大鹏心里踏实一些,看来张磊没把那件事告诉她。 “不错!不错!小磊什么时候来?” “快下班了。一会我去物业找他。”刘艳把海鲜送到厨房,让保姆去做,然后来到物业。 走进办公大厅,不见张磊。刘艳站到门外,左右张望。等了半天,张磊和赵春雨从一幢楼前走了出来。 刘艳醋意顿生,拦在门口?(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9 部分阅读 走进办公大厅,不见张磊。刘艳站到门外,左右张望。等了半天,张磊和赵春雨从一幢楼前走了出来。 刘艳醋意顿生,拦在门口,斜着眼睛狠狠地瞪了赵春雨一眼,赵春雨低头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 “下班了,还不走?原来是有美女陪伴,难怪乐不思蜀。”刘艳不悦地说。 张磊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把刘艳拉到一边,生气地说:“你怎么又这样呢?你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刘艳本想捍卫自己的爱情,却不料遭到张磊的责难,她不禁恼火了,“我咋样了?你做啥你心里清楚。上次,我见她就不像好人,你偏偏和她往一起混。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张磊皱着眉头,两眼喷火,大声地说:“不许你这么侮辱人。” 刘艳从没见张磊这样凶,就为了维护一个女同事,他竟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对他那么好,却换来他的一声怒吼。一股难以遏制的委屈感,让刘艳鼻子发酸,眼泪簌簌而下。 “艳子,不要这样。”张磊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粗鲁了,他握着刘艳的手,轻声说,“你不知道,刚才赵经理是陪我去收物业费了。那个业主家,我去过两次,都无功而返。赵经理主动帮我,她说女同事可能容易沟通。可是,那个业主的媳妇更是个不讲理的人,没说几句话,就耍起泼来,对我们破口大骂。你说,赵经理为了帮我,已经受了委屈,你还说她不像好人。其实,赵经理是个很热心的人,公司里的人都很尊敬她,我也很尊敬她。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你不要误会。好吗?” 原来如此,刘艳知道了,自己的爱情并没有受到威胁,她可怜巴巴地说:“不管咋说,你都不该这么对我,我接受不了。” 张磊帮她擦干眼泪,说:“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们多一些沟通,多一些理解,就会少一些误会。你说,好吗?” “好!”刘艳点点头,破涕为笑,“回家吧,爸爸等我们吃饭呢。” 刘大鹏见到张磊,脸上立刻露出轻松的微笑。他又拿出一个杯子,让张磊坐下一起喝茶。只倒了一杯,他打开茶壶盖说:“这茶太淡了,应该换点新的。小艳,你来——” 刘艳刚去厨房看菜做得如何,听见父亲喊她,便走了出来。 “你去到门口的茶庄买点茶叶。”刘大鹏说。 “家里不是有茶叶吗?” “那些茶叶陈了,味不好。你去买点新鲜的好茶回来。” 刘大鹏故意将刘艳支开,想和张磊单独谈一谈,他说:“上次见到我,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我听赵春雨说,你资助她上大学。”张磊如实相告,“因为你和她的母亲是老同学,所以在生活方面一直很照顾她们。” 刘大鹏点点头,感慨地说:“弹指一挥间。我和春雨的妈妈认识快四十年了。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重逢了,当时她们母女的状况很不好。如果我不帮她们,那还能指望谁呢?” 张磊表示理解,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赵春雨说,刘叔叔是单身一人?难道这五年来,她们一直都不知道,帮助她们的人,其实是有家室、有子女的? “说来话长!”刘大鹏不得不将往事重提。 当听到赵一红曾是刘大鹏的前妻时,张磊不禁大吃一惊。刘大鹏隐瞒真相,原来是有苦衷的。 “这件事,我不想对任何人说。既然你知道了,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一红这辈子够苦了,我不想让她再遭受磨难。” 张磊很清楚,这个秘密难以长久,但目前也只能瞒一时,算一时。幸亏没对艳子提及,否则就麻烦了。本来艳子就对赵春雨有成见,要是知道她们母女与自己的父亲有瓜葛,那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刘大鹏看着张磊,等待他的表态。 张磊说:“请您放心,在找到更好办法之前,我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这时,刘艳买茶叶回来了。 两个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刘大鹏很欣慰,张磊这孩子淳朴善良、通情达理,把小艳托付给他,那真是一百个放心。 早上不到五点,赵春雨就起床了。外面早已大亮,她骑上自行车,来到公园晨练。公园里有很多人,老年人打着缓慢的太极拳;年轻人刀光剑影、舞枪弄棒;中年的戏曲票友,在胡弦的伴奏下,咿咿呀呀,扯着嗓门练声。 公园里空气潮润而清新,赵春雨一路小跑,跑到湖心岛上。这里的植物更加繁密,高大的树冠连成一片,宛若一个绿色的大罩子。置身其中,神清气爽。正在赵春雨尽情吸纳愉悦的时候,迎面一个人顺着水泥小路跑了过来。 “张磊,你也在这儿锻炼身体啊?”赵春雨欣喜地喊。 张磊停下来,笑着说:“赵经理,你早啊!我每天都在这里跑步。” “别总是经理、经理的,现在又不是上班,你叫我春雨吧?” “好啊!”张磊说:“你怎么来这儿?你家离这儿不近呢。” “我骑自行车来的,也不觉得太远。这里环境好,空气好,很适合晨练。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两个人慢慢跑起来。 赵春雨说:“昨天,你的女朋友好像生气了,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吗?” “你不用多想。她就是那样性格的人,只要我和女孩子说话,她就不高兴。但不会真的生气,她人很好的。” 赵春雨咯咯地笑了,“看得出她非常爱你,其实啊,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吃醋。” “醋吃多了,就会把人酸倒的。”张磊苦笑说,“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刘艳。是我以前的同学。” 赵春雨说:“她家住在咱们小区吧?我来物业的时间不长,不像老杨,只要一提哪个业主的名字,就知道人家什么职业,住几楼几门几号。不过,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老杨说过,她是大夫吧?” “嗯。”张磊心想,老杨是物业的老员工,对小区内各家各户了如指掌。一旦说出刘大鹏和刘艳的关系,那赵春雨就会知道,令她无比尊重的刘叔叔,五年来,一直隐瞒他的家庭背景。如果再传到赵一红的耳朵里,那就会像刘大鹏所说的,赵一红肯定以为自己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将再度悄然离开。 张磊岔开话题,问他的文章传到网站以后,有什么样反响。赵春雨说,点击量很大,推荐和收藏不少,还有很多网友写了评论,都表示欣赏张磊的文采。 两人慢跑了几圈,停下来休息。 “你刚才说,每天都在这里锻炼身体?”赵春雨问。 “是的,春夏秋冬,从不间断。” “你真有毅力!”赵春雨说,“我一个人锻炼,就爱偷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后,我也每天来这里,你监督我,可以吗?谢谢你!” 在简易的租房里,憋屈住了一段日子,吴远终于搬进属于自己的家。韩雪没有食言,果然帮吴远取得购房优惠。 奇吴远已经变卖所有家当,只留下几件换洗的衣服。交完房款之后,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甭说装修房子了,就是维持日常生活,也需精打细算。幸好这个月的工资已发,可以买一个炉具和锅碗瓢盆。不管咋说,饭总是要吃的。还要有一张床,睡觉的问题也要解决。 书吴远来到旧货市场,买了一个折叠钢丝床。搬回家往地上一摆,上面铺一套被褥,这就算大功告成了。他躺在床上,看着黑糊糊的棚顶,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啥叫“穷光蛋”?为了这个空壳的房子,钱财耗尽,捉襟见肘,真快穷光腚了。 “没关系。”吴远安慰自己,“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机会出现,无论用何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到那个时候,花花绿绿的钞票,金碧辉煌的豪宅,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都将是属于我的。” 想着,想着,肚子擂起鼓点。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却忙活了大半天,直到现在水米未进。先买一包方便面垫底,晚上去张磊那儿蹭饭。吴远打定主意,能省就省点,只好从朋友身上揩点油水了。 捱到晚上,方便面那点营养早已耗光。吴远估摸张磊该下班了,就拨通电话。张磊说,他今天也放假,正和刘艳逛夜市,准备在大排档吃饭,邀请吴远也过去聚聚。吴远撂下电话,直拍大腿,若知道张磊放假,早就联系他了,何苦熬到现在? 吴远迅速穿好衣服,直奔夜市而去。 夜市就在公园正门前的街道上。下午四点,南北两个路口一堵,小商贩在各自的区域摆起摊位。各种各样的商品,五花八门。小贩的吆喝在行人的欢声笑语中穿梭,一条夜市街,渐渐沸腾起来。 吴远转到大排档,一阵烤羊肉串的香味飘来,紧接着又是油炸臭豆腐的怪味。一家家排档前面摆着菜品原料,大勺劈里啪啦翻着炒菜,油锅刺啦刺啦炸着东西。热情的店家,无不满脸堆笑,抢着招徕顾客。吴远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不停地扫视。 张磊和刘艳坐在最里面的一家,发现吴远走过来,向他招招手。 吴远笑呵呵地说:“你们小两口,可够潇洒的。看我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肚子也咕咕叫了。” “别瞎白呼了。”张磊憨笑说,“去点菜吧,喜欢吃啥要啥。” 刘艳附和说:“把你的嘴巴堵上,你就不乱说了。” 吴远也不客气,要了羊肉串、炸鸡翅、拌鱼丝和麻辣小龙虾,外加三杯扎啤。 三个人一面吃喝,一面开心地聊着。 突然,吴远发现韩雪和一个女孩从大排档外经过。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声。 刘艳问:“谁呀?” “一个朋友。”吴远站起身,迎了上去。 刘艳一看,其中一个女孩不是王梅吗? 没等吴远开口,刘艳已经喊道:“梅子,快过来。” 王梅拉着韩雪走到刘艳跟前,说:“刘姐,真巧啊!在这碰见你了。” 吴远本想和韩雪聊几句,没想到话到嘴边,却被王梅抢先说了,他只好说:“原来都是熟人啊!”他用温顺的目光看了一眼韩雪。 刘艳对张磊说:“这就是强子的同学王梅。我跟你说过的小丫头同事。她可是你的粉丝,听说你有才,老崇拜你了。” 张磊腼腆一笑。 “姐夫啊!真帅啊!”王梅大眼睛忽闪忽闪,“果然一表人才,难怪我刘姐一提起你,可骄傲了。” 众人哈哈大笑。 刘艳见王梅身边站着的女孩,清纯可爱,便说:“梅子,给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朋友?” 吴远抢着说:“她叫韩雪,是我的同事。我们在一个办公室上班。” “噢!”刘艳说,“真巧!坐下一起吃吧!” 王梅一听有好吃的,马上就迈不动步了,连忙拉着韩雪坐下,“其实啊,不光我是强哥的同学,韩雪也是。我们都是一个班的。” 刘艳一听,更加仔细地打量韩雪,虽见她个子不高,稍显单薄,却有一种优雅的气质。以前曾听强子提起过她,言语之中流露出爱慕之情。今天见到他的意中人,确实超凡脱俗!刘艳心中暗喜,弟弟是个实在人,没想到搞起对象,还真有点眼光。 王梅抓起羊肉串,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而韩雪却端坐那里,一动不动。 “别那么拘束,转来转去,大家都是朋友,随便一点。”刘艳又对张磊说,“去,再添几个菜。” 韩雪说:“姐,别麻烦了,我还不饿呢。” 王梅口里嚼着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说:“忘了,忘了。刘姐,韩雪不吃肉,就吃素食。强哥最了解,每次我们出去吃饭,都是强哥点菜,保证没有一点肉。” 左一个“强子”,右一个“强哥”。吴远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奇怪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站起来说:“磊子,你别动弹了,我去点菜。”说完,他走到摊前,点了几样什锦小菜,又加了两瓶饮料。 王梅吃得开心,聊兴愈浓,不停地与刘艳和张磊说笑。韩雪默然坐在一旁,象征性地吃了一口菜。吴远感觉很尴尬,这个叫王梅的丫头喋喋不休,而自己和韩雪似乎是多余的陪客。他鄙夷地看了王梅一眼,转而对韩雪笑着说:“多吃一点!不知道我点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韩雪报以微笑,“挺好的。” 这时,刘艳也发觉冷落了韩雪,便说:“吃啊,别客气。看你,也够瘦的了。”说着,往韩雪的碟里夹了些菜。 “姐,不用了。我自己来。” “听强子说,你是学企业管理的?现在,这个专业很吃香。尤其是白领丽人,很让人羡慕。最近听说有个名词,挺有意思的,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刘艳说。 韩雪嫣然一笑,“白骨精。” 刘艳大笑,“对,就是这个词,谁想出来的呢?真能琢磨。” 王梅一头雾水,“啥白骨精呀?那不是西游记里的妖怪吗?” 张磊解释说:“白骨精就是白领、骨干、精英的简称。这个词很流行。”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梅啃着鸡翅膀,天真地说,“我还以为是骂人呢。” 吴远对刘艳很不满意,开始说的还像人话,怎么就拐到“白骨精”去了?这不是埋汰人吗?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没素质了。 韩雪说:“其实,我不算白领。只不过是在叔叔那里帮忙……” “是啊!公司忙着认证。”没等韩雪说完,吴远插嘴道,“我们在一个办公室,整天就琢磨咋把软件弄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是把所有的材料都摞起来,估计比我都高。” 吴远的话配以夸张的表情,足见出人意料的效果,引来一阵惊叹声。韩雪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多亏吴远了。要不,千头万绪,我可弄不清楚。” 一句赞扬,让吴远倍感舒坦,他故作谦虚地一笑,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啤酒。 “吴远就是聪明。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表扬他,夸他脑筋反应快。”当着大家的面,张磊说了很多吴远的好话。 吴远的心里像淋了春雨一样滋润——关键时刻还是张磊,这小子还真够哥们意思。 刘艳不以为然,冲着张磊说:“你呀!就是变相夸自己。谁不知道,以前所有的老师都喜欢你,都夸你是可造之材。” “刘姐,我看你才是变相夸自己呢。姐夫越优秀,说明你越有眼光。”王梅笑嘻嘻地说,“连我这么笨的人都听出来了。” “鬼丫头,你啥都知道。”刘艳笑说,“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韩雪跟着笑了起来,前几次有刘强在场的时候,也不见王梅如此顽皮,今天却这般天真可爱,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第一个说出实话的孩子。 吴远刚刚膨胀的快乐,被几个人的说笑冲淡了。王梅的古怪精灵,让韩雪显得很木讷,而张磊的优秀,又让自己相形见绌。最可气的就是刘艳,总是在关键时刻,说些扫兴的话。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吃完饭,张磊和刘艳继续逛夜市,王梅死皮赖脸混在其中。韩雪见时候不早,便打算直接回家。吴远主动提出与她同行,韩雪没有拒绝。 温柔的夜,如薄纱一般朦胧。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走了。”吴远说。 “你搬到新兴小区了?” “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没有你的帮助,这套房子就买不成了。现在股市低迷,我的股票一时难以解套。” 韩雪说:“不要那么客气。如果要说‘谢谢’,应该是我。没有你的帮助,叔叔交给我的重担,非把我压垮不可。” 吴远试探地说:“你不觉得,我们不仅是公平弄工作上配合默契的搭档,有时候别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呵呵,是啊!” 见韩雪欣然赞同,吴远心里有底了,可见她对自己还是有好感的。 “这次认证结束以后,你还会留在公司吗?”吴远进一步问。 “恐怕不会了。这次只是暂时帮忙。等认证结束了,我就回龙翔那里。其实,这麻烦的工作,我根本不喜欢,可是没办法。” “真希望这次验证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吴远叹了一口气说:“以后你走了,我也走。公司里没有你,我也没信心做下去了。” 韩雪奇怪地看了吴远一眼,笑说:“你怎么这样想?能在公司认识你,还有其他的同事,我也很高兴。以后,我还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应该留下来,公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吴远暗自盘算,认证工作终究会结束,如何在有限时间内,博取韩雪的芳心?如果不能与她迅速确定恋爱关系,只怕她一旦走开,再也难觅接近的机会。可是,要想韩雪心甘情愿接受爱情,谈何容易?况且,刘强这个劲敌心有牵挂,势必将很快归来。良机只在朝夕,稍纵即逝,不容错过。 韩雪见吴远沉默不语,以为他黯然伤感,便安慰道:“每个人都珍惜友谊,我也一样。以后,我回了龙翔,会和你联系的。朋友哪能失去联系呢?比如说,刘强和王梅,我们都是同学,虽然毕业很多年了,还是经常走动,关系处得很融洽。我多么希望,你也加入我们这个朋友圈啊!” 吴远对所谓的友谊丝毫不感兴趣,哪怕是爱情,如果不能带来物质上的利益,也会弃之如敝屐。 走到小区的广场,韩雪没让吴远继续送她回家。吴远没有坚持,尽管他很想知道韩雪家究竟住在哪里,但是既然带着绅士的面具,就不能流露出任何勉强或乞求的意思。吴远假装告别,转身走出不远后又绕了过来,慢慢跟在韩雪后面,直到韩雪走进了一幢小楼里。 吴远暗暗记下楼号,这才回到家。躺在钢丝床上,脑海里不断闪现幻想的画面——一男一女,手拉着手,高高兴兴走进那座豪华的小楼…… 第十七章 夏天昼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张磊逛完夜市,回到家时,他发现母亲不在。开春以来,母亲迷恋上扭秧歌,几乎每天晚饭后,都要去扭上一个小时。说来也怪,母亲一直虚弱,自从扭上秧歌,体质好了很多。大概是运动健身,心情舒畅的缘故吧。可是,母亲从没在外面待这么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磊连忙关上门,跑到外面的小广场上。平时,母亲就在这里扭秧歌。现在人已散去,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并没有母亲的身影。张磊心想,是不是和母亲走岔道了?他立刻跑回家,仍不见母亲。张磊焦急万分,又一次来到外面。 刚走到巷口,母亲手拿秧歌扇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张磊松了口气,说:“妈,你去哪儿了?这么半天不回来,急死我了。” “傻儿子,你急啥呀?妈这么大的人,丢也丢不了。”张母见儿子一头汗水,赶紧用手绢给他擦了擦。 张磊发现母亲一直笑着,便问:“妈,啥事啊?这么高兴?” “没啥。走回家去。”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母亲快乐就好。她终于走出了单调与枯燥,找到了精神寄托。听母亲说,她在秧歌队认识了很多朋友,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张磊忽然冒出一个怪想法,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最近两三个月,母亲的心情已非一般的愉悦,是不是搞黄昏恋了? 张磊想问问母亲,可这样的话怎么说出口?父亲去世这八年以来,母亲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那孤寂的煎熬与思念的痛苦,也许只有她本人才最清楚。张磊作为儿子,竭尽所能为母亲创造好的物质生活。但他明白,有的事情,他永远无能为力。母亲真正需要的是倾诉的对象,是相依为命的老伴。 如果母亲真的找到意中人,那就顺其自然,做儿子的绝不会阻挠,唯有衷心地祝福。张磊搀着母亲的胳膊,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第二天早晨,张磊起床去晨练。走出门才发现地上泥泞,原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看样子雨势还真不小哩。不过,这算不了什么,除非大雨倾盆,否则不能耽搁锻炼。记得去年秋天,黄叶飘零,寒雨缠绵,凉彻天地,张磊一大早穿着薄衣出门晨练,结果着了凉,持续高烧,害得母亲好一阵心疼。可第二天,他还是照例出去晨练,母亲拿他也没有办法。 张磊将自行车锁在公园门口,径直跑到湖心小岛。潮润的空气裹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水泥路上湿乎乎的,零零星星粘着泥土足迹,看来已经有人在这里晨练了。跑了小半圈,只见赵春雨就在前面,慢慢地跑着。 “来这么早啊。”张磊追了上去说。 “是啊!你终于来了。”赵春雨兴奋地说,“昨晚下了一场暴雨,早上有点凉,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还好,不是早晨下雨。”张磊说:“现在已经入夏了,下一点雨,空气更清新。” 两人围着小岛跑了几圈,张磊发现赵春雨有些累了,便停下来与她散步休息。 “问你个事呗?”赵春雨走到岸边,望着粼粼湖水,轻轻地说,“你女朋友的爸爸是不是叫刘大鹏?” 张磊一听,坏了!莫非赵春雨已经……?也难怪,都在一个小区里,有些事情她迟早会知道。想瞒是瞒不住的。 “昨天,我听老杨说,刘艳就是刘大鹏的女儿。”赵春雨不解地问,“那天你去我家,见到刘叔叔,为什么没和他说话?” 张磊一时语塞。 “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像刘叔叔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家庭?那为什么他要骗我和妈妈,说自己是独身呢?怕我们会扰乱他的家庭?怕我们会制造麻烦?我真不理解。”赵春雨越说越激动。 果然被她猜中了,张磊只好说:“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赵春雨收敛情绪,说:“昨天晚上,刘叔叔到我家来了。他已经为我联系好了一家新公司,工作清闲,薪水很高。可是,我喜欢物业,喜欢园艺,舍不得现在的同事。我觉得,刘叔叔劝我换工作,一定是另有原因。所以,我没有同意。妈妈为此还跟我赌气呢。” 张磊担心地问:“你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妈了?” “没有,我不能那么冒然。刘叔叔有女儿,有美满的家,这本身是好事。我很感激刘叔叔,当然也希望他幸福。但是,妈妈的性格我很了解,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就意味着妈妈现在充当第三者的角色,她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 张磊不禁暗暗佩服,赵春雨能够设身处地为两位老人着想,实属难能可贵。她已经猜透大半,与其继续隐瞒,不如诉以实情,让她消除对刘大鹏的误会。可是,已经答应刘大鹏保守秘密,做人要言而有信,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想了想,张磊说:“长辈之间的事,我们不便参与。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还是维持现状为好,毕竟刘叔叔真心真意地帮你们,你妈妈也感到很舒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赵春雨点点头,赞同地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刘叔叔是个好人。可能是我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大概刘叔叔对妈妈的感情很单纯,只是朋友之间的友谊。他的热心帮助,说明他的善良。他隐瞒家庭背景,就是不想让妈妈有思想负担。下次,我让刘叔叔说实话,然后我再告诉妈妈,相信妈妈不会在意的。” 张磊心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赵春雨的这番话转达给刘大鹏,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最好也把实情告诉赵春雨,大家共同保守一个秘密,以免赵一红知道真相,会出现始料不及的情况。另外,刘艳的妈妈早晚要从北京回来,她一旦有所耳闻,又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看来,以后我只能在这儿和你聊天了。在单位里,我可不敢跟你乱说话。”赵春雨舒展一下腰肢,重新跑了起来。 张磊跟在旁边慢跑,“为什么?” “我怕啊!”赵春雨呵呵笑说,“我怕你的女朋友吃醋啊。” 张磊憨笑说:“不会的。” 今年,气温偏高。刚入夏不久,持续的高温,让人感到酷热难耐。马莉坐在批发行的办公室里,一个劲冒汗。这鬼天气,咋说热就热呢?马莉一边诅咒天气,一边拿杂志扇风,早晨施的妆,经汗水一泡,黏糊糊的难受。她拿湿巾擦了擦脸,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雪糕,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杂志上印着海滨沙滩的画面,人们在海中嬉戏,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好不惬意。马莉突发灵感,这里虽然没有海滩,却有江滩浴场,在浅水里泡一泡,吃野外烧烤,喝冰镇啤酒,爽!太美了! 马莉拿起电话,准备约韩国学去江滩浴场。这时,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大姐,干啥呢?” 马莉一看,是二叔家的表弟小军。 “你咋来了呢?今天不上班?” “今天休息,没啥事。路过这里,进来看看你。”小军抖了抖衬衫说,“这天像下火似的,我都快渴死了。” 马莉给小军也拿了一盒雪糕,她看着英俊的表弟,突然笑了起来,“小军,你真没事?那好,一会我请你去江滩浴场吃烧烤。” “大姐,你没逗我吧?”小军高兴地说。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帮我个忙。”马莉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一会我找个朋友来,你别说是我的表弟,就说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电话接通了,恰巧韩国学和许大奎从外县赶回来,再有十分钟就能到达江桥。马莉让韩国学在江桥等她,然后去江滩浴场。正好许大奎也在,带他一起去,帮着监工装修,劳苦功高,还没有好好请他一顿呢。 小军问:“大姐,你这是演哪一出啊?” “别问了。你要是表现好,下次你想吃啥,我请你吃啥。” 马莉驾驶小巧的轿车,载着小军来到江桥。韩国学和许大奎早已等候在那里。几个人一起奔江滩浴场而去。 蔚蓝的天上,一丝云也没有,骄阳似火。今天是星期日,江滩浴场里游人如织,江上一片欢笑。江畔的树荫,绵延不断,野炊的人们自得其乐。马莉领着大家租了一个位置,可以提供娱乐及烧烤。 小军和许大奎下到江里,游得很开心。韩国学自称不会游泳,坐在江边的凉伞下,喝着饮料。别看天气很热,江水却凉得很。马莉换了泳装,只在江边转了转,水还未没过膝盖,就冷得跑了回来。 “在水里玩一会,适应了,就不冷了。”韩国学说。 马莉摸着湿淋淋的小腿,说:“你咋知道?你又不会游泳,有本事你下去游一圈让我看看。” “以前,我家就住在江桥那边。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偷偷跑到江边去玩。要说真正的游泳确实不会,可也能在水里扑腾扑腾。” 马莉哈哈大笑,“肯定是‘狗刨’?” “后来,被我妈知道了,狠狠揍了我一顿。” “为啥呀?怕你出危险?” “没错!三十年前,这条江哪有浴场?人们为了贪图痛快,都是游野泳,没有安全保障。万一遇到激流,在水里手脚抽筋,那就很危险了。所以,每年这条江都会淹死一些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会游泳的人。我妈拿着笤帚疙瘩,一边使劲抽我,一边训斥‘不许学游泳!我宁可打死你,也不能让你淹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下过水。” 马莉忍不住又笑起来,“原来你还有这光荣历史啊?说说看,还有啥?上学的时候,给没给女同学传过纸条?” 韩国学微笑说:“哪能呢?我是班长。” “不用猜,保准没有。”马莉话里有话,“看你现在,就知道小时候胆子也不大,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敢对人家说。” 韩国学明白她的意思,这层窗户纸,即使不捅,也已经破了。 小军和许大奎从江里出来,站在岸边说着什么,看样子聊得很投机。 “那个小军真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是啊!刚才不是给你介绍了吗?咋样?帅吧?人民警察。”马莉扬扬得意地笑了,“专抓坏人的刑警,一身好功夫,没事别惹他。” 韩国学点点头。 “跟他在一起,老有安全感了。” 韩国学又点点头,把目光移到别处。 马莉心里有点急了,这家伙怎么一点醋意也没有?“我是说,他,小军,我新认识的朋友。三十了,还没对象呢。条件好,眼光高。” “你想给他介绍对象?” “啊?对,对啊!”马莉故意把声调拔高,“就这帅哥,谁见了不动心?没准,我把自己都介绍给他呢。” 刚才见面时,韩国学就看出来了,马莉和小军很亲近。这马莉到底搞什么名堂?莫非她真的移情别恋?听她一番介绍,这个小军的条件还真不赖。如果马莉能找到好归宿,那就真诚地祝福她吧! 马莉见韩国学不表态,便继续说:“我多尖啊,有好的才不放过呢。不像有的人,该珍惜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这句话很明显代表一个痴情怨妇的心声——为何情郎哥偏偏是个不解风情的冤家?到何时才把奴家的心儿懂?不辜负那良宵入梦花正红! 小军和许大奎回来了,马莉宣布开始烧烤。 牛肉在铁板上“滋滋”地响着,香气飘溢,冰镇啤酒里凝有丝丝冰碴。马莉端起酒杯,劝大家开怀畅饮。她频频给小军夹肉、倒酒,极尽娇柔媚态,弄得小军都抹不开面子了,刚想说:“大姐,你别这样!”可一想起和她的约定,就把话又咽了下去。大奎看得眼睛发直,这莉姐是咋了?不是和韩总好吗?咋又跟小军这么暧昧呢? 许大奎越想越纳闷,虽然和小军刚认识,但聊过几句,知道他是警察,感觉很有素质,不像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怎么可能和莉姐纠缠不清呢? 想也想不明白,许大奎干脆做起糊涂仙,闷头喝了两大杯啤酒。渐渐感到内急,便来到卫生间。小军喝了些啤酒,也急匆匆跑来方便。 许大奎忍不住问:“你和莉姐处对象呢?” 小军笑着说:“像吗?” “看样子,你们关系不一般,但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说得太对了!”小军说,“我也看出来了,她喜欢你们韩总,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演这出激将法。” “啥意思?”大奎迷糊了。 “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刚认识。马莉是我大姐。” 许大奎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出戏。他心想,莉姐有意和韩总开玩笑。真是难懂女人心。 “本来,我不想说。但经过一接触,我发现你们韩总这人不错,值得我大姐去爱。”小军挤着眼睛说,“一会儿,你告诉韩总一声,免得他闹心。” 回来以后,看见马莉仍旧做戏,韩总则是一脸的不自然,许大奎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却偷着乐——韩总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运筹帷幄,没想到迷途情场,不辨真假。莉姐演得太逼真了,很有表演天赋,不当演员,简直太可惜了。 小军不善饮酒,只喝了几杯啤酒就晕了,躲在阴凉的帐篷里休息。趁马莉去卫生间的当儿,许大奎把小军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韩国学表情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马莉为了追求爱情,可谓煞费苦心。她这样做固然表现出可爱的一面,就像爱搞恶作剧的孩子;但从另一面看,她又是可怜的,第一次不幸的婚姻让她伤痕累累,这么多年,她的苦、她的痛,又有谁真正的理解与同情呢?她理应得到一份真实的爱! 这时,韩国学的手机响了。是客户打来的,急需一批药品,要求务必在下班之前送到。韩国学给公司打去电话,将订货的品名和数量告知销售部。销售经理告诉他,今天是周日,只有两个司机上班,而且都下了外县。 没等韩国学开口,许大奎主动说:“韩总,我回去吧。你放心,五点钟之前,我一定把货送到。” 韩国学说:“好吧。送货的时候,让小彪跟着你一起去。这孩子惰性大,你让他多干点活,在你身边多锻炼锻炼。” 许大奎答应一声,走了。 马莉从卫生间走回来,“咦,这人都哪儿去了?” “我让大奎走了。”韩国学一本正经地说,“看你今天这么高兴,这么幸福。我让大奎去买一份贺礼,略表我的一点心意。” “说啥呢?你。”马莉心想,这次玩笑开大了,只怕他当真了。“小军只是我的朋友,我又没说要嫁给他,你送啥贺礼呀?” “我说送结婚贺礼了吗?《婚姻法》好像不允许近亲结婚吧?我送你贺礼,是祝愿你们姐弟的关系永远这样和睦。” “好啊!小军,这个叛徒!”马莉羞得脸红,笑着说,“咋把我给出卖了?” 韩国学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大奎赶到公司,票据已经开好,保管员正在备货。许大奎来到司机室找小彪。小彪躺着沙发上,悠闲地看着小说。 “快点起来,跟我去送货。”许大奎命令道。 小彪很不情愿地爬起来,突然捂着肚子说:“等我一会,我要去方便一下。”说完,扯下一大团手纸,跑出门去。 许大奎暗暗骂道:懒驴上磨屎尿多。不干活,啥事没有,一说要干活,就脑袋屁股疼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左等右等,不见小彪回来。许大奎到卫生间一看,空无一人,这个混蛋躲哪儿去了?时间不等人,许大奎赶紧跑到库房,货已经装上了车。他只好带上另一个工人送货去了。 小彪在顶楼的食堂后厨,混了个西红柿和半根黄瓜吃了,又和女服务员唠了半天嗑。估摸许大奎该走了,这才哼着小曲,晃晃悠悠下楼了。把门一关,重新躺着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来。 下班了,吴远来到司机室。 “这破书有啥意思?哪天我给你带点好看的。”吴远故意吊小彪的胃口。 小彪一听,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你能有啥好看的?” “A片,你看不?全是欧美**的。”上大学时,吴远在学校门口的小贩手里,买了一套黄色光碟,一直小心收藏,今天为了笼络小彪,得知更多关于韩式家族的有价值的信息,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小彪一听,翻身而起,“拿来看看。” “我得回家找找,忘了放哪了。” “拉倒吧,别装了。看你那抠样!不白看你的,拿东西换。”小彪神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你知道这是啥药吗?” “啥药?别告诉我是毒品,那东西可沾不得,要掉脑袋的。” “瞎白乎啥呀?没那么邪乎!”小彪晃了晃药瓶,小声说,“这是春药。” “春药?好使不?”吴远满脸质疑。 “我告诉你,把这药末倒进饮料里给女人喝了,保准她神魂颠倒,春心荡漾,性欲旺盛,咋摆弄咋是。比你光看A片过干瘾强。不信你拿去试试。” “真有这么神?”吴远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瓶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门“咣当”开了,许大奎走了进来,面带愠色,冲着小彪嚷道:“你跑哪儿得瑟去了?” “我上厕所去了。”小彪耷拉着脑袋,嘟囔说,“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你说啥呢?你敢说你上厕所了?你以为我是傻子?我找你一圈也没找着,你掉下水道里了?”许大奎气得直哆嗦,要不是看在韩总的面子上,早就狠狠揍他一顿了。 “算了,别生气了。小孩不懂事,下不为例。”吴远虽不知事出何因,但小彪犯了错,这个圆场不能不打。他拍了小彪的肩膀一下,使了个眼色,“下班了,回家吧。” 小彪避开许大奎愤怒的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许大奎怒火难消,忿忿地说:“韩总特意交代,让他跟我一起去送货。他可倒好,借口上厕所,不知躲哪儿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跟这种人犯不上生气。”吴远轻描淡写地说,“他就那德性。” 许大奎叹了口气,拿出罐头瓶子,沏了一大杯浓茶,“你来找我,有啥事吗?” 吴远本想借小彪之口,深入了解韩雪父亲的性格。前几次,小彪提到大舅韩国文,只重复一句话——“那个人脾气怪。”可究竟怎么怪?怪在哪里?却始终扑朔迷离。吴远深知,若想平步青云,必须早作准备,突破韩雪这关,日后进入龙翔,韩国文的脾气秉性,不可不知。在韩雪面前,只可以君子形象出现,绝不可问及敏感话题,万一引起她的反感,只恐前功尽弃。上次,想从许大奎口里套点信息,可惜许大奎戒备之心太强,有关老板的深层隐秘,只字不提,甚至有点怀疑吴远的用心。那么只剩下小彪可以利用,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也好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0 部分阅读 前氲愕南⒁埠茫槠嗔艘材苣歉銎闯梢桓蓖肌?br /> 吴远掏出香烟,递给许大奎,随口说:“晚上没事吧?去我家喝酒。我买新房子了。” “噢,新房子买成了?”许大奎喷出一道烟雾,脸上愁云终于散去。他也替吴远感到高兴,上次去售楼处咨询价格,见吴远一筹莫展,没想到这么快就买成了。 两人先到市场买酒菜。吴远兜里仅有三百块钱,本打算拿出一百,下馆子灌小彪。不料计划意外搁浅。钱只能花一百,距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天,剩下的两百还要做生活费。吴远掂量着买什么,在熟食摊前转来转去,就是不肯掏钱。 许大奎急性子,以为吴远拿不定主意,便掏出一百块钱,随便要了几个肉菜。吴远假意客气一番,请客哪有让客人掏钱的理?许大奎又买了一瓶酒,大方地说,哥们在一起喝酒,谁花钱不是一样?吴远觉得一点钱不花,面子上过不去,就买了半斤花生米和一份凉菜。 第十八章 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物业办公大厅里气氛轻松,大家说说笑笑,收拾完各自的办公桌,就纷纷离开了。今天轮到张磊值班,他把大厅的地扫了一遍,然后到隔壁监控室和保安聊了一会天。过了一会,刘艳带着一个大饭盒来了,里面的饭菜,一看就让人食欲大振。 “快趁热吃。知道你今天值班,我特意让保姆给你做顿营养餐。”刘艳拿起饭勺,就要喂张磊,“乖,张嘴。” 张磊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此时,大厅里已经没其他人了。可刘艳这肉麻的举动,还是让张磊不好意思接受。 “宝宝乖,张嘴。不听话要打屁屁了。”说完,刘艳自己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这傻丫头,不知又抽啥疯了?张磊只好张开嘴,让刘艳把满满一勺子菜,全塞了进去。张磊的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到食堂里吃点东西就行。”张磊喝了一口水,刚才差点没噎着。 “食堂能做啥好吃的?”刘艳走到值班表前,“你下次啥时候值班?我还给你送饭来。” 张磊埋头吃饭,也不答话。艳子有时候很犟,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喜欢怎样,索性由她去吧。 “我差点忘了,有个正事要说呢。”刘艳冷不丁想起什么,“我爸说,他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听说很清闲,薪水又高。我爸说,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会提升,以后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爸说……” 刘艳见张磊也不吭声,气得走了过去,像摇拨浪鼓一样,直晃他的脑袋,“哎呀,我说话,你听没听见?” 张磊笑着说:“我听见了,你爸还说啥了?” “他说,这个机会很难得,尤其适合像你这样的人才,希望你能去试一试。” 张磊心想,莫非这个清闲的工作,就是刘大鹏要介绍给赵春雨的?上次晨练,赵春雨的一番话,已经表明她的态度。而她的猜测,即将破解刘大鹏苦守的秘密。这两天忙着工作,忘记把信息转达给刘大鹏,多亏刘艳的话提醒了自己。 “我想跟刘院长咨询一下,看看新工作适不适合我?” “走吧,我爸在家呢,你现在就去问他。” “不行,我值班呢,走不开。” “就这破工作,你还挺认真呢!”刘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又伤了张磊的自尊心,便连忙说,“那好吧,等一会我爸下楼散步,让他过来跟你谈谈。” 刘艳走后,张磊闲的无事,拿出一张废纸,伏案写作。好久没有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写上几段文字了。以往生活循规蹈矩,除了努力赚钱养家之外,其余无所顾忌,心无旁骛517Ζ。常于夜深人静之时,借文字遣怀。而今,却不知为何,心越来越浮躁,就连书也懒得读上几页。是不是年龄大了,渐渐混于世俗,失去了曾经的热情? 窗子是开着的,窗下的花丛飘来缕缕幽香。张磊灵感迸发,一篇优美的散文,一气呵成。就在他字斟句酌,仔细推敲之时,刘大鹏已悄然来到他的身旁。张磊专注于文字,以致浑然不知。刘大鹏以慈父般的目光注视着他,脸上洋溢出赞许的微笑。 半晌,张磊从美妙的文字殿堂里走出来,发现刘大鹏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连忙站起身来,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来了。” 刘大鹏说:“能让我欣赏一下吗?” “信手乱写了几行字,让您见笑了。”说着,张磊将草稿递了过去。 刘大鹏看完之后,连连夸赞,“好!文笔流畅,清新隽永,真是一篇美文!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写作,可惜没有你这么好的才思。”他又说:“我有个请求,把这篇文章送给我吧。我在报社认识几个老朋友,让他们点评一下,然后发表出去。” 张磊欣然相赠。他想,如果文章真能发表,那么所得的稿酬,就给艳子买个小礼物。 “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谈谈换工作的事,大概小艳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怎么样,你感兴趣吗?”刘大鹏说明来意。 “目前,这份工作虽然薪水很低,但难度很大,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我想在这里多锻炼一段时间。” 刘大鹏点点头说:“厚积薄发,也是对的。只要你具备了雄厚的实力,何愁没有展现才华的机会?年轻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磊心想,当赵春雨同样拒绝换工作时,刘大鹏的表现是否如出一辙?一个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的家长,才是明智的家长。而刘大鹏难以劝说赵春雨,就意味着他与赵一红的事,随时可能曝光。他要背负怎样的压力?一个在事业上成功的男人,却在感情的路上如履薄冰。一面是刻骨铭心的爱情,特定时期制造的悲剧;一面是幸福美满的家庭,不容伤害的温暖港湾。无论是谁,听到那个凄恻的故事,都会感同身受。顶天立地是男人的形象,有情有义是男人的责任,然而在这形象与责任里,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 张磊将赵春雨的话全部一遍,并建议刘大鹏不必隐瞒她了。与其被动等待坏结果,不如主动说出来,大家共同保守这个秘密。艳子的妈妈在北京,只要赵一红和艳子不知,则可暂时安然无事。 刘大鹏听后,面无表情,疲惫的双眼,流露出无可奈何的伤感。他什么也没说,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上次值班,张磊一连接了几个业主的保修电话。可解决的,他亲自动手;不能解决的,做详细记录,并以诚恳的态度告知业主,翌日一定及时解决。但这次值班,却出奇地安静,一个电话也没打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张磊准备回值班室睡觉。 突然,一个小保安跑进来,直奔里面的监控室,边跑边说:“快报警!快报警!” 没等张磊回过神来,紧跟着四个男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看样子喝了不少酒,直追到里面。小保安躲进监控室,将两扇木门反锁上。四个男人推不开门,便狠狠地用脚踹。一扇木门很快就被踹坏了,轰然倒下。 张磊连忙上去试图劝解,可是被一个壮汉掐住脖子,动弹不得。为首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冲着张磊和值班保安喊道:“谁敢多管闲事,跟他一个下场!”说完,对小保安拳脚相加。 小保安躺在地上,胸前斑斑血迹。他用手紧紧地护住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值班的保安吓傻了,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为首的男人似乎还不解气,大骂:“连老子都不认识,跟我装牛逼,我看**的活腻歪了。”操起桌子上的警棍就要砸小保安。张磊摆脱壮汉的束缚,大叫一声:“住手!” 行凶者一愣,小保安趁机爬起来,发疯一般地跑了出去。四个男人哪肯作罢,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 张磊赶紧抓起电话,拨打110报警。再赶到门外,已不见人影。小保安是否安全逃脱,有没有再遭毒手?张磊无比担忧。 这伙行凶者胆大妄为,气焰何等嚣张?那个小保安不满二十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即使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对他大打出手。每个人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那个为首的中年人,也应该是做父亲的,要是他的孩子遭受类似毒打,那他又会做何感想? 在这个小区里居住的都是富贾巨商,难道钱包鼓了,就可以胡作非为,目无王法,连一点做人的恻隐之心都没有?国家允许一部人先富起来,是让他们带动大家共同致富,而不是骑在平民大众的头上作威作福。丧失道德与人性换来的富裕,不过像猪槽子里多了一些糟糠而已。 不多时,来了两个警察。张磊一看,其中一个是大舅妈的侄子马军,以前曾见过几次面。张磊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监控室的保安又把发生在门口一幕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原来起因是这样的:一辆出租车驶到小区正门,被挡杆拦住。小保安走到车前,对司机说了几句。这时,前排右侧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就是那个中年人,走到小保安身前比比划划,从动作上看,意图强行打开挡杆。小保安用手指向南边,大概是解释外来车辆应从南门登记进入。车上有下来三个人,围住小保安,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些什么。突然,那个为首的中年人抡起巴掌,另一个人挥拳打在小保安的脸上。小保安转身就朝物业方向跑来……看到这儿,张磊心想,小保安胸前的血迹,肯定就是这拳打出的鼻血。 马军问:“你认识这些人吗?住在几楼几号?” 张磊说:“我来物业不久,对业主还不熟悉。但我可以肯定,那个中年人住在这个小区,我见过他。” 马军又问:“那物业公司谁最了解业主的情况?” 张磊想了想,说:“我们收费部的杨师傅,他是物业的老员工,几乎对每家每户都很熟悉。” “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来一趟。” 十几分钟过去,杨师傅骑着摩托车来了,看完录像,他说:“这个人住在30号楼2单元701,是个私营老板,在工业园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 马军对杨师傅说:“带我们过去看看。” 没过多长时间,杨师傅就回来了。 张磊问:“怎么样?找到那些人了吗?” “巧了,刚出门就撞见他们,全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去了。” “那看见小保安了吗?” “没有。”杨师傅说,“警察问了,那些人说,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张磊心下稍安,小保安没有落入魔爪,已是万幸。 杨师傅摇摇头,叹息说:“这家欠了一年的物业费,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说好了过两天就交,这么一出事,又泡汤了。”说完,又摇摇头,叹叹气,走了。 张磊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人的生命安危无人过问,居然比不上物业费重要。 第二天上午,张磊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陈总经理正在和保安经理谈话。 “张磊,你昨天值班,保安员被打,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总经理说,“早晨辖区的警察来了,要见一下受害者。我还不知道,保安员受伤严不严重?” 张磊如实相告。 陈总经理握笔的手颤抖着,脸色凝重,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欺人太甚!” 保安经理说:“刚才,我接了个电话,是小保安的爷爷打来的。” “他说什么了?” “他说一会到物业来,要状告那个业主,还要我们赔偿损失。” “我们一个物业公司,清贫如洗,生存都难,拿什么赔偿?何况也不是我们的错。”陈总经理皱紧眉头,“话又说回来,也怪我太无能了,连自己的员工都保护不了。” 闻听此言,张磊很难过。在他的心目中,陈总经理是个正直的君子,不轻贱贫穷,不谄媚富贵,坦坦荡荡,公而忘私。为了物业一大家子人能吃上饭,他操碎了心。老寒腿令他行走艰难,可每天还坚持上班。那些骄横的业主,永远不会明白,优美舒适的环境,需要普通劳动者的汗水灌溉。 保安经理说:“我和片警唠了,当事人愿意花钱私了。等保安的爷爷来了,不如劝劝他,同意私了算了。告也告不赢,那个老板有点背景,大不了算是酒后闹事,够不上刑事案件。” 张磊感到一阵悲哀,老百姓是弱者,是有钱人随意发泄的靶子,打你怎么样?拿钱就能摆平一切。 陈总经理沉默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清早,王梅就哼着歌,笑意盈盈,显得很兴奋。刘艳莫名其妙,以为她受了刺激,精神出现问题——啥事呢?让这丫头一反常态。王梅只是眨着大眼睛,笑得更甜美,却始终不肯说出来。 整整一天,王梅像上满了发条似的,工作起来干劲十足。刘艳开玩笑地说,疯了,彻底疯掉了。 王梅才不在乎别人咋说,反正她得到的好消息,足以让她欣喜若狂。但她不知道,这个新闻是否独家所有?需要一个人来证实,这个人便是韩雪。 下班了,王梅将韩雪约了出来。两个人到快餐店,吃完饭以后,商量去夜市闲逛。 走在路上,王梅说:“最近,强哥给你打电话了吗?” “上次来电话,大概是三、四天前吧?” “那他说了吗?啥时候回来。”王梅试探地问。 “他没说,我也不知道啊!”韩雪不假思索地说,“我记得,他好像说过,这次不会走太久。” 王梅暗自得意,谁都知道刘强喜欢你,那为啥不把归期告诉你?今天早上,刘强打来电话,说他下个月就回来,而且以后不再离开。 不对吧!王梅转念一想,强哥再三叮嘱,要自己向刘姐保密,说要给姐姐一个惊喜。那么不告诉韩雪,是不是也想给她一个惊喜?对谁都保密,都想给惊喜,唯独不把自己当回事,这个刘大胖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梅越想越不是滋味,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刘强手持鲜花,突然出现在韩雪面前,韩雪激动地跑上去,扑在刘强的怀里。两个人深情地对视,嘴唇越靠越近……不行!王梅晃晃脑袋,打断幻想,绝不能让刘大胖子的阴谋得逞,你不让我说,我偏说! “强哥早上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过两天就回来。” “是吗?”韩雪笑着说,“那太好了。等他回来,我们又可以好好聚聚了。” 对于刘强和韩雪的“恋情”,王梅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韩雪到底爱不爱刘强?他们之间的“爱情”,究竟达到什么程度?这个疑问一直压在王梅心头,今天恰逢这样的机会,不妨刨根问底,摸清底细。 “小雪,问你个事呗?”王梅欲擒故纵,“你要是想说呢,你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可别说我勉强你啊。”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韩雪挽起王梅的胳膊,“有什么事就说嘛,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你和强哥好到啥地步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韩雪有点害羞了。 “不想说啊?我不勉强你。”王梅换了个口气,小声嘀咕说,“还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以后有啥事,我也不跟你说。” 韩雪最怕王梅耍起小孩子脾气,撅着嘴,大眼睛失去神采,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好生让人怜惜。 “看你的嘴,都能挂油瓶了。真服了你了,别生气。我说还不行吗?” 王梅的苦脸变得很快,一下子晴朗了,笑嘻嘻地说:“我一猜你就会说,我没生气,刚才我是装的。” 韩雪轻轻打了一下王梅的胳膊,“鬼丫头,总是上你的当。” “快说啊!你到底喜不喜欢强哥?” “其实,也无所谓喜欢与不喜欢。我觉得刘强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我们的关系,似乎也只能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我对他没有那种……那种感觉,你知道吗?”韩雪不能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准确形容她的感受。 “啥感觉?不像老公和老婆那种感觉?”王梅瞪着大眼珠问。 看着王梅一脸单纯的样子,韩雪也糊涂了,好像是吧?反正不像电视剧或者小说中表现的那样,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我觉得,刘强不仅是我的同学,而且还像隔壁热心的大男孩,只要有困难,他一定会为你排忧解难。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不过这种安全感,就跟哥哥保护妹妹一样。没有,也不可能搀加别的东西。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王梅愣愣地看着前方,心里默默地品味着韩雪的话。 “明白,我太明白了。”王梅终于品出味来,韩雪对刘强没有爱情的感觉,只是把他当作哥哥一般看待。 韩雪打趣道:“梅子,你这么关心刘强?是不是……?” “我才不稀罕呢!”王梅连忙抢白道:“你看他肥头大耳,胖的跟猪八戒似的,谁会喜欢他呢?” “我什么也没说。”韩雪笑了起来。 王梅暗暗后悔,此地无银三百两,多余解释了。她的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子,各种滋味,一起涌上来。仔细尝尝,还是甜味最浓。 “明天是周日,到我家来玩呗。”王梅说。 “恐怕不行,明天我有一个约会。” 第十九章 韩雪所说的约会,就是准备与吴远共进明日的晚餐。这并非她的本意,而是无法拒绝吴远的再三乞求,只好勉强答应了。本来韩雪认为,帮助吴远买房子,是出于对同事的关照,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孰料吴远偏把小事放大,好像里面藏着多少人情似的。所以,韩雪多次婉言拒绝吴远的邀请,可吴远的坚持和表现出来的诚意,最终还是打动了她。 第二天,又是一个闷热的天气。韩雪看了一上午小说,有些倦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打消了她的困意。是吴远请她现在就去做客。韩雪很诧异,新年过后,公司业务繁忙,同一办公室的职工都是轮流休息。今天自己放假,吴远就应该上班,刚过下午,他怎么就回家了?吴远说,他跟韩总请了半天假。 韩雪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如果叔叔知道了,吴远只是为了这点私事而请假,那他会怎么想,会不会生气呢?韩雪有点后悔了,也许不该答应吴远的请求。 反正不过这一次。韩雪转念一想,遂了吴远的心意也好,否则总因为这点小事纠缠,实在是太无聊了。 韩雪略施淡妆,换了一套衣裙,来到吴远家。吴远正在收拾屋子,墙壁不久前刚刚粉刷过,钢丝床被一个半新的双人木床替换,地上既没有瓷砖,也没有地板,而是铺了一层米黄色的地板革。墙角戳着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台老式的电视,正在播着综艺节目。整个房间的陈设虽然很简陋,但还算整洁亮堂。 “欢迎我最尊贵的客人、最圣洁的公主,来到我的森林小屋!”吴远捧出一大把鲜花,好像表演戏剧一样,语言和动作都极尽夸张。 这浪漫的欢迎仪式,让韩雪很受用。她开心地笑了,仿佛回到了大学校园。每当过节日的时候,同学们总会搞出一些花样,互道平安与祝福。 “呵呵,这是森林小屋?怎么见不到绿色啊?” 吴远说:“当然有绿色了。昨天,我家亲戚从农村来,带来了很多绿色无污染的蔬菜,豆角、茄子、黄瓜、青椒……今天,我就要请你吃绿色食品。”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绿色蔬菜了。”韩雪欣喜地说,“原来你的森林小屋是名副其实的绿色小屋。” 两个人来到厨房一起择菜、洗菜。果然蔬菜个头肥硕,绿得可爱。 吴远自我解嘲地说:“我这儿算啥森林小屋?房子就是一个空壳。我的钱都被股票套牢,连装修的钱都没有。我一直有点担心呢,怕你笑话我寒酸。”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的家很温馨。怎么说呢?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韩雪抿着嘴说,“跟你开玩笑呢。你不知道,以前我家就像这个样子。所以,我感觉很亲切。” “是吗?我不太相信,你家怎么可能像这个样子?”吴远故意把话题拉深一步。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住房面积大了。我小的时候,我家很穷,低矮的平房,只有十几米,一遇到大雨天还漏雨呢。记得有一次,半夜我醒了,发现棚顶漏雨,正好滴在我的脸上。爸爸端来所有能盛水的东西,摆得到处都是。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们家的房子这么破呢?爸爸说‘你看过西游记,孙悟空就住在水帘洞,我们坐在家里就能看见雨景,多美啊!’爸爸很乐观,他在建筑公司上班,给别人盖楼房,他说有朝一日,也让我和妈妈也住进大楼房。那时,我们家吃得也不好,经常吃菜团子、窝窝头哩。我问妈妈,‘为什么窝窝头下面有个眼?’妈妈把窝窝头翻过来,夹些咸菜放到里面。后来,我明白了,有的东西虽然不像面包夹香肠,但也能夹入幸福的馅,哪怕只是一些咸菜。” 听了这番话,吴远立刻改变了对韩雪的看法。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曾经走过苦日子。难怪与一般骄横的富家子弟不同,韩雪一点也不奢侈,而且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这与她自幼的家庭环境和所受的教育密切相关。 “我有个建议,今天这顿饭就叫‘忆苦思甜’。”吴远也开始痛诉悲惨童年,“我小时候遭的罪更大,我家旁边有一片菜地,墙头有一棵果树,我经常去那里偷果子吃。有一次,我翻墙过去,学人家浇地。那时候,我才4、5岁,个头小,水缸很高,我拿着水瓢使劲往里够,一下子大头朝下栽到里面。多亏邻居发现,把我拎了出来,再晚几分钟,我的小命就没了。”吴远苦笑之后,继续说,“知道我为啥总偷果子吗?在家吃不饱!我爸是个十足的酒徒,从来不顾家,喝完酒就拿我妈撒气。他本来是搞中医的,因为一次误诊,导致后果很严重,从此再也没有人找他看病。他一蹶不振,脾气越来越坏,最后几乎成了一个废人。我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去世了。我一直挺恨我爸的,如果不是受他折磨,我妈也不会死那么早。前段时间,我爸出车祸死了。开始我一点也不伤心,后来我很难过,毕竟他是我父亲,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 “是啊!每个人都不容易,所以应该珍惜我们的亲人,还有现在的好生活。”韩雪感慨地说。 吴远说:“把你请来,咋都说些沉重的话题呢?我们说点开心的事吧?” “好啊!” 两个人有说有笑,忙活着做菜煮饭。不大的工夫,桌子上就摆满了炖茄子、烧豆角、油焖青椒……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二米饭。 吴远拿出亲戚捎来的农家小烧酒,倒了满满一大杯。没吃几口菜,酒便喝干了,又“咕咚咕咚”倒了一大杯。 韩雪说:“少喝点吧,小心醉了。” “没事。今天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也喝点吧。我这有大兴安岭自酿的果酒,也是亲戚带来的,纯绿色!” 韩雪喝了一小杯,由衷地说:“酸酸甜甜,真好喝!” 不知不觉几杯果酒下肚,韩雪感觉脸上有些热,头也晕晕乎乎。那种微醺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妙! 吴远拼命喝酒,眼神有些呆滞,语言渐渐含混。韩雪想劝她少喝一点,可是自己的嘴已经张不开了,身体软得像一滩泥,一股无名的火在体内左右奔突。同时,感到天晕地转,巨大的困意袭来。 韩雪站起身,晃晃荡荡坐到床边,“我的头好晕啊!”话音未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吴远面露狞笑,呆滞的目光,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上次用黄色影碟跟小彪换来的春药,劲道不小。听说只需很小的剂量,足以让人意乱神迷。吴远往果酒里下药的时候,思想很矛盾,捏着药瓶看了半天。迷倒韩雪,就可以轻易占有她。生米煮成熟饭,依韩雪软弱的性格,绝不会声张丑事,最后只能乖乖地接受现实。只要她答应跟自己好,那么未来的锦绣前程,便指日可待。可毕竟这时很冒险的举动,万一把人吃坏了怎么办?非但美梦破灭,只怕身败名裂,反要偿付惨痛的代价。 吴远犹豫不决,心惊胆颤。在韩雪到来之前,他决定下一点点药。如果无效,也就罢了;如果有效,定然不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韩雪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均匀,嘴角含着微笑。吴远心下稍安,好像这春药没什么副作用。此刻的韩雪是那么美,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的胸部,充满了性感的诱惑。吴远爬上床,鼻尖贴近韩雪的颈部,深深地嗅着那幽幽的女人体香。淡淡的茉莉香,暖暖的,如同一双温柔的小手,撩拨吴远越来越焦渴的心。 突然,韩雪侧翻一下身体,吓了吴远一跳。也许是体内燥热的缘故,她把裙子整个扯上去,两条美如白玉的大腿春光乍现。透过粉红色的内裤,隐约可见私密之处。平时韩雪衣着保守,难窥身材比例。今日几乎全裸于床,却见胸部丰满,小腰纤细,臀部浑圆,竟然如此凹凸有致,活脱一个魔鬼身材。 吴远眼中喷出欲望的火焰,只觉嗓子干痒,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像吞下了一坨铁疙瘩。无法遏制的性欲燃遍全身,吴远发疯一般,扒光韩雪所有的衣服,有如一条发情的公狗,硬挺挺地冲了上去。 “疼……”,韩雪轻轻呻吟,嘴角迸出一个个含糊的字眼。 吴远放缓了粗暴的机械运动,仔细一看,韩雪下体的床单上,血迹殷殷,有如梅花一般艳丽。吴远忽然生出一丝悔意,韩雪还是处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了?她的清纯就此终结,她会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把初夜想象得很美好,期待与最爱的人,在最浪漫的时刻共享?而她却在这一刻,糊里糊涂地失去了贞操。 吴远骂了自己一句,“畜生,畜生!”可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的余地。一不做二不休,在韩雪痛苦的表情与呻吟声中,吴远终于发泄完了兽欲。他喘着粗气,慢慢离开韩雪的身体,一头倒在她的身旁。 仰望着棚顶,丝毫没有性的快感。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吴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把韩雪轻轻揽在怀里,为她捋捋散乱的头发,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的潮红消退了许多。吴远猛然发现,韩雪的眼角蓄着两颗泪珠,很大、很大,晶莹剔透。莫非她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莫非只是药力让她无法睁开眼睛反抗?莫非这眼泪是对羞辱的本能反应? 吴远亲吻了一下韩雪的额头,心里默想,雪儿,你是无辜的,但我没有选择,不这样做,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那些所谓的“个人奋斗”,不过是有意无意的谎言。一个在社会底层的穷小人,没有家庭背景,没有雄厚靠山,若想爬到上流社会,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果你能接受我,那我将省去三十年的奋斗时间,我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会给身边的人造成或多或少的伤害。雪儿,委屈你了! 天还没亮,吴远迷迷糊糊被韩雪叫醒了。只见韩雪用毯子包着身体,充满惊惧的眼神,“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远也好像很惊讶似的,一骨碌起来,跪在韩雪的面前,“对不起,雪儿,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我做了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韩雪嘤嘤哭泣,“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说着,她去捶打吴远的肩膀。 吴远抓住韩雪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雪儿,你打吧!打吧!我错了!如果你还不解气,你就去报案吧!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韩雪把手抽了回来,捂着脸,哭得更凶了。 “雪儿,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怕自己配不上你。现在,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在接受惩罚之前,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吴远信誓旦旦地说,“这句话必须要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如果老天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永远爱你,一辈子都对你好,永不变心!” 韩雪流着泪穿好衣服,一句话也没说,匆匆离去了。 吴远木然跪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门口,强大的恐惧感呼啸而至。韩雪会不会真的去报案,或者带来亲朋理论报复?吴远放佛看到铁面无私的警察向他亮出冰凉的手铐,仿佛无数愤怒的人在指责他、唾骂他…… “不会!”吴远抓着头发,跪姿扭曲一团,久久保持不动。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以韩雪软弱的性格,大概不会有过激的行动。 接下来怎么办?吴远像输红眼的赌徒,横下一条心,孤注一掷,反正人生不过是一场赌局,成败荣枯只在选择之间。既然坏事做了,就索性做到底,怕也没有用。第一部计划已经完成,如何导演好后续的情节,才是最值得考虑的问题。 吴远开始盘算两手准备。其一,如果韩雪不甘受辱,非要玉石俱焚,那么不管她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自己都要编出一套谎言,尽量把责任推卸到最低的程度。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可不防。其二,韩雪忍气吞声,定会有较长的排斥期,而且心怀怨恨。那就需要耐心寻找机会,刻意制造感动。毕竟春宵一刻,同床共枕,何愁不日久生情? 打定主意,起身走到窗前。天色灰蒙蒙的,崭新的一天,正穿越黑夜,不断地成长壮大。这一天,世界上将会有多少故事发生?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吴远真想大声呐喊——“我一定要成功!” 上班的时间到了。吴远像往常一样,精心打扮,挂净胡子,把头发抹得油亮,喷了一点男士香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来到公司,一切如常,每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走进综合办,并不见韩雪的影子。平时她总是第一个来上班。吴远心里忐忑不安,坐在办公桌前,根本没有心思整理材料。 捱了一天,将要下班时,韩雪终于出现了。她的脸很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看上去很憔悴,像生了一场大病。 “吴远,我有话要和你谈。”韩雪冷冷地说,转身走了出去。 吴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大街上。韩雪也不回头,背影显得那么单薄而凄凉。吴远见距离公司已经很远了,便追了上去。 “雪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吴远双手插进裤袋里,低着头,好像犯了错误,等待训斥的孩子。 韩雪没有说话,长吁一口气,眼圈红红的,却没有泪水。 “雪儿,你想怎么惩罚我,你尽管说吧!我的生与死,就在你一句话。我错了!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韩雪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凄然地说:“惩罚你?难道我把你千刀万剐,就能换回我的青春?你不是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你伤害我有多深吗?” “对不起,雪儿!”吴远见小巷里没有行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韩雪的腿说,“雪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完全丧失了理智。我该死……” 韩雪茫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也试图劝自己,你不是有意这样做的。可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我根本就没办法原谅你!” 这时,从巷口走进一对青年男女,亲昵地依偎而行。韩雪想迈步走开,可是两条腿被吴远紧紧抱住。 “你快起来。”韩雪不想让路人看见这尴尬的一幕。 吴远也发现有人经过,便故意提高声调说:“雪儿,你不原谅我,我就这样跪一辈子。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快起来!”韩雪扭过头,使劲拽吴远的双肩。但她的绵软之力,如何能拉动那个死皮赖脸的男人? “雪儿,你原谅我吧!我爱你!爱你一万年!” 那对青年男女,投来好奇的目光,放缓脚步,好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韩雪窘得不知所措,走也走不开,难听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无奈地说:“我原谅你,你快起来吧!” “真的,你原谅我了?”吴远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了。 那对青年男女相视而笑,小声嘀咕几句,似乎看得不过瘾,颇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韩雪说:“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怎么?雪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无法继续面对你,更不要说在一个办公室上班了。我无法再还原印象中的你,那个聪明帅气的大男孩了。公司需要你,希望你好好工作。“ “那你呢?” “我要回家,我的心好痛啊!” “雪儿,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公司更需要你。我保证永远不会再伤害你,哪怕让我远远望见你也好,哪怕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爱你。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你非要离开,那吴远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灵魂却永远追随着你。” 韩雪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一阵风吹来,拂动她的头发。天空上两只鸟儿“呀呀”飞过,那么自由,那么快乐,它们岂知人的“情感”,到底有多少种滋味? 第二十章 像往常一样,张磊和赵春雨又相见在公园的湖心小岛上。从昨日傍晚开始,天空就阴云密布,如浓墨渲染。直到今天清晨,一滴雨也没下,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之中。风儿一阵紧过一阵,送来难得的凉爽。七嘴八舌的树叶,显得格外兴奋,好像盼望着大雨快点降临,以便痛痛快快地清洗一番。 “这样的天气,我以为你不能来了。”张磊说。 “我知道,只要天不下雨,你一定会来,所以我就来了。” 两人并肩慢跑起来。 赵春雨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话题,说:“昨晚,你看电视了吗?” “没有。昨天下班我就去朋友家,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很晚才回家。” “是你女朋友过生日?”赵春雨微笑地看了张磊一眼,那笑意里似乎有一点点羡慕,也有一点点嫉妒。 张磊发觉,赵春雨对他的兴趣爱好,以及个人的私生活特别感兴趣。有时甚至故意迎合他的某些想法和做法,完全丧失了一个聪明女人的判断力。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张磊不由得联想过去,刘艳曾经不也是这样吗?总是羞涩地旁敲侧击,偷偷地爱慕一个人之后,智商便迅速地下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不是。是一个老同学,铁哥们。好几年不见了,借个机会聚一下。”张磊接着问,“电视有什么好节目吗?” “省台热播的电视剧,你没看吗?好多人都在谈论呢。昨天那两集,看得真生气。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年轻守寡,把儿子拉扯大,又娶了媳妇,却没落得清闲。还要伺候儿子的媳妇、儿子的儿子。有人给她介绍一个老伴,儿子嫌丢人,就是不肯母亲再嫁。儿媳妇恶语相加,老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投河自尽。多亏邻居及时发现,把她救了上来。你说,这样的儿子,是不是禽兽不如?” 张磊感慨地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敬,那真是禽兽不如。” “有时间你也看看这部电视剧。情节很感人,也许对你写小说会有所帮助。” “好啊!今天晚上我就看一看。” 几道闪电亮过,“轰隆隆”雷声大作。大雨急骤而下。张磊和赵春雨慌忙跑到亭子里避雨。亭子位于湖边,站在里面,可见烟波浩渺,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湖面上,远处的绿树小桥,宛若一幅空蒙迷离的画卷。 “怎么办呢?一会还要去上班。”赵春雨看着手表,焦急地说。 “看样子,一时半会雨不会小。”张磊打开运动背包,拿出一件雨披,递给张春雨,“你穿上吧,快点回去。” “你带着雨衣来的?” “天这么阴,随时都可能下雨,所以我预先做了准备,这叫‘未雨绸缪’。” “你的心真细!我怎么就没想起带雨具。”赵春雨说,“把雨衣给我,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先走吧!”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赵春雨打开雨衣,把一头撑到头顶,另一头交给张磊,“我们一起走。” 看赵春雨态度坚决,张磊只好同意。两人走在雨里,脚下的土地经雨水一淋,变得又湿又滑。赵春雨险些滑倒,被赵磊拉住,两只手一接触,赵春雨的脸刷地红了。 张磊连忙放开手,叮嘱她小心慢行。雨水打在雨衣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风不停地卷起雨衣的边角,斜斜的雨水打了进来,没过一会,两个人都快成了落汤?(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1 部分阅读 张磊连忙放开手,叮嘱她小心慢行。雨水打在雨衣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风不停地卷起雨衣的边角,斜斜的雨水打了进来,没过一会,两个人都快成了落汤鸡。 走到公园门口,看着彼此的狼狈相,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等赵春雨打开车锁,张磊硬是把雨衣套在她的身上。 此时,一辆轿车驶过,正好轧到水坑,溅了两人一身泥水。赵春雨很生气,抱怨司机缺德。 轿车开出不远,红色的刹车灯亮了。轿车倒了回来,后车窗开了,刘艳探出头来,大声说:“张磊,你咋在这儿?快上来。” 张磊暗暗叫苦,偏偏这么凑巧,又让刘艳撞见了,只怕她又会醋意大发。他对赵春雨说:“你快走吧。” 赵春雨一见,是张磊的女朋友,便连忙骑上自行车走了。 张磊坐进车里。刘艳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头发。 “大雨天跑这来干啥?看你浇的,跟落汤鸡似的。”刘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你的同事吧?” “是赵经理。我到公园晨练,她也来了。没想到,雨说下就下,下得这么大。” “这么巧啊?!”刘艳心里很不痛快,像被无数的小虫子咬啮,暗想:“好你个张磊,竟敢背地里约会别人,看我以后咋收拾你!”但她已经和张磊订了协议,以后不再无缘无故地吃醋,何况父亲的司机在场,就算有什么怨言,也不好发作。 “这么早,你这是去哪儿啊?”张磊问。 “我去外县一趟。赶早去,赶早回来。”刘艳关心地问,“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下车去吃饭。不耽误你去外县。” “不急这一会。我陪你去吃早饭,然后送你去上班。” 来到早餐店,刘艳才发现,张磊只有前胸和后背稍干,其余的地方都湿透了。这样湿乎乎地粘着,很容易着凉感冒。刘艳让张磊赶紧吃饭,然后送他回家,换了一身衣服。 轿车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幸福家园”。直到张磊走进单位门口,刘艳才放心赶往外县。 雨不停地下。时大时小,时缓时骤。张磊给几个业主打了催费电话,就无事可做了。恰巧办公室主任要去开会,有一份材料来不及誊抄,张磊便主动帮忙。(奇*书*网。整*理*提*供) 这份材料的内容很多,足有二三十页之多。抄完之后,张磊感到颈部和手腕都有些发酸了。不知何时,赵春雨已经站在一旁,手捧着水杯,静静地看他写字。 “你的字太漂亮了。你练了多久?”赵春雨问。 “都是胡乱写的。小时候摹过几本帖子,后来没有坚持下来,字就越写越松散了。” “我要是能写这么一手好字,那该多好啊!”赵春雨羡慕地说,“最好再有你那样优美的文笔。” 张磊谦虚地笑了笑。 赵春雨环视四周,办公大厅里,只有维修部的老于头,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发呆。老于头今年五十多岁,平时耳朵就聋。别看他年纪大了,猥琐邋遢,却心灵手巧,精通电工,物业的同事无不赞赏他的好手艺。平时,除了干活之外,老于头就呆在半地下的休息室里。今天听说有事要找维修部经理,可经理不在,他就闷声不响坐在那里枯等。 赵春雨小声地说:“你女朋友生气了吗?” “为什么生气?就为我们在一起晨练?”张磊洒脱地笑说,“没有,她没有生气。过去她是有点小心眼,现在变得大度多了。何况也没有值得她生气的事情。” 张磊深知刘艳的性格。但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评论刘艳的缺点,而是极力维护她的面子。 赵春雨点点头说:“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呢。怕引起她的误会,毕竟她是刘叔叔的亲生女儿,我不想和她有什么不愉快。” 张磊一笑,摇头说:“不会的。你多虑了。我们只是同事,或者算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了解艳子,她心地善良。虽有些任性,但还达不到胡搅蛮缠的地步。” 听了这番话,赵春雨有一点感动,也有一丝失落。张磊的态度很明确,他对刘艳的挚爱与包容,溢于言表。看来这一对完美的情侣,搭建的爱情堡垒,异常坚固,绝非小风小浪可以撼动。也许像这样一个好男人,真的只能作为普通朋友了。 张磊从抽屉里拿出几章稿纸,说:“又要麻烦你了。我新写了两篇短文,能帮我传到网上吗?” “跟我还这么客气?能帮你上传文章,是我的荣幸。因为我是第一个读者。”赵春雨欣喜地接过稿子,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慢慢欣赏起来。 下班以后,张磊没有接到刘艳的电话。大概她去外县还没有回来。吃过晚饭,闲着没事,张磊就到图书馆去看书。晚上八点,母亲也扭完秧歌回来,坐在床上看电视剧,一边看一边抹眼泪。 张磊坐在母亲身边,搂着她说:“妈,这是演戏,都是假的。你也太投入了。” 张母想笑,可心里难受,又笑不出来,“儿子,你不看不知道,这个电视剧老感人了。那个当妈的,多不容易,太可怜了!唉……”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 张磊一看,正是省台频道。莫非这就是赵春雨说起的那部电视剧,倒要看看究竟怎么感人? 看着,看着,张磊被剧情深深吸引了。老母亲坎坷的经历,辛酸的故事,让人唏嘘感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把爱无私地奉献给子女,而回报给她们的,却是不尽相同的结果。 “人为啥要老呢?老了就不中用了,人人嫌弃。想找个老伴都不行。那个儿子怎咋不想一想,他也有老的时候?作孽啊!他就不怕将来自己的孩子也那样对待他?” 张磊安慰母亲道:“不好的人总是有的,但那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为人子女者,都有一颗感恩的心。没有老妈你,哪有我啊?别人我不管,反正我的老妈一定要幸福!” 张母无比欣慰,拉着儿子的手说:“妈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个臭儿子。妈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妈,你说啥呢?你就好好活着,安享晚年,以后我和艳子一定好好伺候你。” “妈老了,一身毛病,就怕以后越来越拖累你们。” 张磊说:“我看过一篇文章,从前,有个儿子嫌弃他的母亲很穷,总是抱怨老天不公平。有一个智者问他‘给你一百万,买你的胳膊,你卖吗?’那个人摇摇头。智者又问他‘给你一千万,买你的眼睛,你卖吗?’那人又摇摇头。智者最后问他‘给你一亿,买你的心脏,你卖吗?’那人说‘没有心,我就会死掉。’智者说‘那我告诉你,你母亲贫穷的原因,因为她把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 张母听完,感慨地说:“妈妈给的生命,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儿子,要是我像电视里的老母亲那样,你会咋对待我?” “那怎么可能?” “臭儿子,我说假如呢?” “那我绝不会反对。人老了,孤独寂寞。需要一个贴心的伴儿,那种心理上的安慰,是子女不能给予的。” 张母笑得很灿烂,“儿子,你真是这样想?” 马莉恨透了小军。用“移情别恋”来刺激韩国学,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灵感突发!却被小军这个拙劣的演员搞穿帮了。不过有一点让马莉很高兴,那就是在演戏的过程中,她看见韩国学曾经紧张过,在努力掩饰的同时,表情和行为更加不自然,这说明他很在乎她。 或许只需要一个承诺,就可以完成两颗心的默契。马莉苦苦思索,怎么才能让韩国学说出心里话?他不可能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是什么原因让他难以启齿?对于他,一个男人来说,面子就那么重要?说出简单的三个字,比登天还难吗? 打了一天麻将,又是铩羽而归。最近手气不好,逢场便输。若是从前,马莉一定会抱怨点背。可现在她不但没有上火,反而暗自庆幸。不是有一句老话吗?——“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输点钱算什么?越输钱越证明,未来的情感之路将会柳暗花明,春风得意! 晚上五点,估计韩国学下班了。马莉拨通了他的电话。听说市中心开了一家国际连锁的大型超市,马莉最爱逛街,那是一种无法替代的享受,于是便约韩国学陪她同去。 一般没有重要的事情,韩国学不会拒绝马莉的请求。但今天有一个应酬,实在脱不开身。马莉很失望,但她知道,韩国学是办正事,便没有勉强他。 马莉无法抗拒逛街的诱惑,一个人来到超市。巨大的购物空间,不计其数的精美商品,让她流连忘返。不知不觉,逛了两个小时。走出超市,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韩国学打来的。刚才超市里面太嘈杂,压根没听见电话铃声。 把电话打回去。 韩国学舌头僵硬地说:“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听到这样的声音,马莉意识到韩国学醉了。平时他做事很有分寸,喝酒也不过量。料想今天的应酬非比寻常,否则他不会喝这么多酒的。 “我在外面呢。你不要来了。早点休息吧!” 韩国学说:“抱歉,真的很抱歉!这顿酒不喝不行。关系到客户的关系和公司的效益。你能理解我吗?” “我能,我能理解你。”马莉第一次听韩国学说酒话,感到又新鲜又可笑。 “小莉,你真好!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你想听吗?”酒精作用下兴奋异常的声音。 马莉怦然心跳,他要说什么?是那三个字吗?可他喝了酒,说的是醉话,明天还能记得吗?马莉梦寐以求得到爱的承诺,希望在最浪漫的时刻,而不是散发着酒气的醉话。 “明天说,好吗?”马莉抑制内心的喜悦,巴不得明天快点来临。 “那好吧。明天就明天。” 铁树开花,木头人终于说话了。不解风情的坏家伙,触了哪根神经,居然要……?他说什么了?对了——小莉,你真好!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你想听吗?——呵呵,好恶心啊! 马莉反复回味那激动的一刻,心里甭提多美了。好像梦游一样,不知走到哪儿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是低矮的小房,幽深曲折的小路。马莉整理一下思绪,怎么走这儿来了?走错了一个路口,绕了这么大的弯儿。她想起了这里是未开发的平房区,斜穿过这里,就是自己居住的小区。 僻静的环境,空无一人。马莉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在她提心吊胆之时,从胡同口蹿出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半大小子,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匕首……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韩国学醒来,头疼得厉害。昨晚的酒喝得太多了。恍惚记得曾给马莉打过一次电话。没陪她逛街,不知她是否生气了? 韩国学打通电话,半天没人接听。又重拨了一遍,电话那端传来的不是马莉的声音,而是马军低沉的语调:“是韩总吗?我姐出事了。你马上过来一趟,在公安医院。” 韩国学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连忙驾车来到公安医院。马军正在走廊里转来转去。韩国学急忙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你姐现在怎么样?” 马军说:“我姐昨晚遭到抢劫,身上被捅了两刀。被人发现时,已经失血过多,刚做完手术,还没脱离危险。” 犹如晴空霹雳,韩国学一阵眩晕,头痛得几乎要炸开了,“怎么会这样呢?昨晚,我刚跟她通过电话。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据一个目击者称,犯罪嫌疑人是两个少年。这段时间,已经连续发生三起类似的抢劫案,估计都是同一伙人所为。我姐平常都是带项链和戒指的,全被抢走了。耳环也被拽掉。耳朵上有豁口,腹部被刺两刀。” “两个小孩,竟然使出这么残忍的手段?”韩国学气愤至极,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姐呢?我要去看看她。” “在重症监护室。现在还不能进去。再等一等吧。” 漫长的白天,韩国学不知怎么度过的。担心、忧虑、焦躁、伤心……百般感受萦绕心头。从前,看着马莉嘻嘻哈哈,像个无忧的天使,和她在一起从来都不缺少快乐。只是快乐多了,也未觉得这份感情如何厚重。现在,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此时她在想着什么?是否感觉到,一个人正握着她的手,默默地流着眼泪。 晚上,监护室里静悄悄的。韩国学坐在床边,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或许,这样可以让她温暖一些。 “小莉,我知道你听得见。”韩国学心里说,“你睁开眼,好吗?看一看,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是多么在乎你!你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是去年的春天,丁香花开的季节。朋友们去郊游,你是最活跃的一个。大家都戏称你的‘活宝’。你一边给大家准备野炊,一边讲着笑话。那时,我还不了解你,但我从你的眼神中读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你的与众不同,不是因为你的美丽,也不是故意表现出来的滑稽,而是你依然保持的那份质朴和纯真。小莉,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尤其是自作聪明的小把戏,总是破绽百出。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你那炽热的心和真实的情感。可是,我却一直不敢接受。 人们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过去我以为,曾经的幸福永远无法复原。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这样幸运,老天会把同样的幸福给予他两次。 而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让我看到了人生美好的一面。原来幸福如此接近,而我却没有勇气去拥有它。 小莉,我错了。如果昨天我陪你去逛街,如果我少喝一点酒,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我不配得到你的谅解。我宁愿你恨我。也许,这样我会好过一点。今天,是她去世十周年的日子。我已经失去她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听见了吗?小莉,你醒一醒,好吗?看看我。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之路要一起走。你怎么忍心我一个人难过? 对我笑一笑,我喜欢你的笑脸。对我笑一下,好吗?我求你了……” 韩国学慢慢贴近马莉的脸,柔柔地吻了她一下。深情地说:“小莉,我爱你!” 然而,马莉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安详地躺在床上。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徘徊在另一个世界的门口,却不肯放弃这一端紧紧握住她的手。 马莉醒了。这个喜讯很快传遍了整个医院。但很快,人们都失望了。马莉精神失常,就连韩国学也不能辨识。她只要布娃娃,那个灰色的小熊。 韩国学想起,小布熊是去年马莉过生日时,他送给她的礼物。现在就放在她的床边。韩国学马上给大奎打电话,让他来医院一趟,把钥匙给他,吩咐快点把小熊拿来。 马莉看见小熊,干瘪的脸上终于出现笑意。她拍着小熊,嘴里哼着催眠曲,像哄孩子一样——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那个轻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韩国学、马军、大奎、医生、护士……在场的人无不愕然。马莉伸出手指,歪着头说:“宝贝,爸爸在哪儿呢?你找找。” 她指着韩国学,目光散漫,已经没有往日的神采。韩国学心如刀绞,喉头又酸又涩,刚想答应,只见马莉突然放下手,像娇滴滴的孩子一样,“哇哇”哭了起来,“爸爸不见了,他不要我们了。” 韩国学来到医生办公室,询问主治医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治医师说:“患者在遭遇危险时,可能受到强烈的刺激。另外也可能与她的性格有关。” “如果说受到刺激,那是有可能的,但马莉的性格一向很开朗,应该没有问题。”韩国学提出质疑。 “这很难说。一般来说,患者心理健康,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假如患者长期精神压抑,始终徘徊在临界线,再遭受暴力侵害,就可能导致精神上的崩溃。” “那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 “这很难说,也许几天,也许几年。” 韩国学失魂落魄地走回来。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在这个时候,男人要显示出坚强的一面。 周末,下班之后,张磊到刘艳家吃了晚饭。刘艳一个朋友明天要结婚,邀她去做伴娘。那个朋友也曾经见过几面,张磊便一同前往,说了些恭喜的话,送了一份红包。刘艳帮着忙活,好像自己结婚一样兴奋。看她那股劲头,定是要陪新娘捱一个不眠之夜。张磊小坐一会,就先回家了。 推开家门,不见母亲。最近一段日子,母亲有些反常。常常是广场的音乐歇了,人群散了,也不见她回来。问过几次,她总是支支吾吾,所答非所问。莫非母亲真有什么秘密?张磊暗自揣测。 来到广场,秧歌大军早已消失了。昏暗的暮色中,只有几个老年人坐在长椅上闲聊。张磊回到家,站在阳台上巴望。没过多久,母亲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老头,穿着白色的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模样却看不清。两个人站在那儿,说了几句话,只见母亲冲老头摆了摆手,大概是让他快点走。老头慢悠悠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 张母上了楼,见儿子倚在床边看电视,便说:“回来这么早?你不是说有朋友结婚,晚上和小艳去随礼吗?” “去了。礼也随了。都是艳子的朋友,一帮女的,叽叽喳喳。我就先回来了。” “你们这一茬孩子都长大了。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嫁人的嫁人。你和艳子也商量商量,把日子定下来,完了会会亲家,就张罗把婚事办了吧?” “妈,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张磊坐到母亲身边,话题一转,“以前,都是你为我操心,现在也该轮到我为你操心了。妈,刚才那老爷子是谁呀?” 张母羞涩地笑了,知道瞒也瞒不住,便说:“你看见了?我……他……其实……” 张磊握着母亲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妈,其实你应该告诉我。你想找个伴,这是好事,我也为你高兴。” “儿子懂事了,妈是想告诉你。可咋说出口啊?街坊四邻知道了,还不笑话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张母摩挲着儿子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追求幸福,是老年人的权利,别人无权干涉。谁敢嚼舌头,就让他嚼去。”张磊说,“妈,你跟我说说,那老爷子的情况呗?只要他对你真心好,不管条件咋样,我绝不反对。” “他呀,他姓黄,是政府机关的退休干部。”张母见儿子面露讶然之色,忙解释说,“你知道妈这个人,啥苦日子都能过。我可不是图人家条件好。关键是他这个人挺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张磊说,“那他的家庭情况呢?” “三年前,他老伴病故了。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都在南方工作。现在就他一个人生活。” 张磊点点头说:“你们没啥负担,我看很合适。你明天让黄伯伯来咱家吃顿饭,我让艳子也来,大家见见面。” “算了,以后再说吧。” “你怕啥?”张磊坚持说,“你就大大方方请他来。我必须要见见他。我还要给你把把关呢,别把我妈给骗了。” 张母笑着说:“臭儿子,又拿老妈开心。” 第二天,张磊下班早早就回家了,买了一些菜,亲自下厨。六点钟一过,母亲带来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头,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极有修养的样子。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张母指着老头说:“他是……” 不等母亲说完,张磊伸过手去说:“你是黄伯伯?很高兴见到你。” “老黄,这就是我儿子,小磊。” 老黄微笑着与张磊握握手,说:“我听你妈妈说起,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今天见了,一表人才。” “黄伯伯,你过奖了。你和我妈先聊会天,饭马上就做好了。” 张母问:“艳子呢?她啥时候来?” “我告诉她了。她说,单位有点事,可能晚一点来,估摸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嗒,嗒,响起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磊打开门,果然是刘艳,手里拎着一大袋水果。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磊拉着刘艳走过来,说“这位就是黄伯伯。” 刘艳一见老黄,脸色刷地变了,变得很难看,眉头拧到一起,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她一句话没说,把水果扔在地下,转身跑了出去。 张磊和母亲愕然相对。再看老黄,却是一脸惆怅。 “咋回事呀?”张母慌乱地说,“儿子,你快去追艳子,问问,到底咋回事呀?” 张磊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楼下的停车场,才把刘艳拉住。 “咋了?一句话不说就跑?”张磊问。 刘艳神色严肃地说:“这就是阿姨搞的对象?” “有什么问题?”张磊从没见过刘艳这样反常,好像受了强烈的刺激。行为和语言让人莫名其妙,但直觉告诉他,其中一定大有原因。 “什么问题?”刘艳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刚才告诉你了,他姓黄。” “没错,他姓黄。我妈也姓黄。”刘艳咬牙切齿地说,“他是我大舅。” 张磊心想,这么巧啊!黄伯伯居然是艳子的大舅。不过,即使如此,也不必大动肝火啊。 “我叫他大舅,是看在我们还有血缘的关系。其实,他根本就不配做我大舅。他是个十足的混蛋!” 张磊说:“艳子,不管咋的,黄伯伯是你大舅,是我们的长辈,你不应该这么说话。” “你知道啥呀?”刘艳甩开张磊的手,“你知道当初他是咋欺负我们家的吗?你知道他是咋羞辱我妈的吗?他是个畜生!”刘艳越说越激动,失声痛哭起来,“他一连扇了我妈三个嘴巴子……我永远忘不了……”说着,她一下扑进张磊的怀里。 张磊似乎听明白了,原来是上辈人的恩恩怨怨。究竟是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让艳子耿耿于怀? “艳子,你别激动,慢慢跟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张磊掏出手绢,给刘艳擦眼泪。 刘艳狠狠地哭了一回。待情绪稍微稳定之后,张磊拉着她的手,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我妈只有这一个哥哥,可是她却从来没体会到来自兄长的关心和爱护。我大舅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只要别人稍微触犯一点他的利益,他立刻就会翻脸,不管是谁。就是我姥姥、姥爷,也曾经常常受他的气。 二十多年前,那时我才刚刚记事。我姥爷开了一个小工厂,效益不错,挣了不少钱。我爸事业才起步,需要资金运作。可当时,我家很穷,根本拿不出钱来。我妈没办法,就去求我姥爷。我姥爷很喜欢我爸,他知道我爸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就把几乎全部的钱都借给我爸了。 那时,我大舅在区政府上班。金饭碗,吃皇粮。对我姥爷的生意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姥爷就是再苦再累,他也不会帮一把,哪怕一碗饭,一口水,都没给我姥爷盛过。我就对钱感兴趣。当得知钱都借给我爸时,我大舅就开始大闹,说我妈是骗子,把家里的钱都骗光了,把属于他的钱都骗走了。他当着我姥爷、姥姥的面,打我妈的耳光,还让她跪下赔罪。 驴行霸道,横踢马槽。他没事就跟我姥爷耍,说我姥爷偏心眼,宁可把钱给外姓人用,也不给他。他死活就要分财产,逼着我妈还钱。后来,我姥爷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几个月就死了。我妈东拼西凑,把钱都还给他了。从此就跟他断了来往。 我姥也不搭理我大舅,她跟着我妈一起生活。前年,我爸在北京给我姥买了一套房子,我妈就在那边伺候她。我们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我大舅,我姥因为他都快伤心死了。 像这种只认钱不认人,众叛亲离的家伙。难道还需要尊重他吗?他要是和阿姨结婚,就是你的继父。也要成为我的父亲,你让我咋接受这个现实?” 这一席话,让张磊足足愣了十分钟。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站在艳子的立场上,确实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可是,老年人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本身并没有错。做子女的如果横加阻拦,显然是不对的。 把刘艳送回家。张磊心绪杂乱。看刘艳对大舅的恨,非比一般,按照她的说法,黄伯伯的人品可能就存在问题。而母亲与这样人交往,将是很危险的。 已经承诺不干涉母亲的恋爱自由,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蒙在鼓里。张磊异常难过。 回到家,母亲躺在床上,萎靡不振。一桌子饭菜,完完整整地摆在那里。 “黄伯伯走了?”张磊坐到母亲床边,轻轻地问。 “嗯。”母亲抬了一下眼皮,目光流露凄凉,“儿子,老黄都跟我说了,他以前做过对不起小艳家的事,心里很后悔。可是他又不敢主动去认错,小艳的妈妈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妈,那些都是他们家的私事,与你无关。但你要考虑一下,黄伯伯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和他交往?” “小艳生气了吧?明天我就和老黄说,我们不来往了。不能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关系。你们年轻,以后的路很长,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只要你和小艳好,妈就高兴,没啥别的奢求。” “妈,你别这么说。艳子生气是小事。毕竟是一家人,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关键是你觉得黄伯伯这个人怎么样?只要他真心对你好,你就不要有什么顾虑。艳子这面我会慢慢做工作的。” 张母眼眶湿润了,心里默默地说——人呐,活着咋这么不容易! 第二十二章 这段时间,犹如一场噩梦。不可想象的事情发生,留下一大堆烂摊子。韩国学忙得焦头烂额,身心疲惫。马莉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出院回家休养。可她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意识恍惚、疯疯癫癫,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摔东西。韩国学连续请了几个护工,都因不堪忍受“折磨”,相继走掉了。韩国学无奈,只好在报上登广告,高薪诚聘护理人员。总算找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张大姐,很有照顾病人的经验,脾气极好,又有耐心。马莉似乎也很喜欢这个人,变得乖巧听话,反常行为收敛了很多。 生活方面已无忧虑,马莉的生意又不能停下。韩国学深知,在这个非常时期,稳定人心才是当务之急。他亲自来到批发行,与最信任的老员工谈了一次话。承诺加一倍薪水,委以重任。老员工颇有些精明,早知马莉与韩国学的关系,当即表下决心,一定把工作做好。韩国学给批发行所有员工开了个会,宣布每人增加奖金百分之五十。最后,他交代大奎一个任务,每隔两天到批发行看看,凡有难事,务必妥善解决,保障生意能够正常运行。 好不容易把马莉的事情安排,自己的烦恼也接踵而至。公司效益又出现滑坡的迹象,认证工作频频返工。韩雪已经一个周没来上班了。打了两次电话,她都以相同的原因答复——“身体不舒服。” 韩国学想不明白,韩雪生了什么病,要这么久不来上班?于是,下班之后,他便来到韩雪家。 “你爸没在家?干什么去了?”韩国学发现家里只有韩雪,大哥韩国文和嫂子都不在家。 “我爸以前的战友来了,一起去吃饭,我妈陪着一起去了。”韩雪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显得很憔悴。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你好好养病。等好了就会公司上班。现在公司很需要你。” 韩雪犹豫了一下,说:“老叔,我不想去公司上班了。” “为什么?”韩国学大感意外,“好好的,怎么就不想上班了?我看你和吴远合作很愉快,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回去我找他谈谈。” 韩雪真想痛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告诉叔叔,可是被辱一事,实在太丢人了,怎么有脸开口啊?就连自己的父母都隐瞒着,“不是。我觉得吴远挺聪明的,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工作。我只想歇一段时间,过几天去南方旅游。” “小雪,你也知道,现在公司正是用人之际。算是老叔求你了,来帮帮我。等认证结束了,我陪你去南方玩个够。” 听到这样诚恳的话语,韩雪有些为难了。叔叔亲自上门来求自己,如果再固执,就显得太不通人情了。可是,在那个工作环境,面对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真是很痛苦的事。 “这样吧,老叔。等过两天,我就去公司。”韩雪心里打定主意,去公司上班也可以,到时候跟叔叔商量,换个办公室。 送走韩国学,韩雪接了一个电话。是王梅打来的,约她一起去逛夜市。韩雪在家呆得正烦闷,爽快答应,换了一身衣服便下楼了。 刚走出不远,只见前面站着一个人。韩雪的心“咯噔”一下,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撞见吴远? “雪儿,你好吗?” 韩雪侧过脸去,冷冷地说:“我好不好,与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吴远说:“我想,你家大概就住在这儿附近,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在这等你。我相信一定会见到你的。” 韩雪听完这句话,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点莫名的感动,又有一些酸楚。她从吴远身边走过,淡淡地说:“以后你不要在这儿等了。我真不想见到你。” 走出很远,韩雪担心吴远会跟随,她悄悄回了一下头,却见吴远仍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小,那么模糊。韩雪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感觉,自己这样对待吴远,是不是残忍了?他也很可怜!他是做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那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会这样?其实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任何错误都是可以谅解的。 韩雪回忆事后吴远的种种表现,他那痛心疾首的悔意,以及发自肺腑的道歉,可以看出他是真诚的。他说一见钟情,海枯石烂之类的话,会是真的吗?凭心而论,吴远是个优秀的男孩子,聪明、幽默、做事沉稳,凡是他身上的优点,都让女孩子欣赏叹服。 韩雪轻轻叹了一口气,假如没有那次意外的伤害,自己或许真的会爱上吴远,而且那份爱将很纯,很纯…… 来到夜市入口,王梅早在那里翘首以盼。 “哎呀,韩雪。你咋才来呢?我都等半天了。” 时间还早,你急什么啊?” 王梅仔细看了看韩雪,惊讶地说:“这才几天没见?你咋变这样了?是不是病了?脸色太难看了。” 韩雪微笑说:“有点贫血。已经吃了几天的药,过段时间就好了。没什么事。” “真没事?要不咱们今天就别溜达了。” 韩雪拉起王梅的手,说:“真没事!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正想和你好好聊聊天呢。” 王梅眨着大眼睛,埋怨道:“你呀,身体不好,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抽时间去陪陪你。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想不起我来。”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今天都是我消费,好不好?” 王梅嘻嘻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那我可不客气了。” 两人顺着夜市的路,走了一个来回。韩雪什么也没买,连一点购物的兴致也没有。王梅买了一个发夹和一双凉鞋,韩雪抢着要付钱,王梅却是不肯,笑说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尽管太阳早落山了,天气还是很闷热。两人坐在冷饮摊前,一边吃着冰糕,一边闲聊起来。 “韩雪,你知道吗?刘强快回来了。我听刘姐说,就这个月末,以后就留在这边工作,不走了。” “是吗?”韩雪表情平静,心里却波澜起伏。 “我猜,强哥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对你死心塌地,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趁早告诉他,省得他像粘皮糖似的粘着,多烦人呢!” 韩雪何尝不知刘强的痴情?又何尝没有感动过?然而,那些曾经开心的日子,都已经成为过去,变成一段段美好的回忆。自己已经失去贞操,莫说爱与不爱,就是被爱也是辜负他的痴心。韩雪明白王梅这番话的含意,便说:“等他回来,我会讲清楚的。而且,我还会帮你们牵线搭桥。” 王梅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可不想横刀夺爱,是你自己说不喜欢他的。再说,你不喜欢的,我也不稀罕。” 韩雪看着王梅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还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次笑,“我不是说不喜欢,只是我们不合适做情侣,做普通朋友也许会更好。而你和刘强就很般配,前几次一起出去玩,我觉得,你们很默契,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呵呵,你要说我是玉女,那还差不多。有他那样的金童吗?简直就是春光灿烂猪八戒。” 看着王梅模仿刘强大腹便便的样子,韩雪又一次发出爽朗的笑声。笑着笑着,笑声变成了啜泣。 “韩雪,你咋了?”王梅吓了一跳,连忙问。 韩雪擦干眼泪,努力挤出微笑,说:“没事,刚才我忽然想,如果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永远这么快乐,那该多好啊!没有人受伤害,每个人都开开心心……” “你也太多愁善感了。怎么像林妹妹似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是好姐妹!” 韩雪点点头,心情畅快多了。在苦闷的时候,有朋友陪你聊天,给你带来快乐,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尽管有的苦衷,不能说出来。 第二天,韩雪上街买了几件新衣服,又到发廊做头发,听说换个发型,就会换个好心情。果然,站在镜子前面一照,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这种感觉很美妙! 又过了一天,韩雪来到公司,直接去找韩国学,请求调换一个办公室。韩国学不明原因,以为她厌倦了繁琐的认证工作,想换一个更轻松的职位。可是,目前公司的重中之重,就是企业认证。本来人手就不多,哪能说换就换?韩国学苦口婆心劝说韩雪继续现在的工作,如果和吴远有什么分歧,或者合作有什么不愉快,可以将他放在综合办。工作归工作,还是一个全力以赴。 韩雪解释说,吴远很优秀,完全胜任现在的工作。不必把他推到综合办,那样可能会挫了他的自尊心,进而导致工作积极性的降低。 韩国学听完,频频点头。吴远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在这关键时刻,绝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懈怠。最后,韩国学希望韩雪再坚持几个月,就几个月,等认证结束,一切都轻松了。 犹豫、迷茫、苦恼、怨恨……韩雪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叔叔态度恳切,他的困难不可不帮。吴远能力卓越,已然成为不可或缺的人才。只是怎么去面对他?那受辱的经历,永远无法在心头抹去。 韩雪还是心软了。叔叔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只管自己的工作,其他的全不考虑。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 重新走进那个熟悉的办公室,韩雪感慨万千。同事们的一张张笑脸,和温暖的问候,让她暂时消除了愁闷。 吴远埋头写字,好像没发觉韩雪的到来。韩雪也一如平常,把桌上的材料,拿起来看了看。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吴远没有任何奇怪的表现,该让韩雪审阅的便拿给她,该签字的便让她签。一举一动都围绕工作进行。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韩雪的脸上停留超过五秒钟。 午休时,韩雪到食堂吃饭。回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正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品牌。 不消说,这一定是他做的。 女儿下班之后,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刘大鹏感到很奇怪,平时女儿总是和张磊黏在一起,如胶似漆。一刻不见,恨不得把电话挂在耳朵上。可现在怎么了?她不出门,也不见张磊来。两个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大鹏敲了敲女儿的门,走了进去。刘艳抱着枕头,坐在电脑前,呆呆地听着音乐。 “小艳,这几天怎么不见小磊来?” 刘艳没好气地说:“他要来,我没让,烦人!” 刘大鹏知道女儿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般的事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连续三天生气,这事小不了。 “你们闹矛盾了?能跟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2 部分阅读 刘大鹏知道女儿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般的事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连续三天生气,这事小不了。 “你们闹矛盾了?能跟我说说吗?我给你们评评理。要是你的错,就别耍小性子了。要是小磊的错,我就告诉他,你生气了,不想跟他处朋友了,黄了。” “哎,爸,有你这么劝架的吗?”刘艳瞟了父亲一眼,“人家正闹心呢,你还开玩笑?” 刘大鹏笑着说:“这都几天了,不管谁对谁错,总要有人先让步,每次都是小磊让着你,你也该大度一回。再这样下去,就算你不想黄,别的女孩也把他抢跑了。” “不会吧?他敢……”刘艳咬着嘴唇,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他就是敢,也不关我的事了。” 刘大鹏明白,在女儿的心里,张磊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只有这样吓唬她,才能让她说出实情。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不是小磊的错。是阿姨的做法,让我不能接受。” “你是说小磊的妈妈?你还没过门呢,就和婆婆闹矛盾,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艳辩解说:“我没和阿姨闹矛盾,是她搞了一个对象,你猜那个老头是谁?” “谁呀?你认识?” “本来我不想跟你说,怕你生气。你非逼着我说,我就说了。那老头是我大舅。” 刘大鹏讶然无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艳说:“你,我妈,我姥,哪个没受过我大舅的欺负?他以前是怎么盛气凌人的?是怎么侮辱我们的?我们穷的时候,不去巴结他,现在更没必要去搭理他。上次,我和小磊去北京,我妈让我抽时间去看看大舅,我姥说啥也不让,心都伤透了,还见啥呀?”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们孩子不要跟着掺和。听妈妈的话,有时间去看看你大舅。人年纪大了,都怀念亲情。” “不行!”刘艳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他。如果他和阿姨结婚,就是小磊的继父,就要做我的老公公。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答应!” “你这孩子,太犟了。”刘大鹏摇摇头,叹息说,“这样吧,明天你让小磊来家一趟,我想和他谈谈。” 