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警察》 缉毒警察 第 1 部分阅读 作者:老野山民 第一章 残阳舔着无数个伤口中流淌出来得丝丝缕缕的血迹,渐渐在大江的尽头缓缓地沉陷。于是,西边的天体就被染成了红色,紫色和一些说不清楚的颜色。 江面上的船不多了,偶尔有载货的船只驶过,更偶尔地响起几声懒懒的汽笛声。 江水在变暗的光线下显得浑浊无生气。岸边的湿泥被浸泡得滑腻,腥粘。许多杂乱的脚印在这些泥上反复重叠,终形成了一些费解的图案…… 忙乱了一天的横江码头渐渐寂静了下来。时尔还能见到有人从泊船的搭板上颤颤地走上岸来,然后便融入了傍晚的嘈杂中。 横江市是个有着三百多万人的中等城市,如加上外来的打工者,大概有四百万人。白日里人们忙着讨生活,所以,街面上还显得比较清静。但到了傍晚以后,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并且在人头攒动的同时,人声亦似随浪般开始在各个角落里东闯西撞。正是夏季,人们着衣甚少,空气中便有了浓浓的江水的腥气和人体分泌出来的体味儿。很难闻,但却又透着一种亲切的熟悉。 码头附近的几条街上,以茶馆和酒楼居多,到了这个时辰,这些商家里便都聚满了人。打远望过去,也确是有些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加上一些在店铺前摆摊的小贩的吆喝声,就更显出了杂乱。这到像是十只琵琶十支曲儿,任谁也别指望听出谁是谁来?但却真的是人气很旺,并将欲饱腹肠的本能体现的淋漓尽致,盛况空前。 当一个饥肠如破鼓的人从一名小贩手里接过来一大海碗肥肠宽面的时候,那种表情和感觉是饱食终日者永远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然而,生活在具体落实到了某个旮旯里时,它就会是这样。 萧乾在下班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声音一个弹性十足的女人。她在电话里讲,请萧乾晚上八点到横江假日酒店2288房去一趟,有重要事情相告,并点明了是与毒品有关。往常这类举报电话也有人打到缉毒大队来,但也只是将举报的内容说完便完了,并且这类人一般都不愿露面,且多是“业内”人士,即道上的人相互倾轧。而缉毒队破案则主要是依靠线人提供的情报,这样的线索可靠性强,但也时有翻船,把缉毒警掉进江里浸泡湿透,再弄一身污臭淤泥爬上岸来得情况也是家常便饭。有些线人就是警方放在外边的鱼杆子,甚至有些人身上还背着刑期,但就是这些人也未必就会跟警方诚心合作,也多是搪塞唬弄,或报上来一些鱼鳖虾蟹的线索。贼和警察永远拧不成一股绳子,就像从没人见过猫和老鼠合缝成一条裤子或制成一件裘皮衣服那样。 萧乾考虑了一阵子,决定还是去一趟,大不了一无所获。但在此之前,他还是通过横江假日酒店的保安队长了解了一下2288房入住的客人是个什么身份?尽管他知道这种方法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是例行公事的走了个过场。 经了解,2288房入住的客人叫谭欣,30岁,女性,身份证上是桂阳人。 萧乾在市局附近的小饭馆里匆匆吃了点快餐,然后便掐着点儿只身往假日酒店去了。他开了辆公安牌照但没有公安标识的普桑轿车。假日酒店在东郊,如果路况正常,也要二十多分钟时间。 萧乾在22层的走廊里本能的职业习惯大致上观察了一下,一切正常。这是家四星级酒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是外资,中方实际上就是出了地皮。萧乾对这家酒店并不熟悉,这家酒店开业也只有一年左右的光景。开业的时候萧乾应魏光之邀到是来过一次,参加了那种谁也别指望能吃饱的自助酒会,况且萧乾也只是在一层的夜总会大厅里走马观花的看了看,也没呆多一会儿便走了。所以对这家酒店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印象和了解。 萧乾踏着脚下虚若浮云般的地毯来到了2288房门前。他没穿警服,着一身半旧的休闲装,虽然亦是品牌,但从价格上看显然是假货。他又一次看清楚了门上的号码2288后,这才按响了门铃。很快,门开了……出现在门里的女人令萧乾眼前骤然一亮,这确实是个不同寻常的漂亮女人。身高概在1。68米左右,眼睛虽不是很大,但却光泽亮丽,眉目自然也就带出了几分情来。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得,媚气,而绝非长大后生憋硬挤出来的矫揉造作,更不是东拼西凑了若干盎司嗲出来的。女人的下嘴唇比上边略厚,唇线分明,人中处深凹,这也是能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的。另外,女人似乎连素妆都未上,细腻白皙的一张稍长的脸上,一目了然,就是其本来的肤色。但她显然用了香水,所以,便就有了一股淡淡的暗香徐徐融入了萧乾的嗅觉里。 “请进。”女人似相熟的人那样很随便的招呼道。萧乾微微颔首,缓步进入了房间。这是个普通的商务套房,里边是卧室,外面是一个十二平米样子的会客室。 “请坐。”女人这时方冲着萧乾淡淡地笑了笑,并朝萧乾伸出了一只手。女人的手背略厚,丰润适当,手指纤细颀长,这种手指条件如果搞乐器当是得天独厚,要风得风,且不去听声音,但看手形在弦上的动,揉,拨,弹便已是令人赏心悦目,心菲荡然了。 “免了吧。”萧乾在圈椅上坐下来道:“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女人微微一笑,收回了右手,但却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她麻利地为萧乾沏了茶放在圆桌上,然后在离萧乾两米左右的一侧前方坐下了。萧乾这时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只见她着衣甚少,上身一件短款无袖的开领衫,下边是一条刚好过膝的裙裾,面料皆是丝麻织品,从做工上看,价格一定不菲。 “说吧,什么事儿?”萧乾直奔主题地问道。说实话,萧乾干公安这行已经快二十年了,干缉毒警也有十年了,在此期间他经历的大小案子早堆成了山,阅人自然亦是无数,但像眼前这类素质及韵味之高的女人确还是不曾见过,这就令萧乾在心底便对这个女人有了些许好感,甚至还有一点儿怦然和悸动。人是生物,既然是生物,那么,生物所具有的所有感觉就会在适时的时候表露出来。萧乾此刻的心里就有了那种热乎乎的感觉,虽然房间里的冷气调得很低。 “萧队长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就这么直截了当,是不是有点儿……”女人收住了句尾,显然是成心不想说下去。 “我是冲事儿来得,不是对人。说吧,怎么回事儿?”萧乾对面前这位女人的好感并未影响他的理智。因为他知道越清澈的井水,则越深。 女人淡然凝视了萧乾概有一分多钟,这才嫣然笑道:“想请萧队长帮个忙。”萧乾闻言不禁一怔,不认不识的帮什么忙?是不是这女人家里有什么人犯了事儿进去了?另外,他感觉到这女人在电话里所说得话未必是真话。 “帮什么忙?”萧乾压下去一肚子的狐疑问。 “……借萧队长一条路,往境外运一车货。”女人平淡地道。 “……什么货?” “麻黄。”女人痛快地道。萧乾听到这话却有点反不过神来了。麻黄是中草药,但这些年有些毒贩已经掌握了对麻黄的化学分析和技术处理,把麻黄粗加工后再脱氧就是冰毒。国家近年来对种植麻黄有严格的规定,并且生产麻黄素的药厂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批。另外,麻黄的外运手续也十分复杂,首先是购方制药厂要具备生产资格,然后由省医药公司批准,这才能够购进,并且限量。再然后是,如果要运输出境(国内),还须省一级公安厅的准运证。如果在途中发生无手续运输麻黄者,那就得按贩毒论处。当然,处理时还是要比运输海洛因等毒品轻一些,但亦是大徒刑在等着伺候。 萧乾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精神是否有点儿问题?如果正常,那么这个胆子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首先,她与萧乾干脆就不认识,她怎么能不通过任何途径便单刀直入的来找自己?如果按通常的情形,萧乾这时便可以对她刑拘了,即使没有直接证据,但拘回去查查她的背景总是可以站住脚的。 萧乾此时看着面前的这位漂亮女人,确实有点儿吃不准了,她究竟是什么人?萧乾凭藉着多年的公安阅历,脑子里一时竟蹦出来一大堆问号和惊叹号。但他终还是稳住了神,他和女人的目光对峙着,竟有了几分钟的时间,两人的目光这才慢慢分离开来。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的身份你应该清楚。”萧乾尽量把话说得平和些。他仍认为这女人在开玩笑。 “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找你。”女人的口气这时显出了果断和冷硬。此话一出口,萧乾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这时,女人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你,萧乾,祖辈三代都是警察,可谓是警察世家。你爷爷在延安的时候,就是保卫局的一名警察,只不过当时不这么称呼而已。你父亲是在省公安厅政治部副主任的职务上退的休,三年前因肺癌去世了。你母亲是去年九月份去世的,去世的原因是糖尿病并发症。你目前和你妻子分居,有一个女儿,名叫萧晓,13岁。你前年办案时被人陷害,吸食了毒品,因此上瘾,对此,你隐瞒了一年多,并且两次悄悄到外地戒毒,但都失败了。你在去年的体检中被查出吸毒,单位令你离岗,但你未同意。就此事讲,你一直都在打麻烦,但市局对你已失去了耐心和信任,尽管你在这一年里多次找到上级分管部门据理力争,费尽口舌的陈述你被陷害吸毒的过程,但你毕竟已经是一名吸毒者了,而一名吸毒者穿着警服执法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你在市局一直是受排挤的,尽管你获得过多次奖勋包括立功,但你的对立面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排挤甚至打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你比他们还能干。你破了很多他们连做梦都想破得案子,但终还是被你抢走了这些机会。”女人说到这里缓了口气,然后又接着说下去:“现在他们有了最好的理由将你赶出市局大楼,这个理由就是,你吸毒,或者也可以说是曾经吸毒。”女人不再说下去了,她定定地看着同样盯着她看得萧乾,等着他说话。而萧乾这时的脑袋确实有点儿大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着这个女人的话茬往下延伸,亦或说是思维?但同时却有一股火气顶了上来,他严厉地问女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把我们家的棺材都挖出来抖落了一遍?你把我的底子查这么清楚想要干什么?”萧乾说完这番话后,又忽然感到这番话说得十分苍白,甚至有些辞不达意了。果然,女人抿着那张性感十足的嘴唇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朗声道:“萧队长,你可是省里包括公安部都挂了号的缉毒英雄,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这么问,这不是成心给人以把柄,让我笑你吗?我是什么人这还用问吗?我要干什么?当然是请你帮忙了。”女人起身到酒柜处为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又回到座位上独自喝起来,边道:“不礼貌了,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喝我的酒,看,连我倒的茶都不敢喝,不过这也能理解。可是,这可就跟我了解的你有点儿对不上号了。这么看来,你也和那帮警察没什么不同之处。也许,我这步棋走得有点儿臭,过高的估计了你……”女人说到这儿,樱口微启,仰头干了杯中酒。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也用不着拿话激我,我今天既然来了,也就没怵什么。”萧乾端起茶杯饮了几口茶,然后把杯子放下了。茶不错,挺地道的大红袍。 “这就又有点儿对不上号了。”女人笑着站起来走到酒柜前,为自己斟上酒后,又为萧乾倒了一杯,然后将酒杯放在萧乾旁边的圆桌上。女人端着自己的酒杯则在空地上缓缓踱起了步子,边柔声说道:“萧队长,黑白两道都承认你是条汉子,你确实做了很多,却破了不少案子,可局里对你公平吗?你吸毒那是在办案的过程中被人陷害的,按说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问题,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问题,但是谁理解你呢?并且非但不理解,并且抓住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疯狂地打击,排挤你,甚至你将失去一席立身之地!而所有这一切,你不觉得有点儿太惨了吗?而你辛辛苦苦地干了这么多年,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就说你……”萧乾说到一半的话被女人的柔声细语打断了:“萧队,你别冲动,请让我把话说完。”女人呷了口酒继续说下去:我本不想揭你心里的那块疤,那是会很疼的。但我又不得不揭开这块疤,目的是让疤里的脓血流出来,这样伤口才不会继续发炎,才会痊愈。”女人说着,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凝眸注视着萧乾。 要依着萧乾以往的性情和脾气,他早就把铐子拎出来了,但今天听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的话,他却火不起来。因为女人说得话基本上是对的。局里的主要领导和部分同事对自己确实不公平,除了被动吸毒这件事以外,在其他许多事情上,自己也很少得到过公平的礼遇。可自己不过只是一名区区正科级的缉毒队队长,难道这样一个级别的位置也会妨碍别人吗?为了工作,他在很多时候都克制着自己,忍受着几乎是所有的不公平,但这段时间却是连躲都躲不起了。这时,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还知道,你拖不到年底就得离岗回家,也许就算是内退或病退,但你不可能再干警察了。厅里不会再留你,而局里更不会。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萧乾烦躁地道。 “有关系。我下面就开始说。”女人起身又到酒柜旁为自己斟了杯酒,然后走到萧乾的前面站着说下去:“你离岗后也就拿两千多块钱的退休费,而你今年只有四十岁,像你这种人除了办案,你没有其他的技能,也不会有人再用你,去当个保安吗?你恐怕又不会屈就。那么你以后怎么生活?你女儿才13岁,她将来要受教育,还需要很多钱,但你没有能力管她。你妻子在华中电子担任一名中层主管,年薪也不过三万多块钱,而靠你们俩这点儿收入供一个孩子受好的教育是绝不可能的。况且,你跟你妻子已分居几年了,从法律上讲,你们已经可以协议离婚了,这场婚姻也已经走到了尽头……萧队,我的话没错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找我要干什么?”萧乾的口气很冲,但这个火气与其说是冲着女人,到不如说是冲着自己更贴切。 “请你帮忙,为自己的今后打点儿底子。”女人坦率地道。 “你什么意思?”萧乾忽然敏感起来,目光亦盯紧了女人。而女人这时将手中的高脚杯置于圆桌上,然后退后了几步,她开始把身上不多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萧乾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他预感到了什么,但本能又告诉他这不可能。而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阻止女人时,女人已将身上最后的衣服脱掉了。只见她把一件紫罗兰色的丝质乳罩随手放在椅子上,然后便静静地注视着方寸显然有些困乱的萧乾。 这时的女人已然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了萧乾的面前……女人的体态如果用玲珑,细腻,滑润来形容的话,确实十分的贴切。一双羊脂般色泽的乳房几乎能让所有的女人心生嫉恨,细长的颈部柔美但却又未失了恰到好处的弹性;平滑的腹部延伸至阴部上方微微隆起的高处;细密的阴毛则会令人从更深层次上去联想到生命原动力的冲动与鲜活的完美结合;修长的大腿是那样的令人首先想到了赞美,却忘却了其他……就是这么一个本应在生物的动感世界中若隐若现的女人,现在却冷凝在了萧乾的面前,更像是冰封霜花般的伫立在了萧乾的目光里……就此,萧乾的脑海中便呈现出了一座被四面海水环绕着的岛屿,而这座岛屿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正当萧乾极力要把自己的思绪包括感觉从支离破碎中收拾起来并重新组装成理智的时候,女人开始说话了。她平静地道:萧队长,我这样做绝没有要亵渎你的意思,我只是让你看清楚,我身上是干净的,我没有带窃听器或可录音的东西,请你放心。我见你是诚心诚意的想请你帮忙,或者说是合作。除此之外,绝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女人说完,便又从容地穿好了衣服,然后走到圆桌旁拿起了自己的那杯酒。到了这个时候,反到是萧乾偷偷地松了口气,并且在心里还产生了一点儿类似自责的感觉。同时,他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了。 “萧队长,所求之事很简单,凭你在横江以及省里警界中的名气来说,这点儿事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就是帮我把一车中草药送出省界。我相信沿路设卡的警方弟兄还是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当然也就不会查车。出了省界后,你就不用管了。而酬劳则是,发车前,先预付你三十万。车出境后,再付你三十万。这两笔款都以现金支付。萧队长,你看……” “……什么时候发货?”萧乾问。女人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冲萧乾含蓄地笑了。并道:“我也不知道。”再往下,便轮到萧乾笑了,他道:“话问得有点儿没诚意了是吧?” “有没有诚意,只有萧队长你自己清楚了。”女人仍在笑,且笑得十分得体,好看。 “……谭小姐,这个忙我不能帮你。另外,我得把你带回去。准备一下走吧。”萧乾的口吻并不严厉,但却是认真的。闻言,女人发出一串金属撞击般的笑声:“萧队长,朋友不做也就罢了,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干我们这行的人多了,你抓得完吗?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呢?不会真像外面说得那样,警察都缺乏幽默感吧?但我到是希望你萧队长能有点儿幽默感。很多时候,生活是很枯燥的,那么多一点儿感觉,也就多一分快乐。萧队长,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今天的接触,权且算是一个素材吧,将来我写回忆录的时候,或许会考虑一下。” “到哪儿写?监狱里吗?”萧乾问。口气虽然很平和,但心里却已经有些个落空了。他知道,就这样把谭欣带回局里,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贩毒案的罪名成立,主要是以证据为依据,否则将很难立案。凭感觉,这个女人早就把有关的法律条款吃透了。况且,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家底儿摸得如此清楚,那她就肯定还有一些相关的背景,并且这个背景也许比自己有份量的多。这么想着,萧乾便缓缓站起了身。 “慢走,恕不远送了。”女人客气地道。但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要送得意思。 萧乾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身说了一句话:“谭小姐,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但你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么我就给你再留下一句话,真的不希望在监狱里见到你,那儿不是人呆得地方。” 女人听到这句话,方缓缓站了起来,但未挪步,只是用双眸盯着萧乾道:“这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儿。命里有的,躲不过。命里没的,盼不来。山不转水转,转到哪里就算哪里吧……萧队长,慢走。” 萧乾开门走了出去。 女人看着关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章 萧乾第二天一上班便被叫到了政治部主任李锐的办公室。李锐和萧乾同年生,又是警校一届毕业的同学,平时处得很哥们弟兄。但今天对萧乾的态度却是客气的像外人一般,这令萧乾很不舒服,并且也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当李锐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又亲自为萧乾点着烟后,便满脸阴云地说起来:“老同学,这话真叫我难开口啊,几位局长都想跟你谈,最后还是让我来揭这个热锅盖。不过话早晚也要说……” “李锐,到底什么事儿?”萧乾心里开始吃紧,他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局里已经定了,让你按内退办手续。”李锐的脸色难看得像一张被风吹得无处安身的擦屁股纸。他跟萧乾的私交确实非常好,两人的父亲关系也不错,算是世交了。 尽管萧乾对此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到了结果真是如此的时候,心里仍是非常难过,他首先感到的是委屈,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愤懑和不平!他是在破一桩贩毒大案的过程中被动吸毒的,是在一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抽了几支毒贩的烟卷,但烟卷里却有毒品,并且是比四号粉厉害许多倍的提纯货,道上叫毒王一号。如果说吸食或注射海洛因需要4…5次方能上瘾,那么毒王只须两次,并且上瘾后的程度相当于吸食或注射毒品两年以上的状态。萧乾在知道自己被下了套以后曾十分暴怒,但为了把案子破了,他还是忍受了下来,但毒瘾也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这一情况他当时并未向组织及时汇报,而是隐瞒了下来。原因有二,一是这个案件已追踪了近两年的时间,其间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萧乾担心组织上一旦知道这个情况,会把他调离行动小组,但他知道若换了他人,这个案子极有可能会流产。二是公安内部有规定,一旦发现警务人员吸毒,不论什么原因,立即解职。而以上的两种结果都不是萧乾希望发生的。案子破了以后,公安部对参予这次破案的人员颁发了不同级别的奖励。萧乾立了个人二等功和集体二等功。这在省公安部门是少有的情况。该案涉案金额高达四千余万,缴获毒品一百多公斤。涉案人员七名,只活下来一人。庆功会后,萧乾再度成了横江市缉毒警里的英雄。但妒忌的目光亦像刀片般朝他飞了过来…… 去年春,干警例行体检时查出萧乾的血液有问题,经再次核实,呈阳性,一切都包不住了,萧乾向局领导如实讲述了吸毒的过程。钱局长当时表示理解,并给予道义上的同情。同时表态说,一定尽力说服其他局领导,力保萧乾的警籍。萧乾当时对钱局长确是感激万分。在钱局长的力保之后,局里上上下下折腾了一阵子后,终渐渐平静下来。萧乾也因此松了口气。但好景不长,钱局长因身体状况,提前两年退下去了。新来的局一把手是市委宣传部的。此人姓周,四十五岁,嘴上原则性很强,其实又从没坚持过什么,用弟兄们的话讲,就是个很趁职的官油子。 周局长上任后不久,从厅里到局里又刮起了让吸毒警察滚蛋的风波,且这股风愈刮愈紧。尤其是那帮一辈子没破过一个正经案子的同仁们,更是风助火势,有的甚至赤膊上阵,且不分男女的煽起了大蒲扇。火势于是就更旺了。站在火头风口上的萧乾在这段日子里的感受亦是可想而知。 因为萧乾当时吸食的是毒王,又称一号,这种经过最大限度提纯的海洛因即使是毒瘾极大的人亦不敢吸食。所以,戒起来便异常艰难。况且说到戒毒,也真是一句废话。如果是普通的鸦片膏子,也就是那种经过粗加工提炼的黑膏丸子到也罢了,还有机会可能戒掉。但经过深加工提纯的毒王一号如果上了身,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这是潜入到血液里,更是深藏在心理中的毒,是赶不走的。所以说,一般注射三年毒品以上的人在经过强制性戒毒的过程中,要么死了,要么也就痴了,废了。 萧乾跟毒品打了十余年的交道,当然深知毒品的分类和层次,当他知道自己吸食的是毒王一号时,真是惊得连肠子都直了,他太清楚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和可怕了!为此,在破案后他曾到看守所去看了这个案子的首犯霍三,一个离六十岁不远的男人。萧乾是在提审室里见的霍三,当时这个案子已经结案,检察院已经报了法院,就等着开庭了。 在提审室里,只有萧乾和霍三两个人,而两人在只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萧乾问霍三为什么让他吸食毒王一号?霍三则冷笑着说,两千多万的生意,如果成交了,我霍三再送你一百万毒资。如果你是雷子,那我栽了,你也别想好过。谈话时间不长,且话也不多。萧乾踢翻了桌子,把戴着镣铐的霍三打得满地乱滚,脑袋似血葫芦一般。直到几名管教冲进来把疯了一样的萧乾按倒在地为止。霍三也不愧是条汉子,他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又看了一眼被管教制住的萧乾,然后一声未吭,抖着三大件刑具便出了提审室。走廊里响起一片脆亮的金属声。 法院一审裁定下来了,霍三等七人除一名无期徒刑外,其他六人皆是死刑。七人在接到一审判决后的第二天,都向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半个月后,二审裁定下达,维持原判。 执行那天,萧乾开了辆警车去了刑场。刑场周围已经戒严,法院的刑车尚未到。萧乾穿着警服在已挖好的六个大坑前等着。正是早春时节,有风。山上山下的树已开始吐绿,土坑周围的土里亦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担任刑场警戒的是武警士兵,多顶钢盔在上午的阳光下闪着杀气腾腾的光泽。 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传来,数辆行刑车从公路上下道后,在通向山脚下的土路上扬起了一团团浓浓的烟尘…… 萧乾冷眼看着从第一辆刑车上下来得,被绳子绑着的霍三。霍三被法警架着双肩朝土坑处走来……霍三看见了站在坑旁的萧乾,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笑。 “……霍三,我来送送你。”在霍三被法警强制按跪在坑前时,萧乾对霍三道。后者活动了一下被绑着的身体,对萧乾道:我是死了,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乾看着霍三那张黑瘦的刀条脸,不想再说什么了。但霍三却又说了一句:我这一死,起码痛快了,没啥可操心的了。可你还得慢慢熬着,知道什么是活死人吗?就是行尸走肉……”霍三似乎还要说下去,但被两名法警强制地按跪在土坑前。他背对着枪手,不再出声了。 哨音响起来。萧乾离开了坑边。枪手朝六名死囚走去……指挥旗扬起,哨音再次响起。枪声…… 霍三走了,带着他手下的五名弟兄。 萧乾没有随着行刑的车队一起走,而是独自开着车走了。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哭,怎么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这在他身上是罕见的。 萧乾没有去队里,而是找了个僻静处痛痛快快地哭了很久。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更没有像这样哭过了。 面对着李锐主任那张万分过意不去的脸,萧乾再也没说什么,为这个事儿,他上上下下已解释了一年,既然结局就是这样了,那也只能就这样了。萧乾看了一眼那被至少有一半儿茶叶漂在杯口上的水,苦苦一笑道:什么时候办手续” “随你便……就这几天吧。”李锐如释重负地连连点着头。萧乾缓缓站起身来,又颇具自嘲地冲李锐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 萧乾回到四楼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在那张已经很旧了的靠背椅上坐下来,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十六平米的房间……简单一应办公用品,两组铁皮卷柜,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两只简易单人沙发,茶几上的漆皮已现出了多处斑驳,桌子上堆满了案卷。整个房间虽然显得有些个乱,但哪哪都收拾得很干净,几乎可说是一尘不染。萧乾有自己收拾办公桌的习惯,从来不用勤杂工打扫。萧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镶框六英寸的集体照上,那是和警校同期毕业的部分学员一起照得,其中亦有李锐。照片上的男女学员都是一脸稚气,当时大家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一晃,快二十年了……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这话最早不知道是谁说得,但说得真他妈对。 萧乾起身打开卷柜,从里边拿出佩枪,这是支款式还不算落伍的“六四”式连发手枪,跟了萧乾已有差不多十年了。枪套是本色的牛皮,外表已磨损的很厉害,但皮子的质地很好。所以萧乾一直没舍得换。人是有情的,对物亦然。萧乾把强从枪套里取出来。然后把部件拆下来,他要把这支枪好好擦一下,然后再对着干干净净的它说声再见。 萧乾在缉毒大队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已经七年多了,也就是说在这间办公室里度过了这么多时光,这屋里的犄角旮旯对他来讲是太熟悉了,但有些太熟悉的东西又会令人忽然感到陌生。萧乾此刻便有了几分这种感觉。他边擦着枪,边打开电脑,把一支下载的歌曲调出来听。萧乾喜欢听音乐,甚至更喜欢伤感的音乐。警察生涯,尤其是刑警和缉毒警的生涯,真的是不知明朝是何日?这种职业就是浸泡在血浆,尸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以及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之中。而就是在这样一幅幅的画面中,冷硬的将许许多多警察的生命定格了进去。于是,画面里便有了干涸的血和泪里的咸。警察,一个最易被人误解和畏惧的团队…… 电脑音箱里传出被打击乐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歌声。声音低沉嘶哑,是个男人在唱: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将用生命换取自由。人生有太多的遗憾,悔恨埋在最里头。模糊的脚印里,哪些是你走过得忧愁?往事总是在夜半出现在记忆的窗口,眼泪莫非真的是风雨阑珊的尽头?再说原谅已经为时太晚,迟来得道歉流浪在,落叶纷飞得街头。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请把那些破碎的彩虹收留。曾经在风雨飘飞得码头,目睹被离别感动的离舟。再说原谅已经为时太晚,离夕阳最近的,总是那只,在黄昏中啼叫的海鸥……” 三天后,萧乾办了离岗手续,理由则是因病内退。 脱去了警服的萧乾,在黄昏的暖色中,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出现在了横江码头附近的叉子街头。此时的他,心空如穴,满腹浓愁。 叉子街是离江沿最近的一条街,离江边不过数百米。萧乾今天特意换了双旅游鞋,且是名牌,阿迪达斯。但也不过花了三百元便买了回来,显然也是假货,但质量还过得去。他想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以前忙得连自己的影子都跟不上,现在忽然成了一个大闲人,心里虽有些空空荡荡,但人整个还是松弛了下来。 萧乾戴了一副淡色墨镜,他不愿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没心思,心态很烂。横江大凡跟毒品有些干系的混混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况且,他在干缉毒警以前曾干过刑警,并在副队长一职上呆了四年。所以,横江黑道上的各色人等,认识他的就太多了。 萧乾这时已经信步走到了离码头不远的一片江岸上。到了这个时辰,江面上的船只虽然不多了,但来来去去仍显得很匆忙,大概是急于到达目的的,好泊船填腹吧。夕阳在遥远的江头只留下了一半儿红晕,颜色落在水中,江水缓流处便显得有点儿矫情了。岸边的空中,数只水鸟和蝙蝠互不相让的穿插飞行,不时发出尖利刺耳的啼声。江南的山体渐渐变暗的光线中显得朦胧飘渺,但依然能看清平静延伸的走势。 萧乾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较大的石块或横木类可坐得东西,边索性盘腿儿坐在了一块较平的泥地上,他掏出烟卷点燃,然后望着江水在眼前缓缓地流过…… 萧乾此时忽然非常想念父母亲,尤其是母亲。父母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独子。父亲在警察的岗位上干了一辈子,但一直作文职工作。他跟萧乾很少交流,甚至和母亲都很少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后,只要有时间便去读那一卷卷厚厚的书。并用笔在书的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地作了很多标记。父亲把世情看得很透,但却又不去说破它,只是在意识里慢慢地咀嚼,消化,吸收,当然还有分泌。受父亲的影响,萧乾也抽空看了很多书,其中包括一些翻译小说和理论书。父亲偶尔会拉一阵子京胡,虽然拉得不怎么娴熟,但却很投入,可却从不张口唱。母亲曾戏谑地说父亲可能上辈子是哪家戏院的杂工,虽然酷爱京戏,但却一直没机会登台,只能在台下忙乎着给人倒倒水,扔个手巾把。父亲闻言,不气不恼,仍是一板一眼地拉着几乎全是过门的曲调,尤其是西皮流水前边儿那段儿。 母亲死得很受罪,糖尿病并发症使她身体的局部出现了溃烂,到了后来,视力几乎是零,腿脚也不听使唤了,在瘫卧在床上一年多后,终于撒手走了……父亲和母亲的相继去世,之间隔了不到三年的时间。而那三年里又是萧乾特别忙得时候,尽管他对此非常自责,内疚,但工作仍是似一部刹车失灵的车,横冲直闯着一直往前冲去。 现在萧乾终于有时间了,但父母却都走了,并且走的很远。萧乾望着一江流水,把对父母亲的记忆一点点地从心里挖出来,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父母了,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呆在身边,夜里一个电话,他就得穿上衣服,拿上枪,并且不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母亲去世的前两年,萧乾是和她在一起住的,他从母亲的目光里看到了太多的担心和忧愁。他总是把枪放在被子里,因为母亲每次看到枪的时候,样子都非常可怜。 夕阳落尽了,江面上一片灰濛濛的,江南岸的山体也只留下了一条蜿蜒曲线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潮气和腥味。天色已经很暗了,江面上几乎没有了过往的船只,岸上显得很静,只有江风裹着碎浪一波波地朝岸上涌来,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江水亲吻着泥沙的声音…… 萧乾信步走在叉字街头,路灯都亮了,投下来来往往许多人的影子。叉字街不太宽,是条老街,路面还是碎石子铺得,走上去有些硌脚,但很舒服。这条街也是酒楼和茶室多。怪怪的招牌扭曲伸展的廉价霓虹灯在夜色中极不安分的走走停停。天空很晴,星星显得格外晶莹,月亮尚未爬上天体,也许还在用餐吧。 萧乾忽然很想喝酒,他已经有两年没怎么动酒了,吸毒的人对酒不感兴趣,因为毒品在血液中已经带给人一种火辣辣的生理感觉,若再喝酒便更不适应了。萧乾对毒品的了解是很深刻的,况且他最初上瘾是吸食的毒王一号,他知道这种毒品在他的血液和心瘾中牢牢地扎下了根儿。他虽然也试图过强制将毒戒掉,但那种戒毒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他非常清楚,如果用这种方法戒毒,即使把毒暂时戒掉了,但人肯定也就废了。可他还想做事,还想做很多事。最后他还是决定,维持一个限量的吸食量度,每三天一次,一次不超过0。3克。按说这个量对萧乾的毒瘾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他严格地一直控制着这个度,虽然很受罪,但至少能保持相对情形的理智。 萧乾走进一家不大的餐馆,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客人不太多,屋里的空气也还算过得去。码头附近的酒楼多是以卖水产品为主。萧乾点了一份清蒸鲈鱼和醉虾,并要了一瓶白酒。少顷,酒菜便都上来了。萧乾用得是八钱量的酒杯,倒满后,一口便干了。他只觉得一股久违的辛辣从食道一直烧到了胃里。这种感觉不好,一点儿都不好。但是萧乾需要这种感觉,因为这能让他放松一些,更因为这样也许能让他少去想有些不愿意去想得事情。 半斤白酒顷刻间便下去了,萧乾却没动一口菜。胃里似着了火,身上也燥热起来。他把半袖仔服的扣子解开,露出了精壮的肌肉。按说吸毒的人都瘦弱不堪,但萧乾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吸毒者。为了保持体能,他按量进餐,定时健身,所以仍保持着很好的体魄,而这却是一般人绝难做到的。 这时,三个三十岁以里的小伙子摇着膀子进来了。萧乾大眼儿一看,便认出了其中的一人。这人外号叫臭鱼,就是码头附近的人,五年前因小量贩毒被萧乾抓获并处理,判了三年。这时,臭鱼也看见了萧乾,只见他大嘴叉子一歪,笑了。他朝萧乾走近了两步道:萧大队,今天没什么风啊,怎么把你刮道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来了?”萧乾冷眼看着他未语。臭鱼拽拽脖子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 部分阅读 。臭鱼拽拽脖子上的一条比牵狗的链子细不了多少的金链子,然后发出了一阵往垃圾桶里倒剩饭般的笑声:哈……” 第三章 萧乾端起酒杯又干了,并且不再去看臭鱼和那两个跟班的。他今天心态很烂,且心绪都在回忆中颠簸,他不想搅了这种难得的,完全沉浸在伤感与怀旧中的情绪。但臭鱼却不知深浅的得寸进尺起来。只见他移动着两条粗腿,又向萧乾进前了两步,这就离萧乾就餐的桌子很近了。臭鱼吧唧着似被火碱水发了几天几夜的肥厚鱿鱼卷般的大嘴又说开了:萧大队,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你也有落到连哥们我都不如的这步田地啊!在大狱里那三年,我连做梦都盼着你能生点病什么的,最好是赶上车祸。你知道今天市面上有多少弟兄在举杯庆祝吗?!都在庆祝你能落到今天这样一个结果。痛快,真是他妈的痛快。哎,萧大队,咱们一块喝怎么样?我买单,我今天还非得请你不行……”臭鱼说着,扭脸对身边的两个弟兄挤眉弄眼地笑。萧乾这时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他先是操起了那盘清蒸鲈鱼朝臭鱼脸上摔过去,臭鱼的脸上便顿时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并且有几根较粗的鱼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鼓腮中。臭鱼怪叫了一声,退了几步,没曾想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大小便皆朝了上,冲了天。他边往起爬边喊:给我打,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给我往死了打。” 萧乾这时已操起了那张小餐桌抡过头顶朝臭鱼砸过去。于是,倒霉的臭鱼又一次被连人带屎的砸倒了。萧乾又几步抢上前去用脚在臭鱼的各个部位狠踹了一通。臭鱼连连发出惨叫别提有多惨了。但萧乾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反应自然也就有些迟钝,一个小子从后面用板凳砸在了他头上,萧乾的脑袋和脸顷刻功夫便被血罩住了,他感到一阵晕眩,晃了几下身子便倒在了地上。臭鱼爬起来,和那两个小子一起,六只脚在萧乾身上连踢带跺的折腾了有几分钟。萧乾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走。”臭鱼大喊一声,带着两个弟兄夺门而去了。这时,店家的几个人才围过来,对躺在地上的萧乾又是摇又是掐。一个四十余岁的胖女人,大概是面案的师傅,一边摇萧乾一边喊:还活着,还活着。” “打电话报警吧,要死在这儿可完了。”一个服务员喊。 “别。臭鱼咱可惹不起,他要知道了,咱这买卖以后就没法干了。等这人醒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吧。”说这话的是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萧乾几分钟后便醒过来,他慢慢坐起身来朝四周看去,身边围着七八个穿着饭馆工作服的人。他觉得头很沉,很晕,但还是支撑着站了起来。他脸上粘乎乎的,萧乾伸手摸了把脸,手掌立刻红了。饭馆的一帮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血人儿,谁也不敢说什么。 “人呢?”萧乾打着晃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问道。 “走了。都跑了。”老板抢着回答,生怕其他人再说错了什么。萧乾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一小沓现金,从里边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递给老板,边问:够不够?” “够够。”老板感激不尽地接过钱,连连点着头道。萧乾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帮人在他身后不安地看着。 萧乾来到窄街上,他没报警,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可他确实没想到臭鱼敢还手,如果不是太大意了,也就不会遭到暗算,按正常情况讲,臭鱼那三个东西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想到这儿,萧乾不禁自嘲的苦笑了笑。这时他才发现,路上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并且目光中都带着惊愕。萧乾这时才感觉到了疼,头,脸,身上各处都开始疼。他也不想去医院,先回家吧,回家再说。他想着,便站住了拦车。可几辆出租车在看清拦车人浑身是血时,都未停下来。萧乾习惯的伸手到兜里摸警官证,但没有,他想起来警官证在办手续时已经上交了。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来,开车的是一个上了点儿岁数的男人。萧乾打开车门上了车,对司机道:去沙河道北区。”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路上司机问。 “……没事儿,碰上几个浑小子。别问了,我头疼。” 二十几分钟后,萧乾在北区的一片居民楼边上下了车,他这时觉得头上已不是那么疼了,就是嗓子特别干,想喝水。他昏昏沉沉地朝一栋楼走去。 这套三居的房子是萧乾父母留下的,他的房子留给了和他分居的妻子和孩子。两套房子都不是什么高档次的,但住人还是没问题。 萧乾跌跌撞撞地往中单元走去,他忽然看见前边单元门前黑乎乎地站了不少人,单元门的路灯挺暗,看不清是什么人?萧乾的头有点儿大了,刚发生的事儿使他不得不产生了点戒备心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终于看清了,门口至少有三十多人,男男女女全是警察,大部分是缉毒队的,还有刑警队…… 萧乾站住了,他想和弟兄们打个招呼,可头部忽然又剧烈的疼起来。一帮昔日的下属看着满脸浑身是血的萧乾也都愣住了,一时确定不了这个血人是不是队长?! “……萧队,你这是怎么啦?”缉毒大队的乔虹首先凭感觉认出了萧乾,她紧走了几步来到萧乾面前一把搀住了他。其他的警员这时才醒过神来,一拥而上把萧乾围住了。一时间七嘴八舌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萧乾几乎是被这帮昔日的下属抬着进了位于三层的家里。他被放在客厅里的双人沙发上躺下来,仍有不少人惊诧地问他到底怎么了?但萧乾不想说出事实来,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现在只想喝水。 “乔虹,别问了,我自己撞得。赶快给我弄点水喝。”萧乾声音嘶哑地道。乔虹闻言便去给他弄水,萧乾连着喝了几杯桶装凉水,这才觉得好了些。可他也忽然愣住了,只见满厅里都是穿着警服的人。这个厅也就十六平米,现在几乎被人塞满了,连过道里都是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萧乾纳闷地问。可没一个人回答他的话,而都在用悲苦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这么看我?我怎么啦?”萧乾想象以往那样潇洒地笑几声,但整个脸疼地只允许他咧了咧嘴,干脆没笑出声来。于是,萧乾就有点儿沮丧了。 “抽烟吧,别喝水了,没那么多杯子。”萧乾道,他说得是实在话。可这话说完了,大家还是没反应。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乔虹忍不住开了口,她眼圈红红地道:萧队,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弟兄们这些年,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乔虹说着就带出了哭腔。这时,不少警员开始叹气。萧乾看看泪蛋子已开始往下滚得乔虹,又看看眼前的弟兄们:……说什么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算了,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说什么。我妈有句话,习惯就好了。”再往下,萧乾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了。有几个女警员开始发出抑制不住地抽泣声。平时萧乾跟大伙处得确实不错。 “萧队,这太他妈不公平了,又不是你成心要吸毒,你是为了办案才让人下了套。这谁都知道。局领导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么处理你不行,我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去,这得找地方去说说,说不清楚,我他妈也不干了。我跟你找个地方摆摊去,怎么着还不是一辈子。”缉毒大队著名的炮筒子,外号叫五连发的岳冲气哼哼地喊起来。不少警员附和着嚷嚷。 “就是,你这也是为了工作弄成这样的,凭什么这么对待你?要不是你提着脑袋做出这么大牺牲,那几个案子能破吗?省里这几件受了公安部嘉奖的案子,哪件不是你带着破得?还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要是在市里,省里说不清,咱们就到公安部说去,总有能说清的地方吧。缉毒英雄的称号在省里你也是独一份儿,就这么对待啊?!狗熊还他妈受一级保护呢。萧队,我这话说得是难听了点儿,你也别往心里去,可我绝对是坚决反对这么对你的处理,这太不公道了。如果局领导不让你回去,那我也不干了。”说这话的是缉毒大队的仲亚,一个婚前婚后脸上不断起粉刺的汉子,平时跟萧乾配合的非常默契。 乔虹和仲亚开了头,警员们都议论纷纷起来,一时间,阵阵声浪把这个十几平米的小小客厅几乎掀翻。而乔虹尖利的噪音始终飘在其他声音之上。乔虹是局里业余演唱队的大号女高音,尤其擅长唱西部地区的大甩腔,但她还正经是苏州人,可就是死活看着不像。其实乔虹人长得还算秀气,皮肤也较白净细腻,但偏就生了一副大嗓门儿,且性子很急很烈。钱局长在的时候曾给过乔虹一个评价,说是闭上嘴是西施的邻居,张嘴后原来是张飞的表妹……乔虹为这个评语好像还给钱局长买了条烟。可也都让大伙分着抽了。 听着大伙的议论,萧乾始终保持着清醒状态,因为他清楚这是局,厅,包括两级政法委书记会议最后拍板决定的,而主要的根据就是公安部颁发的对吸毒警察的处理条例,条例中很清楚的提到,无论什么原因! 萧乾冷静地扫视了一眼队里的警员,然后口气坚决地道:都别嚷嚷了,组织上既然已经这么处理了,我服从。另外,我也不想干了,累了,真的想休息休息。再说我退下来,也许这个家还能保住,为了孩子,我也不想让这个家散了。算了,谁也别再说什么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让我歇会儿。”萧乾的头,包括身上又开始疼了。听到这话,警员们也都沉默了。大家静静地看着血葫芦样子的萧乾,但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萧乾的家庭情况大家多少都了解一些,他的妻子许静茹在这些年里经常遭到贩毒分子的电话恐吓,甚至人身攻击,包括孩子。后来家里的座机干脆停用了。以后分居也是跟萧乾的职业以及忍无可忍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当萧乾提到这个问题时,大家觉得还有几分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大伙先回去吧,这么点儿的窝哪挤得下这么多人?改天吧,咱们找个饭店聚一聚。回吧,我真的得歇会儿了。”萧乾看上去确实已疲惫不堪。 “可你这一身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乔虹忽然又提起了这个话茬。 “没事儿,自己碰得。”萧乾确实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你蒙不过去萧队,这帮人都是干警察的,到底怎么啦?不说我就不走。”说话的还是乔虹。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别问了。”萧乾的情绪开始烦躁起来。 “这不行。要不这样,咱们先送萧队去医院,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乔虹很做主的道。她和萧乾的私交非常好。听到这话,许多警员一致赞成。顷刻间,萧乾便被岳冲,仲亚等人抬着出了门。门口停了几辆警车,萧乾被塞进了其中一辆。 这时已是夜里十点多钟,第一附属医院的急诊部忽然涌进来三十多名警察,这让急诊部从医务人员到患者都不禁大惊一场,不知这是多大的一个案子?!又见抬进来一个满脸浑身是血的人,这就更加令人狐疑满腹并惊诧异常。 经诊断,萧乾头上有三条破裂程度不等的伤口,缝了若干针。然后是轻微脑震荡和轻微肋隔膜软组织受损。总之,问题不大。乔虹把几张CT照片放在医生专用的亮板上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很长时间。硬是把一名医生逼得问了她一句话:您是法医?” “不是。缉毒大队的。”乔虹把照片取下来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她确实没看出啥来,只能相信医生说得话了。 “患者是您的?”这位四十余岁,黑瘦的男医生看样子是个挺喜欢说话的人。 “我们领导。”乔虹的话像个新鲜的白萝卜摔到了一堵旧墙上。男医生不再问了。 “接下来怎么办?”乔虹盯着医生问道。 “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最好还是住几天院再观察一下,这样保险系数……”男医生闪烁其辞地道。 “算啦,还是我伺候吧。哎,你去抢救别人吧,这没你什么事儿了。哎,咱们走吧。”乔虹冲一帮同事喊:交费了没?”有人答应着说交了交了。于是,一群警察说这话朝外走去。 “哎,你们都回去吧,我送萧队回家。仲亚,车钥匙。”乔虹冲走在人群边上的仲亚大声道。 有一部分警员也要送萧乾,但都被乔虹挡回去了。她说萧队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聚众聊天。她把萧乾搀进一辆警车,然后就开着车走了。留下的警员有车的开车,没车的打车,没一会儿功夫也都散了。 乔虹把萧乾送回家,安顿他在床上躺下,然后问他想不想吃?想不想喝?萧乾在急诊部时已做过表面清洗消毒,所以这时人的整个轮廓还是清楚的,但脸部已开始浮肿,且淤青处不少。乔虹给萧乾倒了水,萧乾边喝边抽着气儿,身上没一处不疼。 “你这到底是怎么弄得?怎么还这么大酒味儿?平时不见你喝酒啊?”乔虹连着问了几个问题。但萧乾都未回答,只是忍着疼慢慢喝水。乔虹知道他不愿说,也不再问了。萧乾的倔是出名的,但只要把道理拿出来,他一定会服。可他不想说得事儿,那就是不会说了。乔虹跟萧乾也搭档了几年,对他也算了解。 “……萧队,你,就这么认了?”少顷,乔虹满腹牢骚地问起来。萧乾放下水杯,感激地看了一眼乔虹,又把目光移开了。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不认又能怎么样?我争取了一年多,嘴都磨破了,文字材料也没少写,可结果还不是这样……”萧乾说着又叹了口气。他和乔虹亦算是很知己的朋友,所以也不想瞒她什么。 “我就知道你那会儿说得不是心里话。”乔虹瞪了一眼萧乾。 “那我能说什么?让大伙去找局领导闹?去厅里折腾?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我一个人下来也就算了,总不能让一帮人都下来吧?你以为这些领导会怕谁啊?缺了谁还不是一样,想当警察的人有的是。中国这么多人,一辈子也安排不下。” “可大家真是想为你说话,在一起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外人不知道咱们咋回事儿,咱们自己总清楚吧?!心都是肉长的,又没生蛆,我反正不服。我爸出差了,等他回来,我跟他没完。”乔虹的父亲是市政法委书记。 “你看你看,我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一说就炸,一个女人……” “咋啦?没女人样是吧?那你说女人应该是什么样?跟在男人屁股后头,一年四季端个尿盆?我才懒得接那东西呢?!那是谁啊?橙汁儿啊?” “这都哪跟哪儿啊?挨得上吗?不过乔虹,我今天再跟你说一遍,我的事儿不用你管,我认了,真的认了。” “我不信。”乔虹起身离开沙发,干脆走到床边上坐下了。 “你,你这是干吗?”萧乾不解地问。 “离你近点儿,离远了我老想喊。怎么啦?你已经是快离婚的人了,可我还没结婚呢,要紧张也应该是我,你有什么理由紧张?” “哎,乔虹,有点儿欺负人了啊。”萧乾下意识地往床里边动动身子。 “别动,你要再动我就躺下去……”乔虹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萧队,我问你,去医院以前你说得那些话,不是真的吧?” “哪句啊?我说了那么多。” “就那几句……不想让家散了。”乔虹盯紧了萧乾的眼睛。 “……那是找个借口,其实这个家早就散了,都几年了。我知道,这房子要是塌了,再修成跟以前一模一样,不可能。” “……你们到底因为什么?”乔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也很柔。一点都不像她了。 “互相不合适呗……女人爱英雄,那是颁发勋章的时候。可平常,哪个英雄不是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汗一身血,没见过举着白旗当英雄的。不过我也不怪她,一把岁数了,谁不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些恐吓电话都不算什么,她有两次被人绑架,弄到一个破黑屋里,扒得精光……虽然没真强奸她,可那种感觉……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她下决心离开我,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孩子,那帮道上的毒虫,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萧乾叹口气,打住了话头,她不想再往深里说了。乔虹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谈不上,这些年磕磕绊绊的,早磨平了。再说,她已经跟她们公司的一个副总有了关系,时间都挺长了……” “这人胆也太大了,他不知道你是干吗的?敢吃这种豆腐?!”乔虹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她跟我说过,我同意了。人家要得,我都给不了,可人就活这么几十年,我有什么权力耽误人家?再说她是嫁给我了,又没卖给我。我能理解,也想得通。” “那都这样了,干吗不早离婚?你们这就像,驴尾巴换成了马的了,甩起来有点儿像,可跑起来能一样吗?”乔虹的音量又拔高了。 “那两年我妈不是病着呢吗?不想刺激她。这两年是因为我的事儿,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我提出过要办手续,可她说再等等,我知道她是同情我,怕我再弄个雪上加霜,其实也没必要,我没什么想不开挺不住的。”说到这儿,萧乾的神情变得有些灰暗。须臾,他又接着说下去:以前吧,有那么多工作压着,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以后,我心里这会也有点儿空了。你知道,我不是个能闲着的人。这就有点儿麻烦了,这回是麻烦了。” “……萧队,那你们是不是要办手续了?”乔虹问这话的时候,却没去看着萧乾。 “嗯,也就最近吧,我看她什么时候有空。哎乔虹,给我拿根烟,在茶几上。”萧乾往起坐坐身子道。乔虹从茶几上拿起烟递给萧乾,又为他点着了火。但他没再坐到床上去,而是走到沙发前坐下了。她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指得哪方面?” “还有哪方面?当然是个人问题这方面。”乔虹的口吻中似乎带着股子怨气。 “那还能怎么样?这些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我一个人习惯了,其实这样也挺好。” “……萧队,你离婚以后,能娶我吗?”乔虹低着头问,声音难得的低。萧乾听到这话不禁一怔,他虽然知道乔虹对自己有好感,但像这么明白无误的表示还是令他吃了一惊:……乔虹,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心思听你开这种玩笑吗?” 第四章 “我像是开玩笑吗?”乔虹抬起脸来看着萧乾,她眼里闪着泪光,咬着嘴唇。 “你……”萧乾真有点儿吃不准了:可,我都四十岁了,你才二十六岁……” “四十岁怎么啦?不是还没我爸大吗?”乔虹带出了哭音儿。 “我已经下岗了。”萧乾语无伦次了。 “你不是还有工资吗?又没让你去街上要饭。”乔虹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我还有毒瘾,我不知能不能戒掉……” “我不管,跟我结了婚你就戒了,我说了算。” “……这不可能,乔虹,真的不可能,我们是很好的同事,朋友,但要说结婚,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想过……”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使劲儿想,我帮你一块儿想。”乔虹抹把泪,从烟盒里取出烟点着了,她不会抽烟,呛得咳嗽起来。 “乔虹,在局里我只听人说过我是疯子……” “那我就是傻子,怎么样?般配了吧?”乔虹把烟在烟灰缸里使劲弄灭了。她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道:萧乾,你听着,打我分配到缉毒队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对自己无数次地说过,要嫁人就嫁你这种男人,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英雄,永远都是。我乔虹接触的男人不算少,同行就更多,但我没见过谁像你这样为了工作把生死都抛在山后边去的。要说死,你死了一百次都不止了,可你每次都活过来,竟然毫无一点变化的又投入到下一次的死里去了,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可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英雄。局里,厅里,他们这么对待你真是瞎了眼,没有比你更称职的警察了。”乔虹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像悼词呢?”萧乾说这话的意思是想把话题岔开。但乔虹没理这个茬,而是一直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萧队,我也知道我今天这个话说得有点儿唐突,你大概也没有这个思想准备,那就给你时间考虑考虑。但我得声明一下,你离婚以后,如果就一个人过,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要是找了别人,要是让我知道了,我跟她,跟你,都没完。”乔虹说完便起身去了另间卧室。 “哎,你去那屋干吗?”萧乾纳闷地问。 “睡觉。我明天还上班呢。”乔虹道。很快就从另间屋里传出来抖落被子的声音。萧乾叹了口气,他忽然感到了头部多处的疼痛。 从两件屋里传出来低低地哭声…… 这个疯丫头,干吗非要往我这张老蜘蛛网上撞?萧乾苦苦地想着。边用手指轻轻按按裂口的嘴角。到处都疼。他又想起了臭鱼,不禁一股火气又顶了上来。不过他并不想报复,一想到臭鱼在狱里度过了三年,那么他恨自己也是有理由的。这么一想,萧乾的火气也就慢慢稀释了。 乔红仍在压低了声音抽泣着,可谁知道呢?也许就是为了让萧乾能听到。女人的心思,就是把一万个男人捆到一块儿也不会弄得明白。说懂女人的男人,其实都是自作聪明的傻蛋,或者是另类花痴。而说懂男人的女人,也多是盲人摸象般的娴熟和自信。因为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永远不在一个角度,本质上亦是截然不同。所以,以后你要是听到有男人或女人说这种话时,你就拼命的狂笑起来,直到有人把你扭到精神病院门口时,再对他们说明你为什么要笑。如果他们不信,那你也就只好出院了,但切记不要自己付费。 萧乾吃了两片安定,到了很迟的后半夜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多了。他下地到另间卧室门口往里看看,乔虹已经不在了,窗上弄得挺整齐。萧乾叹了口气,进了卫生间。头部和身上已不似昨天那般疼了,但身上各处都是皱皱巴巴的不舒服。 正当萧乾琢磨着吃点什么填填肚子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谁呀?萧乾纳着闷过去开了门,却是两个面生的小伙子。 “萧大哥,我们是魏光的兄弟,请你去一趟,我大哥在等你。”其中一个身材高些的小伙子道。 提到萧乾和魏光的关系,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了,得追溯到两代人。魏光的父亲因强奸幼女罪被判死刑,是当时在公安厅任机要秘书的萧景明,也就是萧乾的父亲竭尽全力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为此,魏光一家人对萧景明是感恩戴德,致死不能相忘。 当时魏光和萧乾的父亲都是三十多岁的人。魏光的父亲魏征在市里一所小学任教,教语文并兼班主任。当时魏光六岁,萧乾四岁。时间是1972年,正是“文化革命”欲罢不能,乱云残卷的时候。法律在当时亦是形同虚设,一切都在人为的阴霾中动荡凄惶。国家似一口破锅,人民则像七零八落的残碗碎盘子。 一名三年级女孩叫庞月,在家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所属派出所,那时公安部门刚刚从被砸烂的废墟中爬出来,虽然张挂了招牌,并发了警服,但里里外外仍是半死不活,灰头土脸,混乱不堪,但至少能勉强维持一下社会治安。并且,公检法并没有明确分工,独立工作,而是几个部门凑到一起研究一番,定案自然亦是十分简单,权者一句话,便判,便杀。所以,那时的冤死鬼真是连个遮风挡雨的洞穴都没有。那个时期是中国有史以来最黑暗与无奈的阶段。 女孩被民警和家长带到就近的医院进行了检查。结果是处女膜呈非陈旧性破裂,并在女孩的阴道里提取了案犯的残留精液,血型为B型。立案过程非常简单,魏光的父亲被民警押着亦到了同一所医院作了血型检查,结果为B型。魏征被逮捕了。 民警对女孩的提问笔录亦很简单,女孩一口咬定魏老师戴着口罩把她从校园的林中小路上拽进了一个闲置的小水房,然后便发生了那个事儿……女孩那天下去放学后值日搞卫生,走得较晚,她到林子里去是为了找点儿砖头或瓦片垫垫教室前不太稳当的板报架。 尽管魏征在看守所里哭天抢地喊冤枉,但没人理他,并且又遭到同监号的人犯们连续几次的臭损,这种案子在狱里也让人看不起。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判决就下达了,死刑。开庭的时候,魏征几乎当庭跪下,痛诉自己的冤情,可案发那天下午他还没课,独自去钓鱼了,没人为他作证。 魏征望着头上的铁窗,等着执行日期的逼近。1972年连二审都没有,只有一审的权力,说到权力也是非常可笑。 就在这个期间,萧景明一天下班刚走出办公楼,就见一名三十余岁的妇女领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直冲他走来,到了跟前,扑通一声娘俩就给萧景明跪下了。面对这突如其来得情形,萧景明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忙着要扶妇女起来,边问怎么回事?但妇女硬是不肯起身,边把一纸冤情诉状高举过头,请萧景明过目。诉状的扉页上只写了一个很大冤字,看颜色是血。无奈,萧景明将母子俩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详细问了情况。妇女姓邹,是魏征的妻子,也是小学教员,但和丈夫不在一所学校任教。孩子就是魏光。邹老师说丈夫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就算是霹雷电打也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体,这肯定是冤枉了他。 萧景明愁上了,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推断一件死刑案怕是绝难做到。况且,判决已经下达,随时都有执行的可能,时间能否来得及?这些都是问题。另外,这母子俩怎么偏偏就遇见了他?说缘分不免荒唐,要说是巧合也实在显得牵强。萧景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心很正,亦不乏同情心。看着面前哭成泪人般的邹老师和精神木讷显然尚不解此事的严重性的男孩,萧景明最后还是答应尽快将事情了解一下,并尽快将所了解的情况告知邹老师。 临走时,邹老师和孩子又一次跪倒了萧景明的脚下……而后者亦被深深的感动了。凭着这些年干公安的经验,他相信邹老师没有撒谎。 既然答应了就得办。萧景明是个很讲诚信的人。第二天他便凭着公安厅机要秘书的身份来到看守所提审了魏征,经过一番交谈,再看到魏征那副老实巴交教书匠的样子,萧景明也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等事情来。萧景明临走答应魏征一定要尽力帮他把案子翻过来。魏征感激涕零,用戴着械具的双手冲着萧景明连连作揖。 从看守所出来后,萧景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遇害女孩的学校,通过校领导的帮助,他很快见到了女孩。女孩只有10岁,生得瘦瘦小小,说话有些吞吐不利索,简单交谈后,萧景明断定女孩的智商不是很高,至少不是个很机灵的孩子。然后,又相对详细地询问了女孩为什么认定是魏征的根据。女孩说魏老师穿着经常穿得那件洗得发白的蓝中山装,戴一顶蓝色卡叽帽子,还戴着口罩。但案发的整个过程女孩并未听见魏老师说话。所以无从辨识他的声音。但她却认得那件衣服。魏征正在三年级任教,故,女孩能经常见到他。谈话间,萧景明发现女孩总是眯着眼睛,便问何故?原来女孩是先天高度近视。案发的时候,碰巧女孩的眼镜在前几天的体育课上打碎了,最近才配上,但女孩只在上课和看书时才戴上眼镜。萧景明又详细询问了案发的时间,是傍晚。 从学校出来后,萧景明蹬上了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又一路狂奔到了看守所。看守所的一名副所长是萧景明的小学同学,这给他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萧景明把魏征又提了出来,这次主要是问他那件蓝色旧中山装的事儿。魏征说那件衣服给了学校烧锅炉的临时工马建设。 萧景明又蹬上了那辆破单车冲回了学校。时间这时已是中午一点多,萧景明饿得胃已经像一张叠了几层的报纸。到了学校一问,那个叫马建设的临时工请假回家了,说是老妈病了,已经走了十几天。经打听,这个马建设还不是本地人,是外县的,离横江还有将近三百公里。萧景明有点儿蒙了,去不去?他在街边上买了三个大饼子,边嚼边琢磨着。通过这一天的查访,他发现这个案子的疑点太多了,而最主要的问题是,魏征确实不像那种人。虽然血型相符,但B型血的人太多了,那时候DNA的检测手段尚未问世,检测血型也只是一种参照手段,主要还是根据案犯的口供笔录。但“文化革命”期间的口供笔录几乎全是胡说八道,连中央都在脱了裤子讲话,社会上的情形可想而知。另一个问题是,魏征的判决已经下了,那时候死刑也好,判刑也罢,都要召开一个公审大会以示众。然后才能执行死刑或去监狱服刑。就是说,如果这么跑下去,时间能否来得及?也许魏征明天就上了公审大会,那么即使是把案子查清了,魏征也死了。 三个饼子下了肚,萧景明噎得直打嗝,周围也没个有水的地方,只能使劲裹出点口水咽下去。经过一番考虑,萧景明还是决定走一趟,并且马上就得走。他到了火车站,把自行车放在车站派出所的院子里,又给厅里值班的民警打了个电话,告知请几天假。然后就蹬上了往马建设家方向的火车。他身上正好带着二十多块钱。那时候的二十块钱相当于现如今的一千块吧! 萧景明甚至没顾上和家里打个招呼,他这个级别,家里是没电话的。不过老婆也习惯了他几天不回家,警察嘛,总和常人有些不同。萧景明穿着警服,带着证件,这一路上真是方便了不少。 那时候的车速慢,太慢了,逢站便停,车里挤得跟马戏团搬家似的。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半夜了。好在马庄离火车站不算远,只有二十多公里路。萧景明和车站派出所的值班人员说明了情况紧急,案情重大,人命关天……然后借了辆两轮幸福摩托车连夜风驰电掣般朝马庄驶去了。因为路不熟,又绕了点冤枉路,不过总算找到了马庄。这是个不大的村子,概有百十户人家。萧景明把睡梦中的人喊醒,问清了马建设家的位置。那时候机动车少,摩托车的马达喧嚣声在村子里能引起多大的反响,现在的人是想象不到的。 马建设的父母和妹妹在家,家里穷得连个栓猴的地方都没有。一打听,马建设是回来过,但五天前又走了,说是回横江去上班。看着几张庄户人黑呛呛的脸,不像撒谎的样子。那么就是说,马建设已经外逃。当然了,假如说他就是案犯的话。 无奈,萧景明又一路返回了火车站,他还了摩托车,正好赶上一列驶往横江方向的客车,没说得,上车吧。 上午十一点多,萧景明又返回了横江市。他取了自行车,蹬上便去了市公安局联合办案委员会。正好有一名副主任在家。萧景明急急地把所了解到的情况向这位副局级的领导做了汇报。但长相挺难看的副主任听完后则道:已经定性的事了你还折腾什么呀?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案子是联办委员会集体研究决定的,这么多人都错了?就你对?证据呢?” “可人命关天啊!首长,慎重一点还是有必要的。”萧景明急了。 “不就是一个强奸犯嘛。好啦好啦,我很忙,你先回去吧。”难看的领导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萧景明推着破单车沿着马路边走着。说实话,他也有了哭几声的打算了。但一想到魏征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一想到邹老师那张满是泪水和企盼的脸;一想到那个男孩魏光呆呆的目光……萧景明蹁腿又上了车,他紧蹬着往邹老师的学校赶去了。这车这两天还真争气,一次没掉过链子。 当萧景明把所了解的情况告诉邹老师时,邹老师感动地马上便声泪俱下了。可两人谈了半天,谁也拿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而邹老师的神情已经和寡妇碰上打劫得没啥两样了。萧景明忽然想起了父亲的一个老同事,现在公安部担任领导职务,可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个老战友还能给面子吗?说是战友,其实那个人比萧景明的父亲小十几岁呢。 试试吧。萧景明把这个想法跟邹老师说了,后者满脸是泪的连连点头。 萧景明又跨上单车朝单位狂蹬而去了。他是机要秘书,所以在通讯上就有了许多优势。那时候中国多落后啊!在邮局等个长途电话,有时候一天都过不来。但厅里和公安部是有专线电话的,这就太方便了。 萧景明回到厅里,先向值班员销了假,然后便躲进了机要室。还真巧,很快就联系上了那位父亲的战友。萧景明自报了家门,对方认账。然后,萧景明便把魏征的案子存在多处疑点的问题讲了一遍。对方沉默了片刻,然后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挂断电话钱。这位领导答应抽空过问一下这个案子,并且说可以先通知横江市联合办案委员会暂缓对魏征的死刑执行令。 放下电话后,萧景明像散架般地瘫在了椅子上,这时他才感觉到了精疲力竭。但心里却亮堂了许多。古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当萧景明把这个消息用电话告诉邹老师时,对方在电话那边放声大哭起来。 三天过去了。父亲老战友那边还没动静,魏征这边也没执行的消息。萧景明每天守着电话急得似消防队员的管子里没水了一样。邹老师那边的情形亦可想而知。 第五天下去了,公安部那边仍没消息!但邹老师却哭着打来了电话。说是公安局的人已经通知了她,魏征明天上午九点上公审大会,大概十点半在西郊执行枪决,让家属去收尸,并交了六毛钱的子弹费! 放下电话,萧景明急了,他破例使用了只能在紧急时方能使用得内部一级专线,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公安部总值班室。并声称是省厅有重大案情要直接向刘副部长汇报。总值班室告知萧景明,刘副部长正在开重要会议,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萧景明冲着话筒大喊起来:请转告刘副部长,我是萧景明,萧景明……”其实萧景明只是个副科级待遇,但他就是这样冲着公安部总值班室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电话后,萧景明呆呆地看着面前那部红色的电话机,落下了眼泪…… 非常欢迎顺便点击推荐!您的举手之劳,老爷将受益匪浅。再一次谢谢!! 第五章 下午下班前,邹老师又给萧景明打过几次电话且皆带哭腔。萧景明亦只能如实相告,刘副部长在开会,没有消息…… 萧景明没有回家,亦没吃东西,而是像呆痴了一般守着那部一级专线的红色电话机。整整一夜,他竟似雕塑似的坐了一夜。他没有再和公安部总值班室联系,他清楚自己的级别,如果对方不愿多事,那么自己再打下去也是徒劳。但他仍是不甘心,并且在冥冥之中还是有一线希望在揪扯着他的心。 萧景明通过这些天对这个案件的了解,依然断定这是一起冤案。所以,一想到魏征戴着械具的那副惨景,心里便十分自责并内疚。明天,明天,想到可怜兮兮的一个教书匠魏征明天将随着一声闷哑的枪响倒在一片血泊中,且脑浆迸溅开去……萧景明的大脑一阵空白,心却越揪越紧。 黎明的曙光悄悄爬上了窗边。萧景明一整夜连个盹儿都没打。他克制着自己,提醒着自己冷静,再冷静一点儿。他来到水房,用自来水洗了把脸,然后又回到办公室去等。但这时,他已然没什么信心了。墙上的挂钟渐渐逼近七点三十分。他知道这时魏征按惯例已经被提出了监号,大概是简单吃点东西,然后一上班便被通知执行死刑的命令,再然后,就会被五花大绑的再插上亡命牌被囚车拉到公?(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3 部分阅读 攀羌虻コ缘愣鳎缓笠簧习啾惚煌ㄖ葱兴佬痰拿睿偃缓螅突岜晃寤ù蟀蟮脑俨迳贤雒票磺舫道焦蟠蠡岬幕岢 笈泻螅突嶙呱弦惶醪还槁贰K阶怨呕迫惶趼罚熘角谢瓴肌@崂锊醒艋柩晃瑁魏吻派辖早伤亍?br /> 楼道里响起了人声和脚步声,人们上班了。萧景明像被缚住的猎物,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不断闪现出无数个念头,但却始终没有重点…… 九点十分,九点五十分……萧景明下意识地去看墙上的挂表。他想象着公审大会会场的情形……按正常情况,公审大会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其内容就是宣判,示众。概十点钟左右,魏征就会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不知这次有几名死囚? 萧景明再次把目光从挂表上移开时,感到了一阵沉沉的倦意袭来。这时已经差几分十点了。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且声音很响。机要室有六部工作用电话,而铃声则是一样的。萧景明一机灵,随即瞪大了眼睛,他盯着面前的几步电话机,他看见了那部红色电话机上的绿色指示灯在闪烁。他急忙抓起红色的听筒大声喊道:哪里?这里是代号118……什么,关于魏征的暂缓执行死刑令?!好好,知道了,文件呢?文件……好,请尽快发过来,谢谢,谢谢了。” 萧景明放下电话,马上又拨通了车队,让车队备一部警车马上开到办公楼前等候。按说萧景明应该先向厅里有关领导汇报后方能动作。但时间不允许了,也许已经迟了。萧景明从抽屉里拿出佩枪,马上跑步朝门外冲了出去。 一辆挂公安拍照的老式吉姆警车已在楼前等候。萧景明飞奔上车,对司机喊道:老马,最快速度,西郊刑场,快!” 老式吉姆虽然上了点年纪,但毕竟是美国车,马shi力大,车速仍是比国产的212等车快得多。萧景明估摸着时间,刑车现在应该已经在西郊的路上了。能否追上刑车?能否阻止对魏征的死刑执行,现在就全靠这辆老吉姆了。 吉姆车出了公安厅大门,上了路,奔着西郊方向撒着野高速驶去。那时的机动车少,往西郊的车辆就更少,所以吉姆车出了城后一直保持在90—100公里以上的车速。对这种上年纪的车来说,这已是最好的表现了。而当时的行车都是解放牌卡车,死囚或陪绑的囚犯都站在车厢前面,身后有民警按着。这种卡车的时速最快也就是60—70迈。并且刑车为了示众都开得较慢。 吉姆车一路疯狂地行驶着,且将刺耳的警报器打到了音量的极限。但一直未见到刑车的车队影子。萧景明急得已经是一身大汗了。 而此时的刑车车队已经接近了西郊刑场。这里是山脚下的一片空地,有些地方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山上山下散乱地开放着一簇簇一片片的蒲公英和叫不上名头的野花。天空晴朗,几乎无云亦无风,蝉鸣却是响成了一片。但就是这片看似恬静空朗的地方却是刑场所在地。 刑车缓缓上了公路,然后便往山脚下的空地驶去。卡车上是三名被五花大绑的死囚,亡命牌上写着死囚的名字,直冲冲地伸向天空。死囚的胸前还吊着一块纸牌,亦写着死囚的姓名和罪名,并在姓名上打了红色的叉。 魏征站在其他两名死囚的中间,一副无奈无助,听天由命的可怜样。两名带白手套的民警在他身后使劲按着他的肩膀。魏征耸耷着脑袋,他知道自己完了。 数辆押解车和指挥车陆续在刑场周围停下来。民警两人一组把三名死囚从车上推下去,然后架着往已挖好的浅坑边走去。刑场边儿上有几十名观者,其中有一部分是死囚的亲属和朋友,这些人是前来收尸的。如果没人收尸,那死囚就会被枪毙后埋在那个土坑里,并且连铺草席都没有。 邹老师和魏光以及数名亲属此时亦站在人群里。当邹老师看见丈夫被绑缚着从卡车上推下来时,几乎昏厥过去。几名亲属使劲地搀扶着她的身体,使她不致于倒在地上。魏光则被眼前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就那么惊恐地看着父亲被两名民警架到了一个土坑前跪了下去…… 魏光很想喊一声爸爸,但始终没能喊出来。他吓坏了。 三名死囚都跪在了土坑边上。架着死囚的民警离开了死囚。很快哨音便响了起来,尖利刺耳,这是催命的声音。人群有了骚动,有人哭出声来……哨音再次响起。行刑的三名戴口罩的军人枪手朝死囚走过去,将戴着刺刀的步枪枪口对准了死囚的后脑…… 指挥旗扬起来…… 枪声、枪声、枪声…… 但这枪声却不是枪手发出的,而是从较远的地方传来得?!枪声间隔很近的响着……刑场上的执法人员和观者都惊呆了!怎么回事儿?指挥员知道一定有紧急情况发生了,便果断地下达了暂缓执行的命令。但三名枪手的枪口仍是对准了跪在坑前的死囚。 只见不远的公路上,一辆鸣着警笛的黑色轿车快速驶离了公路,下道后几乎不减速地冲着刑场疾驰过来。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闯入了空旷的蓝天! 车渐渐近了。萧景明的半个身子出现在车窗外,他边大幅度摇晃着警帽,另只手握着手枪…… 黑色轿车驶近了法场,发出极刺耳的刹车声停住了。萧景明几乎是从车门里滚了出来。他朝指挥员跑过去,气喘嘘嘘地喊道:公安部,命令。暂缓对魏征的死刑执行令!” 静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被汗水浸湿的萧景明的脸上。 “妈——”一声惨厉的喊声把人们惊醒了。这是魏光的声音。萧景明抬眼看去,邹老师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当天晚上,邹老师带着魏光和十余名亲属来到了萧景明的家中。萧景明躺在床上,前额上搭了块半旧的毛巾。从刑场回来后,他忽然发起了高烧。吃了药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萧景明的妻子曲静招呼着邹老师一行人,可家里真是没有十几个人的坐处。四岁的萧乾躲在屋子一角怔怔地看着来人,他不知这些人是干吗的?又怎么会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邹老师拉着魏光走到床前,看着昏昏睡着的萧景明,不禁悲从中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仍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她拉着魏光又在床边跪了下去。她的其他亲属也都冲着床上的萧景明跪了下去…… 萧景明昏昏沉沉地睡着。屋里的哭声渐渐强起来,终于汇成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号啕。萧景明慢慢睁开眼睛。 公安部门通过萧景明提供的情况,在十几天后,将外逃的马建设抓获。马建设亦对所犯罪案供认不讳。该案件终于真正落下了帷幕。 魏征大难不死,捡了条命,对萧景明自是感激不尽。他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学校教书了,还是教三年级的语文并兼着班主任。 按说萧景明救了魏征一条命,两人的关系应该从此以后很亲密才是,但这两个人都不是喜欢说话和交往的人,所以走动亦不见多。逢年过节,两人会偶尔凑到一起,喝上一点点酒,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萧景明若是高兴了,会拉一段京胡给魏征听。但魏征却是真不会说话,他道:拉得确实不怎么好。”魏征是懂些京剧的。于是,萧景明便尴尬地笑笑,又坐回到桌边,然后端起酒杯道:那就喝酒吧,来,喝。”就这样,两人硬是没有几句话可说。到是邹老师和萧景明的妻子一直处得很好,走得也近。两个孩子处得也不错。魏光和萧乾也渐渐长大了。魏光对萧乾说得一句话是:兄弟,你爸救了我爸一命,这个帐我们家是永远还不清了。以后,我就是你哥,你当然就是我弟弟了。记住,咱们是亲兄弟,一直就是一窝的。”这时,萧乾就会仰起头说:那你再给我买点吃得呗。” “没问题。走。”魏光带着萧乾到外边弄吃得去了。每每这时,跟在魏光屁股后面的萧乾笑得就跟傻小子没两样了。 魏光的父母比萧乾的父母去世早十几年,都是六十多岁就走了。魏光则在父母去世后消失了十几年,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萧乾一直挺想念这个异姓哥哥。虽然魏光只比萧乾大了两岁。但萧乾在很长时间里却非常依赖魏光。 以后,萧乾从警校毕了业,分配到市局干刑警,由于工作太忙也就顾不上想太多了。但他却从来没忘记魏光这个哥哥,儿时的记忆真的像烙印一样结实。 五年前,魏光忽然在横江市露面了。他带着一帮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先是在西苑地区购了上千亩土地的使用权,然后便盖起了数座大厦。其中包括娱乐城,桑拿,大型超市和部分写字楼等。这些建筑破土动工后,魏光才跟萧乾取得了联系,魏光在萧乾面前并不张扬,而是很低调的领他看了看自己的工程。两人十几年未见了,不免有些生分,但儿时的情谊尚存,况且还有那段伤心的家事,这就令两人很快又恢复了熟络。当萧乾纳闷地问起魏光这些年去了哪里?魏光则轻描淡写地说是澳门的一个长辈亲戚来大陆找到了他,他便过去给这位亲戚帮忙,而现在这些工程亦是那位亲戚的女儿在投资,他依然是在帮忙。说话间,魏光流露出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萧乾也就没再往深了问。既然魏光现在混得挺像回事的,那这也是好事,问多了到像是怎么回事了,况且自己又是这么个身份。萧乾是个识趣的人。 以后,萧乾和魏光到是时不时的聚一聚。但双方又都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情形很像是当年双方的父亲,虽然关系很深。但坐在一起却找不到多少话说。萧乾是警察,多年的职业习惯令他不大和外界人谈论案子上的事,可儿时的那些个事也该到了说完的时候了。这十几年魏光又不在横江,这段也就成了空白。别的好像都拉不上什么话茬了。而魏光似乎也不大喜欢谈自己的生意,只是为别人打工,凭良心尽点心而已。故,虽然魏光经常打电话约萧乾去聚聚,但萧乾亦是能推就推,而多数的时候也确实有案子走不开。 是老野而非老爷,上一章打错了。还是希望支持,顶票。 第六章 此刻,鼻青脸肿的萧乾看着门外的两个小伙子也挺为难,让进也不是,不让进吧似也说不过去,毕竟是魏光的下属,这个面子总得给。萧乾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已经没啥看头了,刚才在卫生间他照过镜子。这个样子去见魏光肯定会招致一通询问,再说,魏光为什么偏偏赶这个时候请他见面?萧乾这么琢磨着,心里又有点儿犯堵了。莫非自己退下来的事魏光也知道了?有可能,萧乾在横江市毕竟也是个人物,连街面上的混混都知道了,那么魏光知道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萧乾还是不想去,便对门外的两位年轻人道:请转告光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改天吧,改天。”萧乾说着便要关门。但个高的那个小伙子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萧乾,他叹口气道:萧大哥,请别让我们哥俩为难,我们老板的脾气您也许不知道,您要是不去,我们哥俩的饭碗可能就砸在这儿了。俗话说,吃谁的饭给谁干,萧大哥,求您了,走吧。就算是帮我们哥俩保住一只饭碗。”小伙子的口气很沉,亦很诚恳。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萧乾也不好再推辞了。他道:那好吧,你俩在外边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下去。昨天家里来得人多,挺乱的。” 俩年轻人再没废话,转身下了楼。 萧乾从冰箱里拿出一包饼干,又倒了杯桶装水,咬着牙吃了几块,整个脸都疼。但他得填填肚子,昨晚除了酒实际上也没吃什么,这会胃里边挺难受。 萧乾下了楼,看见俩小伙子站在一辆奔驰600旁边等他,一个小伙子拉开了车后门,恭敬地请萧乾上了车。 光威大厦是个写字楼,十八层,装潢很素,颜色也深,看上去挺笨重。魏光的办公室在八层,房间号四个八。概有两百多平米,外间是办公兼会客,里边有个茶室和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都很宽绰。 萧乾被请入办公室的时候,魏光正在接听一个电话,见萧乾进来马上把电话挂了。他绕过宽大的老板台走过来和萧乾拥抱了一下,然后把萧乾拉到一套极考究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了。 “大哥,还有事儿吗?”领萧乾来得那个高些的小伙子毕恭毕敬地问。 “去东郊别墅等我,我一会儿过去。”魏光吩咐道。两个小伙子退出了办公室。 “兄弟,吃苦了。”魏光打量着萧乾的脸道。边给萧乾递上烟卷,又为他点着火。 “没事儿,喝了点儿酒……”萧乾没打算说实话。他接着问道:这么急叫我来干吗?有事儿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知道你退下来了,心情肯定不好,想陪陪你。”魏光也点着烟抽起来。 “……屁大个事儿,怎么谁都知道了。”萧乾苦笑着道。 “这话说得,省里不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缉毒英雄嘛。英雄的事儿,自然大家都关注,传得也快。”魏光把抽了一半的烟卷掐灭了。 “就这点事儿?”萧乾扭头问道,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这事儿还小啊?对于咱们哥俩来说。哎,直说吧,既然退下来了,那就到我这儿干吧,每天能看见你,我心里也敞亮。怎么样?” “你这的事儿我不懂,来了也就是让你养着,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算了,我不会来。小时候你是没少给我弄吃得,可几十年过去了,再让你给我弄吃得,不合适了吧?”萧乾说着,笑了。魏光也笑了。并且是心知肚明地笑。 “那好。”魏光看看手表:现在是十点二十,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我陪你吃饭。” “去哪啊?”萧乾问。他不想出去转悠,况且是这种挂彩的情况。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魏光已经过来拉萧乾了。 乘电梯下了楼,两人步出楼门。魏光的专车之一,一辆凌志大吉普已在门外等候。两人上了车。一辆丰田越野车尾随在车后。车窗是较暗的玻璃,萧乾看不清另辆车里有什么人。 “光哥,看样子你是真发了。”路上,萧乾对身边的魏光道。 “发什么呀?我就是给人家看看摊子,管理一下。不过年薪高点,有几百万吧。过日子是够了。”魏光很低调地道。开车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满脸横肉,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不过车开的很稳,也很规矩。 “李义,我兄弟身上有伤,慢点儿。”魏光嘱咐司机道。李义在反光镜里冲魏光点点头,仍是不说一句话。但车速显然慢了下来。 “光哥,你这帮人都是哪儿的?”萧乾又问。 “哪的都有,有一部分是从澳门带过来的,是老板的人。” 萧乾没再问下去。魏光身边有几个人他是见过的,但都不熟。 车行驶了半个多钟头后才驶入了东郊的一片别墅区,这一带萧乾不熟,只知道是富人区,这里的房子大都卖给了外国人。 这的环境非常优雅,田园风格是没问题了,并且带着浓郁的欧洲建筑风格。小区内的几十栋别墅几乎没重样,各有特色与风格。林荫路旁亦是摇曳有声,百态千姿。 凌志轿车在一幢别墅前缓缓停下。从别墅的铁艺门里出来了两名衣着得体的小伙子将车后门打开。魏光和萧乾从车里下来。 “光哥,这是什么地方?到这来干吗?”萧乾很随便地问道。 “一处偏宅,前段时间买得,请你过来坐坐,认个门儿。”魏光漫不经心地道。 “好大的口气,有点儿刮目相看了啊。”萧乾笑着道。 “咳,全金的笼子又怎么样?不过是为了养一只鸟。”魏光亦笑着说。 两人进了别墅的门。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迎过来打着招呼:光哥,不是说九点就过来吗?这都几点了?这位就是你常提到的,那位弟弟?”女人笑得很好看。那么,笑得好看的女人肯定就是漂亮了。没错,这女人是很漂亮。但萧乾听出她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光哥,这位是……”萧乾有意打趣地问道。 “……半个嫂子,半个荡妇。以后熟了,你自然就清楚了。”魏光面无表情地道。边领着萧乾走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年轻女人则不气不恼地跟在两人身后,边抿着嘴笑。 客厅不小,一应摆设皆很考究,甚至有些夸张。魏光和萧乾在沙发上坐下来后,女人对萧乾道:别听光哥乱嚼舌头,我就是你嫂子。以后叫我范静好了,我比你小嘛。哎,喝点什么? “我随便。”萧乾首先道。 “茶。”魏光只吐出一个字。然后对叫范静的女人点点头。女人很快边将茶沏好端上来了。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不知何故,魏光咽下了半句话。 “还是我来吧,省得你哪天肝火大起来又要把些话排出来。”范静说此话时,扭头冲着萧乾淡淡地笑了笑。魏光没再说什么。 “光哥,你养这么多人,费用挺吓人吧?”萧乾道。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也是帮别人打理生意。”魏光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那这半个嫂子……”萧乾有意未把话说下去。他心情好时也是喜欢开玩笑的,并极具幽默感,在语言机智方面亦是常人所不能相比。这段时间的消沉皆是因为离岗的事情所累。 “这个不好推托的,所以我要付她半年的薪水。”魏光说着,径自笑了几声,但没听出来有多么开心。 “其实我在你光哥这个家里根本达不到半个嫂子这个等级,充其量是三分之一,或许还要少一些,你光哥的女人很多的,他也为这个事蛮牛气的,其实还不都是冲着他的钱,他要是哪一天像我一样穷掉了,那是一定要守寡的。”范静说着又笑了。 “又胡说。”魏光瞪一眼范静,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知道你这位弟弟和你的关系嘛,所以说话就随便一点了。我平时也难得见到你,你有那么多窝嘛,哪个窝里都有一汽车的化妆品,想起来鼻子就怪怪的。”范静的话渐渐放肆起来。 “光哥作人没有那么烂吧。我记着光哥小时候说过,除了西施他不会娶别的女人。”萧乾下意识的和女人配合起来打魏光的趣。 “哪里啊?他现在是东南西北施都冲过来了,有不少还开着车呢。”女人说得开心死了。 “兄弟,我刚才怎么说得?她那一半现形了吧?哥哥不会骗你。但你以后要提防她,很麻烦的一个女人。”魏光看着女人的目光有些内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经常来的。”萧乾隐约感觉到魏光在女人方面大概有点儿累。 “兄弟,走,我带你看样东西。”魏光站起身来。他穿着一件质地很好的T恤,从做工和款式看不像是国货。魏光的身高概是1。78米左右,肩很宽,可能经常健身,看上去很结实,穿衣服自然也就好看。萧乾的身高是1。75米。骨骼亦比魏光小一些,所以看上去还是有些像弟弟。可萧乾的父母都比魏光的父母高。有时候基因这东西不知道会窜到哪里去,搞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萧乾随着魏光一直走到了半地下的车库里,萧乾有了点儿纳闷了,到车库里干什么?莫非又要让他欣赏一部新车?魏光在回到横江后曾要送一部轿车给萧乾,但后者拒绝了。他这个身份本就够敏感且议论颇多,再弄一辆好车开着,那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萧乾本身是个对招摇很反感的人。 但到了车库里边,萧乾还是为见到的情景感到了吃惊。他看到了被长钉钉在墙上的三个一丝不挂的血人!当然性别还是一目了然,男性。钉子从两个肩胛骨钉进去,将人固定在墙上,两只手平伸着,手掌亦被钉在了墙上。三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去请萧乾的两个小伙子,赵冬和阿宝赤着上身,满头满脸是汗地站在墙边,活脱脱就是一副老式屠宰员工的模样。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则穿戴整齐地坐在一张藤椅上很休闲地抽着烟卷。这人萧乾在魏光的办公室见过,叫沙木森,据魏光讲是泰国人,是魏光的助理兼商务部经理。 范静超过已止步的魏光和萧乾走到墙边仔细看了看被钉在墙上的三个人,然后抿嘴笑着走到一边去了。 第七章 沙木森站起来冲魏光点点头,然后站在椅子边上等着吩咐。车库的加厚卷帘门关闭着,屋内亮着几盏大瓦数的灯泡,挺晃眼。 萧乾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但他对魏光的这种做法仍是不赞成,毕竟干了多年警察,起码的原则性是根深蒂固的。 “光哥,你……”未待萧乾把话说下去,魏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这几个小子吧?” “光哥,是。可事儿已经过去了。我抓过他,就算一报还一报,我认了。你这么干没必要,我不会领你的情。” “那就算我领你的情吧。走吧。人没弄错就行。”魏光转身拍拍萧乾的肩膀,然后先自走了。范静慢腾腾地跟在后边。 “光哥,你这么干是违法的。另外,你打算把臭鱼他们怎么样?”回到客厅后,萧乾问。他这些年见得血腥场面太多了,所以,并没受多大影响。但今天的事儿与自己有干系,故,感受还是有所不同。 “能怎么样?教训教训,然后放他们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别他妈跟我弟弟过不去。”魏光平淡地说,像兽医刚骟了几口猪一样。 萧乾到是知道魏光的手黑,因为小时候只要萧乾在外边惹了事儿,甭管占不占理,魏光都会为他大打出手。有时候萧乾看不下去了,便劝魏光停手。而魏光则说:我爸差点儿让崩了,我打几下人算什么呀?”这样说过了,萧乾也自无话可说。那时的萧乾是挺能惹事儿,身体发育又晚,常让人揍得两条腿不一般长。但为此找到魏光家的家长也不少,但只要魏光一说是为了萧乾打人,魏光的父母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剩下的就是给人家赔礼道歉,有时还要拿出一些医药费。可这种事萧乾的父母知道的就很少。魏光的父亲有时跟妻子唠叨说:大吓那次没死,这小吓也受不了啊。”邹老师也只能看着丈夫叹口气,别的又能说什么呢?谁让这家人欠了那家人那么大的一个人情呢?! 但今天的情形令萧乾有些不安起来,尽管他不太清楚魏光消失的那十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但今天的场面太熟悉了,太像黑社会的人所为了。 “光哥,你这可就有点儿不像生意人了。”萧乾点着烟道。 “生意人怎么啦?缉毒英雄都被打得认不出来了,生意人就不能急一下?你把活兔子给放锅里试试,看它咬不咬人?”魏光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顺便还笑了一下。萧乾又听到扑哧得一声,扭头去看时,却是范静那个一直没闹清是几分之几的嫂子也在笑,并且笑得依然好看。这下萧乾心里更不踏实了,他清楚的记着范静刚才的表现,如果是一个生活正常的女人,是断然不会见到那般血腥的情形后仍能够做到那样坦然自若的。这是一帮什么人?萧乾狐疑的目光没有瞒过魏光的眼睛。于是,魏光说:别瞎琢磨了,我怎么回事,你小时候见过,欺负你就跟欺负我一样。至于你这半个嫂子嘛,这么说吧,她祖上几代都是在澳门卖肉的,是生肉啊,她打小就见那玩艺儿,习惯了,有时候忙不过来还帮把手。他爷爷是葡萄牙人,你没看出来她长得有点儿怪吗?她祖上就是侵略成性,野蛮人。行啦,你现在也不是警察了,就别瞎分析了,考虑多了也没用,以后没案子给你玩了。说吧,想吃什么?我安排。哎,小花生,你中午陪着,省得老跟我弟弟说我不愿意见你。其实我每天都梦见你,早早就吓醒了,信不信由你。” “光哥,别当着你弟弟叫我外号,多不好意思。”范静娇嗔地道。 “怕什么,小花生不难听。比老瓜皮强多了。”魏光冲范静又道:她打小就爱吃花生米,天生的穷命。小花生你我给起得,怎么样?” 萧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未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吃什么?去哪儿吃?”范静有了情绪,眼睛亦有了精神。 “花生米呗,这还用问吗?”魏光打趣道。 “滚。”范静做了个篮球走步犯规的手势。她的普通话说得是差,说多了就有点儿听不懂了。 “混。”魏光学着她不标准的发音道。然后站起身来。 “光哥,那几个小子……”萧乾指得是臭鱼等人。 “忘了他们吧,想点儿别的事儿好不好?”魏光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萧乾边走边问。 “昨晚上这几个小子在我的夜总会喝酒,吹牛。让我一个兄弟听见了。哎,你有完没完?不是说了不提这事儿了吗?”魏光走出屋去了。范静从后边拽了一下萧乾的衣角,然后低声道:不会有大事的。” 魏光请萧乾在自己的酒店里吃了点锅仔类的东西,因为萧乾有伤,吃海鲜怕发。魏光自己喝了半斤白酒,坐陪得只有范静一人。用餐的雅间太大了,是十六人的席位。萧乾等三人坐在一个角落里显得很别扭,有点像几个单身汉。魏光也没让服务员伺候,菜一上齐就把服务员赶出去了。 席间,萧乾怀着忍不住的好奇心再次问起了魏光消失十几年的情况。而魏光仍是那几句话,打人,挨打,别人给我打工,我给别人打工,到现在,我还在为别人打工。萧乾知道他不愿说,也就不问了。但他心里却揣上了很重的疑问。通过今天魏光收拾臭鱼的手段看,这绝不是常人所为。可萧乾又知道魏光是在为自己出气,所以,一时也有些迷惑。 萧乾吸毒的事魏光知道,是萧乾自己讲出来得。魏光表示理解。并且从那以后,时不时给萧乾拿一点白粉,每次不超过十克。魏光也说,硬戒会出问题,先这么维持着,也许将来医学上能有什么突破的好办法。又说,以萧乾的身份自己去找贩子买粉,一是不安全,主要是没面子。魏光说得在理。所以,萧乾亦接受了,但萧乾拒绝魏光给他的钱,几次都挡了回去。他说自己有工资,能活下去。魏光到是也没勉强他。 饭后,萧乾要回家,并明确表示不用送,自己打车回去。魏光了解萧乾的性子,便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功夫,魏光的公共关系部部长宏亮进了雅间,把一个黑色的软皮包放在了桌上,然后就走了,期间未说一句话。萧乾感觉到魏光的下属都非常惧怕他。 魏光把软皮包放在萧乾面前道:这次你就收了吧,以后不干警察了,没人会再买你的帐,你马上又面临着离婚的问题,如果她提出来你吸毒的事儿,孩子不会判给你。(奇*书*网…整*理*提*供)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这钱也不多,给孩子留着吧。当然了,以后如果再有什么难处,你只要放个屁,哥哥就全明白了。” “可是……”萧乾知道魏光的话没错,但还是有点放不下脸来。 “算了吧,我知道你没钱,那点工资也就够吃个家常便饭的。别跟我倔了。我的基因比你倔,比你直。还记得吗?你爸可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可你爸的京胡拉得,我爸硬是说不行。还有,我爸跟你爸下棋,一盘都没让过你爸,你爸输得是真惨那!惨的有时候连饭都没心思吃。萧乾,哥哥说得没错吧?”魏光说到这,哈哈笑了出来。萧乾点着头,也不由得笑了。是,魏光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全是真的。 “那,这是多少?”萧乾问,脸有点热,八成红了。 “又不用你还,还要点点数吗?” “不是,那也得问问啊。”萧乾也倔上了。 “二十万。” “别别,用不了这么多,一半儿吧。”萧乾难堪地说。 “我说了,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侄女的。跟你没关系的事儿你犟什么呀?”魏光看上去真的不高兴了。 “好吧。”萧乾抬头看了一眼魏光。目光里有感激也有尴尬。范静几乎不眨眼地盯着萧乾和魏光看,这时候说了一句话:我越看你俩越像兄弟。” “废他妈话你。吃花生米长大的人就是油水大,老往外出溜废话。走了。”魏光站起身来。萧乾打眼一看,范静面前的那只中盘里的花生米真的所剩无几了。 “没骗你,也没冤枉她,对吧?”魏光说着话已经往外走去了。萧乾提起那只黑皮包,沉甸甸的。 萧乾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半了,他把皮包放进一只矮柜里,然后用毛巾蘸了点热水把脸敷了敷,脸肿得更厉害了。萧乾叹了口气在床上躺下来,他想睡一会儿,昨晚也没睡好,是累。他把手机掏出来,这才发现手机没开,也许是没电了,屏幕上一片黑暗。他又想起了臭鱼那几个小子,不知魏光会怎么处置他们? 敲门声。萧乾一阵烦躁涌上来,他想不出是谁又来了? 开开门,是乔虹。她拎着大包小包地进了屋。看样子都是食品。 “干吗呀你这是?”萧乾问。 “别紧张,不和你同居。给你弄点吃得而已。”乔虹把食品拎到冰箱前,打开了冰箱的门:妈呀!你要这冰箱有什么用啊?就剩下交电费这点儿事了。这空的,你自己说,像不像被盗过好几次的墓?像不像?你说。”乔虹边问边把食品分类放进冰箱里。萧乾没搭茬,径自回卧室又躺下了。他听见乔虹还在唠叨着:哼,还是贫苦人家的墓,惟一的陪葬就是周围的土。哎,你怎么走了?不爱听是吧?等会,我弄完那就过去。” 萧乾捂着脸,心里暗暗叫苦。凭心说话,萧乾对乔虹并不反感,但不知为什么却从没动过别的心思。乔虹在队里是最能吃苦也最能干的女性。可……这人吧真是说不好了,据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磁场,可不知谁跟谁对路子?萧乾在工作上对乔虹十分满意,但就是没对她产生过性欲。尽管乔虹对萧乾有过多次暗示甚至到了明示的程度,但萧乾就是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萧乾虽然限量的吸毒,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性功能。虽然已经有几年没跟妻子过性生活了,但他还是有要求。有时做做手淫自慰,有时也有梦遗的情况。这说明萧乾是正常的。 “哎,你去看看我放得对不对?合不合你的习惯?你这人挺较真我知道。”乔虹进了卧室后道。 “算了,一个空坟,随便吧。”萧乾懒得过去看。 “这是你说得啊,别到时候又找我毛病。”乔虹抽抽鼻子,很高兴地又在床边坐下来。萧乾也没理会。 “……乔虹,队里情况怎么样?案子多吗?”萧乾问。 “你说你,退了就别操这份心了。队里有我们呢。案子吗……不跟你说了,你现在又管不了,知道了又得瞎操心。” “又有新案子了?严重吗?”萧乾问。 乔虹笑了。道;咱俩这真是惯性谈话。别问了,什么都不告诉你。哎,队里那帮小子今天又要来看你,我说你吃了安眠药,得睡几天。仲亚那小子还盯着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我晚上没走。你猜他们怎么说?”乔虹忍着笑问。 “说什么?”萧乾多少有点紧张。 “……他们集体冲着我大声,哦!——了一个长声。哈——哎,咱俩这事还真能成。”乔虹终于笑出了声,满脸都是幸福。 “……这。”萧乾没词了,呆呆地看着乔虹,琢磨着。 “萧队,我得在你这住一段时间。” “干吗?”萧乾又紧张起来。 “我爸回来了。” “你爸回来了?那干吗在我这住?”萧乾坐了起来。 “我跟他闹翻了。因为你的事儿……我还跟他说了,我跟你快结婚了。”乔虹冲萧乾做了个鬼脸,差点在萧乾旁边躺下来。 “你疯了?!”萧乾几乎喊了出来。 “别瞎说。中国法律,精神病患者不能结婚。因为怕遗传。”乔虹又笑出声来。萧乾忽然感到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躺了下去,又有了那种想哭几声的打算。 “不过你也别紧张,你还得办离婚,手续我也得准备准备,这都需要时间。哎,准备戒毒啊,有我,你一定能戒了。我有信心,你也应该有。啊——”乔虹长出了一口气。又道:你说就在你这行不?” “干吗?行不?” “结婚啊。装什么傻你?我都跟家里说了。” “那你,你爸说什么?”萧乾小时候有点口吃的毛病,是学结巴学得。以后改了,但一着急还是有点痕迹。 “我爸,他住院了。我妈也病了。不过我知道没大事儿,无非是想给我施加压力,增加点儿阻力。这些我都有思想准备。结婚比较那个是大事儿,再说我还是第一次,一定要准备好。哎,你猜我爸说啥?” “……?!”萧乾真有点乱了方寸了。 “我爸说,我要是跟你结婚,他就一辈子不见我。你说我爸多有意思?他懂爱情吗?肯定不懂!打我记事的时候,他跟我妈就不怎么说话,现在更没话了。我可不想日子过成他们那样。哪像咱们俩呀,开会也说,会下也说,老有说不完的话……” “可那都是研究案子啊。”萧乾忍不住道。 “可那也是话呀?对不对?”乔虹根本没去注意萧乾的表情和口吻。只顾自己一路说下去。萧乾把眼睛闭上了。 第八章 十余天后,萧乾已基本恢复了常态。脸上的青肿退去后,真正的五官轮廓显露了出来。说实话,萧乾的长相还真有些斯文,但凭外表也是很难把他和传说中的那个格斗凶悍,玩命破案的缉毒队长联系到一块儿。但他又确实是那么个角色。 乔虹这些天确实在萧乾家住了几夜,但她都是较晚才回来,队里的事也是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以前的缉毒队副队长,现任的队长赵晓明是个典型的忠大才疏类的人,开起会来滔滔不绝,指手画脚,不少吐沫星子都被他浪费了,唾液本来是很助消化的,但都没很好的起到作用。但赵晓明对深入了解案件的性质及细节,包括解决办法都很欠缺,人如果太骄傲了便会目光短浅。他父亲是公安厅的一名副厅级领导,所以赵晓明在局里就很有些个颐指气使,甚至对有的副局长都不大买账。虽然在他背后的议论颇多,但因为他的特殊背景,人们亦奈何不得他什么。况且他有个叔叔还是省政法委副书记,这就令他的背景灯光更多了几分辉煌。但也有人不买他的帐,最典型的就是乔虹。赵晓明今年三十四岁了,尚未婚,大概是太挑剔了吧。人长得也算马马虎虎,只是脸有点儿过窄,是那种人们常说得刀条脸,但五官还算多少有些争气,浓眉,适中的眼睛,鼻梁不算低,就是嘴有点儿偏歪,好在并不多么严重。但他的身材确实没发育好,哪哪都不大规矩。一目了然,他妈生他的时候肯定没少遭罪。乔虹在背后说他:把一只大虾在泥里好好蘸一蘸,然后雇个民工使劲儿拉,拉到极限时猛地一松手,看吧,这就是咱们的副大队长。”说毕,自然要引起大伙的一阵爆笑。乔虹人缘很好,谁有难处时,她都会玩命帮你。但她看不顺眼的人都挺惨,乔虹的嘴从不让人。她在局里独服萧乾。 萧乾在任队长时,赵晓明是很不服气的,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本科生,而萧乾只是警校毕业的,学历差得很多。但赵晓明到队里五年了确实没办过一件像样的案子,所有的重大案件几乎都是萧乾策划的。有时赵晓明仍在会议室里口沫横飞地谈着若干个破案设想时,萧乾已经和其他警员把案犯送到看守所了。然后,萧乾要么去医院疗伤,要么就去哪个澡堂子洗一下,然后就在澡堂子里大睡上一天。每每这时,赵晓明就会愤愤地道:其实这个案子完全可以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损失(指有的警员受伤),并且策划和实施都太粗糙,分工也有问题。当然了,案子是破了,但有些责任,萧队还是应该负起责任来……”这时,萧乾若不是在哪个医院缝合伤口,便是在哪个澡堂子里睡大觉。 萧乾这十几天几乎是足不出户,手机也不开。他想好好静一静,近二十年的紧张生活早已令他养成了一种职业习惯,快节奏的生活,紧张的思考……而现在忽然成了个闲人,若要很快适应这种生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萧乾已经感到了苦闷,甚至就是?(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4 部分阅读 乃伎肌衷诤鋈怀闪烁鱿腥耍粢芸焓视φ庵稚钜膊皇羌菀椎氖虑椤O羟丫械搅丝嗝疲踔辆褪且恢掷嗨瓶嗉氤樗堪愕哪ツ选K裕扰虑呛绲牡嚼矗从峙巫潘芾础E碌氖撬讣暗幕槭拢蔚檬撬芾创恍┒永锏那榭觥O羟雷约阂皇卑牖岫遣换岽幽侵止ぷ髯刺姓嬲烦隼吹模嗍俏蘅赡魏巍?br /> 许静茹打来过几次电话,她也知道了萧乾退下来的事,但不知他被几个混子殴打,这还让萧乾松了口气。许静茹在电话里并未提及办离婚手续的事,她知道这时提及此时不合适。但萧乾主动说他会抓紧时间安排,并且明确表示孩子归许静茹带着。他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带着孩子会有诸多不便,况且尚未把毒戒掉。孩子不在本地上学,许静茹把女儿转到了临近的曲朗市读书,女儿的姥爷姥姥在那里。这也是几年前为了躲避毒虫们的恐吓所采取的无奈之举。萧乾为自己给这个家带来的苦难亦是倍感自责。 下午,萧乾想出去转转,见见阳光。便换了一身亚麻质的衫裤出了门。他打车又去了江边,但是在叉字街口下得车。他想溜达着到江边,再顺着江沿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这段时间因浑身伤痛未做健身,于是身上就觉得皱皱巴巴的很难受。 他下了出租车走出不远,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臭鱼?!只见臭鱼穿着一件油污锃亮的和尚衫,下边却赤精光的没穿啥,十几个半大孩子跟在臭鱼身后嬉笑着,有的孩子用小块的石子瞄准他的脏屁股掷过去。若打中了,一帮孩子边发出了愉快的笑声。臭鱼的眼神儿明显的呆滞了,他抓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小腿骨在嘴上像吹口琴般的拉来拉去……臭鱼疯了?!萧乾下意识地止了步,看着臭鱼从他身边很幼稚天真地走过。萧乾马上想起了那个留着长发,满脸阴损的沙木森,还有魏光等人……他的心情变得沉甸甸起来。不禁又回头去看渐渐走远的臭鱼和那帮白捡了一个大号玩具的孩子。 萧乾终于沉不住气的拿出手机给魏光拨了个电话,关机。萧乾没心思再转了,他拦了辆出租车便往光威大厦的方向去了。他得问问魏光,怎么能这么干呢?!这确实有点儿过了,过多了。 魏光不在办公室。萧乾问了相邻的工作人员,皆说不清楚。无奈,萧乾又打车去了东郊的别墅,他希望在那里找到魏光,至少能见到那半个嫂子,得问问,这得问问。 一路上萧乾连连催着司机开快点。女司机终于不高兴了,道:这是出租车,又不是警车,能开多快?想快你去找个警笛来呀?!”萧乾闻言不再催了。他的急性子也是在局里出了名的。有一次新上任的周局长要跟萧乾谈谈话,而萧乾则说:我马上要去抓人,以后再谈吧。”弄得周局长对他意见大了。于是,周局长就在一次会上说了:我们有的同志,凭着在工作做出了一些成绩,甚至立了功,就忽略了对领导起码的尊重,有时候甚至很过分……”但周局长忽然发现萧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会场。经打听,又去抓人了。于是,周局长就在会上大发了一通牢骚。会后,乔虹私下里对抓人回来得萧乾道:我当时最担心的就是,周局的裤带会忽然绷断。那可就是本次会议的亮点,焦点和高潮了。” 那天晚上,萧乾请乔虹到一家新开得面馆痛痛快快地吃了几碗面条。当然,没花几个钱。如果不是乔虹坚持要了几个凉菜和啤酒,就更省了。 萧乾赶到丽斯花园别墅区时已是傍晚了。斜阳正在天边洒脱地向东半球告别,很安祥的样子。没有威风锣鼓的骚扰,世界真是太平了许多。 萧乾的记忆力非常好,他很快就找到了魏光说得那栋“偏宅”。两名看门的兄弟上次见过萧乾,亦多少知道些此人与大哥的关系,便恭敬地把萧乾让进了客厅。半个嫂子范静显然刚沐浴完,浑身透着一股高档浴液的清香。她热情地给萧乾沏了茶,递了烟。然后对萧乾说自上次以后,魏光再没来过。 “那你跟他过个什么劲儿?”萧乾大不理解地问。 “兄弟,这我跟你就说不清了。男女之间的事儿,要说简单,还不如一只纸杯,但要说复杂起来,不是有句老话吗?清官难断家务事。”范静说罢,又淡淡地笑了,仍是十分好看。而萧乾则叹了口气,再往下却不知该如何进行了。 “找光哥有事吗?”范静问,在萧乾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她穿着一件麻质家常旗袍,曲线毕露,浑圆的肩膀,柔和的颈部,腰很细,显得臀部很丰满,甚至多少有点儿夸张。开叉处的腿部若隐若现,皮肤自是白皙细腻,这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萧乾想起了魏光说得,她是混血,这时再仔细看,果然与东方人的长相有些不同,鼻梁坚挺,鼻尖傲尖,眼睛有点儿陷入,眼球竟发着淡淡的暗蓝色。 萧乾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是不像中国种子,不过光哥还是有眼力。这女人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极具诱惑的魅力,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萧乾把目光从范静的身上移开后,真的有点儿尴尬了,既然光哥不在,自己在这儿呆着干吗?但他忽然想问问这个半拉嫂子,或许她能知道一点儿臭鱼的事情,因为那天臭鱼等人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嫂子,臭鱼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别瞒我,我想知道。”萧乾的心态沉下来,目光亦很静,很稳。 “什么臭鱼?”范静的眼神儿有些个恍惚,但又不像是装蒜的样子。 “就是那天在这儿被钉在墙上的那几个小子。”萧乾直言道。 “……那天我陪你们吃完饭回来,他们就不在了,应该是沙木森把他们带走了。他是负责这种事儿的。”范静坦然回答道。 “带他们去哪儿啦?” “不知道。我一个女人,管这种事儿不大方便吧?”范静起身为萧乾斟了水,又坐下了。 “可我今天在街上看见臭鱼了,他疯了。我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疯了?没出息。不就见了点儿血吗?还至于疯了?!”范静不屑地道。 “……这帮人都是街上的混混,又坐过牢,光凭这点儿事,是不会疯的。我知道光哥做了手脚。你如果知情,请告诉我。” “我真的不知道,光哥的事儿我从不插手,他也不喜欢女人插手他的事儿。兄弟,我真的不知道。可又说了,他们敢招惹你,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那也不能把人弄疯啊?!这个国家还是有法律的。”萧乾有点冲动起来。 “兄弟,你就是把这个房子喊塌了,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呢?”范静莞尔一笑,仍是很好看的样子。 话说到这,萧乾知道自己该走了,凭感觉,即使这个女人知道什么,也绝不会对萧乾讲。他已经品了这个女人一会儿,他知道这个女人至少不简单,并且也绝不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只是光哥的几分之一个老婆。光哥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有点儿怪怪的,萧乾虽然一时说不清楚,但感觉里都有了。他跟罪犯打了近二十年交道,很多特质的东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嫂子,我走了。”萧乾站起身来。 “哪能啊?要吃东西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她是诚心要留萧乾的。 “不了,我回去了。” “还要去找光哥吗?还是要先联系好,他可是不好找的很,我知道的。”女人道。 “他关机。”萧乾往外走去。女人随在身后。 “那他就不在本地了。你找也没用的。”女人把萧乾一直送出门去。 “要车送一下吧?”女人心很诚地问道。 “不用,我打车走。嫂子,止步,回吧。”萧乾回头看了一眼范静,然后走上了门前的石子甬道。女人则一直在路边目送着他。 第九章 高档住宅区的门外总是停着一些出租车在候客。萧乾打个辆车往回返。他一路上都在想一个问题,光哥消失的那十几年肯定有一些蹊跷的内容。凭着多年与黑势力打交道的经验,萧乾也不相信一个人如果正正派派地做生意,十几年便能发展到如此规模?!光哥虽一再说自己是为别人在打理生意,但他的那些下属又何故那么惧怕他?萧乾就这么一路想着回到了家。 上到三楼,萧乾看见乔虹拎着几个食品袋在门口站着。他心里不禁有些不安起来。对乔虹的关心,他是非常感激的,可不安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给乔虹一个满意的说法。喜欢,能够接受和结婚过日子本来就是两码事。当初他和妻子许静茹的感情也算不错,尤其是婚后的前几年,两人定期过性生活那是不在话下的,双方都没有勉为其难的感觉。但以后发生的变化就太大了,到了后来简直是无法说清楚了,双方都感觉到了原本丰富的汉语在这种情形下原来竟是如此贫乏。沉默之后如果不是和解便是离心离德。妻子的心终于像灰烬般的被风刮散了。而萧乾却依然融入了他那种有着强烈刺激与磁性的特殊工作。那么分道扬镳便是个时间问题了。人的心理状态是很微妙亦很复杂的,只是多数人没有能力将此提高到理性的理论上来认识罢了。并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蠢人多!包括一些善良的人! 乔虹一看到萧乾便嚷嚷起来:出去也不说一声,让我在这儿等,钥匙也不给我,现在保姆都有钥匙。给我。” “什么呀?”萧乾纳闷地问。 “钥匙啊。”乔虹说着又笑了,她边接过为萧乾递过来得钥匙边说:今天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乔虹开了门,萧乾帮着把食品袋拿进屋。 “无所谓。” “什么态度?不跟你说了。”乔虹拿着食品袋直奔屋角的冰箱去了。 “……是队里的事儿吗?有案子吗?”萧乾关心地问。 “没队里的事儿,是我们家的事儿。”乔虹边往冰箱里放东西边扭头道。 “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萧乾没情绪了,他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来。 “怎么没关系?哎,我告诉你啊,我爸出院了。”乔虹关上冰箱门说。 “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萧乾点着烟抽着。 “好消息呀,我爸没事儿了。坏消息是,他一回家我又得出来住。”乔虹苦着脸道。 “不是又要来我这吧?”萧乾的心提起来又沉下去。 “那我还能去哪儿?我去别人家你放心吗?万一说不清呢?你以后不得落下心病啊?中国的男人,表明上看大大咧咧,个个都像玩过健美的样,可心眼儿小的别指望能揉进一粒沙子去。”乔虹在萧乾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抿着嘴笑。看看萧乾没啥反应,又道:再告诉你一件也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的事儿。不过说好了,听完不许笑出声来。” “有那么好笑吗?”萧乾多少有点情绪。但臭鱼的阴影仍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这事不能算完,他在心里琢磨着。 “上午接到一条线报,说有一帮人要在沙坪坝乡的一个村子里成交一批粉料子。赵队带我们就去了。开始我就觉着不对劲儿,那家的院里连个把风的人都没有,挺大的一排房子好像没人住。赵队一马当先,特模仿你那个样,率先撞开门就冲进去了。我是比较靠后边进去的,可屋里一看全是咱们的人,没见毒品,连赵队也没看见。这时我才发现仲亚和岳冲那几个死鬼在偷笑,原来屋里门口有个挺大的洞,当然开始是伪装过的。再听,赵队正在洞里哼哼呢……哎,你咋不笑?”乔虹忍着笑问。 “这有什么好笑得?本来状态就不对,还不留点儿神?”萧乾始终没笑。这令乔虹有点儿失望。但她还是饶有兴致地说了下去:等我们把赵队从洞里拽上来时,发现他身上夹着好多大号老鼠夹子,赵队这次真伤的不轻,光一只耳朵就流了好多血,头也多处碰破了,我真担心他别得了产后风……” “你这话太损了。以前背后也没少说我吧?”萧乾还是没笑。 “没没,天地良心。再说你也没掉到洞里过啊。”乔虹欢天喜地地接着说下去:赵队这次可真的火了,他拐着腿冲出院子,那个线人叫小六子的你知道吧。”萧乾点点头。乔虹继续说下去:赵队把小六子从车里拽出来这通揍,我估计小六子的叫声最少能传出去十几里。” “后来呢?”萧乾问。 “后来?后来我们就收队了。赵队去了医院,我去了超市。然后我就来这儿了。哎,好玩不?”乔虹看着毫无笑意的萧乾,也没啥情绪了。 “这有什么好玩得?小六子让人耍了,你们也让人耍了,挺简单的事……哎,小六子怎么样了?” “送看守所了,你想赵队能饶了他吗?小六子这回惨了。” “像小六子这种线人本来就没什么价值,他根本就没入围。以前找我多少次,我根本不理他。他不就想挣点举报费吗?可举报费是那么好挣的?我告诉你,真正有价值的线索,根本就不是这种渠道。”萧乾说完,又点了一根烟卷,他忽然觉得有点儿要犯瘾,不禁皱了皱眉头。 “有几个萧乾啊?全省不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缉毒英雄嘛?!”乔虹扫兴地说。忽然又道:哎,对了,我替你把工资卡换了。” “什么?”萧乾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岗和离退休人员用得不是一种卡,你现在属于,和那帮退休人员一样了,开户行都换了。” “噢。”萧乾的情绪更低落了。 “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乔虹知道自己的话又触到了萧乾的痛处,但这种事总要说啊。 “没胃口,我想去澡堂子洗个澡,然后睡一觉。”萧乾兴趣索然地道。 “别去了,那多臭啊!别再染上什么病,要洗就在家洗。哎,差点儿忘了,队里的弟兄们想就这几天找个饭店,说是要给你饯行,问我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说我哪儿知道,回家问问再说。对了,还说让你定地方和标准,反正是AA制,当然不包括你了。” “转告弟兄们,免了吧,我真的没心思,再说我又不喝酒。”萧乾和队里的弟兄们还是很有感情的,但这几天他确实没心情。 “那行,我告诉他们,就说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哎,要不咱俩去见见我爸吧?” “见他干吗?”萧乾有点儿烦躁了。 “说说咱俩的事儿啊,省得他老装糊涂。”乔虹盯着萧乾道。萧乾没表态,他觉得毒瘾开始犯了,心里一阵阵发慌,额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乔虹看出来了道:又犯了?”萧乾点点头,皱着眉头进了卧室。乔虹叹口气,没跟进去。她不想面对萧乾吸毒的情形,但心里非常难受。 晚上,乔虹陪萧乾到外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两人散了挺长时间步。一路上萧乾没怎么说话,都是乔虹在说。萧乾仍想着臭鱼的那码子事。另外,他已经有了种不祥的感觉,就是魏光的钱有点儿来路不明,不正。虽然没证据,但这种感觉却越来越顽强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有点儿担心了,如果魏光这帮人真的是……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 矛盾,像有两辆碰碰车,都不甘示弱地冲向对方…… 另外还有件案子,萧乾正查到了一半儿,这个案子他一直在独立操作,因为这个贩毒团伙把自己埋得很深,并且多是干部子弟在其中,故,难度可想而知。萧乾在交接工作时未把这件案子移交给赵晓明的原因,是因为赵晓明也是干部子弟,都是本市人,萧乾担心会走漏风声。同时他对赵晓明也不太信任,这个人很浮躁,工作作风甚至有点儿像戏子,这种把玩工作并带调理的表现是萧乾很反感的。但他现在仍是放不下这个案子。这帮干部子弟开设了几家大型娱乐场所和超市,主要以色情和摇头丸为主业盈利。萧乾私自查访了一段时间,虽然线索已经咬定,但尚未抓住致命的证据,这个证据就是进货渠道和接收单位。可萧乾这一下来,这个案子便搁浅了。但萧乾心里却一刻也没放下过这个案子,甚至每天这个案子都会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几次。他近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案子接着搞下去?但自己的身份已经变了,分局各部门亦不再可能参考他的意思,尤其是赵晓明,更会对他不屑一顾。那么,往下该怎么办?萧乾真的感到了头疼。 队里有几个人萧乾还是在关键时刻可以用得,这几个人就是乔虹,仲亚和岳冲,这几个人无论是是非观念还是责任心都很强,原则性也把握的较好。其他队员萧乾就有点儿说不好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以迅猛的势头一路冲撞而去,但因人文基础太差,便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大批投机分子和势利小人,且有很多商业的表面形式都是经不起审查和推敲的。人心浮动,趋财附势是这个阶段最主要的集体表现。 队里的一些队员也有出轨的行为,但因证据不足和萧乾还顾虑些面子,便未深查。但有人与小毒虫们关系暧昧则是肯定的。但大案件他们则不敢胡来,贪点儿小财至少可以保住性命,若走得太远了,那可就没准了。干公安的人,尤其是级别低的干警,大多数在行为上是有个度,因为每个人对监狱的认识都会比外部人有更深和更近的了解。 而查这几家娱乐场所销售毒品的事,萧乾只和乔虹、仲亚、岳冲这三个人透露过,但也很有分寸,并且只讲了疑点而并未将重点剖白。故,也就未引起乔虹等人的高度重视。 今天萧乾的旧话重提令乔虹有些不以为然了。她说:老萧啊。”她对萧乾的称谓总是没个准头,且常因地制宜。她接着道:你说你已经下来了,还惦着这些事儿干吗?就算有了新的线索,你一个人能干吗?而局里这些部门你现在是谁都搬不动了。赵晓明会帮你?他恨你,烦你都来不及。你直接找局头?越级不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啊?充其量也只能算个线人了。你真想充当这么角色?也太掉价了吧?!反正这种事儿我是不陪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这个案子已经快成熟了。”萧乾极不开心地道。 “哪个饭馆都成熟了,你不怕撑死啊?算了吧萧乾,既然已经脱离岗位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年你也没少遭罪,给自己补偿一下吧。我说句难听的,你也没那么重要。清朝的林则徐就开始戒烟戒毒,这都几百年过去了,市场上一天都没断过货。再说了,你这个级别好像还不如林则徐当初,是吧?林则徐好像是个道台,哎,道台有没有现在的局级高啊?” “你爸就是个副道台。”萧乾没好气地道。 “道台就完了,还副,副你个头啊?!真不会说话,以后跟你结了婚,还真不能带你出去应酬,太不会说话。”乔虹嘻嘻哈哈地打着趣。 “不行,这案子我还得接着往下弄,不弄太可惜了。”萧乾嘀咕道。乔虹止了步把脸凑到离萧乾很近的地方道:你怎么弄?穿件烂背心,举着退休证冲着人喊,别动,我是退休警察,谁敢动我就……他妈的,我现在没枪了。”乔虹没说完便径直哈哈大笑了出来。然后又笑着道:再看吧,被你一个人包围的那些人肯定都笑得躺倒了一地。唉——我的缉毒英雄,今非昔比了,回家吧,刷刷牙好好睡一觉。”乔虹拉着萧乾在街角拐弯了。 第二天上午,乔虹上班走后,萧乾又给魏光打了手机,这回通了,但魏光说他在澳门,得十天后才能回横江。并告诉萧乾一个号码,是沙木森的,让他碰上难事去找沙木森。 萧乾挂了电话,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美国人亨特写得《犯罪心理学的特性与共性》。然后便坐在沙发上抽开了烟,满脑子都是案子,都是问题。就是不知该如何进行。这身份一变,到处都有了坎儿。萧乾对此算是深有体会了。 耐不住寂寞的萧乾在下午三点钟还是去了亚宝路的一家咖啡厅。这是他的一个埋得很深的线人经营的,除他之外,局里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点儿。这个咖啡厅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谢顶男人,脸不大,肩膀却很宽,身高只有1。6米多点儿,但人很精明,曾因贩毒在狱里服刑八年。出来后凑了点儿钱,开了这么个买卖。他只经营少量的摇头丸,粉是不敢再作了。他这个点儿经营摇头丸是萧乾睁眼闭眼默认得。说是经营,当然也是在暗地里销,且都是老主顾,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老板姓丁,绰号杂毛。他是遗传的谢顶,年轻时就没多少头发,且颜色极不统一,脖子周围的半圈头发更是硬凑了五六个民族。所以叫杂毛到是很贴切。 第十章 厅里经营面积不大,只有一百多个平米,装潢陈设亦很一般,但这的生意尚能维持,因为有一帮麻将鬼和摇头丸常在这里混。萧乾跟管辖派出所曾打过招呼,故,没人多事。 萧乾一进了厅里,就看见杂毛正在训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杂毛从后头看很像是戴了一个破损的脖套,此刻正是夏季,所以看上去就有点儿怪。杂毛背冲着女服务员道:他喝多了,你没喝多吧?那也得把帐结了啊?!又不是熟客,要都像你这样把客人放跑了,我吃什么?搬你家住去?怎么看你家也不像有钱的?给我吃啥?”大概是杂毛看见女服务员的眼神不对了,便转过头来,他看见了萧乾,然后就咧开一张虽小但却相当厚实且沉甸甸的嘴笑了:萧大队,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快坐快坐。”杂毛又冲服务员低语道:从你工资里扣,非把你扣机灵了。滚蛋。”服务员走了。杂毛把萧乾带到角落里坐下来。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客人,这是夜猫子们出没的地方。 “喝点什么?”杂毛笑着问刚坐下来得萧乾。 “不喝。”萧乾道。 “那抽烟。”杂毛掏出烟后又放了回去。道:这牌子不行,这是我抽得。稍等,我那有好的。”萧乾没拦他,杂毛快步走到吧台里取出一盒烟,又快步走回来。他从烟盒里取出烟卷递给萧乾,后者接过烟又看看烟盒道:你这还不如刚才那盒呢。” “别,这里边有事儿。”杂毛冲萧乾诡谲地一笑:里边是软包中华。这么着安全。” “又是里边那一套,小杂技?”萧乾看看烟卷,还真是中华。 “自己瞎开心的事儿。”杂毛为萧乾点上火。然后放低音量道:我也听说了,下来了?” “嗯。”萧乾答应一声,心里有点儿堵。 “那就好好歇歇身子,这些年也真够你受得。行啦,你对得起这个国家了。”杂毛做出一副很感慨的样子。 “这是我的事儿……” “那是,肯定。” “哎,老丁。”萧乾从不叫杂毛这个绰号:以后你这儿还是我的点儿,你还是我的线人,咱们还是单独联系……那个案子,咱们还得接着搞。”萧乾吐出一口烟,盯着杂毛道。闻言,杂毛不大的眼睛便睁到了极限:……不是拿我开心呢吧,萧队?你可是已经下来了,再接着搞,万一出了事儿,谁罩着我呀?我可是快五张的人了,虽说没老婆了,可有孩子啊。萧队,放了我吧,我真不想干了,干不动了,也没胆了,真的。”杂毛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干巴巴的,像一个借了几处钱都没借到的人。 “不行,得把这个案子结了,这是我手上的事儿,你说了不算。不过,这个案子结了以后,你就可以不干了,但以后也不能再经营摇头丸了,好好做你的生意。” “可萧队,你不是已经下来了吗?你还拿什么折腾?你现在跟我一样,也是老百姓了呀。”杂毛的眼睛都有点儿湿了。 “别说了,就这个案子,办完就没你事儿了。哎,你又从哪进了几次货?”萧乾抬眼看着杂毛。后者看着萧乾不语,脸色挺难看。 “说呀。”萧乾催着问。 “……别折腾了吧,萧队?我真的陪不起你了。”杂毛一脸哭像,只差眼泪了。 “……那好,我把你送进去,不多,五年。然后咱俩就清了。”萧乾从面前那包红塔山烟盒里取出一支中华烟抽着。烟是真的。 “萧队……没余地了?”杂毛也坐下了。 “没有。”萧乾的声音不高,但口气很硬。 “那,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啊?” “是,案子破了,以后我肯定不再找你。” “可这话你以前也说过呀。”杂毛也点了根烟。 “这次是真的。”萧乾认真地道。 “……那好吧。我又从新世纪进了两次货,每次两百粒。”杂毛指得是摇头丸。他说得新世纪是一家娱乐场所,全称是“新世纪沙漠风暴广场。”这家大型夜总会的消费者以年轻人为主,而主业则是色情和摇头丸。生意十分火爆,如满场的话,能容纳两千多人,出台小姐多时能达到几百人,是横江最大的一处消金洞穴。 萧乾从咖啡馆内出来时,杂毛只送到了门里便不再送了。杂毛自有自己的难处,他知道自己有把柄在萧乾手里,帮他的忙纯属无奈,并非自己有多么高的境界和觉悟,被关押过的人没有和国家一条心的,这是比铁还硬的事实。但杂毛也怵新世纪那帮人啊!老总副老总都是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子弟,真是要山得山要水有水,自己这副小身板小身份小地位又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真像是一架胶合板的航模闭着眼往山上撞上去!后果可想而知。但萧乾亦是若不起的主,虽说下来了,可谁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背景?真下还是假下?万一又是玩了个什么花活也说不准啊!