说完,刘大鹏走出女儿的房间,穿上外套,来到街上散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当年,黄哲明骄横跋扈的嘴脸,重新浮现在眼前——“你这个大骗子,把我妹妹的人骗走了,又来甜言蜜语哄我爸,骗我爸的钱!他老糊涂了,我没糊涂!你非要把我家弄得倾家荡产不可?刘大鹏,我警告你,趁早滚出我家……” 刘大鹏的心一阵阵悸动,回想妻子黄淑贤被其兄黄哲明连打三个耳光的情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妻子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今天自己在事业上能有这样的成绩,妻子付出了多少艰辛的汗水? 妻子是个好女人。另一个好的女人,在他的生活中同样至关重要,那就是赵一红。为什么生命中要出现两个好女人?都是那么善良,那么通情达理?伤害任何一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这一切,社会不能理解,道德无法包容。 刘大鹏边走边想,不自觉地走进了赵一红的家门。赵一红和女儿赵春雨正在家里包饺子。 “正好,饺子包好了。一起吃吧,是你最喜欢的青椒肉馅。”赵一红洗了洗手,去厨房刷锅烧水。 赵春雨见刘大鹏闷闷不乐,便说:“刘叔叔,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没有啊。胃有点不舒服,老毛病了。”刘大鹏说,“最近工作怎么样?顺不顺心?” “挺好的。” “真不需要换个工作环境?” “不需要。”赵春雨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小声说,“上次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向我妈保密,也不会让刘艳姐知道的。” 刘大鹏欣慰一笑,春雨这孩子真懂事。张磊和刘强也很懂事,他们帮自己保守同一个秘密,其实都是为了一颗曾经受伤的心不再受伤。而这显然对妻子黄淑贤不公平,wrshǚ。сōm可又有什么办法,等她从北京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月末,你刘强哥就从深圳回来了。”刘大鹏同样小声地说,“有机会,我让你们认识一下。”刘大鹏发自心底地渴望,这一批年轻的孩子们,能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以后能经常来往,相互关照。 “是吗?那太好了!”赵春雨不禁欢呼起来。 这时,赵一红从厨房走出来,笑呵呵地问:“你们唠啥呢?这么高兴?” “我们唠啥呀?”赵春雨神秘地说,“保密!” “呵呵,这丫头,饺子熟了,快去端上来。” 吃完饭,刘大鹏和赵一红来到楼下散步。离此不远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矗立一座防洪纪念塔。塔身上雕刻着某年全市人民抗洪经历的碑文。 刘大鹏站在纪念塔前,默念一遍碑文,忽然说:“一红,你还记得吗?我们下乡时也曾遭遇一次特大洪水?” “怎么会忘呢?”赵一红伤感地说,“小英子,就是那次被洪水卷了去了。” “救我……”那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声,仿佛又回荡在赵一红的耳畔。一双伸出水面的胳膊,挥动了几下,便在激流中永远地消失了。小英子就这样离去了。 小英子,名叫张红英。是和刘大鹏、赵一红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她活泼、聪颖、富有青春的朝气。兜里揣着小镜子的秘密,只有赵一红知道。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下,两个人仍乐观向上,怀抱青春少女的梦想,经常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 “红姐,你说,人为啥活着?”一天晚上,熄了灯,两人躺在各自的被窝里闲聊天,小英子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时,赵一红和刘大鹏暗地里搞对象,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她记得偷看过一本被禁小说,还是刘大鹏塞给她的。里面有对这样问题的阐述。 “人呐,活着就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小英子迫不及待地问。 “‘爱’和‘情’!” “‘爱’和‘情’?爱情?”小英子脸一下就红了,“咯咯,姐,你真不害臊,咋还说这儿呢?” 赵一红把手伸进小英子的被窝,轻轻掐了她一把,“你才不害臊呢。你以为说‘爱’和‘情’就是搞对象?” “那是啥?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搞过对象。不像你,跟刘大鹏那么黏糊,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这叫啥来着,对了,叫‘掩耳盗铃’” 两个人都把杯子蒙在脸上,痛痛快快笑了一回。 赵一红说:“‘爱’不仅包括男女之爱,还包括父爱、母爱、对祖国的爱,对社会的爱……就像我们的爱,就是对社会主义的无限忠诚!!!‘情’也有很多种,亲情、友情……如果人没有情,那与动物有啥区别?” “红姐,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我们应该爱生活,爱明天,珍惜亲情和友谊。你说,对吗?” “你真聪明!” “红姐,跟我说说呗,你和刘大鹏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干啥?上次我看见你们钻进苞米地里了。” “你咋啥都问呢?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小丫头,把你的手拿出去,别咯吱我,刺挠。” “咯咯……” 一年,距知青点不远的江水支流泛滥,夜里大堤被冲出两丈多宽的决口。呼喊声、水声、风声混在一片。所有的人都来堵决口,沙袋一个接一个摞了起来,决口渐渐变小。可是到了半夜,洪水突然变大,将沙袋冲散。抗洪指挥的领导决定打桩,桩子在洪流的干扰下,根本打不住。刘大鹏第一个跳下水,年轻的孩子们纷纷跳下坝口,横把着一根电线杆,组成血肉屏障。桩子一个个打下,然后填下沙袋。就在决口收拢之时,小英子体力耗尽,被一波巨浪击倒,在大家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那句悲凄的喊叫——“救我……” 回想起小英子俊俏的脸庞、甜美的笑容,回忆起那段痛苦而又珍贵的往事,赵一红眼里噙满了泪水。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刘大鹏安慰道。 赵一红点点头说:“我们还活着,应该好好地活着!” 第二十三章 这几天,张母头晕恶心。张磊没有去晨练。星期日哪儿也没去,在家陪母亲待了一天。周一,刚到单位就听到一个噩耗。 “你知道吗?前天晚上,老于头死了。”赵春雨说。 张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张嘴巴,发起愣来。 “今天上午出殡。陈经理和主任一大早就去了。哎,真没想到!” “怎么会这样?”张磊缓过神来,他记得前天白天,一个拖欠物业费的业主打来电话,家里电路出了问题。张磊来到半地下室找于师傅,当时他正靠在椅子上听广播。听说有报修的,连忙收拾工具,和张磊一起来到业主家。老于头技术精湛,不大一会,就把故障排除了。他还叮嘱业主注意用电安全,态度极其诚恳。业主深受感动,拍胸脯保证,有这么好的物业服务,以后哪能再拖欠物业费呢? 怎么才隔了一天,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听说,老于头是服毒自杀的。” “这怎么可能呢?”张磊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赵一红说:“开始时,我也不信。后来听知情的人说,老于头有个儿子,大学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找个临时工,给私营化妆品老板送货。往零售小市场送货,货送到了,打白条,月底一起结账。老于头的儿子有个毛病,嗜酒如命。零售小市场的几家主顾,轮流请他喝酒。直到有一天,他被灌醉了,整整一兜子白条全被人偷了,以后再也没人请他喝酒了。那一包白条,价值五万多块啊!” “这么多钱?”张磊惊讶道。 “老于头辛辛苦苦供儿子上完大学,家底早空了。又赶上下岗买断,五十多岁的人了,退休连个劳保都没有。要不他那么好的手艺,怎么到物业来打工?一个月才挣几百块钱。” 你记得吗?有一次,他来找维修经理,就是想先支出两年工资。维修经理哪有那权利?老于头没有钱还债,儿子被起诉带走了。估计他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张磊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于师傅啊!你太糊涂了!把事情跟大家说说,每个人帮一把,或许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究竟是谁的错? 生命如此脆弱!老于头的死给张磊带来很大的震撼。年轻人的过错,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伤透老人的心。绝不能让母亲伤心,张磊心想,这次母亲受得打击很大,一定要设法把她从消沉中解救出来。 下班以后,张磊给母亲买了一个西瓜,一切两半,薄皮沙瓤,红得可爱。在半个西瓜上插上一个勺子,端到母亲面前。 “妈,你吃点西瓜吧,去去火。” 张母摇摇头说:“我吃不下,肚子鼓鼓的。小艳这几天都没露面,肯定生我的气了。你去把她找来。妈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见老黄了。” “妈,你说啥呢?向她保证啥?你的事与她无关。” “不许胡说!妈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到这么好的儿媳妇,还指望快点抱孙子呢。可不想因为我,让你们闹别扭。你要是不把她找来,我就绝食!”张母把脸一转,连看也不看儿子一眼。 张磊既好笑,又心疼。这老妈还耍上孩子脾气了。父亲去世这么多年,母亲忍受的苦与寂寞,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然而,她从未抱怨过生活,她的爱是无私的,宁可抛弃自己的幸福,也不愿儿子为难。张磊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顺着母亲的心意为好。她已经病了三天,本来体制就弱,不能再着急上火了。 “妈,我去艳子家了,和刘叔叔谈了谈。他说,都是家事矛盾,过去很久了,没有谁会真的记恨什么。他希望你不要有顾虑。觉得好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别管别人怎么说。艳子不懂事,一时接受不了,慢慢就会想通的。” 张母仍没有转过脸来,看不见她的表情。 “妈,艳子说了,她今天晚上来看你。” 张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说:“小艳真要来?啥时候来?” 张磊看看表,说:“一会吧,一会就能来。” “那我要拾掇拾掇,这两天净躺着了。看这屋子造的,埋了吧汰的。”张母刚拿起抹布,又放了下来,嘀咕道,“不行。我还是先做饭吧。咋不早说呢?也不知道小艳今天想吃啥?” 张磊走出家门,给刘艳打了一个电话,央求她来一趟,母亲想她想得厉害。 可是,电话那端,刘艳就是不肯答应。张磊着急了,说出实情:“我跟我妈都说了,你今天晚上来。她可高兴了,现在正给你做饭呢,你不知道,她整天叨咕你,想得都魔怔了。” “你自己撒谎,自己去圆吧。” “好艳子,求你了。” 短暂的沉默。“那好吧,你说你错了。” “好,我错了。”张磊晕了,“我错了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你错了。”声音里分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坏笑。“我想一想,你昨天来我家,光和我爸唠嗑,也不搭理我,是不是眼里没有我了?” 张磊解释说:“我在你屋里待了半个小时,你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比窦娥还冤。你是属谁的?还倒打一耙?” “好啊!张磊,你说我是猪八戒,不和你好了。我撂电话了,关机!让你找不到我。” 张磊连忙道歉:“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撂电话。求你了,来我家看看我妈,她真想你了。” “嗯。你回头看看。” 张磊回头一看,楼房拐角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刘艳吗?穿着鲜亮的衣裙,故意摆着一副做作的笑容,好像等待采访拍照的大明星。 “原来你都到家门口了,还逗我玩?”张磊走过去,拉起刘艳的手。 刘艳歪头看了他一眼,娇嗔地说:“你咋那么坏呢?昨天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那么晚了,不想耽误你休息。我想,你睡一觉,醒了心情就会好一点。” “我心里堵得慌,你也不哄哄我。” “其实,我妈这几天也很难过。你体谅过她的难处吗?你一耍性子扬长而去,置别人于尴尬的境地。我们做晚辈的,不能不考虑长辈的感受。” 刘艳本想倾诉心中的苦闷,但一听张磊这么说,苦闷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感到更加委屈,“我是来看阿姨的,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一会儿,见了我妈,不要提那件事了。我不想她再伤心。她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刘艳的脸涨得通红,“阿姨伤心,你心疼。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知道,阿姨和我大舅来往,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告诉你,让我大舅做我未来的父亲,让我接受这个现实,门都没有!” 张磊按捺不住火气,大声嚷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妈有她的选择和自由。我们只能尊重她,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 “阿姨跟谁来往,我确实管不着。但不要让我看见我大舅,一眼也不行!”刘艳的情绪也很激动。 “艳子,你越来越任性了!” “我任性?你现在觉得我不好了。”刘艳含着眼泪,声音嘶哑地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你和那个姓赵的,整天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好,既然你喜欢她,就和她好去,以后别来找我了。” “莫名其妙!”张磊仰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了?简直不可理喻!” “你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刘艳摇摇头,晶莹的泪光中充满了不可把握的恐惧,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张磊,算你狠,我们完了。” 说完,刘艳捂着嘴,扭头就跑,没跑出多远,高跟鞋就拧掉了一个跟,她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张磊的视野之中。 张磊怅然良久,心一点一点碎裂。为什么会搞成这种局面?艳子是无辜的,母亲也是无辜的,伤害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不可宽恕的罪过。艳子负气而走,火气正盛,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谈一谈。 回到家,张母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小艳呢?咋还没来了?你打个电话问问,看她走到哪儿了?你去接她。” “刚才艳子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晚上加班,就不来了。” 张母难以掩饰失望的表情,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发了一会呆,说:“我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鸡翅……”说完,端起了盘子。 “妈,你把菜端走干啥?” “放锅里热着,万一小艳一会再来呢。” “她不能来了。”张磊见母亲一脸疑惑,怕她多心,便笑说,“给我吃吧,我也爱吃红烧鸡翅。如果她来了,再做新的,昨天我买了三斤呢。” “对!你吃吧,小艳要是来了,再做新的。”张母看看盘中深红菜色,终于露出难得的一笑,“反正这一锅有点火大了,正好给你吃。” 张磊为了让母亲高兴,故意装作狼吞虎咽的样子。张母坐在旁边看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浮出满足的微笑。 “慢点,别噎着。”张母说,“今天下午,你舅妈来了。她说,你马莉姐出了点事,在家养病呢。虽说,咱们现在不开超市了,不在她那儿进货,可从前她也没少帮咱。你抽空去看看她,买点东西带去。” “行!不过,听说她搬家了,新地址我不知道啊。” 张母拿出一张纸条说:“我朝你舅妈要了,上面就是你马莉姐新家的地址。” 张磊扫了一眼,就把地址记了下来。 星期六,张磊找到马莉家。恰巧韩国学也在,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 “你好。我叫张磊。请问,这是马莉家吗?” 韩国学一听,“张磊”这个名字很熟悉。以前听马莉说起,他是刘艳的男朋友,过去只是耳闻,今日见面,果然相貌俊朗,气质不凡。 “听说马莉姐生病了,我来看看她。” “她在里屋刚刚睡下。”韩国学请张磊坐到沙发上,然后让张大姐给沏了两杯茶。 “我能问一下吗?马莉姐生了什么病?” 韩国学将马莉遭遇抢劫,一度生命垂危,脱险之后又出现癔症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张磊听完,既对马莉的不幸感到悲痛,又对她意识混乱的病症感到困惑。 “或许只是暂时性的失忆。”张磊说,“我想,多带她出去走走,帮她回忆过去的事情,可能有助于她的恢复。” 韩国学说:“我带她去医院看过,医生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我只让她服少量的药,我怕剂量大了会损伤她的大脑。其实,药物的作用不是主要的,关键还是靠她自己。但愿她能快一点清醒过来。” 短短几句交流,韩国学给张磊留下很好的印象——沉稳持重,颇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张磊虽不知韩国学的底细背景,但只觉告诉他,这人就是马莉姐的男朋友。马莉姐曾经失败的婚姻固然值得同情,但她现在拥有的幸福,又是多么令人羡慕。 “你是刘艳的男朋友?”韩国学问。 张磊诧异,他怎么知道这些?“你认识刘艳?” “噢,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韩,是经营药品生意的。我们公司和博康医院有业务往来。我和刘大鹏院长是很好的朋友。”说完,韩国学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磊。 原来如此。这世界真小,绕来绕去,大家都是人际关系网中的一个环节。 有了进一步的相互了解,两人聊得更加轻松。半个小时之后,马莉醒了。张大姐把她扶到客厅。马莉全然不识张磊,目光只在韩国学身上游离。外面天气正好,韩国学让张大姐陪她到外面散步。 马莉出去不久,张磊便准备离开。这时,马军来了。 “磊子,好久没看见你了。”马军见到张磊,高兴地说。上次见面还是在张磊舅妈,也就是马军大姑过生日的时候。 张磊说:“听说马莉姐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马莉姐呢?在里屋?不能总让她睡觉。” 韩国学说:“张大姐带她出去了,到外面走走。” “这样对身体有好处。”马军点点头说,“我给你们带来一个消息,马莉姐的案子破了。是两个辍学的中学生,家庭情况类似——父母离异,无人管教。找不到工作,就在社会上游荡。因为喝酒、上网没钱,就动了抢劫的念头。先后作案是十几起。昨天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被执勤警察抓捕。经审讯,这两个人就是抢劫并伤害马莉姐的凶手。” 张磊愤慨地说:“简直丧尽天良!就为了喝酒上网,竟然抢劫行凶?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凶手终于落网了,法律自然会做出公正的裁决。可是,马莉受到的精神伤害,又该拿什么去补救?韩国学走到窗边,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张大姐带着马莉在林荫道上走走停停。有几个人说说笑笑,步履轻盈,从她们身边走过。 下午,韩国学回到公司,找到韩雪询问工作进展。韩雪情绪不高,萎靡不振,显然不在工作状态。韩国学虽然心里很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只问了几句,就让韩雪回办公室了。 韩国学心想,大概韩雪劳神过度,导致身体不适,所以现在工作大多依赖吴远。那么,更多的问题,还是找应该吴远了解为好。 韩雪何尝不是心怀愧疚,整天恍恍惚惚,形同梦游,可自己又静不下心来工作。每天看见吴远,心里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他真是一个让人恨,又不忍心去恨的人。当那张脸上写满无辜与歉意时,当他体贴的行为无微不至时,就算再痛苦的心,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弥补伤口。 风一阵阵吹动窗子,天空暗淡,鱼鳞般的云状,诡异而妖媚。天边的黑云慢慢翻滚而来。将到下班的时间。吴远对韩雪说:“你先回去吧,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韩雪走到窗前,一阵潮润的空气扑了过来。她把窗子关好,收拾起办公用品,就离开了公司。 雨前,总有一些平时观察不到的现象,总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韩雪最爱在蒙蒙的细雨中散步,让整个身心都融入把美好的氛围之中。上学时,她就爱幻想,雨丝是最浪漫的情节。 然而,夏天的雨性子太急,未免让人扫兴。急匆匆的大雨点,顷刻间连成了成串的水珠。韩雪把背包顶在头上,四下却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想打一辆出租车,可这条幽静的小路上,连自行车的影子都没有。 韩雪慢慢跑了起来,忽然感觉自己的头上,已经是一片无雨的空间。她回头一看,吴远撑着一把伞,正一步紧一步地跟在后面。 韩雪停下脚步,不知该说什么。吴远伸长胳膊,努力把伞撑在韩雪头上,而他自己却站在雨中。雨水早已淋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额头鬓角流淌成线。 “真是幸运!刚才打开卷柜,发现雨伞在里面,上次忘了拿回去,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吴远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把伞柄转给韩雪,催促说,“拿着,快回家!” “可是,你……” “我没事。你快走吧,一会雨下得更大,你现在身体不好,小心别感冒了。” 韩雪走着,急促的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这种混乱的节奏,恰似她烦恼的外化。她回头一望,吴远站在雨中,像一尊凄楚的雕像,经历雨打风吹,却依然保持微笑。韩雪犹豫一下,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去。 “我们一起走吧!”韩雪将雨伞擎在吴远的头上,让他与自己站在同一个伞下。 “雪儿,可能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我要说一句——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唾弃我。但请允许我爱你……” 韩雪的心波澜起伏,被爱是幸福的,可是被一个曾经深深伤害自己的人爱着,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吴远满腹的话要说,在公司他不敢表露出来,他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谦谦君子的风度。现在,当他面对韩雪,再无别人的搅扰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但是韩雪阻止了他,这让他很沮丧。 吴远从夹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送到韩雪面前,“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好像有点贫血。这是阿胶口服液,你喝一点!” “不用。你拿回去。”韩雪推开不肯接受。 吴远硬是把阿胶塞到韩雪的手里,说:“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说完,他飞快地冲到雨中,一会就消失了身影。 韩雪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阿胶口服液,默然站立很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二十四章 “什么?你说什么?二胖带着钱跑了?”张磊近乎绝望地追问,而电话的另一端已是连续的忙音。他只觉得天晕地转,大脑里一片空白。 自从把投资款交到二胖手里,张磊每个月都打一次电话,询问项目的效益业绩。前几次都比较正常,据二胖说,收益稳定,用不了太久,就可收回本金。可是,这次给二胖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无奈之下,只好联系二胖的一个朋友,也是投资同一个项目的人。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朋友气愤地说,二胖是个骗子,把大家的血汗钱全都卷跑了!所谓的投资项目,不过是一个幌子,而二胖一伙背地里干的,是国家明令禁止的非法集资。经知情人举报,罪行败露,二胖仓皇逃逸,已经十几天了,音讯全无,上当的亲戚朋友,无不叫苦连天。。 张磊走到一棵大树下,狠狠地揣了一脚树干,骂道:“二胖,你这个混蛋!” 几年做小本生意攒下的辛苦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张磊无比懊丧,本指望靠这笔资金寻求事业起步,好好孝敬母亲,建立家庭,可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天空失去了光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无光。张磊失魂落魄地回到物业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着痛苦。 这时,赵春雨走到他的身边,发现他心事重重,便关切地问:“怎么了?你。” 张磊恍然清醒,连忙勉强地笑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晚上有空吗?有点事求你帮个忙。” “好啊。没问题。”张磊不加思索地回答。 下班以后,张磊跟着赵春雨一直走到劳动湖公园。这里有一片清亮的湖水,湖畔绿树成荫,环境优雅,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两人拣了一个长椅坐下。 “你猜我为什么带你来这?”赵春雨问。 “不知道。” “给你几分钟时间猜一猜。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完,赵春雨朝远处的一个小超市走去。 张磊哪有心思猜想?眼前的风景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柔媚。落日的余晖,让人感觉闷得窒息。镶着红边的云彩,显得过分做作。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头,心乱如麻。 “我回来了。”赵春雨手里拎着一个方便袋。打开一看,原来她买了一瓶白酒和两袋油炸花生米。 “买酒干什么?”张磊问。 赵春雨打开瓶盖,喝下一小口,咧着嘴说:“喝呗!不喝难道买来就是为了看?” “你还喝白酒?” “有什么奇怪的?那条规定不许女人喝酒?对了,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赵春雨把两包花生米都打开了,递给张磊一包,“你肯定猜不到。先不说这些,我问你,你有什么心事?这一天都闷闷不乐的。” 张磊感觉身边的赵春雨很陌生,完全不像平日里稳重的绿化部经理,甚至带有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而她约自己出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赵春雨嚼着花生米,又喝了一口酒,“怎么了?不说话,保密啊?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对我说。你说完了,我听完了,事情过去了,烦恼就没了。” 张磊觉得赵春雨说得很有道理,此刻他正想找个人把心里的烦恼都倾吐出来。于是,张磊便将与刘艳闹别扭,以及投资款被二胖骗走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都这么倒霉了,你还不喝酒?”赵春雨拿着酒瓶子在张磊面前晃悠,“喝点酒,这是好东西,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张磊接过酒瓶,一仰脖,“咕咚”咽下一大口,从嘴到胃顿时火热起来,“你呢,为什么喝酒,是不是像我一样,也有些不如意?” “同是天涯沦落人。其实,今天我找你来这儿,就是为了陪我喝点酒。以前,我和他经常来这里,可惜以后他再也不回来了。”赵春雨苦笑说,“我失恋了!” 张磊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要安慰一个失恋的女人,他不知该说什么,这方面他毫无经验。 赵春雨抢过酒瓶,又喝了一口,说:“你怎么不劝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别伤心啊。女人在这时侯很容易感动的。” 张磊摇摇头说:“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们最多算是同病相怜,谁安慰谁呀?何况我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 “喝多了吧?你。在单位那么热心帮助别人,怎么到了我这,就变得不冷不热了?”赵春雨的脸已经微微发红,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笑起来,有些摄人魂魄,“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处了四年的对象,感情一直很好。我以为,我们会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孩子,然后白头到老。可是,始料不及的事情就发生在两个月前,他跳槽到了一家新公司,认识了一个丧偶的富婆,不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上床了。呵呵,听起来是不是很滑稽?四年的感情算什么东西?和金钱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尽管赵春雨努力表现出轻松的语调,但事实上她已经泪水潸然。她抽噎一下,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喝点酒。这里曾经是我和他经常见面的地方。” 张磊明白了,原来赵春雨找他来这里,就是想倾诉失恋的苦恼,追忆往昔的爱情。 “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一个无视感情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张磊想了想,觉得只能用轻描淡写来减弱她的痛苦。 酒瓶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不知不觉,半瓶酒已经喝下去了,两个人都有一点醉意了。 “我一点也不怪他,”赵春雨舌头有点僵硬,越说越兴奋,“真的,我一点没怪他。人嘛,谁不想追求幸福?你不想吗?你也想!关键是每个人心目中的幸福标准不一样。他认为有钱就是幸福,所以他选择了富婆。而我呢?我认为感情是第一位的,所以我失恋了。这就是现实。” 这番话让张磊不由得浮想联翩——自己幸福的标准是什么?母亲健康,安享晚年;与刘艳相亲相爱,筑起爱的小巢;积累资金,做一番奇可长久发书展的事业。然而,这些都偏离了预想的轨道。母亲想找个相依相靠的老伴,却遭到了刘艳的强烈反对。刘艳赌气和自己闹起了别扭。辛辛苦苦攒的钱又被二胖骗走了。似乎所有的霉运都压到自己的头上。 张磊浩叹一声,喝下一大口酒,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湖面上几艘脚踏游船慢悠悠地行驶着,好不惬意。就在目光收拢之时,张磊恍惚发现,从北面走来三个人,好像是刘大鹏和刘艳父女,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看相貌是个南方人。此时三个人也看到张磊了,只见刘大鹏向刘艳低语几句,然后带着南方人走开了。刘艳站在原地,盯着张磊看看了足足一分钟,才走了过来。 “磊子,你怎么在这儿?”说着,刘艳瞟了一眼赵春雨,只见赵春雨醉眼迷离,怀里还捧着一个空酒瓶子。 赵春雨把酒瓶子往椅子上一放,站起身来,“张磊,我有点头晕,先走了。”说完,微微摇摆地走了。 刘艳恶狠狠地看着赵春雨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成碎片。只听张磊含糊地问:“艳子,真巧啊!你也了。”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刘艳将张磊拉了起来,闻见他身上一阵阵刺鼻的酒气。 “我高兴啊,高兴就喝点酒。所有的倒霉事都让我撞到了,我高兴得不得了。” “你有病啊!跑这来喝酒?”刘艳鼻子差点气歪了,心里酸溜溜的,挖苦说,“高兴是吧?和那个赵小姐喝酒,能不高兴吗?倒霉是吧?撞见我能不倒霉吗?” 张磊感觉眼前的东西直晃,强劲的酒力直冲脑顶,“艳子,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你不生我的气了?好艳子,我真的很想你。” 刘艳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掀起波澜,见到张磊和赵春雨居然在一起喝酒,她实在无法按捺心头的火气,一颗心被彻底伤害了。 “你想我?可惜晚了。你看见刚才和我爸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了吗?他是别人给我介绍的新男朋友。” 难道刘艳另有新欢了?难道她千方百计阻扰母亲与黄叔叔恋爱,而且一再任性而为,就是为分手寻找借口?张磊万念俱灰,感觉天快要塌下来了。 “好,很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蠢猪,钱被二胖骗走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连个正式工作也没有。你离开我,是明智的选择。那个男人也是医生吧?博士?主治医师?他能给你带来幸福。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我是个窝囊废!哈哈,我今天太开心了!” 张磊踉踉跄跄走了。刘艳失声痛哭,爱情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泪水多于欢笑,她不知道,这份感情她还能把握多久? 刺耳的汽笛声响过,一辆由南驶来的列车,缓缓进入车站。车门一开,熙熙攘攘的乘客如水泻一般涌了下来。站台上顿时喧闹起来。刘强背着牛仔包,手里拎着一个箱子,跟在人流之中。刚走出检票口,就听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强哥……” 刘强一看,竟然是王梅,正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你咋来了?不好好上班。不怕我姐扣你奖金啊?” 见刘强一脸严肃,王梅一撅嘴,“是刘姐让我来接你的。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她说,刘院长去北京了。家里没人,让你回来直接去医院。” 刘强把手上的箱子,递给王梅,“你不是来接我吗?还愣这干啥?快帮我拎着。坐一路硬板,把我累完了。” 王梅一边笨拙地提着箱子,一边心里嘀咕:“好心好意来接你,却被当成了苦力。这个死胖子,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我爸啥时候去的北京?” “好像是前天吧,也许是昨天早上,大概是昨晚之前。反正不是今天,今天我没看见刘院长。我上次看见刘院长是大前天。” 刘强斜眼看了王梅一眼,“你没病吧?说话颠三倒四的。这么大的人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回去问刘姐,我天天待在药局里,哪知道刘院长的日程安排?”说着,王梅走下台阶,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刘强连忙扶了他一把,“你说,你可咋整?笨手笨脚的,以后嫁都嫁不出去。” 王梅最忌讳别人说她嫁不出去,立刻就生气了,索性把箱子往地上一蹲,“你把MP4还我!” “什么MP4?” “就是上次你走的时候,我借你的那个。” “噢,那破玩意你还要啊?在我的背包里呢,不好找。等回到医院再还你。” 王梅心里正憋屈,哪里肯依,“不行,现在就还。不还不行,就是不行!” “小家子气。”刘强瞪着王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平时经常开玩笑的鬼精灵,还挺能装相的,居然玩起了深沉,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翻腾半天,终于找了那个MP4,刘强随手递了过去,没等王梅接到,他的手已经松开。只见MP4做自由落体运动,“啪嗒”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你……”王梅捡了起来,机壳摔裂了。她抚摸着MP4,就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凶巴巴地盯着刘强,那目光里又分明蓄满了委屈。“你太过分了……”一跺脚,悻悻而去。 刘强望着王梅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我……我不是故意的。” 乘出租车来到医院,刘强径直走进药局。刘艳见弟弟回来了,不胜欢喜,一个劲地问长问短。 “姐,晚上把张磊哥叫来,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刘艳一下子兴致全无,“回头再说吧,他这几天没时间。” “张磊哥那么忙吗?总不至于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吧?”刘强看出姐姐的异常,便试探着问,“你和张磊哥有啥事了?” “我们能有啥事?啥事没有。”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3 部分阅读 ?” “我们能有啥事?啥事没有。” 刘强说:“我看,你那么在乎张磊哥,不如趁早把婚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臭小子,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揍你了。”刘艳抬起巴掌,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刘强嬉皮笑脸,连连告饶。 刘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让王梅去火车站接你。你没见到她吗?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刘强说:“看见了。她生气了,就跑了。” “为啥跟你生气?” “我说她笨手笨脚,结果自己笨手笨脚,把她借给我的MP4摔坏了。听说,还是你给她买的?” 刘艳听糊涂了,“啥呀?我没给她买过MP4。上次我们逛街,倒是给她买过一件小衫。” 刘强心想:既然不是姐姐买的,那王梅为何要撒谎呢?这丫头片子,真教人捉摸不透。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刘艳问。 “是啊!我正式被调到分社了,以后常驻‘沙家浜’,除非有特殊情况。” “总社条件那么好,回来干嘛?” “姐,这你就不懂了。‘宁做鸡头,不为牛后。’这边虽然刚起步,各方面条件比较差,但机会多啊,可以大展拳脚,干出一番成绩。那边人才济济,想混出个模样可不容易。” 刘艳不以为然,笑着说:“净拣好听的说,就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另有企图啊?” 刘强憨笑说:“我想,咱爸年纪也大了。我总在外面飘着,心里也不踏实。一家人在一起多开心。” “得了吧,你。别装了。拿咱爸做幌子,你也太假了吧?我见过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叫韩雪?皮肤挺白的那个。” 刘强再也掩饰不下去了,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傻乎乎地看着姐姐,希望征求她的意见。 “我觉得韩雪很不错哟!无论从哪方面看,配你都绰绰有余。你这个癞蛤蟆,算是瞧准了一只天鹅。” “我的好老姐,不带这么笑话人的。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不是打消我的斗志吗?” 刘艳笑着说:“有本事你就去追啊!把韩雪带回家来,算你能耐。光说不练假把式。” 两人说笑之际,院长助理走了进来,告知有重要事情要汇报,刘艳便随她去了院长办公室。 一路颠簸,体乏神倦。刘强伸了伸懒腰,张嘴打了一个哈欠,偏巧王梅回来了,只听她“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嘴巴够大的,都快看见你的胃了。” 刘强赶紧闭上嘴巴,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敢招惹她。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为上”,惹不起就溜之大吉。 刘强站起身来,一条腿刚迈出门,却听王梅问道:“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不行!” 刘强一愣,这小丫头语气倒是很强硬,“为啥?不就是一个MP4吗?明天赔你一个,至于吗?连我的人身自由都要干涉?” “跟那个没有关系,反正不许你走!” “我说你这个人真没劲,我都不明白你为啥撒谎?MP4根本不是我姐送你的。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坏了心疼了吧?明天我赔你一个不就完了吗?何必唧唧歪歪呢?” 王梅大眼睛一眨,忽地潮润了,“是啊!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傻呗!怕你坐火车无聊,就买一个送给你。可是你不但不领情,还故意气我。本来不想让你赔的,你要是这么说,那就非赔不可,而且还要双倍赔偿。” 刘强绝对没想到,王梅竟然肯花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本身经济很不宽裕,挣的工资要养活半身不遂的老妈,家里的日常开销,老妈的医药费,都是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 想到这里,刘强心里很惭愧,连忙举手投降,“好!只要你不生气,我一定赔,赔你最好的。” 王梅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身去。 “那你告诉我,为啥不让我走啊?我一闻消毒液的味就迷糊。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王梅背着身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刘姐了,她让我留下你。快下班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们?你是说,我姐,我,还有你,我们一起去吃饭?” 王梅转过身来,愁眉苦脸变成了洋洋得意,“咋了?不愿意啊?这可是刘姐的命令,你敢违抗?” 刘强心里叫苦不迭,待会王梅一准要向姐姐抱屈,姐姐平时就宠着她,一顿暴风骤雨的批斗会是躲不过去了。今天自己算是栽到这个鬼丫头的手里了。 “看你的脸,像苦瓜似的。告诉你,还有一个贵客,你听了保准高兴。” “谁呀?” “韩雪。” 刘强心中欢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否则指不定她又说什么玩笑话。 “笑吧,别装了。你以为,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韩雪才回来的。”王梅坏笑说,“不过,我要让你冷静冷静,我可听韩雪亲口说过,她对你没啥兴趣。不来电,没感觉!” 刘强心花未及绽放,便被这一阵冰雹砸蔫了。王梅言之凿凿,莫非说得是真的?可是韩雪确实接受了玫瑰花。她说,要等他回来。怎么突然就变心了?不可能,一定是王梅在胡说八道。 然而,困惑始终没有消散,直到宴前仍弥漫在刘强心头。三人围坐在饭桌前,看着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来,却始终见韩雪来。 刘艳问:“梅子,你是怎么通知韩雪的?” “我早就给她打电话了。时间、地点,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她说,下班以后就来。” 刘强心里暗笑,王梅的小学语文学得不错,把记叙文的前两个要素都说出来了。“那你说人物了吗?” “我说,刘姐请她吃饭,我作陪。没敢说你回来了。我怕……”王梅斜眼看了刘强一眼。 “怕什么?你们都是同学。”刘艳不明就里,“你再打一遍,催催她。” 王梅刚拨完号码,只听见不远处传来悦耳的铃声。循声望去,只见韩雪已经翩然而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恍惚一个多月没见面,竟有隔世之感。刘强呆呆地看着韩雪,百般相思之苦,萦绕心头。 韩雪没想到刘强回来了。一见这张肥胖而熟悉的面孔,却也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 刘艳以为两人重逢乍现,各怀羞涩,便笑说:“不认识咋了?快坐下,有话慢慢聊。” 韩雪像梦中初醒,左手托了一下挎包,右手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说:“实在抱歉,刘姐。我还有急事,不能陪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艳说:“一顿饭的工夫,有啥急事不能缓一缓吗?” “我也是刚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让我马上回去一趟。” 王梅看刘强一脸失望,便说:“小雪,你看强哥回来了。你就坐一会吧。聊一会再走。” 韩雪歉疚地笑说:“确实不能耽误。” “真是太不巧了。那就改天再聚吧。”刘艳说完,朝刘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送送韩雪。 刘强心领神会,站起身来,陪韩雪走了出去。 “最近好吗?看你好像瘦了很多。”刘强关心地说。 韩雪回答说:“我挺好的。你也挺好吧?看你好像胖了很多。”她一直没有看刘强,目光只在街道上搜索出租车。 刘强满腹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憋了一会,眼见韩雪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 “有时间再说,好吗?”韩雪钻进车里,隔窗摆了一下手,出租车立刻绝尘而去。 第二十五章 张母一直没有参加秧歌队的活动。市里即将举行东北地方绿色食品展览会,在开幕式上将有一段秧歌表演。而张母所在的秧歌队恰好被选中。作为队长的黄哲明不能不首先想到张母,因为在他看来,她表演到位,感染力强,是秧歌队里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且,由于外甥女刘艳的阻扰,他与张母已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找她好好谈一谈。 来到张家楼下,黄哲明犹豫了半天。如果不是当初看轻亲情,何至于今日众叛亲离?人一辈子图个啥?活到老了才明白,就是亲情最可贵。和和气气,团团圆圆,享受亲情的温暖多好!自己的黄昏恋也许就没有这么多波折。 敲门的手如此沉重。但是,即使有千斤重,也要努力而勇敢地举起来。这是一扇通向幸福的门。 “老黄?你……你怎么来了?”张母既高兴,又难过。她站在门里,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能让我进去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我真的有要紧事,求求你,把门开开。” 张母迟疑片刻,慢慢地打开门。 黄哲明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闷不语。 “你不是有话说吗?咋又不吱声了?一会小磊就下班回来了。我还要做饭。” 黄哲明把秧歌队即将参加市里表演的事说了一遍,并恳请张母回归秧歌队。 “我不想参加。以后……”张母顿了一下,“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为啥?你怕我们交往会影响到孩子们?孩子们有他们的幸福,我们有我们的幸福。难道我们追求幸福也有错吗?” 张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了,说这有啥用啊?” 黄哲明严肃地说:“都是我犯下的错,我要赎罪。我要等小磊回来。” “你赎啥罪?算了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我求你,我们就这么拉倒吧?” “你咋这么软弱呢?遇到点挫折就畏首畏尾,那以后我们还咋活着?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知道应该咋做。成与不成,总要去试一下。我们眼瞅着老了,再不争取,以后可就真没机会了。” 话说到这份上,张母无可辩驳。但愿老黄能够把事情办圆满,他是个好人。或许年轻时,他做过糊涂事,但他知道错了。可是,老天爷还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张母刚做完晚饭,张磊就下班回来了。 “黄叔叔,你来了。”张磊很有礼貌地问候。 黄哲明说:“小磊,有件事求你。你能帮我吗?我想让你帮忙把小艳的爸爸妈妈约出来。我想和他们好好谈谈。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他们家住在哪,我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早就负荆请罪去了。” 张磊理解黄哲明的迫切愿望,毕竟是血浓于水,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牵挂。可是,这段时间跟艳子的关系闹得很僵,已经有些日子没到她家去了。事情办成与否,尚在两可之间。不过,黄叔叔的请求应该尽量满足他,因为这是关系到几个家庭幸福的关键。 第二天下班,张磊硬着头皮来到了刘艳家。接待他的是刘强。两人见面,不胜欢喜,说了许多寒暄的话。后来,刘强才想起,张磊是专门来找姐姐刘艳的。自己却一时高兴,忘了告诉他,姐姐这几天经常很晚才回家。 “我总感觉,我姐有点不对劲。每天快到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磊哥,你和我姐到底咋了?”刘强问。 张磊觉得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刘强听说大舅要与张磊的母亲谈恋爱,也不禁大感意外。 “磊哥,不瞒你说。我大舅过去做人很失败。不怪我姐生气,他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全家,包括我姥,没有一个人不恨他的。” 张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黄叔叔很后悔,想寻找一个补救的机会,所以让我来找刘叔叔。约时间见个面。我是这样想的,黄叔叔和我妈谈恋爱,那是他们的事情,至于成与不成,靠他们的缘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毕竟是你和艳子的大舅,关系闹得这么僵,总要设法解决。既然黄叔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应该给他一个主动改过的机会。” 刘强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爸去北京了,要过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张磊心想,自从跟艳子闹别扭,已经很多天没来她家了。连刘叔叔去北京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艳子现在好不好?他每天晚上回来那么晚,到底干什么去了?难道真像她说的,处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就是那个瘦瘦的,像一根黄瓜似的的南方医生? 就在张磊告辞出门之时,刘艳推门进来了。她见到张磊,不觉一愣,但很快地躲避目光,一声不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磊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刘强走到他的跟前,说:“还愣这干啥?快进去哄哄她。我姐不会真的生你的气,你知道她有多在乎你吗?” 张磊横下一条心,不管艳子怎么对待自己,一定要把感情挽救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他已经深切地感到,艳子是他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女人。 轻轻走进刘艳的房间,只见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真没礼貌,进屋也不敲门。”她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张磊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们还象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这时,张磊感到刘艳的身体微微发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咋这么狠心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咋忍心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我到底哪儿不对了?” “艳子,你听我解释,好吗?那天,我喝醉了。我和赵春雨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失恋了,想找个人诉苦,而我当时心情也很郁闷。钱被二胖骗走了。你又离我而去。我能不上火吗?所以,我喝醉了,口无遮拦,你原谅我,好吗?艳子。”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咋过的吗?天天晚上去喝酒,就是想忘了那天你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忘了你刺伤我的话。可是,我忘不了。晚上经常做噩梦……我不想失去你……”刘艳猛地转过身来,扑在张磊的怀里,嚎啕大哭,“你咋这么狠心呢?”一边哭,一边捶打张磊。 张磊像个木偶一样,任凭刘艳又掐又咬。他已经很难过了,没想到刘艳比他要痛苦一万倍。 “艳子。你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以后,我们什么也不管,别人的梦别人圆。我们珍惜自己的爱情。这是无法替代的。你说,好吗?” 刘艳抽噎着,不住地点头,把脸深埋在张磊的怀里。 就这样相拥了很久很久,刘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明白了一点,任何事情都不要掺和到爱情里面。什么问题都可以放纵,唯有爱情不可捉弄。 “艳子。” “嗯。” “……” “啥事?说啊!” “……” “说啊!急人。” “我嘴都起泡了。上火了。” “我看看。”刘艳一看,果然张磊的嘴唇上起泡了。她轻轻地吻了一下,目光无限柔媚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我问你,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说什么了?” “你说,你有新男朋友了,就是那个南方医生。” 刘艳开心地大笑,“傻瓜,那是我爸的一个客户,从南方来谈业务的。说啥你都信,大傻瓜,嘻嘻……” 韩国学召集各部门负责人,正在会议室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韩国学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看护马莉的张大姐打来的。一听到张大姐焦急的声音,韩国学的心“咯噔”一下。果然,张大姐告诉他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马莉受伤了。 今天上午,张大姐像往常一样,带着马莉到广场上散步。天气异常炎热,骄阳似火。张大姐见马莉嘴唇发干,知道她口渴了,便去附近的超市买矿泉水。本来马莉是坐在长椅上的,却不知为何走到了广场最高处的石台上。张大姐急忙往回跑,却终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从石台上栽了下来。 韩国学立刻宣布散会,驱车赶到医院。马莉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告诉韩国学,这个病人脑部受到了严重的震荡,各种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可能随时会发生,希望病人家属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真是祸不单行!韩国学坐在病床边,不自觉地去摸马莉的手。她的手已经失去往日的温度,冰凉凉的,好似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韩国学的眼睛一下子潮湿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还是前妻去世时,他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把内心无法承受的哀愁,全部倾泻出来。从此,无论得与失,成与败,他都泰然处之。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赚钱不是唯一的目的。事实上,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充实一些。所以,生意的盈与亏,在他的心里都无法引起任何波澜。他知道,没有感情寄托,自己只是一个空壳。而遇到马莉之后,他发现生活一下子变得美好起来。甚至,他惊觉自己的感情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巨变。只因为这一个女人,一个乐观开朗的女人。她的生活曾是那么不幸,然而她没有向命运低头,勇敢地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天意又是如此弄人。幸福距离他与她是那么接近,灾难却一个接一个地撞来。 韩国学哭了,任凭泪水慢慢地划过脸颊。在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把马莉的病治好,然后与她结婚,让她永远幸福! 把公司的事务全部委托给副总,韩国学专心陪护马莉,每天守护在她的身边。他多么渴望奇迹的出现。然而,马莉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奇迹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过。一转眼,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秋高气爽,却是另一种恬淡的美。徜徉在初秋的意韵之中,让人倍感舒心。吴远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获得了一份好心情。 下班了,将韩雪送回家。吴远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白天的情景。