公安系统给外界的印象就是顶着个国徽在阳光下冲着老百姓或张嘴或不张嘴地笑笑,但真正和公安打过交道的人却知道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公安内里的花花肠子是要多弯有多弯,要多细有多细,要多……真是不好说了。杂毛在听到萧乾内退的消息后,还真高兴地喝了二两小酒,他有糖尿病不敢多喝。心说这次可不用再操那些闲心扯那个闲淡了,可谁曾想到,萧乾又来了!并且又把他继续套在那辆不知啥时候便会轰然散架的破车上,病马加鞭的朝着一路下坡就赶下去了。萧乾走后,杂毛还真躲在吧台后边掉了几滴眼泪,心里念叨着狱里的那几句名言:命苦不能愿政府,点背也别怪社会……”可是,杂毛真的哭了,他能不愁吗?新世纪那帮人若是想弄死杂毛,那真是连点儿糊巴味都别想闻着。杂毛出狱后又结了一次婚,以前的老婆没给他生孩子。这个老婆是个坐台小姐,本来以为杂毛有点钱,婚后得知杂毛就剩下一屁股和两眼窝子的债了。老婆跑了。作小姐的岁数大了一般都去当了小鸨子,亦算是轻车熟路。她给杂毛留下了个四岁的儿子,成天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杂毛要东西吃。杂毛雇了个老娘们看孩子,管吃住一月八百。杂毛以后也不大敢招巴那些路数不正的女人了,第二个老婆跑时还卷走了他半年的营业额。操!杂毛的债台又加高了。杂毛家有卫生间,但他还是买了个尿盆,然后把自己和二老婆的结婚照放在盆里天天用尿泡着。一,是恨这个丧良心的女人。二,是恨自己瞎了眼。所以,把自己也用尿泡上了。有时还让儿子往盆里尿。儿子就高兴地说:妈妈黄了,爸爸也黄了,真好看。”“去你妈的,睡觉!”杂毛把儿子抱走了,然后交给那个脸比铁锹还宽还锈,身材比冻柿子还圆还硬的保姆照看着。他不敢再雇年轻女人,算是接受了教训。杂毛的第二个老婆,那是个不把嘴先在蜂蜜里蘸蘸便不开口说话的人,但做起事来却是先把你的五脏掏空,然后再穿着高跟鞋伸进去踩!杂毛是真怵了。他是被萧乾抓了现场,写下了笔录后,萧乾放了他一马。但打那以后,萧乾就成了他法律上的领导。杂毛几次梦见萧乾死了,死得挺惨。他笑了,笑醒了,然后叹口气,下半夜准失眠。 杂毛从新世纪取货已经两年多了,算是道上的熟客,新世纪的一个小头目便不怎么防着他。偶尔,杂毛还请这个小头目喝一口。所以,他就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太深的,别说他了,连小头目也不清楚。但这些小线索到了萧乾手里,可就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金属,凑齐了,就成了一把钥匙,但这是开启死亡之门的钥匙。这近十年里,死在萧乾手里的毒虫有百名,判处有期无期的就懒得统计了。故,萧乾在这道上的名气就很大,道上的人背后叫他什么?萧判官。那是阎王爷身边的一品大臣,操着生杀夺命的大权! 杂毛在萧乾走后一直在苦苦地思索该如何完成萧乾给他分配的工作或说是任务。萧乾让他弄清楚新世纪最大的进货渠道在哪里?而杂毛隐约听那个小头目讲过,总部还有一家综合贸易公司,会不会是在那里?杂毛绞尽脑汁地在想,并决定去见见这个小头目。然后,他晚上大概要再多破费一点儿钱去嫖个小姐,每当压力大时,杂毛就会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让自己放松缓解一下。但他没勇气再找老婆了。嫖一次一般档次的小姐,大不了损失一百,二百,最多三百块钱。这是不会伤筋动骨的。但找老婆,一旦有麻烦,就会全盘输光,充其量留下自己光杆一人。但当一个人连栖身之地都成问题的时候,就是自己的身体也会成了一种负担。出了那颗心还有点用外,其他的部位都是负担,累赘。杂毛对这点是太有体会了。所以,每当他看见街道上有婚车驶过时,都会朝就近的地上吐一口,然后道:又一个我的徒弟!” 萧乾离开咖啡厅后并没有回家,他去了海关。昨天已经给了乔虹钥匙,这样就不会担心她进不了家门,也不必再听她那些彩色的牢骚。但他对乔虹在生理方面仍是没有那种生物本能的动感和欲望,尽管他知道,只要他提出来,乔虹一定会痛快的答应自己的要求,但萧乾不想为了感激乔虹在其他方面的帮助和理解而做出自己不情愿做得那档子事,但他却相信乔虹是处女,而原因却不详。 萧乾在海关也有几个关系尚可的熟人。他找到了缉私科的科长外号叫大熊的。大熊就是姓熊,只因人生得大且性格憨厚,故得此名。 两人在大熊的单人办公室里简单寒喧后,萧乾说明了来意。大熊初时也感到了诧异,说:既然你已经退下来了,干吗还要管这些事情?不能省省吗?” “算是惯性的使然吧。”萧乾文绉绉地说了一句。 “操!我一猜你就停不下来。说吧,想查他妈的哪家?”大熊把一包打开得三五烟扔到萧乾面前。 “新世纪广场。”萧乾简化地说出了商号。 “……萧队,不是胃不舒服吧?这个老板可是市委副书记王凯的儿子。你找这份麻烦干吗?查不出事儿来,你可就有麻烦了。况且你现在身份不对了,我给你提供资料都是违纪的。”大熊把眼睛往上一翻,像摊鸡蛋一样。 “要不怎么找你呢?这时候,除了这帮老同学,我还能信得过谁?再说谁还会帮我呢?”萧乾的语气很诚恳地的,绝不做作。大熊像黑人兄弟那样咬着大厚嘴唇在屋里踱了几圈,忽然就收住了脚步:操!萧乾,你要这么说,我没辄了。帮你。说,要哪方面的资料?哎,不过咱得说好,悄悄的啊,没问题最好,有问题不能把我卖了。老婆孩子先放一边儿,这种东西以后还能制造,生产。可我还有个老妈呢,这可是绝版,以后真没了。说吧,要什么?”大熊说着已经坐到了电脑旁边,凭粗的手指放在了鼠标和键盘上。电脑一下子便显得非常娇嫩和小巧了。 萧乾琢磨着…… 大熊开足了马力,干了将近三个小时,从电脑资料库里给萧乾调出了新世纪涉外企业几乎所有的资料。萧乾认真排查了多个企业项目,最后把疑点缩在了一个隶属新世纪的大型超市上。这个超市代理香港几家公司的佐料和糖果业务。凭着萧乾多年对毒品的了解,尤其是对毒品走私包装的了解,令他感到最可疑的是这些商品。但他并不是怀疑香港的这几家企业,而是怀疑新世纪在香港的毒品伙伴在这些冒牌商品内放入了其他内容。到目前为止,摇头丸这类的毒品还是以海外生产的居多,这是一种化学成份的毒品。而国内种植和生产的毒品还是罂粟粗加工后的膏子,土料子和低纯度的粉。四号以上的提纯白粉也仍然是境外走私进来得,并且多数还是云南境域的金三角地区。 萧乾首先提到了糖果,如果把摇头丸裹入糖衣里,那迷惑性将是非常大的,如果发运的数量再具了规模…… 萧乾让大熊把这些可疑的进货单打印了一份,然后很有收获地拥抱了一下老同学。他打算请大熊吃饭,但大熊说老妈在医院住着,改天吧。 萧乾从海关出来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室外的温度也不似下午那般热浪灼人。但从空调的屋内来到外面,他还是很快出了一身汗。他没马上打车走,而是沿着海关外围的柏油路走了一阵子,边琢磨着下一步如何动作。他临走时已告诉大熊,以后香港发新世纪的几种商品如果入关,一定要及时通知他。如果有必要,可以先暗扣几天,等他检查完了再通知新世纪。大熊答应了。大熊脑子有点慢,人不是很机灵,但心地很善良,为人也正派。他老婆因病切除了子宫,以后连乳房都切除了,严格地说已经不像个女人了,有人开玩笑让大熊换车。而大熊说,那不行,她这时候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再说,以前又是我先追得人家。换车不行,太对不起人了。类似这种事让大熊得到了大伙的尊敬。 萧乾一路走着,琢磨着,渐渐地,他脑子里发现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他忽然想起来,乔虹今天会不会还去他那里?萧乾已经好几天没开手机了,他不想和人联系。想着,他拿出手机,开机,拨通了乔虹的手机……通了:哎,是我,我在外边。你今天不过我那去了吧?什么?你已经到了?干吗?做饭……”萧乾真想往地上做下去,然后再哭上几声。 第十一章 杂毛晚上把新世纪的小头目肖二约到了一家茶楼。在一间偏僻的茶室里,杂毛把供品推到了肖二的面前,两条好烟,两千元人民币。肖二面无表情地看看,自然是收下了。肖二其人,三十五岁,个头不低,但不显个,原因是驼背。人有些瘦,但是瘦得又不大合理。脸挺大,且双腮附着赘肉,可胳膊腿都很细,却又穿着条沙滩短裤,这就有了点儿旗和杆的关系。一双阔脸上,因酒色过度,眼袋包括眼睛都像是在浮水中浸泡了很久的两堆什么东西,浑浊瘫软。鼻梁不高,鼻孔奇大,直冲冲地朝着人,很不礼貌的样子。嘴瘪且色深,用中医的话说,肝火太盛,终导致了阴阳失合。 “肖先生,给你添了几年麻烦,真是十分感谢。要不是你一直扶持帮衬着,我那个小店早关门了。真正喝咖啡的人,谁会去我那儿呢?!”杂毛边为肖二斟茶边说着无限感激的话,且语气真诚无瑕疵。 “客气。”肖二朝茶碗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以示谢意。然后又接着道:反正都是买卖,给谁都是给,也谈不上谢不谢。不过嘛,这种生意。当然也要分人了。” “那是那是。”杂毛看一眼桌边上的两条烟,心里不禁有点儿微疼。 “怎么,又没货了?你这销得不慢啊?”肖二道,端起茶碗,发出很大的声音喝了一口,有点儿烫,他放下了。 “不多了,最近还想进点儿。不知什么时候方便?”杂毛的口气虽坦诚但多少有点儿巴结。 “我那儿这两天货也不多了,听说快到了,再等两天,货到了我通知你。”肖二又伸手把茶碗端了起来。茶不错,挺地道的明前小叶,稍淡了点儿。 “那,大概得几天?我这儿全靠这个过日子了。”杂毛给肖二递过一根烟去,对方伸手接了。烟在肖二手里有点儿像牙签。 “我也说不好。一星期差不多吧。我明天到西城看看去。”肖二就着杂毛手上的火点着了烟。 “那肖先生就多费心了,我等你信儿。”杂毛给肖二点完烟又坐下了。肖二点点头,似乎并不想跟杂毛聊什么。 肖二走后,杂毛算了帐,又扔出去五百多,他有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5 部分阅读 “那肖先生就多费心了,我等你信儿。”杂毛给肖二点完烟又坐下了。肖二点点头,似乎并不想跟杂毛聊什么。 肖二走后,杂毛算了帐,又扔出去五百多,他有点儿心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杂毛来到街上,琢磨着去哪儿少花点钱多痛快会儿。 杂毛从肖二手里进摇头丸均价在两百元左右一粒,质量当然要保证。服用以后得让人能摇起来,如果服用后人睡得很香,那就完了,没人再理你。杂毛转手再卖出去,一般赚30…50元一粒,回报率自然不算低,但这却是要冒风险的。买得人没啥事,但卖得人事就大了。况且中国在这方面的量刑是世界上最重的国家之一,但仍是屡禁不止。 杂毛边琢磨这肖二的话,边往一家惯熟的洗头房走去。不远,隔着几条街就是。打车有点画蛇添足了。西城?肖二刚才谈话时提到了西城?那么就是说西城应该有一个进货的点。行了,就把这个线索告诉萧队交差就行了。杂毛放松下来,边稍微加快了点脚步穿过了一个街角。前几天那个洗头房的女老板阿芳打来电话说,店里又来了几个湖南妹子,岁数都不大,让杂毛过去玩儿。杂毛这几天一直惦着这个事呢。 嫖娼怎么也有瘾呢?都是他妈的花钱的事。杂毛边想着边把心思揉得软软的,往洗头房的方向去了。 萧乾第二天上午得到了杂毛的线报,他换了个电话卡号,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信号。他下午便去了西城。从大熊的电脑里打印的新世纪的连锁企业里,西城有两个隶属的超市。 萧乾先去了坎儿街的一家超市。规模不小,三层,概有两万多平米的营业场地。超市里购物的人不少,商品亦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仅三层的楼层,却设了阶梯和垂直式两种电梯,可谓有点儿奢侈了。新世纪的大老板是王禹,其父是市委副书记。新世纪共有五位股东,除一名香港老板外,其他四名都是横江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子女。这几个人以前亦在国企工作,但五年前忽然都辞掉了工作,然后,横江市的娱乐业便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社会上有句流传较广的话说得是,要想抓紧时间富,快去横江站马路。若想摆脱人间苦,来钱最快是脱衣舞……”这类的打油诗便是形容横江市的色情业。 萧乾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层糖果部止了步。这里有专卖进口糖果的专卖柜,只见各种包装的进口糖果真是非常的漂亮,尤其在较强的灯光下,那些有着鲜艳包装的糖果竟似有了灵性一般,就差冲着人笑了。萧乾拿起几块散装的糖果打量着,确实很精致,再看看商号,皆是香港的厂家。再转到另一柜台看,糖果的包装依然鲜艳,但厂家确是外文。萧乾不懂了,便问服务员。服务员回答道:这里的糖果产地和厂家有十几个国家和三十多个……” 萧乾买了一斤不同品种的几个厂家的糖果。他要回去琢磨琢磨这些甜品,或许就能品出苦味来了。另外,可以告诉乔虹,就说是给她买得,也至少可以搏得她百分之几的感动也没准。 萧乾和新世纪的大老板王禹也是认识的,当时,公安厅和市政府的家属区离得不算远,王禹的父亲那时只是市政府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而当时萧乾和王禹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萧乾从小就是立志要当警察,家里一窝子警察对他不可能没有影响。但有一次孩子们玩耍时,当萧乾讲到自己以后要当一名很厉害的警察时,王禹却很不屑地说:老子以后要当管警察的人,警察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能看个马路吗?我妈说了,以后要是学习再好不起来,就只能去当警察了。”王禹说完这番话,便和市委,市政府的一帮孩子哈哈大笑。可萧乾和公安厅的一伙孩子不干了,双方打了起来……从那以后,萧乾和王禹就很敌视,以致以后好多年在路上见了面也不说话。王禹也没考上大学,早早参加了工作,并且找到了份不错的工作,去了市外贸。他父亲那时给市委一名副书记当秘书,有点儿小门道。王禹在外贸工作时曾在外贸驻香港办事处呆过几年。以后外贸不景气,倒闭了。王禹又去了商业厅…… 萧乾在有些场合也和王禹见过面,但只是不冷不热的打个招呼完事,两人从未深交过。 萧乾打量着金碧辉煌的超市营业大厅,心里琢磨着,王禹作为一个副处级的国企干部,五年前辞了职,他哪来得这么多钱?这里边一定有见不得光的死角旮旯。一想到王凯副书记在会上的那些讲话,萧乾心里便麻嗖嗖的。王凯常说,身为公仆,就一定要严于律己,以身作则,领导干部呢?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子女,因为这个影响问题是很严重的……”王凯副书记是个典型的矬胖子,外号半篓油,王禹也是个矬胖子,不过绰号变了一下,叫腰条王。这爷俩只能一个蹬着一个,才能算是正常人。 萧乾回到家时,乔虹还没回来。他把糖果袋打开倒在厅里的茶几上,嗬,显得挺多,花花绿绿很好看,再说摊在茶几上也显眼,乔虹一进屋就能看见,肯定又要一惊一乍起来。其实萧乾也挺喜欢乔虹,但确是像朋友,姐妹,也就是家里人那种喜欢,别的,就没啥感觉了,人是挺怪,萧乾有时候也纳闷地想。 呆着没事,萧乾又想给大熊打个电话,他已经把这个新号码以短信的形式告诉了大熊。但又想到大熊如果有消息肯定会通知他,再说他下了班还得去陪老妈。于是,萧乾便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 大熊的父母都是工人,所以大熊对那帮干部子弟也挺看不上眼的。萧乾对这点挺放心。再说,大熊是个没有媚骨的人。而在当今社会里,这种人已经不多了。 果然,乔虹一进屋就喊了起来:哇,棺材盖终于打开了,不容易。你想通啦?”乔虹眉飞色舞地边换拖鞋边笑。 “想通什么?”萧乾没反应过来。 “装什么装?这不糖都买回来了吗?”乔虹仍开心地笑着。 “……你说糖啊?那是人家送得。”萧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谁呀?”乔虹显然有点失望,收起了笑问。 “推销商。” “又瞎说!推销商能送你这么多?顶多送你一两块含含算了。我尝尝,呦,现在这糖果的包装可真漂亮,都和我差不多了。”乔虹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哇,椰子味,我不喜欢。” “队里今天干吗了?”萧乾问。边琢磨着要不要把新世纪的案子进展情况告诉乔虹。他知道办这个案子没几个硬手帮忙是不行的。 “咳,别提了。局里安排队里抽几个人去师范学院办一个有关毒品危害的讲座。赵晓明非让我也去,去就去吧。可我一进会场,哇!眼前一暗……” “怎么啦?”萧乾很认真地听着。 “一群傻蛋!”乔虹又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你猜第一个提问的是谁?” “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萧乾对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一个矮胖女学生,戴着眼镜,镜片比没啥瓤的瓜皮还厚。她问,请问,吸毒真的能上瘾吗?上瘾以后是什么感觉?我们国家目前对戒毒有哪些有效的治疗方法?成功率是多少?请按百分比解答……我一听就烦了。我心说你镜片后面那两束残光瞎火有什么可交流的?我把岳冲拽起来说,这是我们缉毒队的岳教员,请他给大家解答关于毒品的一系列问题。然后,大学生们就拼命鼓掌。鼓完掌后,那个长得有点像你的女大学生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猜岳冲咋回答得?” “他太不适应这种场合了。他怎么说得?”萧乾有点担心地问。 “岳冲气哼哼地说,废话!吸毒要是不上瘾,我们打击它干啥?有毛病?他说完了,大学生们都大笑起来,那个长得像你的女学生跑出会场去了。”乔虹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猜他就得这么说。往下呢?怎么圆得场?” “政治部的老郑上去讲了半天,他喜欢干这种事,也喜欢那种傻乎乎的女大学生”乔虹喘口气,笑得累了,大概是。 “哎乔虹,我琢磨了半天,还是得跟你说,你得帮我。”萧乾认真起来。 “又是什么事?除了结婚,别的事免提。” “说正经的……” “我这是跟你瞎混呢?”乔虹瞪起了眼。 “你听我说完!”萧乾不耐烦了,又拿出了当队长的口气:新世纪那个案子,我有了新线索。我怀疑他们在香港掉包,糖衣里是摇头丸。”萧乾说完后,乔虹也认真起来,但沉思着半天没说话。 “说话呀,跟不跟我一块干?或者说,帮不帮我?” “萧队,不是我不帮你,可你想过没有?就你现在这个身份,有可能拿下这么大个案子吗?查出事来还好,要是查不出来呢?你知道新世纪后边到底有多大的背景?我是吃不准。再说,也没有证据,就这么生查?!一旦出了问题就不会是小问题。反正这趟浑水我是不想趟。”乔虹说完低下了头,她是认真的。 “……那好,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找岳冲和仲亚,他们要是也不帮我,我一个人也得干。这事儿定了。”萧乾点烟抽,满脸的不高兴。乔红抬头看着他,眨着眼睛,很为难的样子。 “……你有多大把握?”少顷,乔虹低声问。 “五成以上……乔虹,难道你现在也不相信我?我的身份是变了,但智商没变,判断力没变……” “这我都知道!我当然相信你,要不我干吗……”乔虹瞪了一眼萧乾又说不下去:可这个难度太大了,我担心就算我们私下组成一个小组,但能不能拿下这个案子?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这是我所担心的。其他我无所谓,大不了搞砸了我不干这份工作了,但我可以回家跟你过日子,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满世界都是人,可能对一个人有强烈的感觉容易吗?有几个家庭是有感觉的,不就是那点生理要求吗?到后来连这个也没了。我虽然没结过婚,可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乔虹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睛湿了。这让萧乾有些感动,但他的心思现在已经完全被案子罩住了,套牢了。他拿出从大熊处打印的资料,摊在茶几上和乔虹探讨起来。乔虹亦很快进入状态。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可谁都没想起吃饭的事。 第十二章 乔虹第二天上午通过外勤电话拨通了香港给新世纪供货的糖果商家的电话,询问订货方法以及付款等细节,并要求对方将小包装换成卡通的一些内容。对方说此事需要上报董事会研究,研究后方能答复。乔虹最后说,发给新世纪的糖果包装本公司不太满意,希望有更新颖的包装图案和款式。对方讲新世纪所订购的糖果及包装是派人到香港来看样并确认的。如需改装最好派人到香港面谈商洽。乔虹说考虑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她是以一家公司的名义打得电话。通过通话,证实新世纪确实从这家糖果公司进了货。萧乾给了乔虹四家糖果商家的电话,当然都是大熊提供的。乔虹一口气打了三个供应商,都证实了与新世纪有贸易往来。乔虹有些灰心了。她拨通了萧乾的电话,把情况讲了。萧乾让她继续打。于是,乔虹又把第四个商家的电话拨通了。但电话响了较长时间一直没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后,乔虹又打了过去,仍是无人接听。乔虹共试了三次,情况皆一样。 这不正常!香港的商家是很规矩的,多是几代人辛辛苦苦才能打下一点基础。如果是一家正常运转的商家,那么业务电话在工作时间是不会无人接听的。这情况令乔虹恢复了一点信心。下班后她赶到萧乾家和萧乾一边吃午饭,是乔虹买得快餐,一边探讨此事的蹊跷。 商量的结果是,萧乾让乔虹以私人名义委托香港的同行帮帮忙,去这个商家注册的地址实地看一下。这样就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了。乔虹爽快地答应了。大凡人都有一种职业惯性,做事前考虑较多,一旦投入进去便义无反顾了。尤其是警察这种特殊职业和萧乾,乔虹这类人。 下午,乔虹通过专线和香港新界警署的魏督察取得了联系,请他帮帮忙。魏督察曾因办案到横江来过几次,都是缉毒队接待并协查的,所以乔虹和魏督察很熟。萧乾和乔虹等人到香港办事,只要能抽出时间也是要拜访一下这个同行的朋友。魏督察在电话里答应没问题,尽快去落实。 晚上,乔虹没去萧乾家住,她回家了,她母亲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再说她爸又出差了。乔虹跟母亲的关系还算好,就是看不惯父亲那个吭吭哧哧的官气,再说又不是多大个官,干吗一天弄得跟鼻息肉似的?父亲的文笔很差也是乔虹很在意的,每当父亲晚上在家审秘书的稿子时,父亲都会横竖挑剔,有时候还故意念出声来,但又会出现白字。乔虹知道父亲最不满意的那篇稿子他自己也是写不来得。 乔虹给萧乾打了电话,告知了与香港魏督察联系的情况。 魏督察是个很认真的人,第二天下午便把电话打了过来。他告诉乔虹那个注册的地址并不是什么公司和厂家,而是一栋高层建筑的普通居民楼。那部电话是一户香港居民家的。经打听得知,这户人家几乎没人住,像是租出去了。但租户很少露面,跟邻居更无往来。 乔虹接到这个电话后心里不禁一阵窃喜,心想萧乾这家伙就是厉害,果然判断的不错。真是不减……但又想到萧乾离岗也没有多少天,所以这个话是不好乱讲得。 乔虹没等下班便溜了。好在这几天队里没啥任务。 见了萧乾,乔虹先在萧乾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把情况讲出来。萧乾亦显出了兴奋状,但他没再去亲乔虹一口,而乔虹是不是在等便不清楚了。 萧乾马上和大熊通了话,让他密切注意香港这家子虚乌有的糖果公司发往新世纪的货单。如到货马上通知他。大熊在电话里也挺兴奋,他也是对王禹这帮人的牛B熏天的劲儿很看不惯。但海关缉私局的局长和王禹走得很近。王禹的父亲是分管政法的。 在电话里,萧乾又如此这般的对大熊安排了一些具体运作的细节。 “你真是个老奸巨猾。”萧乾挂断电话后,乔虹道。 “什么话这叫?我这是在为国家工作。让你一诠释就完了。”萧乾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他对案子的进展挺满意。 “萧公,你该请我吃顿饭吧?”乔虹笑着道。 “萧公?什么意思?”萧乾莫名其妙地问。 “你呀,就开破案这一窍,换个职业非得饿死。萧公就是,萧乾老公的简称,懂了吧?”乔虹嘻嘻哈哈地。 “吓我一跳,以为又授予我一个太监称号。”萧乾也笑了。 晚上萧乾请乔虹去了一家西餐馆,要了几样价格适中的菜,还喝了一瓶低档红酒。当然,萧乾只是陪乔虹。乔虹的酒量挺吓人,在局里也是出名的。赵晓明在副队长任上时,被乔虹灌醉了几次,吐得横江有一帮人都知道他醉了。而乔虹是手掐着裤兜吹着口哨走得。赵晓明对此非常不服,但确实喝不过。其实赵晓明很想找乔虹,也对乔虹表示过。但乔虹私下里对岳冲,仲亚等人说:我要是找了他,那下辈子肯定脱生成了猪,太没脑子了。再说我是属马的,他是属驴的,这以后要是有了孩子,那不成了骡子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闻言,大家笑一通也就过去了,挺开心。不过乔虹这些话好像没传到赵晓明耳朵里,因为赵晓明对乔虹一直热乎乎的。岳冲曾悄悄和仲亚说:赵队看乔虹的眼神怎么老有一股馊味儿?”仲亚则道:发酵了,肯定发酵了。”萧乾也听到过这类的议论玩笑,但他没怎么在意。弟兄们干这份工作,出生入死,拎着脑袋,有时候放肆,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萧乾却没去注意乔虹看他的眼神有时也挺馊,也挺发酵。 吃过饭,乔虹又回了自己家,她妈的病还没好利索。萧乾则去了杂毛的咖啡厅。他得把杂毛拧得紧着点儿,这种人就像那种机械旧表,一忘了上弦,肯定休班了。萧乾对不同类型的线人把脉把得跟资深兽医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萧乾进入咖啡厅时,只见厅里摆了三桌麻将正在酣战,叫牌声或尖利或嘶哑。但却有一个共同点,投入。正在一桌旁看牌的杂毛一扭头看见了萧乾便快步迎了上来:萧……”杂毛把队字生吞进了肚子里去,然后有点儿尴尬地说:乱,太乱。”他扭脸看看笼罩在乌烟瘴气中的几桌麻将。 “你这是咖啡厅还是麻将馆?怎么越经营越业余了?”萧乾心平气和地道。 “综合了,没办法,让他们综合了。”杂毛知道这种情形萧乾不会久留,所以也没让他坐。 “出去说几句话。”萧乾转身往外走去。杂毛随着他出了门。两人顺着人行道慢慢溜达着。 “老丁,有什么新发信?”萧乾问。 “没了。就上次说得。这几天没货,我也没约他。”杂毛说得很肯定。见萧乾没说什么,他又问上了:萧队,你那儿,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萧乾摇摇头道:这个案子不好办,根太深,我现在又下来了,不好办……”萧乾叹口气,做出一副挺麻烦的样子来。 “是是,这我也想到了,那不是一般人啊,老百姓好说,可他们背后尽领导,这不是要命吗?”杂毛也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那,还办不办?” “说不准了,我再考虑考虑吧。不过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想出去走走,换换心态,心里老犯堵。” “那还不堵,年轻轻的不让干了,要叫我也受不了。”杂毛听着萧乾的意思好像不太想办这个案子了,心里不由得轻松下来。要是真立了案,新世纪如果出了问题,那自己这边的货源也就成了问题,那这买卖还开个屁?!光靠那点咖啡,就算冲得再稀点,都能照出人影来,也赚不了啥钱。真正喝咖啡的人图得是个环境和氛围。没见过谁牵着一张名画到车马大店去欣赏的?!除非是《五牛图》,可那也不对。杂毛径自琢磨着,脸上就带出了笑意,可那些褶子也显得更深了,显老从来都是个问题!并且是大问题! “再说吧。我也没啥兴趣了,既然下来了,也就不想得罪人了。”萧乾的话确实能站在理上。 “这话没错,精辟不说,关键是占理。萧队,早就该这么想了,干吗呀?就这么几十年!你这回下来,还不是因为得罪人了?”杂毛心里越来越亮堂了。萧乾如果不纠缠他,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再说萧乾现在又下来了,以后也靠不上他啥了。这才是关键,才是真理! “不过老丁,我这是说了个活话,不过你下次取货前还得给我打个招呼。知道吗?” “这……那也行。哎,不是不办了吗?”杂毛侧着脸问。 “没准儿,也可能干。就这样,你回去吧,我走了。” “嗳嗳。慢走啊萧队……”杂毛举起一只手送着。萧乾在不远的路口拐弯了。 “还办个屁呀!都跟我一个身份了,还扯这些没用的。”杂毛小声叨叨着,转身回店里去了。他此刻的心情确实松快多了。 萧乾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下去。今晚天有点阴,有风,挺凉快。他想多走一会儿,活动活动身子。 萧乾办案子是很有特点的,尤其是利用线人这方面,明明有的线索挺有价值,但他总是做出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来。另外,根据线报,案子一旦铺开,那么所有的策划和进展情况都要对线人保密,因为线人是最不可靠的,更因为线人从不信任警察,而为警察作线人的唯一原因就是有利害关系的牵扯。萧乾这次过来见杂毛,也是为了迷惑他一下,顺便也是给他提个醒,别穿不是一双的两只鞋,但这话用不着挑明了说,见了面就知道这个意思了。杂毛是聪明人,虽然奸猾,但懂得轻重。从另一角度讲,就他这个身份地位,即使把萧乾卖了去投靠新世纪,王禹这帮人也不会理他。对这些问题,萧乾都是清楚的,但他不能让这个案子的任何环节出现问题,甚至包括杂毛这个末梢的小环节。滴水穿石啊!萧乾以往的成功多是在于他的细致周密和战前的反复思考,当然,多年积累的经验也很关键和重要。 他忽然感到了身上一阵不对劲。萧乾知道又到了毒瘾要犯得时候了。萧乾的情绪又变得有些沮丧。他拦了辆出租车上去了。 到了家,萧乾并没有马上吸食毒品,而是再一次想试着往过扛一扛,挺一挺。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便浑身发软,并冒出了大量虚汗,心[奇+書*网QISuu。com]也慌地似要天塌地陷一般。算了,现在不是扛得时候,破了这个案子再说。想着,萧乾把粉拿了出来。但他一直顽强并坚决地控制着吸食量。他知道,若过了这个线,自己就彻底完了。 吸过毒后,萧乾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没有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只是不再慌了,身上的冷汗也慢慢退了。他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懑闷和沮丧,无奈亦袭上心头……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像这样往过扛了多少次了,但却一次都没能扛过去! 萧乾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又呆了三天,除了琢磨新世纪的案子外,很少去想别的。乔虹来过两次,送完吃得就走了。岳冲和仲亚等几个队员过来了一次,看着萧乾没精神,安慰了他一阵子也走了。 到了晚上,萧乾常是摸着黑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满脑子都是新世纪的案子。他想象着如果这个案子破了以后,横江会折腾成什么样子?!偶尔也会想起魏光,这对他来讲,已然结成了一块心病…… 第十三章 第四天上午,大熊打来电话说:有新世纪的五个货箱到了,都是糖果。问萧乾怎么办?”萧乾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说他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萧乾打车到了海关。他推开大熊办公室的门时,大熊正在焦急地等着。见了他马上就问:查不查?查就得马上办手续,要不查就得通知新世纪的人。”萧乾没说话,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表格琢磨着。 海关有关规定,如果对离岸前或到岸后的货物有所怀疑,须要检查时,必须要履行相关手续,待海关分管领导同意并签字后方可进入检查程序。并且在检查时,货主须到场,一旦有问题,便可当场扣押货主。海关缉私局亦是警察编制。 “萧乾,赶快拿主意,我在这可就是个科长,上边能管我的人,累死你都数不清。”大熊着急地道。 但萧乾在电话里已经得知,这五箱货不是香港那个疑点发过来得,是另一家糖果公司。并且乔虹亦委托魏督察去了另几家糖果商家,情况皆正常,且没有不良记录。故,萧乾知道这五箱货概是没什么油水。但萧乾在办案中养成的多疑惯性又令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所以,萧乾此刻仍在举棋不定中忧郁着。 “……这样大熊。”萧乾终于开口了:能不能做一下小规模的例行检查?再凑几个企业,一块动一下。我估计这批货没啥事儿。” “没啥事儿查它干吗?吃饱了撑得?”大熊一抖虎背,熊腰也挺直了。 “我是这么想得,得给新世纪放个烟雾弹,迷惑他们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再找找咱们的感觉。我觉得有必要小折腾一把。怎么样,有难处吗?”萧乾递给大熊一支烟,两人点着火。 “这点主我能作,但也得跟主管局长打个招呼,这种小规模的抽查我们每个月都要搞几次,严格地说没什么具体目的,就是例行公事,份内的工作……” “那就查,没什么好说得。”萧乾道。 “那是我查,我累。你不就说了几句话吗?”大熊憨憨地笑道。 “也别那么说。哎,想吃点什么?” “算了。贵得你请不起,便宜的我自己能办。唉——”大熊看着萧乾苦笑笑又道:你说你,下来了下来了,还是一点儿闲不住。要不就说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你就是一只他妈怪鸟,没多少毛,还想往高飞,就差大喊着翱翔了。”大熊又点着一根烟道。 “大熊,你现在的口才比在学校的时候强多了,连翱翔这种词汇都掌握了。”萧乾调侃道。 “去你妈的,又来了不是?不管了啊?” “别别,全靠你了。”萧乾又递给大熊一支烟。 “不要,刚点着。哎,要不中午就在我这儿吃吧,食堂的饭菜还凑乎,我给你打回来。食堂人多,乱。我知道你烦这个。” “行。”萧乾点点头。 下午。大熊跟主管领导打了招呼,办了手续。又凑了几家这几天有到岸商品的企业。定在后天上午检查。并通知了这几家企业的负责人到时到场。 萧乾下午在大熊的办公室等到四点才离开,他亲眼看着大熊把这档子事码得顺顺当当的。临走他想表扬大熊几句,但被大熊拒绝了。 晚上,乔虹又来了。她陪萧乾吃了饭,并说晚上不回去了,她爸回来了。两人唠着闲话。乔虹说昨晚上治安科,缉毒队的刑警队联合突击检查了一帮小型夜总会和歌舞厅发廊什么的,但没啥大收获。乔虹发牢骚说,为什么不去像新世纪广场那种地方查?肯定有大油水。现在社会上的怪话可多了,说咱们警察就是欺负小坏蛋,大坏蛋没人敢惹。乔虹的话有一定道理,现在要查上规模的娱乐场所,则须主管领导同意,没有特殊情况这些地方是不许查得。于是,就有一些小坏蛋说,现在要当就当大坏蛋,小坏蛋太受气了。 乔虹边说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并趁着高兴劲儿扑到萧乾身上亲他几口,其中有一口还特别响,弄得萧乾挺不好意思。然后就说:看来我这脸上以后得抹点臭豆腐了,要不太缺乏安全感。” “那招来苍蝇怎么办?”乔虹喊道。她今天的兴致特别好,都有点儿柔情蜜意了。萧乾只能敷衍着。乔虹其实非常想跟萧乾发生性关系,二十六岁了,还真不知性交是个啥滋味?乔虹曾偷偷看过毛片,那种赤裸裸的场面令她一惊一乍的整晚上没睡好。如果跟喜欢的人作爱,是不是能有所不同?乔虹这么想了好多次。 “萧乾,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乔虹忽然问。萧乾一怔,扭头问: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吗?你是结过婚的人啊。”乔虹委屈地道。 “结过婚怎么啦?要写检查吗?写完交给谁?”萧乾装出一副无比单纯的样子来。 “你真是个混蛋!人家都这么明确了,你还装,还装……”乔虹又扑上去抱住萧乾亲了几大下,萧乾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她挪开。乔虹红着脸气喘嘘嘘地看着萧乾,眼泪马上就要下来了。 “你就是不喜欢我,那干吗不明说?我又不是那么贱的人!”乔虹赌着气道。 “从始到终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一个人在说。你想想是不是这样?”萧乾心平气和地道。他不想伤害乔虹,可又只能如此。 “那你说……”其实乔虹也没想好要问萧乾什么。少顷,才又问道:哎,吸毒是不是对性功能有影响?” “那当然了。”萧乾很快地回答道。 “那,你老婆是不是因为这个跟你分居?” “不是。那时候我还没吸毒呢。”萧乾这句话是实话。 “那咱俩要是结了婚,是不是也只能那样了?”乔虹很认真地问。 “哪样啊?” “又装!”乔虹又要扑过去。萧乾做出了拦网动作才算罢了。 “唉,不喜欢的人吧,都挺冲动,喜欢的人吧,又像个领着尼姑念经的师太。这个世界真是跟我作对。我怎么会是这么个命运呢?”乔虹说着伤感起来。萧乾亦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说实话,萧乾是个很喜欢女人的男人,亦懂得欣赏女人。而多数男人则只知道蹂躏女人的身体,在性欲得到暂时满足后,都会翻过身去睡得跟炖猪头没两样,且呼噜打得令周围多少个猪圈都因愧不弗如先后迁走了。美国女作家雪儿。海蒂写了一本厚厚的《心理学报告》,相对完整并清楚的讲述了男女之间的,多个角度的关系及处理方式。这本书曾令许多欧美的男女读后痛哭不止,这是人学。但在中国这本书却少有人问津,有人甚至将这本书当黄书和淫秽文字来对待甚至亵渎。其间差异可想而知。 中国古代曾有过重视男女之间关系,包括性关系的时期,但终因以后的统治者一茬比一茬的愚昧无知而将此彻底改变了性质。便这一极具自然及人文价值的科学终于烟飞灰灭了。直到今天,国人的多数仍是在那里摆出一副面红耳赤的交配状,并一直发着豪情中不免令明白人掩泣的蛮力! 萧乾在近二十年的警务生涯中,可谓经事无数,阅人亦无数。尤其在担任缉毒大队长这些年里,见过的美女自是如彩云般的飘忽不定。多少毒贩挖空了心思的欲拉萧乾下水,那么所使出的浑身解数就不能不包括将女人当成一盘活菜端上了桌面。但萧乾硬是从一次次彩色纷呈的诱惑中脱身而出。但有时惊出一身冷汗的时候也是不少。人是生物,不可能不在诱惑面前动摇,彷徨……萧乾不是没动过心思,而是确实动过,有时还属于大动。但他终没有落水的原因,就是他经常去想那些被淹死的人的那副惨状!监狱的墙固然高耸,但也只能挡住人们的视线,但却挡不住人们的感受和失去的自由的凄苦无助。萧乾是明白人,是属于那种能够防患于未然的人,这便是智者。然而,智者亦是从无数次的堕落中升华而终于站起来得人。 乔虹晚上是在萧乾家住得,她又到另间卧室哭了挺长时间。萧乾心里亦是很难受,但他心里更清楚,如果他一旦动了乔虹的身子,那么将来无疑会更难受。正因为萧乾是喜欢乔虹的,是把她当作亲人对待的,所以,他才克制着自己不要去伤害她。而萧乾的这种在真正意义上的责任心又是多数人所不能理解的,其中便包括了乔虹。 第三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大熊打来了电话,说:抽查工作已经结束。新世纪得糖果没什么问题。”萧乾淡淡一笑,然后对电话那头的大熊道:这是预料中的。但下批新世纪的货你要注意了,就是香港那个空白的商家。货到后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大熊说没问题,一切都在他这个小科长的掌控之下。萧乾笑着挂了电话,他能想象到大熊在那间不大的单人办公室内一手打电话,而另只手在空中起落的情形。真是个好人。萧乾嘴角的笑意半天没有收回去。他坐在沙发上点着烟,想着大熊在电话中讲述的情况。新世纪西城超市只派了两个年轻人去了海关堆场,开了辆半旧的金杯面包车。并且在抽查货品时,这两个年轻人几乎一直在闲聊着,很不在意的样子……这就对了,对了这就……萧乾自言自语道。然后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表。差十分六点。他不知今天乔虹来不来?要是不来,自己吃什么?他走到冰箱前打开保鲜仓看看,基本上都是饼干,面包和袋装小吃类。这些东西都不是萧乾习惯吃得东西。他关上冰箱门又笑了。心里想着,这些东西,乔虹能吃回去百分之八十,恐怕还不止。正笑着,响起钥匙开门声,乔虹进来了:……你笑什么?以为我不来了是吧?哼!老是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哎,啥也别问啊,我今天陪我爸看病去了,没上班。队里的事一概不知。”乔虹说着换了拖鞋,她给自己买了三双拖鞋,三个款式,三种颜色,换来换去的穿。 “刚才大熊来电话了,新世纪这批货正常。”萧乾道。 “你到底有谱没有?把我折腾成这样也就算了,又开始折腾大熊,看人家大熊老实好欺负是不是?”乔虹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然后几乎紧挨着萧乾坐在了双人沙发上。萧乾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是不是有点儿太近了?要不我去配副眼睛吧?”乔虹说着就笑出了声。 “不用,戴我的吧。”萧乾把头垂得很低地道。 “你那都是墨镜。哎,赵晓明出差了,去云南了。” “哦?有案子吗?”萧乾问。 “我就知道一说这你就来劲儿。没案子,开会。” “噢。”萧乾又把头低下去了。 “哎。”乔虹放下杯子站起来道:要是结婚,你这些家具都得换,什么呀,哪个朝代的都有。这不行,不行不行。咱们又不是研究历史的。” “换给谁呀?旧的现在能换新的了?”萧乾装着傻问。 “有毛病你?就能气我。”乔虹转过身子冲萧乾喊。 “哎,这话是我妈先说得啊,别回头再说我有恋母癖。” “你就是有恋母癖。”乔虹嘴一咧又笑了:萧乾,晚上到外边吃吧,现在就做饭,结婚以后就没新鲜感了。啊?” “那我做,反正我是结过婚的人了。”萧乾站起身来。 “那行。”乔虹往萧乾离开得沙发上躺下去:我得迷糊一会儿,这两天累。哎,饭好了叫我啊。” 萧乾进了厨房,乔虹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嘴角留下了一抹笑。 第十四章 五天后,大熊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道:萧乾,你那个冤家的货到了,三吨的箱子,八件。就是香港那家商号,庆元糖果公司。怎么办?说。” 萧乾一阵兴奋,他边听着手机边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他对电话那边的大熊道: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使劲往下沉……”大熊在电话里喊:我沉着呢。快说怎么办?” “当然把货先扣住,这是第一步……我还是过去吧,等着。”萧乾挂断电话,随便穿了件半袖衫就出了门。在这之前他一直赤着膊。 在往海关的出租车里,萧乾看了看手机上的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分了。 到了大熊的办公室外,萧乾没敲门便推门而入了。他看见大熊正和一名三十五六岁模样的女人在说话,凭经验和对大熊的了解,萧乾马上断定这两人有点儿事。女人见萧乾进来便站起身来道:你们有事,我先走了。”女人见萧乾礼节性地点点头。大熊用手做了个打手机的动作。女人会意地笑笑,出去了。萧乾把目光从关上的门收回来落在大熊的脸上:大熊,这样不好吧,自毁长城啊,你的好名声可是来之不易,拆房容易盖房难……”没等萧乾说完,大熊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哪跟哪啊?这是我以前的同事,调走了,过来看看,你想哪儿去了?麻烦你灵魂不要那么肮脏好不好?” “嗬,猪九戒倒打一耙来了?我是干吗的?你看我也看了二十年了,眼光有刚才这么柔过吗?一次都没有。”萧乾提高了声音。 “拉倒?说那个事儿吧,这事儿过去了。”大熊换了话题。 “拉倒?有那么容易吗?要这么就过去了,监狱早空了。”萧乾不依不饶的。 “我可告诉你萧乾,你要再这么无理取闹,那个事儿我可不管了。”大熊话是这么说,可脸上却不气不恼。看来心里那股暖意一时半会还过不去。 “别恐吓,这是两码事儿,别往一块瞎搅乎。我的意思是,把我当傻子是不对的……” “那当什么?半疯?”大熊大嘴叉子一咧,笑得蛮开心的。 “那也比傻子强。”萧乾也笑了。但又拉下脸来道:大熊,我也能理解,可嫂子那儿不容易,别太过了。”闻言,大熊也收起了笑。道:这你放心,我大熊不是那种人。可我,也得办点儿正常人的事儿吧?你嫂子就那个情况了……不过我会对得起她。” “行,话说道这儿,这事就算过去了。大熊,咱们现在讨论那个案子。”萧乾这时才坐下来。大熊递过烟卷去,萧乾接过来时又忍不住笑了。道:大熊,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厉害了?洞察力我指得是。” “打住你给我。说事儿。”大熊瞪了萧乾一眼。 “看,这跟刚才看那女人的眼神儿一比,那样差着几千公里,大南大北的,真让人受不了。”萧乾仍挂着笑。 “有完没完你?西瓜皮擦屁股,很过瘾是吧?” “完了完了。说事儿。”萧乾严肃起来:第一步,把货扣住。” “这个电话里说了,往下。” “噢。第二步,马上申请检查货物。第三步,调缉毒队过来协查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6 部分阅读 “完了完了。说事儿。”萧乾严肃起来:第一步,把货扣住。” “这个电话里说了,往下。” “噢。第二步,马上申请检查货物。第三步,调缉毒队过来协查办案……” “哎哎。等等,萧乾,你现在调缉毒队调得动吗?再说,如果缉毒队介入调查,我这边的手续就复杂了。还得通过缉私局跟市公安局打招呼,协调部属,你考虑,从时间上,方方面面,行不行?”大熊说完,萧乾也琢磨上了,但他还是果断地道:不考虑那么多了,你就以稽查科的名义办手续查,半路我把缉毒队的人调过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既成事实的现场。只要现场查出问题来,谁也说不出个屁来。大熊,就这么办,定了。你马上走程序。” “……可要是万一现场正常呢?这要是查不出事儿来,那动静可就大了,这个场怎么收?我又怎么解释?你是已经下来了,别弄得到时候我也下来了。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全指着那点儿岗位津贴呢。”大熊道,口气有点沉重。 “这我知道。但只能这么办了大熊,并且要快。夜长梦多。” “……萧乾,你跟哥哥说句实话,到底有几分把握?” “……五六分吧。”萧乾抬头看着站在当地的大熊。 “才……”大熊的脸色一下变得挺难看。 “不少了。大熊,要是信得过我,就这么办。” 大熊走到窗口朝外看去,从这里可以看见稍远处的堆场。少顷,大熊转过身来把一只大拳头砸去另只手掌上道:去他妈的,就这样吧,谁让咱们干得是警察这份儿活呢,该拼得时候就得拼啊。人生……” “行了行了,朗诵的活轮不着你。我走了。按计划进行。”萧乾站起身来。 “哎,我还没说完呢。”大熊意犹未尽地道。 “我得安排别的事儿去。哎,另外,别让那个女的分心啊,办完这个案子,我请你们吃饭。还有,你估计哪天能动?” “……最快也得后天上午,今天已经完了,明天办手续。” “好,就这么着,我走了,不在你这儿吃了。”萧乾朝外走去。 “我说留你了吗?老给自己找那么宽个台阶下,马车都能过去了。”大熊的后半句话被门关上屋里了。萧乾走了。 出租车里,萧乾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他拨了乔虹的手机号,通了。萧乾让乔虹通知岳冲,仲亚,让她们三人马上到家里来。 萧乾进家也就二十多分钟,便响起了钥匙开门声。乔虹和岳冲,仲亚进来了。仲亚嚷嚷着:哎,你怎么有萧队家的钥匙?” “管得着吗?讨厌。”乔虹脸色绯红,透着一脸的幸福。岳冲和仲亚都歪着脑袋看着乔虹,并同时发出了一声:噢”的长音。 “讨厌!”乔虹麻利的换了拖鞋,然后很随意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了。岳冲和仲亚看着门口的数双鲜艳的女式拖鞋,又故作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 “快过来,有案子。”萧乾在沙发上坐着道。岳冲和仲亚这才连忙找地方坐下了,神情亦严肃起来。 萧乾把案子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谈完之后,争取了一下两名原下属队员的意见:就是这么个案子……干,还是不干?如果我的判断错了,你们身上的警服可能就得脱,所以要想好了,先别急着表态,想好了再说。”萧乾盯着面前的茶几,并不去看两名下属。 岳冲和仲亚都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案子非同小可,一旦搞砸了,萧乾刚才说得话没错。 “……萧队,那你,怎么在现场露面啊?”岳冲吞吐着问。 “别管我,想你们自己。”萧乾仍未抬头。乔虹脸上也没了一丝笑意。 “萧队,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敬佩你的人格,也相信你的判断力。我干。”岳冲首先发了话。 “仲亚,说话。”萧乾道,并把目光盯在仲亚脸上。 “……岳冲说得,我同意。干吧。可我一点不理解。”仲亚道。 “什么?”萧乾问。 “你已经下来了,干吗还要管这些事儿?这个案子完全可以通过正当渠道立案侦查,干吗要搞成偷偷摸摸的?我不理解。”仲亚直视着萧乾的目光问。 “……这个案子的涉案人的背景比较复杂,我担心会打草惊蛇,我不干那种偷鸡不成再蚀把米的事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是什么人。”萧乾拿起烟卷,递给岳冲和仲亚。 “那就干吧,我只是有这么点儿想法。既然萧队已经定了的事儿,我服从。”这话还是仲亚说得。 “我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萧乾自嘲地道。 “可在我的心目中,你还是队长。要不是,你办这个案子干吗?”仲亚说着,朝岳冲和乔虹点点头,还咬了下嘴唇。 “那就干。萧队,研究方案吧。研究完你请我们吃完饭。”乔虹说话了。 “没问题。”萧乾笑了。 晚上,萧乾请乔虹等人去吃了大排档海鲜。然后岳冲和仲亚就走了。萧乾让乔虹回家等他,他要在杂毛那儿。但乔虹不干,非要一块去,并说她在外面等。乔虹懂得规矩,知道谁得线人就是谁的,不能乱见面的。萧乾无奈,只好带她一块儿打车去了。 乔虹在离杂毛的咖啡厅不远的地方下了车。萧乾自己乘车过去了。 萧乾一进入咖啡厅,便被一股烟熏火燎并与人体体味儿紧密抱成一团的气浪呛得皱紧了眉头。原来厅里已经增加到了五桌麻将,且桌桌人齐,观者爆满。叫牌声在热浪中穿插往返,高低有致。萧乾透过灰蓝的烟雾扫视了一眼厅里,没看见一位喝咖啡的人。 “臭!绝对臭你!这张牌哪能打啊,这是死留得牌,就算你胡不了,他也别想胡。他等啥呢?就等你这臭呢。”这是杂毛的声音。然后是人声和洗牌声的混响。笑得最响的人肯定是刚胡牌的人。 萧乾寻着杂毛的声音走过去,从围观的人堆里拽住了杂毛的宽中皮腰带。杂毛回头,咧嘴笑了。他明戏地随着萧乾朝厅外走去。其实这时室外的温度也在35度左右,但从厅里出来后,感觉外面特像天堂的走廊。 “萧队,有,有事儿?”杂毛随着萧乾走到一处树荫下。 “也没啥事儿,转悠到这儿了,顺便过来看看。哎老丁,你这招牌该换了,直接叫麻将馆完了,名副其实。” “没错,这两天我也琢磨这事儿呢。谁喝咖啡呀这会儿,本来就热……”杂毛眨巴着眼睛,等着萧乾的下文。 “老丁,没提货去?”萧乾忽然盯着杂毛问。 “没,没信儿呢。”杂毛回答得很干脆。 “看着我……不对呀老丁,目光可是有点儿恍惚啊。”萧乾嘴一咧,冲着杂毛笑了笑。 “真,真的没提。”杂毛的目光是很不稳定,左挪右闪的。 “……老丁,我说过了,这案子可办可不办,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再说我跟新世纪的老总王禹,也算是打小的朋友,我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想想,得罪那人干吗?况且我也想了,就算查出点儿事来,王禹不干了,可别人呢?只要有市场,就有人惦记。你说呢老丁?” “我还说什么呀?你都说这么透彻了,就跟读课本似的。萧队,早就该这么想了,要早这么想,你得少遭多少罪?你说这么大个国家,谁能管得过来?是吧萧队?”杂毛把手里的烟头使劲往远处扔过去。当然,那边没人。 “老丁,我就这么随便一问啊,按你上次讲得那个情况,这两天该提点儿货了吧?”萧乾平淡地问。 “是。”杂毛把目光从街上走过得一名身材还行的女人的腿部收回来,然后对萧乾道:我就跟你说了吧,肖二是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后天,要晚就是大后天,应该有货。” “……其实我都多余问你这些,看样子我是落下点儿职业病了。老丁,我打算明后天出门转转,散散心,走个半月二十天的。你这要有什么事儿,还是和刘所长联系,那是咱们自己弟兄,没问题。”萧乾道。 “萧队,就你这份仗义,真让人想不服都不行。我这是心里话。你也知道,我这人不爱巴结奉承人,没啥意思,实实在在的多好?哎,萧队,你要出门,我给你多少拿点儿,穷家富路嘛?”杂毛最后这个话还是有诚意的,前边的都是胡说,数他能巴结奉承,当然,得是用得着的人。 “不用了。你开个小买卖也不容易,我手头不紧。” “萧队,你这人真是……说句好多人都知道,但不一定理解的话吧,理解万岁。”杂毛差点把手伸出去,但收住了,他知道萧乾从不跟他这种人握手。 “走了。老丁,好自为之。”萧乾冲杂毛点点头,转身走了。 “慢点啊……”杂毛提高了音量道。且送了萧乾有几十秒钟,这才往店里走去。 “怎么样?”乔虹问走过来得萧乾。她手里拿着一小纸袋现烤鱿鱼吃着,显然是在等萧乾时在附近店里买得。乔虹喜欢吃零食。 “这种人哪儿有实话。走吧。”萧乾伸手挽住了乔虹的手臂,乔虹高兴极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动作。 “是他不想说,还是真没料?”乔虹边走边问。 “说不准。我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不当回事儿了。”萧乾低声闷气地道。乔虹叹了口气,她干警察也五年了,对此情况是能理解的。两人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沿着人行道走去。 请用收藏和推荐继续支持老野。 第十五章 萧乾手里有几十个线人,分着上、中、下三个等级,像杂毛这号的算是中等档次的。他今天所以再过来看一眼,问一下,就是想进一步核实一下那批货的深浅。但他知道杂毛的想法,如果不过来,或打个电话,杂毛是会胡说得。但面对面的谈,即使杂毛说谎,萧乾也看得出来。他今天达到了目的。那批货里肯定有水!但他不想跟乔虹说得原因则是,萧乾属于那种更愿意让人看到结果而目瞪口呆的人,而在事实面前也就再不用说什么废话了,他喜欢看,或者说是喜欢去想象人们目瞪口呆的样子。但他亦猜到每逢这时,也会有人在心里暗暗地骂大街,喊粗口。可嘴上却再说不出什么来。萧乾喜欢那种感觉。很多次在破了案子后,萧乾躺在澡堂子里热水池里,边发着汗,边想着人们面对证据的神态,议论……萧乾经常去一个澡堂子离他家不远,条件也不算好,但老板很会作生意,说话得体,亲切。有几个搓背师傅很棒,能把人搓得昏昏欲睡。这个澡堂子没有小姐,亦没有五花八门的东西,它就是为洗澡的人开得,要真洗澡,那就得去这种地方。 第二天,萧乾闷在家里看了一天书,他是想借着书来缓解一下紧张的心理状态。但仍是时尔便拐到了案子上去。明天上午是关键的时刻,网里有鱼没鱼明天就可以见分晓了。萧乾盯这条毒线已经一年多了,自忖不会走眼。但这种事也真是不敢说得太死,万一查不到证据,那这个漏子就不能算小,因为他了解王禹那帮人,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首当其冲会出问题的就是大熊,然后是乔虹等人。乔虹的情况还好一点儿,毕竟她还有个当政法委副书记的爸爸。可岳冲和仲亚的便不好说了,他俩的家庭及社会背景淡的跟白开水一样,确实连一点透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萧乾看一会儿书,便不由得琢磨上一会儿。他今天看得是英国人N。E。狄克写得《案例》。内容很专业,思维活跃,逻辑缜密。这本书萧乾已读过几遍,但每次重读时,仍会有新的认识和理解。好书都是这样,能让读者在不同的阶段领悟到不同的感受。狄克在不同的案例中详尽的剖析了社会因素;社会给人带来的影响,教育在不同阶段的失衡以及干脆失败;还有最关键亦是最重要的一点,即国家对犯罪者应负有和必须承担的责任…… 书上的文字又渐渐模糊成了一片,萧乾又走神了。他放下书,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下去。明天,明天。他在屋里踱起了步子。他忽然脑子里闪过了谭欣的影子,这个女人…… 乔虹晚上没过来,她给萧乾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让萧乾按点儿吃饭。 萧乾感觉到概要失眠,便早早吃了安眠药睡了。 上午九点,大熊打过来电话说已安排好,半小时后开始检查。并开心地告诉萧乾,局长出差了。大熊在电话里大声笑起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露出来不少。萧乾这边也笑了,心说老天爷还真帮忙,这边局长也去开会了,并且带走了赵晓明。 二十分钟后,萧乾坐着一辆出租车驶入了海关堆场。他把这辆出租车包了,讲好也许半天,也许一天。司机自然是很乐意。尤其听说是不需怎么跑路,只是停在一个地方时,司机就更开心了。路上司机几次从反光镜里窥视萧乾,许是想看清楚这个人是不是从哪家医院翻墙出来得?萧乾坐在后排座上,有意戴了副宽边墨镜,萧乾是那种多少有点儿走形的瓜子脸,头发留得比板寸长一些,头发质量很好,粗,黑,挺实。 萧乾让司机把车停在海关堆场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这里视线良好,一目了然。萧乾请司机抽烟,小个子司机愉快地接受了,这是个长着一副幼儿园小圆脸的小伙子。 大熊已经带着缉私警察到了现场,有八个人,加上海关的工作人员有十余人。被通知的几家货主也都到了,男女都有,穿得彩彩色色,男人多数戴着墨镜,有点像港台片的画面。 萧乾摇下玻璃朝现场方向看去。他从包里取出一架地道的军用望远镜。 检查工作开始了。第一个接受检查的是一家服装公司。萧乾从镜头里看到一名肥胖的中年妇女在向大熊和另几名海关工作人员解释着什么。几名海关人员打开几个货柜,很认真的检查着……约半个小时,这家公司顺利过关,没什么问题。肥胖妇女笑逐颜开地拍拍大熊的胳膊。她的身高只到大熊的肩膀处。于是大熊看她的样子就有点几分滑稽。 第二个被查公司就是新世纪属下的西城超市。被检查商品名是,多味糖果。 大熊往出租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萧乾在车里。 大熊发出了开箱检查的命令,但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萧乾的望远镜镜头里。这人是新世纪的二号股东,职务仅次于王禹。他叫钱小刚。钱小刚和王禹都比萧乾小两三岁的样子,小时候也都和萧乾一起玩过,但关系不好,钱小刚是王禹一伙的。钱小刚的父亲是现任市政府的秘书长。 萧乾虽因离得较远听不见钱小刚和大熊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既然钱小刚在现场露面了,那么,这网里就肯定不会无鱼。萧乾虽然是沙场上的老将了,但此时亦是按耐不住的心跳起来,那种大战将来临之际的兴奋感再一次涌便了他的全身。 钱小刚刚才一直坐在车里打电话。也许真就应了那句老化,天作孽犹可谅,自作孽不可恕。缉私局局长不在家,到外市交流去了。他又拨了海关魏关长的电话,亦是关机。钱小刚有点儿毛了,这才下车与大熊交涉。像大熊这个级别的人,在过去钱小刚是不屑与之来往的,故,也就谈不上什么交情了。而中国的人情是走出来得。 “钱总,怎么好意思劳您的大驾?!这点小事儿,有个主管来处理一下就行了。”大熊打着哈哈道。他是认识钱小刚的,但都是在局长或关长的办公室里见过面。但钱小刚这一露面,也让大熊感到了一阵兴奋。他在心里暗暗地道:萧乾这小子就是有一套,看样子今天有得连台戏可看了。 “熊科长,咱们公司的货以往可都是免检的,这次是怎么回事儿?”钱小刚只在表皮上抹了一层薄薄地笑问。 “哦?这我到不清楚了,钱总有手续吗?当然是免检手续了。”大熊脸上的笑到是实实在在的,他今天是从心里往外翻腾着高兴,要不是碍着人多眼杂,他连翻个筋头的心思都产生了。 “……我刚给乔局和魏关长打了电话,都关机。我听说都在外地呢。”钱小刚有意把话先搬出来。 “是,乔局是昨天晚上走得,检查手续是昨天下午签的。”大熊道。 “噢……熊科长,这样,我上午还有个会,咱们能不能简单点儿,把时间压缩一下,这样两不耽误嘛。”钱小刚道。 “咳,您有事儿可以走嘛,这留下个负责的就行。这点儿事劳您的大驾,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不是脸黑,怕早就露出红来了。钱总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开始吧?!”大熊故意拖着长腔,都有点儿像戏剧的韵白了。他今天是高兴透了,平日里最看不惯这帮干部子弟那副财大气粗,颐指气使的德行。他在心里暗忖着,一旦查出问题,这位大腹便便的钱总,一定要由自己亲自把他铐起来,这种事是不能劳动他人的,太过瘾了简直是。想着,大熊的厚嘴唇上便又带出了笑意。 “等等,吴副关长马上就过来。”钱小刚又扔出一张牌,但这张牌的份量显然有些不够。吴副关长是分管其他的,与缉私局的业务搭不上什么关系,充其量和缉私局的局长是平级。 一辆奥迪轿车持中速驶入堆场空地。瘦高个,戴眼镜的吴副关长从车里下来朝钱小刚走过去。两人握握手。 “钱总,电话里我已经说了,这是缉私局的管辖范围,不归我管。况且,既然有手续,就得履行啊。你的意思我清楚了,就是想节省点儿时间,是吧?这个忙我可以帮。”他转身冲大熊,道:钱总很忙,我看,程序是不是可以从简一点?” “没问题吴关长,我们也是例行公务,看看而已。”大熊知道吴副关长是什么人,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是小官吏中的精品,大气候下的产物。况且只有不到两年的任期就要下了,他今天露面纯属面子上的事。因为他知道关长和缉私局的乔局长与新世纪的王禹以及眼前这位钱总的私交都不错,不帮忙也就罢了,但得罪人的事是吴副关长万万做不出的。 “开箱检查。”大熊的嗓门提高到听上去已有点亢奋的程度。数名缉私警察人员开始打开箱子上的签封……新世纪的主管人员到场的有十余人,男女皆有。这时都严肃甚至紧张地盯住了箱子。 官员和官员的子女们做生意和黑道上的人不通,他们靠得是以权力结成的人际关系网络,当然这里亦有钱的绝对重要的位置。但这些人却不似道上的黑势力那样动辄夺命伤人,以造成威慑进而达到目的。而官员的子女们多是未遭过大坎坷的,只凭着父树母荫安然过渡。所以一旦出了问题,也多是孬如炭灰,不禁风吹雨打得。更况且,他们的权力和影响在若大的一个中国里,若真的认真起来,又是算不了什么的。自古以来,除了最高利益,其他的局部利益都是可以牺牲掉的。但很多人就是硬看不透这一点。常见的情况是,一个大叫花子用一根粘满污垢的短棍将一个小叫花子打得当街狂奔,乃至屁滚尿流。但丐帮帮主若到了,训斥起来也是很耐人寻味,他会这样骂道:你们这帮臭要饭的,啊……”其实他自己每日吃得,又何尝不是乞讨来得? 钱小刚到了这时也显出了无奈,但他还算沉得住气,并报着强烈的侥幸心理。因为以前也出现过一些问题,但最后也都摆平了。但这次……毕竟货不同,故,钱总的心又变得沉甸甸起来。 一件件包装华美的糖果袋从箱子里被取出来,开袋后,里边露出了无数个五颜六色的糖果小包装。检查人员有点儿为难了。 “吴关长,熊科长,那就尝尝吧。”钱总故作镇静地挂着笑道。他取出烟卷叼在嘴上,马上有下属过来为他点着了火。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熊首先剥开一块糖的糖纸,然后又冲其他人喊:都尝尝,今天钱总请客,大喜一把。”大熊将糖块放入嘴里嚼起来。其他人亦开吃品尝。 味道对,水果香型,香蕉味。大熊嚼着糖块边琢磨着。 “再从箱子里拿几袋,既然是大公司请客,那就得吃出规模,吃出气派。”大熊喊道。 “没问题,大家敞开吃,给我留下点样品就行。哈——”钱总大度的道。 又十余袋糖果被从箱子里取出来摊了一地。阳光下,色彩鲜艳的包装真是漂亮极了。 取出得十余袋糖果都被尝过了,没发现问题。大熊心里有点发空了。他朝停在较远处的那辆出租车看看。 “吴关长,差不多了吧?要不,给大家留下一些慢慢吃。我这真有事儿呢。”钱小刚冲吴副关长笑着道。 “大熊,你看……”吴副关长把球传给了大熊。 “哎,正吃出点味道来了,这糖挺贵的,平常谁舍得买?钱总你就让弟兄们高兴一把,再耽误你一会儿功夫。没办法,谁让你碰上穷人了呢。”大熊道。围观的其他公司的人听到这话,有人笑起来。 “再开几箱,抓点紧,钱总是大忙人,动作快点儿。”大熊喊。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信号声。他取出手机看,屏幕上写着:沉住气,今日东风,肯定有雨。”大熊收起手机朝空中伸了下手臂,这是给萧乾发出得暗号,意思是收到,明白。 十余名缉私警和海关人员又开了几只货箱,抱出来十余袋糖果。这些摊在地上的糖果袋越聚越多,也显得更艳丽好看了。 缉私警和海关的小伙子,姑娘们伸手从各个袋子里拿出糖果往嘴里送,都甜的笑眯眯的。这种检查大家当然卖力气。 “熊科长,这糖不对!”一名缉私警忽然喊起来。大熊闻声把两只胳膊朝空中聚聚,像是松快一下腋下,实际上是给萧乾报警。鱼咬钩了! 请用收藏和推荐继续支持老野。 第十六章 大熊走到那名缉私警跟前,接过了他咬剩下的半块糖,他看见糖衣里是有色的粉沫。他伸出大舌头舔了舔,然后吐出一口唾沫:哇!这糖怎么还有苦的?”大熊的目光盯住 了钱总。 “……不会吧?是不是加工过程出了什么问题?这得跟厂家打麻烦了。”钱总的汗下来了。 一阵尖利的警笛声从堆场外传来。众人闻声都扭过头去看。只见两辆警车鸣着警笛正高速驶来…… 片刻,警车便在堆场停下了。车门开处,穿警服的乔虹,岳冲和仲亚等人从车上陆续下来。 乔虹走到大熊跟前道:熊,辛苦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尝尝这是什么糖?不甜啊。”大熊把手里的半块糖递给乔虹。后者接过来看,又闻闻,这才伸出舌头舔了舔…… 缉毒警都是经过嗅觉,味觉训练的,以区分各种不同的毒品。 “摇头丸。抓人!”乔虹大喊一声。十余名缉私警和刚到的七名缉毒警察顷刻间把新世纪的人团团围住了。 “吴关长,这里肯定有问题,有误会,你看,是不是等魏关长和乔局长回来再……”钱小刚的话已经有点结巴了。 “货箱全部扣押,新世纪的人作拘押处理。”大熊兴奋地道。 “大熊,此案涉及毒品,现在由我们接管此案。嫌疑人我们带走了,其他的,咱们案子上碰。”乔虹说完,扭头对缉毒警喊:铐人!” “等等。”大熊从乔虹手里拿过铐子。其实他也带着铐子呢,但现在缉毒队接管了,就得用他们的铐子了,铐子算警具,也是有备案的。 大熊拿着铐子走到钱小刚面前,看着一脸汗水的钱小刚道:把爪子伸出来吧?!” 钱小刚无奈地伸出手去,但嘴里却嘟哝着:这事没完……” “肯定没完,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大熊边给钱小刚戴铐子边道。他今天开心死了。 “带走。”乔虹喊。缉毒警们押着新世纪的七名嫌疑人往那辆十五座的警用面包车走去。 “钱总,慢走您……”大熊朝走在最后的钱小刚挥着一只大手喊。 乔虹照着大熊的胸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道:大熊哥,干得不错。改天吧,请我吃饭。” “哪跟哪儿啊?凭什么我请你?哎,萧乾这小子呢?”大熊和乔虹都扭头去看,只见刚才停着出租车的地方已经空了。 “这小子,溜得到快。”大熊道,口吻里充满了钦佩。乔虹亦看着刚才停出租车的地方,但没说出什么来,可她的眼睛湿了。 两辆警车鸣着警笛缓缓往海关外驶去。 “弟兄们,别愣着。接着干活,善始善终。下一家……伟利水产品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我是我是。”一名六十岁上下的男人朝大熊紧走了几步过来了。他脸上也淌着汗,肯定是被刚才那一幕惊得。 “开箱检查。”大熊的声音别提他妈多亮堂了。 乔虹等人将七名嫌疑人送到看守所分监关押,又补办了搜查令,拘押等手续。直忙乎到中午12点多才算告一段落。市局分管副局长段瑞琪直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动作,事前竟没有一点儿动静。惊诧之后又不免有些愤懑起来,缉毒队这帮小崽子也太空棺材出葬,木中无人了!他马上拨通了外地出差的周局长的手机,将这边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汇报。他知道缉毒队的现任队长赵晓明也和周局长在一起。一切都不出所料,电话那边的周局长和赵晓明皆大吃一惊,并决定尽快返回横江。因为这个案子的四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的父亲皆是市委和市政府的主要领导。 乔虹等人亦知道这以后会有较长一段时间谁也别想消停了。但今天只能告一段落了。况且,缉毒队出警的七名警员都已经饿得把胃叠起来了。大家纷纷嚷嚷着要吃饭,受不了了。仲亚是代理副大队长。乔虹让仲亚领大家去吃饭,她自己开着辆普桑警车直奔萧乾家去了。走前她嘱咐仲亚,下午两点会议室见,商量案子。六名警员看着乔虹走了,互相看看,但谁也没说出啥来。 “走,海鲜大排档。”仲亚喊了一声。又补充道:AA制啊。” “今天还AA制?多大收货啊!你请吧,副大队。”队员小刘耍着赖道。大家一致赞成。小刘是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今年23岁。 “也行。走吧。”仲亚苦笑笑道。大家兴高采烈地钻进了那辆警用面包车。 “小刘,你开车。”仲亚喊。 “为什么?”小刘问。 “你见过又出钱又出力的吗?世道还没变得那么糟,中国是法制社会。”仲亚坐在副驾座上道。 “也行。”小刘笑着挪到了驾驶座上。打火,启动。车缓缓驶离。小刘忽然问道:哎,这案子是谁策划的?太利索了,想不服都不行了。” 事前萧乾叮嘱过乔虹和仲亚,岳冲,不要露出他来。所以仲亚只能说:还能有谁?领导呗。” “那你现在是咱们这里最大的头,难道会是你?我怎么有点不信呢?这进步也太快了,从中学一下进了研究生,我还是有点儿不信。”小刘到队里也两年了,他对这帮哥哥姐姐还是有所了解。 “那就还有,岳冲,乔虹。这下行了吧?”仲亚道。 “那也不信,你们以前没这么出色过呀。”小刘摇着大脑袋道。 “哪那么多废话你?!开车。目标,西城福祥路海鲜大排档。”仲亚终于失去了耐心。 “是。”小刘加大油门,提速驶去。 乔虹开开门便兴奋地喊:萧公,走,吃饭去。”她以为萧乾这几天肯定没睡好,这会一定在补觉,但喊了几声后没动静。乔虹看了两个卧室皆无人。她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还,肯定又去那个破澡堂子了。乔虹转身出了门。 萧乾此时确实在离家不远的那个澡堂子里。他刚搓完背,正在冲淋浴。水有点儿烫,他硬挺着没去调水温,这样才能解乏。正冲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服务员跑进浴室里喊:谁叫萧公?有叫萧公的吗?外边有人找,说是家里有事儿,让他马上回去。萧公,谁叫萧公啊?” “别喊了,知道了。”萧乾在水雾中喊了一声。服务人员寻声看去,不禁笑了:你叫萧公?没搞错吧?”这里的服务员对萧乾都比较熟悉,但没听说他叫萧公。 萧乾草草冲完,便穿上衣服走出了澡堂子。一进营业室,萧乾就看见穿着警服的乔虹正在背着手在看墙上挂着的价目表。 “乔虹。”萧乾叫了一声。乔虹回头就嚷嚷上了:你怎么又到这种破地方来洗?这么便宜,能卫生吗?你是想得脚气还是怎么着?”乔虹这一喊,惹得收银台的服务员在她的视线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两人出了澡堂子,乔虹还在唠叨:以后不准来这洗了,下回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屠宰场?”萧乾严肃地问。乔虹抬手欲打,被萧乾一个漂亮的反手握住了手腕,乔虹疼得差点儿当街跪下去。萧乾笑着松了手,但脖子上马上挨了乔虹一掌:家庭暴力。” “你指得是后边这下吧?”萧乾问。 “胡说,前边那下。”乔虹揉着手腕道。 “怎么样?犯人都送了?”萧乾严肃起来,但脸上仍是露出了少许抑制不住的兴奋。 “嗯,送进去了。哎,萧乾,我估摸着,这以后得乱些日子,这个动静在横江来说,应该是空前的了。” “……也不一定……得看什么事儿。涉及到毒品,我估计那些人也不敢掺乎得太深。看吧,走一步说一步了。” “先吃饭吧,饿死了。你呢?”乔虹问。 “老年人不像你们年轻人,我还行。” “又倚老卖老,你有多老?想跟我爸换吗?”乔虹瞪一眼萧乾。 “你开车来得?”萧乾看见了门口停着的警车。 “嗯。”乔虹点点头。两人上了车。 “得抓点紧审,夜长梦多,关键是王禹,别让他溜了。”行驶的警车里,萧乾对开车的乔虹道。 “没问题。下午大熊把具体数量报过来,我们马上开始提审。如有必要,连夜审。”乔虹道。她闯了个红灯,左转向驶去。 “必须要加班夜审,我估计这个案子,几个地方的案犯加一块儿,得进去上百人。这个工作量可不小了,够你受得。” “怎么,心疼了?”乔虹扭过脸笑了。 “那到没有,我是担心预审工作的进展是否能顺利?另外,明面上到不会怎么样,但暗地里阻力也不会小。关键是要尽快拿下钱小刚,他既是主犯又是知情最多的人,他的口供至关重要。我建议,下午就审他,并且先审他。一定要在他方寸大乱尚未恢复之前,一举击溃他。把他那堆烂泥里的水一滴不剩的都挤出来。”萧乾一举击在工作台上。 “瞎扯。”乔虹喊。 “干吗?”萧乾不解地问。这里正是一个路口。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顾不上吃饭了。我马上去看守所提审钱小刚。”乔虹严肃地道。 “别扯淡了,那也得吃饭啊。”萧乾道。乔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左转向,将车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前。 请用收藏和推荐继续支持老野。 困了,累了,还很缺Q币,要休息几天挣Q币去。 第十七章 今天开始每天更新,欢迎投票支持,还有评论啊。 乔虹这顿中午饭吃得可说是太不消停了。在萧乾的授意下,她一直在打电话。首先是从队里调了十余名警员进驻了新世纪总部大厦。由于人手不够,又从刑警队借调了十余名警员把西城的两家隶属超市封锁了。当然,财务部是关键。 萧乾今天的胃口不错,他边听着乔虹往外打电话,边不停地往嘴里送东西。以致乔虹在打电话的空挡时说了几次:你给我留点儿。” 虽然乔虹在队里并不担任什么具体的领导职务,但她因较长时间是和萧乾在作搭档,实际上是扮演着助理的角色,以前萧乾当队长时,有很多指令是通过乔虹下达的。所以,也就自然养成了一种工作惯性。加之,赵晓明的工作能力及为人都不能令大家信服,故,便出现了一些明服暗抗的情况。赵晓明为此亦大为光火,但也无奈。有些队员在背后讲,干咱们这行,要想让人服气也很简单,那就是干几件漂亮活出来,要不经常请咱们吃饭也行…… 快两点时,萧乾和乔虹才把这顿饭吃完。结帐时乔虹道:你买单,我吃得都是剩饭。”萧乾笑笑买了单,乔虹很开心。 分手时,萧乾嘱咐乔虹,在预审的整个过程中,一定要跟他保持最紧密的联系,以保证这个案子能善始善终的结案。 “我们还不够紧密吗?”乔虹上车前冲萧乾笑眯眯地道。萧乾亦笑着点点头,然后便顺着人行道走了。 一上班,乔虹和仲亚便到了主管副局长段瑞琪的办公室。段副局长还是有些吃不准,又一连问了不少问题。乔虹一一作了简单但清楚的解答。段副局长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新世纪的几名老总的父亲都是现任的市委,市政府领导,一旦有什么差错,这个摊子是不好收场。但桌子上的十几粒糖果又确实是毒品……最后段副局长表态了,严格按照司法程序运行,不得出现半点违规行为。 从即日始,新世纪所属七家企业全部停业待查。据初步了解,除董事长王禹在澳门外,其他四名股东,钱小刚、张雷、钟、欧阳锋都被刑拘。欧阳锋是香港人,尽管他连连喊着与本案无关,并声言要加大力度投诉,甚至赖在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不肯出来,但还是被两名缉毒警察按在老板台上戴上了铐子,然后架出了办公室。这个细长白瘦戴一副考究眼睛的中年男人终于钻进了警车。 新世纪七家连锁企业的上千名员工在顷刻间都傻了,并都得到了通知,随时接受传讯,尤其是各财务部门的主管人员。 缉毒大队和刑警大队两个队近百名警员几乎都放下了手头的案子,全力投入到这次行动中。看得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表现出了兴奋异常。 下午四点,乔虹和仲亚等人开始提审钱小刚。 钱小刚中午没吃饭,他拒绝吃牢饭。但看得出他很饿,那张白胖的大脸上显露出了几分憔悴和焦虑。他只有1。70米的身高,但体重至少在170磅左右,且腿不算粗,是那种典型的蛛类体形。这种体形难看不说,还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听说直升飞机的脚架以后要改成三角形了,不知支架有多细?还有就是,什么时候能看到? 钱小刚仍戴着铐子,坐在被询问人的位置上气哼哼的,他低着头不去看乔虹和仲亚,以示不屑。其实钱小刚和乔虹也是认识的,只是不太熟悉。 “姓名。”乔虹语气平淡地问。钱小刚梗梗短粗圆的脖子,不予理会。 “姓名。”乔虹又问了一遍。 “这还用问吗?横江有不知道我名字的吗?明知故问,我没时间陪你们。哎,让公司的法律顾问来见我。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得。”钱小刚的口气很蛮横,但底气不太足,概是跟中午没吃饭有关系。 “钱小刚,我现在是按法律程序问你话,你先闹清楚。你过去没面子,以后也更不会有了。我现在是站在尊重法律的角度上询问你……姓名?”乔虹把脸拉长了,口吻也随之变成严厉。 “……钱小刚。”钱小刚的口气显然软了下来,他知道这次这个坎儿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松过渡了,毕竟是毒品。 “工作单位,以及职务?”乔虹继续问。书记员小张在笔录专用纸上写着。 “……新世纪进出口贸易总公司,副董事长,执行董事。”钱小刚的汗在那张大白脸上沁出来。 “……我问你,海关堆场那些摇头丸是怎么回事儿?数量是多少?”仍是乔虹在问话。 “这我不清楚,有主管人员负责这些事儿,我并不是什么事儿都经手……” “那你到海关堆场去干什么?”仲亚喊了一嗓子。 “……是部门主管打电话通知我,说是海关缉私局要查货,因为我跟海关的领导比较熟悉……我主要是嫌麻烦,打算找海关领导打个招呼,也就这样。”钱小刚说到这儿,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侦讯室里没冷气,只有天花板上吊着的一个电风扇,不管什么用,室内的温度还是较高。况且,钱小刚心里确实有点儿慌,他现在很后悔,因为昨天他跟其他三位大股东打了一天麻将,后半夜还玩了洋婆子,直到今天上午八点多了才开机,知道海关要查货已经是快九点了。几名公司主管急得跟猴开春没啥区别了,但联系不上也没办法,可他们又不敢跟大老板王禹联系,怕其他几名副手怪罪,再说王禹平时跟这些人也不过话。其实知道这批?(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7 部分阅读 啊F涫抵勒馀趵镉兴囊簿图父鋈耍俏幌愀劾习迦凡恢椋跤碜榻ü纠纤饕俏顺镒剩硗庠俅虺鲆桓龊献实恼信疲镜男矶嗄谀徊⒉桓塘俊K运窈耙端呋故怯幸欢ǖ览淼摹?br /> “说呀!既然你不管事儿,那你去现场干什么?不会是路过吧?”仲亚的口气带出了些许调侃。 “我跟你们说不清楚,反正我跟摇头丸没关系,这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要见我的律师,他来了我才说话。”钱小刚开始打赖了。他不知道王禹现在知不知道公司出了事?王禹半个月前出了境,这时也许在澳门,也许在其他哪个国家?一般情况是王禹打回电话来联系一下。上午,钱小刚自忖自己可以摆平这件事,可偏又没有摆平。海关的几名主要领导都不在,这是钱小刚没有料到的。莫非老天爷也参予扫毒了?!他愤愤地想着。身体一阵阵发虚,昨天打了一天麻将,熬得够戗,下半夜又和那个匈牙利的大嘴女人鏖战了两个小时,中午又没吃饭。管教到是给他单独打了饭菜,因为他暂时被单独关押,这是乔虹的要求。但钱小刚一看那小盆饭菜就想吐,呸!这是什么他妈的味儿啊?!不是把鞋垫掉锅里了吧?钱小刚捂着鼻子摆摆手,管教把饭菜拿出了号子。钱小刚这辈子别说吃,看都没看见过这种饭菜。窝头就窝头吧,怎么还黑的发绿了?!可这会儿确实饿了,从胃里时不时的便往上涌酸水,身子也软塌塌的。钱小刚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沮丧。 “不说是吧?那你就在小号里呆着,半年我让你连天都见不着,闷死你。没听说吗?看守所,大风刮进来都得三个月。”仲亚黑着脸冷冰冰地道。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还没定罪呢,现在还不是犯人。我要求见律师,这是我的权力。我要求改善伙食,那种饭没法吃。我还要求见家里人。”钱小刚后边这句话是在点询问人,他还有个在政府担任秘书长的爹。 对钱小刚的询问没什么收获,更谈不上有实质的进展。对其他几名大股东的询问亦是大同小异。只有那个香港人欧阳锋一直在喊冤,并要求投诉。 下午下班前,大熊开车到看守所和乔虹,仲亚等人碰了下情况。他说已经挑出来大约一百斤摇头丸,但这么靠尝的方法进展很慢。八个箱子二十四吨货,得尝到什么时候去?这里边肯定有记号,但他们找不到,请乔虹他们尽快想办法。 “大熊,货先别动了,但要派人看好。我们抓紧时间审讯,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乔虹对大熊道。 乔虹送走了大熊后,马上驱车赶到了萧乾家。 “不行啊萧队,几个大头没一个吐口的,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乔虹边说边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还干了点别的。然后出来灌了一气桶装凉水。这才又盯着萧乾问:怎么办?这回网里的都不是小贼,以前的方法不灵。” 萧乾正在吃饼干,他吃得很慢,嘴角有渣子。他看看乔虹,没说话。 “你到是说话呀?!没你事儿了是不是?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能都靠我们呀?!”乔虹显然有点儿急了。 “……还有我什么事儿?案子不是破了吗?人你们也扣了,是没我事儿了。我现在拿得是退休的钱……” 未待萧乾说完,乔虹已经一个虎跃把萧乾压倒在双人沙发上了。她先在萧乾脸上亲了几下,然后忽然咬住了萧乾的耳朵,萧乾疼得大叫起来。 “怎么样?还装不装了?又是背着又是抱着,一大堆孩子,还绕着大街说你没结过婚,那孩子都是捡来得?你烦不烦啊?”乔虹放开萧乾后道。萧乾揉着耳朵直咧嘴,半天才道:那也不能咬人啊?夜叉打架还得用个杈子,你到好,啥都不带,可照样伤人……” “你骂我母夜叉!”乔虹又扑了上去。萧乾又倒在沙发上了。茶几上的半包饼干也掉到了地上。 “行了行了,说事说事儿。”萧乾几乎把乔虹举了起来,这才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乔虹气喘嘘嘘地在萧乾旁边坐下了。 “快说怎么办?这个案子不能拖,真是夜长梦多。”乔虹闹够了,开始严肃起来。 “……这样,你、仲亚、岳冲……”萧乾一板一眼地道。乔虹边听边使劲儿点着头。 夜里十二点,一辆警车静静驶入了横江市看守所的深灰色铁门。 几分钟后,萧乾、乔虹、仲亚和岳冲进入了最靠里边的十号侦讯室,里边这几间侦讯室的隔音都非常好,如不是狼哭鬼嚎,外边一般是听不见的。萧乾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宽松运动服,拎着个不大的黑色帆布包。其他三人都着警服。 少顷,一名值班管教把两眼通红,头发乍乱,一脸疲惫的钱小刚带进了十号侦讯室。今晚值后半夜班的是老郑,他明年就该退了,走路已带出了些许老态。他把钱小刚送来后便离开了。 钱小刚在被询问人的位置上坐下来后,便感到了有点儿不对劲,因为乔虹,仲亚和岳冲都离开了侦讯室,屋里只剩下了一个身穿便衣,并将后背对着他的男人……几分钟后,奇#書*網收集整理男人方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钱小刚。后者一怔!萧乾?!他在心里暗暗叫了声苦。但还是硬撑出了一点儿笑模样:……萧乾,你不是已经退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当警察很有瘾是吧?哼!我到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钱小刚晚上终还是吃了一份牢饭,不吃不行啊,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钱小刚和萧乾打小就认识,但关系很差,两帮孩子经常干仗,钱小刚知道萧乾下手是又狠又准,专往软处打,甚至连裤裆都不放过。况且他后边还有一个魏光,更是狠得能把人恨死!还听说魏光的父母都是当老师的,这他妈谁信啊?杀猪的还差不多。总之,王禹和钱小刚都领教过萧乾的手段,对他是既恨又怕。但有时瞅准了萧乾单人或人少的时候,也会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把萧乾往死了臭揍一顿,肯定让他几天连屁都不敢放,一使劲儿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 长大以后,两帮人见面少了,但偶尔也能碰上。这时候王禹和钱小刚的生意都已经作大了,自然不会再把一个小警察放在眼里。所以,一旦见了面也只是平淡地打个招呼而已。 钱小刚此刻的心理状态也是很复杂的,虽然他自忖有个作官的老爸,但这种事不同于其他事,老爸敢不敢为他说话也是个问题?况且,他做这种生意老爸也是确实不知情的。像王禹和钱小刚这类人总是有一种很不切实际的心理状态,总觉得法律是为那些没办法的人制定得,而似自己这样有头有脸的人,法律一般亦不会招惹到自己头上。但若真出了事,若出了大事,心里又忽然一下没了底,这就很麻烦了。钱小刚这一整天都在想着王禹会有什么办法?他毕竟现在还在外边,那么就必须要抓紧时间想出折来,因为他是这帮人的领袖啊!全靠他了。他知道王禹的父亲跟北京的一些大领导有些私交,且很熟络。那么……钱小刚今天可算是动上脑子了。 第十八章 萧乾并没问钱小刚什么,而是冷着脸从帆布包里一件件往出拿东西。钱小刚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拿出来得那些东西。有铐子,宽胶带纸,较细的尼龙绳,电警棍…… “萧乾,你要干什么?!”钱小刚隐约感到了什么。但萧乾并不回答,仍是从包里往外拿东西。他最后取出来一大卷白花花的纱布。钱小刚的心提起来了。 萧乾仍是一句话不说得走到钱小刚跟前,他将钱小刚的双手拧到背后,并且是成斜一字的形态,然后把一副拇指铐铐在他的两只拇指关节后边。这种体罚是很厉害的,俗称苏秦背剑。开始几分钟人会疼得受不了,几分钟后双臂便开始麻胀。这种感觉对没试过的人讲是说不大清楚的。 萧乾把钱小刚铐住后,又扯了一条宽胶带纸将他的嘴粘住。然后走到他身后将他的胳膊一点点压下去……钱小刚发出了极难听的声音,并且脸上马上便沁出了无数个很大很饱满的汗珠子…… 几分钟后,钱小刚浑身发抖,背上的衬衫已被汗水湿透。他拼命地抖动着身体,欲站起来。但萧乾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并将一只脚踩在他腿上。钱小刚的一双眼睛几乎要瞪爆,脸上已分不清谁是汗谁是泪? “……说,谁是分管进货的?”萧乾手上松了松劲儿,贴着钱小刚的耳边问。钱小刚似乎已疼得听不见问话了,他拼命地抖动着身体,嘴里发出似舌头已被割掉的怪音。 “还是不想说是吧?”萧乾像自言自语地道。然后把钱小刚提起来摔到地上。侦讯室里除了一张不大的桌子外,也就有几把椅子,所以空间还是挺大。拇指背铐这种刑罚如果保持一个姿势情况还稍微好一点儿,但人躺在地上便没准了。因疼痛而拼命挣扎是一种本能,可这一挣扎便会令疼痛增加数倍。果然,钱小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极力保持着平衡,目光和冬天里的死羊眼已没了多大区别。这样又过了两分钟,萧乾才把他提起来坐在椅子上,然后扯掉了他嘴上的宽胶带纸。钱小刚拼着性命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便带着哭腔骂开了:萧乾你个王八蛋,狗娘养得,我操你八辈祖……”没等他骂完,萧乾又把他的嘴粘住了。然后又把他提起来摔在地上。萧乾把那一大卷纱布垫在他的肚子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踩上去。这种打法可以令被殴人五脏俱损,甚至死亡,但外表却不会留下外伤痕迹。俗称局部闷山药。萧乾连着在钱小刚的胸部和肚子上跺了十几脚,钱小刚只留下出气的劲了…… 萧乾把钱小刚从地上又提起来扔到椅子上,然后打开了他的拇指铐。钱小刚的两条胳膊在身旁甩来甩去竟似不是他的一般。他的胳膊已完全失去了知觉。萧乾又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从钱小刚的头上浇下去,同时扯掉了他嘴上的胶带纸……片刻后,钱小刚打了个激灵,然后抬起一双比牛黄解毒丸精神不了多少的眼睛看了看萧乾。再然后,便垂下头抽泣起来。 萧乾仍是不说话,他拿起桌上的两只小型电警棍,然后把两头的金属刺对在一起开始通电。从金属刺上发出多股蓝色的火花,并响着刺耳的电流声。萧乾朝钱小刚走过去…… “别,别了……我说,我说。”钱小刚恐惧极了,身体又失控地战抖起来。 “……谁负责进货?”萧乾问。 “……是我。”钱小刚一直盯着萧乾手里的警棍。 “谁负责销售?” “……一共四个人,都是沙漠风暴广场的主管。” “姓名?” “肖中、刘力、蒋春生、许毅。”钱小刚垂下了脑袋,仍在抽泣着。 “大股东里都谁有份儿?”萧乾继续用电警棍打着火。每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钱小刚的身体都会条件反射的战抖。 “都有。不,没有王禹、我、张雷、钟。那个香港人欧阳锋不知道,他没参予。” “财务上,谁管这事儿?” “……财务部总监,刘华宇。”钱小刚哭出声来了。 “这批货有多少?有什么标记?” “……五万粒。袋口里边的右上角,印着一个太阳。” “过去,到桌子那儿写下来。” 钱小刚慢慢站起来走到桌子后边坐下来,但胳膊抬不起来。他哭丧着脸道:我的胳膊不能动。” “那就等一会儿再写。”萧乾的口气挺大度的。 “萧乾,你这算逼供信。”钱小刚忽然道。 “对。”萧乾看了钱小刚一眼。 “逼供信是违法的。”钱小刚眼睛一亮,终于有了一点儿活气。 “贩毒不违法吗?钱总,别耍小聪明了。天亮以前,你刚才提到的人都得进来。他们都清楚是为什么进来得,细节我也不问你了,他们会说。” 钱小刚听着萧乾的话,身体似散架般的瘫在了椅子上。 萧乾走到门口,从里边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乔虹等人进入。当他们看到钱小刚那副狼狈的样子时,都快速转过了身子。萧乾则不紧不慢地把那些刑具一件件放回了包里。 “乔虹、仲亚马上通知人,连夜抓人。”萧乾道。 “是。”仲亚习惯地道。萧乾笑笑没说什么。钱小刚的手这时已经可以活动了,他皱着眉头在笔录纸上写下了一串名字…… 缉毒大队和刑警队的部分警员一夜未合眼。到了上午九点钟,已抓获新世纪涉案人员14名,其他销售点涉案人25名。顺便提一下,杂毛也进来了,他是被肖中,就是肖二咬出来得。 忙!缉毒队和刑警队的弟兄们。 案情似断线的风筝般在大风中左冲右闯,起落无常。第二天,几乎全市的人都知道横江最大的娱乐业和超市行业的老大,新世纪出了大事。人们免不了又奔走相告了一番,兴奋异常了一番。况且,这片土地上本来就是闲人多嘛!那么,有点儿事,尤其是有点儿大事,那就是要这样一番的。 中午下班前,大熊和几名缉私局的警员乘着一辆警车,押着一辆货车,兴冲冲地来到了缉毒大队。货车上是五万粒摇头丸,它们都被裹在了很漂亮的糖纸里。 缉毒大队的各个办公室和会议室里,空前的热闹非凡!多名警员从货车上把穿着华丽外衣的毒品运到四楼会议室。人们往返于电梯间和通道走廊,有的小伙子干脆脱了衬衫,赤膊干上了活。段副局长在办公室门口出进了多次,甚至走到了楼梯口处来看警员们搬运的情况。他脸上也在出汗,虽然啥都没干,表情却挺难形容。他已经向市政法委的领导,以及市委市政府分管政法的领导,还有公安厅的领导作了汇报,但暂时还没有下文。段副局长以前一直埋怨副局长有点多,分工太琐碎,但今天他觉得副局长少了,并且是太少了。周局带着一名副局长开会走了,另一位副局长在医院住着,家里就剩下他了,偏又赶上了这么大个事! 段副局长仍在出汗,从小汗到中汗,终汇成了大汗,尤其是腋下相当难受。他的身高虽然达不到1。70米,人也蛮瘦的,但却很能出汗。 乔虹和大熊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说得兴高采烈,边看着另处越堆越高的糖果袋子。 “大熊,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我请你。这回你可是唱主角的。”乔虹握起拳头又要击打大熊的胸部,但大熊笑着躲开了。 “算了,今天这么忙,改天吧。哎,萧乾呢?这个场合他不在太可惜了。”大熊道。 “回家睡觉去了,昨天帮我们忙了半宿……”乔虹的口气里除了感激,还有不少心疼。 “哎,乔虹,我可听说了啊……”大熊很笨拙地眨了一下左眼,一看就知道太缺乏这方面的训练。 “你这个大块头和体重太不适合这个动作了,这是小巧玲珑的人惯用的。”乔虹打趣地道。 “那我应该怎么样?”大熊凑近一点儿乔虹问。 “做个举重的动作也比这强。哎,你刚才说什么?听说我什么?”乔虹刚反应过来。 “钥匙都拿上了,还装啥呀装?这就像我儿子小时候站在冰棍车前头死活不走,可嘴上还说,其实我不太想吃冰激淋。哈——”大熊说到这儿,咧开那张非洲兄弟的大嘴笑了起来。 “没的事儿。哎,你听谁说得?对了,不是仲亚就是岳冲。这两个臭小子,嘴比没带的鞋都松,真是靠不住。哎,别再扩大了啊,还没定呢。”乔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挺踏实。 “那你忙,我走了。交差了啊,五万粒,每袋一千粒,你过过数,然后抽空给我打个手续,别忘了。走了。”大熊匆匆走了,到了门口还笑着拍了拍一个搬糖果袋的,光着膀子的警员的肩膀。这个人他其实不认识,今天确实高兴了。人要是高兴真能看出来,就跟人急了能看出来一样。 经过近十天的对涉案人员的提审,案情基本上露出了较清晰的轮廓。确实是触目惊心! 据案犯交待,王禹在外贸工作期间,便伙同钱小刚、张雷、钟大肆进行炒汇,买卖紧俏物资批文等违法活动。经过多年的非法经营,完成了可观的资本积累,然后辞掉了工作,在横江投资发展娱乐业和大型超市行业。 王禹在横江市外贸驻香港办事处工作期间,结识了香港及澳门的一些不法商人。回到横江后,他和海外的这些人仍来往密切。在近三年的时间里,沙漠风暴广场提供的摇头丸就是香港不法商人乔文程等人协助运作并从中渔利。 乔虹已让人电传香港警署的魏督察协查抓人。 目前除香港的涉案人员正在抓捕中外,大陆这边只有王禹尚未落网。从收缴的手机中调出的号码看,新世纪的财务总监刘华宇在钱小刚等人被抓捕后曾给王禹打过电话,通话时间是22分钟。那么就是说,王禹已经知道新世纪出了问题。那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回大陆自首,二是外逃。如果他选择第二条路,那就须经省厅批后再报公安部,然后发出红色通缉令。并与王禹可能出入的国家联系,请求国际刑警的缉毒部门协助抓人。 第十九章 乔虹的父亲乔文仲已经给乔虹打了几次电话,让她去办公室或家里谈谈情况。但乔虹都以太忙脱不开身推辞掉了,这令其父很不高兴。虽然乔虹知道父亲在这个案子上不会去偏袒谁,况且案子办到了这种程度也不怕谁再从中作梗了。可乔虹还是不愿意去看老爸那张被体制化了的面孔,以及嗯嗯啊啊的官腔官调。严格地说,作为政法委副书记是有权力要求下属向自己汇报有关工作的,但乔虹一贯不太买父亲的帐。 周局和赵晓明已经回来三天了,面对眼前一大堆白纸黑字的案卷,两人一时亦不知说什么才好。但纳着很大的闷则是肯定的了。这么大的案子,事前怎么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尤其是赵晓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已经拍了几次桌子,他冲着乔虹和仲亚道:大家干警察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像你俩说得那样,这么简单,那可能吗?我到缉毒队也五六年了,对不对?没见过这么破案子的!简直成了儿戏,怎么听,你们也是给我讲了一段幼儿园的故事。况且涉案人又都是……啊?你们俩现在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瞒我,也瞒不住,说吧。”赵晓明的窄脸胀得极红,额上和脖子上的大筋也比之以往粗壮了许多。 “……赵队。”乔虹瞥了一眼身边像块界碑似的仲亚,后者一副没啥可说得表情。乔虹只好说下去:这本来就是人家海关缉私局破得案子,跟咱们本来就没啥关系。我们是接到海关缉私局的通知后才赶过去的,人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因为是涉及到毒品,所以我们就接手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就是一个老太太的事儿,你非让我把她化妆成小女孩,赵队,我没那个本事。” “不对!”赵晓明又要拍桌子,想了想又收住了,他把手插进裤兜里又道:我已经了解过了,在海关缉私局检查货物之前,你们已经在海关外边等消息了,如果事前没有通气,你们去那儿等着干吗?这跟你刚才说得根本就对不上号嘛!乔虹,你也算队里的老人了,我在副队长这个职位上也有五六年了,现在是队长。我现在要求你,对我要负责,对工作要负责,也就是说,你要跟我说实话,墙要是塌了,谁都看得见,这是瞒不住的。说吧,说实话。” 乔虹又扭头看了看仲亚,后者的表情毫无变化,还是那个样子。 “仲亚,那你说。”乔虹道。她心说,谁的嘴这么贱?没准是无意中说出去的。 “我们是检查以前去得,可也是熊科长通知我们才去得,他说万一有情况,怕缉私局的人应付不了……”仲亚道。 “对,就是这样的。”乔虹马上接口道。 “那……你们说,这个案子跟咱们缉毒队没什么关系?”赵晓明问,把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 “对呀。这就是缉私局的事儿。”乔虹道。她估摸着也就这样了,她是真想离开这间办公室了。 “不对!”赵晓明又一掌拍到了桌子上,然后道:你们想过没有?这是个大案子,且不说影响,就说这批毒品,这也了不得了!首先得上报省厅吧?省厅肯定还要上报公安部缉毒总局。你们说,这后面是什么?会是什么呢?可你们却说,这跟咱们没关系?!这说得过去吗?你们不想要荣誉啦?这是多大的荣誉啊?!啊?另外,你们把局领导摆在什么位置上了?想过没有?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呢?”赵晓明确实太冲动了。 “可这跟咱们就是没关系嘛。”乔虹仍是一副天真的样子。 “真是一辈子当兵的料!”赵晓明瘪着嘴道。 “官多了也麻烦。”乔虹也嘟哝了一句。 “出去吧……哎,乔虹留下。”赵晓明道。可乔虹没理这个茬,她跟着仲亚一起出了办公室。 啪!赵晓明又拍桌子了。 乔虹和仲亚一直憋着笑走到厕所外边的走廊上,这才笑出声来。然后,两人分头进了厕所。 乔虹终于回家和老爸见了一面。她这十几天大部分时间在局里分配的宿舍住,因为没白没黑的搞案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时间可以睡觉。她抽空还是去看看萧乾,她主要担心萧乾不好好吃饭,每次去都带一堆东西,直到冰箱里放不下了。萧乾这些日子又开始发闷了,乔虹知道他在琢磨新案子,便也不去扰他。反正她来就来,走就走,萧乾已经把她当家人一样对待了。他妈的!连暗示一下都不会。有时候乔虹也会委屈中更添加一点儿愤愤地想。可自己太主动了也不叫个事。唉—— 乔虹的父亲按惯例先表扬了乔虹几句,然后又是要注意身体,身体是本钱,劳逸要结合,要尊重科学,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等等一番老生常谈。然后,才开始切入主题,但也切得半死不活的让人揪心。 “老爸,快说正事儿吧,我晚上还提人呢。”乔虹终于失去了耐心。 “总之,王凯书记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把握原则的,充分体现了领导干部的作风和觉悟……”乔文仲慢条斯理地道。 “老爸能不能简单扼要一点儿,我要是这么审犯人,犯人早就睡着了,还问个屁呀!”乔虹道。 “……王凯书记在常委会上表了态,很明确地……他说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按法律办事,该怎么办怎么办,另外,他对签发对王禹的通缉令也表示同意和支持……” “他这全是废话,他拦得住吗?他不就是市委的一个副书记吗?上边比他大的头多了,他想不表态呢?表不表态我也抓人。”乔虹撇着嘴道。 “虹虹,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老这么没大没小的,你说也没人惯你,你咋成这样了呢?”乔虹的母亲不高兴地道。 “本来嘛,法律怎么规定的,按着办就行了,挺简单的事,到了你们这儿就复杂了。中国是法制社会,又不是王爷说了算。”乔虹一点不见收敛。 “中国当然是法制社会。改革开放以来,拨乱反正,形势是一直往好的方面发展。不过,虹虹,在工作中还是要掌握原则,不能由着性子乱来,出了问题,我这个政法委书记也不好为你说话。你就看王禹吧,王副书记也不好说什么。这是谁都没办法的事儿。” “爸,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晚上还有工作。你也注意身体。妈,你也注意啊。”乔虹说完,匆匆走了。 “这孩子,早晚得让那帮犯人给累出毛病来,你没注意吗?她又瘦了。”乔虹的母亲道。 “是吗?没太注意。不过他们的工作还是有成绩的。这个案子影响不小,可是,影响也太坏……”乔文仲看看老伴,没再说下去。 乔虹没回队里,她去了萧乾家。晚上确实有夜审,不过也不急这一会儿。她已经两天没看萧乾了,心里有些个惦记。 乔虹进屋时,萧乾正刷着牙在客厅转悠。看见乔虹后,咧开白花花的嘴点了点头。 “你快漱漱口去,恶心死了。像食物中毒后的垂死挣扎。哎,我没买啥啊,没顾上。你吃东西没?”乔虹边往沙发上躺下去边问。萧乾又咧开白花花的嘴要说什么。 “快漱口去,漱完再说。”乔虹扭过脸去了。萧乾往卫生间走去。少顷,他边用毛巾擦着嘴边走出来。 “吃饭没?”乔虹问。 “吃了。都几点了不吃饭。你吃了吗?”萧乾在乔虹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问道。 “呦,关心起我来了?难得有进步。唉,我还真没吃,饿死了。” “干吗呢你?连饭都不吃,有那么忙吗?”萧乾伸手去拿烟,被乔虹用手挡住了:别抽了,刚刷完牙,你就不能让那臭烟味歇一会儿?你刚才说什么?有那么忙吗?你也不想想,抓进来几十口子,不都得审吗?再有三个月能结案就不错了。哎,我刚才回家了。” 乔虹把她父亲那番话向萧乾学了一遍。后者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哎,有个叫丁海的嫌疑人你认识吗?”乔虹忽然问。 “认识,是我的线人,就是这个案子上的。怎么啦?” “他一天到晚喊着要见你,还说有些话只能跟你说。”乔虹把一只手搭在萧乾的腿上道。 “……他也进去了?”萧乾把半盒烟卷放在乔虹摊开的手上。 “他就是从新世纪的人手里接货,然后再卖出去。不抓他抓谁?”乔虹把手上的烟扔到茶几上去。 “他的情况有点儿特殊,这个情况你要在预审的案卷里强调一下,让法院的人在量刑的时候考虑进去。这点很重要。”萧乾认真地说。 “算了吧。外边少一个毒贩子,我们还能消停点儿。”乔虹不以为然地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的许多工作都是靠这些线人完成的,不能过河拆桥。要是那样,我们有一天会成了瞎子。乔虹,一定照我说得做,你要是不当回事儿,开庭的时候我会露面。” “好吧,我不会忘的。哎,你给我弄口吃得吧,饿死了。我要是死在你这儿,你也说不清楚。”乔虹扭头对萧乾笑了。 “有什么说不清的?你有钥匙。” “那我就说是我死以后,你塞到我包里的。” “你都死了还说个屁呀,僵尸啊你。哎,吃快餐吧,都是你买得……打两个罐头,一个鱼的,一个水果的,有面包,抹点果酱,你要是嫌淡,还有酱豆腐,我再给你扒两根大葱……” “滚你的,让我吃垃圾站啊?别说了,快去弄吧。我现在是又累又饿。说实话,现在让我结婚都没劲儿了。” “结婚需要很大劲儿吗?”萧乾笑了,有点儿坏样。 “人家说得是张罗那些天。”乔虹发着嗔道。 “啥不得张罗?”萧乾起身朝冰箱走去。乔虹伸手没打着他,然后就喊:和你的酱豆腐大葱去死吧。” “哎,乔虹。”萧乾边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边道:你说把一个死人塞进一根特大的葱里,能不能把他呛活了?” “那就是你。”乔虹笑着喊道。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两头再用臭豆腐封住口,活了也不敢出来。哈——”乔虹放声大笑起来。 “瞧你,破了这么个小案子,就兴奋的像要五马分尸一样,没出息。”萧乾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食品往厨房走去。 “别老死人呀尸体呀的好不好?本小姐还没结过婚呢,讨厌你。” “那就是说,很想当女士了?”萧乾在拐角处回过头道。 “更讨厌了你。做饭去。”乔虹看着萧乾进了厨房,然后把脸转向沙发靠背低语道:废话,谁不想当女士?!不过得碰上合适的男人。”乔虹偷偷笑了,又瞎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她就睡着了…… 第二十章 萧乾又想起了魏光。便在上午十点钟出了门,他快走了约有两公里,热热身,这才打了辆出租车往光威大厦去了。他知道魏光不会那么早去公司上班,魏光小时候就有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习惯。那时候还没有大款这类概念,但以后听说大款们都是这样。那就是说,魏光打小就有了大款的生活习惯,可就是没款。现在总算是对上号了。还有两种人也有这种习惯,警察和小偷。 萧乾来之前没给魏光打电话,他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在就在,不在拉倒。萧乾估摸了一下时间,魏光该回来了。 萧乾没敲门,推门便进了魏光的办公室,这小子果然在,并且像个假人似的歪着脑袋在看一份文件类的东西。听见动静,魏光抬头看见了萧乾,然后把半边的眉毛往上一挑,笑了:兄弟,行啊,学会算了,我昨天晚上才回来。坐。哎,花蛇。”魏光冲里边的茶室喊了一声,然后过来在萧乾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两人把烟卷点着了。 随着魏光的喊声,一个衣着简单朴实,但目光中却泄出无限妖娆的女子从茶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裙子刚好过膝,底下露出浑圆挺直的小腿,一双半高跟的草编拖鞋垫着她的两只纤巧白皙的脚。 萧乾不由得将目光寻着她的身体向上看去,女子的一双丹凤眼太清澈了,却又似有意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慵懒,很像是嵌在山腰的两眼泉水,互相转达着亲近的信息,这便是那些飘忽不定的雾气…… “花蛇,过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兄弟,萧乾。”魏光又扭过头对萧乾道:这是你那半个嫂子,大号刘颜,小名花蛇。”魏光嘴一咧又笑了:也是我给起得。” “什么?!她也是嫂子?”萧乾心里不由得一紧:我看她也就二十多岁……”萧乾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女人都看上魏光什么了? “没有,这孩子早熟,今年才十九。”魏光道。 “什么!光哥,你不会连露阴癖的毛病都有了吧?” “滚你的蛋,你才露呢。哎,花蛇,别盯着瞎看,我这个兄弟色的厉害,又是警察,跟你不是一口锅里煮得东西。别看了,去给我们哥俩沏点茶,真是吃得又多又没眼力架。” “讨厌。”花蛇低声嘟哝了一句,这才把目光从萧乾的脸上挪开。她转身朝茶室去了。这女子的臀部相当翘,轮廓几近完美,身高应该在1。68米上下。 “兄弟,这半个嫂子还行吧?就是有点儿年轻,挺任性,饭做得就更差了。她说她爸妈是教授,可我怀疑不是,应该跟喂猪的比较接近,要不她怎么能做出那么难吃的东西。”魏光调侃着道,仍是挂着一脸笑。看得出,他情绪不错。 “光哥,照这么下去,你是不是有承包幼儿园的打算?” “那不会,带孩子不是我的强项,打孩子没准儿行。” 花蛇端着一只很精致的草编托盘过来了,她把两杯绿茶放在茶几上,并冲着萧乾点点头道:慢用……” “别说这些行话,一下把出身就露了。”魏光笑着道。女子在魏光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手里仍拿着那只很精致好看的托盘。 “别坐这儿啊,一看关系就不正常。我兄弟看不惯这个。”魏光道,但口气并不是当真的。 “那他习惯什么?”花蛇柔声问道。她的声音不错,挺脆,并且没什么杂音。 “他习惯让你坐在他对面,然后他在一张破纸上记下你说得话,他们管这个叫笔录。” “你去坐他对面吧,那个位置最适合你。”花蛇撇撇嘴,淡淡地笑笑,真的很有女人味。她只有十九岁?可看上去不像,十九岁的女孩儿通常不会有她这种成熟,亦不会有那种能把大千世界拥在怀里的目光…… “光哥,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一件正事儿。”萧乾把思路从花蛇身上拽出来,回到了现实中,回到了这间充满了阳光,却又感觉到有许多暗流和阴影的办公室里。 “说吧,什么正事儿?”魏光把花蛇手里的托盘拿过来把玩着。花蛇腾出来的那条白皙的手臂便就势搭在了魏光的肩上。萧乾看了一眼花蛇,欲说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嫂子不算外人。我的事儿不瞒她。”魏光道。 “……臭鱼,是怎么回事儿?”萧乾问。 “臭鱼?臭鱼怎么了?”魏光把托盘放在宽大的茶几上,然后端起了茶。 “他疯了,这你应该知道。”萧乾盯着魏光。 “我干吗要知道他的事儿?他算老几?”魏光不屑地道,喝了口茶。 “我心里有数。光哥,你用不着这样。臭鱼是黑了我,可也不该落到这个地步,他还是个年轻人。”萧乾的口气中带出了抱怨。 “臭鱼的事儿我真不清楚,我那天不过是教训教训他,为你出了口气。当然,我也恨黑我兄弟的人。可他以后是疯是死跟我都没关系。萧乾,你这些年当警察当得,八成是落下什么毛病了吧?行啦,这事儿过去了。说,中午想吃什么?换个嫂子陪你。花蛇,去换条裤子去,我就不愿意看见你那两条长腿,还他妈挺直。我也纳了闷了,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天生的短粗胖呢?找个拉杆箱往里一装,我天天散步带着你。”魏光说这番话时并不笑,而是像读报纸一样平淡。 “这么说,上次是她陪这位兄弟吃得饭?”花蛇歪着头问魏光。 “对呀,怎么啦?” “没什么。”花蛇起身往卧室走去。 “光哥……你离开横江那十几年,到底在外边干什么了?”萧乾又忍不住问起了这个老话题。 “我懒得跟你再重复这些破事儿。走吧,吃饭去。我早上没顾上吃,饿了。”魏光站起身来,他松了松领带,把衬衫袖口开了的扣子系上。这件衬衫很漂亮,有点花,但不俗气。 花蛇从卧室出来了,她换了条作旧发白的仔裤,一件丝质黑底带花的衫子扎在裤子里,没系腰带,整体轮廓令人不忍移目。 “走吧。”花蛇山前拉住了魏光的裤带。 “你文明一点好不好?拽着领带也比拽这儿强啊。”花蛇闻言把手松开了,但又把左手伸进了魏光的右边裤兜里。 “看来不给你买几个奶嘴是不行啊,断奶早的人就是毛病多。”魏光欲走。 “光哥,我就不去了,中午还有点儿事……”萧乾不太想跟魏光吃饭。 “你有个屁事儿?不就吃顿饭吗?有事儿就快点儿吃。”魏光往外走去,花蛇的左手还在他的裤兜里。 中午饭是在西餐厅吃得。魏光点了几种烤肉,他和萧乾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小时候魏光时不时便带萧乾去夜市吃点烤肉串,别提那东西多脏,多臭,多难看了。但萧乾吃得津津有味满头是汗。魏光一般是买两根拿五六根,就是那种铁丝上穿着烤得臭肉。小贩还经常再赠送几根儿。萧乾有时会问:光哥,他们干吗怕你?送你东西吃?” “吃得多呗,主要是你。”魏光边把一块咬不动的板筋吐到地上边道。 “我自己来就不行,不像你。”萧乾把咬不动的筋都咽了下去。 “那就,还是跟我一块儿来。”魏光说。萧乾答应一声,又去看火上那一排正在烤着的臭肉。 “别放辣椒了,太辣了。”萧乾冲小贩道。小贩点点头,心说,不辣吃得更多。 花蛇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块牛扒叉起来放到萧乾盘子里,但不说什么,然后继续吃东西,她吃得比较清淡。 “她吃肉不多,大概是小时候吃伤了吧?!家里困难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吃一次肉,不出事儿才怪。”魏光喝着一扎生啤。 “你家富,老少八代一块儿住。”花蛇嘀咕一句,脸上没啥表情。 “你这话有点儿骂人了,我们家在坟里住啊?属蛇的人都阴,真是没错。”魏光自言自语道。 “还有谁啊?”花蛇喝了口茶,问道。魏光没接她的话茬,转尔对萧乾道:兄弟,这次新世纪的事儿,有没有你的份儿?” “怎么,你也知道了?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萧乾问,亦喝了口茶,他没喝酒。 “是啊,一回来就听说了。我问你呢?有你份儿吗?” “关我什么事儿?我已经退了,是海关缉私局办得案。”萧乾把一口肉塞进嘴里去。 “噢……我说怎么王禹跑了,闹了半天不是你办得案子。”魏光朝萧乾笑笑,神情有点儿诡谲。 “真没我的事儿,那么多干警察的,缺了谁不一样啊,我没那么重要。”萧乾的口气和表情都很像真的。他不想把实情告诉魏光是觉得没必要。 “你不是说这位兄弟肯定有份儿吗?”花蛇边嚼着什么边问。 “我说过吗?”魏光用口纸擦擦嘴角。花蛇低头?(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8 部分阅读 “你不是说这位兄弟肯定有份儿吗?”花蛇边嚼着什么边问。 “我说过吗?”魏光用口纸擦擦嘴角。花蛇低头不语了。 “萧乾,跟我出去转转吧,换换空气,别老在横江闷着了。咱也别去太远,到夏威夷去呆几天。我也觉得累了,想歇歇。”魏光道。 “我也去。”花蛇抬起头道。 “你不是前年刚去过吗?老去有什么意思?”魏光拿出烟抽。 “前年了,还刚。”花蛇笑着道。 “萧乾,考虑一下,要是行,咱们最近就走。” “……我手头还有点儿事,以后再说吧。” “也好,不勉强你。那我自己去。” “我呢?”花蛇问。 “夏威夷鸡那么多,你去干吗?添什么乱?” “讨厌。”花蛇垂下眼帘道。但看样子并不气恼,概是习惯了魏光的这种语言。 萧乾本想再追问一番臭鱼的事儿,但又想到如果魏光不想说,那就是八辈子也问不出来,只好作罢。最近萧乾又多了一种感觉,就是离开魏光后便疑虑重重,可一见了面,便又吃不准了。也许魏光在赚钱方面还有一套也说不定,但他怎么看魏光,又不像是多么会管理的人。那么魏光的老板又是个什么人呢?怎么会这样重用一个有一堆老婆的人?甚至要用小数点来计算?如此这般的想了一阵,萧乾也烦了。管人家呢,一人一个活法。 “没了吧?”快吃完饭的时候,魏光忽然问道。萧乾知道他指得是什么,便叹口气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萧乾在魏光面前是有些抬不起头来。但他也无奈啊。 魏光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取出一只酒店专用放置发票和找零的纸袋儿朝萧乾推过去,但再没说什么话。花蛇看看魏光,又看看萧乾,抿嘴一笑,也没说什么。 午餐结束了。萧乾打了辆出租车往东城去了。 他在离杂毛的咖啡厅很近的地方下了车。然后慢步朝咖啡厅走去……门没锁,萧乾推开门进去了。 第二十一章 厅里仍是有一股子很浓的烟油子味儿,几张麻将桌一字排开靠着壁纸已经显旧的墙,吧台上落着挺厚的尘土,酒瓶在柜子格里东倒西歪,里边显然有一些是空瓶子。 萧乾抽抽鼻子,屋里的空气确实太差了。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拉着一个四五岁男孩的手从吧台旁边的门里边出来了。女人疑惑地看着萧乾,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男孩的小脸儿还是有些像杂毛。萧乾断定这孩子是杂毛的儿子。女人的衣服很过时,但还算干净,但一眼便能看得出这是个乡下女人。 “……你帮老丁看店呢?”萧乾在吧台外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掏出烟点着了。 “你是哪个?”女人一张嘴,露出了一口四川话。 “算是老丁的熟人吧。”萧乾点点头道。 “老丁被抓走喽,来了好多警察吧,把店里翻得跟要种地一样,好吓人吧。”女人惊魂未定地道。 “我知道……这孩子你带着呢?”萧乾看着男孩那双圆睁的眼睛。 “我不带着咋法儿?小孩儿跟着我快一年喽,感情也有一点儿了,现在他老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这孩子咋法儿?不走吧,我们连生活费都没得了……我也不知道老丁在这里还有啥子亲戚?在早也没得听他说过,我都快愁死喽。”女人的眼泪出来了。男孩仰着脸看她。 “……老丁没给你留生活费吗?” “他是半个月给一次,才两百块钱,早就用光喽。我现在用我存的那一点点钱,也快用光喽,这以后,真的不知道咋法儿?”女人抽泣起来,用一条浑圆的胳膊抹着泪。 萧乾的心在往下沉,他知道杂毛出不来了,就算有立功表现可也得判几年。当线人的,一般到了后来都是这么个结局,没办法,谁都没办法。就是这么个角色,也必然是这么个下场。为缉毒队当过线人的犯人,在监狱里至少能凑个百人的整数,在外边漂着的还不少。这些线人边干着违法的事儿,边为缉毒队提供线索,虽然不是情愿的,但也毕竟为破案做了一些甚至是很重要的工作。但在案子结案后,多数人还是回到了监狱。所以,这些人骂政府,骂公安,也自是有他们的道理。但在法庭上,他们只有认罪,然后是服法。有时在法庭上还不能点破他们做线人的内幕,因为那样会招致报复。做线人的人,有其可憎的一面,却也有可怜甚至悲哀的一面。 萧乾亦知道杂毛不会把太多的钱留给这个保姆,他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但杂毛这一进去,即使帐上有些钱,杂毛的嘴也会像深埋在地下的棺材,不会露出一点儿口风。直到这个案子结束以后,他才会小心翼翼地动用这些钱,其中当然包括养活孩子。但这个女人会不会一直带着这个孩子?直到杂毛在适当的时候与她取得联系?而这些又是谁都说不准的事儿。 萧乾离开咖啡厅时,把身上的八百多块钱都留给了保姆,并告诉她要把孩子带好,等着杂毛的消息。萧乾另外还了解到,这家店还有半年才到期,租金已经交了。他让女人去找找业主,商量一下把半年的租金退回来。女人感激涕零地连连点着头。好在她们还有房子住。临走,萧乾又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女人在困难时和自己联系。 出了咖啡厅,萧乾做了几次深呼吸,心里好受了一些。中午还好好的天气,这会忽然阴了下来,好像要下雨。萧乾走在人行道上,又想起了和妻子的事儿。他琢磨着抽时间见见许静茹,把协议离婚的时间定下来,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耽误人家干吗?萧乾在路过一家儿童服装店时,忽然非常想念女儿。女儿已经十三岁了。萧乾想着,得见见女儿,得见见…… 萧乾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家。他看见茶几上有张纸条,是乔虹写得。告诉他自己来过了,没见着人。案子仍在预审中,涉案人员越来越多,但已基本上弄顺当了。王禹的通缉令已发出。香港警署方面也算顺利,已抓获四名和新世纪有牵连的疑犯。 萧乾把字条揉了扔进了纸篓里,然后在双人沙发上躺下来。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人也打不起精神来,他知道毒瘾又快犯了。他从身上摸出来魏光给他的纸袋,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很小巧的封口塑料袋,装着约十五克白粉。萧乾叹了口气,把纸袋放在茶几上。 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少顷,响起由远而近的雷声,忽然一声雷似就在窗前炸响了,大滴的雨水随即争先恐后地砸在玻璃上。萧乾连忙起身去关开着的两扇窗户。雨水随着风势透过纱窗溅了萧乾一身一脸,他关上窗户后,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土腥味。然后,他走回到茶几前,用抽纸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在沙发上躺下来。 窗外的天空,乌云涌动。雷声,雨声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声混响成一片…… 不知什么时候,萧乾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晚上八点多,乔虹来了,她穿着一件短款的警用雨衣,进屋后带进来一股潮湿的冷气。萧乾醒了,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满脸疲惫的乔虹。 “真是闲得闲死,累得累死。我们忙得脚后跟都朝前了,可你却在家里睡大觉,真好意思。”乔虹边把雨衣挂在门口的挂钩上边扭着脸道。 “几点了?”萧乾问,他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乔虹打亮了电灯,走到沙发前挨着萧乾坐下了。萧乾往里挪了挪身子。 “不用,我没那么占地方。哎,你中午去哪儿了?让我白跑一趟,手机也不开。你怎么回事儿?不想过了?”乔虹伸手在萧乾的头上胡撸了一把。 “……案子进展怎么样?有阻力吗?”萧乾把头在沙发扶手上换个位置,躺得舒服一点儿。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一见面就问案子,你以后跟案子过啊?”乔虹有点埋怨地道。 “跟我说说,啊?”萧乾的口气有点儿软。 “要不是因为了解你,我才懒得理你呢。”乔虹像拍小男孩似的拍拍萧乾的脸。这才说下去:预审这块儿基本上还算顺利,没什么阻力。这种性质的案子,没人敢公开站出来说三道四。新世纪四个涉案老总的爹都很沉默,到目前为止,没听到什么。就是王禹没有归案,估计结案会有些问题,但愿能尽快抓到他。另外,钱小刚和那几个老总的口供基本上是吻合的。他们两年前开始经营摇头丸,一共进了十四次货,数量累计是42万粒。萧乾同志,不说别的,光这个批量的毒品,这几个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哎,对了,我和仲亚提审了几次那个杂毛,把你的意思讲了,他的情绪稳定多了,还让我给你代好。”乔虹说到这笑了,又道:我发现你的这些线人都对你挺信任,可你还是把他们送进去了……” “怎么是我把他们送进去的?那是法律。”萧乾道,但心里总是有点儿发虚。 “还没吃饭吧?”乔虹把头枕在萧乾的胸上问。 “没。我睡了挺长时间,不知怎么搞得,忽然特别困。” “那我去弄点儿吃得,你躺着吧,别动了。外边还在下雨,别出去了。”乔虹说着站起身来。 “你晚上不加班啦?”萧乾坐起来问,他扭扭脖子,沙发扶手有点儿高,脖子不舒服。 “你让我歇一晚上行不行?三家凑钱买了条驴,想把驴累死啊?都怕吃了亏。” “你又没驾辕,累不死。”萧乾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哎,晚上咱俩喝点酒吧,放松一下。你少喝点儿,陪着我就行。”乔虹道。 “行,我陪你少喝点儿。”萧乾答应的很痛快。 “我去开几个罐头,哎,炒不炒菜了?都这么晚了,再炒菜,几点能吃上饭?”乔虹为难地道。 “你打罐头吧,我炒个鸡蛋柿子,总得有盘热菜吧。” “又跟我想到一块儿啦。行。”乔虹笑了。 就着两个罐头和唯一的一盘炒菜,乔虹喝了差不多八两白酒,脸色有点儿好起来了,红扑扑的。萧乾就那点杯中酒,慢慢陪她喝。乔虹告诉萧乾,说赵晓明让她写请功报告,就说是和海关缉私局协同破得案。 “写了吗?”萧乾问。 “没有。我坚持说这是缉私局破得案子,咱们只是协助办案。” “赵晓明什么态度?”萧乾端着喝水杯中盛着的一个酒底微笑着问。 “你想吧,肯定又拍那张破桌子了呗。哎,他把桌子换了,没用你用过那张,他心里有病。” “快说,赵晓明什么态度?”萧乾仍然笑着问。 “他火冒三丈还多一点儿的喊,那我们出动了上百名干警是为什么?忙乎了这么长时间又是为了什么?跟我们没关系?这怎么可能没关系?!你是没看见他那张小脸那个苍白劲儿,简直就像失恋的,弯弯的月亮。哈——”乔虹说到这大笑了起来,看上去开心死了。 “那局里什么态度?周局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我和仲亚向他作得汇报,实事求是呗。”乔虹又喝进去一大口酒,萧乾本来想跟她碰一下杯,但乔虹许是认为萧乾杯里的那点儿酒不足以构成一个喝酒的概念吧,就没跟他碰。所以,萧乾把已经举到一半的杯子又放下了。 “赵晓明这么急功近利其实对他没什么好处,可他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要做事儿,人充实了比什么都强。至于作了多大的官,赚了多少钱……这都很空洞。钻石昂贵,可也不能当饭吃,最后摆在桌子上的,还是那些五谷杂粮。” “今天我不想听你说教,我就想喝点儿酒睡觉。哎,萧公,咱俩一块睡吧?”乔虹端着已剩下不多的酒,斜视着萧乾道。 “那哪行啊?!再说两个人睡,你也休息不好,你不是累了吗?”萧乾多少有点儿紧张。 “又不干啥?就是睡觉。”乔虹的声音已经有点儿迷糊了,目光也有些恍惚。她这段时间确实忙得累得够戗。萧乾不忍伤她的心,便默默地点了点头,可心里真有点儿七上八下的。他了解乔虹的性格,她要是想来事儿,是没什么顾忌的。 “别收拾了,明天起来再说。走吧,睡觉去。”乔虹起身来拉萧乾。 “你,不洗洗啦?牙也不刷了?”萧乾被乔虹拉了起来。 “一天不洗没关系啊,快去睡吧,我要昏过去了。”乔虹拉着萧乾往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乔虹拽着萧乾一起倒在床上。然后,乔虹抱着萧乾急急忙忙地亲了一阵子,嘴里还嘟哝着:等结了案子,咱们就结婚。首先,我已经想好了,得做一条大被子,能盖十几个人的那种……”乔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睡着了。 萧乾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慢慢拿开,然后下了地,他帮乔虹脱了鞋,又把她的身子在床上躺好。再然后,便有些为难了。乔虹穿着一身警服,虽然是半袖的上衣,可这么睡肯定不舒服,但萧乾又没勇气帮她把衣裤都脱了,谁知道她里边还有啥?萧乾为难了有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为她宽衣的念头。他把枕头弄得平整一些,让乔虹躺得舒服一点儿,然后用毛巾被给她盖上了。外边仍下着雨,屋里的气温不算高,盖条毛巾被就行了。 萧乾关了灯,悄悄去了另间卧室。他没收拾桌子碗筷,怕吵醒了乔虹。萧乾下午睡了一阵子,不太困,可又不想看书,便吃了两片安定睡觉了。 早上迷迷糊糊的醒了,萧乾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他隐约记着自己昨晚上是穿着衣服睡得,可现在身上除了一条短裤,其他都没了。正纳着闷,他听见卫生间有水声,便马上又想到了乔虹昨晚是在这里住得。这……萧乾有点儿糊涂了。但他还是很快找到了裤子穿起来。这时,乔虹边用毛巾擦着脸边走进来,她一看见萧乾正紧张地穿裤子,便笑了。 “乔虹,你,帮我脱得衣服?”萧乾难堪地问。 “是啊。我昨晚醒了,一看你不在,我就有点儿烦。过这屋一看,你睡得跟死猪没啥区别,我就帮你把衣服脱了,穿那么多能休息好吗?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火车上。” “那,你呢?在哪儿睡得?” “我?就在你旁边啊。”乔虹看着萧乾笑。 “……这是单人床。”萧乾看看床,心说怎么睡这么死?!一点都不知道。 “行了,都起来了还想那么多干吗?我得走了,快九点了。仲亚又得说一马桶废话。”乔虹上前两步拍拍萧乾的脸又道:外边那一堆你收拾吧,再给自己弄口吃得,我是来不及吃了。走了。”乔虹匆匆走了。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萧乾光着膀子又在床上坐下来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快十点时,安眠药的影响才算悄然退去。萧乾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出门打车往许静茹的公司去了。 还好,许静茹上午没多少事儿,刚打发完一拨客人,现在办公室里挺清静。 萧乾往沙发上一坐,便开始谈事儿。他直截了当地问已经算是前妻的许静茹什么时候有时间办理协议离婚的手续?许静茹是个外表很端庄的女人,是萧乾中学的同学,比萧乾小一岁。其实她也挺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但确实再无法忍受作为缉毒警察老婆的生活,难得见面不说,还要承受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恐吓。尤其那两次受辱,令她彻底灰了心,泄了气,心里像结了冰一样。但萧乾的诚实和通情达理,以及中国男人少见得讲卫生都是令许静茹很感动的。可事情已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确实怨不得谁。 “……今天是星期日,明天有个会。这样吧,下周一,行吗?”许静茹的口吻中带出了些许歉意和不安。她和公司的一位副总同居已有几年了,萧乾都知道,但他却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而这些又是东方男人很少能做到得。尤其是中国的男人,在粗俗和大大咧咧的表层下面,那些细胞中到处都挤满了伪善和狭窄。 一个刚嫖完娼的男人可以把归家晚些的妻子一直训斥到天明,并声言这事儿还远不算完。这是一个真实的,并带着极普遍性质的案例。中国没有一本称得上心理学的著作,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被污垢浸透的帐本,帐目里记得内容可谓五花八门,独缺少尊重和文明。 “没问题,星期一上午我在办事处门口等你。几点?”萧乾已经站起身来。 “……九点吧。”许静茹的声音有点儿挤,鼻子也有点儿酸。 “我走了。哎对了,我明天去看萧晓,你有事儿吗?”萧乾在门口问道。 “没有。我上星期刚去过。”许静茹扭过头去。她不想让萧乾看见自己在流泪。跟别的男人同居几年后,再当着自己的丈夫流泪也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萧乾走了。许静茹转过身子看着刚刚关上的门,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假如他不是警察,更不是缉毒警察,那么,也许……许静茹的眼泪一直失控地流着。 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只有当它被打破成了残片时,家里人才会真正有了一些感觉,而这种感觉中往往又以内疚和不舍为主要内容。 许静茹此刻的内心是凄苦的,因为被打破得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家具,而是两个人苦苦经营了多年的生活。碎了,以往的一切…… 晚上,萧乾给乔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去桂阳看看孩子,概要走两天。乔虹说晚上审人不过去了,让萧乾替她给孩子买点好吃得。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萧乾坐长途大巴往桂阳去了。桂阳离横江有两百多公里,说吧也不算远,坐大巴只需三个小时。萧晓在桂阳上学,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当然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但也极大的伤害了许静茹以及她的家人,许静茹的父母已经有几年拒绝和萧乾来往。在萧乾的生活中,有太多兴奋,包括荣誉,但也有太多的阴影和无奈。 萧晓在学校住宿,每个周末才回姥姥姥爷家。萧乾到学校时,正是快下课的时间。萧乾在教室的走廊里等了一会儿,听着从教室里传出得朗读声和教师或亢奋或干瘪的授课声…… 下课了。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校服从各个教室里涌出来,很像动物园的鸟。萧乾闪到一边的墙边上给孩子们让路,边睁大了眼睛在鸟群里找自己家的那只。终于,他看见萧晓和一个一脸愁苦的矮胖女生走出了教室。萧乾等到萧晓走到跟前时,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萧晓抬头看见了萧乾,先是一怔,然后呆板地叫了声爸,便没了下文。 “走吧。”萧乾朝女儿亦有些僵硬地笑笑,便朝外走去了。矮胖的女生问:这是谁呀?” “我爸。”萧晓低声道。 “那你得跟他走了吧?你不在食堂吃饭了吧?你下午还回来上课吗?”女生一连问了若干个问题。看样子她跟萧晓的关系还不错。但萧晓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你自己吃吧。”然后便随着萧乾走了。 萧乾带着女儿打车到了一个饭店,一个条件还不错的饭店。 “想吃点儿什么?”萧乾问,边把女儿的书包放在一个空座上。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随便吧,我不太饿。”萧晓看着萧乾的目光很平静,或者说挺生分。萧乾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和孩子接触的太少了,虽然他心里也时常牵挂着孩子,但孩子是只注重行为的,若让她们去理解很内在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还是你点菜吧,因为是……”萧乾真的不知道下边的话该怎么说? “……米饭和白菜。”萧晓说完又沉默了。 “这么简单?”萧乾不由得问道。 “学校就吃这个。”萧晓抬起脸来看着这个和自己血缘关系最近的陌生人。萧乾的眼睛有点儿湿了,他赶快打开菜谱看菜。他点了鱼、虾、蟹等。他知道萧晓喜欢吃这些东西,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萧乾心里一阵发酸。他也很难面对这个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孩子,对于这个孩子来讲,他付出得太少了。 “快吃,别等凉了。”萧乾把一块鲈鱼夹到萧晓的碟子里。 “要是别人给我夹菜我就不吃了。”萧晓道,边开始吃东西。 “为什么?” “不卫生。”萧晓把一根鱼刺从嘴里拉出来。萧乾点点头。 “……刚才那个女同学好像跟你关系不错?”萧乾想换个话题。这样萧晓的话可能会多一点儿。 “嗯。她叫王丽,她昨天失恋了,今天很不开心。”萧晓又把一根鱼刺从嘴里拉出来。 “什么?她才多大啊?怎么会……”萧乾很惊诧。 “这有什么?初一以后交朋友的人特别多,没有朋友的人会被人认为是无能,要不就说你不正常。”萧晓吃了一口米饭。 “可这太有点胡闹了,这么小懂什么呀?” “反正王丽失恋了,她男朋友说她胖,还嫌她矮,说她只适合到人家去当小板凳。王丽哭得挺厉害的,她说从明天开始跑步减肥,并且每天就吃一顿饭。爸,一天就吃一顿饭行不行?”萧晓很认真地问。萧乾看着女儿,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整个谈话内容都很怪异,至少对萧乾来讲是这样。少顷,萧乾忍不住问:萧晓,那你有男朋友吗?” “……以前有过,后来我让他滚蛋了。”萧晓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笑。 “为什么?” “他太不讲卫生了,不管吃完什么东西,都用手抠牙,有时候还拽出来一根那么长的菜,他说是菜筋。真恶心!反正他特别爱抠,全身能抠到的地方他都要抠一遍,太恶心了。爸你别问了,我都不想吃饭了。”萧晓把筷子放到了桌上。 “好。”萧乾也不想问了,和女儿的谈话让他心里堵得慌。 “爸,你是请假来看我的?”萧晓问。 “噢。”萧乾点点头,心里更堵了。 “我妈呢?你见她了吗?”萧晓问,又拿起了筷子。 “见了,昨天。” “她还好吗?”萧晓夹起了一只虾。 “还好,她问你好。”萧乾机械地回答道。 “……你们还在两个地方住吗?”萧晓嚼着虾问。 “对。”萧乾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被告了。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想回横江和妈妈住。”萧晓把虾皮吐在碟子里,她的嘴跟萧乾像极了。 “应该快了吧……”萧乾充满了歉意地道,他觉得自己又有了要哭几声的打算。他忽然想起了魏光给他的那二十万现金。前段时间,他本打算把钱退给魏光,因为他感到心里不踏实。可现在看着女儿,他又暗自庆幸自己没那样做。虽然他知道如果向魏光张口,魏光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但他是不会张这个口的。而魏光这些年又到底变成了什么人呢?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爸,你想什么呢?”萧晓问。 “没,没想什么。”萧乾把飘忽的目光又落在女儿身上:萧晓,你不去网吧那种地方吧?” “不去,学校有规定,我妈也说不让我去。” 萧乾心里又是一阵犯堵,就是这么一句话,还是学校和许静茹说得,而自己连这么句话都没顾上说过。萧乾本来打算把自己和许静茹要办离婚手续的事儿告诉女儿,并向她解释一下,大人离婚是有很多不得已的原因的,但是,即使离了婚,父母也会关爱孩子的。所以,不要有思想负担,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可现在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虽然主观上认为还是有必要说,但客观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吃过饭,萧乾给女儿留了三百块钱,他打算回去了,他觉得自己留下来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孩子有孩子的世界,自己跟孩子已无法相融。看上去,风筝是像和天空融为一体了,但风停了,风筝就会一头栽下去,并且摔得四分五裂。现实所以真实,很多时候是因了它的残酷…… 萧乾把女儿送回学校,他走到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时便止了步,他目送着女儿朝楼里走去……女儿一直没有回头,一直没有。这令萧乾心里非常难过。直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门里,萧乾才慢慢转身离去。