原来幸福的感觉如此美妙,就像一股股微弱的电流,麻酥酥地通遍全身,在内心的某个角落,还“哔哔啵啵”地闪耀火花。尽管这种幸福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当幸福真的来临,他还是忍不住想大喊几声,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舞动起来。 “是的。她终于同意了。这不是做梦!”吴远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就在今天中午,韩雪邀吴远一起去吃午饭。吴远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更令他惊喜的是,韩雪忽然问他:“吴远,你是真的爱我吗?” 这种情景——温馨的小屋,流淌的音乐;热气腾腾的咖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素雅的韩雪,一副渴望答案的表情——竟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似乎是在梦中出现过吧?或许这也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有些来得突然而已。 吴远太了解韩雪的性格了,善良中存有难辨是非的盲目,倔强的个性里含着更多的软弱。传统的道德伦常贯穿于她整个的思想之中。她已经不是处女之身,失去贞操,对于一个传统女性意味着什么?吴远的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他知道,她永远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就像系这脚环链的金丝雀,是想飞也飞不高远的。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韩雪一定会屈服于现实。她内心的创伤,需要殷勤的呵护去抚平,即或无法抚平,至少得到形式上的安慰。所以吴远总是命令自己,不失时机地讨好韩雪。制造每一次感动,富贵就与他接近一步。 “雪儿,请相信我,好吗?”吴远一把抓住韩雪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次,韩雪没有挣脱。 “雪儿,我会爱你一辈子的!不,不是一辈子。”吴远表现出一种很激动的情绪,甚至带着一点哭腔,“假如人还有来世,我会生生世世都爱你的,永远,永远……” 韩雪的眼睛潮润了,不知是被眼前的人感动,还是曾经的伤害,让她悲从中来? “这么长时间了。我想,我对你态度是不是太冷酷了?其实,直到今天,我还是恨你!可是当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我又不忍心去恨你。为什么让我遇见你?大概这就是命运吧。你一直对我说,你会永远爱我,你拿什么来保证?” 吴远朝思暮想,每天盼望的就是韩雪的这句话。他像是一名优秀的演员,早已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在摄影机面前,毫不慌乱,挥洒自如,侃侃而谈,“雪儿,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的生活很拮据,但彼此的爱让生命无比充盈。有一次,妻子突发急症,腹痛得厉害。可是已经是半夜了,找不到出租车,丈夫只好背着她去医院。夜雨下得很急。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为丈夫撑起雨伞。她把脸紧紧贴在丈夫的后颈上,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她发自内心地对他说:“亲爱的,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相依为命’了。” 吴远再一次拉起韩雪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雪儿,这就是我理想中的爱情。我们不要大富大贵,不要丰厚的物质生活,只要我们真心地爱着对方,只要我们有一个温暖的家,这就足够了。哪怕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们的爱天地可鉴!” 韩雪彻底被感动了,两个月来,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吴远,你真是这么想的?” 吴远对天发誓,“老天作证,如果我对韩雪说出半句违心的话,天打五雷轰,不得……” 韩雪立刻捂住他的嘴,深情地说:“吴远,我相信你。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你要你真心对我好,我别无所求。” 如此完美,如此绝妙!一切尽在掌握中。柳暗花明,却原来是水到渠成。吴远不禁为自己的“才华”感到骄傲。一个具有如此“才华”的人,何愁他日不会平步青云,富甲一方? 回到家,吴远躺在床上,身心俱畅。柔软的床单上,仿佛还存有韩雪的体香。这是一张多么神奇的床!不,不,这不是床,吴远确信,这是曾经征服的战场,也是未来通往成功的桥梁。 就在美妙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之时,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是张磊打来的电话,邀他到家小聚。吴远答应了,放下电话,他想了想,确实很久没与张磊联系了,不知道他最近混得怎么样? 刚一见面,张磊发现吴远不似从前,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微笑,眉宇间跳跃着兴奋,便问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小子走啥好运了?是升职了,还是加薪了?” 吴远笑着说:“升职,加薪,算啥呀?我才不在乎那点蝇头小利呢。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兄弟我就要发达了。富贵逼人,人要是撞上好运,想躲都躲不开。” “这么好?说出来听听。” 吴远故作神秘地说:“暂时保密,到时候,准保让你大吃一惊。” 张磊从不愿勉强别人,便调侃道:“但愿你小子别去抢银行。” 两人正在说笑之际,刘艳来了,大包小裹的,买了很多东西。吴远一见,开玩笑说:“真是张家好媳妇,现在就能看出来,居家过日子,你可真是一把好手。牛啊,一把手!” “贫嘴。”刘艳白了他一眼,难掩得意之色,“等你有了女朋友,我一定要好好教她,怎么对付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家伙。” 吴远哈哈大笑,“是吗?那你很有经验了,是不是经常教训某些油嘴滑舌的人?”说着,把目光投向张磊。 张磊恍然大悟,故意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喂,喂,我可没那样。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 刘艳“扑哧”一笑,附和说:“我们家磊子可是个好同志。” 吴远说:“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说笑过后,张磊问:“艳子,你都买些什么回来?” 刘艳掏出食品袋,全是色味诱人的特色美食。 “今天是啥日子?搞得这么丰盛。你们两口子太热情了。就算想我了,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家常便饭,一壶老酒就可以了。”吴远垂涎欲滴。 “美得你!”刘艳说,“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张磊解释说:“本打算去酒店。可是我妈不同意。所以只好在家里给她过生日了。邀你来,一起热闹热闹。” 吴远说:“那你咋不早说呢?我订个生日蛋糕来。” “不用了。生日蛋糕已经买好了。我还订了几样菜,一会就能送来。”说完,刘艳拨通了酒店的送餐电话,又催了一遍。 “来这么半天,咋没见阿姨?”吴远问。 张磊瞧了瞧墙上的时钟,说:“我逼着她去美发店了。这两年我妈的头发白了很多。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染一染头发,人显得年轻,心情也会好。去了快一个小时了,估计马上就会回来。” 送餐的人已经把做好的菜肴送来。三人摆好碗筷,又聊了几个话题,仍不见张母回来。张磊便走下楼,去美发店找母亲。 美发店只有老板娘在给一位男顾客剪发。老板娘告诉张磊,张母染完头发,已经走了十几分钟。 张磊心里纳闷,母亲会去哪儿呢?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应该知道,大家都等她一起庆祝呢。 第二十六章 走过拐角,只见一棵大榆树下,母亲正和黄哲明说着什么。张磊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黄叔叔,你好。” 黄哲明的表情很不自然,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外面包着彩色的礼品纸,绳结扎得很是讲究。一见张磊走来,他试图想把小盒子藏到身上,却又发觉无处可藏,慌乱之下,小盒子掉到了地上。张母连忙拣了起来,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噢,小磊。我刚才去理发,正巧碰见你妈妈,我们就在这聊一会天。” 张磊心想,黄叔叔一定知道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所以特地来送生日礼物。难得他有这样一份心意。 “黄叔叔,今天是我妈的生日,一起去家里热闹一下吧?”张磊诚心邀请。 黄哲明的脸上忽现一丝惊喜,但转瞬即逝,“这个……只怕不方便吧?” 张母说:“老黄,你先回去吧。有空我再去找你。” “嗯。”黄哲明答应一声,犹豫一下,这才慢慢转身离去。 回来的路上,张磊说:“妈,你咋不让黄叔叔去咱家呢?” “没啥,他去不太合适。”张母含糊地说。 “妈,我觉得你这么对待黄叔叔,好像有些不妥。我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让他一起来热热闹闹,有啥不好的?” 张母微叹道:“儿子,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想因为他,让艳子心里不痛快。” “怎么会呢?艳子已经跟我说好了,以后你和黄叔叔的事,我们绝不干涉。” “傻儿子,你真以为妈妈老糊涂了?”张母语气低缓地说,“二十多年的恩怨,哪能说忘就忘?你和艳子能重归于好,多不容易。她那么说,是为了安慰我们。但她心里能没有疙瘩吗?” 张磊不知该说什么,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谁又真正了解,爱情的下面,是否存在违心的让步与妥协? 张母微笑说:“只要你和艳子好,妈妈就一万个满足了。回家吧,艳子都等着急了。” 张磊跟在母亲的后面,心想: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或许那一天,艳子家就会与黄叔叔冰释前嫌,但愿那一天早点到来。 刘强从南方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韩雪。上次,韩雪拒绝与他约会,这让刘强感到很意外,也很困惑。莫非真像王梅所说:“不过,我要让你冷静冷静,我可听韩雪亲口说过,她对你没啥兴趣。不来电,没感觉!”刘强仔细回味最后见韩雪时的每一个细节——那天晚上,姐姐、王梅请韩雪吃饭。当时韩雪是欣然赴约的,可是当她看到有第四个人在场时,却一下子变了脸色,推说自己有事,慌忙地走脱了。 刘强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作为第四人在场,究竟有什么不妥,以至于让韩雪一反常态?自己临去南方时,送了她一朵玫瑰花,她羞涩地接受。清晰地记得,那时她轻轻摸着玫瑰花的枝干说:“这样好吗?让我想一想,等你从南方回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怎么了?为什么她连一次谈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算是王梅那个乌鸦嘴所言不虚,韩雪确实对自己没兴趣,但也没有必要故意躲避啊!这其中有什么玄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着房门在家里胡思乱想,根本于事无补。刘强决定,再找韩雪谈一次,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得到韩雪的明白答复。 等在韩雪公司的门口,刘强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初秋的微凉已经打透他单薄的衣裳,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当手表的指针指向5点钟时,他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 韩雪翩翩的身影映入眼帘,刘强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爱与幸福是否会在这一刻得到答案?刘强敛了一下肥胖的肚子,慢慢地走向韩雪。 “雪儿,你慢点,等等我。”一个声音从另一方传来。刘强和韩雪几乎同时转头去看,只见吴远气喘吁吁地跑来。 三人见面,化作同一个沉默。沉默的局面,让人感觉很尴尬,仿佛身边空气突然消失,足以让人窒息。 “这么巧啊……”吴远首先打破沉闷,换作一脸轻松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噢,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刘强看了韩雪一眼,“正巧路过这里,遇见老同学,就过来打声招呼。” 韩雪笑得很不自然,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最后她的目光在吴远的脸上稍作停留,似乎要表白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吴远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坦然地说:“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和雪儿请你吃饭,算是为你接风。”说完,挽起韩雪的胳膊。 刘强呆若木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呢,韩雪和吴远……? “老弟,你还不知道吧?雪儿——你的老同学,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韩雪轻轻挣脱吴远的手,说:“你陪刘强去吃饭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一下。”然后,她看了一眼刘强,那目光中充满了愧疚和茫然,“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吴远关切地问:“雪儿,你哪不舒服,要紧吗?” “没关系。”韩雪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刘强愣愣地站在原地。 吴远说:“真是抱歉。雪儿不舒服,我要送她回家,改天再请你吃饭。” 刘强点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去了。吴远看着他的背影,冷然一笑,随后紧紧追向韩雪。 走在路上,刘强感觉天晕地转,心情一落千丈,如坠冰川。现实真是一出难以预料的戏剧,充满了未知的荒唐。韩雪居然与吴远谈恋爱了。 精心编织的美梦被现实无情打碎,刘强一时难以接受。他去超市买了一打罐装啤酒,然后直奔江畔广场而来。站在大坝之上,放眼望去,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刘强大口喝着啤酒,望着渐渐浓重的夜色。天空澄澈,繁星点点。一罐罐啤酒喝下,刘强的心情好了许多。与广阔的天地相比,人的一点点烦扰算得了什么?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既然她有了选择,那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因为爱,所以不忍去伤害。 刘强命令自己忘掉对韩雪的感情,尽管他知道那将是抽丝一般的痛苦。回想读书的时光多么美好,韩雪是单纯的,自己也是单纯的,没有掺杂男友情爱的友谊,或许更加久长。记得那年元旦联欢会,同学们自编自演节目,刘强与韩雪合作表演小品,博得了老师同学的一致赞赏,王梅甚至发出了粉丝一般的尖叫,险些吓倒几名同学。 想到王梅,刘强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歉疚。上次摔坏了她的MP4,答应赔偿给她,却一直没有兑现。虽然这个鬼精灵,有时候让人讨厌,但她也有善良和可爱的一面。此时心情不好,不妨找她来陪一陪。 给王梅打完电话,刘强把剩下的几罐啤酒全部喝掉,然后来到约会的地点。不大一会,王梅就出现了,穿着艳丽的衣服,与往日大不相同,脸上居然还施了淡淡的妆。 “这么急着找我干啥啊?”王梅问。 一听到“急”字,刘强忽感内急。喝了那么多啤酒,肚子涨的厉害,“等会告诉你,我要方便一下。” 王梅四处望望,手指远方说:“那边商场有洗手间。” “那么远啊!我憋不住了。”刘强说着,一颠一颠跑起来,身上的肥肉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瞧你这点出息。”王梅忍不住笑起来,也跟在他身后跑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在街上,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 “呵呵,第一次看你跑这么快,要是跟轮椅飙车,也不一定会输啊。”王梅故意调侃道。 刘强喘着粗气,“人有三急。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等会我再收拾你。” 王梅毫不示弱,“你还敢威胁我?你再胡说,我就喊‘打——劫——啦!” 刘强紧紧闭上嘴,加快步频,只怕稍一松懈,就会闸门打开,洪水倾泻。 从商场的卫生间出来,刘强一身轻松,迈着平常的四方步,走到王梅面前。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到底干啥呀?” 刘强看着不远处的家电柜台,说:“上次不小心摔坏了你的MP4,答应赔你一个新的。现在,你可以随便挑喜欢的款式,价格无所谓。” 王梅大眼睛一转,“其实,也不要你赔的。本来那个东西就是送给你的,坏了就坏了,人家不珍惜,我也没有办法。” “那怎么行?必须要赔,大丈夫一言九鼎。”此言一出,刘强自己都感到,在王梅面前,他总是显得很男人。 “还大丈夫呢?瞧你的体型,标准的四四方方大豆腐。”王梅开心地笑说,“你要是真有诚意送我东西,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我不想要MP4,我选别的,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王梅领着刘强来到珠宝首饰柜台前,但见珠光宝气,熠熠生辉,让人眼花缭乱。 刘强心想,王梅这鬼丫头,安的什么心?看来要狠狠宰我一次了。 王梅一遍又一遍试着不同的项链,一遍又一遍问刘强:“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刘强只会点头,脖子都酸了,不断重复两个字:“不错,不错!” 选了半天,王梅一样也没选中。刘强早已不耐烦了,心里念叨,女人真是麻烦,买个东西总是挑来拣去。 “喂,我说伙计,你能不能快点?买东西又不是相对象。”刘强终于忍耐不住,发起了牢骚。 “算了,不买了。”王梅一撅嘴,转身就要走。 刘强看见王梅一脸失望的表情,心里反而过意不去,忙拦住她,说:“我的意思是说,买一定要买,就选贵的,贵的好。” “那也未必。”王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我呀,就是考验一下你的耐心。你真是经不住考验。”说着拉起刘强的胳膊,把他拽到一个柜台前,指着一条手链说,“我就喜欢它。” 刘强一看,这条手链实在是太普通,标价不过几百元。这丫头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那些几千元的首饰,哪一个不是精品?莫非她被高昂的价格吓住了,诚心要节省一点钱?是啊,像她这样清贫人家的孩子,哪有奢侈的消费习惯? 王梅小心地将手链捧在手心里,如获至宝一般。发自内心的笑意,犹如阳光一般灿烂。 “你帮我戴上,好吗?”王梅请求道。 刘强很不情愿,瞧了王梅一眼,心想,得寸进尺,自己又不是没有手?但他不敢得罪王梅,看看周围没人,这才帮着把手链戴好。 “太漂亮了!”王梅抬起手腕,不住地端详,“你看,这五瓣的形状多像丁香花啊!” “错了,丁香花是十字花型。”刘强纠正道。 “你不懂。五瓣丁香花象征着幸福与好运。每年春天,我都会到丁香丛里寻觅五瓣花。我把采好的花夹在书里压平,然后粘在书签上,已经攒了很多,哪天我送你几个。” “能许愿吗?”刘强问。 “当然了。” “那你许什么愿?” “保密。” 刘强瞟了她一眼,开玩笑说:“我能猜到你许什么愿。肯定是上帝保佑,但愿你能早点嫁出去,那就阿弥陀佛了。” 王梅知道刘强绕弯子笑话自己,但看在他慷慨送礼物的份上,就算生气也不便发作。 “我呀。不但许愿早点嫁出去,而且还要钓个金龟婿。再不济,也要比你强一点点。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还是想想自己吧。看看有哪个女英雄舍生取义,拯救全国的未婚女青年。”王梅得意洋洋,心想,看你还敢拿我寻开心。 听了这句话,刘强刚刚恢复平静的心,骤然再掀波澜。韩雪突然的感情转向,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爱上吴远呢?任何明眼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4 部分阅读 听了这句话,刘强刚刚恢复平静的心,骤然再掀波澜。韩雪突然的感情转向,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爱上吴远呢?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王梅见刘强默然不语,便问道:“咋了?真生气了?我是开玩笑的。” 刘强陷入沉思,没有听见她的话。 “喂,不会吧,真生气了?”王梅小声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刘强这才反应过来,“没事,刚才我在想,我还真是没啥优点。你说得对,谁肯嫁给我啊,那么不长眼。” 王梅心想,不会是刚才那番话,真的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强哥,其实你很优秀的,除了身体胖点,长得丑点,偶尔坏点,其他方面都不错。上次,我撒谎了,说韩雪对你不来电,都是我瞎编的,想故意气气你。其实,我觉得,你追求韩雪大有希望,能被你追的女孩多幸福啊。” “什么大有希望啊?我是彻底没戏了。” 刘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梅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从来没听韩雪说过。”说着,她看了刘强一眼。刘强怅然若失,目光散漫地看着前方。王梅诡秘一笑,继续说,“韩雪也真是的,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诉我一声,说好了,我要替她把把关的。” 刘强一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本打算向王梅倾诉一下苦衷,没想到王梅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真是难懂你们女人的心思。她答应我的,要等我回来。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她就移情别恋了。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说这话,我可不赞同。什么叫‘移情别恋’?人家又没有答应正式跟你谈恋爱。既然没有正式谈恋爱,人家就有选择的权利。要怪呀,只能怪你是个大笨蛋!” 刘强沮丧到了极点,在失恋的漩涡里搅得头昏脑胀,又被王梅贬成一个十足的笨蛋。 “算了,不和你唠了,我要回家睡觉去。” “不行!”王梅急忙说:“你走了,我咋办?这么晚了,你要送我回家。” “你自己回去吧。” “不行。天都这么黑了,我一个人回家,你不担心?” 刘强说:“有啥可担心的?” “好啊!我要出点啥事,让你后悔一辈子。”说完,王梅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刘强一想,自己主动把王梅约出来,她家住的那么偏僻,万一真出点啥事,这责任可担当不起。 没办法,刘强只好灰溜溜地跟在王梅身后,一直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十七章 刘大鹏从北京回来,刚踏入家门,就看见了儿子刘强,心里不禁一阵惊喜,一段时间未见,儿子似乎又壮实了很多。刘大鹏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年龄越大,对亲情的依赖就越大。儿子已经成为他精神上的莫大安慰。似乎是一种不需约定的默契,从前的父子隔阂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父子之情。 “爸,你回来了。”刘强帮着父亲脱下大衣。 “嗯。”刘大鹏很高兴,一下子忘掉了路途疲劳,“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会在家待多久?” “你去北京的第三天我就回来了。这次回来,我就留在分社了。不走了。” 刘大鹏微笑说:“真的吗?那你留在这边,可要干出一点成绩来。” 刘强给父亲起了一壶茶。 刘大鹏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分社好像有一个什么李记者,人品可能有点问题。与这样的人相处,要多一份心思。你还年轻,人生经验少,记住一句话,‘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 “我知道了。”刘强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做人原则——踏踏实实做事,不管别人说什么。或许父亲是多虑的,但父亲是一片爱子之心,恐怕儿子在复杂的社会上吃亏。父亲的谆谆教诲,还是应该虚心接受的。 “我妈和我姥都好吗?” “你姥前段时间旧病复发,在医院住了几天,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毕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你妈妈的身体,一直保养的不错。她希望你姐姐早点结婚,她要回来参加婚礼。”刘大鹏顿了顿说,“有些话,我没跟你妈妈说,怕她担心。你姐姐跟张磊闹别扭的事,你知道吗?” 刘强说:“我知道了。因为磊哥的母亲和我大舅谈恋爱,我姐死活不同意,他们僵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和好了。” “噢,那太好了。”刘大鹏心下稍慰,“你姐的个性太强,多亏遇见张磊,凡事都能包容她。” “我想,我姐虽然跟磊哥和好了,但她的心里肯定还很别扭,她最恨的人就是我大舅。问题不解决,迟早还会闹矛盾。” 刘大鹏沉默一会,“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想过,我们上一辈人的矛盾,不应该影响到你们。都是一大把年龄的人了,何况还是亲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我打算找个机会跟你大舅谈谈,然后带他去北京,见见你姥和你妈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刘强心想,还是父亲想的周全,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在。但是,他又该怎么解决自己的问题呢?他与赵一红阿姨的关系,总是不明不白。现在好像只有母亲、赵阿姨,还有姐姐三个人不知内情,万一哪天曝光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但愿父亲也能尽快想出个妥善的办法来。 刘强劝父亲回房间休息一下。刘大鹏毫无倦意,穿上大衣,要出去走走。 “爸,你是去见赵阿姨吗?” 刘大鹏一愣,没想到儿子早已猜透了父亲的心思。 “去看看吧!”刘强说:“你去北京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赵阿姨怎么样?我想,她需要帮助,我们就尽力帮助她。” 刘大鹏看着儿子,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儿子真是长大了!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走到熟悉的路口,眼前的两排大树,已是黄白相间。一阵阵风吹过,那些耐不得寂寞的树叶,纷纷飘零而下。刘大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再次相遇赵一红,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一直默默帮助赵一红母女,小到饮食起居,大到供赵春雨上大学,无论哪一方面,无不尽心竭力。如果说到爱情,那是青春时代的懵懂,而今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亲情的责任,不仅仅因为曾经的夫妻名分。刘大鹏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绝不能抛下赵一红母女,她们太需要一份暖暖的亲情呵护了。 “刘叔叔,你来了?好久不见,真想你啊!”赵春雨撒娇一般地迎上前去,在她的心目中,刘大鹏就是她的父亲。 刘大鹏欣慰地笑了,询问起赵春雨近来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很好啊!我现在啊,每天都可开心了。” “开心就好。”刘大鹏不见赵一红,便问,“你妈妈呢?” “我妈去菜市场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来得正好,我妈说晚上要包饺子。还是你喜欢吃的芹菜馅。” 刘大鹏意味深长地说:“春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这次去北京看望你小艳姐的姥姥和妈妈。本打算把一红和你的事情告诉她们,可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如果她们都不能理解,反而适得其反。你也了解你妈妈的性格,她一定不肯原谅我对她的隐瞒。我想在时机没有成熟,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你还要继续替我……” “保守秘密!”赵春雨抢过话来,笑着说,“刘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我知道你很难。假如我是你,我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刘大鹏欣慰不已,春雨,小强,包括张磊,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他们都信守自己的承诺,为了一个曾经受伤的心灵,不再遭受半点伤害。一红啊,如果有一天,你了解了这些,你会原谅我和孩子们对你的隐瞒吗?还有淑贤和小艳,你们会理解我吗? “刘叔叔,小艳姐的男朋友张磊,工作勤勤恳恳,表现突出,成绩优异。昨天陈总经理开大会,已经宣布提升张磊为房管部的经理了。” “好啊!好啊!”刘大鹏确信,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张磊的确是可造之材,女儿完全可以托付给他。 “前一段时间,小艳姐因为我误会了张磊,两个人闹别扭,张磊每天都没精打采,恍恍惚惚的,多亏他们又和好了,否则,我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都怪我不好。”那天,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强拉着张磊喝酒,被刘艳撞见,引发了误会。赵春雨至今想起,心里仍然很难受。 “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不应该怪你。现在他们和好如初了。他们的路,让他们自己去走吧。”刘大鹏又说,“你妈妈身体不好,心脏随时可能再次出现问题,如果有什么情况,你要马上通知我。” 赵春雨点头说:“刘叔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此时,赵一红拎着芹菜和肉馅回到家里。她见到刘大鹏,掩不住脸上的兴奋,命令刘大鹏和赵春雨赶快洗手,大家一起包饺子。 马莉醒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在韩国学陪护的第七天,马莉终于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转。更令韩国学惊喜的是,马莉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竟含含糊糊地冒出两个字:“国——学——” “哎!”韩国学轻轻地回答,紧紧地握着马莉的手,生怕她会突然离去。他发誓,从此以后,他一定要真真切切地拥有她。 马莉努力想要说些什么。韩国学看着她憔悴的脸,不复往日的神采,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鼻子一酸,“小莉,你别说话,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去南方旅游,我带你痛痛快快地去玩。” 马莉躺在床上,眼神一刻没有离开韩国学,她点点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对于这一个奇迹,医生们都感到难以相信。按照马莉所遭受创伤的严重程度,如果患者没有巨大的信念支撑,是很难这么快就恢复意识的。 医生说,以现在的恢复状况推测,马莉很快就会康复出院。 韩国学将公司事务交给副总,副总每天晚上都会打来电话,汇报一天的工作。所以说,尽管韩国学不在公司,可对公司的各种情况还是了如指掌。而马莉的食品批发行,除了聘任的店长负责以外,还一直由许大奎协助管理。可是这几天却不见许大奎,韩国学便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传来许大奎疲惫的声音,原来许大奎接到韩国文的紧急任务,去南方跑了一趟长途,刚刚返回市里。韩国学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一定要注意身体。 第二天清晨,许大奎便主动联系韩国学,见面之后,许大奎汇报了他出差之前的工作情况。当听到马莉的食品批发行的生意不但没受影响,效益反而稳步提升,韩国学感到无比欣慰,对许大奎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 许大奎来到医院看望马莉,为了不打扰马莉休息,他只是隔着门窗看了很久。韩国学告诉他,马莉现在恢复得很好,估计月末就能出院了。 “韩总,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如果有什么出力气的活,你尽管吩咐。” 韩国学掏出一把钥匙,说:“自从她生病以后,家里一直很乱。再过几天她就出院了。你去雇几个钟点工,把家里收拾一下。环境好了,人的心情就好,对养病有好处。” 许大奎欣然领命,马不停蹄来到家政公司,雇了四名钟点工,把马莉家彻底整理一遍。直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从马莉家出来,许大奎直接回到公司。在走廊里,正巧遇见吴远。许大奎便把吴远拉到司机休息室,两个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我一直呆在马莉姐的店里,这次跑长途,一来一回就是十多天,也不知道最近公司有啥事没?”许大奎知道吴远是个有心人,便向他询问起公司的近况。 “能有啥事?”吴远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韩总不在,有副总主持工作,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吗?反正别人的事我不管,我只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听说年底就开始认证了,你们综合办准备的咋样了?时间好像挺紧吧?” 吴远自信十足,不无得意地说:“有兄弟我在,这点事还摆不平?没问题!” 许大奎一听,打心眼里高兴,公司能够顺利通过认证,比什么都重要。他点燃一根香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厉害啊!我就说嘛,还是你聪明,脑袋瓜子就是好使。” 吴远刚要说话,门开了,小彪甩着膀子,哼着小曲,晃晃悠悠走进来了。他见大奎回来了,立刻闭上了嘴,闷声不响地堆坐在沙发上。 “这些日子我不在,车队没出啥事吧?”许大奎最担心小彪,怕他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车队的司机没有不烦小彪的,而小彪自恃是韩总的外甥,经常欺负别人。 小彪哼了一声,“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操蛋,还能没事?现在还有两个司机在库房掐架呢。” 许大奎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咋回事?我去看看。”说完,走出门去。 小彪嘴角一抽,面现不屑,斜眼看了吴远一眼,“你小子行啊!挺有手段啊!” 吴远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却不得不装起糊涂,小彪这家伙是个地道的**无赖,不可不防。 “装啥啊?说实话,你怎么把韩雪骗到手的?”小彪刨根问底。 “别胡说八道的,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吴远表面平静,心里却打起了鼓,这小彪一定不怀好意。 小彪冷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和韩雪好上了。你别忘了,韩雪是我大舅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她的条件那么好,会看上你?” 吴远故作镇定,淡淡地说:“话不能说得太绝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个屁!”没等吴远说完,小彪抢着说,“你以为你是谁?要是你不使手段,能把韩雪骗到手?打死我也不信呢。” 吴远心慌了,皱起眉头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在我面前就别装蒜了。说实话,是不是上回我给你的春药,你给韩雪灌了?” 吴远急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压低声音说:“小彪,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可别造谣害我。这话到此打住,要是让别人听见,信以为真,我在公司还能混下去了吗?” “你能不能混下去,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你平时对我还够意思,才没去找韩雪。我说你灌药了,你没灌,那我说了也是白说,万一你真灌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小彪翘着二郎腿,吐着烟圈,慢条斯理地说。 看着小彪一脸无赖的样子,吴远真恨不得抓起他,狠狠地揍上一顿。吴远心想,尽管小彪只是猜测,但**韩雪毕竟是事实,一旦惹恼了小彪,事情败露,自己将身败名裂,非但断送了大好前程,而且弄不好还会身陷囹圄。 吴远一变脸,笑说:“咱哥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知道我是啥人,我哪能干那缺德事?晚上我请你喝酒,以后可别跟兄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胆小。” 小彪掐灭烟头,慢悠悠地说:“让我闭嘴也行。请我喝酒,我高兴。一会咱哥俩的关系还得处下去。我最近玩牌手气真他妈的背,借点钱串串手气?” “借钱啊?”吴远犹豫一下,掏出钱包,“我今天就带了贰佰块钱。” “行啊,贰佰就贰佰。”小彪一把扯过钱,不耐烦地说,“晚上去哪个饭店,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走出司机休息室,吴远气得七窍生烟,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悔不该用了小彪给的春药,留下了致命的把柄。小彪明显在敲诈,以后还会继续敲诈,欲壑难填,永远没完。必须想个好办法,让小彪明白,他的猜测是假的。幸好,他现在只是猜测。 第二十八章 得知张磊升任房管部经理,刘艳别挺多高兴了。她对张磊没有任何事业上的要求,金钱更是不值一提。只要张磊能认真去爱她,用心呵护她一辈子,她便别无所求了。真正让刘艳感到欣慰的是,张磊是个有进取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依赖,可以托付终生。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刘艳便急急忙忙来到物业公司找张磊。约好的,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准备庆祝一番,还约了弟弟刘强在酒店聚面。可是,物业公司的办公大厅里,并没有张磊的身影。刘艳很纳闷,这家伙不好好工作,又跑哪儿去了? 在门口转悠了十几分钟,还不见张磊回来,眼看就到5点了。恰巧,一个物业办公人员回来,刘艳询问他是否见到张磊。办公人员说,一个小时前,保洁绿化部的赵经理在工作中不慎伤了右脚,张磊送她去医院了。 一听“赵经理”这三个字,刘艳如鲠在喉,心里更是憋得慌。“怎么又是她?”因她而生的误会,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刘艳心头。刘艳心想,赵春雨啊赵春雨,为什么你总是纠缠张磊,难道你不知道吗?因为你的存在,带来了多少麻烦?你就不能远远地走开吗? 刘艳越想越气,直奔约定的酒店而去。一边走,一遍赌气:张磊,你要是在约定的时间内不出现,看不给你点颜色尝尝?有本事你就别来,好好照顾那个什么赵春雨。 刘强早已等候多时,却见姐姐一个人来,不禁问:“磊哥呢?咋没跟你一起来?” 刘艳没好气地说:“让狐狸精拐跑了!” 刘强见姐姐一脸酸相,像个受气的娃娃,忍不住笑道:“好啊,狐狸精好啊!我咋就没遇到?这说明什么?说明磊哥有魅力。” “别贫嘴了。”刘艳把张磊帮助赵春雨去看脚伤的事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啊。姐,你应该高兴。乐于助人是美德,磊哥是个有爱心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眼光好啊!” “你别老是说明,说明的。你不知道,他帮助谁都行,就是不能帮助赵春雨。” 刘强心想,姐姐一定又是吃醋了,前段时间她和张磊闹别扭,刚刚才和好不久,绝不能让他们之间再产生误会。正好借这个机会开导开导她。 “姐,有些话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你是真的爱磊哥吗?” “说什么呢?你。”刘艳白了他一眼,羞涩一笑,挤出两个字,“废话。” “离开他,你都活不了吧?” “去死吧!你。”刘艳笑了,轻轻捅了刘强一拳。 “那你咋还往外推他呢?除非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你并不是真正爱他。”刘强一本正经地说。 刘艳不解地说:“我没往外推他啊?是他自己不安好心,你们男人都那么花心。没一个好东西!” “打击面别太大啊!我可是好东西。”刘强说,“那个赵春雨我不认识,不熟悉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太了解磊哥的为人了。你如果非要无中生有,吃这种无聊的醋,只会让磊哥更尴尬。事实上,你在把他从身边推开,推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 刘艳从没想过这些,她只想捍卫自己的爱情,在爱情面前,谁不是自私的呢? “没这么严重吧?”刘艳心里也没了底。 “男人靠管,那是管不住的。就像弹簧,压得越紧,反弹越大。聪明的女人要学做放风筝的人,把男人放飞,给他空间,无论他飞得多远,绳子还拽在你的手里。最重要的一收一放,要恰到好处,切忌用力过猛,把绳子拉断。” 刘艳若有所悟,不自觉地点点头。当她发现,刘强正盯着自己时,又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这都是哪儿学的谬论?还一套一套的。” 刘强说:“姐,你信不信,一会磊哥来了,保准说,‘艳子,不好意思,我有事来晚了。’” “又是废话。” “如果他如实相告,说明他心地坦荡,以后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如果他说谎了,说明他在乎你,怕你误会,才故意隐瞒了真相。” “照你这么说,不管他说啥都是对的?我反倒成了多事的女人啦!” “非也,非也!不管他怎么回答,你都说,‘你撒谎了吧?’看他怎么说。如果他本来就说了实话,自然问心无愧;如果他坦白了,那你以后就别疑神疑鬼的;万一他顽固到底,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管得太严了,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刘艳想了想,说:“不对吧,你好像和他是一伙的?说来说去,他还是一点没错,整个都是我的不对了。” 就在这时,张磊急匆匆赶来了。 “艳子,不好意思,我有事来晚了。”张磊气喘吁吁,额头上沁满汗珠。 刘艳和刘强相视而笑。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 刘艳问:“你干啥去了?” “下午,绿化部的赵经理把脚崴了,肿的挺厉害,我把她送医院去了,幸好没伤到骨头。后来,我又把她送回家了。这不,怕你着急,我就赶紧来了。” 刘艳一听,笑着说:“你撒谎了吧?” “没有。”张磊看看刘艳,又看看刘强,“我没撒谎,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刘强扭过脸去闷笑。 刘艳笑起来很轻松,“相信你个头,真把自己当活雷锋了?” 刘强说:“快点吧,我都饿了。快点祝贺磊哥荣升经理!” 吴远和韩雪谈恋爱,已成为公司里尽人皆知的“秘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都在背地里议论而已。吴远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无非都是感到疑惑——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为何低就一个打工仔?就像俗话说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吴远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纸里包不住火,事实已然如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到手,那是本事。若是任着性子来,吴远不但不会自卑,反而要大大地炫耀一番。吴远之所以收敛言行,主要是因为韩雪做人低调的原因,她曾一再叮嘱吴远不要张扬。 为了不让别人说三道四,下班以后,韩雪总是让吴远在距离公司很远的地方等她。两个人的恋情就像在搞地下工作,吴远很不情愿,但又没有办法。 像往常一样,下班之后,吴远先走出公司,站在路口的大树下等韩雪。秋天已至,树上的黄叶纷纷飘落,地上的叶子随风打着转,转出不远,又转了回来。 韩雪走到吴远身前,未等说话,只觉得一阵恶心,连忙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着凉了?”吴远一手搀着韩雪的胳膊,一手轻抚她的后背,“你今天脸色很差,打个车吧,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没关系。”韩雪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不是。”韩雪欲说还休,过了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吴远,有一件事,我想对你说。” “你说吧,雪儿。” “我……我好像怀孕了!” 吴远一下子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啊?我怎么向爸爸妈妈交代?以后我还怎么做人?”韩雪急得掉起了眼泪。 吴远连忙安慰道:“雪儿,你别急。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是真的,那也只好……” “只好怎么样?” “把孩子做了。” 韩雪抹掉眼泪,冷冷地看着吴远,悲凉地说:“你说什么?你是男人吗?你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未出生的生命,你就忍心扼杀了吗?是我错了,看错了你这个不敢承担责任的男人。” 吴远第一次看到韩雪这么严厉,为了保护一个不该来临这个世界的生命,她已经完全显露出母性的威严,不容任何外来的侵害。她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富有尊严。 “雪儿,你误会了。”吴远连忙解释,“我不是不敢承担责任。我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韩雪的泪再次涌了出来,“你给我带来的,何止是麻烦?” 吴远抓起韩雪的手,朝自己的脸打来,“对不起,雪儿,都是我的错。你说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韩雪心如刀绞,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吴远,现在却成了胆怯的窝囊废,难道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是这副德行? 留着许久的泪,韩雪渐渐平静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大概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哪条路?” “结婚!” 结婚?吴远梦寐以求的就是结婚。只要和韩雪结婚,就等于鲤鱼跳龙门,咸鱼大翻身。可是,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刚刚谈恋爱,甚至韩雪的父母,自己的亲戚朋友都不知晓,这么仓促就谈婚论嫁,是不是会引来非议? 韩雪说:“明天是周六,你来我家,见一见我爸。” “嗯。”吴远心中窃喜,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呢。他曾无数次想象,该怎么与韩国文握手,怎样在谈话中了解未来岳父的脾气秉性,如何博得他的赏识和欢心。 “你想好了吗?明天怎么和我爸谈?” 吴远故作迟疑,“这个……还没想好。我不了解你的父亲。雪儿,你说我该怎么谈?” “你就对我爸说,我们处朋友已经很久了,只是时机没成熟,没有告诉他。然后,等过些日子,你就向他提亲。我爸是个很直爽的人,只要我同意,他不会反对的。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吴远心想,既然韩雪不肯做人工流产,那么只好闪电结婚,最多在一两个月内把婚事搞定。再拖下去,韩雪的肚子越来越大,会招惹非议和讥讽。韩雪颜面扫地,韩国文跟着蒙羞,自己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雪儿,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娶你,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吴远故伎重演,信誓旦旦。 “吴远,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好。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韩雪把头埋在吴远胸前,幽怜地说。 吴远搂着韩雪,目光放到天边。此时夕阳西下,一片金黄的色彩。吴远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前方不正是一条金色之路吗? 把韩雪送回家。吴远兴奋的情绪难以自抑。他迅速跑回家,把一直舍不得穿的新皮鞋擦得锃亮,又把西装拿到楼下的干洗店熨烫平整。一切准备妥当,他来到理发店,把头发剪短。最后,又去浴池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 明天,明天,明天就是人生历程的一个转折点。 刘大鹏一直想给儿子买辆新车,刘强能留在北方,结束漂泊的生活,使父亲感到莫大的欣慰。与其说送一辆新车是为了代步便利,不如说是父亲送给儿子的一片爱心。 可是,刘强就是不肯。那辆老爷车仍是他的钟爱。只有刘强心里知道,坐上那辆老爷车,怀旧的情结才会延续下去。刘强经常开着老爷车,来到劳动湖。往事历历在目——“我看不是KBK,而是TLJ。” “啥是TLJ?” “拖拉机啊。” 韩雪如花笑靥,仿佛就在眼前闪现。那是一段多么让人怀念的美好记忆。然而,现在的她已经做了别人的女朋友,不会再坐这辆老爷车了。 吃过晚饭,刘强闲着无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刘大鹏走过来说:“小强,你那辆旧车还行吗?” 刘强以为父亲还要提买车的事,便说:“爸,别看那车旧了点,我已经大修过了,里面都换了新机器,没什么问题,我不需要新车。” 刘大鹏说:“我不是要给你买车。我想出去一下,现在挺晚了,我不想让司机加班,都难得清闲一下。” “爸,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一直没跟康泰医药的韩国学联系,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已经很久没上班了。刚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见个面。” 刘强拿出车钥匙,开车把父亲送到了新兴小区。约定见面的地点就在马莉家楼下的茶馆。自从马莉出院之后,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饭量渐渐大了起来,睡眠质量大大提高。这使韩国学如释重负,心情拨云见日。接到刘大鹏的电话,他欣然不已,邀请刘大鹏来茶馆叙旧。 得知韩国学因为照顾病人,兼顾生意,以至身心疲惫,刘大鹏不禁对这位老朋友肃然起敬。重情重义,是谓真正的男人。与这样的人交往,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友谊。他叮嘱韩国学,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基础。只有自己好,才有能力照顾好身边的人,做好应做的事。 聊了半个多小时。离开茶馆,老爷车行进到赵一红家附近的时候,刘大鹏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应该把赵春雨介绍给刘强认识,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让他们建立起友谊,日后可以相互帮助。绝不能让现在的孩子像上一辈人那样,经历那么多悲欢离合,有那么多苦衷无法得到倾述,有那么多伤痛无法得到治愈。 “把车停到前面的道口。” 刘强疑问:“爸,有啥事吗?” “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刘强把车停到了道边的空地上。 刘大鹏拨通了赵春雨的电话,让她马上出来。不大工夫,赵春雨翩然而来。 “你好,刘叔叔。” “上车。” 赵春雨坐进车内,说:“刘叔叔,你找我有事吗?”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儿子——刘强。我以前曾跟你说起过他。在南方的杂志社工作,现在调到北方的分社了。小强,她就是你赵阿姨的女儿——春雨。” 赵春雨一见到胖墩墩的刘强,感到很亲切,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你好,认识你很高兴。听刘叔叔说,你是个很优秀的记者。以后,请多多关照啊。” 刘强一边开车,一边咧嘴笑说:“哪里,哪里!我爸总是夸你,年轻有为,聪明能干。” 赵春雨羞涩一笑。 刘强说:“还不知道咱俩谁大呢?我属猪的。” “我也属猪。” 刘强说:“巧了,咱俩同岁。我是五月的猪,你是几月的?” 赵春雨说:“我是十月出生的,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强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投机。刘大鹏看到孩子们融洽相处,内心无比高兴,微笑洋溢在脸上。 聊了半天,赵春雨的随和与坦率,给刘强留下了很深的好感。他心想,赵阿姨的女儿果然天生丽质,气质不凡,难怪姐姐会吃醋,张磊哥身边有这样一个美女,姐姐能不感到有威胁吗? “爸,我们去哪儿?” 刘大鹏想了想说:“去前面的保龄球馆。很久没打保龄球了,我要和你赛一场。输了,可是要请客的。春雨,你会玩吗?” 赵春雨摇摇头说:“我不会。” “没关系,让你的小强哥教你。” 来到保龄球馆,刚刚玩了一会,刘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王梅打来的。刘强心想:这倒霉丫头,这时候打什么电话? “喂,啥事?” “急事。” “啥急事?” “很急事。” “不行,我现在忙着呢。”刘强推托说。 “你别后悔啊。” 刘强感到好笑,王梅找自己能有什么要紧事?不会是后悔买手链,要急着换一条白金项链吧? “我有重要情报。是关于韩雪的。你想不想知道?” 刘强一听,连忙说:“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在家,你要来就快点。不来就算了。” 切断电话,刘强走到父亲身边说:“爸,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们玩吧。”转而又对赵春雨说,“不好意思,失陪了。改天我请客。” 赵春雨说:“强哥,你别客气。” 刘大鹏说:“你有事就先走吧,一会我打车把春雨送回去。” 刘强走出保龄球馆,坐上老爷车,开足油门,直奔王梅家而去。 第二十九章 来到王梅家的旧楼,刘强一口气跑了上来,“咣咣”敲起了门。王梅把门打开,一见刘强呼哧带喘,有几分滑稽,忍不住笑说:“瞧你这样!有坏人追你呀?” “我这不……”刘强匀了一下气息,“我这不急着要见你吗?” 王梅把刘强让进屋里,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急着见我?蒙谁呀?你呀,就是想知道关于韩雪的消息。” 刘强迫不及待地问:“你见到韩雪了?”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王梅的母亲一点一点挪出来,因为脑血栓后遗症的原因,她腿脚很不利索。 刘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很是歉疚,估计是刚才的敲门声,惊扰了老人家。“阿姨,你好。” 王梅的母亲努力地笑着,点点头,口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王梅做起母亲的翻译,“我妈说,你咋这么长时间不来我家?我妈挺想你的。” 刘强解释说:“前段时间我出门了,刚回来不久,以后我一定经常来看您。”刘强心里很后悔,来得太匆忙,忘了给老人家买点营养品。 王梅的母亲高兴地点点头,又发出一连串含糊的声音。 这次,王梅没有翻译,却对母亲说:“妈,你咋又乱说话呢。”说着,脸一下红了,“你回屋吧,我和强哥还有点事要说。” 母亲慢慢走回去,临进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刘强,那目光中充满了稀罕的神色。 “来,到我屋里说吧。”王梅领着刘强走进自己的房间。 两次来王梅的家,还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朴,一张木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写字台上摆着几本书,一面镜子,还有一个四方的相框。 刘强拿起相框,里面是王梅拍的艺术照,融合的光线,优美的轮廓,大大的眼睛,脉脉含情。如果不仔细看,简直认不出相片中的人是王梅。 “看不出来啊,丑小鸭还能变天鹅。”刘强不由得啧啧称奇。 王梅抢过相框,娇声地说:“就你看不出来。不给你看了,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咋办?” “就我看不出来?”刘强漫不经心地说,“恐怕是你自我感觉良好吧。” 王梅“哼”了一声,“你要是敢气我,我就不告诉你韩雪的事。” 刘强连忙告饶,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韩雪的?” 王梅说:“看见你几次,都没精打采的。失恋了,也怪可怜的。我就想找韩雪,当面问问她,到底咋回事啊?咋说变心就变心呢?” 刘强在心里嘀咕:对!咋说变心就变心呢? 王梅说:“后来我想了,这么问不对。人家又没跟你搞对象,不能算变心。” 刘强点点头,言之有理。 “所以啊。我就想,应该旁敲侧击,透透她的口风。你也知道,韩雪嘴巴严,心事重,啥事都不肯轻易对别人说的。