他感觉到有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但他没想到的是,萧晓在爸爸转身走去时,才又走出了教学楼,她一直目送着爸爸的身影走出学校,那是很远的一段路……萧晓在哭,女孩一直在哭…… 第二十三章 星期一上午十点多钟,萧乾和许静茹从办事处走了出来,他们已办了离婚手续。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步走着。萧乾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帆布软包。 少顷,许静茹首先开口道:萧乾,我们已经决定离开横江,最近就办辞职手续,孩子我带走……在横江,我总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我走以前会告诉你,我和萧晓会再见见你。你以后,也要多注意身体,别的方面也是。说实话,走到这一步我也很难受,可你知道,我真的受不了了……”许静茹的眼睛湿了,她从身上掏出一块口纸擦着眼角的泪。 “……静茹,这些年,我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灾难,可现在让我对你们说声对不起,也太没份量了。况且,也弥补不了什么,没什么意义了……我只想说一句,希望你们以后能好,能过上踏实日子,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是心里话……我现在就一个人了,一个四十岁的孤儿,没有更多的牵挂了。拜托,把萧晓带好,谢谢了。”萧乾止步,转过身去,他的眼睛也湿了。 “……孩子你不用惦记,我会照顾好她,你就放心吧。另外,以前我老是抱怨你,今天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了。”许静茹说到这儿,眼泪急急地流下来,声音也哽咽了。 萧乾把帆布包递给许静茹道:这些钱是给孩子的,拿着吧。我走了……你们走得时候,我不一定去送了,保重!”萧乾把帆布包放在许静茹脚下,然后转身走去了。许静茹泪流满面地看着萧乾的背影渐渐远了……她用手紧紧捂着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萧乾又是走回家的,走了一个多小时,他想走走,不停地走。 进屋后,萧乾看到乔虹在沙发上坐着。他没说什么,换了拖鞋,在乔虹一侧的沙发上默默地坐下来。 “……办了?”乔虹道,她的口吻苦巴巴的,情绪也很低落。 “嗯。”萧乾点点头,拿出烟卷点着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已经这样了,克制一下吧。中午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乔虹关切地问。 “不想吃。”萧乾摇摇头,狠狠吸进一口烟去。 “难受也得吃饭啊,我今天请假了,陪你。”乔虹把萧乾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抚摸着。 “案子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结案?”萧乾问,他是想把话题岔开,同时换换脑子。要在平时,乔虹会拒绝回答有关案子的问题,这个案子已把她和大家搞得疲惫不堪。但今天她却规规矩矩地道:涉案人员太多,工作要一步步做,有些细节还有待于进一步推敲。证据是不少了,检察院也过问了几次,问什么时候能报上去?可王禹还没有归案,钱小刚他们把好多事儿都推到王禹身上了,看样子如果不抓到他,有些证据还得出现反复,这也是我们,包括局领导所担心的。但香港、澳门,包括新马泰和周边的几个国家都没有王禹出入境的记录,他会逃到哪了呢?” “……也许他用得是假护照,或者是别人的护照,在照片上做点儿手脚很容易,只要护照是真的。况且,现在假护照的制作工艺也足以乱真。电脑问世以后确实方便了破案,但也同样方便了罪犯。不过我有一种感觉,王禹可能会潜回大陆。” “这可能吗?他可是在这犯得事儿,到处都在抓他。”乔虹不解地问。 “可能。就王禹的性格讲,他是颐指气使惯了,是那种不服输的人。他极有可能回来……” “干吗?”乔虹急着问。 “……报复!”萧乾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他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鱼死,也就不在乎网破了。”萧乾又点着了一根烟。 “……吃饭去吧,我饿了,早上就没吃。”乔虹道。 “走吧。”萧乾把刚点着的烟掐灭了。两人站起身来。 “萧乾,你的思路怎么老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谁呀?”萧乾平淡地问。乔虹没说话,两人朝外走去。 魏光在丽斯花园的别墅里正吃着晚饭,饭菜很简单,只有一个排骨鸡汤煲和几小盘时令蔬菜,外加几片黑面包,他没喝酒。小花生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东西。 “……光哥,谭小姐来了,在小客厅等你。”小花生道。 “嗯。”魏光把一块小骨头吐在桌上的餐纸上,然后继续吃东西。 魏光离开横江时是二十五岁,父母在几年里相继去世,这令他的精神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和悲痛,他决定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去闯闯,横江的空气太沉闷,至少对他来讲是这样。魏光走前是在一个工厂当钳工,而萧乾已经从警校毕业去了市局刑警队。自从萧乾上了警校后,魏光便和他的来往明显少了,加上萧乾在警校也忙,没多少时间出来。但魏光每个月还是要去看萧乾的父母,并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给老人买些食品和营养品。刑场那一幕是永远不会从魏光的记忆中被抹掉的,并且是一直那么清晰的烙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对萧乾父母的报恩心理也一直没有冷落下去。但除了这位老警察以外,魏光对其他的警察仍是没有好感,甚至深感厌恶。魏光曾劝过萧乾不要去警校,但萧乾却说:我们家都是干这个的,我不干这个干什么呀?”当时魏光扭头就走了,并且较长时间没有见萧乾的面,更没有去警校找过萧乾一次。 魏光临走前又去看了萧乾的父母,买了一些食品,还给这位老警察买了一双样子不好看,但肯定很暖和的布面棉鞋。当时魏光坐在床前的地上,把萧乾父亲的脚抱在怀里,亲自为他试了试棉鞋是否合适?很合适,很舒服。萧乾的父亲和魏光都笑了。老警察在床上,魏光坐在地上,两人都看着鞋在笑…… 魏光跟厂里请了半个月假,他走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公元1993年的广东,已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率先涌到了风口浪尖上。很多人富裕了起来,家里有了几套西装,且还有了几条艳俗的领带。好啊,富日子就是比穷日子好!街头涌动熙攘的人群中,出现了不少因营养终于跟了上来,而脸上便自然放出了光泽的男男女女,并且那些笑容也不再是被逼迫而不得已为之的笑容。中国的南方,自古以来便不似北方人那般过于注重权势,而是更倾心于财富和学识。故,便有了北方出帝王,江南出商贾的说法。所以,南方人的基因里就有着对家道的殷实与否特别敏感的成份,以及为此而不懈的努力奋斗的具体!尽管很多人在相对富足中显出了过分的露骨、粗俗、甚至肮脏到了极限的卑劣,但他们毕竟摆脱了饥肠如鼓和衣不蔽体的尴尬。于是,皆大欢喜便在内里的腥臊和外表的艳丽之间翩翩起舞了。有人曾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大粪炝锅,香臭皆浓。话是稍稍损了一点儿,但却是十分贴切。 二十五岁的魏光走在广州的街头上,一手擦着额上的汗水,一手紧紧抓着兜里的几十块钱。他被街头的车水马龙所吸引,更为彩光四射的霓虹灯而晕眩,但他心里却又冲出来一股无名的火气和顽强的念头:我他妈原来是属于这里的!没错,就是这儿,他妈的广东!” 魏光在街上整整走了一晚上,直到天明。他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脚,因为它不想停。魏光太冲动太兴奋了,身上一直在出汗,那件廉价的衬衣早就被汗水反复浸透了,发出一股浓浓的腐味,衬衫的局部有一片片白黄相间的汗渍,连手里拎着的那件外套,也是湿漉漉潮乎乎的有了一些份量。 天亮时,他终于停下了迟钝甚至已然麻木的脚步,然后在一个街边的摊子上吃了三碗馄饨外加四个油饼。饿了,真饿。饱了,真饱。魏光付完钱,然后冲着高远的天空打出去一个响亮的饱嗝,并且在心里喊了一声:就是这儿了!” 魏光很快便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私人饭馆里洗盘子打扫卫生。他干得很好,相当卖力气,盘子刷得几乎能看见对面了。老板很满意。半个月后,又以最信任的态度让他看店,北方叫下夜的。这样,老板便把以前那个鼻子像摔烂的石榴般的下夜人打发掉了。反正魏光也是在店里支几张椅子凑乎睡。现在好了,他有了一张烂石榴腾出来的床,其实就是一张哼哼唧唧的藤编躺椅。管他呢,比拼起来的椅子好多了,不那么硌了。 魏光这份工作,每月可以拿到三百块钱,这点钱若是在横江会让人羡慕了,就是挺累的,但魏光义无反顾的干得始终出色。晚上,他会透过脏污的玻璃去遥望几条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那些耀眼闪烁的灯光就是魏光的动力。他想像着自己将来,当然最好是不要太久的将来,自己也会拥有那么一座高耸天际的楼宇,灯,要比那还多,还亮,还要闪烁的更厉害……他往往失神地看着那些在空中闪烁得彩灯,一时竟忘了自己原来是身在一个很瘪三的小吃店里。并且是个刷盘子和看店的,就是那张旧得老能发出臭味儿的藤椅也是不久前烂石榴腾出来得……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魏光感到了对这份工作的厌倦。一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老板,这是一个头发乱蓬蓬,长着像猫探洞的胡子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神秘兮兮还要加上怪怪地笑对魏光低语道:小伙子,这段时间我一直盯着你,真的很不错。”老板的广味普通话的气息里,带着浓浓的大蒜味,魏光不得不封闭了一个鼻孔,这样能慢一些中毒。老板却更凑近了一些说下去:给我好好干上一年,我把女儿嫁给你,那你就可以继承这个饭店了,想想看,天上掉下来了什么?”老板这时像发现了一窝细嫩的小老鼠一样呵呵地笑出声来,其中有几个牙齿很黄且相当尖。浑浊的目光更像是被盗过的墓穴上飘着的那层淡淡的雾气……天上没有月亮,月亮没敢出来! 魏光的脑袋轰得一声就胀大了许多。他是见过老板的女儿的,据说二十二岁了,个头到是不低,可有一身赘肉,且脖子里的皱褶至少有六层不止,肯定还有一些薄的没有看清楚,被漏掉了。两条大腿浑圆,从早到晚都是湿漉漉的,她的强项就是能够不停的出汗,然后是不停地喝冷饮。一张巨大的脸上,两条眼缝永远像睡着了一样稳定,谁都别想弄清楚她在往哪里看?嘴不小,时时在蠕动,常常在吃饭,鼻子被脸残忍地埋葬了。但这些对她来讲还都是小事儿,最要命的是,她是先天智障,没上过一天学,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汉语单词,譬如说:饿,吃,还饿,还要吃…… 魏光冲老板笑了笑,我相信那一定是比向遗体告别更难看的笑了。魏光借故走到店后边的天井里,他仰头看着头顶那一小片天空,真想放声大笑几声,或者大哭几声也行,反正得干点什么,要不人会疯掉的。 魏光那天晚上躺在那张藤椅上,一边让椅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或说是惬意声,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充满了大蒜味道的小吃店。当然,还有那个老板的宝贝女儿。 魏光在这个小店的几个月里,亦接触到了一些闲杂人等,其中有一个叫龙虾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该人的五官虽然都在,但搭配的问题不算小,看上去真的很怪,尤其大笑时,让人忍不住便想拔腿走人,身材更是十分难看,像一条部位相当可疑的赘肉被烤炙到半熟时的状态。但此人口才极好,能把死人说得泪流满面,或者喜笑颜开。就是这个人,常到小店里来吃点喝点儿,消费虽不多,但气氛却很好。魏光亦是很喜欢听他说事儿。他讲得多是海外的事情,说大陆的政策还是太死,赚钱不痛快,也太慢,哪里像人家香港和澳门,还有其他一些地方,那赚钱就和捡钱一样,只要动动脑筋,真是太容易了。 魏光听着龙虾的话,心里就很活动。他想,人一辈子也就几十年,与其在这儿出一身汗赚几个小钱儿,干嘛不到外边去赚些大钱,反正都是一样出汗。魏光的心思动了,干活也就不似以前那般卖力气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色自然也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老?(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9 部分阅读 龊埂N汗獾男乃级耍苫钜簿筒凰埔郧澳前懵袅ζ耍习搴屠习迥锏牧成匀灰簿筒荒敲春每戳恕S绕涫抢习澹丫行┨烀桓汗馓崴氖露耍馊梦汗夂芩闪艘豢谄?br /> 一天打烊后,龙虾推开了小吃店的脏门,他冲正在擦桌子的魏光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贫富悬殊的牙齿。 “龙哥,坐。”魏光把抹布一摔,朝龙虾走过去。后者坐下后,从一个塑料袋里取出四五种熟食小吃,又从大裤衩的兜里拿出一瓶白酒。这些东西很快就摊在了桌子上。 “龙哥,你这是……”魏光有点儿不解其意,因为龙虾以前在小店里消费,从来都是很小心的,别管你给他推荐什么时令菜肴,他都似没听见一样,只点那几样最便宜的东西吃。今晚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坐。兄弟,哥哥今天晚上请你,东西不多,一点儿心意。”龙虾从塑料袋里又取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道:找俩杯子,喝酒。” 魏光从厨房拿来两只酒杯,八钱装的样子,又端过来一大壶刚沏得绿茶和茶碗,两人准备喝了。 龙虾给魏光和自己满上酒,然后端起来道:头一杯,干了。”两人仰头喝了,又倒上。就这样连干了三杯。龙虾这才夹了口小肚送进了嘴里:……魏光兄弟,哥哥替你难受啊。”龙虾又夹起一片概是牛肉,欲往嘴里放,想了想却放到魏光面前了。 第二十四章 “龙哥这话什么意思?点明了说,我这人笨。”魏光给龙虾倒上酒道。龙虾沉沉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一高一低两只补丁眼睛盯在了魏光的脸上道:你可不笨,你要是笨,我大龙虾能和你坐在一起喝酒?我大龙虾是什么人你肯定还没弄清楚。”龙虾说到这,很豪迈地独自干了一杯酒。魏光又给他倒上,然后说:龙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让兄弟效力?” 啪!龙虾伸出一只与爪子无异的手掌拍在桌子的一角上道:说你不笨,果然没错。我大龙虾这点上永远不会走眼。来,兄弟,干了这杯说话。”两人举杯,碰杯,干了。又倒上。 “什么事儿?”魏光有点儿耐不住性子了。 “……想不想出去?赚钱,赚大钱!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闷在这个破店里,就算把这个店送给你,再把老板那一家子连汤带碗的贴给你,你说你养着他们干吗?有那个功夫真不如去搓个背,泡个脚……兄弟,龙哥这话没错吧?”龙虾紧盯着魏光问。两只眼睛调整了一下角度,刚才是左高右低,现在是右高左低,但目光还是老样子。 “到底什么事儿?”魏光不喜欢兜圈子。 “……下礼拜有条船走,去香港的。要是想好了,就上船。船老大是我的朋友,叫老粉汤,人靠得住。怎么样?”龙虾干脆把筷子扔到一边,上手抓了一片牛肉塞进嘴里。 “那就走,没啥说得。”魏光把半杯酒倒进嘴里。 “嗯,好……可是,这船不白拉人,得交点钱。”龙虾没抬头,盯着半个冒油的咸鸭蛋。 “钱?要多少?”魏光心里有点儿虚了。他到广州不过三个月,没攒下什么钱,充其量还有两百多点儿。 “五千。”龙虾伸出一只巴掌,食指上粘着一条熟肉丝,晃晃当当的。 “五千?!龙哥,我没那么多钱,你也知道,我到这才几个月。”魏光有点儿泄气了。 “没钱没关系,找去啊。”龙虾收回手掌,顺便把食指上那条肉丝吃了。 “去哪儿找去?我认识谁呀?”魏光为难了。 “认识我吧?”龙虾得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发紫的舌尖。 “嗯。”魏光点点头,他估摸着龙虾一定有办法。 “这样。”龙虾起身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喝了几口。然后对魏光说出了一条来钱的路子。魏光边听边点头,他已然打定了主意,干! 第二天上午,魏光向老板辞了职,说是家里有事儿,要回去。老板说:那就请几天假呗,还辞什么职?这个位子给你留着。” “不,就是辞职。”魏光伸手轻轻拍了拍老板坚硬的肩膀,然后转身便出了小店,外面的空气真好,一点儿蒜味都没有。 “这个傻蛋,笨鹅。我真打算把这个店给他呢,招这么个女婿,我就不用干啥了。唉——”老板盯着临街的几块脏玻璃,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这时他女儿进来了,嘟噜着一脸的肥肉抱怨道: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唉——老板又叹了一声。然后就进厨房了。他一直兼着大厨,顺便说一声,没有二厨。扒葱倒蒜的事儿是他老婆干。 魏光来到了龙虾的家,这是一个家徒四壁,透着一股单身男人的酸臭味儿的小屋。室内的脏乱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兄弟,坐……光线不太好是吧?”龙虾道。边把一只油渍麻花的茶杯放在魏光面前。 “何止是光线呢……”魏光心里嘀咕着,但他跟龙虾不是很熟,所以这话便很难说出口。 昨天晚上,龙虾已经把他的搞钱计划详细地告诉了魏光。原来和龙虾较熟悉的一个蛇头最近刚收了一些偷渡费,这种钱一般是不往银行里存得,都是放在家里。一是取用方便,二是其中的一部分是要分给船老大的,且不定哪天就得交。龙虾让魏光当助手,晚上对这个蛇头下手,目的当然是冲着钱,但要把人制服了才行。魏光一口答应了,他现在已经被出去赚钱的念头憋胀得热血沸腾,根本不去考虑后果了。况且魏光打小便打人挨打惯了,这也算是轻车熟路的事儿。 “几点?”魏光问龙虾。 “得晚点儿,他朋友挺多,去早了怕不好下手。”龙虾一副老谋深算的面孔,都多少有点儿像间谍了,并且把两条细瘦的胳膊往空中举了举。魏光点点头,没再多话。 魏光一天都是在龙虾处吃得,下午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精神很好,浑身硬帮帮的都是劲儿。龙虾找了一把砍刀和两根铁条,问魏光习惯用什么家伙?魏光道:没枪就算了,我习惯用手。”龙虾闻言,露出了佩服的神情。当然,牙又露出来了一截子。魏光转过脸去,他不愿意看那群牙,他觉得那些牙似乎在毒药里泡过。 夜里一点多,魏光随着龙虾来到了一条挺偏僻的胡同里,这个蛇头开着一家不大的杂货店以掩饰他真正赖以生存的偷渡业。南边的人睡得晚,并因天热多不关窗户。杂货店已打烊,但屋里仍透出了淡淡的灯光。龙虾隐在一棵老树的阴影里暗示魏光从窗户闯入。魏光到了广东就算是大汉了,又仗着年轻,腿脚利索,他抓住窗框稍一借力,便站在了窗台上,只一脚便踹开了纱窗,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只竹床上躺着一个短小的男人,听到动静,男人受惊坐了起来,但尚未等他完全清醒,魏光已扑到了他面前,只是普通的几拳,男人就趴在竹床上不再动弹了。魏光击打得是他的腮和后脖颈椎这几个部位。龙虾在窗外看得十分真切,这时便也从窗户爬了进来。两人一通乱找,终于在一只高腰胶鞋里找到了两沓现金,概有差不多三万元。 “快走。”龙虾一摆那颗没啥肉的瘦头,两人迅速从窗户又翻出去了。 “急什么?也许还有呢。”在走出几条街区时,魏光道。 “多不了了,这两天刚张罗,没那么快。”龙虾很有数的道。 两人打车回到龙虾的住处,这才把钱清点了一下,是两万四千三。龙虾点出了一半交给了魏光。后者看着手里的一万多块现金,心里不禁砰然了一阵子:太容易了。”魏光心里说。 “钱有了,下星期二就能上船,还有五天。这钱别乱花,到了那边儿,用钱的地方多了,得熬上一阵子才能见好,我说得是大好。也不用带什么东西,越简单越好。”龙虾道。 “这我知道。龙哥,那你呢?走不走?” “当然走,到了那边儿,你信得过谁呀?还得咋俩在一起,互相有个依靠。今天我看了,你那两下子还行,就是火候还有点差,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吧,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睡吧,明天我带你去找老粉汤交钱,他的船小,一次只能带七八个人,有时候更少,穷人多,没钱。睡吧。”龙虾把单人床让给了魏光,自己在地铺上睡。不大会儿,龙虾便打开了小而香的呼噜。魏光睡不着,他忍不住又把一万多块钱掏出来一边摸着一边儿看……里边还有不少新票呢。魏光把新票挑出来放在一边儿。数钱的感觉真他妈好!尤其是数到新票的时候。魏光在横江时,一个月才能开一百六十块钱,要赚这么多钱,得干十年。可今天,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把十年的活干了。魏光感慨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挺想萧乾,要是萧乾在,一准请他吃一顿大排档。可现在自己真成了贼了,萧乾也真的成了警察……去他妈的,走一步说一步,反正不能让萧乾知道这些事儿。魏光边摆弄着钱边胡思乱想着。 龙虾的呼噜声渐渐强起来,好像换了新电池一样。魏光扭头看看龙虾的睡相。这个人还行,就是长得太他妈难看了,就像瘸子的屁股改装的。魏光一直认为世界上小儿麻痹的腿是最难看得,因为他见过。 魏光把钱收好,脱了衣服,关了灯。黑暗中,龙虾的酣声似一群蚊蝇在厕所门口开会。 到了那边,说啥也不能跟他一起住,太难受了。魏光想着,渐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龙虾好像又放了几个屁,跟呼噜声裹在一起,虽说不上抑扬顿挫,但也得算是错落有致。 魏光走进小客厅时,谭欣正在看木制花架上的一盆幼兰。花养得不是很好,但却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有几只的叶尖有些干枯,这是缺水了。小客厅在阴面,光线不太好,但兰花并不需要很强的光线,却要有充足的氧和湿度。这些植物都是小花生在伺候,尽管她已然挺费心思,但却仍是不得要领。那就只好看着不行了,再去花市换几盆。而魏光对这类事儿是不怎么理睬的。 “光哥。”谭欣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朝魏光笑着打招呼。 “坐。”魏光在一只藤椅上坐下来,并朝谭欣打了个手势。谭欣在茶几旁的侧位上坐下了。 “有事吗?”魏光边点烟边问。 “我那儿没货了,想要点粉,摇头丸也行。”谭欣道,边把茶端起来送到嘴边。 “……新世纪刚出事儿,还是别往枪口上撞。子弹可认不得你漂不漂亮。”魏光有点儿意味深长地冲谭欣笑了笑。 “我要得不多……” “不是多少的事儿,是时候不对。”魏光的口气里没什么余地。 “可我那些客户会跑得。”谭欣仍不甘心。 “那就让他们跑吧,总比自己到时候跑不掉强。” “光哥,没余地了?”谭欣的一双明眸盯着魏光。 “没有。”魏光吐出一口烟去。 “那以后再说吧。”谭欣并没有再坚持,而是低下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魏光问。 “……我在想新世纪这么大个摊子说垮就垮了,再往下也有点儿不敢想了。”谭欣说到这,收起了笑。 “定数,劫数,这都是躲不过去的。不过一家有一家的过法。新世纪的摊子垮了,也许就是因为他们的张扬,在中国有人怕官,但也有不怕的。况且,他们那几个老子,在中国也不算个什么东西。”魏光把目光从谭欣的脸上移开,落在茶几上的一只工艺烟斗上。 “你指得是萧乾吧?”谭欣问。 “不是他还能有谁?在横江,能这么不露声色的把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端得这么漂亮,非他莫属。”魏光拿起烟斗把玩着。 “他不是已经下来了吗?还这么折腾干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就是遗传,他也是个被体制化的人。惯性,没错,这就是惯性。” “……上次我听了你的,没过份怎么样。光哥,不过我看得出,他挺喜欢我。可再往深了,我也是没底。”谭欣沉思着道。 “……男人喜欢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毕竟都是生物,要说没有欲望,那是火葬厂的冻肉。我了解萧乾,他也喜欢女人,跟我一样,但我们只喜欢女人中的精品。这就像抽烟,如果让我明天去抽那些下脚料的烟梗子,那我宁可戒掉。不过萧乾的定力也是挺可怕的,在那种情形下,他也可能失控,也有可能插你,但过后他缓过神儿来,照样抓你。这就是萧乾。”魏光把烟头掐灭又点燃一支。 “这种人也挺可怕的,幸亏我那天没犯傻,否则真不知这个场该怎么收?”谭欣回味着笑了笑。 “那是我事先跟你说清楚了。”魏光看着谭欣道。 “谢谢光哥。”谭欣这话其实挺有诚意的。 “少来这套。”魏光话是这么说,可还是笑了。 说起来魏光和谭欣的相识还真有几分戏剧性,并且有惊有险,不过后来还是没事儿了,但魏光和谭欣以后也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二十五章 谭欣是四川绵羊地区的人,但不是城里人,而是山区的乡下人,家境很贫寒。家里有几分薄地,也是在山上,父母白明黑夜的劳作养活着一家人,但靠那几亩地养家太难了。父亲一次从山上掉下坡去,摔断了一条腿,从此腰也不好使了,偏偏睾丸也出了问题。以后,父亲几乎就成了废人,一天躺在床上,还要母亲伺候。但谭欣的母亲却是个被裹在泥里的美人胚子。随着家境日败,周围有些不三不四的闲人便打上了谭欣母亲的主意,开始母亲是不愿意干这种事儿,可后来实在是太缺钱了,便也就半推半就的做起了暗门子,这样毕竟还有点儿收入可以聊补家用。谭欣的父亲开始虽然也满腔愤懑,但终因自己已成了这副德行而渐渐消了火气,继尔就成了个地道的酒鬼。开始时碰到这事来了,还到外面去回避一下,到了后来干脆也就不避了,就在里屋喝闷酒或酣然大睡,反正就是这么个烂窝子了。 谭欣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下渐渐长大的,那么也就可想而知她的内心世界有多么的阴暗潮湿。谭欣在山外的一所学校勉强上到初二,便再也上不下去了。她离开了这个让她倍感无奈和再难以忍受的家。当然,也离开了家门口那些熟悉的大山和那些像眼睛一样会流泪的山泉…… 山里的孩子上学晚,谭欣离开家时已经十七岁了,只读完了初中二年级,并且绝不是什么好学生。 谭欣流浪到了很多地方。陕西、东北、华北华南、广西广东,这些地方都留下了她的纤纤足迹。她也干过了太多的工种,餐馆服务员,小宾馆的服务员,洗衣工,帮人家卖过服装,甚至卖过土产五金,还看过水果摊子和水产品的臭鱼烂虾。在此期间,她被老板炒过,她也炒过老板。但这些所谓老板,严格地说,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支那么个摊子也不知求了多少人,举了多少债?!但对员工却又是出奇的苛刻刁钻,甚至时常想将那只蛤蟆的前爪伸进女雇员的裤裆……为这,谭欣换了一家又一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谭欣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尽管她穿得很差,吃得也清淡一些,但老天爷硬是把她捏成了一个罕见的美人胚子。并且在每天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光彩夺目和与众不同。 “改革开放”以来,四川的一些贫困地区的女孩和女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出外卖淫的现象非常普遍,并早已形成了一种风气,而人们对这种潮涨潮落已几乎没人再持岐视的态度,甚至家有靓女便注定可为家中带来财喜。这已然是大势所趋,再没了什么异议。 但谭欣却是宁死不做鸡的女孩。她打小目睹了母亲被那些兜里揣着十块或多一些钞票的男人呼来喝去,摸摸掐掐的丑陋场面,而那些男人几乎都是顶着一张张动物的面具,多么难看的男人啊!尤其那些或大或小,或黄或黑,或全或缺的牙齿上,从来都挂满了酸臊的东西。一想到母亲就是在这些臭的令人发抖的嘴里讨得几个小钱时,谭欣便恨死了天下的臭男人,包括她那个把双眼都闭得很紧,然后终日守着酒瓶的父亲。 谭欣受到的所谓性骚扰简直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但又远没有星星那么亮。为此,她留下了很尖利的指甲,天知道她都挖过多少男人的嬉皮笑脸?!她讨厌男人,这已然是注定的事了! 数年后,谭欣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结识了几名新疆的毒贩,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主,并且是女人。谭欣和这几位毒姐姐混了几年,居然没栽过。这几个毒姐是汉人,挺仗义,也挺心疼地护着谭欣这个小漂亮妹妹。以后这几个女人都先后栽了进去,但却都没把谭欣咬出来。所以,谭欣又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探监生活。她对这个社会的了解日趋深刻,人也变得越来越机警冷漠。但她从没让任何男人动过自己的身体,她认为男人是肮脏的,不祥的,是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的。但她也想过,也许有一天,能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干干净净,洒洒脱脱,一脸阳刚,牙齿洁白,对,不吸毒的……谭欣毕竟是一个生理上健全的女人,但常年所遭受到的伤害,令她对这个社会充满了厌恶和戒备。她远离本应享有的青春幸福,而宁可躲在一个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只要这里安全……她以后辗转不停的又挪了不少窝,后来暂时在桂阳落了脚。 魏光回到横江的第二年,仍在不停地看地皮,包括和官方扯皮。因为他的投资计划较庞大,所以,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企对他都很刮目。魏光在海外的十几年历尽了艰辛,多次险些把命丢在那里,但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赚到了钱,赚到了属于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天文数字的钱,但他在海外的案底也太厚了,他需要把这些见不得光的钱洗出来。而大陆的政策和法律都存在着很多残疾或说是模棱两可,那么大陆就是个洗钱的绝好地域。况且大陆的官员普遍素质较差,根子穷,贪心重,比海外的官员好通融一百倍。种种原因,魏光最后决定在大陆洗钱,并且选择了他的出生地——横江。他甚至想过,如果栽,那就死在横江好了,谁让他的父母都在这里躺着呢?那么大家躺在一起好了,总是一家人。另外,他确实也很牵挂萧乾,尤其是当他听说萧乾的父母也相继去世以后,那份牵挂就更显得强烈了。魏光跟萧乾虽属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冥冥之中又似有什么东西将这两个人紧紧地捆在了一起。魏光永远都记着,当六岁的他和母亲跪在萧乾父亲的脚下时,是萧乾走过来往起扶他的,而萧乾当时只有四岁!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四岁男孩的眼睛和那双小手…… 魏光那天在外面办事,路过桂阳市时忽然心血来潮想在桂阳停一下住一晚上。魏光有个姑姑以前和守寡的奶奶在桂阳,说话也早就过世了。但魏光小时候曾在桂阳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在感情上桂阳也有些个牵扯。 魏光在园景饭店入住了,这是个三星级的饭店。桂阳是个中等城市,没几家上档次的宾馆,这家饭店算不错了。魏光当时带着三个人,沙木森,司机李义,还有杀人如玩尿泥的小兄弟阿宝。这几个人都是魏光在澳门认得兄弟。 魏光要了一个套房,在外屋的客厅为沙木森加张床就可以了。李义和阿宝则在对面的一间标准间里。 吃过晚饭,魏光和几个兄弟乘电梯下楼,他打算去姑姑家的旧址看一眼,虽然估摸着那房子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想去看看。同电梯的还有三个人,两个男人挽着一位年轻的女人,三个人身上都发着浓浓的酒味,女人双目紧闭,身体软软的,看样子醉的很沉。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却都是一脸横肉,面相绝对不善。一搭眼儿,魏光便对这两个男人有些反感,于是就留意了一下被搀架着的女人……魏光发现女人的嘴里有反光的东西,看这女人的年龄亦不过是二十多岁,那么是断断不会镶几颗银牙的,凭魏光这些年在道上的眼力,他知道这女人已被制住了,而身上那些酒气也就成了小儿科的纱布,这是瞒不了魏光的。电梯下到一层,两名男人架着女人出去了。魏光紧走了几步,拍了拍一名男人的肩膀,男人站住了,回头冷眼看着魏光,但没说什么。 魏光低语道:兄弟,带这个女人到茶室那儿去。别折腾,子弹涨价了,两块四了。想活着出这个门,就按我的话做。”魏光说完,便径自先往一楼厅角的茶室方向走去了。沙木森已听到了魏光的话,他知道魏光要多事,但也习惯了。他向李义和阿宝打个手势,然后三个人便盯紧了两个狐疑的男人。两个男人毕竟是道上的人,深浅不说,懂点儿规矩。两人打量了一下沙木森等人,皆是体魄强健,目光凶冷,且都是一身名牌,在桂阳这种小地方,这种人不多见。两名男人知道碰上主了,但又闹不清来路,可又知道肯定惹不起,便知趣的架着女人往茶室走去。沙木森等人似狼盯着羊一般尾随着。 魏光这时已在茶室的一个角落找了个十人的位置坐下了。时间尚早,茶室里客人不多。少顷,两名男人搀着女人过来了,魏光示意他们坐在他对面的双人沙发上。两个男人照办了。 “……怎么回事儿?”魏光看了一眼靠在男人身上昏昏欲睡的女人。 “……你是什么人?”一名男人问,口气冷硬。 “中国人。噢,回我的话。”魏光掏出烟抽。 “……这位大哥,我劝你少管闲事儿,看样子你也不是本地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呢?我们外边车上还有三个人……” “我不管你有多少人,我现在就把你打死在这儿,我看谁敢过来收尸?!警察来了,你那帮人溜得比兔子都快。你他妈信不信?”魏光声音不高,但口气很硬,并多少带点调理。 “我不信,他们都是我的弟兄。”一名男人不服气地道。 “弟兄?”魏光冷冷一笑道:鸡巴和蛋算不算弟兄?鸡巴进去了,蛋在哪儿呢?在他妈外边呢!兄弟,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了,不超过一个小时,我让八个男人操你!全是他妈要饭的,我出钱。让你的肠子流一地,你信不信?我操你妈的!”魏光忽然拉下脸骂了起来。沙木森走到男人的对面,有意把双面夹克衫撩起一些,两名男人看见了沙木森双背枪套中的两支短枪。两人的目光顷刻间变暗了。沙木森掩上夹克衫,绕到了两人的身后。 “……她欠我们钱,大哥,我们也不是胡来得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事儿,真的。”一名男人道。 “欠得什么钱?”魏光问。 “……粉。”男人吞吐着,但还是说了出来。凭着经验,他知道魏光这伙人来头不小,但绝不是雷子。 “……多少钱?” “本息加一块,六万四千。”男人道,又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女人。 “有欠条吗?” “有。”男人从身上摸出一张欠条递给魏光。后者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看……是五分利,时间是十五天。落款人是谭欣。 “李义,把钱给他们。”魏光道。李义从拎着的软包里点出男人说得钱数扔在沙发上。两名男人收起钱后看着魏光不语。 “你们给她吃什么了?”魏光问。 “就是安眠药,没别的。超期了十几天,她躲着我们,要不我们也不这么干。我们借出钱去是为了赚钱,不是见血。”男人说得是实话。 “大哥,我们能走了吗?”男人问。 “嗯。”魏光点点头,并不去看他们。两个男人起身走了,一直没回头,并且尽量放轻了脚步。 “光哥,看上这女的了?万一是个婊子,你又该把肠子悔青了。”沙木森调侃着道。他身上是两只麻醉枪,工艺非常漂亮。他有一张横江动物园兽医的工作证。所以,既便这时候警察出现了也不会有多大事儿。但车里有真家伙,并且是军用大口径的手枪。 “找点东西,让她醒过来。”魏光对阿宝道。阿宝转身出了茶室。片刻,他返回来把手里的一小袋膏状物挤进女人的鼻孔里。女人马上有了反应,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但嘴却张不开。魏光绕过茶几走到她跟前,掰开她的嘴,从她的两排牙上扯下来一条胶带纸。 女人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着魏光,忽然又打了几个喷嚏,直到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魏光从茶几上拿了两块口纸递给她。女人迟钝地擦着脸上的分泌物,目光仍有些恍惚。 “谭小姐,回你房间睡吧,这儿凉。你住几号?”魏光问。 “……804。”谭欣困难的回忆着,她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阿宝刚才往她鼻子里挤得是从餐厅拿得日本芥茉。 “我住1004。睡醒以后,如果有兴趣,可以过来坐坐。不过我明天中午退房时间以前肯定走。”魏光扭头对沙木森等人道:走吧,去看看我奶奶的旧址,我跟你们说过,挺不错的一个老太太,可惜,都走了。好人就是他妈的不长命,所以我就不敢当好人。” 几个人走了。路过吧台时,魏光对收银小姐道:不好意思,没消费,谈点事儿。” “没关系,在这儿入住得客人是可以免费坐得。”收银小姐客气地道。 “是吗?那我一会儿再来。”魏光打趣地道。几人走了。 第二十六章 奶奶和姑姑家的旧址果然不见了一点儿踪影,原址的那一片平房现在已成了一片六层的居民楼,且排列似积木般的整齐,死板。 魏光在楼群中转了一阵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奶奶家旧址的位置了,便也只能感慨一番,然后便和沙木森等人驱车回了园景饭店。 时间还早,不过晚上十点多钟,魏光没有看电视的习惯,而电视节目确也无聊,一堆粉饰太平的喧闹,加上一帮学着开裆裤的步伐在舞台上奔跑喘息的大龄男女,那些厚颜的面孔让人很容易的便想起了中医术中的泻火药和百病皆灵的大力丸,狗皮膏药自古就能治伤寒。 魏光掏烟的时候,顺手把那张高利贷的欠条带了出来,他把欠条放在茶几上,然后抽着烟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又琢磨开了横江的那几块儿地皮。其中有一块还可以,概有六百亩的样子,这片地方可以盖个具规模的宾馆,边上还可以空出一座写字楼,绿化至少要留出三分之二的场地……可市政府和市国土资源局的那帮人确实滑头,条件也很苛刻,这事儿已经扯了几个月的皮,仍是没有实质上的进展,还在意向这个空场地上转圈子。 接近十一点时,响起了门铃声,沙木森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已清醒了许多的谭欣。沙木森简单地说了声请,然后把谭欣让了进来。 魏光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对谭欣说了声坐吧,然后让沙木森沏茶。沙木森把两杯茶放在茶几上,便躲到卧室里去了。他不敢远离魏光,这是规矩,除非魏光说出让他回避。这些年风风雨雨,霜覆梅园,雨打芭蕉的事情太多了,谁敢大意?! 谭欣在魏光的一侧坐下来,却低着头半天不说一句话,这情形反而让魏光感到有些纳闷了。他稍琢磨了一下,然后把茶几上的那张欠条推到谭欣面前道:如果没别的事儿,你就回去吧。”谭欣看看欠条,这才抬头看着魏光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看你人长得挺精神,怎么一张嘴跟傻子似的?行啦,揣上你的欠条走吧。我还有事儿。”魏光不耐烦了。躲在卧室里的沙木森忍着笑,又用枕头的一角捂在嘴上。 “没这么简单吧?”谭欣一双漂亮的眼睛仍盯着魏光。 “那要多复杂?莫非你还要揍我一顿?”魏光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伸着脖子问。这个小女人确实不是一般的漂亮,这个念头忽然从魏光的脑际中一掠而过。 “……我没钱还你,可我也不想做那种事儿,我没办法。”谭欣垂下眼脸,低下头去。 “哪种事儿?小学课本也这么难懂了?算了,别为难了,就冲你这张漂亮的脸,我他妈都认了,走吧。哎对了,以后别招惹那帮人了,挺漂亮个女孩,让人折腾的像个老太太,何必呢?条条大路都通着奈何桥,死法多了,以后干点别的吧。”魏光真的没了一点儿耐心。他差点儿把鞋脱了,捂得慌,想想又没脱。当着漂亮女人的面,是多了些忌讳。这时候旁边要是个老头,魏光早把鞋甩出去了,在南边呆的时间长了,鞋已成了一种装饰,尤其是这种厚厚的皮鞋。 “……大哥,可这钱,我真的还不上你,但要就这么走了,我也觉得挺对不住的。我不是那种女人,我如果有办法,也不会欠谁的。要不这样吧,我还有一点货在手里没出去,我拿货顶你的钱吧?我不想欠你的,再说我根本不认识你。”谭欣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这句话说得吗,还有点儿明白,至少能听懂了。谭欣,我问你,你说你年轻轻的,又是个女人,干吗非要干这个活?你知道这个行道有多黑多深吗?就凭你?你有多大本事?就算把你剁成肉馅儿,也不够在这道上祸害的。我帮你这个忙是因为有点儿纳闷,我想知道你一个小破女孩子,怎么想起干这个来了?能告诉我吗?” “大哥,你是干吗的?”谭欣忽然反问道。 “我?当然是正当商人啊,我来大陆是投资来了,建设祖国啊。别瞎打听啊,我跟你肯定两码事儿。”魏光忽然有了跟谭欣聊聊天的兴趣。 “你是外商?”谭欣问。 “是啊,澳门人。”魏光点着了一支烟卷。 “可你说话带横江口音。”谭欣又盯紧了魏光。 “算你厉害,小时候是横江人。以后出去得。哎,听你的口音可不像本地人。”魏光把烟灰弹在离烟灰缸只有几寸远的茶几上。 “我是四川人,山里的,乡下妹子,家里呆不下去了,才跑出来得。” “这种故事满大街都是,国外也有,比中国少点儿。妹子,说点儿别的吧,好听难听没关系,是真的就行。”魏光有点儿不屑地道。 “你爱信不信,我说得都是真的。我妈是暗娼,我爸残废了,我看了好多年,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回你信了吧?有人骗人,说他妈病了,他爸病了,可没人说他妈是娼妓,是最土的那种鸡,在山里卖得,一次只卖几块钱……”谭欣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睛湿了,终于滚出了泪。 魏光看着谭欣不说话了。这回他有点儿信了。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妈糟蹋成这样。 “行,我信了。可再往下,咱们说什么?”魏光道。 “没什么可说得,反正我现在没钱,要不要货吧?再过几天,这点货也没了。”谭欣赌气地道。并且把一杯晾温的茶一口气喝干了。 “哎,茶不能这么喝,得留点儿,要不第二杯就没味儿了。”魏光这话有点儿像没话找话。 “尿有味儿,没人喝。”谭欣还是气鼓鼓地。 “嘿,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我又没逼你,我是帮你的。这世道啊,帮人也能帮出冤家来。”魏光并未生气,他是有意逗逗这个漂亮但又任性的小女人,并且是个做粉的小毒虫。 “我是气我自己,什么都干不成,一天让人欺负,可我就是这么个人,死也不把身子给他们,想要命就拿走,我恨男人。” “恨男人?包括我吗?”魏光有点儿好奇了。 “当然包括你,你不是男人吗?”谭欣的口气仍是气哼哼的,她为自己倒了杯水。 “这就怪了,你不能里外不分,好赖不懂吧?看着你,也得有三十多岁了,到了这个岁数该懂点事儿了。” “说啥子嘛?!我才二十四岁,哪里有三十?还多。要命。”谭欣这几句话是用地道的四川方言说得,且很土气,但能听懂。 魏光笑了,道:果然是个川妹子,就是有点儿太野气喽。”魏光这几句话也是用四川方言讲得,虽不是很标准,但也马马虎虎。 “你这个话说得就像兔子驾辕,不像你的车。”谭欣这时才有了一点儿笑模样,魏光也笑了,他有点儿喜欢上了这个倔强的四川女孩儿。他想试试这个小女人的深浅。便道:咱们商量一下,我看你也不像白拿人钱的人。这样吧,你陪我睡三天,那几万块钱咱们就算清了。怎么样?” 谭欣闻言,马上把脸拉下来,她恨恨地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没得白帮人的道理,我就猜到你是个黄皮子(黄鼠狼),你抓了一点点米,到了鸡窝门前,绝不会喂完就走。好,我也把话说在这里,要钱没得,要人更没得。你把那几个放高利贷的喊回来,我跟他们走。”谭欣说着便站了起来,并且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谭欣的话是用四川方言讲得,听上去又狠又硬。 “哈——”魏光也站了起来,并且放声大笑起来。然后朝谭欣打了个手势道:小妹妹,别骂人,这样你会后悔的。不开玩笑了,我现在跟你说正经的,以后能不能别干了?这活不是你干得,你干不了。” “我在跟你说钱的事情,你扯那么远做啥子?”谭欣仍拽着一根筋不放手。 “钱送你了,人我也不要。接着我刚才的话说,不干行不行?”魏光坐下来,点了根烟抽。谭欣有点儿懵了,怔怔地看着魏光不语,须臾,才慢慢坐下来问:你到底是啥子人嘛?” “不是说过了吗?商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像,哪有你这样的商人?没见过,更没听说过。”谭欣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多了,你才活了几年?哎,我问你呢,不干这个活行不行?” “可我就会干这个,别的,更不行了。干这个来钱是快,可是也麻烦。我妈年纪大喽,我不能再让她干那个事情,我爸爸也快让酒精淹死喽。我也是麻烦的很,没得法,真得没得法。”谭欣说着又把头低下去了,很为难的样子。 魏光也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道:谭欣,我的背景挺复杂的,跟你说不清楚。这样,我给你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难处,找我。不过……给你留句话吧,不希望你出事儿。监狱虽然也是人呆得地方,可十个人进去,至少九个出来是废了。能把监狱坐明白的人并不多。我不是小看你,你也是九个人里边的。好啦,我请你吃宵夜,走吧。”魏光站起来朝屋里道:沙木森,我陪谭小姐去吃点东西,就在楼下,你们别跟着了。” “知道了光哥……早点回来啊。”里屋传来沙木森的声音。 “废他妈话。我妈的话你怎么都记住了?你又不认识我妈。怪。”魏光冲谭欣笑笑道:别见笑,哥哥是个粗人,外商都这样,走吧。”谭欣此刻对魏光已然除去了戒备心理,并且好像有点儿喜欢上这个阴阳骤变的男人。她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并道:大哥,还是我请你吧,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是吗?也行,不过你还有钱吗?” “吃宵夜的钱总有吧?那能花几个钱?” “错了。我吃宵夜要几千块钱的。”魏光边说边和谭欣开门走了出去。 “又在胡说喽,你吃啥子要几千块钱?”谭欣在走廊里边走边问。 “鲍鱼,燕窝粥。还有一些。” “那个有啥子好吃?又贵。” “你吃过?” “没得。”谭欣摇摇头:听说过。” “哈——”魏光又笑了,然后扭脸对谭欣道:今天晚上我就请你吃。哎,桂阳这小地方有这些东西吗?” “不晓得,我只晓得有几个大排档,味道还马马虎虎。” “走吧。打听打听。也许有。”两人进了电梯。 沙木森从另间电梯进入。通常这种情况,他只能偷偷尾随着魏光,要是真让魏光一个人出去晃荡,那是绝对没有过的事。 魏光因为谭欣在桂阳多逗留了一天,他确实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倔强漂亮又出众的川山中的野妹子,巴山夜雨还真是养出了如此美貌的女人。但魏光亦是从酸甜苦辣和痛断肝肠的腥风血雨中挣扎出来的人,所以,他深知一个人在某一方面的伤害会令这个人的心灵深处结下多厚多硬的疤痕。故,他很理解的把谭欣当作了一个知己的小红颜来对待,并再未对她产生过嗜肉的欲望。尽管谭欣性感的每一次举手投足都牵动着他的心,但魏光的克制力亦是十分吓人的,这亦是在多年的非正常生活中磨砺出来的。魏光只是在和谭欣分手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0 部分阅读 分吓人的,这亦是在多年的非正常生活中磨砺出来的。魏光只是在和谭欣分手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便上车了。车启动后,魏光从倒车镜中看见谭欣的眼睛很亮,他知道那是泪光。 第二十七章 一个月后,谭欣到横江找到了魏光,这时魏光已经跟政府有关部门签订了征地协议,准备搞基建了。魏光原打算在自己的企业里给谭欣留一个位置,但谭欣拒绝了。她习惯了自己单枪匹马的闯荡,不愿意受到约束。再则,在同魏光的接触中,谭欣发现魏光身边还有几位绝代佳人,这个因素令她更不愿意留在魏光的身边。她在生意上独往独来,从不与人往深了合作,在感情上亦是十分霸道,她虽然对魏光十分感激,甚至首次动了那颗少女的心,但她不会跟他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的感情包括身体。故,她毅然放弃了。以后,她只是把魏光当成一个大哥哥,或者是家人那样对待。另外,魏光为了谭欣的安全,只让她从自己手里进货,并且严格控制选择下家。在魏光这个大佬的呵护下,谭欣的生意一直没出过大问题。但其间,魏光为她摆平了几件道上的事,并且见了血。 “光哥,我跟你说话呢,你老玩那个破烟斗干吗?”谭欣起身上前把魏光手里的烟斗拿在手里,然后回身放在窗台上。 “你说你的,烟斗碍你什么事儿了?”魏光道,边把目光转向了谭欣。而谭欣又问起了一个老话题,就是你这么多老婆累不累呀? “……唉。”魏光叹出一口气去,这才说起来:这几个女人跟我都有一段又苦又沉的往事,说实话,我不想伤害她们。所以,就只能把自己劈八半儿了。虽然这样别扭点儿,可就像一个破瓶子,总算粘住了没散开,比撒一地碎片强。别提这些了,烦。说点儿别的。” “光哥……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替你累。” “这就不是当妹妹管得事儿了吧?”魏光瞥了一眼谭欣。 “那是谁该管得?”谭欣抿着嘴笑。 “妈!”魏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去,然后也笑了。 “我来不影响你们吧?”阿静笑着走进来。 “少来这一套,你坐台灯上我都不管。事儿。”魏光道。 “范姐,来,坐这儿。别怕他。”谭欣招呼着。 “我到不是怕他,我是怕你。”阿静微微笑着,在谭欣旁边坐下了。 “怕我做啥子?没得道理煞。”谭欣又说开了四川话。 “这个家里一来漂亮女孩,我这心就跳得慌死了。谭小姐,你是太漂亮了,让我这个半老徐娘又爱又怕。”阿静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全是废话,没一句能挣钱的。”魏光大大咧咧地道。 “范姐,你这话我是真的听不懂了。”谭欣道,边扭过头去笑。 “大家都这样能装,以后我也装好了。”阿静说。仍笑着。 “说点别的,这凤凰多了,也就值个孔雀的价了。没别的话就散,要不我钓鱼去,你们俩在这瞎扯吧。”魏光站了起来。 “光哥,刚才老虾来过电话,说鲁大被廉政公署盯上了。”阿静收起了笑道。 “哦?”魏光坐回到沙发上:跟老虾说,拿出点钱来?” “这次不像拿钱能摆平的事儿,好像有麻烦了。”阿静微微皱着眉头,用右手掐着左手的虎口,概是胃又不舒服了。 这个鲁大是澳门海关的一名中级官员,和魏光在生意上有很深的交往。他真要有了麻烦,魏光就得跟着晃荡。 “到什么程度了?”魏光问。 “还不很清楚。”阿静松开了手,看着魏光道。 “尽量往上拽吧。实在拽不住……也只能把他沉了。咱们的事儿在他手上的不少。嗯,是个事儿。”魏光沉思着。 “我让老虾盯得紧点儿。”阿静道。 “阿静,你告诉老虾,让他把海关和廉政公署的关系动一部分,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随时跟这边通气。”魏光看了一眼听得入神的谭欣,又道:当然了,能拽上来最好。” 谭欣低着头,眨着眼睛,她琢磨着魏光的话。魏光能当着她的面讲出这些话来,说明确实已经把她当成了家人。想到这儿,谭欣不由得又徒然增添了几分感激。可又由不住的去想,魏光,包括长着一张观音面的范姐,这到底是什么人?这潭水真的是很深吧?! 半个月后的一天,萧乾,许静茹和萧晓在一家饭庄的雅座里默默地吃着饭。没有酒,许静茹不喝酒,萧乾没有特殊情况也不喝。吸毒的人不适合喝酒,生理上很难受。 许静茹和萧晓乘明天下午四点的火车离开横江去海口。严格地说,海口并不是一个适合投资的地方,那里既无资源,又没深厚的人文积淀,它就是一个被人为炒作的海岸小城,如果说深圳作为一个改革的试点掀起了一股淘金的浪潮,然后出现了大泡沫的规模的话,那么海南诸区域的跟屁雷鸣便显得在各个方面都有些幼稚了,这无疑亦是一个神话的再版,但中国恰恰又是一个离开了神话便无所适从的国度。那么,也就只能让《西游记》这一类无聊的怪斑魔影占据着中国的文化巅峰好了,谁让那些人物都能飞呢?包括八戒,虽然起飞得姿势显得拙蠢丑陋,但毕竟人家也撅着拱嘴飞起来了。如果方向是冲着高老庄,那速度是还可以再加快一些的! 海口严格地说就是一块文化沙漠,从古至今亦未听说过这里有过什么建树,文明就更谈不上。只是耳闻有些犯人和谪吏,且是古时候,被发配至此,但又多死在了瘴气漫延的途中。但今天的投资商和开发者们却略知一二的常识,便是这里是需要一部分文化人和知识分子来点缀或曰装饰一下这座荒蛮旧址,以吸引更多的人群前来投资和消费,而最终完成这幅神话中漫画的尾声。 许静茹和她的第二任丈夫已经办了结婚手续,但这二位又绝对不属于能作脊梁的材料,那么若到京城或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去谋职,显然有许多难度。那么,在文化和知识方面同样饥渴的海南诸岛,便成了她们的一个机会。 对这些情况萧乾是很清楚的,但此时的他确实没办法,亦无能力扭转这一切,甚至只能顺其自然地跟着别人的感觉走。这是很痛苦的一种选择,但也只能如此了。 “来,静茹,萧晓,祝你们一路顺风。”萧乾举起一杯饮料道。 “爸,有时间你给我写信吧。”萧晓亦端起了杯,她看着萧乾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没问题。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我一定写。”萧乾道。鼻子有些酸。他扭头去看,许静茹正用一块餐巾纸揩着泪水。 三只饮料杯在空中轻轻碰在一起,淡黄色的橙汁在杯中荡漾,几只杯又在空中分开,像人,似心,更是情感的伤亡…… 在饭庄外分手时,萧晓默默地在萧乾身上依偎了一会儿,她流着泪,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许静茹则走出去十几米,在一棵浓密的树荫下等着女儿,她低着头,不时抹一把泪水…… 第二天下午,萧乾戴了顶长舌遮阳帽,又戴了副宽边墨镜去了火车站。他在站台的人群中远远看着欲登车的许静茹和萧晓,也看见了那个男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白白净净的男人,戴副金属框的眼镜,挺斯文的样子,只是身体有些单薄,但看上去人挺善。萧乾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他们身边有七八名男女在送别的画面中,看样子有亲属也有同事和朋友。 车开了……送别的人们朝开动的火车车窗挥手。萧乾也举起了右手,在空中轻轻地摆动着,但他知道许静茹和女儿都不会看见的。 人们开始往站台外走去。萧乾却仍目送着渐渐远去的火车……他的眼睛是湿的,鼻子是酸的,心是沉甸甸的。 萧乾环顾了一下已然空荡荡的站台,正欲往出走,却见从西面静静地驶过来一辆普桑警车,车离得近了,萧乾看清了牌照,是队里的车。他纳着闷儿看着。车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无声地停下了。萧乾看清了开车的是乔虹。 乔虹开门下了车,走到萧乾身边低声问道:走了?” “嗯。”萧乾点点头。 “孩子哭了吗?”乔虹又问。 “……我没过去。”萧乾的声音很低。乔虹叹了口气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队里没事儿?” “事儿多了……不过我知道你肯定在这儿,心先过来了,人不过来也没道理,所以我也过来了。”乔虹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伤感。 萧乾感激地看看她,两人朝警车走去。 “萧乾,王禹要是归不了案,这个案子结案也有困难。钱小刚他们把好多事儿都推到他身上了。怎么办?”乔虹开着车,边问。萧乾思索着看着窗外移动得景物,半天没说话。 “说话呀,我这几天都急死了。案子办到这个份儿上,结不了案,这个滋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又不是电脑,要啥来啥,你让我想想。”萧乾道。 “可我一直把你当成电脑,你要是没了主意,队里这帮人谁都没戏。” “别,只要是电器,就有短路的时候。哎,你们找局领导啊,到这时候了,他们老装好人哪行啊?” “找了,周局,段局,杨局,都找了。可他们都半死不活的。” “不会吧?周局怎么说?”萧乾把脸扭过来了。 “按法律程序办案,该怎么办怎么办,又不是没办过案。”乔虹学着周局的口气道。 “这不对啊,一点儿具体指示都没有。” “是啊,脾气还挺大,说了一堆废话,没一句有用的,最后都落了个没听懂。”乔虹打了左转向灯,车拐过去了。 “……具我了解,周局跟钱小刚的父亲钱秘书长的关系并不是很近,那他忌讳什么?没道理呀。”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抓不住王禹,这案子要有麻烦。”乔虹忽然踩了下刹车,萧乾往风挡玻璃外看去,只见一名妇女牵着一条比羊小不了多少的京叭犬吃力地走过马路。那条狗像是很不愿意走这条路,一直在挣扎,企图挣脱那个很勒脖子的皮套。 “这狗怎么都养成猪了?”乔虹给油,车又往前开去。 “乔虹,按钱小刚他们几个主犯现在的口供和掌握得证据看,你估计会怎么样?” “死刑,一个都活不了。”乔虹道。 “那就报检察院,看他们什么态度?”萧乾没好气地说。 “可首犯还在逃,如果检察院把这作为一个理由,把案子退回来,让补充侦察怎么办?”乔虹道。 “走着看吧。我要是知道现在离婚,当初结那个婚干啥?”萧乾的口气不耐烦了。 “……也对。那我们就报了啊?哎,钱小刚要投诉你,说你刑讯逼供,差点儿把他整死,还说全身疼了有半个月。这是检察院的人批捕前提他的时候说得。检察院的人把这个情况反映到赵队那儿了,还找我核实过。”乔虹笑着说。 “赵晓明怎么说?”萧乾有了点儿兴趣。 第二十八章 “他说,萧乾去了吗?他去干什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说不知道,没见过。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钱小刚肯定胡说呢。”乔虹说完,和萧乾一块儿大笑起来。萧乾这时的心情方好了一些,但在车站的情形和火车离开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尽。但许静茹和孩子走远了,这令萧乾还是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不穿警服了,但绝对不可能真正退下来,他还得继续做下去,做他认为应该做得事情。如果是这样,那么,潜在的危险便仍会无处不在。孩子走得远了,危险也就会跟着远了。 “哎乔虹,我忽然想到,钱小刚应该知道王禹的至少几个藏身的地方,你可以采用点特殊方法,让他提供点线索。” “不行不行,我可没你那两下子,我一个柔弱小女人,怎么可能下得了那个手?哎,要不你再去一趟。”乔虹做出一副斯文状看着萧乾道。只恨身上没揣着一副近视眼镜。 “我再去就不好了,上次是情况紧急,不马上拿到口供,证据会溜掉。现在情况不同了,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萧乾说得是心里话。 “我看你是两毛钱的水萝卜,图便宜想拿一把?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再去真的不合适了。不过……你可以问问钱小刚以外的人,王禹在横江有没有情妇?” “干吗呀?”乔虹不解地问。 “贴身的情妇一般来讲,要比老婆知道的事情多一点儿。” “你这是经验之谈吗?”乔虹瞪着眼睛问。 “不是不是。”萧乾连连摇着头辩解道:你们不是着急结案吗?怎么越帮越不是人了?!” “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看你刚才那个样,没有十个八个情妇的人,做不出你那种表情。”乔虹抿着嘴道。 “什么表情?”萧乾扭过脸问道。 “轻车熟路呗。”乔虹扑哧笑出声来。又道:嗯,你刚才说得也是个办法,我晚上就提人,问问看。哎,要是有让谁去啊?我对情妇可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要不还是你去吧?” “我?我对情妇有经验?”这次是萧乾瞪大了眼睛。 “哈——”乔虹放声大笑了起来:能者多劳嘛,我看你行。” “不去。谁爱去谁去。” “这事儿等问完再说吧。哎,在外边吃点儿吧,别做了,我没时间,晚上还提人呢。”乔虹道。 “随便。”萧乾把车窗又摇下来一些。乔虹把车开向亚东路了。 “这个事儿为什么不能问钱小刚呢?要问其他人?”在一个饭店门前停车时,乔虹又问道。 “钱小刚是新世纪的二号人物,他已经后悔说得太多了。其他两人现在正在拼命往外推责任,以求自保,至少想保住命。另外,像他们这种人,总觉得法律是为老百姓定得,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对法律太陌生了。”萧乾下车后,边往饭店里走边道。 “你是不是读过犯罪心理学?怎么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乔虹低头笑着问。 “读过,怎么了?”萧乾扭过头问。 “没怎么,我没读过。很简单吧?”乔虹仍在笑。两人推门进了饭店。一名服务小姐迎上来冲两人含笑点头,并道:欢迎光临。”乔虹摆摆手道:不用太热情,我们吃不了多少钱。” “也没准儿,要是你埋单呢?”萧乾朝厅里的空位走去。 “凭什么呀?我就爱吃你买得东西。”乔虹和萧乾在一处临窗的空位坐下来。 “那好。”萧乾对刚走到桌前的女服务员道:一个菜不要,四个馒头,有酱来点儿也行。” 女服务员笑了,拿着笔的手在记菜单上直抖。 “不行!”乔虹喊道。 晚上十一点多,萧乾冲完澡刚要睡,手机响了,他光着身子扎条浴巾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接听,是乔虹打来得。她在电话里说,通过审张雷和钟,审出来王禹的两个情妇,那个香港人欧阳锋不清楚这方面的事。这两个情妇一个叫金梦,去年已经移民到了加拿大。另一个叫叶华,是横江歌舞剧院的舞蹈演员,才他妈的二十二岁。经与户籍科联系,查到叶华现在住梨园新村12栋6号,这是一个中档居民小区,在东区。乔虹问萧乾现在怎么办? “问出来就去查,干吗问我怎么办?我要睡了。”萧乾挂断了电话。几秒钟后,手机又响。萧乾看看号码,还是乔虹,他没接。但他知道乔虹还会接着打,要不人就过来了。可就这个案子来讲,萧乾确实不太想再往深了掺乎了,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这几天已经在琢磨另一个案子了。萧乾退下来之前,手里还抓着几个中量级以上的案子,但他都没和赵晓明交接,他知道赵晓明那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另一角度讲,萧乾也在赌一口气,并且是赌得一大口气!而就他的个性来讲,这口气没个十年八年的也咽不下去,那就等着看吧。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乔虹便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萧乾这时已躺下了,盖着条挺大的毛巾被,但他没睡着。 乔虹冲进卧室便去扯萧乾身上的毛巾被,边大声道:前方都快出人命了,后方还在这里酣然大睡?!真好意思你。起来!” “干吗呀干吗呀?”萧乾使劲儿抓着毛巾被,边嚷嚷:别拽别拽,我没穿啥……” “行啦,又不是没给你脱过衣服……”可话说到这儿,乔虹的脸一下就红了,热乎乎的,毕竟是个姑娘。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往屋外走去,但嘴里仍念叨着:那你快点儿,有事儿商量。” “算了吧,不就那个事儿吗?你们自己处理吧。哪有又出钱又要出力的事儿?我才是你说得那头驴呢。”萧乾在屋里发着牢骚。听听没动静,好像又躺下了。乔虹沉不住气了,又有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没啥。这么想着,她的底气又足了,便又冲进了卧室。但这次她没去拽毛巾被,只是站在床前看着确实没打算起来得萧乾道:你到底起不起?想提前办喜事儿啊?” “起,马上。”萧乾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知道乔虹喜欢他,没准还要来硬的也说不好,便麻利地起来了。他抓过床边的裤子三下五除二地穿起来。少顷,便站在地上了。 “这还有点我男人的样。出来吧。”乔虹笑着往外走去。她到了客厅,先在沙发上坐下了,等着萧乾。 “这么点事儿非得我去啊?你们一个大队的人都干吗吃得?”萧乾不满地道,也在沙发上坐下了,不过是坐在乔红一侧的沙发上。 “你不去谁去?谁让你对情妇那么有研究呢?哼!”乔虹得理不让人的又说下去:那谁都没想起这个问题来,你怎么想起来了?这说明你在这方面就是有一套!到了该较真的时候又谦虚上了。” “我有一套?哎,你什么时候听说我有过情妇啊?”萧乾不满地道。 “怎么没有?在你跟许静茹办离婚手续之前,我就算!”乔虹大睁着眼睛在那儿胡说。 “这……”萧乾苦着脸看着乔虹,憋了半天才道:真是秀才见了兵了。” “你还算秀才?你看你把钱小刚折磨成啥了都?再说他也不是第一个。你要是秀才,那我就是绣花枕头。” “咋不是棉裤呢?棉裤也有绣花的。”萧乾说完这句话,才像是找回了一点平衡,他咧开嘴笑了。 “找整是不?我可带着铐子呢。”乔虹看着萧乾不笑了。少顷,她转成严肃地道:这案子结不了大家都急死了,这案子影响大你也知道,这已经不仅仅是咱们局的事儿了,横江几百万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呢。萧乾,这种感觉你应该清楚,并且应该比我更清楚。”乔虹较上劲儿了。 “……可这个主意也就是试一试,也不一定灵。王禹能干出这么大的案子来,那他就不会在乎一个女人。只要他有命在,还有钱,那他什么女人找不着?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萧乾点根烟抽着。 “男人是不是都这个德行?”乔虹认真地问。 “干吗这么问?我又没权又没钱,这种事儿怎么会轮着我?”萧乾刚说完,乔虹就笑了:没说你,紧张啥?哎,你就再辛苦一下,咱们把这个案子结了,就结婚,行不?我保证让你以后一日三餐吃得舒舒服服,怎么样?” “那也是我做,你做得饭没法吃,我还得去镶几颗钢牙。”萧乾也笑了。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他在琢磨乔虹刚才的话。 “走吧,岳冲他们都在车里等着呢。来了一帮人。”乔虹站起身道。 “你这不是逼我吗?我一个退休老警察,哪禁得住这么白天黑夜的折腾?散架那个词儿就是冲我来得。”萧乾没动地方。 “走啊,穿衣服。光个大膀子,你就这么去了,人家以为王禹的情妇换情夫了呢。” “你再让我想想,既然去就得有点儿收获,我琢磨着……光咱们去不行,你知道漂亮女人怕什么吗?”萧乾皱着眉头问乔虹。 “……怕什么?” “……怕丑男人。”萧乾突然笑了一下,又马上收住了,挺戏剧化的。 “怕丑男人?为什么?”乔虹有点儿懵住了。 “不懂了吧?这就是心理学,并且是较深的那部分。”萧乾看着乔虹茫然思索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耍我!”乔虹扑上去掐住了萧乾的脖子,又马上腾出一只手在他光着的身上乱抓一气。萧乾边笑边挣扎着,好容易摆脱了乔虹。两人都气喘嘘嘘的。 “没,真没耍你,你不懂,心,心理学……”萧乾笑不动了。 “你到底走不走?”乔虹调整着呼吸问。 “走,不过得再让我琢磨琢磨。” “还琢磨什么?”乔虹有点儿不耐烦了。岳冲和仲亚他们都在楼下的警车里等着呢。 “我得再找俩人。”萧乾道。 “还找谁?” “西城大庙街派出所的双成兄弟俩。” “啊!找他俩?!”乔虹着实吃了一惊。 说起双成兄弟俩,那在横江都是有名的,但有名并不是因为这两个派出所的民警有多大本事,而是这兄弟俩长得特别怪!这是双胞胎哥俩,身高均在1。95米以上,且骨骼粗大,手跟扇子没两样,头奇大,奇长,且五官分布极不规范,哪哪都大,眼睛若瞪起来,能把质量差的灯笼气瞎了。鼻子似一块巨大的生姜,嘴唇自然也是沉甸甸的。两人当初考警校,招生的一看就笑了,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这也太不像警察了,犯罪分子长得都比他俩善良好几倍。这不行,不行。但警校的王校长却出面说话了。他说,要不让他俩打篮球吧。警校的球队在系统里一直是最差的,这挺让人抬不起头来。王校长的提议让大家沉思了一番,最后决定,收下,打球。 双成哥俩就这么着进了警校。可俩人从没打过篮球,且平衡感极差。开始训练的时候,教练把哥俩编在一个组,意思是双胞胎嘛,一定有心灵感应,能配合的很好。但经过实践,发现这哥俩对对方毫无感觉,根本谈不上配合,并且跑起来跟走没多大区别,砸篮板没问题,多远都能砸上去,但进筐就别指望了。后来教练把哥俩分开编到了对抗组,但哥俩一合计,各把自家的篮筐用两只大手一护,看吧,半场时间过去了,记分牌上仍是0:0,谁家也别想进球!可这么一来就没啥意思了。有几场本系统比赛,没等打完,人们就走得差不多了。最后连局长都走了。 从此,哥俩退出了球队,开始学习警察的科目,但成绩一直平平。但哥俩非常努力,大有望穿秋水般的劲头盯着黑板和教师,但一落实到卷子上,还是那个老样子。 终于熬到毕业了,哥俩被双双分配到西城大庙街派出所干了内勤。所长刘元在欢迎会上笑眯眯地说:我看那,他俩这一来,咱们门口的那俩石头狮子该撤了。”此话搏得一阵长时间的热烈鼓掌。双成兄弟也挥起四只巨手跟大家共同鼓了半天。欢迎会上的气氛确实好极了。把它定位在沸腾这个词上真是毫无半点儿夸张。 “真找他俩啊?”乔虹半信半疑地问。 “对,这就去。他俩就在所里住,好找。走吧。”萧乾看着一脸迷惘的乔虹道。 第二十九章 双成兄弟俩被从睡梦中懵懵懂懂地叫起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多。这兄弟俩长得酷似一人,又住在同一间宿舍,所以先后爬起来就很像是重复了一遍同一个镜头。当两人站在床下时,萧乾马上变成了两头巨兽旁边的那个矮人!萧乾的自我感觉也在顷刻中变得非常别扭和怪异。他很快找个了地方坐下来,这样情况就要相对自然了一些。 两兄弟对萧乾也是熟悉的,警校的学习科目中有萧乾编写得教材。故,两人对萧乾的事迹亦是十分尊崇。老大叫季双成,老二叫季成双,名字起得颇有趣味。 “萧队,有事儿吗?”老大双成边穿衣服边问。 “哎,别穿警服。”萧乾朝老大摆摆手道、他本欲站起来,想了想又未动:这样,你们俩有没有花哨点儿的衣服?越花哨越好,最好能再怪一点儿。” “花衣服?”双成琢磨着:……有一套,我俩。有一套沙滩装,是朋友送我们的生日礼物,没穿过,太花了,真的穿不出去。再说我俩都是警察。”双成一脸正气地道。 “那快换上,让我看看。”萧乾急着道。 “萧队,要干什么这是?”双成迷惑地问。 “别问了,时间很紧,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有任务。”萧乾道。 兄弟俩从各自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大花的沙滩衫和肥大的短裤穿上……天那!活脱脱就是两个巨大的市井混混。 “……太好了,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哎,你俩有墨镜吗?”萧乾又问。 “有。”双成从抽屉里取出两副大号宽框墨镜,递给弟弟一副,两人都戴上了。吓!这下没法形容了。汉语词汇的不足在此可见一斑。 “萧队,不是借我们拍电影吧?”双成琢磨着,忽然笑了。那张嘴太大了,能把一个婴儿的脑袋含进去。 “差不多吧。哎,我简单交待一下,咱们现在去一个地方,对方是个女人,问题由我来问,你俩别说话,作为我的助手或者说是道具。你俩别管我问什么,配合我,从始到终盯着那个女人,一刻都不能让她离开你们俩的视线。并且,表情尽可能的要恐怖,最好做到极限。明白了吧?”萧乾道。 “萧队,我们哥俩长这么大,没跟人吵过架,你说得那么恐怖,我们肯定做不到。”这话是成双说得。 “那就做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实在不行,就记住两个字,严肃!好了,出发。”萧乾这时只能站起来了,然后,就从哥俩腋窝的高度钻过去了。因为双成哥俩很尊重萧乾,执意让他先走。 双成和成双兄弟俩尾随着萧乾走出去,穿着格外花哨的沙滩裤褂,戴着墨镜,露着两胳膊两小腿的浓毛,脚下踏着48码的运动鞋。真是脚踩两只船啊。 院子里停着两辆警车。乔虹和岳冲,仲亚等人都在车外等着。一见萧乾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座活塔,且又是这般打扮,大家一时都愣住了!这是干吗呀?! “腾出一个车来装他俩。其他人挤一辆车。”萧乾命令道。此刻,他又找到了当大队长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双成兄弟挤入了一辆警车的后排座,眼瞅着这辆车的轮胎瘪下去不少。乔虹琢磨着进入了驾驶座,萧乾上了副驾座。车启动,朝派出所院外驶去。岳冲等人开着另辆车尾随着。两辆车里都塞得满满登登的。 两辆警车静静地驶入了西城的梨园新村居民小区。这时已是半夜两点了。车在12栋1单元外停下来。大家陆续下车,并都朝楼上看去。只见整栋楼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楼前绿地边上有几盏昏暗的照明灯在夜色中发出淡然的光泽。 乔虹用胳膊轻轻碰碰萧乾的身子,低声道:上吧。 “别。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带双成他俩上去。”萧乾亦低语道。乔虹皱着眉头,她显然不太理解萧乾的做法,但还是照他说得办了。她对周围的警员道:大家在外边等着。”岳冲和仲亚等人已是一路纳着闷,对萧乾的做法也是很不理解。 “走。”萧乾冲双成兄弟俩打个手势。这兄弟俩也在往楼上看,且手里拿着墨镜,天太黑,戴着墨镜很难受。 “哎,进屋的时候别忘了戴墨镜。别忘了啊。”萧乾在话尾又强调了一下。兄弟俩点点头,随着萧乾走进单元门里去了。单元门正巧未锁,省了点事。 6号是二层,每层有三户人家,楼梯较宽,也挺干净,有感应照明灯,这房子还行。 萧乾来到二层,看清了门牌号,然后按响了门铃。门铃响了五声,然后静下来。片刻,一个女人疑惑的声音从门里响起来:谁呀?” “警察。王禹的事儿,开门。”萧乾冲双成伸出一只手,后者把警官证放到他手上。萧乾把证件对着门镜。概有一分钟的时间,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里……女子看到萧乾时虽也有些紧张,但还能控制。但当她的目光挪移到萧乾的身后时,便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她看见一片很宽厚但没有脑袋的东西,这情形有点儿像送来了一个花花彩彩的大衣柜。女子紧张地叫了一声,便倒退着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别紧张。”萧乾的话一出口,人已经来到了女子的面前,他伸手搀住了女子的胳膊,因为女子马上就要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了。这时,双成兄弟俩戴着墨镜,满脸严肃,低头弯腰地进了门,且是一前一后,一块进来是根本不可能的,门太小了。 萧乾把女子搀到客厅里,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坐下。女子的目光一直惊愕地注视着双成兄弟,且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萧乾打个手势道:看看。” 双成兄弟马上理解了萧乾的意思,他俩都是干内勤的,几乎没出来办过案子,但常识还是知道的。两人迈着大步很快检查了一遍三个卧室,包括厨房,卫生间和阳台。 “没人。”双成走到萧乾跟前低语道,并做了个警察在执行任务时的常规动作,意思是正常。这时,成双亦回到了客厅,他伸出一只长臂触了一下哥哥的身子,并摇摇头,意思是别说话。这点萧乾在出发前是嘱咐过的。双成点点头不再多语。兄弟俩并排站在客厅的一侧,紧紧盯着仍在恐惧中的女子。两副大墨镜更是显得格外深黑。墨镜下的两个大鼻子张扬且扭曲,似礁石的断面层突兀地伸出了两块怪石,且绝对嶙峋。 萧乾这时方在女子的一侧沙发上坐下来道:王禹犯案你知道了吧?” “啊……”女子机械地回答道。目光费劲地从双成兄弟俩的身上卸下来,她是怕极了这两个大人物。 “这套房子靠你的工资是买不了的……王禹给你买得?”萧乾心平气和地问。 “……他帮了我一些,大部分是我出得,我还借了一些钱。”女子挪喻道。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双成兄弟的身上。双成忽然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毕竟半夜了,谁不困啊?可双成打哈欠的样子确实吓人,像刚吃完什么大块东西一样。女子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后便开始没啥规律地颤抖起来。 “别紧张。”萧乾思索着又问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暂不追究,虽然这也属于赃款的一部分。但是,你必须跟我们合作。否则的话,你将人财两空(奇*书*网…整*理*提*供),什么都落不下。你懂吗?” “嗯。”女子仍是机械地回答,并且身体一直在抖。 “你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王禹这段时间和你联系过吗?”具体时间,回忆一下。”萧乾亦盯紧了女子。 “……刚出事那天,他打过一次电话。”女子看着萧乾道,声音很低,身体仍在抖,看样子她是真吓坏了。 “说什么了?”萧乾克制着自己,把目光和口气都放得平和些。 “他说公司出事了,让我出去躲躲。” “没让你出去找他?” “没有。”女子摇摇头。 “具体让你躲到哪里去?” “没说。”女子瞥了一眼双成兄弟俩,又马上把目光躲开了。 “王禹打过几次电话给你?”萧乾追问道。 “就那一次……我再给他打,就打不通了。他关机了。” “……叶华,你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实际上是在帮你。你想想,王禹犯了这么大的案子,如果你知道一些内幕,那么王禹有可能杀你灭口以自保。你可能没见过,但应该听说过这种事儿。” 女子低头听着,眼泪滚了下来。半晌才又说道:他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王禹的女人很多,我虽然没见过,可我知道。我跟了他三年了,他已经烦了。我买这套房子,他只给了我十万,其他的钱都是我存得和借得。这房子是按揭的,现在还没还完。”女子抬头看看萧乾,又把头低下去了。凭着萧乾阅人的经验,他相信这女子说得是真话,便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趟路跑得没啥油水啊。他抬头看看双成兄弟俩,两人仍像是雕塑品一般,几乎是纹丝不动。 “好吧,你再想想,看有没有遗漏的问题。还有,如果王禹再跟你联系,你把通话的情况,包括号码,马上告诉市局缉毒大队,找谁都行。听清楚了吗?”萧乾边往起站边道。 “嗯。”女子点了点头,但人没往起站。 “走了。”萧乾冲双成兄弟道。然后径自往门口走去。 女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双成兄弟俩转身,然后一前一后跟着萧乾走了。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女子软软地倒在沙发上,这时才发出了哭声。她确实不知道王禹的事。 萧乾和双成兄弟出了单元门,乔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萧乾出来,马上迎上去问:怎么样?” “没戏,她什么都不知道。”萧乾摇摇头道。 “那,白忙乎一晚上?”乔虹泄气地道。 “这不也很正常吗?又不是头一次。哎,你俩,把墨镜摘了吧,任务完成了。”萧乾冲站在车旁仍戴着墨镜的双成兄弟道。两人这才把镜子摘下来拿在手上。两人都往天上看去,让眼睛舒服一下。 “往下呢?”乔虹问。 “往下?收队啦,回去睡觉。”萧乾转身走了。 “哎,我送你。”乔虹喊。 “不用了,那么多人,坐不下。我自己回去了。”萧乾头也不回地道。乔虹和岳冲、仲亚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啥可说得。 “送我们回所里吧,明天还要上班。”这话是双成说得。乔虹没说啥,低着头朝警车走去。 第三十章 各位书友:对不起,昨天漏发了一章,今天补上。望各位继续投票支持。 王禹在新世纪出事的当天晚上,便乘飞机离开了澳门。他带着一位二十六岁的女人,是个加拿大与华人的混血儿,一个相当精明的女人,会四五种外语,在境外她是王禹的嘴,叫菲儿。王禹持得是一张真护照,但照片做了手脚,是他本人的。护照的真正持有者是一名拉丁美洲人,三十六岁,叫霍曼,国籍是巴哈马。霍曼三年前因车祸丧生,但随之护照便被转卖。这亦是一类生意,有点儿似买卖人体器官,虽然各国政府在法律中明令禁止,但实际上有很多人在做这类生意。 王禹携着菲儿,直接到了巴哈马的首都拿骚。因王禹持得是巴哈马的护照,所以,为了有真实感,他在拿骚买了一片不大的农场,概有五百多亩地,雇用了十余名工人,并养了数量不多的牲畜。但这只是为了遮人耳目,王禹并不认真经营。他只是偶尔回来住几天,换换脑子,调整一下心态而已。王禹同时还持有中国护照,在大陆和香港、澳门等地,他便使用中国护照。 王禹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他和钱小刚这些人一样都没考上大学,较早便参加了工作。但他的智商绝对较常人要高出许多,且在歪门邪道方面表现的尤其突出。特别是在驻香港办事处那几年,确实学到了很多常人不肯涉足或不能涉足的东西。譬如假帐的处理,洗钱的渠道,仙人跳,出老千,诸如此类,等等,便不一一赘叙了。总之,王禹是个典型的身披官吏服,五脏皆剧毒的人。最早靠走私紧俏商品和买卖官方批文聚了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在较短时间里便完成了正当商人需要几代人才能做到的资本积累。并且这亦是少数精明并肯吃苦耐劳的人方能做得到。但王禹比之钱小刚这些人又精明并阴毒了许多,他有许多事情都是瞒着钱小刚等人的。譬如办理巴哈马护照和在拉丁美洲置地等,这些钱小刚等人皆是不知情的,其中包括菲儿这样的大活人。 王禹等人投资的大型娱乐场所和超市赚不赚钱?赚!但很慢。投资大,雇员多,至少需要十余年才能收回投资成本。所以,一年下来,也不过是手头的零用钱较富裕罢了,其他根本谈不到。常人只看见有些老板投资建起了一座座大厦,出门则轿车跟班的前呼后拥,看上去好不威风!其实这些老板多数是撑着一张财大气粗的兽皮,而皮张里既缺血又少肉,骨头更谈不上了。如果贷款金额大,那就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商家都知道一个常识,这便是,生意做得越大,兜里越是空洞,买卖越旺,一旦垮台也就越快。但常人是不黯内里的,便十分的忌羡这些老板,其实好多老板到了后来,都悔青了肠子的想做普通人。社会上有几句话讲得是,作官一世,吊胆终日。当然,这指得是污点官员。另句则是,财大气粗,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1 部分阅读 的想做普通人。社会上有几句话讲得是,作官一世,吊胆终日。当然,这指得是污点官员。另句则是,财大气粗,莫如放猪。这指得是放猪的多么省心!而商人的心操得确实太像驴身前身后的那盘磨石了,终年在那里碾压,总有一天,那颗心也会像磨石下的谷米,越来越碎,终成了齑粉。 王禹做摇头丸亦不过是三年左右的时间,这亦是他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慎重考虑方最后下了决心的。以前做得事情虽违法,但如犯事儿,总还是好说一些,但贩毒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王禹这种人自是非常清楚贩毒的后果,但巨大的利润还是最终让他昏了头。从境外进摇头丸,一粒150…200元人民币,进来后再转手出去就是300元左右,这种回报率足以令人疯狂并丧失理智。刚开始作摇头丸时,王禹亦是心惊肉跳,精神上高度紧张,生怕有了闪失而将若干年的辛苦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所以,在每次进货时,他都要找海关的熟悉领导打个招呼,说清是自己的货,并直言相告说数量上有些手脚,意在少交点儿关税。这种事在海关亦是个公开的秘密,只要有相熟的关系,也多会网开一面。总之,不是个大不了的事儿。这年头,谁不求谁点儿事啊?况且,王禹还有个管干部的父亲这样一个政治背景在市委办公室里坐着。故,海关把这个面子给足了王禹。另外,王禹能把货物的底牌抖落出来,这又是多大的一颗烟雾弹?海关领导对此自然也就会深信不疑。那么,王禹多次能够顺利通关也就不奇怪了。诚然,事后王禹自然要对这些关照他的海关领导有些说法,就是要表示一下了,但他出手从不过分,总是点到为止。王禹过人的犯罪智商由此可见一斑。 三年的时间,王禹等人在摇头丸上赚了差不多一个亿!那么,新世纪的这几名大股东又有什么理由不欣喜若狂呢?况且,生意一直做得很顺手。于是,连王禹这只能随着季节变幻皮毛颜色的狐狸都有些大意了。那么,大意就要付出失去荆州的代价。 王禹是事发的当天下午两点接到的财务总监刘华宇的电话,这时,钱小刚等人已经进了看守所。王禹只在电话里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便挂断了电话,并且关了机。然后,他用另一部手机给横江的几个关系通了简短的话,其中包括叶华。他对叶华还是较喜欢的,但世上的漂亮女人太多了,如果不想瘁死,那么还是节制一点为好。王禹甚至没给父母和妻子打个电话,他知道这种事儿跟谁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说,这样反到好些。另外,王禹跟妻子的关系一直很淡,淡得都快看不见,闻不着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但王禹给其留下了一笔钱,数目足够她稳定地度过此生。王禹没有孩子,原因不清楚。 王禹马上让和他在澳门同居的菲儿去购了机票,他要零距离离开澳门,那本中国护照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他用碎纸机把它处理了。 登机前后,王禹一直在苦苦思索着问题出在了哪里?因为刘华宇也说不清楚,只说查出了摇头丸并抓了人。王禹的出逃并不是很狼狈匆忙,因为他知道横江,包括澳门警方的工作效率没有那么高。另外,他有另一个外籍身份,这就足以令他安心了许多。但他还是当天便飞离了澳门。出事儿总是不祥的兆头! 王禹最后还是把疑点聚在了萧乾的身上,这个从十几岁就是自己冤家对头的一根筋小子,虽然从警察的行列里退了出来,但他绝不会就此撒手去做渔翁垂钓的营生。王禹知道萧乾在被毒贩霍三陷害成瘾君子之后,对毒虫的仇恨便似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一般越升越高,其辐射程度亦可想而知。另外,王禹亦知道萧乾是个耐力极强且心细如丝的家伙。小时候,萧乾能在王禹可能经过的路上,冒着刺骨的寒风一等便是数个小时,直到王禹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暖洋洋的出现,萧乾这才举着半块砖头磕磕绊绊地冲过去,但因手脚已冻得僵硬麻木,终未能顺利地敲破王禹的脑袋,甚或反被王禹一伙臭揍一顿,像捶打一袋冻菜那样……但由此却能感觉到萧乾的那股耐力的可怕。 萧乾,萧乾……王禹在飞机升空后仍在心里不停地琢磨,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此时是恨极了萧乾这个冤家仇人!他甚至想到如果萧乾不死在自己手里,莫非他还能有别的死法吗?并且一定要让他死在毒品上,要让他因过度服毒而死得惨不忍睹!王禹这么想着,脸上便露出了只有受伤的狼才会显露出的神情。他身边的菲儿在打盹儿。这也是个美人胚子,身高约在1。70米,宽肩,细腰,双腿颀长且肤色白皙,五官的轮廓是典型的北美洲人,但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这显然是继承了她华人母亲的基因。王禹喜欢她是因为她在语言上的天赋,更是她在床上的疯狂淫荡,菲儿是个性欲旺盛的女人,王禹显然远远不是她的对手,每次事毕,王禹累得都想仰天长叹一阵子,最好能再放声一哭一场,如果这样能解除一些疲劳的话。有时王禹甚至会一边擦汗一边疯狂地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头狮子或者野牛?要是大象就更好了!而这时的菲儿肯定一丝不挂地坐在那里抽烟,并翘着二郎腿,而且脸上还肯定挂着常胜将军的灿烂笑容。依着王禹不服输的性子,他真想马上冲过去把这个杂种女人翻身压在身下,直到她泪流满面苦苦求饶为止,但他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那个泪流满面苦苦告饶的人一定是自己! 王禹是具有典型赌徒性格的人,并且这种性格又表现在方方面面。他在飞机上一直琢磨着如何报复萧乾,他要让萧乾付出最大的代价,那就是死,并且要让他死得很没面子,很丢人,很不光彩。王禹心里的那团火一直在烧,并且越烧越烈,几乎将自己都烤焦了。 飞机抵达拿骚机场时,已是凌晨四点。从机场到王禹的农场还有两百多公里,驱车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王禹没让农场那辆老式沃尔沃来接他,他打算在市里的饭店休息一下,明天或者后天再回农场。那里也就是安静些,空气清新些,其他也没什么好的。王禹对这个农场没什么感情,这里也就是个一旦有事可供避难的场所,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但王禹的损失是太大了,几乎殆尽。他在境外的产业和现金累计已不足一千万人民币。而在国外这点钱顶多算是个中产阶级。好在巴哈马包括拉丁美洲的其他国家的消费并不十分昂贵。当时王禹在这里铺下这条后路,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拿骚是个不大的诚市,只有二十多万人口,建筑物也多是老式传统的,但很古朴,可典雅便谈不上了,因为这个拉美小国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少翻天覆地的变迁和山呼海啸的所谓“革命”。它一直相对稳定的过度到今天,文化方面亦然。虽亦受到西方的一些潮流的影响,但本质上仍是以传承文化为主流,敬奉古老的仪式和礼节,这点从一些年事稍长的人身上的穿戴便可看得出来。年轻人要相对开放一些,但因世袭宗教与社会整体风气依然的缘故,还是较有节制。总之,这座巴哈马的首都小城还是很恬静的,并且只有几条主要街区显得热闹繁华一些,而多数街区仍是安安静静,闲逸少尘。另外,巴哈马的自然资源不多,很多工业方面的资源都依赖进口,这在无形中又减少了许多竞争,同时,亦减低了很多贪欲。这就是令这座小城一直维系着本应有的安宁和相对稳定。但暗流亦是存在的,尤其是近些年从亚洲移民过来得一些人,虽然为这个小国融入了一些资金,但亦带来一些与人文相克的贪婪和卑劣,像王禹这种人便很典型。他是在所谓“革命”的广场一隅长大的,体内自然也就滋生着与文明相悖的毒素。从这点上讲,巴哈马政府也是大意了,如果让王禹这类毒民入侵得多了,那么巴哈马的单纯也很快会成为过去,用过的手纸会在拿骚和其他城市的上空放浪形骸地飞扬盘旋,肯定还会撒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 世界人民讨厌或曰怕大陆人,实际上就是指得王禹这种人。啊?! 王禹和菲儿在伯爵饭店下榻了,要了个过得去的商务套房,每日120美元。这家饭店保持了老式传统的格局,但房间很宽绰舒适,服务生亦是男人多,且穿戴亦是中世纪的打扮,服务自然也很周到,但小费是一定要付一点的,否则,将被视为野蛮。 王禹懒洋洋地换了睡衣后,便坐在沙发上抽烟,最初的紧张感过去后,人显得格外疲惫。他不再与大陆的关系联系。他知道那里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任何努力都将是徒劳。让钱小刚这帮兄弟去死吧!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只能替王禹和自己去死了。 菲儿给王禹沏了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王禹只喝龙井,茶叶是菲儿带着的,在拉丁美洲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别指望能买到新鲜正宗的中国茶叶,即使某个店里有卖得奇#書*網收集整理,但颜色和形状也都非常难看且可疑,像是掺入了被碎纸处理过的鞋垫?!中国人没人买这些茶叶。那就摆着吧,但又永远成不了古董。用一方水土一方人这句话,便可以诠释这件事情了。 “还在生气?”菲儿坐在王禹坐着的沙发扶手上问,边把王禹的大脑袋搂过来。王禹马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薰衣草淡淡的味道。菲儿比王禹高出半个脑袋,身材属于西方那种典型的雕塑般的美。王禹曾问过菲儿喜欢他什么?菲儿则笑着道:只有跟你这样的男人走在一起,我才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美女。”王禹闻言,心里自然会涌上来一阵发酵后的酸楚,但菲儿说得又是实话。 第三十一章 菲儿的父母去世后,她在几年的时间里便把那点儿不起眼的遗产挥霍殆尽了。但她还保持着起码的自尊,不肯做鸡,却也不愿找个男人嫁了做笼中鸟,便到澳门的一家夜总会去做了脱衣舞女。她虽然黯熟几国外语,但也不是在学校里刻苦学就的,而是在父亲的日常熏陶下累积而成,不过她确实有语言方面的天赋。汉语自然是和母亲的对话中学习的,并且带着苏越软语的味道。 “这不叫生气,这叫恨。”王禹把脑袋从菲儿酥软的胸上挣开后道。 “算了,生意就是赔赚嘛,以后再想办法。你那么聪明,又有后台,大陆不是很讲究后台的嘛。”菲儿胡撸着王禹脑后不多的毛发道。王禹是遗传谢顶,说实话,确实没多少头发了,但剩下的那部分却又黑又亮,像上了鞋油一样,也是有些个怪! 菲儿在都市夜总会跳脱衣舞也就一年余的时间,但她并没有学过舞蹈,基本功自然就谈不上。那么,与其说是舞,到不如说是脱显得更贴切些。好在她的身材很绝妙,老板也就耐着性子留下了她。但她亦是个烈性女子,若老板或他人用一根手指触摸到她的身体,那她自会用五个手指加上手掌还在对方的脸上。所以,时间久了,也没人再打她的主意,既然满世界都是卖春的皮蛋妹和瘦肉粥,那么又何必? 王禹首次光临这家夜总会后,对菲儿的身体便着了迷,但他亦听说了菲儿是支满是刺儿的玫瑰,便不急于做成什么好事,反正他也不缺女人,用不着即时解渴,死不了人。可他对菲儿的确着了迷,并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从此,只要他到澳门,便一定去这家夜总会为菲儿捧场。每次都是献上一个最大的花篮,这个花篮要280美金的,外加200元港币,一并献上去。那个花篮的价里有菲儿的百分之六十的提成。就这样,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菲儿终于答应了王禹的邀请,和他吃了几次饭。但王禹却在菲儿的酒水中下了加量的催情药物,这令菲儿春情荡漾,乃至决堤后一发不可收拾……王禹达到了目的,并确实喜欢上了这个混血的女孩。不久,王禹给菲儿租了一套公寓,并把生活费留足。这样,菲儿便不用再去那家夜总会光脱不舞了,而是在那套舒适的公寓里等着王禹的到来。女人多慵懒,尤其是漂亮女人,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也不愿去吃生活中的那些艰辛。当然,亦有别样女人不可相提并论,但事业型的女人毕竟凤毛麟角,实乃难觅。 然而,王禹并未跟菲儿讲过多少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性质就更不涉及,他只是告诉菲儿自己在大陆有生意,仅此而已。这次出事儿,也只是说是税务上出了问题,其他一概不谈。怪不得菲儿仍是欲火攻心,难以按耐。如果她知道王禹的合伙人现在都在大牢里苦巴巴地望着那只铁窗和窗外的那抹月光的话,那么,估计她亦会适时收敛一下自己的性欲,毕竟是,干吗呀?! 王禹并未带菲儿去大陆参观过自己的企业,他对这个女人也是吃不准,便也得防着。便只说自己的老爸在大陆是个职务较高的官吏,脑筋自然也很守旧,若带个洋婆子回去,恐会招致诸多不便。菲儿到是也能理解,从不跟他计较这些事情,只要王禹对她好,自己有吃有穿有的玩儿,其他也就懒得再去琢磨。 “小王。”菲儿一直这么称呼王禹。她听说大陆人都这样称呼小王,小李,小余等等,应该是蛮亲切的吧。但王禹听菲儿这个洋婆子这样叫自己,便有些别扭了,但再想想也无所谓。 “小王。”菲儿接着说下去:已经出事儿了,你再急也没办法,让你那个作官的老爸出面摆摆平就是了,将来还是有的生意可做……咱们睡会儿吧?飞机上休息不好。”菲儿说着,一双黑黑亮亮的琥珀眼里又射出了两道饥渴的淫光。可王禹此时是毫无了一丝这方面的兴致,他连连摆着手道:你去睡吧,让我静一静,我脑子太乱,肯定睡不着。” 菲儿看到王禹这副嘴脸,知道没戏,便轻轻叹口气,然后便进了卫生间。少顷,从卫生间里传出了放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电振声。这个骚货!王禹在心里嘟哝了一句。他知道菲儿又在用振动器刺激自己。他抬手摸摸自己光滑的头顶……若再跟这种女人混几年,若是再出点事儿,恐怕就摸不着啥了。他心里琢磨着,边继续摸着光亮的头顶。萧乾、钱小刚、张雷、钟、欧阳锋、刘华宇等人的影像逐一掠过他的脑际。最后是瞪着审视目光的父亲和满脸愁云的母亲……王禹又点燃一支烟卷,深深地吸进一口去…… 王禹有个惯性毛病,就是一旦有重大决策要拍板和重大事件要发生时,他就要找一些刺激的事情来做,并且使自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以前买卖批文的时候,在等待消息的期间,他会带着几个人或孤身一人频繁地出入各家夜总会和酒吧。在这个夜总会蹦一会迪,喝几瓶啤酒后,又去另一家夜总会弄个包房,找一帮小姐昏天黑地地唱一阵跑调既不犯法又不纳税的歌,然后把一沓人民币往空中一扔,看着小姐们撅着大小不等的腚在地上抢钱时,他会仰天狂笑一阵,或者蹦起来去猛踹某个小姐的大屁股,然后在这个小姐捂着屁股扑向他时,再给这个小姐加点小费。王禹就是这么个东西。 在刚经营摇头丸时,他这个毛病显然尤为明显。他的货多是从香港和澳门海关发出,这两地的海关他比较熟悉,但仍是紧张的厉害。货离岸后他会松一口气,可又得马不停蹄地杀回大陆等货。在等货期间也是紧张异常,老毛病也就重复个没完。等货到了岸,这是最关键的时候,提货前他有时竟整夜的不能入眠。要么把自己闷在某个宾馆的套房里整夜的打麻将,要么就招几个小姐轮流上阵的折腾,反正王禹手里有的是进口催情药,在“伟哥”偷偷摸摸刚从走私渠道进入大陆时,价格竟高达400元左右一粒,而实际这种药在国外临床中只销售十几块钱,且是以人民币计。但王禹从不缺“伟哥”和与之类似的药物。但王禹毕竟是亚洲人种。所以,既无白种人的耐力,又无非洲兄弟的弹性。故,每接一次货后,王禹都会因精神上的紧张和体力上的消耗似大病了一场。直到货顺顺当当地提出来进入了流畅的销售渠道时,王禹才能安静下来,看上去也有些像常人了。任何一个人只要在做超乎常人承受力的事情,那他就必定会表现出与常人有异的行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与平时不同的个案现象,这是生物的共性,人,当然也不会有例外。但任何形式上的隐私也都有个度,一旦超越了这个度,这人就算失控了,那么,崩溃就在他或她不远的前方坡后等着呢。而王禹诸多癖好的形成也和他的个性有关,譬如说一个平常看着傻乎乎的人,却能顺利地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而王禹在天底下最看不起的,可能恰恰就是这个人,但王禹确实没考上大学,并且分数差得不是一点,而是很多。这怎么能令他服气呢?!而中国的教育历来又是存在着有如山般沉重的问题,有关人文的问题基本上不涉及,可教育人的内容几乎没有,文科多是由口号堆积起来的一座金殿,但若仔细去看,去摸,去闻,却又是玉米面的实体。死背硬记是中国教育的强项,亦是最大弊端。故,中国就出不来在世界上有影响的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连大夫都没有。风水先生到是随处可见,但国际上对风水先生那一套却又非常的不屑。难怪有人就说,诺贝尔大奖怎么那么怕中国人?中国人其实挺喜欢诺贝尔奖金的呀!即使有华人获得过此项殊荣,但若细翻其履历,又绝对不是在中国受得教育。 王禹恰恰是个不愿死背硬记的人,所以他就考不上中国的大学,但他又蔑视那些考上中国大学的人,怎么办?那就只好另辟他途。在这种畸形的心理支配下,多数人往往会走向歧途。 王禹在伯爵饭店住了两天,但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没回自己的农场,而是一刻都不消停地跑了七八个毗邻的国家。似乎只有在这种动荡的日子里,并在不断的变换环境中,他才能产生一点儿安全感,并且心里的火势也能渐弱一些。直到菲儿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问他:你到底还有多少钱?要是回不去就坏事了……” “闭上你全身的眼儿,跟我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王禹发火的时候也有几分吓人,首先五短的身材似要炸裂开去,然后是脸胀得通红,五官到是红的程度不同,还有些层次,但谢了的头顶却是红的非常统一。王禹发火时,菲儿也是能忍气吞声的,因为王禹在心情好时,确实把她当成了最后的一块儿月饼那样来珍惜,生怕她在不经意中着了水再馊了,或长毛,可菲儿的毛发确实不能算轻。 半个多月的时间,王禹和菲儿几乎横穿了拉美。巴拿马、尼加拉瓜、圭亚那、多米尼加、阿根廷、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甚至在洪都拉斯也转了一圈。菲儿当然很开心了,到后来也不再问钱的事儿。但王禹并不似旅游者那样到名胜古迹或文化圣地去观光,他就是闷在饭店里苦思冥想,并且报复的念头也越来越强,有时在睡梦中还能喊出萧乾的名字。这时菲儿就会枕在他软塌塌的胸上问:萧乾是谁呀?你怎么老梦见他?” “是我们家以前的一个佣人,老偷东西,被我赶走了。”王禹如是说过后,心里便好受一些。 “有的佣人是喜欢偷东西,我家以前也有过这种事。这个叫萧乾的佣人是男的女的?”菲儿很认真地问。 “是个他妈的阴阳人。”王禹怎么解恨怎么说了。 “哦?中国也有人妖啊?人妖怎么会去做佣人呢?”菲儿还在问。 “再这么下去我他妈也快成佣人了!别他妈问了,快睡吧。”王禹把短粗的身体使劲儿翻过去,但脖子上那条菲儿的长胳膊还是没能摆脱掉。 “你不再吻吻我了?”菲儿妩媚地问。边用手指玩弄着王禹加厚的耳垂。 “吻个屁!我现在看谁都像他妈痔疮变得。别闹了,睡觉。”王禹的情绪坏到了极点。 菲儿叹口气,也转过身去了。但她肯定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而王禹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安眠药。 菲儿就着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开始看一本英文版的书,内容是写鸭子的,即男妓。她一直带着几本这类书,书中内容很露骨,很刺激。王禹不通英文,但问过是什么书?菲儿严肃地道:是历史,中世纪以前的部分。” “都是他妈的死人,有什么看头?”王禹如是说。菲儿这时会认真地道:读点历史也是有必要的,知道人类是怎么走过来得这很重要。” “重要个屁!等我死了,你写我好了。” “恐怕不行,没等我写完,你就臭了。”菲儿笑了,露出一口闪亮亮的牙齿。 王禹有心事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得,菲儿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总是带着几本很色情的书,里面其实有些插图很淫荡,但王禹从不去翻这些书,他的英文一直很差,并且一直在为这类事情赌气。 第二天上午,王禹和菲儿又登上了飞往海地的班机。这是直达海地首都太子港的。王禹没听菲儿的,她想去哥伦比亚看看,但王禹觉得有点儿犯忌,他不想去,他也不想去墨西哥,墨西哥离美国太近了,美国的繁华会让王禹感到自卑。他宁可去一些小国家钻进钻出,这样心理会平衡些。反正菲儿去哪儿都无所谓,因为不用她埋单嘛。 在飞机上,菲儿喝了几杯酒后便开始打盹了。而王禹则端着盛酒的矮杯,凶巴巴地看着舷窗外那些从机翼下钻过的云层。萧乾你没几天安静日子了……王禹想着,把杯中的威士忌一口干了。 “再来一份威士忌,少加点冰块。”王禹对路过的空姐道。后者则看着他笑,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算了。”王禹也想起来这位空姐不可能懂汉语,便冲她摆摆手,心情又沮丧起来。空姐走过去了。王禹扭头去看睡着的菲儿,菲儿睡得挺香,嘴角还挂着笑意。 “妈的!天塌下来她也是这个德行!”王禹愤愤地想。他把座椅扶手里的耳机拿出来戴上,耳机里响起了乡村音乐的曲调…… 第三十二章 魏光带着小花生阿静到了澳门。阿静是澳门人,在澳门有房子,魏光每次来澳门,如没有特殊情况便住在家里。房子还不错,在海边,一个带数千平米绿化地的二层小楼,这房子是阿静父亲留下的,她父亲是七年前去世的,她母亲则去世的更早。 魏光这次到澳门是为了处理鲁大的事情。 到澳门的当晚,魏光便把鲁大约到了一家日本料理的餐馆,这家餐馆比较安静,服务也不错,主要是鲁大喜欢吃日本菜。鲁大在日本读得大学。喜欢日本菜繁复的餐具和日本女人低声细语的殷勤。再则,日本的茶道很讲究,餐后折腾一阵子,说实话,真的很舒服。 魏光和阿静已经陪着鲁大喝了七八壶清酒,这种日本酒喝起来好像没什么劲道,但过后还是有些反应。当然,这里还有个适不适应的问题。 三个人都盘腿坐在塌塌米上,半围着一张长条矮桌,桌上的菜肴很丰富,多是稍作过处理的海产品。 “光哥,不劳你操心,我能应付的了。事情出在下面的一个兄弟身上,有点儿露白,太嫩了,人有点兜不住。我来摆平这件事好了,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鲁大说着,朝魏光端起了酒杯。两人碰了杯,仰头干了。 “没事儿就好,做到我们今天这个样子不容易……”魏光把酒杯轻轻放在矮桌上,但语气很沉。阿静为他又斟上了酒。 “光哥,这次回来还有别的事吗?打算呆几天?”鲁大问。鲁大四十岁出头,人长得蛮精神,个头也比较高,一双眼睛很亮,皮肤也很有光泽,这是个很会保养的男人。 “看情况吧,时间不会太长。那边的事儿也挺多,摊子大,不盯紧点也不行……鲁大,这次查你,你估计会怎么样?”魏光刻意把语气放得很平和,但他一直留心地盯着鲁大的目光和神态。撒谎谁都会,但眼神和五官却未必能配合的天衣无缝。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观查,魏光感觉到鲁大所说得问题绝非那么轻松。他的心里渐渐变得沉甸甸起来。阿静从始到终极少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在听,并不时为两个男人斟酒。阿静笑起来是很好看的,酒桌上有这么个女人,氛围自然是再温馨不过了。 “光哥,我不是说过了吗?不会有大事的,我们这经常有被查得人,到最后,还不是都没事儿吗?!再说又没有抓到现场,我是不放在心上。”鲁大故作轻松地夹起一条生鱼放进嘴里去。 “……光哥,既然鲁大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什么事,再说这又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我相信他能处理好。来,光哥,鲁大,为我们这些年合作的还算愉快,我陪你们喝一杯。”阿静平时是很少陪人喝酒的,除非是特殊的场合。但她也喜欢喝一点,例如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独自一人…… 三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撞,然后各自饮进。 魏光、阿静和鲁大分手后,魏光马上通知老虾到夜海茶楼等他。老虾姓夏,因身体单薄且有些驼背,便被人安上了这么个绰号。老虾已快六十岁了,人很精明,算是魏光的谋士兼管家。 半小时后,魏光,阿静和老虾在夜海茶楼一层的一间茶室见面了。这时时间并不算晚,尚未到夜十一点,正是人们宵夜,玩乐,当然还要包括赌局。澳门人不赌得少,但大赌的也不多。在澳门真正把身家性命押上赌桌的人,多是外籍人,更多的是非正常人。一个人若能将生命都押出去,这已然说明了问题。这是病态! 夜海茶楼离葡京大酒店只隔着三条街区,但这一片就清静多了,葡京大酒店是澳门最大的赌场,像个露阴癖老大一样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展示着它的资深赌艺和内涵,不少人兴冲冲地闯进去,但出来时却感觉到再活下去已经毫无了任何意义,确实有一部分人在输掉了最后的退路后,便找了个旮旯死掉了。而那个被铜锈腐蚀的锈迹斑驳的灵魂也就迫不及待地逃跑了,并一直寻着那些阴影跑得飞快。概是也意识到了曾经给那么丑陋浅薄的一个躯壳当过灵魂实在是一件很丢人和不光彩的事体,那么现在逃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那具死在墙角的尸体便没有了灵魂。 老虾是先到得,他选了一间最靠里并非常清静的房间,并且关照了服务生,客人到了以后不要再打扰,有事儿会招呼他。 魏光和阿静进入茶室后,和老虾并没什么客气话寒暄,两人一落座,老虾便把话题直接驶入了主航道。 “光哥。”老虾虽比魏光大的多,但也称魏光哥哥,因为魏光是他的老板。老虾神情凝重地道:这次公署肯定是动真的了,鲁大没跟你们说实话,他手下的两个兄弟已经倒了,人也被关押了。我通过关系了解到,其中包括公署的一级督察李越,据他讲,鲁大至少给四家公司在放货,有两家已经立案了。”老虾的眉头紧锁,一张瘪嘴使劲儿咬着一根挺粗的雪茄,他不怎么沾酒,但烟瘾极大,一天能吸十五支以上雪茄,他人本来就黑,又被经常罩在烟雾中,人便显得更加有些朦胧了。阿静形容他,就像是一座在山顶上的坟头,终日被潮湿的雾气笼罩着,乱草杂陈,挺烦人。 “牵扯上咱们没有?”魏光沉着脸问。魏光对手下的男人都很严肃,当然,喜欢的女人除外。 “已经在查了。他那两个小兄弟知道咱们的事儿不多,但鲁大太清楚了……”老虾说到这儿没往下再说,他把雪茄烟从嘴上移开,烟雾随之散去,他的那张黑瘦的脸显得清楚些了。他盯着魏光。 “接着说。”魏光的目光迎了上去。 “我分析,公署现在没有拘他,大概是跟他在谈条件,想多网点鱼,网点儿大鱼。鲁大现在正在矛盾中挣扎,他肯定要自救,那样的话,咱们浮出水面,就是个时间问题了。”老虾又把雪茄烟叼在了嘴上。面部轮廓也一下又模糊了。 “……让他到国外去躲一阵子吧。”魏光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道。 “光哥,我是怕他走不了了,鲁大是个聪明人,他要是能走,应该早消失了。”老虾被烟呛了一口,咳了几声。 “你是说,他现在已经脱不了身了?”魏光低头叹了口气。 “光哥,我知道你和鲁大的私交很深,但他这次,绝对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是下人,不好说什么,你决定吧。”老虾说着又咳了几声。 “大家兄弟一场,不能把事儿做绝。我们靠鲁大赚了不少钱,这个人情和帐我们是一定要买得。老虾,别往歪了想,鲁大我们一定要拉他一把,尽量把他拽上来。如果我们尽力了,也没什么可说得了。”魏光道。他把目光转到阿静脸上。 “……阿静,有些话我跟光哥说不透,你的意思呢?”老虾问阿静道。 “光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尽力做吧。”阿静语气平和地道。老虾看看阿静,又看看魏光,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老虾,把公署的关系盯紧了,拿出钱来,把每一点新情况都给我买出来。这个时候不能小器,哪怕用五块钱买回来五毛钱的事儿也干。” “我知道。”老虾点着头道。他虽然是老江湖了,跟着魏光的时间也不算短,但在很多时候仍是对魏光摸不透,所以,也不敢轻易表态,只是规规矩矩地[奇+書*网QISuu。com]把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提出来,最后拍板的当然还是魏光,但阿静能当魏光半个家这他也是知道的。 “就这样,我在澳门呆几天,等等消息,看看情况再说。”魏光站了起来。老虾马上也站起来。 “走了。”魏光转身走出了茶室。 “老虾,把事儿盯住了。”阿静出门前嘱咐道。 “明白。”老虾朝着阿静低下头去。 老虾其实是阿静父亲手下的老人,跟了她父亲有二十多年,算是核心中人物。阿静的父亲死后,魏光接了这个摊子,并且和阿静成了夫妻。老虾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一并接了下来。但老虾有事还是习惯和阿静商量,毕竟从阿静身上仍能看到旧日老大哥的影子,并能感觉到老大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但他对老大,也就是阿静的父亲和魏光的关系,仍是始终没有搞清楚过…… 魏光和龙虾五天后上了老粉汤那条锈迹斑驳的破船。这时是夜里十一点多,天阴的厉害,看样子月亮三五天都不会露面。海上有风,咸腥气很重。老粉汤的破船在一堆嶙峋怪异的礁石中间停着,船晃得很凶,礁石间的风也没个定向,所以,这船在风浪里就像是被几个人同时击打得沙袋。并且这几个人显然不是职业拳手,太乱,方方面面。 人尚未来齐,龙虾和魏光站在凸凹脏污的甲板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冰凉的护栏,看着周围黑黝黝的礁石……真是个个丑陋,块块狰狞,扑上礁石的碎浪四散开去,溅出一片白色,并发出一阵接着一阵其实并不难听的声音。但魏光太紧张了,所以,心里仍是揪扯得很难受。 “龙哥,这条船,行吗?”魏光担心地问。 “什么?”龙虾把脑袋朝魏光凑过去。风大浪大,在这种天气里说话太费劲儿了。 “我说,这条破船,行吗?”魏光喊着道。这次龙虾听清了,他也喊着回答道:这种事儿,好船谁舍得?!这船没户口,扔就扔了,沉就沉了。再说,就那五千块钱,你还想坐豪华客轮啊?噢,和空军一号?”龙虾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浪头扑上甲板来,溅了龙虾一头一身的水,他不笑了,用一条精瘦的胳膊抹着脸上的海水。 “龙哥,我心里,怎么没底啊?”魏光又喊了一句。 “我有?你以为我有?”龙虾把一口海水吐到水里去。 “你也没?”魏光的心像一块凉透的石头被脏冰冻住了。 “办事在人,成事在天。兄弟,听天由命吧。”龙虾道,边用一只手掏出裆里的家伙,冲着甲板外尿起来。又道:尿点吧,底舱可臭了,正常的话,也得五六个小时,天亮前,咱们就到另一个世界了。”龙虾把那东西又塞回了原处。魏光没尿,他这会儿除了紧张,别的啥都想不起来了。这时,从一块挺高的礁石边上又走过来几条黑影。 “下舱,起锚了。快点儿。”这是老粉汤的哑嗓子,声音相当难听,像一只老鸭子喝了一天酱油。魏光在交人头费的时候见过这个老粉汤一面儿,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老粉汤五十多岁,一身精寡瘦肉,且粗糙麻拉,长脸,少发,胡子相对争气,但太乱,又脏,眼睛不小,并挺精神,但绝对少有人敢与之对视,这到不是说他目光逼人,而实在是眼屎太旺。 众人松松垮垮地下到了底舱,昏暗的灯光下,魏光看清了一共是十三个人,加上自己和龙虾。多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人,只有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但长得也不是那么好形容。底舱很乱,并且相当脏,地上堆着些旧袋子和破毯子,概是让人们垫着坐或者御寒用得。 “都听着。”老粉汤被酱油腌制过的嗓子又响了起来:没事儿更好,万一有事,大家听天由命,跟我老粉汤没关系。”老粉汤的目光在十余人身上扫了一遍,又道:如果风向不变,天亮前,也就是五点以前,你们在大仔湾上岸,以后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祝你们都发财啊。”那扇薄如烙饼的破铁皮门关上了。 第三十三章 魏光看着周围陌生的每一个人,每人的神情都不轻松,但亦流露出了丝丝缕缕的兴奋。 “找个地方坐吧。”龙虾到底老练些,已经用脚踩住了一块旧毯子,他把毯子展开,铺在舱壁下面,然后拉着魏光坐下来。但魏光一坐下去便挪开了屁股,他伸手在毯子里摸索着,须臾,拿出来一根很锈的钉子。他把钉子朝舱角扔出去,这才又坐下来。 “还好,没全钉进去,要不你就成了包装了。”龙虾的情绪好像还不错,还能开出玩笑来。魏光苦笑笑,把背贴在了舱壁上。 舱上边响起了很吵得马达声,船晃动得幅度更大了。能感觉到船起锚上路了。 “睡会吧。早呢。快到得时候有人叫。”龙虾道。 “嗯。”魏光答应着,但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他看看那十几个人,认识的都坐在了一块儿,也有单独一人坐着的。那两个女孩背靠背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概是嫌舱壁脏吧。光线太暗,看不清女孩的表情,只有个模糊的轮廓。有人开始抽烟,又有人加入进来。不大一会儿,舱里就有了浓浓的烟气和柴油混合成一体的气味,很难闻。魏光听见女孩低低地咳声。从底舱是看不到海面的,只能感觉到船吃水越来越深,船身的摆动也越来越不稳定。 到了那边儿怎么办?先干点儿什么?魏光心里琢磨着,虽然他也知道这是瞎琢磨,但仍是由不住地去琢磨。 风声裹着水声不时传进舱里,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那些破袋子和毯子果然派上了用场。魏光又听见女孩在低声地咳。头顶上那盏昏暗的灯在烟雾缭绕中显得奄奄一息。船小,空气真是太差了。 “龙哥,你说……”魏光扭头欲对龙虾说什么,却发现龙虾已经睡着了,歪着头,一张瘦脸似一把旧刀,嘴角有一条微亮的东西,八成是口水。魏光叹了口气,把扭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他没有睡意,加之船上的噪音轰然入耳,魏光胡思乱想着…… 凌晨五时许,舱底的人们从打盹中清醒过来,开始有些骚动,从时间上看应该快到大仔湾了。这时舱底的空气更加浑浊,恶劣。夜里魏光听见有人呕吐,那两个女孩吐得最厉害。船小,风浪大,晕船是正常的事。魏光也很恶心,但他忍着没吐。龙虾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还没到?然后掏出烟卷,递给魏光一支,两人点火抽着了。 舷梯上的那扇破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粉汤的一张丑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大声道:再有二十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2 部分阅读 舷梯上的那扇破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老粉汤的一张丑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大声道: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准备一下上岸,快点啊。”老粉汤的身子缩回去了,门没关。外边的风浪声传进来,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并裹着一股咸腥的潮气,很凉。 人们开始站起来,在当地简单活动着身体。 “龙哥,大仔湾有码头吗?”魏光问。 “码头有,但船不可能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你小子脑袋没少进水吧?” “那,咱们怎么上岸?”魏光的心又空了。 “只能找个水浅的野滩上去。”龙虾把烟头在地板上掐灭了。 “……上岸以后呢?咱们怎么办?龙哥,我可谁都不认识。”魏光把脖子扭到最大限度问。 “有我呢,你就跟着我。我有几个弟兄在香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既然带你出来,那就要对你负责。你看我,像那种不行的人吗?”龙虾把脸伸到离魏光很近的地方。魏光闻到了一股酸腐的馊味,但他忍着没躲开,并且对着龙虾那张脸摇摇头道:不像,龙哥。” “那你慌什么?听我的就好了。”龙虾的脸撤远了一些。 “没慌呀……”魏光道。他的心抖得厉害。 “嗯。”龙虾点点头。 忽然,从舱外响起了刺耳的扬声器的喊声:停船检查,我们是警察,停船检查……”扬声器的声音一直在响,喊得是广东话,魏光听不大懂,但感觉到事情不妙了,且很糟。舱底的十几个人都是广东人,听到喊话都慌了,除了两个女孩外,其他人都往舷梯上边的门跑过去。 “警察!你们快跑,这里离岸不远了,水也不深,快跑。”这是老粉汤的哑音,很紧张的。 龙虾和魏光也冲出了那扇门来到了甲板上。 天色已经有点儿蒙蒙亮了,海上没雾,能看出去几十米,船的前方几百米能隐约看到伫立的礁石,那里一定就是龙虾说得野滩了。小船右侧五六十米的海面上,一艘悬挂着英国米字旗的海警巡逻艇正在驶过来。扬声器里的广东话还在响着,中间似还夹杂着英语。 从底舱跑出来得其他九个男人这时有半数以上越过甲板的护栏跳进了海水里,并且奋力朝前方的礁石处游去…… “龙哥,怎么办?”魏光大声问,声音紧张到了极限。 “跳海,快走。”龙虾说完,已经越过护栏往海里跳下去了。魏光的水性不错,他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亦越过护栏跳了下去。水很凉,但尚能忍受。他看见前方的水面上有几个人奋力游着,但看不清哪个是龙虾? 呯,呯……响起了几声闷哑的枪声。这是海警在开枪示警。魏光的头大了,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他扭头去看,巡逻艇离着自己最多只有二十余米的距离。他又往前看去,在他前边的几个人,有的已经停下来不再往前游,但仍有人朝岸边游去。 海警开始朝游着的人开枪……枪声虽然不算密集,但也开了几十枪。魏光身边的海水里有子弹钻进去。他听见有人中枪后的惨叫声……魏光停下来,在原地踩着水。凭经验,他估计这里的水深不会超过两米。一个人体朝他漂过来,脸朝上,脸色苍白,看样子已经死了。魏光认出来是同舱那个很能抽烟的男人,四十多岁,这个人就从魏光的眼前漂过去了。又一个人体漂过来,魏光的心一沉,他认出来这人是龙虾,他肯定死了,脸上露出很痛苦的神情。魏光游了过去,伸手拽住了龙虾的尸体。尸体停下来后,几根像肠子样的东西漂到水面上…… “龙哥……”魏光在心里叫了一声,眼泪流了出来。 巡逻艇在魏光身边停下来。有海警仍在向海面上开枪…… 天亮后,魏光已经在拘押所里了。监号不算小,加上魏光有五个人,靠过道是铁栅栏,有门。过道那面也是监号。监号里不是很脏,墙角有一个便池和洗脸池,地面是水泥的,每个被关押人有一张很窄的铁条,上面铺着凉席,一个很薄的枕头和一床很薄的毯子。 魏光在一张空的床上躺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和一盏已经熄灭的电灯……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又看看另外四个人,有的还睡着,有人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破事? 魏光想着龙虾那张痛苦的脸,还有那几根漂在海水中的肠子。他心里很难受,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上船以前,龙虾嘱咐他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扔掉,他照办了。现在,如果他不张口,谁都不会知道他是什么人。龙虾,一个那么精明干练的人,竟这么简单的就死掉了,在这之前,他几乎是魏光偷渡到香港以后的一切希望和所有的依赖。可现在,魏光苦巴巴地想着,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几个小时后,狱警把牢饭从一个小门里送进来,每人一份。魏光看看自己的牢饭,大概四两米饭,米不好,有的还带着稻壳,一点蔬菜,上面有薄薄的几片猪肉,一个很小的苹果,很青,上面有虫子蛀得洞。五支香烟,烟很干,牌子是洋文,看不懂。魏光不想吃,胃很难受,心里也堵得慌,他把牢饭放在床底下,想饿的时候再吃。一个五十多岁的同监犯人把自己的那份牢饭飞快地吃完后,便盯上了魏光床下的那份。少顷,他走到魏光的床前,朝魏光咧开嘴笑了几遍。他长得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脸是方方圆圆的,皮肤黑里透着紫色,鼻子不小,但像是被人不慎坐了一下,于是就扁了。这个鼻子连一点梁都没有,就是一块瘪肉,外带着两个黑黑的孔。他的头发很多很乱,胡子也一样,眼睛有些三角,还有些吊,眉毛则像鞋的后掌。总之这个人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魏光只看了他一眼,便不想再看了。但这个人这时却从那张有点儿厥的嘴里发出了很难听的声音……他说什么?魏光听不懂,但知道肯定不会是外语,并且又肯定是南方的某种方言。 “我听不懂你的话。”魏光摇摇头。他没有谈话的兴致,一点都没有。男人见魏光摇头,就又朝他笑了一遍,然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下的饭盆。魏光知道他想吃那份牢饭,便点了点头。他反正也吃不下,那就送给这个人好了。那个人蹲下身子把那份牢饭从床下拿出来,又冲魏光笑了一遍,这才走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开始吃,仍是吃得飞快,且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刚才拿饭盆时,魏光注意到他的右手只有三个手指,左手没看清。 “三个手指的人跑这干吗来了?”魏光心里想。不由得又扭过头去看那个人,那个人这时已经吃完了魏光那份牢饭,正把两个小青的苹果放在眼睛上往四处看。怪物!魏光嘟哝了一句,把脸转向了墙壁。 晚饭魏光也没吃,胃还是不舒服,没一点胃口。那份牢饭又被那个怪物要走了,只留下几遍难看到家地笑。 这一天,没有一个人被提审。晚饭后,那个怪物到墙角那个蹲式便池去大便,发出了许多很难听的声音。魏光的胃更难受了,很想呕吐,但他知道胃里没啥东西,便忍着。怪物边大便,边冲着另外几个犯人的方向微笑,或者点几下头,不知是不是有点抱歉的意思?当然,冲魏光也笑了几遍。 闹不清几点了,从其他监号里传来了酣声,当然,也很难听。魏光监号里的几个人都睡了,还好,没人打鼾。魏光一整天没跟人说过一句话,别人说得话他也听不懂,没意思透了。他正迷迷糊糊地快睡着时,忽然觉得有人用手捅他的肩,他转过身来,只见怪物正冲着他笑,并且是蹲在他的床边上。魏光就吓了一跳,不知怪物要干什么?饭已经没了,要吃也得等到明天,况且,魏光明天也得吃了,老不吃肯定不行。 “哪里的?”怪物忽然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并且神情比白天严肃了许多。魏光心里紧了紧,不知该不该回答他?但这个人这次的话他确实听得很清楚,也听得懂。但本能还是让魏光很戒备,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六岁时在刑场目睹得那一幕,是烙在魏光心里的一块儿印记,那是永远不会淡忘,也不会变得模糊的。 魏光摇摇头,平淡地看着怪物。后者低下头琢磨了有半分钟,这才又抬起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从大陆过来得,你穿得,和脸……我知道。你人蛮好的。”怪物扭头去看看另几个睡着的人,然后又盯着魏光用更低的声音道:想留在香港吗?别怕,我是想为你出点主意,不会害你的……” 魏光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真诚!他点点头,随即也盯紧了面前的怪物。 “……一般讲,三天以后开始提审。审你的时候什么都别讲,别说话,一句话都别说,这样能拖半个月。你是偷渡客,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魏光诧异地打断了怪物的话。 “你进来的时候衣服都是湿的,鬼都知道你掉海里了。”怪物摇摇头,又压低声音道:要是把你遣送回大陆就麻烦了,那边不像这边,你连个屁都不如。这样好了……”怪物附在魏光耳边说了一阵子,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当他的嘴离开魏光的耳朵时,声音才高了些。他道:明天上午的那顿饭还要给我吃,以后我就不要了,三顿饭,换,嗯?”怪物又笑了,露出了一口比废墟还糟的牙齿。 “行!”魏光亦低语道,边使劲点着头。怪物的一番话似一截蜡烛头在魏光的心里点燃了。不大功夫,他便觉得胃里舒服多了,好像还有了点儿食欲,可这时不会有东西给他吃了。魏光忽然想起了那个小青的苹果。噢,多么像祖母绿啊!人饿的时候,连屎都像远亲近邻一样,不信你就试试。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开牢饭时,魏光饿极了,他和怪物商量,这顿我吃,下顿一定给你。怪物笑笑,点点头。魏光感激地握了一下他那只三个手指的手,顺便留意了一下他的另只手,天!是四个手指!这人怎么搞得?! 第四天上午,魏光被提出了监号,他被狱警带进了一间询问室。两名胖乎乎的男警官在光线很好的屋里等着他,魏光在他们对面坐下后,一名警官开始提问:姓名?”他用得是广东语。魏光把全身心的迷惑都挤到了眼神里,他装得像极了。 “姓名?”提问的警官这次用得是英语。魏光仍然是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姓名?”警官这次用得是广东味的普通话。而魏光仍是老样子。两名警官这下迷惑了,两人互相看看,一时无语。一名警官离开椅子,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他走到魏光面前,使劲儿盯着魏光打量,然后又用广东话问了句姓名?魏光仍是没什么反应。警官火了,拎着魏光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并冲着他的脸大喊了一声:你是哪里的?”这话也是广东话。魏光用反手挣开了警官的手,然后准确的一拳打在警官的鼻梁上,又一脚踹在警官的裤裆上,警官穿得是短裤警装,他一下就躺在地上了,魏光又冲上去用脚在他的胸部和腹部跺了几脚,另名警官狂呼大叫起来。几名狱警冲进询问室,用胶皮棒和电警棍轮番攻击魏光,后者在挣扎了很短的时间后,便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一帮警察喊着魏光听不懂的广东话,仍在他身上踢个没完…… 魏光被扔回监号已是下午,他被打昏后,一辆警车把他送到了一所医院作了检查,除了轻微脑震荡和胸隔膜软组织有些被破坏了以外,其他没什么大事。 魏光浑身疼了一星期后才渐渐好起来。他这次是真的疼得三天没吃东西,胃里肯定有被踢烂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一天两顿牢饭,三天六顿,都被笑眯眯的怪物吃掉了。魏光躺在床上,忍着剧痛,看着,听着怪物振振有声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牢饭,心里琢磨着怪物出得这个主意灵不灵?要是不灵,自己岂不白白挨了一顿臭揍! 半个月后,魏光以袭警罪名被起诉,身份是流浪汉,无姓氏。在法庭上,魏光仍是装聋作哑一句话不说。据律师讲,那名被魏光袭击的警察的一个睾丸以后不再工作了。 一个月零三天后,魏光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 到了监狱后,魏光在两年半中未说过一句话,但干得营生却非常多。狱里几乎最脏最累的活他都干过了。厨房打杂,洗衣房,维修各种设备,包括电器。魏光以前在工厂里,车、钳、铆、电、焊都能干,在这里可算是派上了用场。连监狱长都觉得纳闷儿,这个又聋又哑的小伙子怎么什么都懂一点儿?! 魏光从不跟人接触,休息时间也不看电视和下棋,打球一类的事。没事时便找个僻静处发呆,似在琢磨什么。牢头和狱警安排他干活时都是用手势让他弄明白。一旦明白了,他便干得十分卖力气。他甚至可以用一天的时间把一个比足球场还大的活动场地用一把大扫帚扫得很干净。惹得犯人们围着他哈哈大笑。但魏光不气不恼,耐着性子继续把活干完,干好。时间长了,犯人们便没人把魏光当回事,像没这个人一样。魏光亦是在身边没人的时候才会偶然露出那种原有的机警的目光。而一旦有人,他的目光马上又变成了呆滞,混沌。 到了两年半的时候,魏光被安排专门伺候一个姓范的老犯人。这名老犯人六十五岁了,肝硬化,其他器官也有问题。他的主要罪名是贩毒,据说入狱前是香港和澳门黑道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是大哥中的大哥。有人说,就是台湾那边竹联帮的高层堂主如到澳门来办事,也会抽空拜会一下这位范大哥。他叫范雨霖,判得是终身监禁,不得假释。换句话说,他只有死在狱里这一种结局了。香港没死刑,终身监禁是最重的刑法。 范雨霖入狱已经七年多了,在外面时身体已经不好,入狱后病情恶化的很快,虽然狱里也有一定的治疗手段,但对这类犯人,狱方亦是睁眼闭眼的不太当一回事,真是巴不得他早点儿死了大家都省心。澳门和香港警方对范雨霖的取证到立案抓捕,耗时五年多,投入了大量人力和财力,还死伤了二十余名警员,这还不包括线人和卧底的人员,这才将范雨霖抓捕归案。又因案情重大且复杂,牵扯涉案人员太多,该案停停审审,拖了近两年才结了案。一句话,警方,法院都恨透了这个大毒枭。所以,他入狱后都巴不得他早些死掉。故,对他的病情及年龄方面都很少考虑。范雨霖因肝硬化及脑梗后遗症已卧床两年多了,伺候他的犯人亦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人人都烦死了这个床上拉尿的老家伙。并且,最受不了的是他那个坏脾气。他能操着十余种方言把人的祖宗数落一遍后才勉强入睡。这个伺候他的犯人还被狱方要求必须和他住在一个监舍内。老范还很讲究,即使是半夜大便在床上,也得把伺候的犯人喊醒让他马上收拾,否则,老范是难以入睡的。一名曾伺候过范雨霖的犯人在监狱长巡视的时候,忽然拦住监狱长长跪不起,并声泪俱下地道:让我干别的吧,再加我十年刑我都认了。唉——这个老范,范雨霖。 魏光在接受伺候老范这个营生时是一天吃过晚饭后。正是八月初的天气,气温很高。香港虽然是海洋气候,但如果不刮风,天气也是异常的闷热。那天还是阴天,魏光收拾收拾东西,便抱着简单的行李卷去了范大佬的监舍。通常每个监舍是四到六个人,而老范的监舍则是两个人,老范和伺候他的犯人。魏光虽然不说话,但也对大毒枭范雨霖这个人有着许多耳闻。所以,在他接受了这个营生时也有点儿犯腻,犯堵。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魏光走进范雨霖的监号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他进监号后并未马上铺行李,而是夹着,提着行李卷和简单的用品先走到躺在床上的范雨霖身边鞠了个躬,然后静静站在床前看着这位面容枯槁的老人,等着吩咐。 时间一点点过去,监号里闷热难耐,空气很差,味道更是难闻。半个小时过去了,范雨霖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青着头皮的小伙子。魏光这时已经奔二十八岁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范雨霖仍不说话,只是偶尔咳几声,但目光一直盯着站在床前的魏光。魏光的半袖囚衣已被汗水浸透了,许多部位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体上,非常难受。但他忍着,几乎纹丝不动地站着,并且,目光亦一直与范大佬对视着……又过了一会儿,范雨霖用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低语道:收拾吧。”听到这话,魏光才慢慢转过身去,然后朝另张空床走过去,他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床铺。一应物品都很简单,很快便利索了。之后,他又回到范雨霖的床边站着,等着吩咐。 “……歇会儿吧,现在不用你干什么。”范雨霖道。魏光闻言并未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而是马上开始扫地,擦地。监舍里是有墩布的,但魏光用自己带来得一块抹布跪在地上把约十四平米的监舍水泥地卖力地擦了一遍,把以前留下的污渍差不多都擦掉了。监舍里没什么家具,一张很小的桌子和两只木凳,魏光把这些也都擦干净了。然后,他提着塑料桶去了水房,很快提回来多半桶热水。他走到范雨霖床边,打着手势,意思是天气热,他要给范雨霖擦擦身体。后者面无表情地掀开身上的布单子,露出了精瘦的身体,他连短裤都没穿。魏光开始给老头细心地擦身…… 熄灯的电铃响了。五分钟后,所有的监号都熄了灯,只有过道上的几盏照明灯亮着,这是供狱警查号的。范雨霖卧床后,因为大小便不方便,所以狱方专门为他的监号拉了一趟线。故,他的监号可以随时使用照明灯。而在狱里,灯火是受管制的。 夜里,魏光被一阵怪异却又熟悉的声音吵醒了,很快,又闻到了一股恶臭。他知道范雨霖又便在床上了。但没听见老头叫他。魏光听说过这老头挺刁,难伺候,把伺候他的犯人折磨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昨晚上魏光伺候了范雨霖几个小时,但老头连个谢字都没有,甚至眼神儿一直也是干巴巴,冷冰冰的。可魏光也没往心里去,他只想平平安安熬过这几年刑期,等出狱以后,一切再从头来过。