所以啊,今天下班,我决定到她家楼下等她,约她吃饭,然后慢慢套她的话。” 刘强没想到单纯的王梅还有这一番心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你猜咋了?我在韩雪家楼下等她,看见谁了?” 一个悬念把刘强的心吊起老高。 “我看见一个男人把韩雪送回家的,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特密切,还手拉手呢。”王梅斜眼看着刘强,只见他愣愣地,目光呆滞,傻得可爱。 王梅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夜市吃大排档。那个男人就是刘艳姐男朋友的朋友。” 刘强说:“我知道,他叫吴远。” “怎么可能呢?韩雪会看上他?我也挺纳闷的。后来那个男人走了,我把韩雪约出来吃饭。韩雪竟然承认了,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而且,韩雪还说,他们已经处了很长时间了。” 刘强的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子,很不是滋味。 “韩雪也真是的。处男朋友了,也不告诉大家一声。尤其是你,像个傻瓜似的,蒙在鼓里,还一个劲单相思。韩雪这么做也太不对了,总不能拿别人的感情耍着玩吧?” 刘强说:“这也不能怪她,是我自己笨。” 王梅别过脸去,心中暗自好笑,刚才一番话,居然没让刘强生气,还承认自己笨。十足一个呆头鹅! “其实,只要她幸福,我就满足了。”刘强叹了一口气。 王梅见刘强这么重感情,也不想再伤他的心了。不过,有一个隐情,她又不得不告诉刘强。 “有一点我挺奇怪的。按理说,处了男朋友,应该心情愉快,最起码不能愁眉苦脸吧?我们吃饭的时候,韩雪一次都没笑,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让人感觉,她一点都不幸福。平时我们在一起,可不是这样。” 王梅所说的这个细节,也让刘强感到诧异。上次见到韩雪,她也是躲躲闪闪,像是在故意逃避什么。就算她心有所属,爱上了别人,也不至于一反常态,拒人千里之外啊。毕竟恋人做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5 部分阅读 王梅所说的这个细节,也让刘强感到诧异。上次见到韩雪,她也是躲躲闪闪,像是在故意逃避什么。就算她心有所属,爱上了别人,也不至于一反常态,拒人千里之外啊。毕竟恋人做不了,还可以做普通朋友的。 离开王梅家,刘强开着老爷车,又来到了劳动湖。此时,夜已经深了,游人散去,万籁俱寂。刘强看着湖边的彩色灯,感到一阵阵幽凉。这段感情真的就此完结了吗?好像一场梦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事已如此,也只能祝愿韩雪幸福快乐了。 天刚蒙蒙亮,吴远醒来,再无睡意。今天就要去见韩国文,意义非比寻常。日后荣枯,唯此一搏,无论如何要有一番好的表现。吴远精心打扮一番,不放松任何一个细节,甚至扎什么颜色的领带,都费了好大的心思。 好不容易挨到了八点钟,吴远先给韩雪打了一个电话。韩雪告诉他,现在父亲正在家里,十点钟还要去公司开会。所以韩雪让吴远尽快赶来。 吴远急忙走出家门,坐上出租车,一溜烟来到韩雪家。终于要踏入梦寐以求的富贵之门,吴远的心情颇为紧张。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平整一下衣服,按响了门铃。 韩雪把吴远领到父亲的书房。此时,韩国文正坐在书桌前,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吴远一见韩国文,完全不像自己想象中的企业家的形象。他穿着朴素,满头银发,看上去有几分苍老,与电视剧中那些精神矍铄的富翁们相去甚远。 “爸,他就是吴远。” 吴远静静站在一旁,保持着一种谦恭的姿态。 韩国文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和蔼地说:“坐吧,孩子。”然后,他拿出一包香烟,示意让吴远吸一支。 “谢谢叔叔,我不抽烟。”吴远刚刚坐下,又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推却了。 “不抽烟好啊!这东西对身体没啥好处,我吸了几十年,想戒也戒不掉了。”说着,韩国文点燃了一支烟。 “爸,你少抽点烟吧,这两天总是咳嗽。”韩雪说。 “没事。”韩国文笑着摇摇头,转而对吴远说,“昨天,我才听小雪说,你们处朋友了,而且已经处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个……”吴远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只是小雪……平时您工作那么忙,我们想等您有空闲的时候,在来看望您,所以,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韩国文点了点头,感觉眼前这个小伙子说话得体,像是一个聪明懂事,而且能够有所作为的人。 “小雪,为什么不早点把吴远带到家里来?”韩国文问道,“是不是怕爸爸不同意啊?” 韩雪没想到吴远会移花接木,心里完全没有准备,只好嗫嚅道:“我想,今年你一直那么忙,那么多事等你处理,所以不想给你添乱……” 韩国文笑道:“傻孩子,还有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更重要?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绝不干涉,只要你们两情相悦,真心真意,我是不会反对的。我还是那句话——生活从不曾亏欠任何人,幸福就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吴远像一个顶礼膜拜的虔诚的教徒,在认真地聆听教诲。 韩国文对吴远说:“你来这里,我很高兴。有些话我也要对你说,我只有小雪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娇惯坏了,有一些任性。我希望你能够包容她,男人的胸怀很重要啊,要想成大事,必须要有宽广的胸怀。” 吴远连忙说:“请叔叔放心,我一定会对小雪好的。只要她幸福,让我做什么都行!”发誓保证是吴远的拿手好戏,一番豪言壮语,令他自己都感动了。 聊了一会,韩国文接了一个电话,急着去公司开会了。屋子里只剩下韩雪和吴远了。 吴远本来准备了很多台词,却没有派上用场。韩国文既没有问他的文凭学历、收入状况,也没有问他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是韩国文有意避开这些敏感的话题,还是根本忽视一个人的外在条件?吴远一时弄不清楚,但他深知一点,韩国文真正重视的是女儿的幸福。只要对小雪好,韩国文是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婿的。 “雪儿,刚才我表现的怎么样?” 韩雪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忽然又闪现苦闷的表情。 吴远善于察言观色,问道:“雪儿,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们恋爱的事,家长已经同意了。”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延。” 吴远明白韩雪的意思,便安慰道:“雪儿,你放心。再过几天,我就向你的爸爸妈妈请求,请求他们把宝贝女儿嫁给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我拿我的生命担保!” “吴远,我相信你会对我好。”韩雪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是担心,我们这么匆忙地结婚,会让每一个人都怀疑。何况结婚是大事,方方面面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就算爸爸妈妈同意,我们要想在一两个月内尽快结婚,也不现实啊!可是真耽搁久了,我又怕……”韩雪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吴远颓然坐在沙发上,同样一筹莫展,韩雪毕竟是著名企业家的女儿,富足的家庭,显赫的身份与地位,决不允许她有任何的丑闻曝光。她一个人的羞耻,可能导致她的父母,甚至整个企业集团,整个家族成员跟着蒙羞。 两个人沉默了。吴远把韩雪拉到自己的身旁,让她的头依靠在他的肩上。他感到她轻轻啜泣,像一只受伤的可怜的小白兔,在一片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吴远拼命思考解决的办法,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如何完美地跨过这道障碍,取得韩雪父母的认可,正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雪儿,我有一个办法。”吴远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你看这样好不好?” “什么办法?” “刚才你的父亲说了,年轻人的事,他不干涉。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他不会反对。雪儿,我们登记吧!” “登记?”韩雪没想到吴远会想到这个办法。 “是啊!我们登记了,就受到法律的保护。任何人都无权说三道四,至于办婚宴,喝喜酒,那都是民间婚礼的程序,可早可晚。当然,我会尽快提亲,越早越好。” 韩雪一听,吴远说的很有道理,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那我们抓紧时间,快点注册登记吧!”吴远说,“下周一,好吗?” 韩雪温柔地看着吴远,点了点头。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懒洋洋地铺满房间。马莉很晚才醒来,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她知道,这时候韩国学一定会来,走到她的床边,亲昵地说:“快起来吧,懒蛋子。”呵呵,“懒蛋子”,多难听啊,亏他想得出来。 但是,今天屋子里静悄悄的。马莉喊道:“张大姐,大姐……” 看护马莉的张大姐正在厨房做早点,听见马莉在喊她,连忙走了出来。上次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导致马莉跌成脑震荡,张大姐心里非常难过,背地里哭了好多次。如果不是韩国学安慰她,这完全是一次意外,希望她能够留下来继续照顾马莉,那么憨厚淳朴的张大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韩国学的宽容大度,让张大姐甚为感动,她表示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好马莉的。 “大姐,他呢?” 张大姐说:“刚才韩总来了,见你还睡着,就出去了,说是去市场买大骨头,晚上给你熬汤喝。” 马莉心里甭提多美了。虽然病了很长时间,但马莉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她很清楚,在自己生病的过程中,韩国学不离不弃,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换了别人,莫说没有名分的朋友,就是结发的夫妻,又有几个能做到这份上? 得知韩国学来过,马莉心里踏实了。她让张大姐把早点拿到卧室,简单吃了一点,仍然赖在床上,等着韩国学从市场回来。 过了一会,韩国学回来了,把买来的大骨头交给张大姐,然后走进卧室。 “醒了?快点起来吧。” 马莉撒起娇来,“不起,就不起。” 韩国学不明原因,这唱的有是哪一出啊? 马莉一撅嘴,“你还没说呢?” “什么?” “懒蛋子。” 韩国学笑了,大病初愈的马莉已经恢复了原来顽皮可爱的性格。 “本来嘛,你天天在我耳边说这三个字,我都习惯了。听不到这三个字,我都起不来床了。”说着,马莉自己都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对健康有好处。”韩国学见马莉无动于衷,便说,“快起来吧,懒蛋子。” 马莉像士兵接到了命令一般,很快从床上下来。韩国学来到客厅,等待马莉换掉睡衣,穿上一身秋装。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好不惬意。新兴小区里面有一片天然湖。韩国学和马莉来到湖边,走过钢板焊接的小桥,登上新修葺的人工小岛上。这里的面积不大,不过两、三百平方米,设计却匠心独运,别出心裁。小岛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可以清晰看见水流过的痕迹,大概是要做成帘帘飞瀑的样子。既可锦上添花,又可在干旱之时,向湖内注水。 两人走到假山石的旁边,这里栽了一棵不知名的树,树干很是瘦弱,叶子却是繁茂的,经秋的沁凉而毫无脱落。 “真美啊!”马莉俯着栏杆,看见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散开,这是鱼儿的杰作,“国学,你说,到了冬天,这里的鱼儿怎么办呢?会不会冻死啊?” 韩国学说:“不会的。虽然冬天这里要结冻,但是小鱼仍会在冰层之下存活。你呀,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马莉说:“以前,我很羡慕大海里的鱼儿,大海多广阔啊,无边无际的,鱼儿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游,多开心啊。但是,我现在不羡慕了,你知道为啥吗?” 韩国学知道马莉要说什么,却故意装作不懂,摇了摇头。 “就因为你。过去我就是自由自在的鱼,除了做生意赚钱,就是打麻将寻开心。可是,自从遇到你以后,我就觉得我以前的生活原来是那么枯燥,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就是鱼饵,让我心甘情愿去咬钩。” 韩国学大为感动,不自觉地牵起了马莉的手。 “国学,这么长时间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韩国学曾发誓照顾马莉一生。他从西服的内兜里拿出一个小红盒子,轻轻打开,是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小莉,这枚戒指我已经带在身上很久了。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等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我们就旅行结婚!以后,永远不再分开。” 马莉彻底陶醉了,巨大的幸福感像潮水一般涌来,她竟忍不住扑进韩国学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韩国学把戒指戴到马莉的手上,然后紧紧地搂着她,静静地待了很长时间。 “国学,为了我,你耽误了很多工作。明天就回公司上班吧。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保养身体,你放心吧!” “好。”韩国学拉起马莉的手,离开湖心小岛。两人走到临近广场的地方,只见前面有很多工人在挖沟,好像在修补什么管道,其中有一个白发老人一边说,一遍比划着,而他身边的一些领导模样的人不住地点头应诺。 “小莉,那个人就是我大哥。”韩国学向韩国文招了招手。 韩国文走了过来。韩国学把马莉介绍给大哥认识。 “走吧,去我的办公室坐会。”韩国文说。 三人来到龙翔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闲聊之中,得知弟弟与这位马莉小姐已经确定恋人关系,韩国文感到很高兴——毕竟国学独身多年,很需要一个人来陪伴。自从弟媳过世,国学一直没有续弦,期间有很多人做媒,可他就是不肯与任何女人交往。做哥哥的心里很清楚,他始终对亡妻,对曾经的感情念念不忘。现在好了,能有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活,打动他的心,让他重新感受家庭的温暖,这比什么都重要。 韩国文说:“小雪处了一个男朋友,有时间你们来家里,让小雪把那个小伙子叫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是吗?小雪处男朋友了?”韩国学问道,“你见到那个小伙子了吗?人品怎么样?” “见到了。就是你们公司的,名字叫吴远,小雪的同事。听小雪说,他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的朋友了。对于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我还想问问你呢。” 韩国学很纳闷,什么时候韩雪和吴远谈恋爱了,而且还谈了很长时间?自己竟然一无所知。按理说,小雪不会把个人感情掺入到纯粹的同事关系中,况且两个人在各方面的条件差距都很大,这似乎不合常理,教人匪夷所思。 不过,韩国学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年轻人的事,谁有说的准呢?恋爱自由,每个人的爱情观是不同的。 “吴远是今年开春,我从人才市场招聘来的。主要负责企业认证的工作。人是很聪明,会来事。”韩国学如实相告。 韩国文久经商场,阅人无数,吴远给他的第一印象也是很不错的。韩国文并不在乎吴远的外在条件,只要他对小雪是真心真意的,日后绝不会亏待他的。 第三十章 自从那次与赵春雨借酒浇愁,引起刘艳的误会之后,张磊再也没有去公园锻炼身体。他担心再次引发误会,虽然刘艳遇事爱走极端,但她维护自己的爱情,这本身并没有错。两个人相爱不容易,能避嫌尽量避嫌,何苦因为不必要的误会而生出嫌隙? 赵春雨几次问过张磊,为何晨练时总也见不到他?张磊推说,母亲身体不好,每天都是他来做早饭。所以,时间很紧,只能在家附近锻炼一下了。赵春雨能感觉到,张磊是在故意疏远自己。刘艳姐爱他爱得太深了,决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存在。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赵春雨又感觉自己很无辜,本来无心做第三者的,却被刘艳视作假想的情敌。 张磊做了房管部经理之后,每天的工作变得忙忙碌碌。难得今天下午空闲,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 赵春雨见办公大厅里没有旁人,便走过来,与张磊闲聊起来。 “我见过刘艳姐的弟弟刘强了。刘叔叔把他介绍给我认识。我觉得刘强哥这个人很不错啊!”赵春雨觉得这样一个话题,既可以深入了解刘叔叔的家庭情况,又不至于让张磊有什么顾忌。 “是啊。强子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心地善良,富有爱心。”张磊由衷地赞叹。 赵春雨说:“我仅仅见他一面,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邻家的大男孩,又还像自己的亲哥哥。人家说,胖一点的人都随和,有亲和力。” “也许吧。”张磊笑着说,“强子的人缘很好,而且工作扎实。听说,杂志社里没有人不欣赏他。这次在北方创建分社,强子任劳任怨,功不可没。他文字功底不错,见解也很独到,发表的稿子都很有分量的。” “原来强哥这么有才啊!”赵春雨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张磊说:“你一提起亲和力,我就想起一件事。上学的时候,强子就喜欢帮助别人,谁有困难,他都尽力去帮助。尤其喜欢帮助女同学,结果被他帮助的女同学都很感激他,愿意找他一起上学。一天早晨,居然有七八个女同学站在他家门口,等他一起去上学……” “编的吧?那么夸张。”赵春雨一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真的。我听艳子说的。”张磊脱口而出,忽然,他觉得在赵春宇面前说出“艳子”这两个字,很不合适。 因为上次的误会,赵春雨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正想找个机会解释一下。于是,她说:“一个人的品质如何,大多受家庭因素和教育程度的影响。强哥那么好,刘艳姐也一定很优秀!” “是啊!她很好的。”张磊不愿意在赵春雨面前过多评价刘艳。 赵春雨说:“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想刘艳姐一直是误会我的。真想找个机会,当面和她谈一谈。因为我,你们发生过矛盾,我很难过。我欣赏你,是欣赏你的才华,我尊重你,就像尊重自己的兄长,绝没有掺入其他的东西。你也知道的,刘叔叔和我母亲的关系。那是特定历史时期酿造的悲剧。刘叔叔是好人,一直照顾我们母女。因为你们都是刘叔叔的亲人,所以我只想和你们走得更近一些。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张磊分明感到赵春雨的嗓音有些哽咽了,字字含着真诚,句句透着坦率。她在表明自己的立场,更渴望融入温暖的亲情之中。 “可惜,艳子不知道这些。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意思,慢慢渗透给她。艳子虽然有缺点,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很聪明的,以后不会再产生误会了。” 赵春雨说出肺腑之言,心里痛快多了。盼着能有那么一天,大家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交流。彼此关心、爱护,就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亲密无间。 张磊真切地感受到赵春雨的坦诚。上一辈人命运的悲剧,注定要有一番长久的痛楚。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对某些人的爱护,比如对赵阿姨,对艳子和她的母亲。然而,明白真相的人,往往要承受局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又如刘叔叔的苦衷,有谁能真正的理解呢? 下班了,张磊回到家里。母亲不在家。大勺里炒好的菜没有盛出来,大米粥还散着热气。估计母亲刚出去不久,肯定又到广场扭秧歌去了。 张磊没猜错,张母做完晚饭,就来到广场。还未等扭秧歌,便被黄哲明领到一旁。 “干啥呀?老黄。” “跟你说点事,要紧的事。” 张母奇怪,有啥要紧的事?说好了,以后少来往,可这个老黄就是死皮赖脸,真没办法。若不是小艳已经声明,不再干涉老人的事,那绝对不能搭理老黄。总不能因为他,让儿媳妇生气。与自己相比,儿子的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有啥事,你快说吧,一会该扭秧歌了。” 黄哲明说:“昨天,小磊带我去了……” “去哪儿了?” “去我妹夫家了。就是小艳的爸爸——刘大鹏家。” “噢?”张母说,“小磊没跟我说啊,他带你去小艳家干啥?” 黄哲明一五一十地说:“是刘大鹏请我去的。说实话,我真没脸踏进那个门啊!可是,我一想,自己造孽自己赎。任杀任剐,豁出去了。人家要是不肯原谅,那以后咱俩也没法交往了。我就去了。没想到妹夫对我很客气,还留我吃晚饭。小磊和小强还陪我喝了点酒。就是小艳没跟我说一句话,可能还记着我的错呢。” “那能怪我们家小艳?脚伤的泡都是你自己磨的。小艳没把你撵出门就不错了。” “那是,那是。”黄哲明尴尬地笑了,“妹夫说,要带我去北京,见见我的老娘,还有我妹子。”说着,黄哲明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神往。 “那你去吗?” “去,一定去!二十年了。我都没见过她们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吗?肠子都悔青了。我就是把脑袋磕碎了,也要让老娘认回我这个儿子来。我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了……”黄哲明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张母叹了一口气,不管咋说,母子相认,尽释前嫌,一家子重新团圆,总归是天大的好事。 “那你啥时候走?” “快了,就这几天,妹夫已经把飞机票定好了。” 这时,秧歌队的锣鼓声响了起来,秧歌队伍已经拉好了阵势。 “走,扭秧歌去。”张母高兴地说。 刘强又是憋了一肚子气,肯定是李记者背地里打了小报告。一早晨接到社长打来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批评。刘强感到很委屈,因为地域不同,遇到问题,难免要采取一些灵活的处理办法。本来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至于让社长大发雷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但猜测归猜测,并无确凿证据,刘强也不便于李记者理论,只要怏怏地闷在心里。 中午,刘强没心思吃饭,在街上闲逛,偏巧又撞见倒霉的事——钱包不翼而飞。真验证了那句“祸不单行”。刘强反复回忆,刚才在商场里好像有个人撞了他一下,那人肯定就是小偷,这可恶的家伙,若抓住他,非踹死不可。刘强想了想,也怪自己,不吸取教训,钱包总是揣在屁股兜里,分明就是给小偷行方便。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丢钱包了,损失几张钞票倒无所谓,新补发的身份证还要再去补一个,准备报销的收据也没了,凭空多了这么多麻烦,刘强沮丧到了极点。 想起还有一些东西要买,而自己分文皆无,刘强只好来到医院,向姐姐刘艳借点钱。 “你呀!永远也不长心。整天丢三落四的,真该有个人好好管管你了。”刘艳听说刘强丢了钱包,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姐,你别磨叽了。我这儿正闹心呢。快点借我一千块钱,急着要用。”刘强情绪很糟糕。 刘艳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刘强,“这里面大概还有两千多块钱,你拿着先用吧。密码是我的生日。” “改天还你。”刘强接过银行卡,转身就要走。 “等等,大中午的,急啥?吃饭了吗?” “不饿。”刘强说,“我哪有心思吃饭啊?” “你也该减减肥了。我问你一件事,听说你跟韩雪吹了?你咋搞的,那么好的女孩,咋让别人抢跑了?那个人还不是别人,竟然是吴远。你连他都比不过?韩雪的眼光差,你更窝囊!” 刘强一愣,“姐,你听谁说?” “你别管了。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刘强心想,肯定是王梅的乌鸦嘴,又开始哇哇乱叫了。说好的,一定要保密,不要跟别人说。她怎么能言而无信,随便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呢?刘强环视一下办公室,并不见王梅的影子。小丫头片子,逮到你非给点颜色看看不可。 “说啊。到底咋回事?是她变心了?还是你放弃了?”刘艳追问,“快点告诉我。” 刘强不耐烦地说:“姐,你别问了。人家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得了那么多吗?我走了!” 不等刘艳说话,刘强一下蹿出门去。恰好在走廊里看见王梅,她夹着一个大本子,一边走,一边轻松地哼着歌。 刘强走过去,一把拽过王梅的胳膊,把她拉到僻静的角落。 “轻点,疼!”王梅拧起眉头,困惑地看着刘强。 “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韩雪的事告诉我姐了?你想害死我啊?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够倒霉?你安的什么心?” 一连串的质问,令王梅愕然不已。她结结巴巴地说:“强哥……你说啥呢?我没告诉刘艳姐……真的。” 刘强凶巴巴地说:“你别装蒜了。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我告诉你,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答应别人的话就要做到。嘴巴不严,以后拿胶水粘上。”说完,愤然而去。 下午,社长又打来电话,婉转地承认了自己的鲁莽,不该使用那些过于激烈的措辞,并充分肯定了刘强的工作成绩。刘强很纳闷,仅仅过了一个中午,社长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刘强很理解社长,他为人耿介,爱憎分明,若不是器重谁,绝不会过分地求全责备。 刚撂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社长的儿子,也就是刘强的大学同学打来的。原来,刘强上次回北方之前,社长儿子也要于当日去新疆,二人举杯互相送别。几杯酒下肚,刘强把埋在心里的苦衷全部倾诉给同学——创建分社遭遇的重重困难,小人从中作梗掣肘难为,种种艰难,一言难尽。同学深表理解。今天同学从新疆回来,把情况说给自己的父亲,社长想来想去,觉得委屈了刘强,所以才打来了刚才那通电话。 刘强终于露出了笑容,付出的努力,取得的成绩,总算得到了认同。一下班,刘强就跑到市场,买了很多菜,高高兴兴回家了。 回到家,姐姐和张磊正在屋里玩电脑。保姆告诉刘强,刘董今天下午已经坐飞机去北京了。刘强这才想起来,父亲是带着大舅去北京看望姥姥了。 晚餐摆上桌子,刘艳和张磊有说有笑地从房间里出来。刘强心里高兴,打开父亲的酒柜,拿出一瓶好酒,要与张磊小酌几杯。 “强子,今天好像很开心啊。”张磊看出刘强兴致很高。 刘艳一撇嘴,“你都不知道,今天中午到我哪儿去了。丢了钱包,脸拉得老长,跟苦瓜似的。他呀,没心没肺的,这不,说变脸就变脸了。” 刘强笑着说:“姐夫,来喝酒。别听我姐的,啥话从她嘴里一出来,一准变味。” 刘艳冷不丁想起了什么,问道:“强子,你是不是欺负王梅了?你刚出门,梅子就哭着进屋了,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下午。咋问她,就是不吱声。我猜呀,肯定是你在门口跟她说啥了?” 刘强心里暗暗叫苦,王梅的身后有姐姐撑腰,她这么一作一闹,姐姐岂肯善罢甘休? “我没跟她说啥。”刘强含糊地说。 “没说啥最好。”刘艳警告说,“你欺负谁都行,就是不能欺负小梅子。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跟你没完。” 刘强点点头,赶紧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酒。 刘艳说:“磊子,你跟我说,吴远和韩雪处对象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有点不相信。” “我也是偶然撞见他们在一起的,后来吴远跟我说,他们已经处了很长时间朋友了。好像快要谈婚论嫁了吧?” 刘艳摇摇头说:“真是世事难料啊!感情这东西就是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你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成为现实了。韩雪那么清纯的女孩儿竟然和吴远那个大油条好上了?要不是你跟我说,我才不相信呢。” 刘强一听,蒙了,到底咋回事?“等会,姐。韩雪和吴远处朋友,你是听谁说的?” 张磊说:“是我告诉她的。昨天,我遇见吴远,吴远亲口跟我说的,他和韩雪已经登记了,过段时间就举行婚礼。” 刘强脑袋“嗡”了一下。韩雪是不是疯了?她一向稳重有余,怎么对婚姻大事这么草率?莫非她也变得时髦起来,加入“闪婚”一族?这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 刘强只感到,刚才咽下的那口酒,火辣辣地灼烧肠胃。韩雪的突然情感转向,曾令刘强无所适从,但毕竟已有心理准备。不可把握的爱情是不属于自己的。 完了,完了。王梅一定很伤心!刘强很奇怪,听说韩雪与别人登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相反,冤枉了王梅却使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胡乱吃过晚饭,刘强走出家门,直奔王梅家而去。平时喝一点酒,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却有一种微醺的感觉,难道是酒入愁肠,化作了惆怅? 来到王梅家,敲了半天门,却不见有人出来。天气越来越凉,王梅的母亲腿脚不方便,应该很少出门了,王梅也应该呆在家里陪母亲。可是,冷冰冰的门毫无反应。 这时,邻居家的门开了。是持续的敲门声惊扰了邻居,刘强连忙报以歉意的微笑。 “小伙子,别敲了。她家没人。”邻居老大爷说,“刚才我在楼下看见了,两个人开着轿车把老太太接走了,小姑娘也跟着去了。” “大爷,您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那不知道。不过,看他们那热乎劲,好像是亲戚吧。” “谢谢大爷。” 刘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秋凉打透了他的衣服。醉意渐渐散去,王梅会去哪儿呢?看来只好明天去医院找她了,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总归是要上班的。 第二天中午,刘强来到医院,还是没有见到王梅。 “小梅子一早上就给我打电话了。”刘艳说,“她请了一星期的假。” 刘强问:“啥事呀,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她说,她老姨从日本回来了,现在住在省城。二十年没见面,非常想念小梅子的妈妈,特意派儿子和闺女,把小梅子的妈妈接到省城,小梅子也跟着去了。真是难得啊,久别重逢,应该好好欢聚一下。我特意又给王梅多放了三天假。” 原来如此。刘强心想,这样也好,或许十天过去,王梅会淡忘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转眼之间,中秋佳节来临了。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里,韩国文夫妇邀请韩国学和马莉共进家宴,并让女儿韩雪将吴远带来。韩国文夫妇的意图很明确,既与弟弟的女朋友晤面相识,又可对女儿的男朋友做进一步了解。 团圆饭的气氛十分融洽,韩氏兄弟频频举杯,说不尽生意场上的事,韩雪的母亲则与马莉拉起家常,聊得很投机。韩雪和吴远作为晚辈,只是含笑倾听,偶尔两个人小声嘀咕几句。 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因为刚刚痊愈不久,马莉的身体还比较虚弱。韩国学便辞别兄嫂,送马莉回家休息去了。吴远帮着韩雪拾掇碗筷,在厨房里,韩雪示意吴远,不能再拖延时间,今天务必要谈结婚的事了。 吴远心领神会,也觉得这个时机很难得。再次回到客厅,便对韩国文夫妇说:“本来终身大事,应由父母做主。可是,我父母已经过世,所以,我只好斗胆向二老直言,请求您们答应我和韩雪的婚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保证,会让小雪一辈子幸福的。” 韩国文夫妇相视无语。过了一会,韩国文说:“小雪,你们都想好了?要准备结婚了吗?” 韩雪没有答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韩母说:“是不是急了点?毕竟是终身大事,总要好好准备一下吧?装修新房,添置家当,预定婚宴,通知亲戚朋友,要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的……再说,现在天气也冷了,不如等到明年开春再说。” 吴远一听,如果婚期拖到明年春天,那韩雪就快当妈妈了。一定要说服两位老人,一旦错过这个时机,恐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我和小雪查过日历,农历九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了。这是我和小雪共同的想法,希望二老能够成全我们。”吴远心想,自己说得越多,好像巴结得越紧,韩雪的父母疑心就会越重。必须表明,这件事是与韩雪共同商定的。这样,她的父母出于爱女之心,定然不会拒绝的。 韩母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等待丈夫表态。 韩国文沉默片刻,说:“现在社会进步了,人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转变。做父母的,不会对子女强加干涉。既然这是你们共同的想法,那么你们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过,我有一个忠告。婚姻大事绝非儿戏,你们做好了决定,就要肩负责任,相互信赖,相互扶持。对你们的未来负责。” 得到韩国文的同意,吴远欣喜不已。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事不宜迟,趁热打铁。明天就开始张罗装修房子,只是存款不多,难以置办更多的家当。看来还要向张磊借钱,没问题,反正刘艳有的是钱。还不知道韩国文会给女儿多少陪嫁? 吴远走后。韩母忍不住问起女儿:“小雪,你是咋想的?这么着急结婚干啥呀?妈不是反对你们,只是你刚把他带到家里来。我和你爸对他还不够了解。就这么把你嫁出去,我们心里不踏实。” 韩国文说:“有什么不踏实的?小雪不是说了吗?他们已经处了很长时间了。我们了不了解无所谓,只要小雪看好他,我们就不要有什么异议了。” 父亲的宽宏大度,令韩雪大为感动。她知道,自己这样匆忙结婚,确实让父母很为难。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暗暗发誓,等以后一切安稳下来,一定好好孝敬父母。 韩雪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连忙跑到卫生间,大口呕吐起来。韩母尾随而至。 “小雪,这到底是咋回事?”韩母郑重其事地说,“我发现你好几次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韩雪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点了点头。 “傻孩子,你好糊涂啊。这吃亏的事,你咋还做呢?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儿搁啊?你真想把我气死啊?” 韩雪无奈,只好说:“妈,我和吴远已经登记了。” “登记了?啥时候?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大人一声。”韩母叹了一口气,“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了。你趁早结婚也好,省得让我操心。”说完,转身要走。 韩雪一把拉住韩母,“妈,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我和吴远是真心相爱的。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操心了。”说着,她抱住韩母,撒起娇来,“妈……” “好了,别闹了。”韩母心想,木已成舟,说啥都没用了。女儿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 韩雪央求道:“妈,这件事先别告诉我爸,我怕他不高兴……” 韩母看着女儿的可怜样,不禁心软起来。对于女人来说,未婚先孕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心里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妈的能不心疼吗? 韩母点了点头,叮嘱韩雪好好保养身体,并以自身做母亲的经验告诫女儿,千万别做剧烈运动,小心流产和宫外孕,一旦有什么异常,要赶紧去医院检查。 第三十一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缠缠绵绵的秋雨终于停了,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寒意,漫天卷地而来。受寒流的影响,北方气温骤降,似乎秋天匆匆而过,冬天提前来临了。 乍寒还暖,只过了两三日,温度有开始回升。这样变化无常的天气,人最容易患上流感。赵春雨很不幸,发热、流涕、鼻塞、咳嗽、咽痛、头痛……几乎所有的流感症状,都在她的身上表现出来。没办法,实在支撑不住,只好请了三天假。可是一想起,自己的部门还有很多工作要安排,赵春雨只在家休息两天,就带病坚持工作了。 张磊很钦佩赵春雨的敬业精神,但听到她一声声咳嗽,见她把鼻子拧得通红,也觉得她是过于要强了。张磊很了解赵春雨的性格,对于工作,她极端负责,如果谁在这时候劝她停止工作,安心休息,那就等于白白地浪费语言。 “多喝点开水。”张磊说。 赵春雨没精打采地说:“没事的。刚吃完感冒药,就是有点犯困,总也打不起精神来。”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谢谢啊。没什么的。”赵春雨说,“多亏你提醒,我才想起来,还有点事要跟陈总汇报。”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没过多久,赵春雨出来了,向张磊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陈总要见你。” 张磊说:“知道什么事吗?” “你进去就知道了。”赵春雨陪着张磊一同走进办公室。 陈总经理正在写东西,他摘下老花镜,对张磊说:“这段时间,你的工作成绩不错。公司上下,有口皆碑。按照公司的惯例,还有两个月就要评选最佳部门和最佳中层干部。最佳部门其实已经敲定了,非保洁绿化部莫属,今年,我们小区绿化及整体环境业绩突出,获得省级奖项,保洁绿化部功不可没。而中层干部会有3个候选人,赵经理、老杨……还有很多干部职工都提议,把你列为候选人。所以,我希望你再接再厉,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张磊说:“谢谢总经理。我想,我来公司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做太多的工作,应该把这个机会留给真正优秀的中层干部。” 赵春雨说:“你就不要谦虚了。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上次,业主之间闹矛盾,还把公司扯了进去,多亏你处理得当,才平息了事态。现在国家提倡建设和谐社会,和谐小区。像我们这样的公司,就是与业主打交道,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我们的工作才算做好。我觉得,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陈总经理说:“春雨说得好啊!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希望你继续做好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 张磊深感陈总对自己寄予厚望,而自己只能以实际行动来回报他了。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赵春雨说:“张磊,前天你给我的稿子,我都看过了,并且把它传到?(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6 部分阅读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赵春雨说:“张磊,前天你给我的稿子,我都看过了,并且把它传到文学网站了。我觉得,你这部小说写的很好,但是连载小说,不同于散文,想要吸引读者,作家一定要勤奋,要大量更新。我建议你买个笔记本电脑,提高打字速度。有空的时候就多写一点,等到和网站签约,你就可以赚取稿费了。” 张磊没想到在网上写小说还可以赚钱,以前只把写字当作业余爱好。现在的网络平台真的很好,写手既可以将才华自由释放,大展拳脚,又可以获得劳动报酬,给付出的辛苦一个完美的交代,何乐而不为呢? 赵春雨笑着说:“你不要误会我呦,我不是偷懒,不是不想帮你打字。” 张磊说:“我真该好好地谢谢你。” “那等你赚了稿费,请我吃一顿大餐。”赵春雨开玩笑地说,“到时候,地点由我来定。你可不要心疼钱呦。” 张磊欣然答应。等到下班以后,他见到刘艳,把买电脑的想法告诉了她。刘艳自然不会反对。两人商量好,到了周末,一起去逛电脑城。 周末的电脑城,热闹非凡。张磊和刘艳手拉着手,从一家专卖店走出来,又走进另一家专卖店。刘艳是很挑剔的,要求电脑不仅配置要高,而且外形还要美观大方,最重要的是张磊一定要喜欢。一连走了几家,每家导购人员都自卖自夸,介绍其产品来滔滔不绝,云山雾罩,弄得张磊也拿不定主意了。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拍了张磊一下肩膀,亲热地说:“磊子,好久不见了。” 张磊一看,这才想起,原来是小时候一个胡同里玩伴——虎子。那时候,他是最小的跟屁虫,如今也长得五大三粗,成了真正的大老爷们了。一脸胡渣子,若不是仔细看,都认不出来了。 “哎,虎子,你好!” 两人相见,分外高兴,深深地拥抱了一下。 “这位是嫂子吧?快请到里面坐。”虎子热情地将张磊和刘艳请到店里面,端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张磊说:“虎子,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 虎子说:“那可不。快十一年没见了。自从初中毕业,就再也没见到你。我后来去广东呆了五六年,去年刚回来,在这里开了个卖电脑的小店。” “怎么样?效益还好吧?” “凑合吧,只能说是一般。本来有机会扩大一下门面,没想到让二胖卷了一把。伤了元气了。” 张磊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二胖专门骗朋友。如果朋友之间多一点联系,互相沟通一下,或许就不会被蒙在鼓里了,“你也被二胖骗了?这小子把我也坑苦了。几万块的血汗钱都打了水漂了。” “我也没提防。”虎子忿忿地说,“谁能想到啊。都是发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他竟然也忍心骗。你说,骗的钱能花舒心吗?咱也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有他的下落吗?” “有,已经落网了。听说判了,正在服刑。钱早就挥霍光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奇#张磊感慨地说:“人间正道是沧桑。动邪门歪道的心思,早晚没有好下场。” #书#虎子说:“你和嫂子是想买电脑吧?” 刘艳说:“我想给他买个笔记本电脑,他也拿不定主意,就这么逛来逛去的。” 虎子把张磊和刘艳带到前面的商品摆台,指着一款笔记本电脑说:“这款不错,质优价廉。你要是信我的,就买这款,保证你用的满意。我按进货价给你。” 张磊对这款电脑也很满意,但是虎子执意不赚钱,这让张磊很为难,毕竟虎子是做生意的,哪能不让人家赚点利润? “磊子,你听我说,混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钱是什么东西?真正的好朋友才是人的财富。从小我就服你,以后咱们可不能再断了联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虎子转而对刘艳说:“嫂子,你放心。我肯定不能把磊子教坏。最多泡泡澡堂子,找个小姐按摩一下。” 刘艳瞟了张磊一眼,笑着说:“他敢!” 刘艳和张磊买完电脑,欢欢喜喜地回家了。刚一踏进家门,只见刘大鹏、黄哲明、刘强坐在一起聊得很开心。刘艳脸色一变,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黄哲明很尴尬,端起杯来,喝了一口茶水。 张磊问:“叔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大鹏说:“我们也是刚进屋,还不到五分钟。” “你们饿了吧,我让保姆给做点吃的。”刘强说。 “不忙,不忙。”黄哲明连忙摆手说,“不饿,不饿。我一点也不饿,上飞机之前,吃了很多东西。” 刘大鹏说:“先喝点茶水,等一会,我们去外面吃。” 刘强给火锅城打了一个预约电话,然后问道:“爸,你这次去,把我的照片给姥姥看了吗?我就怕你给忘了。” “没忘。你和你姐的照片,我都给你姥姥看了。她是一张一张看的,一边看,一边笑,嘴都合不拢了。” 刘强说:“真想我姥啊。等有时间,我一定去北京看看她。那我妈说了吗?她啥时候回来?” “说了,等你姐定下日子,张罗结婚了,她就回来。” 刘强看了张磊一眼,说:“别看我姐平时气定神闲的,其实啊,心里比谁都着急。” 张磊听出了刘强的言外之意,在这方面,女孩子总归是被动的。昨天,张母还在催促张磊,赶紧把结婚的日子敲定,别让人家女方生出什么意见。看来时机真的已经成熟,婚事是拖延不得了。 刘大鹏说:“是啊。艳子的婚礼一定要办得隆重热闹。我们全家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大团圆了。这次,我带你大舅去北京,尽管一波三折,但总算了了你大舅的心愿。你姥姥终于原谅了你大舅了,母子相认,那场面真是感人!” 刘强和张磊都不禁喜形于色。 黄哲明感慨地说:“活了大半辈子了,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啥都是假的,只有亲情才是真的。人活着,图个啥呀?金钱、地位……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过去我糊涂,唯利是图,结果众叛亲离,没落得好下场。这次,多亏了大鹏,要不是你牵线搭桥,我可能真就抱憾终身了。孩子们都在场,今天我要对你说声‘谢谢’” 黄哲明站起身来,深深地向刘大鹏鞠了一躬,忍不住老泪纵横。刘大鹏连忙站起来,把黄哲明扶回沙发上。 刘强说:“大舅,你别激动。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后,和和乐乐在一起,相互照应着,多好啊!” 黄哲明掏出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不住地点头。 张磊心想,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断的。这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只是艳子还心存芥蒂,耿耿于怀,迟迟不肯认这个大舅。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劝一劝她。 刘大鹏看了一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吃饭了。”他转而对张磊悄悄地说,“你去把小艳叫出来,一起去吧。她太犟了,只有你的话,她才能听进去。” 张磊走进刘艳的房间,只见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张磊做到床边,摸着她的手,轻轻地说:“艳子,艳子,艳子……” “干啥呀?”刘艳仍闭着眼睛,“我还没牺牲呢。” “起来呗。一起去吃饭。” 刘艳把头一扭,“你们去吧,我不去。” “乖,快点起来。”张磊耐心地说,“今天大家都很高兴。既然这么高兴,那怎么能少了你呢?” “你们高兴,关我啥事?我烦着呢。”刘艳眼睛闭得更紧,翻过身去。 张磊默然片刻,说:“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老黄毕竟是咱妈的大哥,都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刘艳扭过身来,睁开眼睛,问:“刚才你说啥?” “我说,都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不是这句,再往前。” “我说,老黄毕竟是咱妈的大哥……” 刘艳撇嘴浅笑,“那是我妈,不是你妈。套啥近乎?” 张磊说:“昨天我妈说了,最近就要来这里登门求亲,她想把我们结婚的日子早点订下来。要不,她心里老不踏实。她还说,日子订下来以后,她就抓紧给咱们做床新被子。” 刘艳从床上坐起来,笑着说:“咱妈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咱妈就是这么说的。”张磊贴着刘艳的耳朵,轻轻地说,“快起来吧,咱爸还在外面等着呢。” “油嘴滑舌。警告你啊,学坏了。”刘艳把他一推,笑呵呵地下了床。 吃过饭以后,张磊、刘艳、刘强,三个年轻人商量去KTV唱歌。刘大鹏把黄哲明送回家之后,又来到了赵一红的家。 此时,赵一红正坐在椅子上织毛衣,见刘大鹏来了,她说:“正好,我要给你织毛衣,快来比量一下大小,是肥是瘦?” 赵一红把只缺两个袖子就织好的毛衣,在刘大鹏的前胸后背,来回地比量,“好像是肥了一点,不行我就拆了重织。” 刘大鹏哪忍心让赵一红白费辛苦?他连忙说:“不用重织。肥一点好!肥一点穿着舒服。” 赵一红继续织起毛衣,“你呀,就是能对付。跟以前一模一样,在你眼里,吃的穿的,分不出好坏。” 刘大鹏说:“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几十年了,我们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怎么没有?”赵一红含笑看着刘大鹏,手中的针仍然灵活地穿梭着,“我们都老了!” 刘大鹏点头称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啊!一晃儿,我们都成老人了。” 赵一红说:“最近,我总是想念老家,那里我还有一个姑姑,一个叔叔,两个大爷都过世了。真想回去看看,小时候,我就是在老家农村长大的。不知咋回事,房前屋后,左邻右舍,集市庙会,枣树桃树,常常梦见,就像真实的一样。” 刘大鹏心想,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愫——“叶落归根”。人在外面漂泊,老了,都会思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我已经打算好了,过几天就回去。”赵一红语气颇为坚决。 “你身体不好,一个人去,谁都不会放心。你说什么时候去,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 “不用,你整天那么忙。” “那让春雨陪你去?” 赵一红说:“她也忙啊。再说,我打算在老家住一段时间呢。等到过春节之前再回来。有啥不放心的?那边有我的亲人,还有世世辈辈的乡里乡亲。你不知道,那里的人都是热心肠,谁家有点啥事,都来帮忙。人情味浓得很,不像现在的城里人。” 刘大鹏见赵一红决心已定,想必谁也劝不动了,也只好由她去了。但是,她的心脏不好,随时可能发作心脏病,身边不能没有人看护。农村医疗条件差,万一出了意外,救治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刘大鹏想了一个办法,掌握赵一红老家的具体位置,然后过些日子,就去那里找她,设法把她早点接回来。 吴远喜忧参半——喜的是韩家已经答应女儿出嫁;忧的是囊中羞涩,拿什么来筹备婚礼?父母没啥能耐,除了一套破房子,没有留下别的遗产。卖掉旧房子,换了这间面积不大的新房子,已经耗尽财力,直到现在,新房子里还是空空如也。每月那点微薄的薪水,也只够解决温饱。没有积蓄,怎么来添置家当?最起码也要买些家用电器,洗衣机、电冰箱、电视、电脑少不了;名牌家具买不起,也要搞一套仿名牌的,至少看上去不能太寒酸,惹人家笑话。 不过,吴远没有太伤脑筋,因为娶了韩雪,就相当于娶了一台提款机,很快就能摆脱现在窘困的境地。他已经想好了,去向张磊借钱。张磊是个实在人,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区区几万块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或者换一种说法,这点钱对刘艳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小意思。 吴远找到张磊,直截了当说明来由。 张磊惊讶地说:“你要结婚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吴远说:“没办法啊。我本想明年开春再考虑结婚,可是韩雪的妈妈不肯,非说今年结婚好,农历九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这样,就把日子订下来了。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弄得我也挺紧张的,结婚就要花钱,你也知道,我刚买完房子,家底光了,现在是捉襟见肘。没办法了,只好来求你帮帮忙。” 没等张磊说话,吴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患难见真情。我想来想去,到了关键时候,也只有你这个铁哥们才能帮我了。” 张磊很为难,自己的钱被二胖卷走了,即使想帮也是有心无力,但见吴远无助的样子,着实很可怜,怎能让人袖手旁观? “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张磊说,“我现在手头上也没有钱,等一会儿,我去艳子那儿看看,从她手里窜点钱来。” 送走吴远,张磊立刻来到刘艳家。刘艳听说张磊是替吴远来借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傻了?要借五万块钱给他?”刘艳讶然地看着张磊,“吴远是个啥样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平时算个朋友,大面上过得去也就行了。说句难听的,像他这种整天吹吹嘘嘘,不脚踏实地的人,比那个什么二胖也强不了多少。把钱借他,他拿啥还?” 张磊一听,心里很不痛快。毕竟是老同学,多少年的朋友了。就算不借,也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怪只怪自己,钱都被骗走了,如果自己有钱,就能自作主张帮助朋友,没必要硬着头皮来求女朋友,人家不乐意借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磊默然无语,借不到钱,怎么答复吴远?看来还要想别的法子。张磊一边想,一边往门外走。 刘艳一把拉住张磊,轻柔地说:“咋了?生气了?” “没有。我生什么气呢?” 刘艳挽着张磊的胳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吗?吴远的女朋友,就是强子的同学韩雪,强子很喜欢她。听强子说,他们的关系发展挺快。可是不知咋回事,强子从南方回来,那个韩雪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就和吴远好上了,还马上就非嫁不可了。你说,吴远这个人多有心眼,多有手段?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朋友也要分三六九等,不能一视同仁,你掏心窝子,未必换来人家的真心。” 听了刘艳的一番话,张磊也深有同感,说:“我也觉得吴远变了,不如上学时那么单纯。他好像变得越来越事故,越来越圆滑。总之,感觉很陌生了。” “对啊。所以,以后和他交往,你要多个心思。” 张磊点点头,说:“不过,他现在求到咱们头上,不帮忙又说不过去。据我所知,他也没有什么亲人和别的朋友。结婚是人生大事,能办好一点,尽量办好一点。” 刘艳把张磊拉到床边坐下。张磊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静静地呆了一会。 “就你心软。”刘艳把头靠在张磊的胸前,“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善良,我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你。” 张磊美滋滋地说:“我就剩下这一点自信了。这辈子有你,我别无所求了。” 刘艳轻轻扭了一下身体,把张磊搂得更紧,这句话深深地感动了她。“磊子,五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明天上午我把钱打入卡里,中午你到医院来找我。” 张磊惊喜地说:“艳子,你肯借钱了?” “还不是怕你不高兴?”刘艳深情地说,“我把自己都交给你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借就借。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听不听由你。” 张磊知道刘艳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对自己,更是体贴入微,无不迁就。刚才她的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吴远的变化确实太大了,以后跟他交往,不得不多份心思。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中午,张磊从刘艳手里取来银行卡,然后联系吴远,两人在银行见面。吴远收到钱之后。把事先写好的借条,交给了张磊。 手上有钱了,吴远底气十足。周末,他带着韩雪上街,开始准备购置结婚用品。 “吴远,你哪儿来的钱?”韩雪很纳闷,吴远曾说过,他买完房子之后,已经没有钱了。 “噢,你忘了?我在股市里还有不少股票,昨天交易了,把钱都提出来了。目前,我们最大的事就是结婚。” 韩雪惋惜地说:“你说过的,你在股市里的股票都是长线的,走势挺好的,卖了多可惜。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还有点存款,足够我们结婚用了。” “那不行。我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我要凭我的能力来养活你。让你一辈子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韩雪没有言语,但愿吴远说得都是真的。只要他踏踏实实做人,真心真意爱那个未来的小家庭,哪怕过苦日子,她也心甘情愿。 整整逛了一天,买下的东西却不多。两人商量好了,下个休息日,还要继续买。精挑细选,一定要把小家布置得温馨舒适,建成一个温暖的爱巢。 刘强掐指一算,距王梅去省城,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她只请了十天假,大概今天就上班了。上次情绪败坏,一时错怪她了,不知她还生气吗?真是糊涂啊,惹她伤透了心。 这些日子,刘强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样在乎王梅?以前,在他的眼中,王梅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偶尔有点小坏。自从春天归来,开始频繁接触王梅,发现她也是一个蛮有心机的人。尤其是这次回来,韩雪的感情突然转向,曾令刘强一度失意,难以自拔。而王梅不失时机的“另类的开导”,也让刘强很快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刘强开始思考一些问题,就像很多电视剧的情节,男主人公煞费苦心去追求心上人,山重水复,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而他身边的人一直默默地爱着他,峰回路转,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莫非这是一种规律?冥冥之中早已经作了安排?刘强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不会是喜欢上王梅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强不断地安慰自己,谁会喜欢那个倒霉的家伙?处处与自己作对,好像冤家一样。王梅只不过是一个需要照顾,需要呵护的小妹妹,姐姐刘艳这么看待她,而自己也应该这样看待她。 来到医院,刘艳并没有在药局。王梅把门打开,见是刘强来了,一声招呼没打,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刘强负荆请罪,王梅的冷淡,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刘强背着大挎包,从里面拿出一联瓶装酸奶,摆在王梅面前。他知道,王梅很喜欢喝这东西。有一次,刘强以此开玩笑,说王梅稚气未脱,至今还没断奶。一句戏言,把王梅鼻子都气歪了,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到底逼着刘强买来酸奶作为“精神赔偿。”可是,这次王梅却无动于衷,埋头工作,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刘强从兜里掏出一张艺术剧院的电影票。记得,那次本想请韩雪看电影,韩雪因故没来,竟让王梅捡个便宜,不但白看了电影,还让她把胳膊拧出两个紫斑。刘强回想起来,还忍不住好笑,自己平白做了一回冤大头。王梅曾经自我夸耀,颇有演艺方面的天赋,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爱看电影,而且很狂热。买张电影票送她,恰是投其所好。然而,刘强一厢情愿的赔礼道歉的计划,又一次流产了。王梅铁了心不理睬刘强,把他当做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刘强有点着急了,这臭丫头还摆上谱了?他干脆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王梅身边,侧身后仰,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王梅右手摸了摸额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事,站起身来,拿着记录本,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刘强搬着椅子,跟了过去,重复前一个动作。两个人就这样围着办公室绕来绕去。 这时,刘艳开完会,走了进来。 “强子,你啥时候来的?有啥事吗?” 刘强很尴尬,干咳一声,“那啥……没事。我是闲得难受,过来溜达溜达。” 刘艳笑着说:“你俩这是干啥呢?强子,看看,你都快贴王梅身上了,她身上有磁铁啊?” 刘强和王梅这才发觉,距离确实过近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像吸在一起的两块磁铁,翻了个位置,“刷”地排斥开来。 “我刚才和梅子探讨点问题。”刘强故作轻松地说。 “探讨啥问题呢?”刘艳看了王梅一眼,只见她的表情很不自然,“需要我回避吗?” “不需要,我们探讨的是一般社会性问题。” 刘艳心里好笑,弟弟装模作样,委实可爱。“讨论的结果咋样?达成共识了吗?” “求同存异,有待进一步深入话题。”刘强心想,姐姐在场,说话不方便,不如趁早闪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刘强脚底抹油,溜了。 刘艳看见桌子上的酸奶和电影票,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却故意问:“梅子,他到底干啥来了?” “谁知道啊?我才懒得理他。”王梅放下手中的钢笔,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刚才围着办公室绕来绕去,费了不少体力。 刘艳试探着说:“上次惹你哭的人,是不是他?” 王梅没吱声。 刘艳接着说:“他向你赔礼道歉来了?” 王梅轻扭了一下头,嘟囔道:“我才不需要他道歉呢。他是诚心惹我的。我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你不知道,强子现在可惧你了。他跟我说过,谁都敢惹,就是不敢惹你,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我估计,这次惹你哭了,他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 王梅忍不住笑说:“刘姐,你说得太玄乎了吧?他胆子那么大,怕过谁呀?” “梅子,他为啥惹你哭?” “刘姐,他冤枉我……”想起那天在走廊里的一幕,王梅又伤心起来,眼睛不自觉潮润了。 “算了。别说了。刘姐替你出气,回家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看着王梅楚楚可怜,刘艳好不心疼。 王梅破涕为笑。 刘艳转念一想,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问了,“梅子,你如实回答我。你那么在乎强子,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王梅毫无心理准备,脸一下子红了,“刘姐,你说啥呢?” “别装了。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谁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眼?用不用我帮你牵线搭桥?” “刘姐……”王梅羞得满脸通红,“我没那意思。” “看你。还不承认呢?喜欢谁就说呗,直截了当。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这么黏黏糊糊,真让人受不了。” 王梅埋头继续工作,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 刘强也是这般感受,走出医院,心情异常复杂,王梅会不会原谅自己?她完全没有表态。回想失去韩雪的那段灰色的日子,是王梅陪他一路走来,她的乐观感染了他,她的安慰融化了他内心的忧伤。如今却平白无故伤害了她,真让人感觉心里愧疚啊! 怎么办呢?刘强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电影票。对了,电影票不是留给她了吗?如果她愿意谅解,晚上一定会去电影院,那自己就在电影院里等。如果她不肯原谅,那正好从长计议了。 吃过晚饭,刘强提早来到艺术剧院。像上次一样,到附近的水果店和食杂店,买了几个带皮水果、两袋瓜子和一些小食品。播映的时间就要到了,却不见王梅的身影。刘强心想,自己站在影院门口,目标太大,过于显眼,若被王梅看见,没准就转身离去了。 刘强躲在影院的最后一排座上,紧靠着大门。这样陆续进来的人,他都能看清楚。 直到电影放映,影院内也不过稀稀落落的人。借助微弱的光线,尚且能够分辨出人的轮廓。偶尔有一两个人进来,从体型上就能看出,根本不是王梅。 刘强有些灰心丧气,懒洋洋地堆坐在椅子上,手捧着零食,愣愣地盯着银幕。不知何时,一个女人的身影从刘强眼前闪过,刘强眨巴几下眼睛,这玲珑的曲线,不正是王梅吗?刘强赶紧站起身来,跟在后面。那个女人坐在前排的位置上,刘强眼睛盯着银幕,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 刘强目不斜视,清了清嗓子,“来了。”把食品袋递过去,“吃吧,特意给你买的。” 身边没有反应,刘强又晃了晃袋子,“吃吧,吃吧,跟我还客气?” 电影正播放深夜的情景,影院内的光线更暗了。忽听身边一阵清脆的笑声。 刘强感觉不对,扭头一看,错了,这哪是王梅啊?一个妖冶小太妹模样,不足二十岁的小女孩,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大哥,你啥意思啊?” “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刘强起身离座,仓皇逃开。 回到后排座位,没等坐下,只见一个女人走进来。刘强确信,她就是王梅。俩人面对面,王梅发现刘强挡在前面,转身欲走。刘强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 王梅一激灵,迅速把手抽了回去。刘强生怕她跑掉,又拽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你。”王梅试图挣脱,可是扭来扭去,刘强的大手就像一把钳子,毫不松动。 “你弄疼我啦……”王梅娇嗔地说,眼睛瞪得溜圆。 刘强干脆架起她,强行按到椅子上,“就坐这儿吧!” 王梅不再反抗,一把夺过刘强的食品袋,“嘎嘣嘎嘣”磕起了瓜子,一会就剥开橘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刘强咽了一口唾沫,也想吃点东西,没想到手刚伸向食品袋,,就被王梅结结实实拧了一把。 刘强一咧嘴,这臭丫头又抽什么疯?但转念一想,王梅的气还没消,自己又怎能火上浇油?无奈,刘强吧唧吧唧嘴,忍了。 电影演到高潮,王梅聚精会神,不自觉地在刘强的前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刘强暗暗叫苦,王梅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到了情节紧张的时候,她就喜欢乱掐人。 刘强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干脆把前臂搭在王梅前面的椅子背上,任凭她掐了一遍又一遍。 电影演完了。刘强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逃离苦海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夜的寒意咄咄逼人。飘落地面的黄叶随风逐走,一派萧索的气象。 “那个……”刘强说,“梅子,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冤枉你。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王梅若无其事地说:“啥事啊?我好像啥也不记得了。你会冤枉人吗?你那么精明,那么聪明,那么文明。” “梅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天是我心情不好,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是很感谢你的……” “别说了。你没冤枉我。”王梅停住脚步,激动地说,“是我把韩雪的事告诉刘姐的。我是想害死你,我想让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我嫌你还不够倒霉,我安的是最恶毒,最歹毒的心!” “梅子,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自从我回来以后,好像什么倒霉事都跟我过不去。幸亏有你陪我聊天,逗我开心。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你才是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我很珍视友谊,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刘强的一席话,说得王梅泪如雨下。 “真的,我从没这样真诚地向一个人道歉。”刘强恳切地说,“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王梅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 “你戴的手链真漂亮。”刘强没话找话。 王梅把右手背到后面,抽抽搭搭地说:“咋的?你还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不是,我是觉得,今天的你特别漂亮。说句心里话,你好像长大了,有点……”刘强本想借机讨好,说着说着,却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王梅的确不像从前那么青涩和幼稚了。若是在学生时期,谁招惹了她,不闹得天翻地覆,石破天惊,不把对方弄得无地自容,那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而今天,她却把委屈埋在了心底,几行眼泪流过,便平静下来了。 “有点什么?”王梅追问。 “有点成熟女人的味道了。” 王梅“哼”了一声,“成熟女人啥味道?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你尝过了?” 刘强连忙摇头,“我没尝过,你以为吃海鲜呢?我说的味道,不是指烹饪方面的味道。你呀,就知道吃。” “你才是油嘴滑舌呢。别以为我傻,你无非是想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上学的时候,你就是这副德行,专会哄骗女孩子。” 刘强憨笑说:“你不生气了?” 王梅使劲擦了一下眼睛,“我没哭啊。你看见我哭了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刚才是一粒沙子刮进我的眼睛里了。你不觉得今天风特别大吗?”说着,王梅瑟缩地耸了耸肩。 刘强脱下外套,披到王梅的身上。 “得瑟啥呀?小心感冒了。”王梅于心不忍,把外套还给刘强。 刘强硬是把外套穿到王梅身上,拉好拉链,说:“我没事,你看我这身脂肪,能顶两件棉大衣。” 王梅的脸上又现出灿烂的笑容。刘强的心情顿时晴朗了。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去了。在刘强的心里,对王梅有了一番新的感受。 眨眼之间,农历九月初十就到了。这一天是吴远和韩雪结婚的日子。因为同学关系,刘强和王梅也接到了韩雪的邀请,可是刘强曾对韩雪付出过感情,得知她要结婚了,心里自然不痛快,无意参加婚礼。天还未亮,刘强躲在被窝里,迷迷糊糊正做着梦,突然被一阵电话铃惊醒。原来是王梅打来的,死活要拉着刘强一起去参加婚礼。刘强拗不过王梅,只好懒洋洋地起了床,盥洗完毕,开着老爷车,去王梅家接她了。 接到邀请通知的张磊和刘艳,一大早就来到吴远家。吴远早已经打扮一新,笔挺的西装,鲜艳的领带,锃亮的皮鞋,短发向上挺立,还喷了莹亮的发胶。 “恭喜、恭喜……”张磊一边道喜,一边把礼金塞进了吴远的口袋里。 “谢谢,谢谢。”吴远笑容满面,可以看出人逢喜事精神爽。 “准备的怎么样?几点钟去接新娘?”张磊问。 吴远看了一下手表,“我雇了礼仪公司,连婚车带司仪乐队,全套服务。七点半到,马上就要来了。来了,我们就出发。” “伴郎是谁呀?”张磊随便看了看,似乎准备的都很齐全,只是没见到伴郎。 吴远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应该也快来了。” 不一会,礼仪公司的婚车到了。吴远的手机也响了。 “啥意思啊?关键时刻掉链子。”吴远切断电话,忿忿地说,“这也太不讲究了!你说我这朋友,说好了做我的伴郎。又整个啥临时有事,说不来了就不来了。也不早告诉我,这不耽误事吗?” 张磊想了想说:“别急。我做伴郎。” 吴远连忙感谢,拍了拍张磊的肩膀说:“关键时刻,还得靠真正的哥们。” 吴远捧起鲜花,坐进了花车里。 张磊跟在后面,刘艳拉了他一下衣角,小声说:“你啥意思啊?给他做伴郎,把我扔一边了?” “你看,这不是临时出了问题吗?咱也不能不帮忙啊。” 刘艳偷偷地在张磊后背拧了一把,“就你好心。” 同在一个小区,吴远让车队从小区的北门出发,沿着街道象征性地绕了半圈,又从南门驶入,来到了韩雪家楼下。 韩雪家来了很多亲戚朋友,很多人涌在韩雪家的屋里门外。吴远按照地方风俗,折腾了半天,总算进了韩雪的家门。韩雪穿着雪白的婚纱,坐在床上。她盘着高高的发髻,脸上涂了浓妆,睫毛又黑又长,眼睛显得格外有神。吴远看着漂亮的新娘,心里有说不出的狂喜。他给韩雪的父母点燃喜庆的香烟,大声地喊了声:“爸、妈。” 相机的闪光灯,频繁地闪烁。吴远抱起韩雪,慢慢地走下楼来。两个人在婚车前又照了几张相片。 已是秋凉甚浓,偏偏天公还不作美,天空阴沉沉的,不时刮来一阵阵冷飕飕的风。 刘艳见到刘强和王梅在一起,便走了过去。 “张磊哥,咋做伴郎了?”王梅问。 “瞎得瑟呗。总把自己当活雷锋,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了。”刘艳没好气地说。 刘强闷闷不乐,叼着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喷着烟雾。平时刘强几乎不吸烟,也许是吸得太猛,烟雾呛了气管,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刘艳一把抢过烟头,甩在地下,“不会抽就别抽了,对身体不好。瞎得瑟啥?” 王梅冲着刘艳眨巴一下眼睛,意思是说,刘强之所以抽烟,是因为心情太郁闷了,为什么太郁闷呢?就因为韩雪结婚了。 刘艳心领神会,知道韩雪结婚,对刘强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人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事实既成,再苦恼又有什么用呢? “刘姐,你看。”王梅见四下无人,悄悄对刘艳说,“你看韩雪冻得够呛。这大冷天结婚还穿婚纱,多遭罪啊!真想不明白,着啥急呀?等明年春暖花开再结婚,那多好啊!” “是啊。换了我,说啥也不这时候结婚。”刘艳也有同感。 王梅说:“刘姐,你和磊哥订下日子里吗?” “还没呢。”刘艳笑着说,“小丫头啥都问,你还着急了?” 王梅说:“不是。刘姐,我想等你和磊哥结婚了,我做你的伴娘。你同不同意?” “那当然好了。不过,我估计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五、六月份吧。明天磊子的妈妈就来我家,跟我爸商量结婚的事。”刘艳说着,脸上泛起浅浅的红色。 来到婚宴酒店,婚礼仪式非常隆重。来宾云集,热闹非凡。韩国文作为龙翔公司的董事长,人际关系庞大,交际甚广。公司的中层以上的干部,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老同学,老战友,亲戚友邻……都来给韩国文捧场。 韩国学带着马莉也来参加侄女的婚礼。看着一对新人,接受大家的祝福,鲜花、美酒、掌声……羡煞了马莉。她恨不得自己也穿上婚纱,与心爱的韩国学步入圣洁的新婚殿堂。 “国学,韩雪今天真漂亮啊。”马莉凑到韩国学的耳边说,“要是我穿着这样的婚纱,你说会这么漂亮吗?” 韩国学一笑,因为旁边有很多人,不方便说话,他只好点了点头。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马莉撅了一下嘴。 结婚仪式结束了,送走了亲朋好友,帮着料理一些事情,韩国学与马莉也离开了。 回到了家中,马莉继续追问:“说啊,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哼,你呀,总也记不住我说的话。”马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要是我穿上韩雪那样的婚纱,你说会这么漂亮吗?” 韩国学说:“当然了。你穿上婚纱,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马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老了,等我成了老太婆,那就穿啥都不漂亮了。” 韩国学明白马莉的心思,她想尽快结婚,这是一个女人对幸福的渴望与憧憬。 “小莉。”韩国学握住马莉的手,深情地说,“等到明天春天,我们就结婚,我带你游遍祖国山河,你说好吗?” 马莉咯咯笑起来,一下扑进韩国学的怀里,拼命地点头,渐渐地,笑声变成了喜悦的哭泣。 第三十三章 会亲家是一件大事,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幸福。今天是周日,就要于刘艳的父亲商量孩子们的婚期,以及如何筹备婚礼的具体事宜,张母对此格外重视。 早晨,张母很早就起床了,梳洗整洁,如临大敌一般,坐立不安。张磊暗笑母亲,实在是太过于紧张了。其实,会亲家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双方家长见见面,聊聊天,目的是增进了解,加深感情。不像过去的风俗,在彩礼上或嫁妆上讨来讨去。 “傻孩子,你懂啥?”张母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正寻思着,到了小艳家,跟她爸爸说啥呢,咋说才恰当。人家的家庭条件好,人的档次和素质都高。我这个当妈的,第一次登亲家的门,总不能胡咧咧吧,那不给你丢脸了?” 张磊哭笑不得,老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整天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是平常琐碎事。对她来说,这次与刘大鹏见面,就是天大的事了。 “妈。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张磊想让母亲尽量放松些,“我和艳子都商量好了,只要你们家长把日子订下来就行,其他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艳子的爸爸是个很通情理的人,没有那么多说道。前段时间,我和艳子去过北京,见过艳子的妈妈,也是一个很和蔼的人。?(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7 部分阅读 过艳子的妈妈,也是一个很和蔼的人。等我们结婚了,她就会从北京回来,到时候,你们就能认识了。” 张母笑了,“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张磊拿出刘艳给母亲买的衣服,说:“妈,你试一下,这衣服你穿着一定很漂亮。” “是不是有点太艳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穿着衣服,不太合适吧?”张母穿上新衣服,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盼到中午,两个人来到刘艳家。刘大鹏正在家里等候,刘艳则与弟弟刘强去市场买菜。已经定好,下午2点,设下会亲家宴。 “你好啊!老亲家。”刘大鹏热情地招呼。 张母笑容满面,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住所,真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而眼前的刘大鹏,平易近人,却让张母悬着的心安稳了许多。 两位老人坐下来,热情地交谈起来。没过多久,刘艳和刘强就回来了。几个年轻人也围了过来。 张母早有打算,说出了预想的婚期。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刘大鹏宣布,“就按照老亲家说的,结婚的日子就订在明年五一。” 刘艳和张磊相视而笑。 刘强说:“姐、磊哥,恭喜你们啦!总是搞对象太累!这回有盼头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暖暖乎乎过日子,那多好啊!早点生出个小外甥,没事让我玩玩。” 刘艳臊得满脸通红。 大家开怀大笑。 会亲家宴就这样在热闹而温馨的气氛中进行。吃完饭,刘艳陪着张磊,欢欢喜喜送母亲回家去了。 刘大鹏穿上大衣就要出门。 “爸,外面挺冷的,你还要出去啊。” 刘大鹏说:“今天晚上,你赵阿姨要出门,我去送送她。” 刘强奇怪地问:“赵阿姨要去哪儿?春雨陪她去吗?” “春雨工作忙,暂时去不了。我想陪她去,她又不肯,非要自己回老家去看看。” “那赵阿姨身体不好,一个人去也不让人放心啊。” 刘大鹏无奈地说:“那也没有办法。我已经问过春雨,知道了老家的具体地址。我想,等过几天,我去看你赵阿姨,设法把她再接回来。” 刘强不了解那位赵阿姨的脾气,但听父亲这么一说,她应该是个很固执的人。 “爸,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没有在你赵阿姨面前提过你。你现在见他,还不是时候。”说完,刘大鹏走出了家门。 来到赵一红家。赵春雨已经帮妈妈把行李都准备好了。也许是快要回到朝思暮想的老家,赵一红显得异常兴奋。 三个人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赵春雨对母亲恋恋不舍,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傻孩子,哭啥呀?妈妈是去还个心愿。你该替我高兴才是。等你有时间,也去老家看看。”赵一红抚摸着女儿的头说。 赵春雨说:“我已经向领导请假了,这个月末,我就可以放年假了。到时候,我就去找你。” 赵一红点点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很快就要检票上车了。她又本能地看了看刘大鹏,那目光中满了复杂的神色。 刘大鹏说:“你要保重身体。现在天冷了,要多穿点衣服,小心感冒。” 赵一红笑着说:“没事。老家不像北方这么冷,现在正暖和着呢。那地方养人,你们就放心吧。” 依依惜别之后,赵一红踏上了南行的列车。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刘大鹏与赵春雨挥动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蜜月有多少甜蜜?无数人都会幻想,沐浴在爱河里,幸福就像是奔流的浪花,清新的空气,和煦的阳光……然而,吴远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韩雪怀孕了,不可过分亲近,每天赖在家里,不停地吃东西,又不停地呕吐。每天买菜做饭的家务活,都由吴远承包。以前吴远连自己的臭袜子都懒得洗,现在却要给韩雪洗洗涮涮。尽管他很不情愿,但想到以后还要依赖韩雪,就不得不忍了。 最令吴远感到沮丧的是,韩国文似乎也不大重视他。按常理说,岳父应该照顾女婿,天经地义,暂且不说委以要职,至少也要安排进公司,wrshǚ。сōm熟悉一下新的工作环境。可是韩国文非但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反而规劝吴远要安心在医药公司工作,做出点成绩给大家看看。吴远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暗想,不许在自家的公司上班,非要强迫给别人卖力,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吗?吴远甚至感到,韩国文连正眼都不愿看他,压根就瞧不起他。 吴远不希望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一直想找到一个表现的机会。他转弯抹角询问韩雪,为何不将他调入龙翔公司。韩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这正是父亲的良苦用心。在叔叔的公司磨练一番,为日后打下一个好的基础,况且叔叔正在用人之际。这次认证工作很重要,正好可以大展才华,只要做出成绩,别人定会刮目相看。吴远想了想,韩雪说的也有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调入龙翔公司是迟早的事,何必急于一时?韩国文只有韩雪一个女儿,日后整个龙翔的归属不言自明,舍我其谁? 想到这些,吴远心里舒坦了许多。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帮助韩国学把企业认证做好。上可讨好,下可服众,这是一步关键棋。吴远打定主意,所以在工作中表现出很高的热情。 到仓库核对完账目,吴远在走廊里遇见了小彪。如果没有春药一事,小彪已无利用价值,那吴远早就把他弃之如敝屣了。但是,现在吴远对小彪是既反感,又忌惮。 “喂,吴远,过来。”小彪招了招手。 吴远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了过去,“啥事啊?” “走,到我屋聊一会去。” “不行,我手上还有活呢。” 小彪一把拽住吴远的胳膊,“走吧,耽误不了你干活。我又不吃人,你老躲我干啥呀?” “你净开笑话。我啥时候躲你了?” 来到司机休息室,小彪往椅子上一瘫,翘起二郎腿,叼起烟卷,“吧唧吧唧”抽了起来,他斜眼瞅着吴远,阴阳怪气地说:“行啊,你小子,真有一套啊!” 吴远装起糊涂,“你说啥呢?我也听不明白。” “拉倒吧!都是老中医,还藏啥偏方啊?你把韩雪弄到手了,你使的啥招,你明白,我也明白。” 吴远心想,这无赖又开始旁敲侧击了。他也不过是蒙事,借机揩点油水而已。 “小彪,你啥意思啊?有话就直说,别跟我划路子。”吴远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小彪完全没想到吴远竟然来横的,好像要打架似的。小彪脸上闪过一丝惧怕,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笑着说:“先上车,后补票,这事搁到现在,也不算啥新鲜事了。要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没啥说的,可要是玩啥手腕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吴远直觉得脸一阵阵发烫,小彪分明是在暗示什么。果然小彪又说:“你成全了美事,是不是也有我的功劳啊?” 吴远一时语塞,强作镇静地看着小彪。 “咱俩也没必要绕来绕去,直说了吧。别忘了,韩雪是我大舅的闺女,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肯跟你上床?你多个啥呀?你你小子要不给她灌药,她能怀孕,能跟你结婚?” 吴远心虚了,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小彪怎么知道韩雪怀孕了呢?“这话你可别乱说。我跟韩雪是正儿八经谈恋爱,我们是自由结婚。你要是敢污蔑韩雪,别怪兄弟我跟你翻脸。” “吓唬我?你可把我吓坏了。”小彪狞笑道,“谁不知道我小彪的眼睛毒?你们结婚,我一打眼就看出韩雪怀孕了,你蒙的了别人,蒙不了我。” 吴远颓然无语,看来小彪这块狗皮膏药已经贴上肉了,要想扯下来,非带下一层皮不可。 “其实这也不算啥事。我要是跟大舅一说,他最多生生气,以后不稀得搭理你,还能咋地?韩雪无非是在亲戚面前丢丢脸,也不能咋地!婚都结了,也不能说离就离。不管咋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面子过不去。”小彪故意正话反说。 吴远彻底崩溃了,决不能让小彪四处胡说,如果事情败露,自己将身败名裂,前程毁于一旦。 “小彪。都是哥们,别开这种玩笑。玩笑开大了,对你,对我都不好。”吴远示弱了,语气中隐约带着一点点乞求,“以后你有啥事,尽管对兄弟说,只要我能办到了,绝无二话。” 小彪说:“我也在道上混过,哥们义气咱懂。你要是够意思,我再出去胡咧咧,我他妈的是狗养的。不管啥事,我都当做不知道。” 吴远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说归说,笑归笑。打开始,我就把你当亲兄弟,凭你这句话,就知道你这人能当铁哥们。以后我要是起来了,绝对亏待不了你。” 小彪嬉皮笑脸地说:“晚上有几个哥们,张罗着让我请客喝酒。我是月光一族。你看,离开资还有一个礼拜呢。借点钱用用,开了资就还你。” 吴远明知小彪是在敲诈,可是也不能发火,他打开钱包,拿出三百块钱,递给了小彪。 小彪连声谢字也没说,将钞票揣进裤兜里,冲着吴远呲牙一笑。就在这时,门开了,许大奎走了进来。 “来了。”许大奎朝吴远点点头,打声招呼。转而对小彪说,“别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快点去仓库找保管员,有点货着急送,票子已经开完了,快点去吧。” 小彪哪敢怠慢,连忙起身,走出门去。 吴远心情很烦躁,刚才被小彪扰得心思不宁。小彪欲壑难填,就像一枚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必须设法把小彪从身边搬开。 许大奎拿出罐头瓶子,抓一把茶叶末子扔里,倒上半温不热的水。他见吴远若有所思,闷闷不乐,便问道:“你咋的了?是不是小彪惹你生气了?有空我帮你收拾这个小兔崽子。” 吴远一愣,说:“刚才小彪非拉我闲聊。你说,就他那档次,我跟他有啥可聊的?我在想,咱们公司某些个别人的素质很差,应该按照公司章程规定的那样,定期培训考核,考核不及格的就下岗。有了竞争机制,能者上,庸者下。咱们的公司才会更有活力。” “你的想法是不错。开始,做起来就难了。像小彪这样的人,狗屁能耐没有,仗着是韩总的外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韩总也没招,不管咋说,是自己的外甥,撵也撵不出去。就算真撵出去了,指不定又惹出啥事来,更操心!再说了,韩总现在也没心思管他。这几天刚回来上班,大事还忙不过来呢。” “我的意思并不是针对小彪。”吴远话锋一转,“我是通过这次认证工作才有所认识,只有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才能令行禁止,把公司建设的更好。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认真负责,那公司早就上一个新台阶了。” “你别夸我,有点晕了。”许大奎嘿嘿憨笑,“真难为你了,啥事都为公司着想。韩雪有眼光,找了一个好老公啊!” “这是叔叔的公司,我必须要尽心竭力。” 许大奎赞赏地点点头,“以后,韩董也会重用你的。是人才,到哪都行。我看好你。” 吴远试探地说:“小彪认为,我爸爸没把我调到龙翔,是不信任我,看我没啥作为,有点瞧不起我的意思。” “别听他瞎白呼。他懂个屁呀?我跟你说,大家伙都明白,韩董把你留在这儿,一是为了帮韩总企业认证,二是为了锻炼你,氧化有你表现的时候。等着吧,别着急。小彪要是再跟你胡说八道,517Ζ我就把他的臭嘴撕烂了。” 吴远心想,无论是公司员工,还是亲属,对小彪的印象都很不好,就算有朝一日得罪他了,他在外面胡言乱语,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他?只要把身边的人都笼络住,遇事能帮着自己说话,那就万事大吉了。想到这,吴远说:“好久没跟你一起喝酒了,晚上要是没事,咱俩聚一聚?” “好啊!等会下班就去。”许大奎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说好了,我做东,你别跟我争。” 吴远刚想说话,许大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啊……咋整的?”许大奎接起电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嘴角的肌肉一阵阵抽搐。 切断电话,许大奎迅速穿上衣服,急急忙忙就要出门。 “咋的了?”吴远问。 “你先别告诉别人。”许大奎看着吴远,想了想说,“出大事了。马莉姐打电话来,说韩总今天从外县回来,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吴远大吃一惊,“伤势咋样?” “不太清楚,我现在就去看看。”说着,许大奎拔脚就走。 吴远说:“我也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许大奎不假思索地说:“走吧,快点。” 两人来到医院。 抢救室外,马莉早已流干眼泪,急得踱来踱去。许大奎走过去问:“莉姐,韩总他咋样了?” 马莉捂着嘴,又要哭了。过了片刻,她忍住悲伤说:“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听说,高速公路上有个车,不知咋回事,竟然倒着开,一辆车先撞上了,他在后面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前面撞车的两个司机当场就死了……听说,他的车都变形了,两条腿卡在车里,拽都拽不出来……”马莉眼睛哭得像红樱桃,她忍不住了,又一次痛哭起来。 许大奎愣愣地站在那里,两眼发直,大脑里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韩国学去外县之前,许大奎就请求一同前去。因为将近年底,公司的送货量比较大,所以韩国学没有同意。许大奎心里懊悔啊!如果再坚持一下,或许韩总就同意了,那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叔叔,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吴远开始安慰马莉。 这时,手术室里走出一位医生。 “谁是病人家属?” 马莉急忙走过去,说:“我是!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答复你要救救呀,我求求你了!” “你别激动!”医生说,“病人胸腔大出血,已经做了开胸手术。左腿粉碎性骨折,还可以保留。右腿彻底没有希望了,必须马上截肢,否则会危及生命。家属要签字。” 马莉一听,几乎晕倒,许大奎和吴远连忙扶住她。 “大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许大奎情绪很激动,同样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韩总还那么年轻,失去一条腿,对他来说,那意味着什么? 医生坚决地说:“没有别的办法,必须马上做截肢手术。” 马莉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咋办呢?” 吴远说:“保命要紧。还是签字吧!” 签完字,马莉瘫软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咋说出事就出事了?你说过的,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就结婚,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要带我到全国各地旅游,你还特意买了一个数码相机,你忘了吗?你说要在全国每一个著名的风景区,都留下我们的身影?你怎么忍心抛下我,让我一个人难过?没事的,没事的!老天保佑,你一定没事的! 手术结束了。韩国学被推进了监护室。当马莉看到昏迷的韩国学时,她悲伤不已,百感交集,再也无力支撑了,一下子栽倒在地…… 吴远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韩雪。韩雪连忙给父母打了电话。韩国文夫妇接到消息,立刻赶往了医院。 第三十四章 自从张磊与虎子偶然相遇,两人开始频繁交往。张磊的朋友不多,刘艳基本上都比较熟悉。通过几次接触,刘艳觉得虎子这个人不错,仁义、厚道,做事踏踏实实。听说虎子的前任女友,在他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离他而去。自甘堕落,做了一个有妇之夫的“金丝雀”。张磊和刘艳都表示,失去如此爱慕虚荣的女人,不但不值得可惜,反而应该庆幸。接受了假钞,损失的是物质。接受了假的感情,那伤害的却是人心。刘艳心想,像虎子这样有责任心,上进心的男人,并不多见了,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子,应该给他介绍一下。 刘艳把这个想法告诉张磊,张磊也深有同感,可是到哪儿找合适的女孩子? “艳子,你们医院里有年龄相当的医生或者护士吗?人品好一点的。家庭条件无所谓,虎子不在乎那些。”张磊在闲聊的时候,曾听虎子说过,他选择女朋友的标准很简单,只要善良贤惠,感情专一,其他的都不重要。他能赚钱养家。 刘艳略微想了想,说:“我们医院多是聘请退休的老大夫。就一个年轻的女大夫,夏天刚刚结婚。护士大多都已经做母亲了。有一个实习的小护士挺漂亮的,可惜岁数不相当,才二十出头,听说还有男朋友。” 张磊说:“跟你在药局里的小梅子,不是单身吗?我看她聪明伶俐,挺合适的。不如给他俩介绍一下。” 刘艳笑着说:“你不知道咋回事。梅子心里头有人,就是咱家强子。” “哦?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梅子是单相思,强子对她没啥感觉。我想,这事就这么耗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强子是男人,早点晚点成家都无所谓。可人家梅子等得起吗?我也挺喜欢梅子的,强子要是真跟她好上了,我当然高兴。就怕强子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悬着,白白浪费人家的时间和感情。虎子这小伙子也不错,挺男人的。我去跟梅子说一下,看看她啥态度?” 刘艳打定主意,来到医院,对王梅说起相亲的事。王梅眨着大眼睛,不置可否。 “说话呀?到底去不去看?”刘艳催问。 王梅说:“刘姐,我去!” 王梅居然答应去相亲,这反倒出乎刘艳的预料。本以为王梅对刘强痴心一片,心无旁骛,绝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刘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王梅,说:“你不是对强子挺有意思吗?咋了,这么快就放弃了?” 王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倾诉给知心的人,语气中无限幽怨,“我对人家好,人家不在意。我去相亲,说不定人家会更高兴。” 刘艳品出了这句话的意味,连忙说:“梅子,你可要想好了。不能因为跟强子赌气,所以才去相亲给他看。那样对虎子不公平。虎子是你磊哥的好兄弟,不管哪方面条件都不错。万一你那边相中了虎子,这边又放不下强子,那对谁都不好了。咱可不能三心二意,脚踩两只船。” 王梅咬了咬嘴唇,笑着说:“刘姐,你是试探我啊?还是真给我介绍对象啊?” “当然是真介绍对象了。” 王梅说:“那我就去看。你把那个人说得那么好,谁不去看,谁是傻子。” 约定好时间。刘艳和张磊把王梅带到了电脑商城。将两人相互介绍了一下,刘艳和张磊便借口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刘艳问王梅:“昨天相对象,相得咋样啊?” “挺好的。”王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艳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把王梅介绍给别人。王梅若是嫁给别人,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刘强虽然现在对王梅不冷不热,若即若离,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说不定以后他会回心转意呢。王梅是个好女孩,不做刘家的媳妇,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么说……”刘艳巴不得听到的是坏消息,但是王梅显然已经相中了虎子。覆水难收,只好顺其自然了,“这么说,你愿意跟虎子处对象了?” “我们都互相留电话了。”王梅腼腆地说,“谢谢刘姐!” “那强子……”话刚出口,刘艳又把它咽了下去,心想:那强子是彻底没戏了,就算吃后悔药也没用了。强子也怪可怜的,最喜欢的韩雪移情别恋了,苦苦暗恋他的王梅,又主动退出了。可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偏偏凑巧,这时候,刘强风风火火赶来了。他对王梅相亲的事还一无所知呢。昨晚刘艳并没有告诉他。 刘强什么话也没说,走到饮水机前,一杯又一杯地喝起水来。 刘艳说:“早晨你吃咸菜包子了?楼下就有卖矿泉水的,看把你渴的,跟上甘岭似的。” 刘强放下水杯,擦了一下嘴巴,说:“买矿泉水不得花钱吗?我正好路过这儿,就上来喝点水。你不知道,我都跑了一早上了,就为了社里那点破事。” 见王梅在一旁填写报表,刘强走过去,说:“梅子,你猜我早上遇见谁了?” 王梅眼皮也没抬一下,随口说:“谁呀?” “咱班大班长。”刘强兴奋地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咱们吃饭,学习委员被老公管得溜严,那都来了。班长却没到场。我给他打电话,关机。你说咋回事?这小子跑俄罗斯的新西伯利亚去了,专门倒腾服装,发大财了。听说那边啥都便宜,冬天取暖不花钱,全是核电站的废能,热得要开窗户。市场里的鱼很便宜,就是青菜贵,一颗大头菜要折合几十块人民币。这小子在那边都呆3年了,竟然没有人知道。这次他回来探亲,要不是在街上碰见,还以为他在原单位混呢。事业单位,说不干就不干了,有点魄力。” 王梅似乎毫不感兴趣,仍然埋头工作。 刘强高涨的情绪,像被一盆冷水泼下,“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啊?” “听着呢。”王梅嘴上答应,手上的笔“沙沙”地写着字,还是头不抬,眼不看。 “晚上你有时间吗?班长说了,要请咱俩吃饭。我都想好了,逮到他一回不容易,咱俩一定要狠狠宰他一把。吃他千八百块钱!中午,咱俩都别吃饭了,攒到晚上一起吃。” 王梅淡淡地说:“不行,晚上我有事。” 刘强着急了,“我都答应班长了。有啥了不起的事,推一推。” 王梅沉默不语。 这丫头片子,又开始装腔作势了。刘强忍不去拎王梅的耳朵,“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吧?我跟你说话呢。” “哎呀,你薅我耳朵干啥?”王梅撅起嘴,气呼呼地说。 刘艳知道王梅是故意不愿搭理刘强,谁让他以前总不把人家当回事的,应该让他吸取点教训,“强子,以后你别跟梅子动手动脚的。现在梅子是名花有主了,小心人家护花使者来找你算账。” “啊?名花有主了?”刘强有点发蒙,“梅子,你啥时候处对象了?” 刘大鹏得知老朋友韩国学遭遇车祸,不禁忧心如焚,连忙赶到医院探望。韩国学手术顺利,已经脱离危险。生命虽然没有大碍,可是精神状态很差。韩国学见到刘大鹏,脸上露出苦涩的笑。难得老朋友这么关心,然而关心归关心,却不要任何怜悯的意思。刘大鹏看出了韩国学的心思,他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遭受了劫难,内心承受的痛苦之重,都是常人无法体会的。或许仅仅需要温暖的目光,一次无语的握手,一点真实的信任,这就已经足够了。 刘大鹏小坐一会,叮嘱韩国学安心养病。临走时,他递过一张单子。韩国学打开一看,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笑意。这些天,马莉一直陪护左右,还是第一次看见韩国学如此开心。她很奇怪,那张单子上究竟写了什么? “谢谢!”韩国学发自肺腑地说。 刘大鹏点点头,笑着走了。 马莉凑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张订货单。密密麻麻写满了药品的品名和数量。 马莉忍不住嘀咕道:“刘总这是啥意思啊?这时候,还弄工作上的事?直接往公司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你不懂。”韩国学语重心长地说,“这正是刘总的良苦用心。上次小聚,他答应我,等到下次见面,要亲手交给我一张有份量的订货单。他没有食言。本来他是可以直接打给公司的业务科,他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就是想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废人,我还可以继续工作,他希望我能够振作起来……” 马莉终于明白了,心里不禁暗暗感谢刘总,在这个时候,韩国学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鼓励。 “小莉,把我的电话拿来。” “医生不让你说太多的话,我帮你打电话吧?” 韩国学截去右腿,左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想挪动身体,却无法动弹。这可吓坏了马莉,她知道韩国学也是犟脾气,所以不敢惹恼他,这种情况下的病人都会有一些烦躁的。 韩国学接过电话,打给公司的业务经理。他把品名、数量逐个慢慢地念,念得那么认真,就像小学生读课文一样。最后他嘱咐业务经理尽快备货、送货,不要出现任何差错。 “国学,念累了吧?看你,都出汗了。”马莉捧着一杯热水,关心地说,“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韩国学摇摇头,“不渴,我一点也不渴。”或许是巨大的欢喜过后,内心又蒙上了强烈的失落感。他的脸上阴云密布。 “国学,你咋了?刚才还那么开心呢。”马莉试图逗他开心,但都无济于事,她只好说,“我不许你愁眉苦脸的。我可不希望我的老公变成苦瓜脸。” 韩国学严肃地说:“小莉,离开我吧!” 马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国学。” “离开我吧!我已经是个残疾人了。我不可能兑现曾经的诺言,我没有能力带给你真正的幸福了。我说的话你明白吗?不要让一个残疾人拖累你了,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 马莉愕然,这还是那个成熟稳重,有责任心的韩国学吗?眼前的男人居然变得如此陌生!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这颗痴爱他的心? “国学,我不许你这样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马莉激动地哭了起来。 韩国学心如刀绞,“小莉,我会拖累你一辈子的。你还这么年轻,你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完整的丈夫。你走吧,把我忘了,走得越远越好。” 马莉泪流满面,“前一段时间,我生病了。你一直照顾着我,难道我没有拖累你吗?我现在好了,你也会好起来的。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这不一样,你会后悔的。” 马莉坚定地说:“我永远也不后悔。就算你失去双腿,我也要每天推着你。陪你看日出,陪你看日落。陪你一起慢慢老去。等到我们都过世了,就让孩子把我们的骨灰掺在一起,埋在大树下,永永远远不分开……” 韩国学一个硬朗的汉子,竟被这番话语感动得热泪盈眶。马莉坐在床边,紧紧抓住韩国学的手,止不住泪水一行行流下。 “国学,你千万别不要我了。我啥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吧,我要给你生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马莉已然泣不成声。 韩国学再也无法控制感情,象个孩子般痛哭起来,“小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就在韩国学与马莉无限感伤的时候,刘大鹏接到一个最坏的消息。他走出医院,本打算去找赵春雨,询问一下赵一红的情况,却接到妻子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黄淑贤哭诉,母亲突发重症,正在抢救,情况万分危急。希望刘大鹏火速到京。 刘大鹏连忙打电话给黄哲明,把他叫到家中。黄哲明一听母亲病危,一时难以接受,“咱俩刚从北京回来,咱妈还是好好的。这才几天工夫,咋说不行就不行了?” 刘大鹏说:“九十岁的人了。朝不保夕啊!” 黄哲明急切地说:“我一定要见老娘最后一面。最好马上就走,现在能买到机票吗?” 刘大鹏说:“我托托朋友,能买多早就买多早的。我想,应该把小艳和小强也带去。他们跟姥姥的感情很深。” “应该的。应该的。”黄哲明知道刘强的电话,就把他叫回家。 刘大鹏给刘艳打个电话,告以实情,刘艳当时就哭了,急急忙忙赶回家。 大家商量一番,各自处理完自己的事情,然后火速赶往北京去了。 刘艳临走时叮嘱张磊,既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母亲。这还是两个人正式恋爱以来第一次分别。直到上飞机之前,刘艳还在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张磊一再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出现,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去接她。 张磊的保证,是为了让刘艳安心去北京。其实,工作方面的问题已露端倪。德高望重的陈总经理即将卸任,据传闻,原来收费部的老杨将接替陈总的位置。张磊初到物业公司便在收费部工作,对老杨的为人很是了解。老杨这个人办事能力很强,不过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圆滑势利,二是嫉贤妒能。张磊工作成绩突出,备受领导赏识,却因为在一次收费中,与苟经理发生冲突,被老杨抓住把柄。老杨倾向于有钱有势的业主,便借题发挥,向总公司高层一再反映,如果不是陈总经理力保,险些就把张磊排挤出物业公司。 张磊心里很清楚,一旦陈总离开了,老杨将很难包容他。但是,人心隔肚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那就顺其自然吧。 赵春雨对张磊将要面临的尴尬局面浑然不知,她像往常一样,在闲暇的时候,与张磊谈笑风生。自从母亲回了老家,赵春雨倍感孤独。除了思念与惦念母亲之外,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工作上。她想把工作做好,就可以安心放年假,也回老家走一趟。在单位能与她有共同语言的人,只有张磊。 “你写的长篇小说,我每天都会去看的。写得实在太好了。真佩服你的想象力,咋那么厉害呢?可惜,你现在加V了,下面的我就看不到了。”赵春雨不无惋惜地说。 张磊说:“如果你想看,把你的电子邮箱告诉我,我把底稿全发给你,后续的章节,也陆续都给你发去。” “那太麻烦了。还是等你完稿了,我一起看吧。”赵春雨笑着说,“现在挣稿费了吧?什么时候请客啊?” “才刚刚开始,点击率还不是很高。”张磊爽快地说,“请客是必须的。你看就今晚吧?” 两人商量好了。下班之后,来到一家饭店边吃边聊。 赵春雨说:“我真佩服你,白天上班那么辛苦,晚上还要贪黑写作。要是换了我,可没有这样的毅力。” “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得挺累的。”张磊说,“不过,想一想,自己喜欢这样做,自得其乐,也就不觉得累了。” “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专心写作。那样的话,数量会更多,质量会更高。当个自由撰稿人做幸福,那是我的理想。可惜……”赵春雨嬉笑说,“可惜我没有你的才华,理想成了梦想,直到今天,梦想又成妄想了。” 张磊说:“写作是我的个人爱好,从来没打算专职写作。现在是变革的时代,网络文学还处于懵懂的阶段,玄幻与情色小说的兴起,恰恰说明网络文学正处于成长的疼痛时期,就像人在青春期,难免思想偏激,会走偏了路。现在的消费群体都是青少年,像我这样侧重现实题材,没有太大的市场。” 赵春雨感慨地说:“现在的网站唯利是图,给青少年提供精神上的垃圾食品,真是造孽啊!” 张磊说:“集体无意识,只有时间才能把污垢涤荡。相信有良知的人会把网络打扫干净的。” “但愿如此吧。”赵春郁换了一个话题,“陈总经理就要退了,听说老杨要接任,你是怎么看的?” 一提起老杨,张磊面露难色,忧虑地说:“恐怕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说我们是为业主服务的,但也应该坚持原则。在坚持原则的情况下去服务业主,就像陈总说的,业主不一定总是对的,但永远是第一位的。可是,老杨常常放弃原则,一味地巴结讨好那些有权有钱的业主。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做物业的,跟过去的奴才有啥区别?” “也不能这么说。”张磊为老杨辩解道,“其实老杨也是为了物业公司着想,他的本意是哄住业主,及时把物业费收上来。咱们物业公司主要还是靠物业费生存的。” “你呀,就是心太好,总把别人往好处想。”赵春雨不以为然,“人活着要有尊严。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人就这一辈子,怎么开心怎么来。要是老杨故意刁难我,让我工作不顺心,那我就干脆辞了不干。我是自由的,谁受他的气?” 张磊心想,赵春雨在单位人缘很好,她尚且都有危机感,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三十五章 回到家,张磊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刘艳一再说起,不在乎他有没有工作,不在乎他收入多少,但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张母看出儿子有心事,便问:“小磊,想啥呢?是不是担心小艳啊?” 张磊说:“妈,艳子也不是小孩子,我担心她干啥?姥姥病危,情况来得太突然,我是怕万一事情真的那么坏,她们全家都接受不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老黄走的时候,上咱家来过。我还没见过他急成那样呢。你说,好不容易一家子和解了,老太太又快不行了。人呐,一辈子真不容易!” 张磊忽然想起一件事,“妈,艳子走的时候跟我说,他们医院新进了一套设备,让我带你去体检。她说,人上了年纪,就要定期体检。本来她是要亲自带你去的,现在她去北京了,就命令我必须带你去体检。” 张母欣慰地说:“小艳是好孩子,你们的心意,妈妈心领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啥事,我现在就盼着你们结婚,早点生个孩子。趁着我还能活动,帮你们把孩子带大。” 张磊说:“妈,你还不知道艳子的脾气?她要是知道你没去体检,还能饶过我啊?最近,你总是胃痛,正好去检查一下。” “都是老毛病了,没啥事。过去你姥爷家的条件差,我们这几个孩子,都是苦日子熬大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胃都不好!” 所以啊,现在咱们条件好了,就应该让你享享福。”张磊握住母亲的手,“以后,我和艳子一定好好孝敬你。” 张母瞟了儿子一眼,乐呵呵地说:“臭儿子,妈知道你孝顺。就听你的吧。” 休息日,张磊带着母亲来到博康医院。他先找到王梅,说明来由。王梅事先已得到刘艳的交代。她不敢怠慢,带着张母逐项去做检查。 张母进入CT室,王梅和张磊站在门外聊了起来。 “磊哥,你知道刘姐为啥出门了?她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问她。” 张磊说:“你刘姐的姥姥病危,她急着去北京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她走前的那天,接了一个电话就哭了。我还以为是你把刘姐气哭了呢。”王梅咬了一下嘴唇,“但愿姥姥能度过这个难关。” 张磊点点头,现在也只能给予一份美好的祝福了。 “那强子哥呢?”王梅迫不及待地问,“他也去北京了吗?” 张磊心想,已经把王梅介绍给虎子认识,两个人一见如故,似乎很有好感。为什么王梅心里还惦记着刘强?莫非真像艳子说得,她对刘强的痴心至今未改?既然心有所属,为何还要去相亲?这样的话,显然对虎子太不公平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张磊答道:“都去了。刘叔叔、艳子、强子,还有大舅。四个人一起去的。” 这时,张母从CT室里走出来,说:“都做了这么多检查了,应该完事了吧?” 王梅说:“阿姨,刘姐交代了,必须把单子上的检查全做完。要是做不完,她就拿我是问。阿姨,您别着急,现在还有最后一项了。” 张母笑着说:“小艳这孩子也真是的。我的胃病是老毛病了,看看胃就行了,还要全身检查一遍?你们这些孩子也够认真的。”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张磊问王梅:“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很快,大概明天吧。”王梅说,“我知道你的电话,等结果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谢过王梅,张磊把母亲送回了家。自从在物业公司上班以来,张磊每天忙忙碌碌,仅有的一点业余时间,也都用于写作了。张磊深切地感到,随着不断写作,积累的知识逐渐耗尽,真该好好补充一下。难得清闲的一天,张磊首先想到了图书馆,他曾经是那里的常客。 今天是立冬,正赶上大规模寒流席卷北方。天气格外地冷。阴沉很久的天空终于按捺不住,骤然下起一阵急促的冰雹,随后细密的雪花开始漫天飞舞起来。 张磊走在街上,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男一女迎面而来。男的是吴远,而那个女的却不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8 部分阅读 花开始漫天飞舞起来。 张磊走在街上,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男一女迎面而来。男的是吴远,而那个女的却不是韩雪,而是高中同学杨华。 说起杨华,大概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她的故事。这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人物。高中时候,张磊是班长,威望很高,同学们都很尊重他。唯独杨华处处与他作对。这倒不是杨华对张磊抱有什么成见,而是她的性格使然——无论在任何环境下,都要表现出卓然不同的一面,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然而,大部分同学给她的评语都是三个字:“能得瑟!”高二期末,她确实有点得瑟大劲了,竟与学校的体育老师传出绯闻,虽然并无真凭实据,但体育老师还是受到了警告处分,而她也无颜继续在学校混下去,后来听说转到别的学校,考上了某个地方的艺术专科学校。再后来的事情,也就无人知晓了。 