他到香港已经两年半了,但还未见过香港的街道是什么样子?他对香港截至目前为止只有拘押所和监狱这些印象,其他则一无所知。 香港的法律比较细,是套得英国刑律。对身份不能确定的人,必须关押和判刑的,也有明确的规定。例如这类人在香港服刑期满后,狱方须给予这个人一个说法,即身份。然后这个人便可以留在香港讨生活了。并且在这个人未找到赖以糊口的工作之前,香港政府凭他手里的证明还要发给他能够保证最低生活标准的费用。故,魏光在狱中表现的非常良好。太苦的时候,他会把龙虾那张死脸和漂在海水中的肠子想起来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自己现在毕竟还活着。魏光出来前,父母都已去世,所以,他没有太多的牵挂。但他仍会时时想起萧乾,并且有时是牵心拽肺地想。可萧乾执意要干警察也是魏光挺反感的。他对警察的印象很坏,从六岁开始,到了现在就更是如此了。他有时看着狱警从身边走过,也能不由得想起萧乾来。毕竟那段经历是用刀子刻在心里的! 魏光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起身打亮了电灯,他用范雨霖的脸盆接了半盆水,然后用自己的一块新毛巾开始为老头子擦便在身上的屎尿。老头子身下垫着一块较薄的塑料布,是狱方专门为他买得一次性用品。魏光把老头的身体擦干净后,把他抱在椅子上,然后,换了塑料布和其他弄污的床上用品,这才又把老头抱回床上去。监号熄灯后是锁门的,所以,一堆脏东西是要等到明天开门后才能拿出去。那么,屋内的空气和味道便可想而知了。 范雨霖冷漠地看着魏光做了这一切,仍是一个字也没出口。魏光洗过手后,又熄了灯,这才坐在床上抽起了烟……他又想起了横江,已故的家人和萧乾那个小崽子……魏光的父亲在临终前的一年里,也是瘫痪在床上又拉又尿的。所以,魏光对这种伺候病人的营生并不陌生。他已经两年半没当着人说过话了,与人对话当然就更没有了。他只是在身边确实没人的情况下,才低语几句,还好,还能说。这几年他已经听得懂广东话了。 范雨霖在床上静静地躺着,魏光凭感觉知道他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时,魏光才迷糊了一会儿。早上六点半,起床的电铃就会响起来。 这样过了十几天后,范雨霖对魏光的态度才好了一些。并且要魏光和他下象棋。老头下棋很慢,有时要十几分钟,甚至二十几分钟才落子儿。魏光会下象棋,并且下得还不错,是和父亲学得。但他是下快棋的,碰上老范这么个慢跑的队员,确实很头疼,但也只能耐着性子陪他。可魏光在这点上也承袭了父亲的秉性,不让棋,且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于是,范老头赢棋的时候便极少了。老头脾气大,肝不好的人通常是火气大的很。老头每次输了棋都会骂上一通,甚至把棋盘端了,让棋子洒一地。魏光这时会耐着性子把棋子一枚枚找回来,然后径自坐在自己床上或椅子上抽烟。但最多隔一个小时或半个小时,范雨霖又会叫他过去下棋,并且态度很蛮横。魏光反正就是一种态度,下就下,不下拉倒,反正不让棋。老头有时边琢磨棋边低语道:你不是这儿的人,不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以前,谁敢赢我?!除非他活够了,哼!我现在是身体不行了,脑子也差了,要在以前,你这个水平,我怎么可能跟你下棋?你没有这个资格……” “将!”魏光又将军了,并把对方的一个棋子砸得很响。当然,他没说出将字来,只是用一声啊或什么音代替一下。但对方被将死了确是实情。 “滚!”范老头又把棋盘掀翻了,棋子又洒了一地。 第三十五章 时间这个东西其实挺不是个东西,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转眼间,魏光已经伺候了范雨霖一年多天气了,还有八个月零六天,魏光便刑满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魏光闷头屏气地把范雨霖服侍的舒舒服服,一年中的每一天他都把营生做得一样好,除了不让棋这一点以外,范老爷子对魏光是很满意的。但范老爷子在近段时间里病情急剧恶化,虽然狱方亦带他到医院看过几次,偶尔小住几天,但医院对肝硬化后期浮水这样程度的病情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或者说也懒的为他精心治疗。这样一来,老范便疼得有时整夜都睡不着觉。每当这时,魏光便坐在他的床边守候,整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儿。有时有人给范老头送来点儿比止痛药管用的多的“药”,既白粉。范老头以前并不吸毒,现在疼痛实在难忍便吃一点儿。毒品的主要作用就是麻痹神经,当然也就包括了止痛。 监狱这种地方,虽然有几堵高墙和电网把里外隔绝成了两个概念,但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讲还是相通的。所以,只要有钱,有人,很多违禁品仍是能够弄进来,但价格却比外面要昂贵的多。范老爷子是人中的精灵,他的很多财产包括现金虽然被一并没收,但他肯定打了不少埋伏。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老范在狱中也是倍受犯人们尊敬的,但因他的案情重大,狱方对他的监视也是从未真正放松过。所以,很多犯人对和范老爷子的接触也是多有忌讳。况且,犯人们也都知道老范永远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了。如果哪天出去了,也注定是被抬出去的一具尸体。而对一个毫无希望可言的人来讲,人们会持什么态度也就不难想象了。但范老爷子在狱里还是有着特殊的身份和潜在的威慑力。所以,他想要什么东西还是会有人替他冒着风险去搞,其中有犯人也有狱警。但范老爷子的坏脾气却也令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无端遭骂毕竟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而魏光则没什么想法,因为他在香港除了天和地,没有其他再认识的人了。所以,在服侍范老爷子的这个问题上,他干脆没什么选择。另外,范老爷子除了脾气怪一点儿,火爆一些,其他尚可忍受。这里毕竟只有两个人,这就比在其他监号要清静些。魏光讨厌与人接触,这样做也和又聋又哑对得上号。监狱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是被浓缩的一个完整的社会。所以,处处当心也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一天晚上,魏光给范老爷子擦过身后,范老爷子忽然问他道:你想不想当我儿子?”魏光闻言,不禁一怔!若换了别人跟他说话,他会当作听不见一样不去理会,在将近四年的时间里,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套,并且对装聋作哑已练就的轻车熟路,甚至炉火纯青了。但魏光知道这一套瞒不了范老爷子,他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看得出,自己的这套把戏在那双眼睛里不过就是一张纸。话再说回来,当初警方也没那么笨,只是懒得在一个偷渡客身上再耗功夫罢了。况且,他袭警造成了伤害,这在香港的法律里便可以定罪了,那就顺理成章的判了就完了,这样最省事儿。至于这个偷渡客到底姓甚名谁?是装聋还是真哑?这些都并不重要。他肯定不是国际上挂号的大案中人,连香港的都不是。像这类人,即使遣送回中国大陆,也不过劳动教养个一年半载的了事。可他袭击皇家警察,这就不同了,这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这才是魏光入狱的真正原因所在。那个吃了魏光几份牢饭的怪物确实没骗他。魏光入狱后也留意过怪物,但那个人没有到这所监狱里来。 魏光边在脸盆里摆毛巾,边实实在在地冲着范老爷子摇了摇头。然后他把脸盆里的水倒进了便池。 “你过来,别干了,过来。”范老爷子今天晚饭后又吸了几口粉,看样子是不怎么疼了。精神也好多了。魏光把毛巾搭在自己的床边上,这才走到范老爷子的床边坐下来,他接过老头递给他的一支烟,两人都抽着了,并且互相看着对方。 “……小伙子,我看了你一年多,不错,你不容易啊。”范老爷子的目光中露出欣赏的含义来。他又接着道:你不聋也不哑,三年多不说话,不容易……你是大陆仔,这好多人都知道,你不招惹谁,所以也就没人管你的闲事儿,我对你印象不坏,就是棋下得太臭。”老爷子说到这,自嘲地咧开嘴笑了。魏光也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他这三年多第一次当着人的面儿笑。 “……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说不好哪天就过去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范老爷子的目光很柔和,他盯着魏光问。 “……魏光。”魏光的话挺生硬,毕竟几年不说话了。 “噢……”范老爷子吐出一口气去,又道:我给你带一封信,你也不用看,你也看不懂。出狱后,你去找一个人,把信给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地址我不写了,我告诉你,你记住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嘱咐你了,你能做得到。”范老爷子说到这里,伸出一只干枯僵硬的手,魏光亦伸出手去握住了这只手…… 两个月后,范老爷子在一天夜里死了,死得无声无息,也似没什么痛苦。魏光是第二天早晨才发现的。老爷子的嘴角有粘粘的,白色的液沫,这是吸毒过量的痕迹。看样子老爷子是不想活了,他自杀了。 狱警进来给死了的范老爷子拍了照,便让犯人用一张床单把他裹起来抬出去了。然后又进来几名犯人把监号消了毒。魏光又被安排到了洗衣房,这是狱里劳动强度很大的一件苦营生,但人相对少一些,也清静一点儿。那天晚上,魏光躲在监号的角落里偷偷地落了一阵眼泪,为自己,为爹妈,也为了范老爷子…… 又熬了几个月,魏光刑满了。释放的前一天,狱警没安排他干活,让他准备一下。魏光绕着监狱的活动场地转了很久。太阳挺好,云彩不多,是个很不错的晴天。魏光望着栏网外的大片绿地和远处依稀可见的一条公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看了那些地方好几年了,陌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到那里去过。魏光想象着出狱后的情形,可他想象不出来,一点儿都想不出来。他身上揣着那封范老爷子给他的信。他在范老爷子死后曾经看过,但确实像老爷子说得那样看不懂,信上几乎没什么文字,只有很多怪异的符号,还有一些似标记样的东西,再就是很不规则的一些阿拉伯数字……纸的右上角画着两颗太阳。魏光琢磨过几次这封信,可什么都没弄清楚。范老爷子告诉他的地址是在澳门,铁狮子大道1109号,找一个叫夏辉的人,是男人。还给他留下了一个香港的电话号码,让他出狱后打这个号,然后告诉接电话的人,就说带了范老爷子的信,其他就不用他管了,一切都会有人安排。 魏光不知范老爷子的话是否可信?而那封信又不像是信?但魏光还是决定试一试,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路可走……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魏光被通知去狱部办理释放手续,他去了。其实就是签个字,再画个押。魏光没签字,只画了押。然后,就由一名狱警交给他一张释放证,而姓名一栏里,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X。和释放证一块给他的,还有五百元港币。 魏光被一名狱警送出了监狱的大门。他自由了。 魏光并没急于上路,而是绕着监狱的墙网走出了很远,他走到从监狱广场里能看到的那一片绿地上,他站在一片绿色中往监狱里边看去……网墙里有犯人的身影在移动,网墙上的墙楼上有哨兵。魏光在刺眼的阳光中使劲儿望着网墙里那些熟悉的景物,两条热热的泪线方始缓缓流过他的脸颊。他伸出舌头,舔舔带着咸味的泪水,然后转身朝那条看了几年的公路走去…… 魏光在这条不算宽的公路上走了概有两个小时,身边不时有汽车经过,魏光很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但他终于累了,并且是非常累。他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把他送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地方就行。他身上穿得仍是四年半以前上老粉汤那条破船时的衣服。衣服已经很旧了,并且很土气,但还不算脏。他被捕时被没收的七千多块人民币到底没还他。出租车很快便进入了一片乱哄哄的街区,街道两旁有不少规模不大的商店。但所有的文字都是繁体字,魏光没学过这种繁体字,只能连看带猜了。司机在街道边上停下来,告诉他这里到处都能打电话。他付了一百元钱,找回了一些零钱。 魏光在一家店铺前的公用电话上拨了范老爷子告诉他的那个号码。只响了几声,便有人接听了,对方是个男人,问他找谁?魏光很紧张,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范老爷子的名字。对方用广东话请他重复一遍,于是魏光又说了一遍。他现在听广东话已经没有一点问题,甚至可以讲一点儿。对方沉默了概有十几秒钟,然后问他在什么位置?魏光问了身边的人后,告知了对方。电话那边讲,请他稍等,很快会有人来接他。 魏光放下电话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尤其是腋下,已经很难形容了。他忽然很想撒尿,但又不知店铺里是否方便?便缩缩肚子忍了回去。但憋尿的滋味不好受。 魏光在店铺买了一包万宝路香烟,干脆就坐在路边的地上了。四年多来,头一次走了这么久和这么远的路,腿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店里和路过得人看魏光的样子都有些怪怪的。一是因为他坐在了地上,二是他那身衣服和显然不是故意留得太短的头发。 魏光在地上坐了有十几分钟便站了起来,因为来往得人老是打量他。他在店铺前的空地上缓缓踱着步,但过往的车辆没一辆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也没有找人的样。魏光心里有点儿毛了,他估摸着从通话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半个小时。 又过了一会儿,魏光看见两个穿休闲装挺精干的年轻人朝他的位置快步走来。魏光有点紧张,便盯紧了这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看。这两人走到魏光身边停住了,但目光中都流露出了迷惑。片刻,其中一名才张口问魏光:你呀?!”他说得是广东话。魏光点点头,又摇摇头,生怕弄错了。问话的年轻人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正是魏光刚才打过的,这下他心里有底了,便连连点着头道:是是。” “跟我们走。”还是问话的人道。魏光随两人朝街口走去。到了街口,魏光看见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卧车,两个年轻人朝卧车走去。魏光机械地尾随着。到了车前,一人为魏光打开了后车门,示意他上车,他们俩则进入了前排。 黑色卧车启动,开走了。 魏光坐在后排座上,感觉到屁股下面是那么的舒服。他还留意到前排的年轻人从后视镜里打量自己,他把目光避开了。 车穿街走巷。魏光这才领略到了香港的繁华和街道的普遍不太宽阔,但商铺的色彩确实是缤纷的要命,都像是急着要嫁人的样子。魏光在兴奋中又带出了些许忧虑,这地方跟我好像没啥关系?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车进入了一条较窄的胡同,这里明显清静了许多。魏光留意地看着路两旁,多是独门独院的房舍,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公馆?! 在香港如果是住高层建筑的人,不会是很有钱和有地位的,而就是这种深居静巷里的人才是有钱人。但魏光不懂这些。 车在一处院外停下来,很讲究的铁艺栅栏门被一名五十余岁的男佣打开,车缓缓驶入了院子。刚才问魏光话的小伙子下车后把车后门打开,请魏光下车。魏光看得出他的目光里的冷漠和猜疑。 两个年轻人仍是走在魏光的前头,引着他进入了这栋显得有些旧的二层公馆小楼。院子里有许多花卉,都生得枝繁叶茂,虎虎有生气。可魏光连一盆都叫不出名堂来。 第三十六章 魏光被领入了一间宽敞的客厅,屋内一切陈设都是中式的,家具亦多是紫檀和红木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古董架子也十分考究,高低有致的格子内摆放着一些色泽暗淡的瓷器和几只青铜老货。魏光被示意坐在一把主位旁的太师椅上。一位中年女佣很快为他沏了茶。两名年轻人都没坐下,而是恭敬地站在魏光一侧的空地上,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少顷,一名中年男人进入了魏光的视线,此人五十岁上下,生得宽脸阔鼻,头发稀疏,稍胖,一双适中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精明。他走到魏光的身边停下来,但未伸出手去,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先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闻言,魏光又有些迷惑了,他怔怔地看着这位中年人,一时竟忘了范老爷子的那封信。 “先生,您不会没事吧?否则,怎么会打这个电话?”中年男人带着口音问道,并朝魏光很节制地笑了笑。魏光这时才猛然想起了范雨霖的那封信。便急急掏了出来递给了中年人。后者展开信看着,脸色稍有变化,但不明显。魏光则紧张地观查着他的反应。中年人细细地把信看了半天,这才把凝重的目光落在了魏光的脸上,这一看就是一分多钟。魏光的心里又有点儿毛了! “先生,请稍坐。我去去就来。”男人又朝两名站立的年轻人打了个手势道:你们下去吧。”中年男人朝内室走去,两名年轻人则出了客厅。魏光这时又出了一身汗,室内虽然有冷气,但他仍是觉得非常闷热和压抑。从上车到进了这间客厅的所有感觉,都是魏光以往绝对没有体验过的。他心里真的是一点儿底都没了。 魏光就这么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只有那个女佣一言不发得进来给他添了两次茶。但魏光一口都没喝,他怔怔地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出汗,到像是喷泉里的那座假山,一头雾水。又过了一段时间,进来了一名六十岁开外的男人,看打扮和神态亦是佣人。该人走到魏光?(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3 部分阅读 亲偕剑煌肺硭S止艘欢问奔洌戳艘幻昕獾哪腥耍创虬绾蜕裉嗍怯度恕8萌俗叩轿汗馍肀吖Ь吹氐溃合壬胨嫖依础!彼档檬枪愣啊?br /> “干吗?”魏光机械地起身,纳着闷地问。 “沐浴,更衣。”老佣人低声道。 魏光随他穿过一条拐过几次弯的走廊,进入了一间非常考究的家用浴室。老佣人已为他放好了洗澡水,浴室内的一应浴具包括浴巾等等皆是白色,只是质地很好的地板是木制的,墙壁亦是。魏光脱了衣服跨入浴缸,躺下了。他这时的脑子真是很乱,但又确实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便也只能听着老佣人的指点洗过了澡。在他洗澡的过程中,老佣人一直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并很适时的取用品递给他。 洗过了澡,老佣人示意他穿上一件真丝的浴衣,然后引着他进入了一间卧室。在这里,魏光从里到外全换上了新的行头,在换衣服时,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穷酸的念头,浴室里自己那套衣服怕是要被他们扔掉了。 老佣人领着魏光回到客厅时,屋内有三个男人在等,其中一位便是他刚才见过的那位中年男人。魏光此时穿着一套真丝麻混纺的休闲装,非常合体,当然亦很舒服。 “请坐。”那位见过面的男人客气地道。魏光又坐到了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他打量了一下另外两个男人,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稳健中透着几分精明干练。 “先生,请问您的姓名?”中年男人问道,口气仍是十分客气。 “……魏光。”魏光知道自己这时该说话,并且该说实话了。 范老爷子的案子有些怪异,若是掰开了说,就是警方和地方法院都知道他的根底尚有很多没有挖出来,而当时不得不结案的原因,也是恐怕夜长梦多,担心再生出事情来。况且,范老爷子那时的身体状况已然是不太好了。老爷子在公堂上又是绝不配合,查到哪儿算哪儿,有多少证据就说多少事儿,判死判活更是听天由命。所以,法官们亦是一筹莫展,十分棘手。而这样一来,就是在老爷子被判了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后,官方对他在狱后的探视问题上亦是十分的谨慎和监管甚严。只有与其确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每月探视一次,并且时间被控制在二十分钟以里。还有,探视时,至少有两名以上狱警在一旁监视。如此一来,自然是十分令人厌烦。范老爷子的脾气又是坏的出奇,他如何能够受得了?!一次他欲将监视的狱警赶出探视室,但狱警不走,后惊动了监狱长。商洽之后,狱警当然还是不走。范老爷子那时还能走动,生活尚能自理。他大怒之下掀翻了桌子,踢倒了椅子,还打了一名狱警的脸。然后道:你们他妈的在这里吧,我走。”范老爷子回监号了,并且从那以后,他拒绝再见家人。以后的几年里皆如此,他不再见任何人。 与范老爷子有血缘关系的人并不多,他老婆在他入狱后的第二年因心血管破裂死亡,而老人都已不在世了。他还有一个弟弟,以前也是和他一起做事的,因拒捕被警方当场击毙,死得很惨。范老爷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叫范静,家人称之为阿静,是范老爷子五十多岁时才有的,他老婆比他小十几岁,生阿静时也是险象横生,惊乍有余。现在阿静亦不过十七岁,这些年自然是范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冠上汉白。范老爷子这一生打打杀杀,风风雨雨,但却不太好色,偶尔也玩玩,但从不上心,更不会认真。 范老爷子入狱后,港澳警方对他在两地的黑势力盘子进行了颠覆性的打击,使之尽数瘫痪,很多弟兄背井离乡,逃往了境外,亡命天涯是这一干人的真实写照。近三十年来,在港澳盘根立户的三大巨头堂主已被尽数铲除之,其们的残留羽翼也是奄奄一息,惶惶待毙。范老爷子便是其中之一。而这三大堂主的主要营生便是毒、赌、嫖。但范老爷子只取其一,不涉其他,便是毒。围绕着港澳周边的若干个国家区域的毒品,几乎有十之三成的毒源是经了范老大的手,可谓罪孽深重。但这桩生意亦为他赚得昏天黑地,乃至飞沙走石,更是令人眼花缭乱,进尔妒羡得几近疯狂。警方仅在港澳两地没收范老大的不动产以及查封帐户上的资金便高达数亿之巨。但以前被范老大等人压制扼颈的一些中小盘主现在却振臂摇旗且还呐喊了起来,范老大以前的多个码头现已被全盘吞下,易姓更名。其中有一个叫巴爷的,现在已是澳门最大的毒枭。他以前是范老大手下的一名高级主事,专事东南亚一带的偷运与走私毒品业务,深得范老大的赏识。但其人在这次范老大翻车时为保全自己,为警方提供了大量证据,成为最有实力的污点证人。他是导致范老大这次全军覆没的最关键人物。范老大的案件了结之后,巴爷被免予起诉,继而扬长走出了法庭。他经营毒品这块业务自然是轻车熟路,呼风唤雨,且上下家无所不通,客户抓得满把外泄,供不应求。况且,干这行的人多是有奶便是娘,又何曾去深究过你曾经是狼还是羊?!故,仅只五六年的光景,巴爷便赚得通体金黄,且满面红光了。他在范老爷子手下时,老爷子是一直称他为小巴子的。看!如今已是巴爷了。真是风水他妈的轮流转,就看谁转得更好看。扯淡! 和魏光说话的中年男人是范老大老婆的弟弟,姓邱,名一明。他一直在美国,是法学博士,经营着几家规模尚可的饭店,也是为范老大洗钱的一个场所。这次范老大出事,邱先生为此迎风奔跑,雨夜打滑的确实出了不少力气,但终因证据确凿,大势所趋,终落了个虽生犹死的结局。但邱一明与范老大这位姐夫的私交甚好,感情亦笃。他在美国读书的一干费用全是范老大当初替人扛命的血汗钱。那时范老大不过是一家赌场的打手兼保镖。而邱一明的家境十分的困窘,邱一明的姐姐,即范老大以后的老婆是个舞女,一天陪着人蹭肚皮也是赚不到几个钱,加上父母体弱多病,家里经常是饥寒交迫,苦不堪言。范老大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这户贫苦人家的,然后便披星戴月的把自家性命交给了这家人。 范老大出事后,一直是邱一明在收拾这个烂摊子,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对黑道的许多斑驳之事是说不清也弄不明。虽然有老虾这些人帮衬着打理,但仍是疲于奔命,然而却收效甚微。这令他十分苦恼,可亦无计可施。他没有范老大姐夫的魄力,更没有摘星捞月的胆略,于是,便非常受气。当然,这主要是巴爷等一干人强加予得。 范老大出事后,邱一明把当时仅十三岁的阿静送到美国去读书,实则是避难。但阿静在美国很不适应,精神,生活诸方面统统如此,经常吵着要回来。女孩很任性,邱一明这个当舅舅的也是无可奈何。阿静与家中诸长者中,只有和父亲关系最好,而其他人是不大放在眼里的。举例讲一件事,便足以窥斑见貌。阿静十一岁时,曾在某天拿了支枪,逼着父亲在家的四名保镖外加司机统统随她到外面的大排档去吃宵夜,且吃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保镖们自然是不敢陪吃,只是立在两侧看着。而这种只有市井巴人光顾的露天大排档外是从未停过林肯轿车的。一时人们争看热闹,竟搞得看得人比吃得人多出几十倍。而阿静则将那支防身的0。22口径的精巧左轮手枪像饰物般垂在胸前,边狼吞着酸辣皆浓的盛世大餐。 范老大那晚小憩了一阵子,正好有事要外出,但除了几名下人外再唤不到其他人。不禁大怒。当他把保镖们用电话召回来时,阿静脖子上挂着那支枪也回来了,并且步履还多少有点儿蹒跚,她喝了一扎啤酒。进屋后连呼过瘾。他妈的!这还像个十一岁的女妮吗?!范老大盛怒之下抽了女儿一个嘴巴,小嘴边上的血登时便流了下来。但阿静未哭,而是迷惑地看着父亲,然后抓起胸前垂着的左轮便朝头部开了一枪……枪没响,这是一支供收藏的古董枪,没子弹的。可这也就足以使范老大吃了一惊!更吓了一跳!这是范老大第一次打女儿,也是最后一次。过后,范老大给女儿讲了一列车道理,又赔了半座山般的不是,这才了了事。当然,那天晚上范老大哪儿都没去成。 阿静到美国以后,邱一明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但阿静并不买这个舅舅的帐,她仍是我行我素,在学校亦然。她不喜欢白种人,更讨厌黑人,但亚洲人也不愿意和她交朋友,为她的刁钻刻薄以及任性。她身边的人都躲着她。这种环境和氛围令她的性格渐渐趋于孤僻,她也开始躲着人,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她很想念父亲,可她也知道父亲出了事,并且是大事。她跟母亲和舅舅都提过多次,想去看看父亲,但都遭到了拒绝。因为范老大有话,绝不能让女儿到那种地方去。 阿静十四岁时,也就是范老大入狱后的第二年,母亲去世了。阿静被从美国接回澳门参加了母亲的下葬仪式。当母亲的棺木被放入洞穴里时,阿静哭得很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泪主要是为父亲流得。她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又干了什么?她只知道父亲很疼爱自己,并且很富有。那些高大强壮的保镖都怕阿静,这使她很有些为自己感到自豪,她甚至独自跑到健身房偷偷练过几天,她想将来要把那些保镖统统打倒在地,然后由她一人保护父亲。可现在她知道,她永远都做不到这一点了,她甚至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所以,她想象着,在另一个地方,一定有人把父亲也像母亲这样放进一个洞穴里去了。 阿静在母亲葬礼后的第三天,便被人送回了美国,她在旧金山的一所学校里读书。 十五岁时,阿静被一名十六岁的美国男孩在一家汽车旅馆里诱奸了,她喝了男孩掺了麻醉药物的饮料。她醒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没有发脾气,甚至没有吭一声便走了。那个男孩得意极了,一切迹象表明,这个便宜是占定了。 一个星期后,心平气和的阿静邀请这个美国男孩到另一家汽车旅馆。男孩欣然前往,且面带着对他自己而言是史无前例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到了旅馆后,阿静请男孩喝了她带来得饮料,男孩很快便昏迷过去了。然后,阿静把男孩脱光放在地板上,再用带来得一把小刀欲把男孩的鸡巴整个割掉。但这把刀太钝了,结果她只切下来一小截,但血流了不少。阿静到服务台告诉服务生有个男孩死在房间里了。然后便出了旅馆打车走了。 第二天阿静被警局传讯,让她把事情说清楚。她如实说了情况,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非常诚实坦率。后,警官告诉她那个男孩没死,她只是割下了他的包皮,本来那个东西就没什么用。另外,警告阿静以后不要再干这种蠢事。否则,法律对十五岁的未成年人也有办法。 阿静走了。她恨透了那把不争气的钝刀。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哪里有轧草的那种大刀?她在电影里见过的。 那个男孩转学了,阿静没有找到他。但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是沸沸扬扬。故,阿静也转学了。她不愿意同学们背后管她叫医生,并且是被强奸过的…… 阿静在美国四年,邱一明为她操了多少心没人知道,但邱一明看上去确实比他的同龄人要苍老且憔悴的太多。 “魏先生,是这样。”邱一明对魏光道。同时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是老虾,就是范老大让魏光去见得夏辉。邱一明接着说下去:老大,也就是我姐夫……他让我们把这个摊子交给你管,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另外,你以后也是他女儿的监护人,所有的法律手续我会尽快替你办好。还有……魏先生,但老大有一个条件。”邱一明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他看着魏光没有说下去。而魏光这时的脑袋已经绝对不够用了,他有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自己装聋作哑了四年半,会不会真的出了毛病?把家交给我?这,凭,凭什么呀?! “魏先生,老大的意思是,让你把这个摊子接过来以后,再接着干下去。并且,那些失去的码头也要收回来,有些人也必须要死……你如果答应这些条件,那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如果你不肯干,老大也有话,给你五百万,你走路。”邱一明说完便盯着魏光不再说话了。老虾和另外那个人亦盯着魏光。 魏光紧张地思索着邱一明的这番话,范老大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但范老大留下的这个摊子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可就没底了。可魏光毕竟不是个缺弦的吉他,他天性中那股生猛海鲜的蛮力一天都没有减弱过,况且他打小就是混混们当然的领袖。所以,他在一阵紧张地思考后很快便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也许这辈子仅有的一次机会,而这个老天爷就是他伺候了两年的范老爷子。他不知道范老爷子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也许人在生命要终结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些怪异地,出乎常人思维的念头和决定。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么,魏光也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想到这儿,魏光的目光渐渐的稳了,也沉了。他现在知道了那封信的份量,尽管他一点儿都没看懂。 “魏先生,我们不了解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但我们信任老大,他决定的事我们必须做。我刚才说了,就是那些条件,但你用不着马上做出决定,你可以考虑几天,事关重大,我们都慎重一点。这个家底现在,跟老大在的时候是比不了了,但至少还有将近两个亿的底子,其中包括境内的不动产和在境外的现金和不动产。这些,以后都由你支配了。但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和阿静结婚以后,这些资产才能正式划账,归你们夫妻所有。” 魏光听完这番话又有点儿懵了,他还清楚的记着广州那个小饭馆的老板要招他作女婿的事情。可范老爷子却从未跟他提起过他女儿的事。 “……他女儿,多大了?”魏光吞吐着问道。 “十七。”邱一明点点头道。老虾和另一个男人至此尚未说过一句话。 “啊?可我都三十了。”魏光马上有了一种类似校外辅导员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相当糟糕,学生大概都是捡来得。 “年龄不是问题……再说也不是让你们现在结婚,得等阿静到了二十岁,然后你们自己决定。”邱一明从一只精致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雪茄点着了。魏光和老虾面前的桌子上都有烟,且有不同的牌子,任吸烟者随意取用。魏光从进屋后尚未抽过一支烟,今天属实有些个紧张。 “这不像别的事,我得看看人再说。”魏光的态度明确,坚决。 “可以。她后天到澳门。”邱一明道:那第一个条件呢?同意,或者不同意。” “我干!”魏光没打壳地说。他从桌子的烟盒里取出一支万宝路点着了抽着。 “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夏辉,老大在的时候,他是总管,策划一切内务,有时也打外围……这位是林莽,以前是负责盘子里财务的,转款,支付,包括洗钱,以后都听你的……我帮你一段时间,以后我还得回美国,我那边有生意,还要打理。我走以后,这边就靠你们了。”邱一明平淡地道。 魏光冲夏辉和林莽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不过他这时已经把小时候当混混领袖的感觉找回来了一些。其实好多所谓大人物都曾经是混混,只不过他们混成了事,赢了,就这么简单! “老大的意思是,你如果把这些事儿都办了,那你就是老大了。”邱一明把吸了一半的雪茄放在烟缸上道。 “……派个人把情况给我交待清楚,我需要一段时间了解,熟悉。”魏光的口气已然有些大哥的味道了。 “这自然。由他们俩为你介绍情况,并且这段时间陪着你。另外,阿静后天下午到澳门,你得跟我过去见见她。我们的盘底也在澳门,这些你都需要了解。”邱一明道。 “……怎么,现在就跟她说?”魏光又有点儿不适了。 “对,这是老大的意思,不能拖得。另外,让老虾和林莽陪你到外面去吃饭,我有别的安排,改天再陪你。魏先生,你对香港和澳门了解多少?我们对你的路数不清楚,冒昧问一句,别见怪。” “我……说实话,我还没上岸就被捕了。”魏光的话里透着不浅的惭愧。 “哦……”邱一明和老虾等人不由得都把目光盯在了魏光脸上,那神态分明是在说,老大怎么会把这么大个摊子交给一个雏?! “就这样吧,我得吃东西。饿了。”魏光并不回避这三人的目光,而是硬邦邦地迎了上去。他心里想着,没工具是干不了活,如果有这么大的实力,再干不成事儿,那可就连婊子都不如了。婊子有什么?除了那些能跟着走得成本,啥都没了。 中午,老虾和林莽陪着魏光在新界的一家西餐厅吃了饭,饭菜很丰盛,但不太对魏光的胃口。他嘱咐老虾说,以后去中餐馆吃。席间,老虾等人并未过多谈及家里的事,餐馆不是说事的地方。吃过饭后,几人再去喝茶,茶馆里清静,再谈不迟。 在一间茶楼里,老虾向魏光相对详细地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其中主要是讲这二十年在毒品方面的经营状况,以及范老大几次在监狱的出出进进……最后讲到范老大的这次出事主要是由于被巴爷所害,并且巴爷已经抢走了家里的全部地盘和进出货的各条通道。 魏光这时方明白范老大的真正用意和对自己所抱得全部希冀。这可是个很沉的担子。魏光长出了口气,但他还是决定了干!就他目前的处境讲,他已没什么退路了,就算拿上那五百万回了横江,赔赚谁说得准?五百万放在家里是一堆钱,可要说拿出来干事,没准也就是几天的活。另外,魏光的身上也有着赌徒的顽性坚根,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那何不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大不了再回监狱呆几年,再说这地方又没死刑,人活着就有办法。主意打定了,魏光开始提条件。首先,他要自己挑几名弟兄,并且这些人跟巴爷是不能认识的。第二,这帮弟兄他要亲自授意训练。第三,所需费用必须保证,然后就是枪,干活就得有家具。另外,不能对外透露他已接管范老大旧部的消息。最后,魏光对老虾和林莽讲,六个月后,铲除巴爷,夺回所有地盘和经营通道。 老虾和林莽直盯盯地看着魏光,沉甸甸地听着他在说话。但两人的神情分明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想想也能理解,这两人都是跟着范老大风风雨雨闯过来得老人,见得可谓多,广。可眼前这个还没等上岸就被海警抓走得人,行么?老虾往后就很少说话了,这时低着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魏光心里有数,要说现在就让人服自己,那是屁话,鬼都不信。但他知道自己行,肯定行。可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也不怎么说话了,默默地喝茶,抽烟。琢磨着……他想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待把香港和澳门这两个大岛的地理情况摸清楚了再做定夺。但首先,他得物色几名能杀能剁得兄弟。他想过了,得用几个越南人,最好是特种兵出身的。这种人在香港也应该有,可他们在哪儿呢?这种人出来混,一般都是干保镖和杀手。魏光不想用香港和澳门人,守着家门口的人是很难真正放开手脚的。况且,本乡本土的关系也复杂。背景肯定乱,做到守口如坟不容易。魏光就这么琢磨了很久。老虾和林莽亦不吭声,陪着他喝水抽烟,偶尔叹口气,但也不一定是冲着魏光的,因为魏光有时也叹。 魏光的身份证件,邱一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为他准备好了。他现在是澳门居民。 上午,邱一明带魏光到了澳门,认了盘底的老宅后,又在外面简单吃了点饭。然后,两人便准备到机场去接阿静。澳门的老宅子很大,比香港那个老式公馆不知要大多少倍,位置在海边,环境非常幽雅。邱一明说范老爷子以前就住在这里。 机场大厅的接人线外已聚了很多人,在等着接人。乘客陆续走出来,花花绿绿,男男女女。有人打招呼,蛮亲热的样子。一个身高体胖的男老外把一位刚出来的瘦小女人举过头顶,在空中转了不止三个圈子后才放到地上。小女人尖着嗓子喊:晕了晕了……”魏光有点儿看不惯,心说,不晕才怪!这时那个老外几乎是蹲下身子才吻住了小女人的嘴,很投入的样子。其实他如果再努努力的话,完全可以用嘴把小女人的脑袋含进嘴里。小女人的脑袋很小,若是把那头染成橘红色的蓬松头发全部剃光,就剩不下多少东西了。魏光留意了一下小女人的长像,原来很尖锐,要说是一颗钢钉成精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魏光想着,那个阿静可千万不要长成这个样子。他在路上曾问过邱一明,这个阿静长得什么样?邱一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蛮好的。可蛮好的到底要怎样理解?看刚才那个老外对小女人的态度也无疑是蛮好的。魏光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这范老爷子也太武断,干吗一定要让自己和他的女儿结婚呢?自己不过伺候了他不到两年,尽管自己很尽心尽力,但老爷子对自己的补偿也太夸张了,他到现在也不相信范老爷子会多么喜欢自己?!因为老爷子从来没有夸过自己一句,虽然偶尔也笑笑,但方向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冲着自己。魏光真是让这个老爷子给弄糊涂了。他最后的结论是,一个人到了快死的时候,一定会变得不正常的,尤其是在监狱那种地方…… “嗨——”一声清脆的招呼声在离魏光不远的地方响起来,有点儿与众不同耶!后边是几句英语。魏光听不懂英语,但狱里关押着一些说英语的老外。所以,魏光熟悉英语的腔调。这时他看见邱一明满脸堆笑地朝一个女孩子迎了上去,嘴里往外吐得亦是英语。魏光留神了一下女孩,心说,八成就是她了。这女孩长得不错,稍长的一张脸非常白净,眼睛也很亮洁,鼻子和嘴的轮廓也很协调,头发有点怪,一边多一边少,颜色亦不大统一。身高概在1。66米的样子,整体曲线似已完成了成熟。魏光想起来邱一明说过的,她才十七岁。 “魏先生,认识一下,这是阿静。”邱一明这时已经接过了阿静简单的行李。 “噢,我是魏光。”魏光并未伸出手去,在狱里人们不握手,多是拍拍肩膀,或是照肚子和胃部猛击一拳。阿静看看面前这个留着短发的年轻人问道:他是新来得保镖?” “噢,那到不是。回头慢慢跟你说好了。走吧。”邱一明转身欲走。 “总之是下人呗,有什么好说得?”阿静不屑地道。魏光未理会她,随即伸出手欲从邱一明手上接过行李。 “别动我东西。”阿静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凶。魏光尴尬地收回了手。 第三十八章 路上是邱一明在开车,阿静坐在他旁边的副驾座上,两人大部分讲得是英语。魏光坐在后排座上跟个外人没什么区别。这是一辆普通的丰田2。0排量的卧车,款式也比较老了。范老爷子出事后,盘子里的人都很收敛,包括邱一明。 范老爷子死后隔了段时间,邱一明才把消息告诉了在美国的阿静。他担心阿静如果回来,若在葬礼上折腾开大家会很难收场。况且,葬礼一切从简,只通知了很少的人。警方还派了人在附近监视,看样子也是怕老爷子的阴魂不愿散去。 阿静隔着大海哭了一鼻子,过后也渐渐安静下来。据说,那些日子把邱一明在美国的家中佣人折腾的够戗。 到了海边的老宅子,阿静下了车先跑到海边看了一会儿,邱一明陪着她。阿静现在开始说广东方言。她一个劲儿说还是家里的海看着顺眼,连颜色和浪花都是沾亲带故的。还说美国的海不好,怎么看都不好。没风的时候像个寡妇,有风时则像个泼妇。总之,美国的海太糟糕了。 魏光一直在客厅里坐着喝茶抽烟。主事的佣人已经知道魏光的份量,故对他十分恭敬,但具体的并不十分清楚。这处宅子约有一千多平米,三十多个房间,客厅便有五六处,且都很宽敞阔绰。魏光是上午到的,对宅子的环境尚不熟悉。他抽着烟琢磨着邱一明会怎么对阿静讲这件事,而阿静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心里话,魏光对阿静并不反感,当然了,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感觉。尽管阿静在机场时令魏光感到了难堪。 阿静进入客厅的第一句话便是:哎,你怎么坐在这里?这是你呆的地方吗?出去!”她看着魏光的目光简直有点儿凶噢。魏光未动地方,甚至控制的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他这几天已经适应很多。他默默地看着阿静不语,边抽着烟。 “哎,我要你出去唉。”阿静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起来。 “阿静,不要乱来。这是你爹地的客人。”邱一明适时地进来解释道。他正在想,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告诉阿静真相。 “哦?”阿静果然客气了下来,但却又迷惑了,她道:不会吧?爹地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感觉怪怪的,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爹地是从来不带人到家里来的。舅舅,你要说清楚哦,他到底是谁嘛?” “……这样,阿静。你先去冲个凉,等吃过饭,我来对你讲清楚。这都是你爹地的意思。”邱一明道。 “爹地?他怎么说?”阿静叉着腰问。 “我也很累的,也要冲个凉休息一下。晚饭以后,一定告诉你。”邱一明苦着脸道。 “那样也好。那你,就在这里坐着吧。爹地的客人……”阿静嘟哝着走出了客厅。邱一明朝魏光摊摊手苦笑道:看见了吧?这下你有麻烦了。”他说完也出去了。魏光把烟头在灰缸里掐灭,然后又点燃一支抽起来。他妈的!他心里道。 阿静一下午在大宅子里出出进进,和下人说七讲八,热闹的很。但和魏光却一句话没有,就像他是客厅里新添的一件摆设一样。但魏光并不生气,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人家的,自己充其量算是个不速之客,要不是范老爷子临终前忽然昏了头,失了智,自己现在肯定还在香港的哪条胡同里流浪呢。靠狱方给得那五百块钱,真是维持不了几天。 魏光是个明白人,他清楚自己能有现在这种境遇,完全是因为偶然中的一次机遇,如果他做不到范老爷子那封信中的要求,那么邱一明这帮人也不会再供着他这尊闲神懒鬼。如此想着,魏光也就心平气和了。继尔对阿静的态度也便不以为意了,阿静本来就是个孩子,只不过生长在了这种家庭里,也就很难把一些事情说清道明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得,厨师是广东人,菜做得很地道。魏光虽然不懂粤菜的精妙之处,但也很喜欢吃。挺大的一张餐桌上只有邱一明,阿静和魏光三人用餐,旁边有两名下人伺候着。这令魏光又有了些许不适,尤其是脖子上塞着的那块餐巾就更让他感到了别扭。如果旁边站着的是两名警察,那么情况或许会好一些。熟悉的东西有时会令人感到腻烦,但也会让人感到安全和亲切。 阿静对魏光同桌用餐到没表现出什么异议来,看样子是邱一明跟她说了什么。但用餐时她也没跟魏光说过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在吃东西,边说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比美国的东西好吃多了一类的话。但魏光发现她非常喜欢吃花生米,就是用粤菜的方法腌制过的那种东西,看上去颜色不太新鲜,但味道却很独特,确实是越嚼越感到了满嘴溢出了香来。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魏光早就吃饱了,他碍着面子在那里陪着,偶尔看一眼女孩,阿静撑得够戗,脸都红了。她还喝了一大杯雪利酒,这本来是一种餐前喝得开胃酒,但她却一直在喝那个东西。看来也是不管什么章法。 饭后两个多小时,邱一明和阿静到海边散步回来,三个人在一间稍小的客厅里坐下了。邱一明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抽着雪茄,看样子是在斟酌着如何说这件事。魏光和阿静坐得是个对角,两人的目光偶尔碰在一起,又无趣的各自避开了。 “阿静。”邱一明终于开口了:……你在美国这些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很严重,也很可怕。你妈咪和你爹地的相继过世,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很大。”邱一明慢条斯理地讲下去:你知道我们都是很尊重你爹地的,是他撑起得这份家业。说实话,这些年,我们都是靠你爹地在吃饭。所以呢,你爹地的话我们是必须要按着做得……” “我爹地到底说什么了?你别再绕了,我不习惯这样的。”阿静不客气地打断了邱一明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邱一明又抽了一口烟,然后看了魏光一眼,这才咳了一声说下去:阿静,这位魏先生是你爹地在临终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看来你爹地是很信任他的。所以,他让魏先生到我们家来,接管我们的生意。” “他?!我爹地是这样说得吗?可我们并不认识他……”阿静紧盯着舅舅,很不理解地样子。 “我们认不认识他并不重要,你爹地认识他,这就够了。我们只能按你爹地的意思办,这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对你也一样。”邱一明的语气变得很强硬,这在前几天是没有过的。 “……那好吧。可他能干什么?”阿静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魏光脸上。 “不知道。我对他一无所知。”邱一明茫然地看了一眼魏光,他说得是实话。 “爹地他……”阿静的目光中泄出了太多的不信任和迷惘。 “这不是我们探讨的事。好了,这件事就这样了。魏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做,是他的事情,我们只有配合的义务和责任。”邱一明的口气始终很强硬,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什么事儿?”阿静问,她显得很不高兴,同时也很无奈。魏光通过两个人的对话,看得出范老爷子在这个家里的影响乃至权威是铺天盖地且不容置疑的。 “还有一件事是……”邱一明斟酌着用词道:你爹地委托魏先生作你的监护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阿静脸胀得通红。 “还有,等你到了二十岁,让你与魏先生成婚……” “什么?!”阿静几乎喊了出来:这不会是爹地说得,他怎么会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但你爹地就是这样决定的,并且说得很清楚,你如果要继承范家留下的遗产,就必须和魏先生成婚。然后,这份遗产才属于你们夫妻共有。如果不同意,那你什么都得不到。”邱一明说完这番话,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开始大口地吸烟。 “……那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宁可去流浪,去要饭,也不会嫁给这个人!”阿静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光,然后带着哭腔跑出了客厅。 邱一明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魏光道:阿静是个非常任性的孩子,慢慢来吧,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另外,你要尽快把这个家撑起来。阿静,和我们,都在看你。” 魏光对这个结果是有心理准备的,况且他本来也没对这桩婚事有多么重视,他只想尽快把事情做起来,因为他知道,若想在这个盘子里真正树立起威慑力,靠这桩婚姻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桩婚事最后能否成定局?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邱先生,这件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对此也没什么兴趣,难得范老爷子这么信任我,那我就做给他看,做给你们看,废话我不想说了,我明天就走,你给我派个人,还有费用要准备好。我对这里不熟,需要一个向导。”魏光的目光变得直盯盯的,很凶,甚至很恶。 “你要去哪里?”邱一明问。 “泰国。我去找几个弟兄。不知为什么,我不想在香港和澳门找人手。” “当然,这些都由你决定。让老虾陪你去吧,他周边这些地方都很熟,没什么问题。另外,他跟了老大很多年,各方面的经验都很丰富。你刚出来,有些事最好跟他商量一下。当然,作主的是你。”邱一明的态度很明朗,实在。 “好的。”魏光站起身来。 “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邱一明也站了起来。 “谢了。”魏光走出了客厅。邱一明又坐下来,他知道阿静是不会消停的。他在想,怎么去对阿静说?但同时他也知道,阿静也不敢违背她爹地的意志,可想不通毕竟是她的权力,但愿……邱一明继续想着。果然,不大一会儿,邱一明便听到了从楼上传下来的哭喊声,是阿静。 第二天上午,老虾便陪着魏光去了泰国。一路上,老虾为魏光介绍了很多周边国家,包括港澳的情况。从地理环境到风土人情以及黑道关系与官方惯用的手段,路数。真是应有尽有。魏光渐渐对老虾有些刮目了,这是一本活地图,同时至少是B级的一本小百科。而从老虾这边来讲,他对魏光虽然没有多少信心,但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因为终究是有一个念头在扣着他,这就是,范老大看上的人应该不会是太简单的,那么,就走着看吧。 两人到了曼谷,在老虾熟悉的雅各大酒店入住了。老虾对魏光讲,以前范老大到泰国办事,总是住这家酒店。这里虽不在市中心,但交通很便利,也相对清静一些,关键是,这周边的拳馆和赛场很多,这是魏光来此的惟一目的,他毫无一点儿观光游玩的兴趣。 老虾为魏光要了一套A级商务套房,自己则要了一个经济间。当魏光走进足有一百多个平米的套房时,心里属实有点儿不算踏实,这太浪费了。但他并未流露出这种感觉,魏光是个反应极快,当然适应能力亦极佳的人,他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模式就是这样了。同时,他更清楚,这份财富来得让人有点晕,太容易了,但若要巩固这份财富便绝不是那么简单了。魏光的骨子里还潜在着一股天生的狠辣,这在他少年时便露出了端倪,他可以为萧乾在打抱不平时,把一个与自己根本不相干的人跺成几乎与像片无异,甚至连惹事的萧乾都看呆了,吓傻了。可魏光却抬起一双几乎被血染红的旧鞋,轻松地走掉了。当然,萧乾肯定随在其左右。 第三十九章 曼谷的拳击赛场一般都在晚上开始,白天只有一些小场子在赚几个小钱。魏光和老虾商量了一下,吃过饭好好睡一觉,晚上通宵转场子,务必在三天内找到几个满意的拳手带回去。然后,再把他们调教成真正意义上的杀手。魏光在和老虾商量的时候,眼睛里会时时窜出来几股凶巴巴的恶气,这让老虾心里敞亮了一些。但瞪眼谁都会一点儿,关键还是要看结果。 晚上八点多,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吃饱喝足并睡了一大觉的魏光和老虾很精神地步出了饭店大门,直朝街里走去…… 老虾对曼谷的拳馆和赛场真是熟悉得像掰自己的脚趾头一样。他点了三个赛场,这是曼谷知名的三个场地,为什么?就是这三个场地每年伤人最多,死人也最多,由此可想象到赛事的惨烈和残酷。 这三家赛场离魏光和老虾入住的饭店都不太远。老虾本来打算找关系派辆车过来,但魏光说免了,打车更方便。 第一家赛场不巧没营业。两人转尔去了老虾点得第二家。进场子后人不太多,稀稀拉拉空了很多地方,再看看今晚上场的拳手名单,共是七人,招牌上有照片,皆是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一副虎欲下山,豹将扑食的架势。魏光对这些广告式的招贴画不感兴趣,他要看实实在在打斗的情况。他们进来得时候,第一轮已经结束,一名拳手刚被人抬下场去,脸上皆是血污,五官看不大清楚了。魏光和老虾找了个僻静处坐下,等着第二轮打斗的开始。 台上一名瘦小的主持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阵子后,两名拳手上场了。两人在被粗绳围着的台子上虎视了几分钟,裁判喊出了搏击人的名牌和号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4 部分阅读 台上一名瘦小的主持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阵子后,两名拳手上场了。两人在被粗绳围着的台子上虎视了几分钟,裁判喊出了搏击人的名牌和号码,然后放开了两人,退至一边去了。打斗开始…… 两名拳手的身高皆在1。75米以上,体魄很健壮,亮出的架势要说不专业也属实说不过去,但打斗起来却有点花哨,拳脚虽很利索,可命中率都不高,很有点演示之嫌。看了没一会,魏光便失去了兴趣,他示意老虾离场。两人往外走去。 第三家是曼谷很有名的一处场所,收费亦昂贵。场子里的一应设施也不同于其他。魏光和老虾进入后,立刻被场上的情形及观众的呐喊所感染,血液的流速加快了不少。场子里的观众席基本上满了,有五六百人之众,黑压压的一堆身体一堆脑袋,都在那儿拧着脖子,卯着劲儿地喊。人们花钱来这就是为了两个字,刺激,一种嗜血的刺激。古罗马竞技场上的情景人们现在是见不到了,那种规模的血腥场面只能从文字中和画面里去感受。但这里仍然能见到血溅如泉的搏击和人将垂死的哀鸣。人们在疯狂中涌动,寻求着感官最原始的放浪形骸。若从这一支点辐射开来去深思一番,人类的骨子里真是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长进! 进场子不过半个小时,便已有两名拳手被抬下了场子。人们呐喊着,挥拳助势,跺脚成威,场面确是空前的惨烈,空气中充斥着人体的汗味,更有血腥的粘稠。 下一轮拳手上场了。这是一双明显不太对等的力量,一方的拳手,人高马大,身高约在1。85米左右,且体重惊人!足足两百磅有余。另一名拳手则身材不高,顶多1。70米,且体重不会超过130磅。两名拳手一上场,观众便爆出了一阵兴奋,喊声连连。场子的地板是木质的,似乎还留有空隙,这是为了让观众跺脚时能发出很大的响声来更加渲染场上的气氛。 格斗开始了。穿黄短裤的大汉虽人高体重,但动作竟格外的灵活,几个探视性的勾拳闪过,便转身踢出了后腿,未中。穿红裤的小个子左挪右闪,硬是从大汉的裆下溜了过去。观众发出一声遗憾的嘘声。这帮人就是花钱来看人是怎么被活活打死打残。人类啊,有时真有如裤裆里的汗,下流! 小个子表现出罕有的机智灵活,几个直拳未能击中,竟纵身跃起,一脚蹬在了大汉的脸上,只见大汉趔趄了几步,然后怒向小个子打出了一记直拳,小个子不幸被击中左边面额,飞起来摔倒在地,牙套亦带出血喷了出去。观众再次凝聚起全身的劲道喊了起来。魏光打眼一扫,右边竟有几名年过六旬的老妇在抹泪甩涕地尖叫挥拳,估摸着是把那名小个子拳手当作自己的老公来泄愤了。 “打死他!”一名老妇喊出了哭腔,着实过瘾。魏光把目光从老妇身上移开,又转向了台上。小个子拳手已经爬起来,有人在给他擦脸上的血,并为他换了一副牙套。 片刻后,小个子在裁判的叫嚣声中,又似一头小豹冲向了那只大公狮子……他频频出拳,但效果却不很理想,大个子把前盘护得很严,小个子又够不着他的脸,这种打法实在是被动极了。但小个子不依不饶地奋力攻击,打得异常顽强,同时也十分辛苦。大个子让了小个子几十个招式后,冷冷一笑开始还击。居高临下,真是轻松的很。两记勾拳和一记直拳都准确地砸在了小个子的脸上。小个子倒了下去……大个子肥大的黄短裤在台子上飘舞起来,他在绕着台子为自己喝彩。观众亦发出了雷鸣般的呐喊,且多数在振臂挥拳,仿佛是他们赢了一样,真是他妈的见鬼了! 裁判开始报数:1,2,3,4………”小个子打着晃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八成已闹不清南北了,估计他跟前的金花必不会少。但他终于看清了大个子的位置,便忽然怪叫一声,直朝大个子扑过去,但他已无力出拳,那么就干脆一头撞在了大个子的胸前。大个子狞笑着将他托举起来,在场上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发力将他掷出了场外。小个子摔在场外的空地上,仰面朝天,满脸血污地看着台上似在奔走相告的大个子…… 观众跺脚,观众呐喊,观众疯狂…… 魏光起身走到小个子跟前,缓缓蹲下身子,他看见小个子的眼睛里冒出两束仇恨的怒火,这火在烧,一直在烧…… “你叫什么名字?”魏光问口鼻仍在淌着血的小个子。 当晚,魏光将小个子送至医院,付费为他疗伤。赛场是有规矩的,并在赛前与拳手签有合同,输者的生死与赛场无关。输者是无钱可赚的,赢者当然会赚到钱,这和赌场很相似。至于上否保险是拳手自己的事,赛场也是不负责任的。 小个子果然如魏光所猜测的,是越南人。他穷得就剩下一个小个子了。诚然,他在亚洲人里亦不算很低,叫他小个子完全是从赛场比赛中得来的印象。 老虾对魏光救助小个子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位输者?魏光的解释亦很简单,即,我们将来要做得并非像在拳场上的那般打斗搏击,而是以暗杀为主。所以,用不着他有多好的拳脚功夫和体力,重要的是他的耐力和狠辣以及不服输的意志。 小个子叫阮文,二十七岁,三年前退伍回家,确实在特种兵种服过役。家中还有一位老母和病弱的姐姐。越南,严格的讲是北越,这个国度一直是一个糟糕到家的国度,多年来一直为外夷所侵入奴役,算是一位资深殖民地国家。二十世纪,越共夺取北越政权后,这个国家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越南人真的像是被全身心的浸泡在黄连汤里了。跟美国干了七年,又跟中国老大哥打了几年,停战后,全家穷得大概只剩下了一条共用裤衩,且还有几处颜色质地截然不同的補丁。这便是越南人战后的真实写照。所谓共产主义学说把这个弹丸之国从一出生就糟蹋成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老妪。 近些年,随着共产主义学说在诸多赤色国家的相继破产倒闭,越南人概是亦认识到了自己以往的荒唐和可恶,便也开始把脑筋往发展生产和丰富物质方面转了过去。但连年的战争已令这个国家疲惫不堪,心如荒塚。早已崩溃的国家财力和贫乏的自然资源都令越南人难以从膏盲中恢复过来,成年人的就业问题更有如一块坚硬的水泥板无处可入。故,大量的越南人便涌入相邻的国度谋生,其状况亦是惨不忍睹,艰辛可触。 阿阮亦是这种情况,他到泰国已近两年,干过多种无人肯做得杂事脏活。他在特种兵服役期间曾干到排长,是个不错的军人,也有些身手可藉以自豪。但在无战事可言的社会中,这种技能便显出了它的苍白和干脆就是没用。若在战时,像昨天赛场上那个大个子,完全可以用一支美制步枪或中国造的五四式手枪把他的裤裆打爆完事,用手雷都行。但在这里便不可以。赛场规定,裤裆和有些部位是不可触及的,犯规者将会受罚,且极其苛刻。另外,以后亦将被剥夺入场参赛的资格。难怪阿阮被打输后会产生如此强烈的不满和愤怒。其中无疑还包括了不让用枪怎么会赢的念头?! 而魏光看好阿阮的则是他的机智干练和不屈的意志。自古以来,强者杀死弱者被视为正常,而弱者战胜强者方是英雄。历史从来都是无理可讲,只看结果。就像成者王侯败者寇,这里绝无道德伦理可言,但却是现实中的精典。至于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类说法,也多是一种聊以自慰的希冀,虽有其一定的偶然,但也难脱光棍自慰之嫌!自慰亦称手淫。 魏光每天往返医院看望阿阮,这令阿阮这位在红旗下长大的越南军人十分感动。但他不太理解这位留着犯人般短发的大佬何以会对自己如此?但早已囊空如穴的阿阮亦不敢深问,只是顺其自然的眼睁睁看着魏光为他买单。期间,魏光亦简单问过他的情况和家境,阿阮被裹在层层纱布里向魏光一五一十作了回答。魏光从心里渐渐对这个越南军人有了较清晰的了解。他相信阿阮讲得是实话,一个拿命去换生活的人再撒谎属实有些多余。 一星期后,魏光把阿阮从医院接出来,并安排在自己的套房外间暂住。这令阿阮大惑不解了,包括老虾也是如此。但魏光仍是我行我素,并极少与老虾交换意见。老虾虽是范老爷子的老班底,是核心中的人物,但毕竟仍是个下人身份。故,亦不敢问得太多。 魏光问清了阿阮在越南的详细地址,然后让老虾汇出了五十万港币(钱在银行经过了兑换)。然后,他把汇款单据交给了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阿阮。后者看着汇款单上对于他和他的家人来讲无疑是一笔巨款,同时又是一个白日中的大梦的数字,落下了凄然与感激的泪水。阿阮出来挣命也是为了老母亲和久病在床的姐姐,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未必会走到这条随时都会被人取走性命的路上来。 “大哥,你这么做一定是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请有话直说,兄弟一定效命。我这条命既然是大哥给得,那以后这条命就算大哥你的了。况且,有了这笔钱,我家里也不用我再操什么心了。”阿阮在说这番话时,一直流着泪。这显然是个不惯流泪的人,流泪时,两眼血红,泪却不多,然而泪却很浊,很热。魏光自忖自己没有看错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光向阮文简单讲了自己的一块心病。他说,一个仇家陷害了自己的父亲,令这个家人亡几乎殆尽,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想找几个兄弟讨还这笔债务……阮文闻言,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他在香港和澳门包括泰国也为人当过保镖,但都因老板太过苛刻而终离去。而面对魏光的一片热土心肠,加之如此这般的呵护救助,又免去了越南家中的一应后顾之忧,这让阮文这条热血汉子再也无话可说。他马上答应再为魏光找两名相熟的兄弟,一名是和自己在越南时的战友阿青,此人现在曼谷一家拳馆任陪练,终日被打得有如风中败絮,雨中苇荡,早已是忍无可忍,恨不欲生了。另一名是印尼人,叫朗月,过去是海盗帮里的一名伙计,后因官府追缉,躲到了泰国,隐名埋姓,混口饭吃。阮文说这两名兄弟的身手都不错,人也绝对仗义,只是在诸多法律的监控下不得施展手段罢了。一旦有大佬保护,生活无虞,那么,其他自然都不在话下。 魏光松了口气,来泰国后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老虾亦在两人视线外默默地点了几回头。心说,好像有点儿门道。 晚上,阿阮招来了另两名兄弟,同魏光等五人在一处酒店喝了认识酒。魏光又送了两位新兄弟每人二十五万港币的见面礼。 一醉方休后,大家皆十分满意。魏光给这几人三天时间安排一下各人在泰国的私事,然后一起返澳门。 第四十章 范老爷子出事以后,范家上上下下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除了要应付警方和地方高等法院的传讯以及后阶段的查封资产到没收这些琐事外,还要受到巴爷的恐吓和欺辱。但在范老爷子名下的一部分房产算是留了下来。另外,范老爷子的部分资产和资金是在邱一明名下的,只要邱一明不吐口认帐,官方也是没办法。如果不是范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范太太亦不会因担惊受怕而过世。范老爷子入狱后。麾下的兄弟死得死,关的关,还有一部分人跑出了境外,有如投奔欲海般的再无了一丝踪影。家里除了一些下人外,几乎遗散了所有的保镖,况且也已是无镖可保。尤其范太太过世后,家里便更显出了凄清寡淡,几乎再无了什么人气。尽管邱一明从美国赶回来维持大局,但毕竟亦是无奈多余有方。那两名接魏光的年轻人亦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而在香港和澳门,几乎再雇不到保镖。因为这个行道是相通的,没人愿意为范家这张死虎皮去得罪日渐势大,羽翼骤丰的巴爷。就连那个在老范家干了十余年的老司机都托病走了。这人不是为范老爷子开车,而是专事伺候范太太与类似老虾等人的。到了后来,老虾自己也要亲自开车了。只是最近又雇了一名司机,还是外籍的,到澳门不久,对范家的事情不大清楚。 魏光等人返回澳门后,并未让阿阮等人住在老宅子里,而是为他们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度假公寓,条件亦不错。但魏光嘱咐几人还是深居简出的好。几人对魏光的大度仗义皆很服气,故,言听计从。魏光不让他们称自己老板或老大,而是叫光哥。这样既显得亲近又不招人惹耳。魏光在狱中深知树大招风的恶果。故,方方面面皆很低调从事。好在住这种宅子的人没什么很近的邻居,也就免了世俗的打问和猜度。 数日后,魏光让老虾去购置一批枪械,但老虾说出了一番道理。他说在澳门私贩枪支的大主多与巴爷的门里人有瓜葛,这些人也是认识老虾的,如自己去购枪,必会引起注意和猜疑。所以,此事还是魏光自己想办法的好。但他可以点步,也仅此而已了。魏光觉得老虾的话有道理,这并非推托之词,惧事之意。考虑后,魏光决定让阮文去办这件事。其实阮文已对魏光讲过,中越边境有的是枪械弹药,并且十分便宜。这种路数对他们这种越南退伍兵来讲是太轻车熟路了。而且枪械多是美国制造和中国支援过去的,得来全不会费多少功夫。况且,阮文还认识一些做这种生意的人。 魏光考虑了一番后,让阮文来办这事,并且告诉他不需要重武器,只要大口径的军用手枪和微冲即可,但子弹要充足,其他军用匕首类也要配置齐。因为魏光要干得不是发动战争,而只是消灭仇家,夺回范家以往的生意。阮文和阿青,朗月皆是枪林弹雨中混出来的人,很懂得分寸,且这类事情又是绝对的门清,理解的到位且反应极快。经过数日的接触,魏光对这三人十分满意。 魏光从老虾处支了钱交给阮文,让他适时办理以上诸事,但不用太过着急。 数日,魏光和阮文等人经常泡在靶场练习。阮文和阿青是行伍出身,用枪都很娴熟,各类型号的枪械也都烂熟于心。