张磊本想避开他们。可是,杨华和吴远已经发现他了。 “这不是张磊吗?咱班的大班长!好像瘦了不少,咋的,营养不良啊?”杨华似笑非笑。 张磊付之一笑,“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杨华眉梢一挑,依旧是那副风情万种的姿态,“好不好就那么回事!反正有吃有喝,有钞票花就行了。你呢?混得咋样?” 吴远抢先一步说:“张磊在物业公司,干得很不错,已经做了部门经理了。” 杨华问:“哪个物业公司?” “幸福花园。” “幸福花园?我就住在那里。我咋没见过你?” 幸福花园以地点好、服务质量优,房价超高而闻名本市,入住其中的绝大部分业主,除了有权有势的官场人物,就是财大气粗的商界名流。杨华作为其中的一名业主,颇为自豪,不免得意洋洋。 张磊说:“幸福花园很大的,要想偶遇,还真是很难的。” 杨华说:“做物业不好,伺候人的活不好干。你说,现在的人多难伺候啊,况且住在幸福花园里的,都是有钱人,那就更难伺候了。换了我,一天也干不了。” “那是,那是!”吴远对张磊说,“你知道咱们这个老同学,现在做什么吗?” 张磊摇摇头。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谁知道她的情况? “杨总开了一家装潢公司,规模老大了。光是不动产业就有几千万吧?”吴远眉飞色舞,好像那些财富都是属于他的一样。 张磊一见吴远尽现谄媚之态,心中陡生反感,便谎称有事赶快离开了。 望着张磊远去的身影,杨华不屑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们的班长还是那副倔了吧唧的穷酸相。” 吴远说:“张磊倔是倔点,可现在不是穷酸相了。他跟咱班的刘艳好上了,刘艳家的专科医院,那在市里可是有点名气的。” “刘艳?”杨华略微一想,“你不说我都忘了。上学的时候,她总是跟我对着干,也不啥好东西。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算般配了。” 杨华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在吴远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杨华是大公司的老总,有资本蔑视周围的凡夫俗子。钱就是一个人的定心丸,钱就是一个人的指挥棒,钱就是一个人为所欲为的资格证书。不服气?不服气,拿钱砸死你! “吴远,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咋样了?”杨华对吴远的腔调,却颇为柔和。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吴远偶然遇到杨华,多年不见,两人感慨万千,到酒店开怀畅饮。上学时,杨华对吴远就有好感。其实不仅是吴远,她对很多潇洒俊朗的男孩子都有好感。与吴远重逢,勾起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了醉醺醺的。回到住所,杨华酒后失态,哭诉自己虽被大款包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大款还出资给她开了一家公司。可是,那个大款不止她一个情妇,经常去别处寻花问柳。独守空房的寂寞,让她痛苦难熬。 怨妇的哭诉,惹得吴远热血沸腾。这段时间,因为韩雪身怀有孕,吴远不得房中乐事,心里早已烦躁不安。恰在这时,杨华出现了,她搔首弄姿,**,彻底征服了吴远。两人一拍即合,男欢女爱,只恨春宵太短。 次日一早,吴远还赤身躺在被窝里,刚打开手机,韩雪便打来电话,询问他为何一夜未归,还把手机关了。吴远撒谎说,老朋友从南方回来,两人喝了一夜的酒,喝醉了忘记打电话告诉她了。韩雪信以为真。吴远切断电话,杨华一翻身搂着他,哈哈笑了起来。贪腥的猫,吃了一嘴油,还学和尚念什么经啊? 杨华干脆提出,要与吴远建立情人关系。彼此只谈感情,互不干涉对方家庭。 一时冲动与杨华苟合,吴远心里有些后悔。做了这样的事,真有点对不起韩雪。但事实既成,后悔也没有用了。反正是送上嘴的美食,不要白不要。玩腻了就分手。杨华也是被人包养,她不会声张。神不知鬼不觉,她不说,谁知道? 吴远不置可否,他脸上惬意的微笑,让杨华感觉很满足。杨华认为吴远已经默认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英雄难过美人关,在温柔乡里缱绻缠绵,哪个男人不贪恋?这是杨华混迹社会以来,屡试不爽的经验,何况吴远也算不上是英雄。她之所以看中他,是因为强健的体格和英俊的面庞。 两人交往越来越频繁,陷入性爱的海洋里,一发而不可收拾。杨华在大款那里没有得到的满足,都从吴远那里得到了。她对吴远也产生了几分依赖。于是,几天前,她又提出让吴远到她的公司来上班,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朝夕相处了。 当时吴远并没有直接给予答复,因为他心中颇有些顾虑。毕竟与杨华鬼混是难以见光的,就算躲过了别人的眼目,可是杨华的一切都是大款给的,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一旦被大款发现蛛丝马迹,那杨华就成了泥菩萨过河,而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吴远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做蠢事,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有进入龙翔公司,坐稳了驸马的位置,将来掌管大权,那才是最终的目标。 杨华当然不知道吴远的心思,还是一再地追问他。吴远不想让杨华失望,不忍心直接拒绝她,就婉言推脱。谁知杨华仅以为吴远是好面子,在她的公司里打工,他一时心里接受不了。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想通了。所以,今天杨华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吴远说:“我们现在只有不是很好吗?没有必要非在一起工作。现在,我的工作很顺心,也很有前途。你做你的事业,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杨华挽着吴远的胳膊,发嗲地说:“谁用你出谋划策,人家是想你嘛!每天……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跟你在一起。” 吴远一听,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个杨华胶黏的本性,越来越暴露无遗。她会不会背弃承诺,将来要干涉到他的自由,他的婚姻,他的家庭? 找个合适的机会,快刀斩乱麻,把杨华彻底甩掉,否则就会有大麻烦。就在吴远思索未来打算的时候,杨华又问:“你想啥呢?是不是怕我像口香糖一样,粘住你就不放手?” “没有,你别傻了。”吴远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说,“我还怕你嫌弃我呢。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拉倒吧。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玩腻了就想甩。你放心吧!我杨华才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女人呢。有一天,你要是想离开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在乎。就算我再舍不得你,也不会拉你的后腿。” 听杨华这番表白,吴远心里踏实了很多。他不想因此招惹麻烦,不能让韩雪发觉他有情人。刚刚结婚不久,岳父尚且不能给予信任,自己再惹祸上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安抚好杨华之后,吴远轻轻松松回到家。刚进入家门,就听进洗手间里传来一阵阵呕吐声。韩雪的妊娠反应很大,整天地折腾。吴远走过去,搀着韩雪回到卧室。 “雪儿,今天想吃什么?” 韩雪摇摇头说:“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什么也不想吃。” 吴远轻轻抚摩着韩雪的肚子说:“不吃东西怎么行?那不把咱儿子饿坏了?” “你就知道是儿子?”韩雪笑着说,“你说实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孩子健康就好,男孩女孩无所谓。都是我们的孩子。” 韩雪虽然感觉他有些言不由衷,但他的话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我喜欢女孩,女孩子听话。穿花裙,扎小辫,多漂亮啊!” 吴远附和说:“是啊。女孩子是很漂亮,但健康才是第一位的。你不吃东西,孩子怎么能健康呢?” 韩雪想了想说:“我想吃酸的。你给我弄点酸黄瓜吧。” 吴远跑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瓶酸黄瓜上来,亲自喂给韩雪吃。韩雪一边吃,一边笑着看吴远,她觉得丈夫真是体贴入微。 “吴远,这两天你去看叔叔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吴远说:“我昨天去过。叔叔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明天就出院了。” “那你明天去一趟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是打算要去的。可是叔叔不同意,他说,有莉姐和大奎在身边,就不麻烦我们了。” 韩雪摇摇头说:“叔叔也太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看你明天还是去一趟吧。叔叔这次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心理上肯定很难过。有亲人伸把手,他心里会好过一点。” 吴远说:“我听你的。明天上午我就去。” 第二天上午,吴远先给副总打了一个电话,请假去接韩总出院。副总一听,忙委托吴远向韩总问好,希望他安心养病,公司会按部就班运转的。 吴远来到医院,和大奎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马莉推着轮椅,把韩国学退出了医院的大楼。 “去哪儿?”大奎问。 马莉坚持要韩国学去她家,以后她要一直服侍他。 汽车直奔马莉家而去。把韩国学送上楼,吴远和大奎就回公司上班了。马莉让张大姐给韩国学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在医院这段时间,韩国学心情一直很压抑,食不甘味,这次回到家,感觉很温馨,不觉食欲大振,吃了很多东西。 马莉趁韩国学高兴之际,说:“我已经联系假肢厂了。明天他们就派人来,为你订制假肢。从今以后,我要每天陪你做康复训练。你可不许偷懒啊,凡事必须听我的。” 韩国学看着马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世界还有谁,会像她一样,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照顾他?这份爱情足以感动天地,人间又谱写了一曲爱的诗篇。 第三十六章 果然不出张磊所料,老杨接替了陈总之后,便开始迅速扶植亲信,排斥异己。张磊踏实工作,洁身自好,无心归入老杨的小帮派里。这让老杨心里很不痛快,不是一条心,岂能继续留人?终于在一次会议上他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狠狠批评了张磊一顿。 张磊自知难以在公司生存下去,便主动提了一份辞职书。老杨假意挽留一番——本来年底的先进职工应该非张磊莫属,没想到庙小留不住真神,人才流失,实在可惜!老杨一声叹息,让人动容。 张磊的离去,在物业公司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人人自危。如此优秀的人才都无法包容,这个公司还有什么前途?赵春雨异常愤怒,也想辞职,但转念一想,母亲没有退休保障,又不远过多地接受刘叔叔的接济,那只有靠她挣工资,母女才能相依为命。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前,也只好暂忍一时。 赵春雨心想,此时的张磊心情一定非常糟糕,应该找他聊一聊,或许能帮助他排解苦闷。于是,赵春雨给张磊打了一个电话,约他见个面。 张磊欣然应约。令赵春雨没有想到的是,张磊丝毫没有沮丧之意,反而很开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脱离苦海,做自己想做的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张磊豁达地说。 赵春雨一颗悬着的心,踏实下来。若是一般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会记恨老杨,而张磊却没有那么想,胸襟坦荡,令人欣赏和佩服。 “去我家吧?我给你做顿家常便饭,尝尝我的手艺。我们虽然不是同事了,但还是朋友,永远的好朋友。”赵春雨真诚邀请。 张磊说:“只怕太麻烦了。” “你忘了?我妈妈回老家探亲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你要不是肯赏光,那才是不给我面子呢。” 张磊接受邀请,来到赵春雨家。两个人一起忙活,煎、炒、烹、炸,一会便饭菜飘香了。 赵春雨端起酒杯,说:“首先我应该谢谢你。我们在一起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但你一直很照顾我,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张磊说:“我也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关照我。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美好的时光。” 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赵春雨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张磊说:“还没有长远的打算。目前,我想继续写小说。我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以前总是苦于时间少,现在可以安心写作了。” 赵春雨欣喜地说:“你下定决心了?要做一名职业作家?” “职业作家谈不上,我的功底毕竟浅薄。不过,既然网络可以帮助我,我的小说还有读者,我就没有理由放弃。” 赵春雨赞许地说:“有志气!写小说,不仅需要功底,更需要毅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张磊的电话响起。是虎子打来的,要找张磊谈点事情。张磊告诉他,现在正在一个朋友家做客。 赵春雨从张磊的口气听出,打电话的人是他的挚友,便说:“让你的朋友来吧。大家聚一聚。” 张磊拿着电话,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关系,让他来吧。” 张磊告诉虎子地址,让他见了面再谈事情。 放下电话,张磊很有些过意不去,“把我的朋友叫到你家来,好像……” “好像什么?”赵春雨笑着说,“近朱者赤,你这么优秀,你的朋友也一定优秀。怎么,不愿意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张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给你添麻烦。没想到你这么愿意交朋友。” 赵春雨说:“声明一下,我交朋友是有原则的。别以为我什么人都想认识。关键是看中间的渠道,有你作保障,那人还差得了吗?‘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不认识一下,那才叫可惜呢。”说完,赵春雨呵呵笑了起来,又说,“跟你在一起,我也变得文绉绉了。现学现卖,这句古话,我还是在你的散文里见到的呢。” 虎子按照张磊所说的地址,找到了赵春雨的家。 张磊给两个人做起介绍。虎子第一眼看到赵春雨,不觉呆怔怔地。眼前的女人竟是这么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无从想起,像是在梦境相会,那么飘渺与朦胧。她的样子,恰恰契合了他想象中最完美的女人形象。 赵春雨也有相同的感觉。两人对视着,交流的目光中,包含着许多不可言传的情感符号,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握手是朋友初识的礼节,时间不宜过长。虎子猛然发觉,自己握住赵春雨的手,已经停留了五秒钟以上,他连忙松开手,报以尴尬的微笑。 张磊去搬椅子,没有发现虎子的失态。赵春雨莞尔一笑,请虎子坐下边吃边谈。 三个人聊得很开心。后来虎子知道张磊受人排挤,已经离开物业公司,也不禁为他鸣不平。 离开赵春雨家。张磊问:“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到底有什么事?” 虎子说:“其实也没啥事。我明天要去广州,就想跟喝点酒,现在酒喝完了,算是借花献佛,等我回来再回请你们。另外,我想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那边的很多东西比这边要便宜。” “我也没什么需要的。” 虎子想了想,鼓起勇气问:“磊子,问你点事。那个赵春雨多大了,有男朋友吗?” 张磊知道虎子是直爽的人,说话从来不绕弯子,但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过于露骨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别以为人家请你吃一顿饭,就可以去勾引人家。她让你来,是因为我的面子,你可别害我。别忘了,我和艳子给你介绍对象了。你要是真敢往歪处想,那不仅对不起我和艳子,更对不起王梅,亏人家那么中意你。” 虎子嘿嘿笑了起来,“磊子,本来这是秘密。我不想跟你说。可是你误会我了,我就得告诉你,不过你也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其实,我早就认识王梅。我们是老街坊了。住平房大院的时候,我们就住前后屋。那小丫头一直叫我‘大哥’。我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我妈和王梅的妈是老姐妹。后来搬迁了,大家住进楼房,我妈还经常去王梅家串门。我去南方以后,王梅的妈得了脑血栓,行动不方便,我妈还经常陪她出去溜达呢。”虎子一五一十地说,“前些日子,王梅给我打电话,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他一听说,对方叫‘虎子’,在电脑城卖电脑,就猜出是我了。她让我别声张,假装我们不认识,就跟别人说,我们处对象了。我问王梅为啥这么说,她说你别管了,反正有原因。具体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张磊恍然大悟,难怪王梅仍然那么在乎刘强,原来她是要做戏给刘强看啊! 张磊说:“你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虎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第一眼看见她,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亲切,很有好感,很……怎么说呢,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 “那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没有。” “你和刘艳是天生一对。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瞒你说,自从我的前任女友跟人跑了,我就暗下决心,事业不成,决不谈感情。啥事真感情?钱才是硬道理。现在大部分女人都很现实,没有钱谁跟你?所以这几年我拼命赚钱。可是,钱越赚越多,我却越感到空虚。尤其是看到电视里贫贱夫妻的感人故事,我就特别地羡慕。一对拾荒的夫妻,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但他们依然很快乐。为什么?因为有爱支撑。感动啊!神仙情侣。我就想,假如有个女人真心地爱我,哪怕是捡破烂度日,我都愿意!” 张磊说:“人还是应该积极向上的,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正是在拼搏的风头浪尖上。赵春雨是好女孩,你要是打算拉着她,陪你去拾荒,我看还是算了。” 虎子笑着说:“有情饮水饱。你真不懂感情。我只是打比方,富贵与贫贱,都是外在的东西。这社会的哪一张钞票真正属于你?在你手里只是暂时的停留,下一站指不定又流到哪儿去了。人活着,啥最重要?我算品出来了,就是一个‘情’字。” “你说这个‘情’字,我非常赞同。”张磊竖起大拇指,“真没想到,你看待问题这么透彻。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跟赵春雨还真有点像。无论是看待问题的角度,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很相似啊。或许你们真有点缘分呢。看来,我真要做一回牵线人了。” 虎子高兴地说:“你同意了?谢谢你。” “你先别谢我。说好了,我只是帮你牵牵线,至于赵春雨会不会愿意跟你交往,那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我知道。谢谢你。等我从广州回来,我再来找你。” 与虎子分手,张磊接到了王梅的电话。王梅说,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有点问题。她让张磊立即来医院一趟。 张磊不禁忧虑起来,是不是母亲的病情很严重?他急急忙来到医院,听王梅一说,张磊更加忧心忡忡了。 “阿姨的胃里有一个肿瘤,初步怀疑是胃癌,这还要做切片,进一步检查。我看,你马上带阿姨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 张磊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会不会弄错了?我妈的老胃病已经几十年了,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王梅说:“我也是听医生这么说的。肿瘤确实存在,但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我想,再确诊一下。不管怎样,都要治疗的。” 张磊点点头,心里酸酸涩涩。母亲操劳一辈子,终于盼到可以享福的时候,却遭此飞来横祸。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 回到家,张磊委婉地劝母亲再去大医院。可是张母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张磊奈何不了她,只好搬出刘艳,假说这都是刘艳的要求。张母一听说是儿媳妇的意思,也不再固执,只是说等小艳回来。 张磊没办法了。算了算刘艳的归期,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一切都指望刘艳回来再办了。 过了三天,刘艳终于回来了。张磊接到消息,立刻赶到了刘艳家。刘大鹏、刘强、黄哲明都在,每个人脸上都面无表情。刘艳把张磊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艳子……” 没等张磊把话说完,刘艳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哽咽地说:“姥姥走了……” 上次陪刘艳去北京,张磊见过刘艳的姥姥。她老人家对未来的外孙女婿很是喜欢,拿出了一对珍藏已久的戒指送给张磊和刘艳。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姥姥的离去,令张磊也伤心无比。 “艳子,节哀顺变!我们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孝敬,等着我们去爱护呢。” 刘艳把头埋在张磊的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磊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刘艳坐到床边,抹去眼角的泪水,说:“她要给姥姥烧完三七才回来。另外,那边还有点事情需要打理,等办妥之后,她就回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分别倾诉分别之后的相思之苦。 刘艳想起临走时的嘱咐,问道:“你带咱妈去医院检查了吗?没啥大问题吧?” 张磊如实相告。 “你这个大笨蛋!这么大的事,你咋不早说呀?”刘艳一听张母被怀疑得了胃癌,立刻变得焦躁起来,连忙拉起张磊走出家门。 张母胃痛,刚刚吃下几片止痛片,一见到刘艳来了,好像疼痛一下缓解了许多。她笑着拉起刘艳的手,问长问短。 刘艳抱怨说:“阿姨,你咋不听我的话呢?” “没有啊。”张母说,“你们的话我都听,让我注意身体,我就注意身体,这几天冷得厉害,我一直没出屋,连秧歌都没去扭。” “我不是说这个。小磊说,要带你去体检,你为啥不去啊?你要是不去,我就拿小磊是问!都是他的责任。” 张母笑说:“不怪小磊。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寻思着,这身体检查一遍就得了,咋还没完没了了呢?人呐,该没病就没病。我要是得了病,也不治了,省得拖累你们。你们没看电视吗?现在看病多贵啊!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没把病治好……” 张磊连忙阻止说:“妈,不许你乱说。我们只是去体检,看你都扯哪儿去了?别说现在还没瞧出病来呢,就是真得病了,咱该治就治。什么也不用你操心。” 刘艳附和说:“是啊,阿姨。这都是常规的复检。人上了年纪,都要定期体检的。你健康,就是我们做子女的最大的财富。” 张母喜不自禁,多好的儿子和儿媳妇啊!她心里想,谁愿意生病呢?守着这么好的孩子们过日子,多么幸福啊!等他们结婚了,有了孩子,那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就更加有滋有味了。想到怀抱大胖孙子,给他穿衣喂饭,哄他开心玩耍;想到孙子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张母乐得合不拢嘴,她马上答应刘艳,明天就去复检。 刘强开着老爷车,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车内放着轻松欢快的音乐,如涓涓细流一般,淌入了刘强的心田。此时,刘强的心情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相反。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亲自把李记者送上了南行的列车。一个人就算善于伪装,也不过是一时的遮掩,投机取巧,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回报。社长对李记者的工作业绩很不满意,便把他调回总社以观后效。走了一个小人,少了一堆麻烦,刘强自然畅快淋漓,脚下的路仿佛也变得平坦了。 他嘴里哼着歌,心想如何欢庆这件好事?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梅。以往,无论是欢乐还是苦闷,都有王梅一同分享与承担。然而现在却不同了,王梅处了男朋友,莫说约她出来,就是像以前那样,拿她当出气筒,开个小小的玩笑,都已成奢望。回想那些与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刘强的心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为什么失去了才想起了要珍惜? 忽然,刘强的眼前一亮。他发现在前方的转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王梅吗?他立刻把车停到一旁,大声喊着王梅的名字。 王梅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刘强,她连忙走过去,抱怨说:“你喊啥呀?大马路上这么多人,你可别吓坏几个!嗓门跟大喇叭似的。” 第一次这么洪亮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刘强也感到很诧异,好像是一种呼唤,伴着撕心裂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只发生在即将天各一方的恋人之间。 刘强憨憨一笑,“上车说话。” 王梅也不客气,一下钻进车内。 “今天没上班啊?”刘强问。 “今天我休息。” “去哪?我送你。” “随便,我也不知道去哪。刚才就在街上闲逛了。”说着,王梅掏出手机,好像在翻找电话号码。 “咋一个人闲逛?不是处对象了吗?”刘强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语气,这枪毛枪刺的丫头,说不定已经被人家给甩了。刘强实在想不出来,除了他,这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包容她? “他出差了……”王梅拨通了电话,脸上立刻绽出笑容,“喂,虎子哥,你到广州了?多注意身体啊……嗯,挺想你的……你啥时候回来呀?” 听着王梅娇声娇气地谈话,刘强心里堵得慌,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把脸向左微侧,嘴巴使劲往左耳根子撇,嘟囔道:“轻浮……肉麻……轻浮……肉麻……” 好不容易忍受到王梅切断电话,刘强长舒了一口气。干嘛非要当着我的面,打这样的电话,干嘛非要刺激我脆弱的神经?刘强恶狠狠地瞟了王梅一眼。 “刚才你嘀咕啥呢?”王梅问。 刘强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捂住腮帮子,吸了一口气,说:“我有点牙疼。” “牙疼呀?那得治呀!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牙科诊所,要不我带你去?” 刘强说:“没事,不用看。我的牙爱过敏,一遇到酸的就过敏。” 王梅说:“你的牙爱过敏,那以后就少吃点酸的东西,比如说醋一类的东西。” “我没吃醋。”刘强辩解说,“我这人啥都爱吃,就是不爱吃醋。” “是吗?其实吃点醋也不错啊。酸的东西软化血管。” 刘强笑着说:“算了,你别跟我讲保健常识了。跟你说点正经事,你了解那个人吗?” “谁呀?” “就是我姐给你介绍的对象。” 王梅微扬起下巴,一脸坏笑,“你说虎子哥?他很不错啊!是磊哥的好朋友。又和善,又会关心人;有涵养,有品位。不像你,开心的时候耍弄别人,生气的时候就拿别人撒气。” 刘强皱着眉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吗?” 刘强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说:“也许我真该好好反思自己了。为什么我这么不招人待见?我究竟错在哪儿了?喜欢一个人,人家却不喜欢我。身边的红颜知己,自己却不懂得珍惜。等到明白这一切了,什么已经晚了!” 王梅敛起笑容,追问道:“你这是啥意思?喜欢一个人,人家不喜欢你。这没错,韩雪嫁给别人了。可你说的红颜知己是谁?我认识吗?你又怎么不珍惜了?” “反正你也处对象了,说就说明白。省得别在心里难受。”刘强索性说,“你别装糊涂了。我说的红颜知己就是你。我承认,过去对你是有点过分,我向你道歉。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所以有时候玩笑开大了。后来我才琢磨明白,其实你在我的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我把你放在亲妹妹的位置上,压根就是个错误。” 王梅把脸扭向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幽幽地说:“那你应该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刘强勉强笑说:“算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没什么意义了。祝福你,祝你每天开开心心,爱情顺利,姻缘美满。” “你这是啥意思?好像生离死别的台词似的。”王梅小声地说,“笨头笨脑的蠢猪。” 刘强没听清她后面说的话,问道:“出租?什么出租?” 王梅哭笑不得,“扯哪去了?我是说,你知道猪八戒是咋死的吗?” 刘强不解地摇摇头。 “笨死的!”王梅说。 把王梅送回家之后,刘强驱车赶到社里。他一口气将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做完。送走李记者的喜悦来不及享受,与王梅的短暂相见,却使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回到家,刘艳和张磊正在吃晚饭。刘强拿出一瓶酒,闷声不响地喝了起来。刘艳奇怪地看着弟弟,用胳膊肘捅了张磊一下。 张磊心领神会,问道:“强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无聊就想喝点酒。” “那我陪你喝一杯?” 刘艳给张磊拿了一个杯子,“强子,要是有啥不痛快,就跟我们说,憋在心里多难受。” “姐,我真没啥事。” 刘艳试探地问:“是不是有人搞对象了,你心里不痛快?” 刘强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我有啥不痛快的?谁爱搞谁搞!11月11号不是‘光棍节’吗?那就是我的节日。做个快乐的单身汉,有啥不好?多省心,多舒服,多自在。” 刘艳说:“你真不在乎梅子?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梅子很喜欢你。可是你整天摆着大男子主义的臭架子,对人家带搭不惜理的,那你就别怪我们给她介绍对象了。” “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们。我求求你了,别再乱点鸳鸯谱了。王梅一个小丫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祝福她能够钓到金龟婿。”刘强喝下一口酒,“我们老提王梅干啥?有意思吗?” 刘艳和张磊相顾无言,闷头继续吃饭。 张磊本想把虎子泄露的秘密告诉刘强,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根本不在乎王梅似的,那所谓的秘密也就失去了意义。张磊想了想,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咱爸呢?”刘强问。 “这不到年底了吗?咱爸应酬多,估计年前在家里吃不了几顿饭。等咱爸回来,你也劝劝他,少喝点酒。” 第三十七章 此时,刘大鹏确实坐在酒店里。他手里捧着酒杯,陪生意上的老客户喝酒,心里却长了荒草一般。他想尽快把事务都处理完,然后抽身去赵一红的老家,把赵一红接回来。毕竟她孤身一人,远在千里之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这是今年最后一个应酬,明天就可以踏上南行的列车了。刘大鹏已经打算好了,把赵一红接回来,让她安心生活下去。等到妻子黄淑贤从北京回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她们两个人找到一起,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刘大鹏深知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会理解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会体谅他现在的难处,她一定会把赵一红当作自己的姐妹,也会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一对孤儿寡女。只是,赵一红是个个性倔强的女人,她肯接受别人的同情与帮助吗?但事已至此,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否则无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酒宴刚刚散了,刘大鹏正准备回家,突然接到了赵春雨的电话。 “刘叔叔,我妈出事了。”电话那端传来赵春雨的哭泣声。 “孩子,别急,慢慢说。”刘大鹏心里也乱了分寸,但他还是镇定地说。 赵春雨泣不成声,过了半天,她才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就在昨天凌晨,赵一红突发心肌梗塞,被人发现时已经身亡。据邻居说,当时赵一红伏趴在地,胳膊伸向桌子的方向,而桌子上放着“速效救心丸”,显然她是想去拿药,却无力做出那些在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了。 刘大鹏大脑一片空白,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怎么可能呢?一红啊!明天就可以见到你了!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走了?你让孩子,让我,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还有几天就到你60岁的生日了,本来都已经说好的,今年的生日要好好给你过,可你为什么要食言,那么狠心地抛下我? 痛彻心扉的苦楚,往昔的美好回忆,一齐涌上心头。刘大鹏久久难以平静。他强按悲伤,因为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个人同样悲伤,那就是赵一红的女儿赵春雨。他必须立刻去见她,安慰她,作为长辈,他必须以一个坚强的形象出现。 赵春雨的泪水早已哭干,她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抽噎。当看到刘大鹏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像一个绝望的孩子,见到了至亲至爱的人,一头扑进了刘大鹏的怀里。 “刘叔叔……我该怎么办?我妈撇下我走了……” 刘大鹏眼睛再次湿润了,他抚摸着赵春雨的头,说:“孩子,别哭坏了身体。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勇敢地面对。笑着活下去,你的妈妈会在天堂里祝福你的,她肯定不愿你这样难过的……” 赵春雨哽咽地说:“刘叔叔,我已经请完假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妈妈的老家,去给她料理后事。” 刘大鹏怅然地说:“明天我陪你去。我要送一红……” 一番疯狂之后,吴远和杨华获得了生理本能上的满足。吴远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们第几次偷情了。他的心里很矛盾,既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又盼着下一次的来临。 与一个女人如此纠缠不清,况且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那迟早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她妖冶风骚的性格、风情万种的仪态、摄人魂魄的肉体,却让吴远欲罢不能。 就算韩雪没有怀孕,她也不会像杨华那样熟悉男人,把男人的征服欲全部唤醒,把性的技巧表现得淋漓尽致。吴远甚至无法想象,若与韩雪交欢,她会有怎样的表现?躺在床上,肯定就像一个木头人,毫无热情与激情。 杨华穿上睡衣,坐到梳妆台前,点燃一根女士香烟,一边吸食,一边照着镜子,“这段时间你就别来了。早上,老鲶鱼头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今天晚上到我这来,要住上几天。” 杨华所说的“老鲶鱼头”,就是指包养她的大款,因其头圆硕大,没有头发,颇像鲶鱼头的形状;又因其姓“于”,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绰号。 吴远没有说话,心里却有几分畅快,竟有些得意忘形了——老鲶鱼头,可怜的家伙!虽然我暂时没有你那般的富有,但我却征服了你的女人。一个有能力给富翁戴上绿帽子的男人,一样有能力拥有富翁的财富。 “怎么了?”杨华见吴远不作声,以为他失望了,“吃醋了?呵呵。” 吴远笑着摇摇头。 杨华掐灭烟头,再次钻到吴远的被窝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那个老不死的,呆不了几天,等他滚蛋了,这里还不是你的天下?你想干啥就干啥。” 杨华翻身下床,从皮包里拿出一沓子钞票,递给了吴远。 “你这是意思?”吴远故意没有伸手去接,却说道,“拿钱埋汰我,是不?” 杨华把钱往吴远的身下一塞,说:“这都是老鲶鱼头的钱,不花白不花。每次他来,都给我扔下不少钱。” 看着钞票诱人的颜色,吴远心动了。虽说娶了韩雪,但岳父岳母却一点也没有接济他们,仅靠吴远微薄的工资,和韩雪的一点积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谁怕钱咬手?这娘们不要脸,可这钱是实实在在的,真是不花白不花。 杨华说:“给我开个公司,我又不会经营,整天瞎折腾也挣不到钱,你又不肯来帮我。现在就得指望那个老不死的,不能得罪他,那就只能委屈你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们就有花不完的钱。等老鲶鱼头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吴远渔色渔利,色利双收,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韩雪正在家里看着电视,见吴远回 (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19 部分阅读 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吴远渔色渔利,色利双收,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韩雪正在家里看着电视,见吴远回来,立刻站起身来,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你猜,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吴远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 “不许偷看!”韩雪捂住吴远的眼睛,把他带到厨房,然后松开手说,“红烧排骨,你最喜欢吃的。” 吴远刚在杨华那里吃完饭,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又不忍心扫了韩雪的兴致,便假意表现出惊喜的样子,连声说好。 韩雪满意地笑了,“你坐下,我给你盛米饭。” 吴远说:“雪儿,你别忙了。我还不饿。” 韩雪说:“都上一天的班了,怎么会不饿?” “下午,我出去办事,正好碰见了老朋友,就在一起吃了点饭。” “噢。”韩雪失望地说,“那等一会我们再吃,我也不饿呢。” 看着韩雪失望的表情,吴远心里生出几分内疚,自己在外面风流,而妻子在家里洗衣做饭,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太过分了? “雪儿,以后等我回来做饭吧。”吴远在韩雪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油烟子呛人,对胎儿不好。另外,洗衣服、擦地的活,你也别干,太劳累了,对胎儿也不好。” 韩雪见吴远这么关心自己,脸上再次洋溢出幸福的微笑,女人图什么?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丈夫,这就足够了。 “没关系的。”韩雪说,“我整天呆在家里,可没意思了。干点活就当做运动。你要是有时间,能在家陪陪我吗?” “好的。有时间我一定在家陪你。” “可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韩雪说:“公司认证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只等检查团来了。有我在,还怕认证不过?” 韩雪深知丈夫的精明强干,打心里为他感到骄傲,她笑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崇拜的神色,“不害臊,聪明都是别人说的,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吴远想起公司副总在工作上处处较真,人气很旺,颇有争功之势,便想韩雪打起了小报告:“就是那个副总,整天吆五喝六的,真让人看不惯。想不通,叔叔怎么看重他了?” 韩雪说:“叔叔正在恢复阶段,你多替分担一点。那个副总我了解,人还是不错的,工作很认真。你配合他工作,别计较什么,就算帮助叔叔,把眼前的难关过去。” 吴远点点头,心想,韩雪是太善良了,若是换了他掌权,像副总那样不识好歹的人,必先清除而后快。 不与杨华来往,吴远每天下班按时回家。韩雪的温柔,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有时候,吴远不自觉地想,其实守着一个家,用心爱一个妻子也挺好的,至少心里踏实。 几天之后,杨华给吴远发信息“老鲶鱼头游走了。”吴远犹豫了,去还是不去?最终他还是走进了杨华的卧室。 张母被确诊为胃癌。张磊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真的发生了。刘艳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张磊虽有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无比难过。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为母亲治病。也许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做手术。刘艳也赞同张磊的意见。她主张去省城的大医院,毕竟那里的医疗水平更高一些。两人商量好了,明天就带张母进省城。 张磊回到家。母亲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最近,她胃痛发作越来越频繁,症状越来越严重。张磊知道母亲是坚强的,她总是掩饰自己的痛苦,不想让儿子为她担心。 张磊坐到床边,握着母亲的手,关切地问:“妈,你感觉怎么样?吃药了吗?” 张母强作笑容,“没事,臭儿子。妈这不是好好的吗?几十年的老毛病,没啥大不了的。” 张磊鼻子一酸,眼圈发热,但他不想母亲察觉,便强忍悲痛说:“妈,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别硬撑着。明天,我和艳子就带你去省城的医院。” “儿子大了,知道心疼妈了。”张母欣慰地说,“你和艳子的心意,妈心领了。一个老胃病,大老远跑省城干啥,折腾来折腾去,要花多少钱?我看,就在市里的医院治治算了。” 张磊说:“刚才,我和艳子咨询了专家。专家说了,你的老胃病还是挺严重的。不过,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大问题。这次,你一定要听我和艳子的话。” 张母说:“妈的命硬,死不了。你和小艳还没结婚呢。以后,我还要给你们把孩子带大。我也巴不得病能早点好。你看,你和小艳结婚用的新被褥,我还没做呢。前几天买的新棉花还堆在床底下……” “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病。”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张磊打开门,原来是黄哲明来了。 “黄叔叔,你好。” “小磊,你妈妈呢?好几天没见她来秧歌队了,有啥事吗?我过来看看。” “我妈病了……” 黄哲明一听是张母病了,连忙进里屋去看望她。张磊走进厨房,准备给母亲熬点稀粥。 刚淘完米,黄哲明便来到厨房,轻声问:“小磊,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妈妈的脸色咋那么难看?你带她去医院检查了吗?” 张磊点点头。 “那查出啥病了?” 张磊把厨房的门关严,“检查过了,是胃癌。” “啊?!”黄哲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张磊说:“希望你帮我瞒着我妈。我和艳子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带我妈去省城看病。” “明天几点走?我也跟着去。” “不用了。我和艳子能照顾好她。如果你去了,人一多起来,反而会惹她多心。” “可是……好吧。你们先去,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告诉我住在哪家医院。” 黄哲明返回里屋,与张母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刘艳刚刚踏进张磊家门,不大工夫,黄哲明也来了。为了方便说话,三个人来到张磊的卧室。 “我不是想跟着你们去省城。我是有点事想跟你俩说。”说着,黄哲明从皮包里拿出五沓钞票,“我知道,这五万块钱派不得大用场,但也能应应急,你们先拿着。” 张磊哪里肯收,“谢谢你,黄叔叔,你把钱收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们领了。给妈妈治病,是我们做子女的应尽的义务。我们手头上的钱还够用。” 刘艳见黄哲明不肯把钱收回,便生硬地说:“我们不会用你的钱的。没人需要你可怜。” “艳子……”张磊瞪了刘艳一眼,示意她说话有点过分了。 “没事。”黄哲明说,“我知道,直到今天,小艳还不肯原谅我。这不能怪她。以前我是得过不义之财,为此还众叛亲离。我自作自受,自尝恶果,纯属报应。但我保证,这些钱是干净的。” “黄叔叔,你误会了。”张磊对黄哲明说:“我们现在真的不缺钱。最关键是找一个好的医生,把我妈的病治好。” 黄哲明略一沉思,说:“以前听老区长说过,他的儿子在省城的大医院做外科大夫。后来有一次,我碰见老区长,又听他说起,他儿子已经做上了副院长。我去老区长家一趟,打听打听。要是找到恰当人,那看病就顺利多了。“ “这样最好。不过,一会我们就要动身了。”张磊看了一下表,距离火车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了。 黄哲明说:“你们先去,等我打听准了,我就去省城找老区长的儿子,然后我再打电话联系你们。” 说完,黄哲明把钱收起,走了。 张磊对刘艳说:“以后你别跟大舅较劲了。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也不容易。人活一辈子,哪能不做错几件事。既然他已经忏悔了,你何必还耿耿于怀?” 刘艳沉默了,她的心情很复杂,回想在北京的那段日子,大舅始终没有抬起过头来,他向自己的母亲忏悔,向自己的妹妹道歉,他的一言一行,无不表露他的真诚。 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这次,他对张磊的妈妈如此关心,足见他的转变是真心真意的。原谅他吧!真的应该原谅大舅了。 刚到省城,张磊就接到黄哲明的电话。黄哲明已经打听清楚,将老区长儿子的姓名、所在医院、电话号码、详细地址,全部告诉了张磊。张磊按图索骥,很快找到那家医院。与此同时,老区长受黄哲明之托,给儿子打去电话,让他务必重视,尽全力帮助。因此,张母被安排在条件很好的病房,专家会诊之后,很快确定了手术的日期。 刘强得知张磊的母亲患了胃癌,内心也很难过,但姐姐已经随行省城,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的。现在家里空空荡荡,前几天,父亲一句话没说就匆匆出门了,母亲也滞留北京还不能回来。真搞不弄,生活好像突然走偏了轨道,感觉有点陌生。 一个人百无聊赖,刘强坐在家里看电视。电视好像也跟他作对,变换所有频道,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节目。他一生气,把电视关掉。穿上大衣,走出家门。 不知不觉走到父亲的医院,望着药局的窗户,灯火通亮。再看看手表,已接近5点,刘强心想,王梅也快要下班了。此时,暮色低垂,初冬的寒意咄咄逼人,刘强瑟瑟缩缩地躲在不远的路口。过了十几分钟,王梅从楼中出来,刘强压低帽沿,耷拉着脑袋,向王梅走去。 “强子哥……”王梅喊了一声。 刘强抬起头,故意用手捂着脸,模仿周星驰的无厘头强调说:“不会吧,这你都认得出来?” 王梅笑着说:“就你这体型太扎眼了。冷不丁一看,我还以为公园的大狗熊跑出来了呢。” 刘强一瞪眼,又模仿葛优的声音说:“胡闹,跟哥哥就这么说话?没礼貌。” 王梅问:“你是来找我吗?” “那啥……我闲得没事,出来走走。家里一个人没有,太没意思了。” 王梅说:“那去我家吧?昨天我买了一只白条鸡,你帮我做了呗?” “自己没手啊?哪有让客人做菜的道理?我可属于贵宾啊。” 王梅嬉笑说:“你不是大厨师吗?有证书的。手艺那么好,不显摆显摆,那多浪费啊。” 刘强争辩道:“我说梅子,你这话说的太没道理了,噢,弄了半天,我学烹饪就是为了显摆?” “哎呀,强子哥。我说错话了。其实我就是馋了,上次你做的菜真好吃。我现在回味起来,还忍不住流口水呢。” 刘强斜视她一眼,说:“这还差不多。想尝大师傅的手艺,还不说点好话?” 两人同行。刚才一番玩笑话,让刘强感慨良多。从前的日子,玩笑开起来可以无所顾忌,现在却显得那么珍贵。刘强忽然心生惶恐,一旦与王梅相处的美好感觉,永远定格为回忆,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向她坦露心迹。哪怕她无动于衷,哪怕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只要她还没有出嫁,就要去争取。曾经失去了一个错爱,岂能让真爱再次溜走?刘强打定主意,下意识地看了王梅一眼。或许是心有灵犀,王梅也侧目相视。目光不期而遇,两人都憋不住笑了。 走进屋子,刘强发现王梅的母亲不在家。王梅说,母亲仍留在省城的老姨家,要春节以后才能回来。 把鸡焖在锅里,刘强走出厨房。王梅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嘟囔着:“啥破节目啊?你说,现在的电视台都播的都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一会儿电视剧,一会儿广告,一会儿新闻的,都看不明白。” 刘强说:“是啊。今天我在家也看电视了。本来我看广告,看得挺好的,非插5分钟电视剧干啥?” 王梅开心地笑起来,“强子哥,你真逗!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你总是给同学们讲笑话,大家都把你当做笑星呢。” “喜欢听我讲笑话吗?” “嗯。”王梅眨着大眼睛,天真地点点头。 刘强伤感地说:“喜欢听也没用了,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给你讲笑话了。” “为什么?”王梅煞有介事地说,“强子哥,你别吓唬我啊!你得绝症了?” “乌鸦嘴。”刘强气得两眼翻白,鼻子冒烟,“诚心咒我,是不是?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呀?” “噢,那好啊。我盼着强子哥事事如意,天天开心。”王梅无辜地说,“可是,你刚才的话也太玄乎了。啥叫‘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听起来怪吓人的。” 刘强觉得表白的时机已经到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梅子,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你的男朋友,你会嫁给他吗?” “我不知道。” “只要你还没有嫁人,我就不会放弃。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不知道。” 刘强干脆一把抓住王梅的手,说:“其实,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后悔没有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好好想一想,在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我不知道,你在不在乎我,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会像我一样,关心你,爱护你,照顾你。我相信,只有我才能做得到……” 王梅羞得满脸通红,试图抽回手来,但刘强的大手像钳子一样,她拽了几下,拽也拽不动,只好作罢,“强子哥,你这是何苦呢?你的条件那么好,找啥样的姑娘找不到?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根本配不上你。你别再说傻话了。” “说真的,以前我活得唯唯诺诺,工作上,委曲求全,个人感情上不敢奢求,不敢爱也不敢恨。现在,我终于活明白了。我追你追定了,一直追到你无路可逃。我和你的男朋友一样具有公平竞争的权利,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王梅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一皱眉。 刘强一拍大腿,“坏了,鸡肉炖糊了!” 第三十八章 从王梅家回来,已是晚上9点多。刘强推开家门,看见父亲刘大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强问。 刘大鹏没有回答,仍然沉浸在思考之中。 “你怎么了?”刘强坐在父亲身边。 刘大鹏猛然醒过神来,说:“噢,小强……你去帮我沏一壶茶水来。” 刘强沏了一壶龙井,端给父亲,问道:“爸,出什么事了吗?” 刘大鹏轻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你赵一红阿姨去世了。” “啊?”刘强知道父亲与赵一红阿姨的关系之后,深为二人的坎坷遭遇感到同情,一直想寻个机会见见赵阿姨,没想到未等见面,却已阴阳相隔。 刘大鹏将赵一红如何执意回老家,如何凌晨突发心脏病过世,一级自己和赵春雨如何去料理后事,都说了一遍。 当听说赵春雨见到母亲的尸体后,几次哭得昏厥过去,刘强的心里异常难过。他说:“阿姨走了,撇下春雨一个人,也真够可怜的。” 刘大鹏说:“是啊。春雨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父亲,现在母亲也不在了。从今往后,我们要尽量帮助她。” 刘强点点头,说:“我会把春雨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等你妈妈从北京回来,我会跟她,还有你姐,把这件事都说明白。希望她们能够接受春雨,把她当做我们家庭的一份子。” 刘强心想,到时候自己也会跟母亲和姐姐解释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让父亲心力交瘁,他所承受的精神上的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刘大鹏无限伤感地说:“送走的时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接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盒骨灰。悔不该啊,不该让她一个人回老家……” 刘强安慰道:“爸,你不要自责了。这种意外的情况,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你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安上假肢以后,韩国学终于重新站立起来。在马莉的鼓励下,韩国学像孩子一样,开始慢慢学习走路。尽管步履蹒跚,但毕竟自己可以行动了。马莉很高兴,她又可以挽着韩国学的胳膊,陪他一同散步了。 然而,马莉并没有察觉,韩国学内心的自卑却日甚一日。直到韩国学的脸上整日见不到一丝笑容时,马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总是耐心的开导他:“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你应该坚强起来。” 奇!韩国学一直住在马莉家,越是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心里越是歉疚不安。自己已经落下终身残疾,不应该再拖累马莉了,她还纳闷年轻,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归宿。爱一个人,不是千方百计得到她,而是渴望她一生幸福平安。可是,他懂得她的一片痴情,拒绝她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书!上午,马莉说老妈家里有事,便出门了。韩国学闷得无聊,就给大奎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开车来接自己回公司。坐到办公桌前,韩国学又找到了久违的工作热情。但是看见公司的报表,效益明显下滑,他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他立即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在会议室开了一次很长时间的工作会。会上,副总做了自我检讨,把公司效益下滑的原因,归咎为个人工作不力。韩国学虽在休养阶段,但仍然密切关注医药行业的市场行情。他知道,今天岁末,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医药企业大多效益不好。自己公司出现问题,并不能把责任完全算到副总一个人头上。所以韩国学充分肯定了副总的工作,没有批评和指责,而是勉励大家共度难关。 网!下午,大奎开车送韩国学回家。路上,韩国学问大奎:“这段时间,你们运输部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吧?” “韩总,你放心。一切正常,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韩国学说:“如果公司的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责任心这么强,那我真就高枕无忧了。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小彪,他最近有没有捣乱?” 许大奎无奈地说:“他呀?恐怕一辈子都改不好了。趁你不在公司,他经常迟到早退。在公司横着膀子逛,没人敢惹他。要是我在他身边,他还收敛一点,要是我不在,他就肆无忌惮了。前几天,他又大闹财务室,说少给他开了一百块钱工资。” “那到底少没少开?” “确实少开了一百块钱,因为他无故旷工两天。按照公司规定,罚他一百块钱,已经是最轻的了。” 韩国学愤然地说:“这个混账小子!” 本来创建公司之初,韩国学就不打算任用亲属。家族企业的前车之鉴,已然说明,任人唯亲,是阻碍企业发展的最大弊病。出于姐姐的情面,韩国学对自己定下的原则作了妥协,一直不愿辞退这个顽劣的外甥。可是,宽容和忍让,并不能感化小彪。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不除掉害群之马,只怕遗患无穷。一方面不想姐姐伤心,一方面担心企业受损,韩国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 “那不是马莉姐吗?”许大奎用手指了指路边,放缓了车速。 韩国学顺势一看,只见马莉和一个青年有说有笑,显得非常亲昵。行为举止,明显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走吧。”韩国学命令赶紧开车。 回到马莉家楼下,许大奎要搀扶韩国学上楼,韩国学不肯,让许大奎先走,自己慢腾腾地往楼上爬。刚上了一楼,他站立不稳,摔了一个大跟头。太窝囊了,一个男人连路都走不好,还有什么用? 回到屋里,他把假腿卸下来,狠狠扔在地下。张大姐不明原因,第一次看见韩总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连忙躲进了厨房。 韩国学倒在沙发上,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思绪难平,情绪糟糕到了极点。莫非马莉移情别恋了?那她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却要装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难道自己真的沦落到被别人可怜的地步?连爱情都需要别人施舍?她不是救世主,她是一个女人,女人需要男人的爱,也只有健全的男人才能给她充分的爱。从这一点来说,马莉没有错,应该还给她选择爱的自由。 马莉回到家,发现韩国学闷闷不乐,便说:“咋了?嫌我回来晚了?” 韩国学默不作声。 “不高兴了?”马莉解释说,“好,好。我如实交代。从我妈家回来,我又自作主张,去逛了一圈商场。看我不是瞎逛啊,天冷了,我给你买了一件鸭绒棉袄。你穿上试试,要是不合适或者不喜欢,我再去换。”说着,她打开包装袋,拿出一件名牌羽绒服。 韩国学没有试穿,却说:“小莉,我想跟你谈一谈。” “谈啥呀?是不是又怪我乱花钱?”马莉摸摸肚子说,“等一会再听你上课。我有点饿了,先去看看大姐做好饭了吗?” 走进厨房,张大姐悄悄告诉马莉,不知为什么,韩总刚才大发脾气,样子凶得吓人。马莉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回到客厅。 “国学,为啥呀?心里有啥不痛快,不能跟我说吗?‘ 韩国学抬起低垂的头,说:“小莉,我们分手吧!” “你说啥?”马莉完全没有想到,韩国学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自己全心全意爱着他,一心一意照顾他,换回来的就是他的恩断义绝? “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你明白吗?你不能跟一个废人过一辈子。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对你的幸福负责!” 马莉惊愕地看着韩国学,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是啥?你不知道吗?没有你,我还有啥幸福可言?” 韩国学面无表情地说:“我对子都失去信心了,我能带给你什么幸福?你还是离开我吧。” 马莉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眼里噙着泪水,愣愣地看着他,凭什么他要说出这样令人伤心的话?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绝情啊!风雨坎坷都一同闯了过来,却要在彩虹出现的时候说分手。 马莉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心想:国学没有变,他还是原来的他,那么成熟、稳重,而又洒脱。是意外的车祸造成肢体上的残缺,让他精神上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他的任性,他的自卑,他的莫名其妙的话语,都是可以理解的。无论换个任何人,都将会痛苦万分。看来要抚平他精神上的创伤,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必须让他打开心结,重拾信心,否则,他的自暴自弃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马莉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 “国学,我敢向天发毒誓,我没有任何事情隐瞒你,如果我说谎,天打五雷轰。你敢向我保证吗?如果你敢,那你就告诉我,为啥你今天这么不高兴?”马莉无奈只好使出激将法。 韩国学不料想马莉如此伤心,更没想到她以毒誓担保自己的爱情,他感觉很尴尬,只好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心的选择,就不要再顾及我了,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其实,只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啥新的选择?”马莉茫然了,“国学,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你知道我很笨的。” 韩国学清了一下嗓子,说:“我都看见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很不错……” 马莉略一思索,破涕为笑,原来如此。真没想到,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也会醋意大发?或许是自卑的心理,让他的神经过于敏感了吧? 你看见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瘦瘦高高的,穿着貂皮,长得挺帅气的?那是我的堂弟。” “你的堂弟不是马军吗?”韩国学脱口而出。记得夏天的时候,马莉曾和马军一起表演了一出“爱情喜剧”。 “你以为我只有一个堂弟?马军是我二叔的儿子。你看见的是我三叔家的马武。” 马莉帮着韩国学把假腿安上,问道:“天这么冷,你一个人出去干啥?” “是大奎来接我的,到公司看了看。” “那大奎呢?” “回公司了。” 马莉走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户口本和身份证,然后回到客厅,给大奎打去电话,让他马上来一趟。 韩国学以为马莉要质问许大奎,连忙说:“这都是我瞎猜的,跟大奎没关系,你千万别难为他。” 马莉笑着说:“你知道咋回事,别管了。” 不一会,大奎到了。马莉说:“你带我和韩总去办点事。” 许大奎问:“莉姐,啥事啊?” “先去韩总家,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找出来,然后带我们去街道办事处。” 韩国学莫名其妙,问道:“带户口本和身份证干什么?” “你说干啥?现在是下午3点,还来得及。赶快去街道办事处登记啊。” 韩国学愣住了。大奎咧开嘴,傻笑着说:“好啊!好啊!我马上送你们去。 张母手术很顺利,术后恢复也不错。按照医生的说法,注重保健,定期复检,保持乐观的心态,充满信心度过五年生存期,对患者来说至关重要。张磊作为儿子,竭尽所能来照顾母亲,刘艳也一直陪在张母身边。有了孩子们的关心,张母深感欣慰,心情始终愉快。盼着儿子结婚,盼着早日抱上孙子,已经成为她最大的精神支柱,所以她对疾病完全不在乎。 出院之后,张母在家中静心养病。黄哲明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患难见真情,张磊明显感觉到,黄叔叔对母亲是真心实意的。刘艳也看在眼里,放弃了对大舅的冷漠。 一天,黄哲明特意请张磊和刘艳来家中交谈,一吐内心的渴望。 “小磊,小艳。”黄哲明真诚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怕你们反对。可是,我又不能不说。我请求你们,答应我们两个老人的愿望。让我来照顾你们的母亲,请相信我!” 张磊看着黄哲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银发有些凌乱,面容比先前憔悴了许多。是母亲的病,让他忧心如焚,两个真心想爱的人,面对面却无法牵手,更令他无比难过。如果母亲是健康的,那么两个人的结合是幸福的。然而,母亲的病会拖累人,这一点黄叔叔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还要坚持? “我想,你应该想清楚。我妈现在不是健康的人,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发生。” 刘艳说:“是啊,大舅。你要想清楚。” 黄哲明黯淡的目光,突然现出神采。这是他第一次听刘艳称呼他“大舅”。她终于肯原谅他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们年轻人还有事业要奋斗。照顾病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我身体还过得去,可以把你们的母亲照顾好。人老了,需要一个伴。” 刘艳看了看张磊。张磊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黄哲明见两个孩子都同意了,竟忍不住老泪纵横。 转眼之间,冬至已过。张磊从刘强那里得知,赵春雨的母亲意外身故,如今一个人孤苦伶仃。作为朋友,有责任去关爱她,所以,张磊和刘强经常去赵春雨家做客,陪她聊天,消除寂寞。刘大鹏也用慈父般的爱来照顾她。很快地,赵春雨就从失去母亲的阴霾中走出来,重新面对生活。 但是,张磊总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朋友的友谊,固然可以使赵春雨缓解苦闷,可是她更需要一份踏踏实实的爱的呵护。赵春雨曾给虎子留下美好的印象,虎子可谓一见钟情,盼望着张磊牵线,能够与赵春雨继续交往。张磊心想,两个人确实很般配,应该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此时的赵春雨因不满老杨的独断专行,也愤然离开物业公司。赋闲家中,她有更多的时间补充专业知识。她始终坚信,是金子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发光的。只要自己不放弃努力,一定会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做出一番成绩的。 张磊思来想去,与其婆婆妈妈,故意制造机会,不如开门见山,说明本意。若是两人有缘,就会走到一起,否则强扭的瓜叶不会甜。令张磊没想到的是,赵春雨竟爽快地同意与虎子见面。事实上,赵春对虎子的印象也很好,况且介绍人是张磊,张磊是好人,那他的好朋友又会差吗? 虎子听说张磊答应牵线,心中欢喜不已。平日里,他生意繁忙,不修边幅,这次却精心打扮一番。一想到再见赵春雨,虎子就有点紧张。 “你哆嗦什么呀?”张磊笑着说,“让你去相亲,又不是赴刑场,你别紧张啊。” “我紧张了吗?”虎子自我解嘲地说,“这哪是哆嗦?这是颤抖。天太冷,冻的。” 来到约会地点,张磊便离开了。让两个人单独相处,敞开心扉交流,相互有更深的了解。 再次与虎子见面时,张磊问:“谈得怎么样?” 虎子难掩内心的喜悦,兴奋地说:“挺好的。春雨给我留下了电话号码,愿意跟我继续交往下去。” 张磊也替两人感到高兴,他说:“春雨是个好女孩,以后你要好好珍惜她。你要是胆敢招惹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还用说?”虎子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了。要不明天我送你两台电脑?” “算了吧,你。”张磊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男人担负着责任,你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把事业做好,给她真正的幸福。” 虎子说:“是啊!春雨告诉我,她刚刚下岗。我想,有机会跟她谈谈,要是她同意,就跟我一起做生意。两人齐心协力,一定能把生意做大做好。” “那是你们的事了。作为朋友,我只能祝福你们。”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磊心想:虎子有买卖,能担当起责任。而我呢?靠什么来支撑未来的家庭?艳子的家庭虽然优裕,她不指望我飞黄腾达,但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这是对家庭,对爱人,更是对自己人生的交代!可是,我的前途在哪里? 张磊茫然地走在路上,他只想尽快走回家,继续写他的小说。 肉体上的快感与金钱的诱惑,就像吸食吗啡一样,令吴远欲罢不能,意乱神迷。知道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他才有所警觉。 早上,小解的时候,吴远发觉下体奇痒,仔细一看,竟长了菜花状的小疙瘩。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性病! 韩雪有孕在身,不得亲近。除了杨华,没有人会传染这种病给他。吴远咬牙切齿,暗骂杨华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妇,其心太过歹毒了。 来到杨华家,吴远此则她不该把病传染给自己。杨华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别再我面前假装正经。你以为我愿意得这脏病?老鲶鱼头不爱戴那东西,我有啥办法?他在外面花花,得了病。有本事你去找他。自己不检点,愿意上我的床,现在还来怪我,你还是爷们吗?” 一席话令吴远面红耳热。本来与杨华鬼混,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理,却没想到惹祸上身。这段孽情也该到了了解的时候了。 吴远冷冷地说:“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吧。” “早知道你会说这话。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杨华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咱俩刚好的那会,我就说过,决不干涉你的自由,我杨华说话算话。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要陪我看好病再走。就算是露水夫妻,也有一夜恩爱情。” 吴远犹豫不决。 “咋了?怕花钱?放心吧,我掏钱。你治病的钱,也包在我身上。你被传染了,我多多少少有点责任。这么长时间,你对我也够意思,就算还你一个人情。” “好吧。”吴远答应了。 两人透透来到医院治疗。无奈性病比较顽固,治疗好多天,才渐渐有些效果。吴远厌烦了这种看不到尽头的纠缠,养眼最后一次和氧化一起看病,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 当杨华挽着吴远的胳膊走到医院附近时,正巧小彪开着货车来这里送药。吴远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倒霉催的。春药一事,小彪连蒙带唬,虽无真凭实据,讹诈尚且没有停止,这次被他当面撞见,想辩解都难,只怕从此麻烦不断了。 吴远轻轻一甩胳膊,甩掉杨华的手,装作没事一样,昂首阔步往前走。杨华莫名其妙,紧追几步,拉住吴远的袖口。吴远低声地说:“放开,有人看着呢。”杨华左右看看,并无病人在旁边。她嘟囔道:“等等我,慢点走,哪有人啊?” 吴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拐角处,回头一看,小彪开着火车已经走远了。 杨华走得太急,不小心崴了脚脖子,心里憋着火。她一瘸一拐走到吴远身边,说:“有啥了不起的?看把你吓得这样?有胆偷腥,没脸见人?” 吴远心情烦躁,厉声喝道:“把你的嘴闭上!你再敢胡咧咧,我抽死你。” 杨华毫不示弱,猛地推了吴远一下,骂道:“妈的,你小子有种。算我瞎了狗眼,你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吴远愤然离去,回到家,心情依然不能平静。韩雪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便好言安慰一番。 看着韩雪单纯的样子,吴远有点良心发现。多好的妻子啊,纯真善良,就像一个无邪的天使。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那样龌龊的事,该有多么伤心和难过?吴远心想,趁着韩雪尚在妊娠阶段,赶紧把病治好,以后千万不能把脏病传染给她。 “咱爸刚才打来电话,让咱们晚上去他那里吃饭。”韩雪说。 吴远笑了笑,努力把烦恼抛到脑后,“好啊。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吧。” 回到娘家,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韩国文拿出一瓶老酒,与吴远共饮。韩雪则与母亲悄悄说着怀孕的感受,韩母以自己的经验告诉女儿,这时期应该注意的各种事项。 几杯酒下肚,韩国文对吴远说:“我听说你在康泰做得不错,其实,我和你妈一直都在关注你。之所以没把你调到我身边,就是考虑别人会有意见,以为只靠亲缘关系,而无真才实学。现在,你的成绩有目共睹,康泰的上层有不少人私下对我说,你是可造之材。我很欣慰啊。等到你叔叔那边认证结束,我就打算把你调到龙翔来。我估计,开始的时候,你会有些吃力,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能够很快适应并胜任工作的。” 韩母也对女婿投以信任的目光。韩雪笑呵呵地看着吴远,心里很替丈夫高兴。 吴远表面谦恭,心里却欣喜若狂,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梦想即将实现,荣华富贵已是唾手可得。 得到了岳父的认同,吴远心里踏实了,回到公司以后,工作热情倍增。每天早出晚归,手里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文件和材料,就是要给大家一个勤勤恳恳的“工作狂”的印象。 第三十九章 因为吴远的特殊身份,康泰公司上下员工无不对其恭敬有加。一向中规中矩的副总,似乎也变得颇识时务,丝毫不敢冒犯,私下以兄弟相称。吴远自鸣得意,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本想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回头收拾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可笑奴才就是奴才,没等挨板子,就懂得开始摇尾乞怜了。 然而,唯独吊儿郎当的小彪,却如不散的阴魂,令吴远头疼不已,接二连三地做恶梦。吴远一直不敢见小彪,独自走在走廊里,他也会心惊肉跳,生怕小彪突然从地缝里冒出来,肆无忌惮地恐吓与敲诈。 这种恐惧感一直笼罩在吴远心头,他真恨不得想电视剧演的那样,雇凶杀人灭口,干脆了当,不留遗患。可是,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一旦被警察抓了,肯定挨枪子。吴远是有恶心却无恶胆,凭空妄想一番,像阿Q一样用精神胜利法,狠狠地吐了一口恶气。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小彪只图小恩小惠,即使有意张扬,但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整整一个上午,吴远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填写表格。直到午后,腹中有些饥饿,他才停下笔,来到楼上的餐厅。此时,员工们早已用完餐,食堂里空空荡荡。吴远打了一份饭,坐到靠窗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不大工夫,小彪手摇车钥匙,吹着口哨,晃晃当当走了进来。他也打了一份饭,坐到了吴远的身边。 “这一天,没闲的时候,送完一趟货,又是一趟货,连饭都吃不到正点上。”小彪发起牢骚。 吴远懒得搭理他,却又不能置之不理,便说:“现在是年底了,公司所有的人都在忙。我这不也是?才写完一大摞子报表,刚过来吃口饭。” 小彪一边往嘴里塞着饭,一边含糊地说:“那不一样,你是动笔杆子的,前途无量;我是卖力气的,没啥出息。以后,还要靠你多照顾照顾。” 吴远?(精彩小说推荐: ) 五瓣丁香花 第 20 部分阅读 小彪一边往嘴里塞着饭,一边含糊地说:“那不一样,你是动笔杆子的,前途无量;我是卖力气的,没啥出息。以后,还要靠你多照顾照顾。” 吴远用筷子把饭菜搅合一起,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彪神秘地说:“那天,医院门口,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呀?” “噢。”吴远早料想小彪会提起这档子事,“她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从外县来市里的医院看病。” “拉倒吧,蒙谁呀?”小彪嬉皮笑脸地说,“外县的表妹能那么时髦?说实话,她是不是你马子?一瞅那模样,长得就够骚的。” 吴远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别瞎白呼了。你这不是埋汰人吗?她真是我表妹。” “好了,我不白呼了。其实,我见过那女的,她是不是叫‘杨华’?” 吴远心里一惊,小彪怎么会知道她? “以前,那娘们做过我们老大的马子,让我们老大玩得乱七八糟的。我还差点上了她呢。他MA的,那天喝多了,家伙式不好使。那娘们老浪了,有点B钱不知道咋得瑟好了。” 吴远一阵恶心,险些把咽下的饭菜都吐出来。万万没有想到,杨华淫荡到如此地步。 “你认错人了吧?”吴远声音有些发颤。 “我这眼睛看别的不准,就看两样东西最准。一是看钱,二是看人。告诉你,跟那娘们在一起混,要小心点,说不定那天你就中彩了。那娘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老大把她踹了,她还黏糊了好长时间。玩女人,不能玩这种口香糖,粘上就不好甩。” 吴远坚决地说:“你肯定认错人了。我表妹第一次来市里,她可能跟你说的人长得很像,但绝对不是一个人。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跟你急了。” 小彪一咧嘴,皮笑肉不笑,“我胆小,你别吓唬我!这事要是传到我大舅和韩雪姐的耳朵里,你就是有一千张嘴巴,也说不清楚。” 吴远陡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你放心,这事我不说,谁知道啊?你是我哥们,平时挺讲究的,对我够意思,我能毁你吗?你以后可是我大舅的接班人。听哥们一句劝,别弄大肆了,玩玩就收手吧。” 吴远说:“我是清白的。你别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咱俩现在也算是亲戚了,你要是玩我,你也没啥好处。” “鸡粪味咋还出来了呢?”小彪斜眼盯着吴远,似笑非笑地说,“我的话都是好话。有事没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现在是我姐夫,姐夫照顾小舅子,那是天经地义。小舅子替姐夫保守秘密,那也是理所当然。你说是不是?” 吴远不想再说什么,推开餐盘,起身要走。 小彪说:“咋还不到月底呢?今天晚上有人找我打麻将,我也没货了。姐夫,要不你再借我俩子?” 吴远掏出二百块钱,扔在桌上,“以后别耍钱了,干点正经事。” 望着吴远离去的身影,小彪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就你他MA的干正经事?” 从父亲那里得知,赵春雨失去母亲之后,又辞掉了工作,生活上无依无靠,很是让人揪心。刘强早就有心与她倾心而谈,化解她的忧郁,鼓舞她的信心。无奈年底工作繁忙,社长又来北方分社检查工作,以致看望赵春雨的事,一拖再拖,渐而淡忘。直到全年工作计划完成,社长返回南方,刘强才得以喘息,他猛然想起,应该到赵春雨家走了一趟了。 刘强很清楚,春雨妹妹是个很要强的人。如果以施舍者的姿态,去同情她、可怜她,给予物质上的帮助,那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刘强更清楚,此时的她更需要精神上的慰藉。所以刘强只买了几样水果,路上,他的脑子还在想着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 来到赵春雨家,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来,强子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虎子。他也是张磊的好朋友。”赵春雨说。 刘强一听,心里就感觉很别扭。虎子?王梅的男朋友不是也叫虎子吗?莫非是同一个人?这家伙无处不在,穿梭于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搞什么鬼?刘强一下打断胡乱的思路,暗笑自己的思维太敏捷了,天下重名的人很多,哪会这么巧。 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一脸憨相,甚至有些木讷,怎么都不像是花花公子,王梅绝不会看上这样的男人。刘强笑着与虎子握了握手。 “春雨,我听爸爸说,你把工作辞了,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刘强问。 赵春雨说:“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虎子接过话茬说:“刚才我们也在聊这个话题。我是经营电脑生意的,目前正缺一个好帮手。我跟春雨说,如果她不嫌弃,就来帮帮我。有时候忙起来,我一个人真是力不从心。” 刘强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说:“现在大环境都不好。年底了,用人单位不多,你要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那是很困难的。既然都是朋友,你可以考虑一下。” 赵春雨说:“我对电脑几乎是一窍不通,什么型号啊,配置啊,完全不懂。只怕忙帮不上,却越帮越忙了。” 虎子说:“这不是问题。可以边干边学,很简单,我教你。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全明白了。” 刘强鼓励说:“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有点发蒙。后来就是边干边学,现在不敢说得心应手,也算得上游刃有余。事实上,很多困难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等过了年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好好歇一段时间。”赵春雨没有表态。 虎子问刘强:“你是做哪一行的?” “是在杂志社工作。” “噢。是做文字工作的。我有一个朋友在市里的报社做编辑,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那太好了。” 刘强和虎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是投机。竟然把赵春雨晾在一旁,赵春雨见没有插话的余地,便到厨房去做饭。 吃完饭之后,刘强来到单位,打理完零星的琐事,便一直枯坐到傍晚。他翻看杂志,无意间看到一篇有关爱情的短小说,情节颇似他与王梅之间发生的故事。掩卷沉思,往昔的种种情景浮现眼前,刘强心潮起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王梅。 刘强开着老爷车,一溜烟来到王梅家。走进王梅家,竟然再次撞见虎子。 “强子。”虎子兴奋地打招呼。在赵春雨家,两人聊得意犹未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刘强愣住了。难道这个虎子,真是王梅的男朋友? 虎子问:“你认识梅子?” “是啊。她是我的老同学。”刘强看了站在一旁的王梅,只见她表情复杂,显得局促不安。 “这么巧啊。我跟梅子是……” “是恋人关系。”没等虎子说完话,王梅连忙说,“虎子哥是我的男朋友。”说着,她把虎子往门外推,一边推,一边说,“虎子哥,你不是有事吗?赶紧去吧!” “我没啥事。” “有事就是有事。你快走吧。”王梅拼命把虎子推出门外。 虎子站在门口,很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先走了。强子,回头咱们再聊。” “咣当”一声,王梅把房门关上了。 刘强不解地说:“这是咋回事?你这么做,也太没有礼貌了。哪能这么生硬就把人撵出去?” “跟他还用礼貌吗?反正也不是外人。” 刘强试探地问:“这个虎子真是你男朋友?” 王梅一副骄傲的姿态,“那当然了。人家可是电脑公司的大老板,年轻有为,是不是比你强,你自卑了?” 刘强笑着说:“我也是上午刚认识他的。他好像不是电脑公司的大老板,而是在电脑城卖品牌机的。话又说回来,他是比我强,但我也没必要自卑啊。” “你们认识了?”王梅大感意外,“在哪儿认识的?” “在春雨妹妹家。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春雨妹妹是谁?”王梅慌忙地问。 刘强说:“赵春雨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我觉得虎子这人不错,有上进心,有经营头脑。如果他真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就放心了。” 王梅本想让刘强有紧迫感,却不料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假戏真唱,弄巧成拙,该怎么收场啊? “放心,放心,你就知道放心。别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放心行吗?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你比谁都笨。”王梅一气之下,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强嘴上说放心,心里却异常难过。在没有见到虎子之前,他寄希望于虎子是个混蛋,败家子,纨绔子弟。用不了多久,王梅就会弃他而去。那样的话,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见到虎子,从言谈举止,可见其稳重机智,从愿意帮助赵春雨的角度,可见其善良的一面。这么优秀的男人,王梅又有什么理由会离开他呢? 看来自己是彻底没戏了。刘强无可奈何,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吧,身边爱过的两个女人,一个接一个走开。韩雪嫁人了,王梅也将会成为别人的新娘。爱情对于别人来说是甜蜜的,而对于自己,却是不敢企及的奢望。 自从赵一红去世之后,刘大鹏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下乡时的劳作情景,赵一红和其他知青的身影,频频出现在梦中。经常是睡到夜里醒来,便再无睡意,辗转难眠。刘艳以为父亲生病了,便催着他去体检。刘大鹏知道,药物对于自己是没有效果的,那个压抑心头的情结不打开,就永远不会健康起来。一红猝然离世,唯一让她牵挂的就是女儿。 刘大鹏曾主动提出,要给赵春雨一笔存款,可是这个孩子太要强了,就是不肯接受。刘大鹏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一红这辈子不容易,受尽了苦难,如今撇下一个女儿没人管。自己若在有生之年,不给春雨创造好的生活条件,那么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一红?一红在九泉之下,又怎么会安心呢? 怎么帮助赵春雨,成了刘大鹏最大的心病。另外,准女婿张磊目前还没有工作,虽然很有才华,却没有施展的机会。想起这些,刘大鹏不能不忧心如焚。 一天,他边喝茶,边思考。想起几个文化口的老朋友,都是德高望重,路子很广的人。不妨开一家文化传播公司,交给张磊和赵春雨去经营管理,请老朋友帮忙联系一些业务。这样既可以给孩子们充分展示才华的舞台,又可以达到间接帮助他们的目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想妥之后,刘大鹏分别给老朋友打电话,大家都表示愿意倾力相助。晚上,张磊和刘艳回到家,刘大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因为女儿在场,他并没有提到赵春雨,只说让张磊来管理公司。刘艳一听,高兴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 张磊却颇有顾虑,“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怕做不好。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你傻啊?”刘艳用胳膊肘捅了张磊一下,小声地说,“这么好的事,有啥好考虑的。没经验可以学嘛。谁也不是天生就能当老板的。” 刘大鹏看了看手表,说:“我还有一个应酬。你们在家慢慢商量,如果决定要办这个公司,我们明天又去申请营业执照。” 刘大鹏刚走,刘强就走进家门。他见姐姐和张磊嘀嘀咕咕,便问:“唠啥呢?这么热乎,不能让我听听啊?” 刘艳便把父亲要办公司的事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啊,姐夫。”刘强笑着说,“以后你可就是大老板了。兴许以后咱俩还有业务往来呢。还要靠姐夫……不对,是张总,您多多照顾啊!” “别开玩笑了。”张磊说,“毕竟办公司经济效益是第一位的,我怕自己没经验,没能力把公司办好,辜负了大家的希望。况且办公司要花很多钱……” “姐夫,你考虑的太多了。花钱就花呗,反正是咱爸掏钱,你说是不,姐。我觉得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要有信心。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行了,行了。你这一套一套的,全是假、大、空。你就不能说点实际的。”刘艳不耐烦地说。 “想听实际的?”刘强笑嘻嘻地说,“没有,我又没办过公司,哪有经验之谈。我说这些话就是为了鼓励你们。” 刘艳心里窝火,父亲有心开公司,明摆着就是照顾张磊,给他一个事业上的高起点,可他却像提不起来的阿斗,前怕狼后怕虎,真让人受不了。 “那你到底咋想的?”刘艳催问。 这时,张磊的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赵春雨打来的。辞职以后,赵春雨对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一直很留心,当她看到一家公司的招聘广告后,觉得张磊很合适。出于帮助朋友的心情,她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了。 刘艳冷冷地看着张磊接完电话,她问:“谁打来的?” “一个同事。” “你都没工作了,哪来的同事?” “以前的同事。” “男的?还是女的?”刘艳的口气,咄咄逼人。 刘强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怎么像审犯人似的。男的,女的,能咋的?谁没几个朋友?” “跟你没关系,我问他呢,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张磊坦白地说:“是女的。是赵春雨打来的,她告诉我,有一个公司招聘……” 未等张磊说完,刘艳摆了摆手,“别解释了,我一猜就是她。我明白了,你不想自己办公司,就是心里还想着她,还想跟她做同事?你知不知道,爸爸为啥要办这个公司?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当然明白叔叔的良苦用心。”张磊说,“不过,你误会赵春雨了,她也是一片好心。” “我误会她?她还一片好心?我看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刘艳只图心里痛快,不假思索地说。 刘强忍不住火了,“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咋了。” “姐,我告诉你,不许你这么埋汰赵春雨,你知道赵春雨是谁吗?” 张磊连忙阻止说:“强子,别说……” “不行,今天我必须说。反正一红阿姨已经去世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我就替咱爸把话都挑明了。”刘强把赵春雨的身世说明,将赵一红如何在下乡时遭人侮辱,父亲如何忍辱负重与她结婚,又如何分离,后来两人重逢,父亲又是怎样不遗余力帮助那对可怜的母女,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一遍。 刘艳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梦也不会想到,父亲曾与别的女人,还有这样的一番经历。为了一个爱的诺言,为了守护一个曾经受伤的心灵不再受伤,为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再次得到父爱,父亲竟然付出了那么多。 “艳子。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吧。其实,春雨是个好女孩。她把刘叔叔当做自己的父亲,把我跟强子都当做自己的亲哥哥。我和她之间是很清白的。她现在有对象,你也认识,就是虎子。” “虎子?虎子不是跟梅子处对象吗?还是我们给介绍的呢。”刘艳困惑不解。 张磊说:“虎子家和王梅家是通家之谊,几辈的老街坊了。俩人是要好的干兄妹。上次我们给王梅介绍对象,王梅知道是虎子,就让他假装同意,两人合演一出戏,就是为了给某个人看。” 张磊和刘艳的目光一齐投向刘强。刘强恍然大悟,心里暗笑:原来这丫头片子,又把我给骗了。 第四十章(大结局) 领了结婚证之后,马莉终于以妻子的身份,正式出现在韩国学的生活中。她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心爱的丈夫身上,从日常的饮食起居到康复训练,无不考虑周全。可是,她发现丈夫依然不快乐。虽然丈夫努力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但凭一个女人的直觉,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悲观和忧郁。作为妻子,她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晚上,看完电视,两人躺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国学,跟我在一起,你高兴吗?” “当然了。我最欣赏你开朗的性格。我很庆幸,自己是幸福的。跟你在一起,我很满足。” 马莉把脸贴在韩国学的胸口,幽幽地说:“那你为啥还整天心事重重的?” “没有啊。我怎么没有觉得。” “别骗我了。我早就发现了,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愣神、发呆。国学,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心里就特别难过。我不希望你萎靡不振,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韩国学抚摸着马莉的头发,说:“小莉,谢谢你。以前我不信命,现在信了。能够遇见你,是我的福分。我答应你,尽快调整心态,重新振作起来。” 马莉欣慰地笑了,“你答应我了,就要说到做到。明天我要去店里看看,好长时间没去了,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韩国学说:“好吧。” “如果你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让大奎接你去公司。我知道,反正我不说,你也要去工作。不过,你要记住一点,钱挣多挣少无所谓,别太操心了。” 第二天,马莉早早来到食品批发行。她让会计把现金、应收账款、应付账款全部统计出来,又让保管员把库存核对一下。下午,她来到从前一起打麻将的胖姐家,请她帮忙联系一下把店盘出去。胖姐是这条食品一条街的老商家,结识的人多,路子很广。胖姐很纳闷,马莉的店位置好,客流量大,效益一直不错,就这么盘出去,怪可惜的。但马莉却执意要胖姐帮忙,她说自己结婚了,以后要相夫教子,没时间再打理生意了。 胖姐果然是个活广告,办事很有效率,没过两天就联系成了一个买家。双方谈妥价格,很快就成交了。 这件事马莉没有告诉韩国学,拿到钱以后,她给大奎打了一个电话。许大奎接到命令,马上就来了。 “莉姐,这么急着找我干啥?” 马莉说:“你是司机,对汽车很了解吧?如果要开车出去旅游,那买什么汽车好?” 许大奎不解地问:“你要去旅游?那韩总呢,也跟着去?” 马莉说:“是啊。我就是想带他去旅游,让他好好散心,彻底轻松一下。他现在行动不方便,坐火车上上下下太麻烦。我就想,你开车带着我们,到全国各地转个遍。你要是愿意帮助我们,那我就太感谢你。” “莉姐,你太见外了。能给你们开车,去全国各地旅游,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出力气的活全包在我身上。”大奎拍胸脯保证。 马莉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买车。” “去旅游,最好卖进口的越野大吉普,马力足,抗造,不过价钱要贵一些。” 马莉说:“钱不是问题。你觉得啥车合适,咱们就买啥车。” 新车开回家,马莉拉着韩国学,坐上了新车。韩国学看了看马莉,又看了看大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莉说:“我把店盘出去了。” “什么?”韩国学不明原因,“好好的店,盘出去干什么?” “买车啊。”马莉笑着说,“咋样,舒服吧?是大奎帮我们选的。” 韩国学埋怨说:“大奎,你莉姐犯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为什么不劝劝她,买这车有什么用?” 大奎刚想说话,马莉抢先说:“不关大奎的事。是我强迫他帮忙的。我买车的目的就是要你实现诺言。” “什么诺言?” “你答应我的,要和我一起去全国各地旅游。” “可是……” 马莉说:“可是啥啊?现在我们就去收拾东西,马上就出发。” “这么急?” “是啊。省得你后悔,你快点吧!我们第一站就是首都北京!” 黄淑贤在北京照顾母亲期间,曾投资一家品牌连锁店。母亲过世之后,黄淑贤便打算把店盘出去,回到北方与丈夫、子女团聚。不料,生意出现一点棘手的问题,需要一段时间解决。所以,她给丈夫刘大鹏打去电话,告诉他只能等到春天才能回去,最迟不会迟过“五一”,不会耽误参加女儿的婚礼。 刘大鹏心想,女儿结婚是一件大事。在女儿结婚之前,要把张磊的工作安排妥当。张磊已经答应管理新公司,那么就剩下唯一的心病——春雨会不会接受这份工作? 刘艳知道父亲的往事之后,体谅到父亲的苦衷。她不忍父亲再折磨自己,便主动和张磊、刘强,一起帮父亲想办法。 张磊觉得自己曾与赵春雨做过同事,对她比较了解,而且赵春雨一直比较尊重他,由自己出面来和她谈,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张磊便找到了赵春雨,提起一起创办公司的事。 没想到,赵春雨竟然婉言谢绝了,“这一定是刘叔叔的意思。他希望帮助我,我很感激他。但我还是不能答应。这么多年,刘叔叔一直照顾我和妈妈。他的恩情,我就算报答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如今我已经长大,完全可以自立了,不能再给刘叔叔添麻烦了。我想,如果妈妈在天有灵,也不愿意我再拖累刘叔叔。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生活得很好。你帮我转告刘叔叔,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看他,我永远是她的女儿。” 张磊说:“你想得太多了。其实,叔叔创办这个公司的初衷,就是想让你和我有一个展示自我能力的平台。他不会插手任何事务,全靠我们自己来打拼。他怕我们有顾虑,已经表示办公司的启动资金属于借款,等我们挣了钱就还他。”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不过,我真是不忍心再让刘叔叔为我而操心了。” “如果你真不忍心,就答应吧。你不知道,因为赵阿姨不幸辞世,叔叔伤心过度,忧伤成疾;又因为你不肯接受帮助,他心事更重,最近瘦了很多,整个人变得很憔悴。” 赵春雨吃惊地说:“真的吗?刘叔叔病了,都怪我啊!”说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张磊说:“其实,不只是叔叔希望,我们大家每一个人,强子、艳子,我……都希望你能融入到这个大家庭里,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份子。大家相互照应,好好地生活下去。” 赵春雨讶然地说:“艳子姐,她……” “强子已经把事情都告诉她了,她很后悔当初对你的态度。她很愿意你能正式成为她的妹妹。” 赵春雨掩面而泣。 “一会儿,强子就开车来接你。叔叔和艳子在家等你呢。” 楼下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张磊说:“强子来了。我们走吧。” 赵春雨紧张地说:“真的去刘叔叔家?” 张磊点点头。 赵春雨连忙梳理一下头发,略施淡妆,穿上一件新的大衣,与张磊一起下楼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饭。刘大鹏如释重负,看着孩子们说说笑笑,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他宣布,今年春节,大家要一起吃年夜饭。还要邀请张磊的母亲及黄哲明一起参加,张磊爽快地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刘艳说起王梅与刘强之间的事,引得大家捧腹大笑,纷纷说王梅实在是太可爱了。刘强自我解嘲地说,他并没有主动追去王梅,这完全是王梅自导自演的戏剧,纯属一厢情愿的行为。大家都劝说刘强,王梅的痴情表露无遗,应该珍惜这段感情。 刘强趁着酒劲未散,壮着胆子来到王梅家。 “强子哥,你喝了多少酒啊?这浑身的酒味。我去给你沏点茶水,解解酒。” 刘强兴奋地说:“不用了。为什么要解酒?难得这么好的感觉。今天高兴,我有一个妹妹了。春雨,你知道吗?赵春雨做我妹妹了……” 王梅曾无意间听刘艳说起过赵春雨,只知道她作为第三者,干扰过刘艳姐的爱情,她怎么会成为强子哥的妹妹呢? “这有啥稀奇的?你自己说的。你的妹妹遍地都是,都可以成为娘子军了。多了一个就这么高兴?”王梅不咸不淡地说。 “这不一样。赵春雨是我爸爸的干女儿,这次又和我姐消除误会,大家在一起团聚,我能不高兴吗?你也应该高兴。” 王梅说:“你的妹妹,我又不认识,我有啥可高兴的?” “你不认识?说出来,你准认识。她就是你虎子哥的女朋友。”刘强得意地看着王梅。 王梅窘得不知所措,抢白道:“你胡说啥呢?虎子哥是我的男朋友,你吃醋了,所以才来挑拨离间,对不对?” 刘强哈哈大笑道:“别装了。把戏被人拆穿,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 王梅撅着嘴,音调低了三分,“我没装,本来就是嘛。” 刘强猛地拉住王梅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梅子,以前是我傻,不懂得珍惜。明明喜欢你,嘴上却不肯承认。答应我吧,做我的女朋友,以后我一定会用心爱你的。” 王梅脸色绯红,慌忙把手抽了回来,羞涩地说:“强子哥,你咋说这么肉麻的话?” 刘强早就打定主意,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一生的幸福,就赌在今天这一把上,“答应我吧!你要是不答应,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 “赖皮,你。”王梅啼笑皆非,“厚脸皮,哪有这样耍赖的?” 刘强坚持说:“今天我的脸皮就厚到底了。” “你喝多了,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好吗?” “不行!” 王梅看着刘强这股子认真劲,忍不住笑了。他就像一个孩子索要糖果,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那……那总要表现你的诚意吧?”王梅咬着嘴唇,腼腆地说,“连一朵花都没有。” “你等等。”刘强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花,娇艳欲滴。原来,刘强来之前,就已经买好了99朵玫瑰。 “强子哥,你太夸张了吧?”王梅惊讶万分,“好漂亮啊!你把花放哪儿了?” 刘强说:“就放在你家门口的楼栋里了。” “傻瓜,不怕被别人拿走啊?” 刘强低声地说:“我有那么傻吗?我拿报纸盖上了。” 王梅“咯咯”笑了起来。 刘强单膝跪地,举起鲜花,一脸虔诚地说:“梅子,嫁给我吧?!”他晃了晃脑袋,“错了,错了,太着急了。重来啊——” 王梅忍不住笑弯了腰。 “梅子,请求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一定会用心爱你,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王梅接过鲜花,脸上荡漾着灿烂的微笑。浓浓的花香飘满小屋,,让人心醉神迷。 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就能见到春天的曙光了。吴远不断鼓励自己,胜利往往就在坚持一下之中。等到企业认证过去,自己便可以带着荣耀,堂而皇之地走进龙翔的大门。一想到多年追求的富贵之梦,即将成为现实,吴远便欣喜若狂。 然而他没有想到,杨华居然再次找到他,使他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又一次掀起波澜。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各走各路,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吴远不胜其烦地说。 杨华失去了往日的骄横,惶惶如丧家之犬,可怜巴巴地说:“老鲶鱼头把我给甩了……” 吴远心里暗骂活该,一个寄生在男人身上的女人,迟早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是个畜生,把我玩腻了,就一脚踢开。”杨华愤恨地说,“他把公司也收回去了,就留下一个破房子。” 吴远说:“老鲶鱼头不是给你留下过不少钱吗?” “分手的时候,他也留给我一笔钱。我用来投资了,没想到被人家骗了,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所以才来找你。” 吴远冷冷地说:“找我有什么用?我又没能力帮你。” 杨华拉住吴远的胳膊,说:“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说过,我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们好歹一起睡过,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你不是娶了一个有钱的媳妇吗?弄点钱出来,不用多,十万块钱就行。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你。” 吴远把胳膊一甩,“开什么玩笑?我警告你,趁早离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杨华一扫可怜相,面露狰狞,恶狠狠地说:“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别把我逼急了。我要是登上你家门去闹,那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是在威胁我?”这时,吴远的手机响了。小彪因为参与斗殴,将人打伤,伤者家属索要五千元钱赔偿,否则就要报案抓人。小彪哪敢向母亲要钱,只得向吴远求助。 吴远正在气头上,冲着电话喊道:“要钱,要钱,你以为我是你的提款机?我告诉你,以后别冲我要钱,我一分钱都没有。” 电话那端传来小彪的声音,“你小子有种,跟我耍毛?你不拿钱,我就冲大舅和韩雪姐去要,顺便把你那点破事都告诉他们。看看到底咱们谁惨?” 吴远简直气疯了,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休无止的讹诈,喊道:“你爱咋地就咋地。” 他把电话一关,对杨华说:“你就是闹翻天,我也没有钱。别跟我说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我告诉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怕啥呀?给我留点好念想吧!兴许等我以后有钱了,会念在老同学的份上,照顾照顾你。” 杨华死死盯着吴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凄厉地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比老鲶鱼头更狠!算我瞎了狗眼,跟你这个狗杂种上床。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望着杨华远去的身影,吴远心情极其复杂。悔不该一时贪恋美色,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她会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吴远转念一想:不会的。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在哪儿上班。凭空就想威胁人,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杨华是翻不了天,可是小彪呢?吴远猛然回想起,刚才小彪在电话里扬言要去揭发他。吴远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自己是被杨华气糊涂了,才口无遮拦,意气用事,哪能把小彪得罪了? 吴远急急忙忙赶回家,却发现韩雪并没在家。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来到韩国文家,只见岳父、岳母表情凝重,韩雪坐在沙发上擦着眼泪。 “我问你,小彪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韩雪的母亲劈头盖脸地问。 吴远辩解道:“你们不要听小彪的,他是在污蔑我!” “污蔑你?”韩母恼怒地说,“本来我就有点纳闷,我们家小雪这么会看上你?现在小雪都告诉我了,你们压根就不是自由恋爱,是你把小雪欺负了,她怀孕了,没办法才嫁给你。你缺不缺德,这么做简直是丧尽天良!” 吴远感到天都塌下来了。 “离婚!必须离婚!”韩母厉声道,“我豁出这张老脸了,就算再丢人,也不能让女儿在跟你过下去了。” 吴远腿一发软,一下跪在地上,“妈,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爱小雪的。” 韩母指着吴远的鼻子说:“到现在你还撒谎?在外面搞女人,你对得起小雪吗?” 韩国文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吴远,你很让我失望。本来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记住了,人不管穷也好,富也好,都要品行端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吴远绝望地看着韩雪,幻想她能够可怜他,回心转意,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是,韩雪心如死灰,始终没有再看吴远一眼。 吴远颓然瘫坐在地上,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春节的气息,笼罩着这个北方小城。爆竹声中,旧的一年过去了,亲的一年来临了。人们互道平安祝福,到处是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刘大鹏的家中坐满了人。刘艳和赵春雨、王梅在厨房帮忙做菜,刘大鹏、黄哲明、张母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起老年人的话题。 “央视有个频道,每天晚上都播保健节目,你们也看一看。到了咱们这岁数,应该注意保健了。”刘大鹏说,“我现在是每天按摩穴位,晚上出去走步,感觉身体比以前畅快了许多。” 黄哲明说:“我也跟她说过,保健知识很重要。我就是按照专家的建议,给她做食补。你看她现在的脸色多好。” 张母笑着说:“孩子们怕我有心理负担,还跟我隐瞒病情。其实我得啥病,我早就猜到了。我才不在乎呢。等小磊小艳结婚了,我要把他们的孩子伺候大。只要日子有盼头,啥病都不怕。” 黄哲明说:“我定期带她去体检。她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好,就连医生都说是奇迹。” 刘大鹏连声说好,仍然不断地介绍他的保健心得。 张磊与刘强则说起了吴远的事情。 “听说吴远离婚了,真没想到他结婚那么快,离得也这么快。”吴远感慨地说。 刘强说:“谁让他自作自受呢。听梅子说,韩雪彻底死心了。吴远就是图她家的钱,才使用阴谋诡计,把韩雪骗了。可惜韩雪那么好的女孩,就让吴远那个混蛋给毁了。” “看来人要走正路啊。如果一个人的心术不正,就算得到了荣华富贵,也不会长久的。” 刘强赞同地说:“是啊,人间正道是沧桑。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张磊说:“希望吴远能够从教训中醒悟过来,也祝愿韩雪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这时,刘艳走出厨房,喊了一声:“开饭了!” 大家坐好之后,刘大鹏端起酒杯,说道:“今天,我非常高兴。我们能做到一起吃年夜饭。回想过去的一年,真让人感慨万千。不过,风风雨雨,我们都走过来了。 在这里,我首先要祝福我的内弟和小磊的母亲,祝你们夕阳无限好。同时我还要代表他们感谢懂事的孩子,是你们让这两位老人得到了幸福。我还要祝福小艳和小磊、小强和小梅,祝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另外,我还要祝福我和我的老伴平平安安。她现在在北京还不能回来,这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不过,我们还有明年、后年,更多更多的新年。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起吃年夜饭。 最后,我祝福我的干女儿春雨,祝她事业爱情双丰收。” 刘艳插了一嘴,“下次把虎子也领来,别怕某个人会尴尬啊!” 王梅用手在桌下轻轻捅了一下刘艳,小声说:“刘姐……” 赵春雨说:“本来他是要来的。可是他在广州有急事回不来,他还特意让我给大家拜个年。” 刘强端起酒杯,说:“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好人一生平安!”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转眼之间,已是春暖花开。又一个明媚的春天来到了。刘强和王梅手拉着手,走在路上。 “阿姨明天几点回来?”王梅问。 刘强说:“我妈坐明天下午的飞机。明天你有空吗?陪我一起去接她?” “我不一定有时间的。你知道,刘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她忙着打扮新房,还要试婚纱,买首饰,订酒席……很少有时间来上班。现在药局就我一个人,刘姐又不放心别人。” 刘强说:“那就等明天晚上到家去见一见我妈。我妈见过磊哥,就是没见过你呢。你可要给我装得淑女点,别像个疯丫头似的。” 王梅朝刘强的胳膊掐了一把,刘强“哎呦”一声,撒腿就跑。王梅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嚷:“你说谁是疯丫头……” 不远处一簇簇丁香丛,开满了紫色的丁香花。 王梅兴奋地说:“强子哥,你看那么多丁香花。你闻——多香啊!” 王梅向丁香树走去,仔细地找着什么,“我听说,在繁茂的四瓣丁香树上,若能找出一朵五瓣丁香花,就会得到好运和幸福。强子哥,你也来找一找。” 刘强站在原地,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王梅。 “你咋不找呢?” “我已经找到了。”刘强笑着说,“你就是我的五瓣丁香花。” (精彩小说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