朗月也不算坏,但他更习惯用刀和绳索伤人。魏光就很差了,他长这么大只玩过气枪,虽然还有一点儿准头,但动起真家伙来却是笨拙有余。但魏光很虚心,且没有一丝老大的骄横霸道,这令阮文等人感到十分亲近并钦佩有加。阮文耐心的教魏光熟悉不同型号性能的枪械。多日下来,魏光亦能打个六七环了。但他自嘲地对阮文低语道:这么远,不错了。以后我射人的时候,不会超过十个汉堡的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阮文的回答也颇有趣味,他道,亦是低声:光哥,那你还练什么靶?闭上眼睛买单就行了。” “哎,练还是要练得,在岸上看别人游泳,就是看上十年也漂不起来。”魏光是明白人,他练得十分辛苦。阮文等人到中国已有几年,汉语虽然说得马马虎虎,但一般用语已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涉及到哲学一类艰涩的词汇,还是可以应付的了。 魏光用人不滥,他深知一个道理,在狱中他见过只有四五个人的帮伙,竟能将上百人的帮伙制得服服帖帖,跪倒一片。原因就是这几个人齐心并合力。而人多的帮伙往往不够团结,而且多是离心离德,勾心斗角。另外,魏光亦深知中国人的弱点,就是凝聚力差和自私心重。所以,他宁可用外国人亦不愿用中国人。这在他小时候聚众斗殴时便有了极深刻的感受。还有,他亦读过一些历史,故知道历史上的蒙古人只出了八万铁蹄便扫平了中原,作了霸主,汉人一跪就是八十年,是谓元朝。大清的满人亦不过累计出了十二万兵员便一举拿下了大汉的皇都,且称帝290余年。再则,1900年,所谓八国联军攻陷北京,火烧圆明园,也只用了1。8万兵员便将已经四亿多民众的中国打得鬼哭狼嚎,如彘狂奔。老臊婆慈禧太后亦携着儿皇帝光绪哥仓皇逃宫,直奔了陕西长安以避难。后以王八蛋的赔偿条约了结,方返回京城……赔偿额度则为4。5亿两白银,正好是当时中国的国民人口数字,也正好是每人一两,让这一两白银的耻辱落入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上。但是,这又触动了几多国人的灵魂呢?这就是中国的历史!令人心绞痛的在解完了大手后连揩屁股都来不及的阵痛与失落。这种痛对五脏俱全的人讲是铺天盖地,而对如壳的烂人而言,则是无所谓耶! 魏光知道一点历史,便牢牢记住了。他是中国人,也了解中国人! 经过数月的训练和情感方面的沟通融汇,魏光和阮文等人已是十分的默契。魏光开始设计,策划收拾巴爷的一揽子细节。在此期间,老虾带着魏光等人熟悉了澳门,包括香港的千道街,万条巷。并了解了巴爷经常出没的场所以及若干个栖息的巢穴。巴爷身边仍有范老爷子的旧部,只要肯出钱,这些人仍是愿意为老虾提供有关情报。况且,有些巴爷手下的人对巴爷也是十分不满,因他对手下太过苛刻无礼。这与范老爷子当时的风范是大相径庭,判若水陆。 老虾带魏光等人出入时总是化了妆,甚至简单易了容,任何行动都十分的谨慎,一切皆在不显山露水中悄然进行着。魏光当时给邱一明的承诺是六个月,现在时间已过去了一半儿。邱一明从不过问魏光的动态以及其他,只是在静默中等待着。期间他回了几次美国,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生意,而多数时间仍是在澳门的老宅里静静地养心。但魏光所提出来的一切条件,他皆毫不犹豫地给予满足。 阿静折腾了几天,但看到魏光竟毫不为之所动,甚至不闻不问,似乎与自己无关一般,这令阿静更加气愤。她开始跑到外边去喝酒,甚至惹些虽不算大,但也挺尴尬的事体,例如砸个酒吧一角,和警察吵架并拒绝交付罚单等等。两名年轻的女下人总是不离其左右,但也不敢管束。直到闹出事来,邱一明才出面去处理,亦是十分的操心和烦恼。但他知道阿静不会买自己的帐,便也不去深管,只是在心里祈祷这个疯丫头能快点长大,能懂得些事理。他当然也知道,魏光现在亦是不好怎么插手。不过看上去,魏光也似根本不屑与阿静沟通,更似无暇理会她。 一日,魏光和老虾办完事回到老宅子,这时已是午夜,海上无风,周边一片静谧。魏光把一身的汗水冲净后想早点儿休息。他这几天一直和老虾在暗查范老爷子的旧日码头,十分疲惫。 魏光进入自己的卧室后点了支烟抽着,他穿着一套丝质黑底黄白碎花的睡衣。他打算抽支烟便睡觉。但门开了,睡眼惺忪的阿静一身浅色睡衣步履不稳地进来,她走到离魏光很近的地方,眯着眼睛看着魏光,片刻后方不屑地问:你有什么资格作我的男人?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嫁给你这个大陆仔?你在我眼里连个下人都不如!你为什么赖在我家?我爹地不是给你钱了吗?那你干吗不拿着钱滚蛋?你觉得我能嫁给你吗?你觉得可能吗?可能吗?!”阿静声嘶力竭地冲着魏光喊,已是歇斯底里了。魏光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静静地看着阿静那张漂亮,但却充满了稚气的孩子的脸。少顷,他把烟在灰缸里掐灭了。然后对阿静低语道:我并没想要娶你,这只是你父亲的意思,我从来没想过……我跟你父亲在一起几年,但他从未跟我提起过你,我也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我之所以留在这儿,是要报你父亲给我的恩,并为他了结一桩心病,就是为你父亲,包括你这个家复仇。做完这些事,我会走。你放心,我现在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几年后娶你,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真的阿静,一点都不重要。况且,你更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儿,说实话,这几个月我已经烦透你了。等办完了事,我会走。你现在也走吧,请离开我的房间……” “你骗人!你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到我家来就是想霸占我家的财产,你跟他们一样,你们都一样。”阿静尖着嗓子喊,脸由于冲动而胀得通红。况且,她显然喝了过量的酒,一股浓浓的酒气随着她尖厉的声音扑到魏光的脸上。魏光厌恶地皱紧了眉头。他真想一耳光把这个任性不懂事的漂亮女孩抽打得飞起来,再重重地摔在房间的一角,并且是随便哪个角落里都行,最好是能再昏过去,这样就能令她闭上那张出口伤人的嘴了,尽管那是一张生得很妩媚娇鲜的嘴。 “你说话呀?你这只pig!”阿静用英语骂魏光是猪。魏光没听懂,但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魏光的火气在往上涌,他的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但范老爷子的面孔在他脑际里适时的出现了……他松开了拳头,走到床边躺下去,他不愿意再理睬这个疯子一般的大小姐。 阿静随即又扑到床前抱住魏光的脑袋使劲儿地摇,就像是旧时走街串巷的推车货郎手里摇得那个东西……魏光很快就被摇得昏了,他猛地坐起身来怒视着阿静。 “来呀,打我呀!打呀你,打呀!”阿静把一张通红的脸顶在魏光的胸前喊。魏光忍着气又躺下了,他把脸朝里边转过去。 阿静忽然也在魏光身边躺下来,并怒气十足地道:我爹地不是让我给你当老婆吗?好呀,那你来呀,来干我吧,强奸我呀!” 魏光的胸部在剧烈地扩张,膨胀,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心里烦透了这个不懂理数的女孩儿。他在心里无数次地喊着范老爷子的名字,以克制自己的火气。但阿静又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你知道我在美国都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被人强奸过你知道吗?不知道吧?那让我来告诉你,我被人强奸了,是一个红脸的美国男孩,然后我把他的××。”这个词她是用英语讲出来得。魏光自然是没能听懂,但阿静以后的话让他理解了。阿静接着道:我用刀把他那个脏东西割掉了,可那把刀太笨了,像你一样笨,大陆仔。哎,你知道同学管我叫什么吗?他们叫我医生,是外科医生,你懂吗?” 魏光用双臂抱着肩,咬紧了牙不吭声。他知道如果这时他就算是出了这个门,阿静也会在宅子的各处追着他闹,下人们自然会出来看热闹。他不想让下人看见自己被这个女孩追杀得那个狼狈样子。可他又不能动手打一个女孩,除了范老爷子的面子外,还有邱一明,再说,自己还没动手打过女人,这方面真是太缺乏经验了。魏光叹着气。这时候,他发现阿静忽然安静了下来,在他背后把脸扎进枕头下面呜呜地哭…… 魏光的火气渐渐弱下去,他也能理解阿静此时的心境,父母相继过世,自己又被父亲的一张纸许配给了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男人,这事落在谁头上都会让人难以接受。况且,阿静又是个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女孩,那么她的任性也就可想而知。 “……阿静,你起来,你听我说。”魏光转过身来,用手轻轻推推阿静颤抖的身子。 “滚,不用你管。大陆仔,脏猪。”阿静呜呜咽咽地喊道。 “可你这样让我怎么睡觉?我明天还有他妈的一堆事儿呢,你能闲在家折腾,我能吗?”魏光也忍不住喊起来。 “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吗?不是想和我分家产吗?那来吧,我是个乖女啊,我听我爹地的……”阿静忽然翻身坐起来,并一下敞开了上衣,她没戴乳罩,两个浑圆漂亮的乳房一下就冲进了魏光的视线…… 第四十一章 魏光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人了,他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入狱前亦有过性经验,但与几个女人的接触都时间不长,故谈不到什么情感上的纠葛与缠绵。但他此刻对阿静的身体并没有多少感觉,甚至在生理上皆是如此。他知道自己这次在这样一个太偶然的机遇里进入范家的核心后,等待着他的事情太多也太重,他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方能对付之,稍有大意,便会全盘皆输,且会输得连卿卿性命都难以自保。魏光从小便比之身边的孩子们要理性的多,况且这几年的狱中生活更令他懂得了节制的重要。 一个人在有生之年,若想成就一件大事,便必须要懂得并做到强烈的控制与适当的心理释放。如不是这样,那这个人就犹如当街放得个屁,他的一生将毫无任何意义可言! 魏光把目光从阿静光洁细腻的身体上收起来,然后下了床,开门出去了。而阿静却仍在床上卷曲着身体哭泣…… 老宅子与最近的海边不过百米,魏光来到海边,找个地方坐下来。他想抽支烟,却忘了带出来,只能作罢。他望着在半圆的月下的海水静静地朝岸上涌来……他的思路又回到了那些欲做得事情中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查访,他知道巴爷防范的很严,出门时身边至少带着七八名精悍的保镖,下手并不容易,把那些失去的盘子收回来就更是谈何容易,灭巴爷,需要一个处心积虑的全盘计划,且这个计划的每个细节都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不知什么时候,老虾默默地出现在魏光身边,他也在魏光身边坐下来,并递给魏光一支烟,两人抽着烟看着海水和浩渺和天宇,皆无话,但却想着同一件事…… 魏光开始带着阮文,阿青和朗月转盘子,所谓转盘子就是熟悉地形环境。并且老虾已不再陪着他们,因为巴爷的人认识老虾的很多。老虾给魏光找个了圈子以外,但人很靠实的兄弟做向导,这人以前是出租车司机,因肇事被吊销了驾驶执照。这小子对香港以及澳门熟得就像摸着自己的脚丫子想美事一样。 王禹带着菲儿在巴哈马周边的十几个小国家转了一个多月后才回到了拿骚的农场。他这时的情绪已基本上稳定下来,也不怎么发脾气了,看着菲儿也又像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了。但经过这件事后,王禹的心理包括生理上都已是元气大伤,和菲儿在性交方面的次数亦是骤减,这令菲儿很是感到了空前的失落和相当的不满意。但王禹并不怎么去理会她,而是终日要么在那栋孤单孑立的石头小楼里发闷,要么便是在农场里的树丛中没完没了的散步。农场里养着两只身高体壮,大耳朵的巴尔摩猎犬,这两只巨型犬跟王禹并不十分熟络,但王禹回来后总是喂它们一些肉食,故这两只犬很快便对他产生了亲切感。所以,他散步时,这两只犬便经常跟着他。王禹前两年还买了两匹经过训练的赛马,一匹浅棕色,一匹是有点儿杂毛的黑色,两匹马都很漂亮。买时价格也不菲,这两匹马都是因为反应上出了点儿问题而被淘汰的。王禹偶尔也穿上骑师服,戴上头盔骑一会儿马。但他再无了以往的那种休闲的心态,往往跑上几圈便兴趣索然了。 晚上,吃过饭后,王禹坐在楼上的逍遥椅上打着晃,脑子里仍然转着复仇的念头,但他这时已能够相对冷静的考虑细节和具体的时间步骤。如果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对萧乾进行报复,那么在理论上讲是要稳当一些,亦能够从容安排。但钱小刚这帮弟兄就会死得有点儿不能瞑目了。在这个团伙中,他是当然的领袖和大哥。打小,钱小刚,张雷和钟便随着自己,真是鞍前马后一点都不敢趋前或落后,确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大家趾高气昂也罢,还是在走背字的时候弓背低眉也罢,都是在一个葫芦瓢里饮水,更是在一条板凳上打尖儿。可现在,弟兄们都他妈的一股脑的栽了进去,只有自己万幸漏了网。但在兄弟们赴死之前,自己若不露面儿,甚至连点他妈的动静都没有,这也显得忒不义气了,弟兄们咽气之前也定会骂自己一通。王禹不是这种人,他一直为自己的仗义而感到始终大气磅礴,甚至是居高临下。当然,这亦是对那些值得和有必要的人方如此,而在大街上信手施舍仗义的人无疑会被人扭送回精神康复中心的那幢灰色小楼里去,然后便是咣当一响的锁门声。 王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在兄弟们赴死之前做出一点儿举措,并且这一举措一定要有轰动效应,或者说,要让弟兄们知道把他们送上黄泉之路的萧乾已经在黄泉路上开始行乞了。这样弟兄们的心里才能平衡一些,同时,亦不枉了大家这一场兄弟之交。 王禹到了此刻,脑子里已很少去转家人了,他知道父母尽管会伤心,但更多的则是绝望和痛恨,因为贩毒这一现实对他们那种人来讲是太陌生亦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再去想象他们的感受也就显出了愚蠢和多余。而其他的牵挂也在这时候显出了朦胧甚至飘渺,往事如烟不假,那也得看是什么烟?火葬场上空的烟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更不愿去琢磨。 王禹与平民百姓的心态毕竟不同,他是在权力的圈子里长大的,对权力自然也就有其独特和根深蒂固的理解与独到的认识。所以,尽管他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不赦之罪,但他心里并未将横江的诸法律机构放在眼里,甚至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反而更是一屑一顽了。成者王侯败者寇的观念在王禹的意识里演绎的要比之常人深刻的多,同时也简单的多。 王禹还分析到,尽管自己作为首犯在逃,但钱小刚,张雷,钟的个罪也必成死罪。也就是说,自己归不归案,他们都已是必死无疑,那么剩下的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王禹算计着时间,估摸着案件的进展。然后,想着如何动作?又什么时候动作?他打算简单做一下易容手术,而为什么要简单?就是他要让萧乾在死之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他妈的是谁?!如果被萧乾误认为是自己雇了个杀手去了结他,那王禹的面子岂不是让秃鹫给啄烂了?!每每想到这里,王禹的嘴角都会生出来一股冷气逼人的笑意。另外,王禹对横江的情况也并非会一无所知,他还有一条埋得很深的线,这个人就是父亲的秘书肖云。这个关系王禹再未对其他人讲过,包括钱小刚等人。他与肖云的私交很深,但来往却不密切,大家心中有数。王禹毕竟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留下这条线亦是为了恐怕有那么一天,而这一天终还是迈着黑洞洞的步子来了……他以前并不让肖云为自己做什么事情,但却给了他一百万现金。现在呢,这笔钱该起作用了。当今社会,别说免费的午餐,就是简单的宵夜也得花钱,更何况,这是一百万现金,这对于一个年收入仅三万余元的正科级公务员来讲,难道还不足以形成一个概念吗?!但截至目前,王禹仍未与肖云联系,他在等,在等到一切都在箭弦上时,才会拨通那个尾数是6688的手机号码。 王禹已经洗过澡,七月份的拿骚气温较高,空气亦干燥,虽在绿荫遮蔽的乡下农场,但也感觉不到多少凉爽。屋外不断传入的蛙声和夜虫的啼鸣虽让人能感觉到夜的寂静,但同时亦有一种被噪音厌扰的烦意。 王禹在晚餐时喝了几杯洋酒,因洗了澡,又出了汗,这时又想喝一点儿,他叫了一声菲儿,让她倒点儿酒来。菲儿正卷曲着身子躺在一块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听着音响里的乡村音乐。唱歌的显然是黑人,声音亢奋,充满了激情甚至饱含着焦渴的情欲。 菲儿懒洋洋地为王禹倒了酒放在他面前,然后便又在地毯上躺下了。她穿着一间短款的丝质小衫,两条修长的腿在地毯上叠成了双层的三角形,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股间那条比拉链宽不了多少的亵带。如果在未出事的时候,王禹会为这条窄窄的亵带而难以自持,但近段时间,他却少有这种兴致了。并且,无论菲儿怎样有意或无意地挑逗,都只能引起王禹的烦躁。菲儿在心里叫苦已非一日。 其实作为生物的一种的人类和其他物类是有着许多必然的共性的,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自大和野蛮令他们不能用正常合理的观点和态度去对待其他物种。人,性欲强者,说明他或她体质的强健和优良,而绝非似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阴郁小人在某个阴湿的墙角里,守着地面上那些尚未完全渗入到地表层下的小便水时所诅咒的那样,骚啊!啧啧,臊啊……这是一种很下作的嫉妒,或曰是误区。但性亦是很需要用科学的方法来引导的一种光明磊落的行为。当然,乱交是不耻的,但性压抑与该行为的不当亦会令人的一生陷入惨淡的境地。人类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此问题上被愚昧遗弃在空冷的洞穴中而苦不堪言,就是所谓百病缠身亦是与此有着息息相关的牵扯。但人类在多方面的懒惰和狭隘最终将自身的命运定格在了可怜兮兮的廉价框架中。 人体是生物中最精确且复杂的机器,任何一个部件都是至关重要的,无论哪个方面出现了问题,都会导致其他方面的不良,但人们却少有懂得这些原来竟是那么显浅的道理。那么,就让人类把一生的积蓄都忍痛交给医院好了。但却不知,医院里原来竟又潜伏着那么多长得太像其他物种的兽医!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有病!原来? 王禹喝了几杯酒后仍是打不起精神来,他知道后半夜又必会与失眠这个混帐为伍,便又吃了几粒安眠药,他想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考虑的太多,人难免会累。他没理会仍躺在地毯上听着黑人兄弟抒发情欲歌声的菲儿,自己进了卧室。少顷,便传出了沉重的鼾声。菲儿听见了,她懒懒地坐起来,用双臂环抱着双膝,想入非非地盯着未拉上帘子的窗外。夜很黑,很静,像假面一样在高远处无限伸延开去。半圆的月似一片高贵的补丁,在众多小块闪光的补丁间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是啊,如果说白昼的补丁王是太阳的话,那么到了夜晚,最醒目的自然就该轮到月亮了,然而,这块夜的补丁却也是太阳的延续。那么像菲儿这样的漂亮女孩呢?她们都是似王禹这类人口袋里钱币的奴隶。那么,她们的叹息亦就不足为惜了! 菲儿走出了小楼。这座二层小楼的外部全部是用石头砌得,表面上看去很质朴,且石头上有异色和不同的纹路,门窗和屋顶则用得是质地很好的木料,很漂亮。屋内地板和墙壁全部用木料贴面,非常讲究,舒适。巴哈马的经济不是很发达,但发展的较稳定,不属于那种令人眼花缭乱,喘息难匀的泡沫张扬。所以,这个国度的物价亦相对稳定且比较合理。故,王禹投资这个农场亦不过用了几百万人民币,但已是像模像样了。 离小楼几十米开外处有一排砖结构的平房。是下人们住得。再往远处则是饲料库和较简单的棚圈,是牲畜的栖息场所。菲儿信步往下人们住得那栋平房走去。这里常住的下人有七八人,多是中年男人,偶尔亦有女人过来探视留宿,但菲儿并不很清楚这些女人是什么人,她亦不怎么愿意过问这些闲事。况且,她也很少独自过来,但王禹要来她是肯定要陪着来得。她偶尔过来住几天也是走马观花地看看,问问情况,有时亦能收点儿利润,但多数时是送钱过来。因为靠这个农场赚钱是不大现实的,王禹当时投资这个农场也是意在其他。 第四十二章 菲儿这段时间实在是心烦意乱的难以言喻,性压抑更是铁的事实!她不知道王禹何以会一下子变得判若两人?一天神神叨叨地在各个角落里琢磨,自语。这个短粗胖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吓人的病史吧?菲儿有时甚至会在心里凉嗖嗖的这样想。她本欲通过下人住着的平房走到那片开阔地上去。人工播种的草已经长得很高,并且开出了许多知和不知名的花卉,一团团一簇簇,尤其是在夕阳下的光环里显得格外好看,而在静谧无风的夜色中,更能闻到那一阵阵融在空气中的馨香。菲儿就是想去闻闻那股花草融汇成一体的香味。但她在经过最后一间下人住得房间时,却听到了一阵断续的,但却是太熟悉的喘息和呻吟声。她?(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5 部分阅读 詈笠患湎氯俗〉梅考涫保刺搅艘徽蠖闲模词翘煜さ拇⒑蜕胍魃K闷娴刈叩酱扒跋蚶锟印4傲敝焕狭艘话攵玫沧×朔贫纳硖濉V患套乓豢楸√旱牡匕迳希欢阅信诤芡度氲男越弧D械氖欠贫苁煜さ墓と松橙眨悄蒙耍嗨辏硖迩孔常∪馑娲杉羯仙睿粢煌范潭痰木矸ⅲ骞俨凰愣嗝雌粒嗪苄鳎馐歉龅湫偷难舾漳腥恕F绞奔朔贫芄婢兀涂推爻品贫砬橐彩呛茈锾螅锲乔У牧钊松5耸甭淙敕贫垌械纳橙杖赐耆凰埔酝难樱患艚袈Пё∩硐碌呐耍⒎⒆乓还闪胰蘸狼榈某宥诹樗汀K硐碌呐说纳硖蹇床惶宄幽橇鞒┳匀坏囊鹘猩校筛芯醯脚说目煲庥爰鹊氖娉7贫吹降恼馑信遣嗝妫剩芮宄乜醇橙帐币甭兜难艟呤悄茄拇肿诚驶詈湍岩匝杂鞯纳K璧模≌獠沤心腥四兀》贫谛睦锇蛋翟尢疽簧婧蟊惚挥可侠吹靡徽笤锶妊兔涣恕?br /> 菲儿在窗外竟一直看到收场,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当那个女人软的像条刚刚死去的蛇般卷曲在沙日的身上时,菲儿差点儿也吟出了声来。她忍着难以抑制的冲动,慢慢离开窗口朝开阔地走去。那个女人她看清楚了面孔,但不认识,也许是今天晚些时候来到农场的。 菲儿走进花草茂盛的开阔地,闻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浓香,抬眼望着半张苍月和漫天的星光,忽然心里便被一阵酸楚笼罩了。她并不否认王禹对自己不错,给了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王禹确实在有些方面太弱了,矮矮的身体,盲人都快能看见的一身赘肉,尤其大腿间的那个物件,说是儿童吧有点丧良心,但若说那是大人的,恐又少有人会相信。这段日子因为心情不好,那东西就更难得露面了。菲儿几次往浴室给他送物品,都要使劲眨几下眼睛才能看到那个东西尚在,但又小巧的令人徒然生泪,怕是幼儿园都要拒收了。菲儿曾在一次与王禹共浴时,在心里黯然道:唉,全身也就剩下这腿间的一点鸡肉了(肌)。当然,她不敢说出来,那样的话,王禹会给她好看,那么,她的衣食等方面都会出现问题。 菲儿望着深远的夜空,默默地想着,暗暗地咀嚼着惟有性欲旺盛的女人方能体味到的种种苦涩。不知什么时候,菲儿感到脸上有了丝丝凉意,她知道自己在流泪…… 性交,尤其对人类来讲,确是一种美妙的难以言喻的感受,更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境界。但必须是灵与肉相通相融相悦方能达到那种云旋雾转的状态。若非如此,那么也就只能算作是一种本能的运动了。其间差异真是江溪之别,海空之遥。 性欲旺盛的人大体上可分为两种,热爱生命和无聊透顶的。有许多事物从其表面上看似是一种东西,但内涵却是截然不同,例如每年一度的春风是起到了令万物复苏的催化作用,但飓风却注定会给大自然带来深重的灾难。但两者毕竟同属于风。若以此类推的话,人类社会中便有了许多色泽不同的结论。关闭的洞房内,有的确如蜂巢有约的甜蜜,但有的花烛泪下,却是高挂着法律文书,实则却弓背蹬腿地做着实质强奸的全部演绎! 男人被强奸在当今社会中,亦有如被金钱驱使如潮水般的涌动,不足为奇! 萧乾这段时间虽不再刻意去打听新世纪的案子,但却从未真正在心里放下过。每逢乔虹或仲亚对他说起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时,他亦是听得十分认真,并不时点拨几句,以提醒乔虹等人一些应予以重视的细节。乔虹说,赵晓明这段时间已担任了主审,十分的活跃,确实辛苦。萧乾对此不置可否,充其量是笑笑不语罢了。 新世纪的案子已过去了一个半月,涉案的主要证据也大都落实。王禹在香港的同案乔文程等人的案卷也早已转了过来,赵晓明为此还亲自率员去了几趟香港,他本来点名让乔虹随自己前往,但乔虹干脆拒绝了。 案子的进展基本上还算顺利,只是首犯王禹真似被蒸发了一般无了踪影。因他不属于国际刑警组织标格的A级通缉犯人。故,有些国家的刑警组织并未认真对待。看来王禹的归案还真是不好说了。但从国内所搜集的警务资料看,王禹确实没有回到大陆。这一情况乔虹亦多次向萧乾讲过,希望能得到一些启发。但就萧乾目前的身份讲,也没什么好办法,即使是多说也没用。 市局领导的意思是计划在三个月内结案,因为法律条款对此是有相对严格的时间规定的。那么就是说,即使王禹不能归案,这个案子也要结了。并且,近日预审部门便要将案件移交检察院。乔虹等人分析,钱小刚,张雷和钟都已够上了死刑的格,其他涉案人员高达五十余人,这还是说够上判刑的。那么想想看,开庭的时候,庭上必定会很热闹。五六十名穿着有看守所标识服装的嫌犯成堆的挤在一起,也必是有些个壮观。 乔虹把杂毛的情况如实作了文字资料,因为萧乾对此很在乎。乔虹以前未与线人直接打过交道,自然没多少这方面的感受。 萧乾知道魏光这段时间去了澳门,故亦未跟他联系。他现在开始琢磨一个说新也新,说旧也旧的案子,这条线他也暗查了一年多,是大北街一家游乐场和夜总会的老板,叫刘湘。该人五十岁出头,身材瘦高,肤色却较白,头发浓密炸乱,这到不是他跟着年轻人乱赶时髦,而实在是头发太硬不够听话。一双鹰眼下偏偏生出了一个酒糟老弟的鼻子,这就很难把他确认在某种禽科类里了。因为一般来讲,鹰类的鼻子都是尖突的,但他的鼻子确实与独头大蒜有着太明显的血缘关系,且颜色奇红,上面又按酒糟家族的惯例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明暗有别的标识。就是这样一副尊荣,让刘湘本人亦不禁很是迷惑了多年,怎么会把一个人的五官搭配成了这样一副残棋的局面?嘴形还算好,故,吃起东西来尚能坦然一些。 萧乾知道刘湘贩毒,且数量可观,他贩得是土料子,亦称K粉,质量和成色介于烟膏子和海洛因之间,价格比烟膏子贵,却又比海洛因便宜,是典型的大路货,很受欢迎。这东西也是从罂粟中提炼成的,只是工艺粗糙,达不到海洛因的成色。萧乾的线人是刘湘手下的一名马仔,其人在萧乾手上自然是有把柄的,但这人很滑头,对萧乾是躲躲闪闪,更惯于避重就轻,并且在出尔反尔方面是练就了一手绝活,也是令萧乾很伤脑筋。但若凭萧乾的手段,若是下些功夫,还是能将此人降住。在过去的一年里,萧乾忙着其他案子,便把刘湘的事放了放,现在腾出了手,活该刘湘要倒霉了。另外,前几年有人对萧乾家中的恐吓,包括对萧乾前妻两次的绑架侮辱,萧乾一直怀疑与刘湘有关,但没有直接证据,只是凭感觉罢了。现在,许静茹和萧晓都已远走他乡,那么,也就是到了该收拾刘湘的时候了。 许静茹给萧乾打过几次电话,说是自己已找到了工作,萧晓也已上了学,一切都还好……而萧乾只能以一句多保重概括了全部酸甜苦辣的心声。 下午六点多了,萧乾正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去找刘湘手下的那个线人三节棍?这人叫于冬生,概是冬天生人。现在已是四十多岁了,年轻时在大街上混时,总是用一条三节棍伤人,有些名气,故得了这么个绰号。以后投靠了刘湘,是刘湘手下的一名打手。刘湘靠关系搞了几年拆迁,赚了些钱,又靠黑道生意发了点儿财,这才正式成了个有些规模的商人,三节棍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名刘湘麾下的部门经理。刘湘开始时搞了个规模尚可的游乐场,就是滑滑梯,过天车那一类,招惹得一帮孩子逼着大人一块儿去玩,看上去亦是热闹闹,喜洋洋。刘湘还在游乐场里建了几栋房子,收留了几十名流浪儿童,又招了几个半吊子老师给这些孩子上课。于是,这边是孩子玩耍时发出得惊叫声,那边则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一派太平小盛世的气氛。刘湘因此被冠以了横江市十大杰出企业家的荣誉称号,且还有一顶模范市民的帽子。他每年还给聋哑小学捐赠个十万八万的现金,有时给敬老院也捐个几万。这样一来,刘湘在市里也就成了一位名声不错的人。尤其是去年又当上了北闸区“人大”的代表,这便是有了多重身份。但萧乾知道,刘湘过去是流氓,现在仍然是,将来亦不会不是。刘湘三年前租下了一幢六层楼,四千多平米的场地开起了夜总会。这幢楼以前是个百货商店,开塌了。萧乾到这家夜总会去看过,装修很像那么回事,概有一百多间包房,散座大厅也很可观,要是生意好,容纳一千多人不会有问题。萧乾自忖,如果仅靠刘湘那个游乐场是不可能在几年里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刘湘在横江娱乐业中仅排在新世纪后面。 萧乾和三节棍已有一年多没联系了,他试着给三节棍打过手机,已是空号。但萧乾能找到他。三节棍人长得也很难说能过了关,眼睛太圆,且间距过大,有人说这种相貌是智障的特征,但三节棍却是精明的要命。他的个头不高,远处看身材还算匀称,但裤腿却看上去有些蹊跷,一条肥,一条瘦。其实这跟裤子真没啥关系,而是三节棍的腿一条粗一条细。他二十多岁时曾被仇家将右腿打断过,以后呢,这条腿便不好好发育了。三节棍未结过婚,原因不详,那么三节棍这个绰号里是否也包含了光棍这个含义? 三节棍落在萧乾手里的把柄有二,一是三节棍曾在二十余岁时为人所雇将人致残,虽然当事人没将此事咬死,让三节棍躲过了一劫,但当时在刑警队的萧乾是掌握这一情况的。若要旧案重提,把三节棍送入大狱是没什么问题的,至少可判五至七年徒刑。这也是因为萧乾放了他一马,目的也是为了留下一个线人。二是三节棍为了铲除帮内的一个异己,向萧乾密告了一桩贩毒案,这人在交易现场被抓获,判了十七年。而这人正是刘湘的小舅子。两人因长期不合,分庭抗理,又争宠于刘湘,故,三节棍蓄意要灭了此人。但此人并不知此事是三节棍所为。当然,刘湘亦不知情。这两件事相加,若让刘湘知道,三节棍必死无疑。所以,三节棍因此不得不和萧乾合作,但绝对没有诚意,而是完全出于不得已。如果萧乾现在死了,那么横江市最高兴的人里必有三节棍。 萧乾正琢磨着,乔虹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事不过来了,萧乾放下电话,遂松了口气。萧乾对乔虹并不反感,只是磁场没对上号,可乔虹对萧乾对上了,且引力相当之强烈。萧乾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样长时间下去,对乔虹的伤害必会越来越深,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结果。但又不便对乔虹讲清楚。萧乾对此亦是十分苦恼。并且,这种苦恼亦是真正有责任心的男人方会有的。 晚上,萧乾简单吃了点剩饭便出了门。他打了辆车往大北街去了。 萧乾凭直觉知道三节棍不会离开横江,即使他不跟着刘湘了,但也只能在横江混,因为这里是他的旧盘子,到了这个岁数,换码头讨生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黑道人,就更是如此。 刘湘开得夜总会在大北街西南角上,这里有点儿靠城边了,和他的佳佳游乐场毗邻。白天听着从游乐场里传来得孩子们的欢笑,晚上,夜总会则鼓乐齐鸣,人头攒动。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尽情的释放着内里的郁闷,挥发着过剩的精力……这里更是瘾君子和女粉仔们的天堂,因为这里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K粉和摇头丸。 萧乾知道刘湘这帮家伙除了做粉活以外,还放高利贷,这亦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但也能让很多人走上不归路。 萧乾今天换了身花花哨哨的休闲衫裤,戴了顶多色软边小帽,还架了副浅色蛤蟆镜。这一换装让人很难一下认出来他是谁?包括熟悉的人。萧乾干刑警和缉毒警近二十年了,对这一行道的各色人等真是熟的到烂,了如指掌。 第四十三章 萧乾在大富豪夜总会门前下了车。这条街面比较宽,商家也多,霓虹灯的字号在夜的半空中左冲右闯,忙乱异常,很有些迪斯科的同行那种感觉。夜总会门前至少停了有四十多辆各类轿车,看来生意不错。几名着工作服的保安在这些车辆前游动巡视着。 萧乾没向保安打听三节棍,他知道这帮人流动性较大,并且也未必知道三节棍的详情。另外,萧乾也想看看夜总会的情形。故,不愿过早惊动了三节棍。 夜总会的门前台阶挺高,有十几层,概是刘湘在设计时有所考虑吧,一是生意上的,芝麻开花必是节节高。另外,给来此的人一种感觉,这家的生意是有其内里高度的,既背景啦。自古店大欺人,商家的骨子里总是有这一层抹不掉的老汤或称油腻。 进了门,前厅里至少有十数名袒胸露背的小姐在招呼客人。萧乾是在这家夜总会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也只是草草看过便走了,故对这里已没什么太深的印象。这次不同,他要“办”这家企业。所以,就看得格外仔细。前厅很宽绰,一铺圆形的巨大地毯躺在诸小姐与客人的脚下,任人擦蹭,且毫无怨言。厅的墙壁上有大型的木质雕塑画,居然还是西洋的宗教内容,真是他妈外行兼亵渎。萧乾在心里嘟哝一声。厅里的灯光很强,都有些刺眼了。 “欢迎光临。”十余名穿着落地裙裾的小姐齐声冲萧乾喊道。萧乾没理睬小姐们太假的笑脸:咆哮啥呀?!”他边往里走去边在心里道。 一进入大厅,光线马上变得十分暗淡了,百余张散台围绕着一个很是彩色的小舞台,滚光和追光把这个小舞台打扮的鬼神同堂,人畜皆忙…… 一名丰腴的女人正在舞台上唱歌,服装在乱光中显得格外花哨,若不是发出的声音很雌性,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只郁闷的雄禽,因为禽类的羽毛还是雄性的华丽嘛。女人模仿着外国乡村音乐的腔调和情绪,但又仿得不太地道。刻意的忧郁中带着调侃的煽情,神态更是显而易见的露出了加大剂量的挑逗。这便与真正的乡村音乐形成了水火岂能携手的巨大差异。这到是更像一个城乡结合处刚刚倒闭不久的菜市场,地上被丢弃的菜叶仍是不少,尚未被风带走。这便是民间流传甚广的那句话,污水主要靠蒸发,垃圾只能靠风刮…… 萧乾把目光从舞台上那位假苦假闷的女人身上扯下来,然后扫视着大厅中的散台。至少有半数散台上有客人,一片嗡嗡嘤嘤的低语声。服务生很多,匆匆来往于散台之间。果然是生意不坏。楼上几层都是包房,能不时听到从楼上不知哪个包房里传出的女人尖叫,笑闹和唱歌声。这个大厅的上方是空的,形成一个巨大的天井,在彩灯的装饰下,整体上给人一种差不多要富丽堂煌的感觉。 萧乾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服务生迅速过来询问需要什么?萧乾只要了一瓶水,他继续观查着。少顷,服务生用托盘将水送过来,欲走时,萧乾叫住了他问道:哎,于冬生来了吗?”服务生一怔,随后答道:于总?不知道。我们很少能见到他,我们只管干活。” “他现在是老总拉?”萧乾四平八稳地接着问。 “是副老总,老总姓刘……先生,没别的事,我忙去了?” 服务生陪着笑,欲走。萧乾冲他摆摆手,服务生走了。 萧乾这时心里有数了,这小子还在这里。他考虑着,是让人把他请过来?还是去办公室找?琢磨了一会儿后,萧乾还是决定不去办公室的好,因为刘湘亦认识自己,如果撞上,那是不大好。 萧乾起身离座,他想上楼去。刚走出十几步,便被一名满脸带笑得服务生拦住了。他客气地道:先生刚来就要走?麻烦您买一下单,不好意思。” “我不走,到楼上去。”萧乾道。 “不好意思先生,楼下和楼上是分帐的。对不起。”服务生一直在笑,也挺不容易的。萧乾付了钱,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太好听的汉语。在外边三块钱的一小瓶水,在这里要他妈的十五块!这哪叫利润啊?简直就是他妈的泼妇打劫!可生意还就这么火,萧乾边步上楼梯,边叹了口气。 到了楼上,萧乾要了个小包,每小时八十元,包括四个天知道是多大的果盘和两瓶也是天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啤酒。萧乾身上只带了几百块钱,他琢磨着,今天要是见不到三节棍,自己肯定要亏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电视是开着的,有画面在活动,一首萧乾从没听过的歌曲从电视里钻出来后,闯进了萧乾的耳朵。须臾,服务生至,端上来四个果盘和两小瓶啤酒,牌子是百威。萧乾仔细看了看果盘,每盘都是薄薄的一层东西。概有多半个苹果被切成了规范的小块儿,一根香蕉在被分尸后插上了牙签。十几颗葡萄,都熟到了极限,八成已经有点儿粘了。一百多颗很小的黑瓜籽掺入了几十颗很大的白南瓜籽,大家躺在一个小盘子里,很不像一家人的样子,最后一盘是,顶多二十多颗开心果…… “哎,服务生。”萧乾把欲走得服务生叫住了,然后问道:于总在吗?” “不知道先生。”服务生客气地道。 “这样,你帮我去看看,不在就算了,如果他在,你就说市政府的刘秘书来了,一会儿还来几个朋友,如果方便,过来打个招呼。” “先生,您认识于总吗?”服务生问。 “认识,但不如刘秘书熟,我是办公室的。”萧乾回答道。 “好吧,我帮您去看看。他在四楼办公。如果在,我一定把话给您转到。”服务生走了。 萧乾看着桌上的几个果盘,又看了看墙上的挂表。一小时八十块,他琢磨着,人们干吗要来这儿花这个冤枉钱?旁边坐个小姐是不是会很舒服,惬意?那张脸肯定会抹得有点儿香,可要万一是腋臭呢?这谁能说准啊?如果是,那还给不给小费?或者说,这能不能算是一个拒付小费的理由?想着,萧乾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儿笑意。他有时候的思路有点儿邪行,这他自己也知道。 于冬生还真在办公室,正和一位着衣似十八,长相近六十的女人在调侃。服务生敲门进入后,把萧乾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又告知了包房号,便退出去了。三节棍琢磨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这位市府的刘秘书是谁?三节棍这帮人在市府也是有些熟人的,那些人偶尔也来这里玩玩,消遣一番,如果老板能去打个招呼,这是面子,中国人是很讲究面子的,至于打不打折这些人倒无所谓,这种钱他们是有办法处理的。 三节棍虽然没想起来刘秘书是谁?但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在中国这种官本位的体制下,商人是惹不起官府的,至少不能得罪了官面上的人,这是几千年传承下来得不成文的规矩,谁要是破了这个规矩,那他就是不想干了。 三节棍让那位满脸“封霜”的女人稍等一下,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三节棍来到二楼,推开了十二号包房的门……屋里的气氛一下便令他感到了不适,这也太冷清了,哪里还像是娱乐?简直就是在悼念一位故人嘛!三节棍关上门,上前几步,打量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一身极不上档次的衣服,还戴着那么抽抽巴巴的一顶小帽,包房里的光线本就较暗,可那人还戴着墨镜?这是谁呀?三节棍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政府官员好像没这么打扮的? “您,是刘秘书?”三节棍又朝前了两步。并压低了声音问。其实他是根本无须如此的,这毕竟是他自己的盘子,但他是受了包房内氛围的影响,纯粹是条件反射。 “坐。”萧乾拿起一粒较大的葡萄朝三节棍递过去:吃吗?” 三节棍已感觉到这声音有些熟悉,心里便开始狐疑上了。黑道的人多戒备心重,三节棍亦不例外。正当三节棍要再仔细一点地看看这人是谁时,萧乾摘下了帽子和墨镜。 “萧队?!”三节棍这下总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心里亦暗暗叫上了苦。 “这说话有一年多没见了,于总,还好吧?哎,坐呀。”萧乾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三节棍这时的神态已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在萧乾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道:萧队,你今天怎么有空?真没想到是你。” “以后我就经常有空了。哎,你也听说了吧?”萧乾问。 “啊,知道一点儿。”三节棍不想主动多说,他习惯地等着萧乾问下去。 “我看你这生意还行,也听说你混成副总了。” “咳,都是大面上的事儿,现在什么生意好做啊?还不都是维持。哎萧队,你这一退下来……可你这岁数也闲不住啊,有什么打算?”三节棍试探性地问。 “打算很多,想法就更多,可不知道哪个行哪个不行。”萧乾掏出烟放在茶几上。是一盒中档烟,五六块钱一盒的。 “哎,抽我的。到这了,抽我的。”三节棍从兜里拿出一盒软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萧乾。后者接过来,三节棍又为萧乾点着了火。 “于总,你有什么打算?”萧乾问。 “咳,我能有什么打算?混呗。像我这种底潮的人到什么时候也抬不起头来,这你最清楚。”三节棍的口气十分诚恳,但眼神儿却很难配合到一处。萧乾笑了,道:于总,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情况你也基本上清楚,戒又戒不了,人家又不让干了。在家呆着吧,你刚才也说了,早点儿。我也没啥主意了,真的。” “萧队,你又考我了吧?我不是上大学的料,我永远没戏了,这我比谁都清楚,真的。萧队,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要不你才懒得理我呢,是不是?”三节棍也点着了烟,又把那半盒软包中华放回到萧乾面前。 “这不是来问你呢吗?像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萧乾挺认真地问。从口气到表情都不像开玩笑。三节棍盯着萧乾半天未语,他似乎有点儿信了。因为有些干警察的人因为出问题被处理后确实来找过三节棍,无非是想要点银子,而三节棍也尽可能的满足了他们。萧乾尽管以前是名声赫赫的大队长,可现在一下来,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萧乾也是人啊!时过境迁,这人是得变得。三节棍的心里忽然就燃起了一点儿亮光,莫非…… “……萧队,你要是不嫌我这儿又脏又乱的,地方也窄点儿,那就来我这应个卯,年薪二十万,三十万,你自己定。我能做一半儿主,湘哥那儿也不会打折上坎儿,这面子他绝对能给你……萧队,这是一步棋。再就是,我给你拿点儿钱,以后,我不敢跟你称兄道弟,但能做朋友吧?”三节棍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行吗?”三节棍说完,直盯盯地看着萧乾,那根手指头也迟迟没放下去。萧乾缓缓抬起一只手,又放回去,意思是让三节棍把那根手指收回去。三节棍放下了手,但仍盯着萧乾。 “于冬生,我不富裕,这全横江的人都知道。一个警察,如果富裕了,那他就快完蛋了,迟早的事。我这次来找你,还是一年前的事,咱们接着往下走,刘湘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一天不跪在刑场上那个坑边儿上,我是一天睡不踏实。你也别往歪了想,我虽然下来了,可我那帮兄弟还在,还是警察,并且还听我的,就是说我还能叫板,也还能拍板。”萧乾狠狠地盯着三节棍,后者的目光变得恍惚且躲闪。萧乾接着说下去:你们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大了,表面上也都有个人样了,可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如果就是以前的那些个事,你们如果收了手,那我也可以不追究,中国的很多人都有原罪,被网开一面的也很多,但你们不一样,你们一直在做,并且一直做着这个世界上最王八蛋的事,就是贩毒。于冬生你给我听着,听好了。别的事儿我可以不管,什么赌呀嫖呀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毒我必须管,并且是,我他妈活一天就得管一天。你再记住一点,在横江,只要跟毒有关系的事,我只要想管,就一定能破了这个案子。并且,我才不管你是他妈的什么人呢?!钱小刚,张雷,钟都比你们横吧,背景也深吧?可他们现在都在里边啃上窝头了,就是窝头他们也啃不了几天了,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王禹跑不了,早晚得给我跪在刑场的坑边儿上……于冬生,继续跟我合作,我保证你还有条命在。否则,早晚那坑边上,也得有你。”萧乾说着,火气上来了,他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三节棍,但还是又拿出了一根中华烟点着了。 “……萧队,我跟湘哥已经不做粉了……”三节棍低着头,吞吐着道。 “放你的屁!”萧乾抬脚就把茶几踢翻了,那些昂贵的小果盘滚了一地。萧乾随即起身,用拿着中华烟的手指着三节棍道: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说,干不干?不干,那就有两条路等着你,一条,刘湘弄死你。另一条,现在就把你送进大狱。 第四十四章 萧乾指着三节棍的脑袋发泄了有十几分钟,这才渐渐消了火气。三节棍则闷头抽烟,一声不吭。他知道萧乾的脾气,这时若要分辨,无疑是找死。萧乾在任两队队长时,当场击伤击毙拒捕的嫌犯是出了名的,黑道上的人更是有耳共闻。萧乾现在虽然退了下来,但他以往的影响仍是牢牢罩着这帮人,除非是类似臭鱼那帮不知深浅的娃娃,可结果呢?三节棍此时满脑子转得并不是向萧乾汇报点什么线索,而是在琢磨混过了这一晚,再想办法。 “于冬生,我还可以给你开出一个条件,这是我办案以来最碗大汤宽的一次……在端这个毒窝子以前,也就是抓人以前,你可以离开横江,或者出境,我放你一马,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我保不了你那么远。”萧乾说完这番话,才又在沙发上坐下来。他伸手去拿那盒中华烟,想了想,又换了自己那盒。他点着烟,又盯住三节棍。萧乾刚才踢翻茶几后,烟也飞了出去,是三节棍捡回来得。 “萧队,你让我想想。我知道,我们这种人的命在你眼里也就是一个勉强能听着的屁,可对我们自己来说,他还是条命。你让我想想……我是没成家,可还有个老妈活着。”三节棍低下头去,把已经很短的烟头又放进嘴里吸了一口,这才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 “行,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也换号了,你记一下。”萧乾看着一地狼藉的东西道。 萧乾离开大富豪夜总会时已快十一点了。他并没打车走,而是溜达着往东城走去。虽然把三节棍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萧乾心里并没有感觉到痛快了多少,一想到这个三百多万人口的中等城市里竟有那么多人在吸毒,并且多是年轻人,他心里就堵得厉害,这人都怎么啦?要说是疯,也不能这么多人都一块儿疯了啊?! 走到半路,萧乾累了,这才打了辆车往家走。在车里,他接到了乔虹的电话,说是刚开完会,案子下星期就报检察院。最后说,她想过来,问萧乾在不在家?萧乾说你过来吧,便挂了电话。 这天王禹吃过早点,忽然对菲儿说,他要去澳门走几天,自己去。菲儿有点儿纳闷儿,因为王禹以往出门,只要不是回大陆都是要带着她的,这次是怎么了?但菲儿并不感到沮丧和失落,这两个多月王禹对自己是太冷落了,一天像个病人似的闷头瞎琢磨,更似是肾脏被人借走了一直没有还回来。菲儿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并未再多问。王禹也不想和她解释什么,留下一张卡,告诉菲儿用钱自己去取。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了。他让那辆老式沃尔沃把自己送到机场去。开车的是沙日。菲儿把王禹送到小楼前的空地上,直到车驶出较远才返回楼里。她刚才看见沙日时不由得又想起了沙日和那个女人作爱的一幕,真是让人好生嫉羡啊!菲儿趴在床上想了很久,但都是沙日赤裸健壮的身体,竟没去琢磨王禹此行到底是去干什么?唉,女人啊…… 魏光和阿静这段时间下了很大功夫去了解鲁大被查得事情,结果很令人担心。魏光在公署和地方法院也埋了几条线,平时与他们很少往来,但有了事,这些人便必会为魏光所用,因为他们拿了钱,并且不是小数目。 魏光终于了解到鲁大在几个案子里都已陷得很深了,若再查下去,如果鲁大再被拘押,那么,魏光便很难逃脱干系。 这天晚上,魏光一宿没睡,就坐在老宅子前边的海水旁抽烟。阿静过去了几次,给他送茶,酒。但魏光只朝她点点头,并不说什么。老虾亦去过几次,但情形大同小异。看来,魏光心中的矛盾已到了极限。 杀人对魏光来讲早已不算个什么事,但杀仇人和朋友则是太不同了。鲁大从魏光的生意里拿了数目可观的钱,但也为魏光做了大量的事。可以说,魏光今天的所谓财大气粗里是有着鲁大的很多血汗的。但一条船到了要沉没的时候,就必须要卸掉这船上的重物,以求部分人的生存。然而,最初被装置在船上的物品又有哪一件不是重要的和必须的呢?魏光确实为此感到了苦恼和痛心。一个糊涂蛋是不能把一件事做大,而但凡能将某件事做大的人,便必有他精明过人的一面。 天色微明时魏光才回到卧室。阿静看样子也是一夜未合眼,很疲倦地坐在客厅的那张逍遥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时装杂志。阿静见魏光进来,便很快起身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魏光仍是点点头,还是未说什么。阿静知道魏光已经下了决心,否则,他不会吃东西。 阿静亲自到厨房给魏光煮了点馄饨,并且看着一言不发的魏光慢慢吃下去…… 晚上,魏光用电话通知鲁大,说自己很快便要回大陆,走前想见见他,并要鲁大租一条小型游艇,再带两个女孩儿。十点,魏光在四号码头上船。鲁大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下来。以前,萧乾和鲁大亦偶尔这样玩一晚上。故,鲁大并未介意。 十点半,一条机动小型豪华游艇已经在离码头有几十海里的海面上了。天气不错,风微浪静,月亮将圆,星光灿烂。这种天气出来玩是很好的选择。 租游艇的手续很简单,跟租车差不多。愿意带驾驶员也可,不带亦行。魏光知道鲁大的习惯,鲁大是不用自己的资产证明和身份证明的,他有时用手下小兄弟的,有时干脆就用在夜总会熟悉的小姐的。当然,费用则是他出。这种小型游艇非常好驾驭,能开车便能驾驶。游艇有几十个平米大小,分为驾驶舱,客厅和休息室。舱内很干净,一应设施亦较讲究。租费是按小时计算。 魏光上船时随身携带了一只不大的旅行软包,里边装有烟,酒和一些时令小吃。 游艇在空旷的海面上停下来,因为无风,艇身较稳定。鲁大没租驾驶员,而是自己驾驶,租船的手续是一名叫阿咪的小姐办得。两个女孩长得都不错,阿咪比另一名叫阿珠的女孩略高些,体态也要稍稍丰腴些。船停下后,鲁大张罗着吃宵夜,然后打算搓几圈麻将,再然后,那就看情绪了。这两位小姐是干全活的,价钱出到哪儿便伺候到哪儿。 魏光拿出一瓶15年的人头马,并将食品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当然都是很讲究上道的东西。阿咪对这一条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她从艇上的冰箱里取了冰块等物。几个人倒上酒便喝上了。 看得出,鲁大虽然表面上看去情绪还不错,但仍是显出了些许心不在焉。魏光的心情自然是很沉重,但事已如此,也就没有回头箭这一说了。这顿宵夜亦算是为鲁大饯行了,两位小姐亦是命不好,但愿她们下辈子转世轮回后不要再做鸡了。这种行业虽然来钱快点儿,但却是处处潜在着风险。女人,在很多时候就像男人手里的烟卷,热情过后必是剩下一堆难看的灰烬,如此而已。这样讲尽管很欠公道,但这个世界上到底又有多少公道可言?怕是只剩下时间这一种公平了。 “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魏先生。这位是阿咪,华煜大都会的挂牌明星。这位是阿珠,噢,也是华煜的,当然,也是挂牌明星……”鲁大调侃着道。 “要让鲁先生这样一讲,挂不挂牌子也没啥稀罕了,大家都挂了牌子,没品味了不说,也没钱赚了,好像商标噢。”阿珠暼一眼鲁大,又撇撇嘴,看来她和鲁大很熟络。 “就是嘛,大家一起来挂牌,就像很多汉堡包住在了一个托盘里,真的好没意思噢。”阿咪亦嗲声嗲气地道,又抬手捏了一下鲁大那个鼻子。 “我错了,这样好了,你们都不要挂牌了,让我一个人来挂好了,随便你们把我挂在哪里,我认命就是了。”鲁大笑着道。边把酒杯朝两位小姐伸过去。大家碰了杯,喝了一口。 “光哥,这俩妞还行吧?随便你。”鲁大冲魏光挤挤眼睛。 “不错,你玩过的女人肯定不会很差……”魏光道。 “不要这样说得啦,听起来很像剩饭一样的啦。”阿咪佯作不高兴的样子道。边风骚十足地瞪了一眼魏光。魏光忙忙地点了几下头,意在认错。 “就是嘛,鲁先生跟我并不是很熟的啦,可跟阿咪我就说不好了。”阿珠说着,发出了一串高亢地笑声。她的声音还真是蛮不错的。 “你个死×,夹得够紧,不认帐谁不会?”阿咪腾出手去掐阿珠,后者笑着躲开了。 “来,把酒喝掉,然后我们搓几圈,说真的。”鲁大扭头看着魏光道:我也一个多月没碰了。” “没碰什么嘛?讲讲清楚好不好?这话听上去很像处女嗳。”阿咪又打趣道,边自得其乐地疯笑起来。 “当然是牌喽,你我是要碰得,要是一个多月不碰你,那我怎么受得了?出家算了,再说出家也是要有尼姑作文秘的啦。”鲁大在风月场中是很有一套,游刃有余的很。 “我可没有你说得那么有福气,谁知道你碰得是什么东西啦?也许是门框也说不好噢。”阿咪仍在打趣疯笑。 几人又碰了杯,喝了杯中酒。阿珠为几人斟上了。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种打情骂俏,逢场作戏的事情是很令人轻松的。 “哎,喝得差不多了,咱们打几圈吧?下面节目还很多噢,别搞得时间不够了。”鲁大道。但看上去他的精神已很不济,露出了明显的倦意,两位小姐亦然。 “酒不多了,喝完咱们就玩。”魏光把瓶中的余酒给大家分了。然后大家举杯,相撞,饮尽。 “我去拿牌,阿珠你收拾一下。”阿咪站起来去取牌。这种游艇上是备着牌的,通常是在厅里的一个柜子中放着。阿咪走到右侧的柜子边上,伸手去开柜门,但忽然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她躺在地板上,身体呈出一个很幽雅的曲线……阿珠正把空酒瓶等物往另处送去,途中亦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瓶等物从手中脱落……鲁大此刻亦感觉到了一阵晕眩,他已看到两名小姐相继倒下去,心里已明白了。他扭头去盯紧了魏光,然后一字一句地道:魏光,这可不像你了……” 魏光亦盯着鲁大道:鲁大,没办法,算我对不住了。但事情是你惹出来得,只能由你负这个责任……人一辈子都不过是几十年,早点儿走和晚点儿走,也没多大区别。如果有来生的话,咱们再做兄弟。” “魏光……”鲁大的神情变成了凄苦和不甘,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合上眼睛,然后断断续续地道:其实我已经有预感了,但没想到你真下得了手,这是我自己活该,我不怨谁……魏光,我先走一步了,可你在这个世上也不会好过。”鲁大说到这,嘴角现出一丝淡淡地,但却是强冷的笑意。他继续道:我一直留着咱们俩的那些事,如果三天以后见不到我的面,我的律师会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魏光,我走不远,等着你……”鲁大张开嘴,似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6 部分阅读 如果三天以后见不到我的面,我的律师会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魏光,我走不远,等着你……”鲁大张开嘴,似是想笑几声出来,但已做不到了,他用手指着魏光,还想说什么,却一头栽在桌上了……魏光看着鲁大,心里确实非常难受。 魏光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几句他认为该说得话。然后起身走进了驾驶舱。他找到了油路管道,拧开,看着柴油流出来…… 十分钟后,魏光已经坐在了一条机动橡皮艇上了,他回头看着那条已在燃烧的游艇,半天才转回头来。他对驾驶着橡皮艇的沙木森低声道:走吧。”沙木森旁边的阿宝叼着烟卷,也把目光从游艇上收了回来。 橡皮艇转向,快速驶入了黑黝黝的海面。身后,传来持续的几声爆炸声…… 魏光回到老宅子时,已是凌晨四点了,阿静一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面对着海面的方向。魏光走到阿静身边,朝她伸出一只手,阿静握住了,两人进了宅子。 魏光冲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从进了家,魏光始终没说过一句话。阿静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魏光,亦是未说过一句话。 第四十五章 魏光和阿静是1999年结婚的,是夏天。这年,澳门回归大陆。这对中国来讲算是一件大事情,但在世界范围讲,又算不得什么。事实上,澳门包括香港在地理位置以及资源方面都没什么大的价值可言,只是历史造就了这两座岛屿的崛起。但经过百年的风蚀雨侵,这两座表面奢华的城市已再无了任何发展,而只剩下了养活众多人口的沉重负担。英国和葡萄牙政府在归还两座岛屿的交易中,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捞了个钵满盆溢,皆大欢喜。那么又苦了谁?这只有吃了亏的人自己心里清楚了。有很多时候,历史的延续就是一种愚昧的堆积。现代人在为故去的大清王朝擦腚的时候,又似忽略了那些昂贵的卫生纸的价值?!收拾干净一个向外排泻了二百九十余年的巨腚,又确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体?况且,这里还要包括了积垢太厚的意识和浓烟滚滚的心理…… 港澳两城在归回大陆的前几年亦是各方面最混乱的时候,真正有资产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办了移民。这些人对大陆不了解,更有着深黑的“误解”。那么这两座城池在归回时,实际上在经济上讲,已是两座空城,剩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穷人。当然,这亦是相对而言。 魏光是在澳门回归的前几个月举行的婚礼,两人都不是教徒,故也就没必要去教堂。邱一明等人的意见是要办得隆重一些,一是祝福一对新人,二是魏光所承诺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到了。魏光在婚前的一年多里,办了大大小小太多的事情。并且,这个三十岁的大陆仔的每次出手,都令邱一明等人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魏光执意婚礼一切从简,甚至有些范家的亲属都未得到通知。参加婚礼的人数只有三十余人,并且婚礼也是在老宅子里办得。参加婚礼的人,活人不足十人,就是邱一明、老虾、林莽和当时尚不到三十岁的沙木森等一干兄弟。死人二十人,他们是阮文、阿青、朗月等人。魏光将这二十人的骨灰盒摆在老宅子里的一间空屋内,焚香祭奠。这些兄弟是在与巴爷的搏杀中相继死亡的,且死得个个仗义,人人惨烈…… 婚礼那天,魏光和阿静从始到终,未露出过一丝笑意。披着婚纱的阿静面容惨白,泪光不断,木偶般被人牵引着完成了世俗的程序。整个婚礼的过程冷冷清清,更要加上沉重苦涩。作为主婚人的邱一明无数次的摘下眼镜大揩泪水。老虾和沙木森等人更是冷冰冰的只差大放悲声。 婚礼过后,魏光便成为了范家数亿资产的合法持有者,当然,是和阿静共同持有。 夜临,月圆。洞房里只有阿静一人面对着范老爷子的一张发黄的小照,默默地以泪洗面。事到如今,她并不怨不恨现在已是自己丈夫的魏光,且已深爱上了这个面目无甚特别的大陆仔。但镜破难圆,她知道以魏光的性格讲,他不会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了。此刻的阿静,独悔,独恨,但却都是冲着自己。惟留下天边无际的无奈伴随着自己。阿静慢慢起身,走近墙边的镜子,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苍白、憔悴、泪流满面,但依然秀丽,更耐人寻味…… 此时的魏光却站在一群亡灵的骨灰盒间,他赤着上身,穿条粗条纹的睡裤,叼着烟卷,凝神看着在台案上一字排开的二十只骨灰盒上的遗像。阮文、阿青、朗月、土狼、豹仔……每张照片都是那么的清晰,每张脸都是那么的清朗。然而,他们都死了。 魏光赤着的上身肌肉隆起,有多处愈合后的弹洞和刀伤,这些难看的疤痕在灯光下发出怪异的光泽,给人恐惧,又似有些亲切。 魏光按着范老大的意愿娶了阿静为妻,成为了范家的成员。亦得到了数亿资产的持有权,但他心里却毫无一丝快意。过去穷得掉渣时,想钱想得和疯人院的门牌无异,现在有了钱,却又觉得这些钱和自己似乎没什么关系,竟似一个家中的熟人,来了,走了,仅此而已。说实话,魏光对阿静并无恶感。甚至很有些喜欢这个任性的丫头。因为阿静毕竟是一个体态姣好,面容更为清丽的漂亮女子,这种女人绝对是女人中的精品。但那件事确实令魏光的心足以凉的结成了冰,而事后再若勉强自己去作她的丈夫,那自己的自尊又将置于何处?!魏光毕竟不是圣人!亦不是大彻大悟居高在世俗之外的人! 经过近五年的大狱生活和出狱后这一年多的风雨漂泊,血溅魂魄的生生死死,魏光的性情已是变化太多。当人在捡回一条命时如果尚能暗自庆幸的话,那么在捡回四十条命后便会更加懂得了珍惜,并且,自尊也会随之变得异常强大和不容侵犯! 魏光在加紧训练阮文等一帮弟兄时,亦在强化自己的方方面面,那段时间真是疲于一切,苦不堪言。但那个目的却是魏光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最大动力,令他一刻都不敢懈怠,且无论是意识上还是血肉之躯。 一日,魏光训练完回到老宅子,这时已近午夜,魏光疲惫不堪的走进自己的卧室,他想取了睡衣去冲澡,然后睡上一会儿以缓解一下疲惫至极的身体。但进入卧室后,他却一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所有的灯都亮着,床上,阿静和一名从未谋过面的奇丑男人正在性交……魏光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都涌到了头上,他伸手拨出了插在腰后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床上的一堆尽情放浪的男女……魏光从未与阿静发生过性关系,甚至没碰过她一指头,他容忍着阿静这段时间的无理和强加于他的种种难堪,但他强烈克制着自己,一是为了遂了范老爷子的心愿,二是他在等着一个机会,他要用自己的行为来证实自己是配得上这个漂亮女孩的。然而,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令魏光几乎在瞬间丧失了理智。但他没有开枪射杀这两个现在与动物无异的东西。因为范老爷子的面容又适时的,并顽强的出现在魏光的脑海里。还有,大龙虾被子弹打出来漂在海水里的那些肠子和血……魏光在心里无数遍地喊:我豁出性命出来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不是!绝对不是!!魏光,冷静!你要得不是这点儿东西,你要得很多,并且都比这个女人重要。魏光冷静,冷静……此刻的魏光,眼里流出的已不是泪而是血,在胸膛里狂跳不止的亦不再是心,而是山!他慢慢放下枪,居然克制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阿静已看见了魏光。她冷冷地一笑,然后将身上的男人一脚踹开,继尔慢慢坐起来笑着对魏光道:开枪啊,在这个家里,我见这东西比你见过的星星都多。开枪吧,我等着……”阿静的脸胀得通红,一对浑圆的乳房被那个男人的爪子捏抓得印记斑斑。魏光不语,就那么瞪着阿静,一声不吭! 阿静赤身下了地,从床边椅子上的坤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摔在身边目瞪口呆的男人的脸上,边喊了声:滚。”男人手忙脚乱地收起钱,这才跳到地上,他快速穿好衣服,一头栽出了门去。这个过程,魏光一直拎着枪,仍是一声不吭。 阿静则赤身走到魏光面前,她稍侧着头,压低声音道:还想娶我吗?还想吗……”她忽然提高了声音喊:你永远都别想,你也休想拿走我们家的一分钱!”阿静喊着,忽然浑身抽搐地摔倒在地上。从她嘴里流出了一条暗黄色的液体……魏光知道她是吃了粉,毒性开始发作了。魏光扔下枪,用一条被单把她包起来,这才开始喊人…… 魏光在医院看护了阿静三天。阿静经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精神依然恍惚。多数时间是魏光在单人病房里守着她。两人面面相对,没有一言一语。 阿静出院前,魏光说了一句话:阿静,我现在和以后要办得事,都是你爹地委托我的。这样,等办完这些事,我就走。我不会娶你,也不会拿走不属于我的一分钱。”闻言,阿静看了魏光很久后,方点点头道:好吧,我等着这一天。”从那以后,阿静确实不再找魏光的麻烦,只是默默地看着魏光所做得每一件事,这些事又全部是血肉横飞的事。阿静的心在随着这些事态的发生,发展,而一天天变软,变疼。她后悔了……每次行动后,如果魏光受伤,阿静虽不去面对在床上流血的魏光,但总是长时间的站在魏光养伤的门外伫立。有时亲自下厨为魏光煲汤,但又对送饭的下人嘱咐,不许对魏光说。她耳闻目睹着魏光招募的弟兄一个个为范家相继死去。阿静哭了,有时在魏光的门外,有时在海边,有时在她自己的卧室里……但魏光对阿静的这些变化却一无所知,他也无暇注意这些事,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为范家复仇上,尽管这个仇不是他的。但魏光始终为自己的承诺在冲动中倾注着几乎是全身心的动力。那个时期,魏光累得人整个脱了像,但心理上却锤炼得异常坚强了,他像一根铁条,更像是一段钢轨,任凭沉重的压力从身上辗过去…… 与巴爷在长达一年之久的反反复复的较量中,巴爷终于知道了有一个从不见经传的大陆仔在和他争斗,并且搏杀得异常顽强。巴爷隐约感到了什么,便格外谨慎了起来。况且这段时间正是澳门即将归回大陆的风雨飘摇期间,一切都显得十分混乱且人心惶惶。在这种时局下,巴爷不想多事了,更不想把这条命扔在葡萄牙人赚够了的岛屿上。他已经开始运作移民的事宜,并以重金贿赂葡萄牙的政府官员,他想移民葡萄牙。而葡萄牙是个弹丸小国,故非常重视移民的质量问题。所以,就当时的情况讲,移民葡萄牙亦并非易事。 一日晚,魏光得到消息,巴爷在一位葡萄牙官员的家中作客。这虽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由于局势混乱,故葡萄牙官员们皆十分提防,恐生不测,谁也不想在澳门赚到最后这个骨灰盒。所以,葡籍的官员家的外面设有正规的士兵警戒,而不是华人警探。如果巴爷用完膳上了车,那么就奈何不得他了。且不说巴爷的车是防弹的,而那一帮子保镖怎么说也不是吃素的。在以前几次较大的交火中,朗月和土狼等一杆子弟兄都死了。现在魏光身边只剩下了阮文,阿青和以后招募的沙木森、阿宝等十余名弟兄,而后来招募的这帮弟兄又绝不似阮文和朗月这些旧人义气,且卖命。因为即使是职业杀手,除了为钱以外,也有人情的成份。再则,澳门就要归属大陆当局了,在这种风雨无定的局势下,谁都不愿死得太廉价和混沌。 魏光和阮文商量了一番后,还是决定下手,虽然亦知道在葡籍官员的宅邸动手必是凶多吉少,但总是个机会。巴爷自从三个月前中枪后,一直是慎之又慎,几乎不怎么出门。而他的宅子里至少有四十名各种国籍人种的保镖,在这种情况下若想得手确是太难了。 魏光和阮文简单策划了一下,便带着所有的十几名弟兄上路了。这类事魏光是不须与邱一明等人商量的,而邱一明也不是擅长这种事的人。老虾虽然能出点点子,但也毕竟不是能出手的人。而范老爷子以前手下能打能杀得人已非死既押,要么就是亡命天涯,已是无处可寻。 这名葡籍官员的宅邸虽不在闹市区域,但也不算偏僻,是在马关道的一条较窄的街上,宅子后面有个不算大的花园,但这时,宅子的里里外外必是保镖林立,士兵肃穆。难度可想而知,若是动手时误伤了外籍官员或是士兵,那后果则是非同一般。而中国人互斗死伤,葡萄牙当局至少不会大动干戈,疯狂寻仇和打压。 魏光和阮文一干人在葡籍官员的宅邸附近分散开来。魏光和阮文在离得较远处观查着……宅门前停着数辆卧车,有至少十人在门前警戒,有保镖亦有士兵。看样子从前门进入绝无可能。魏光看看时间已将近十一点了,估计这帮人已经吃过了饭,正在喝茶聊天,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巴爷随时可能走掉。魏光着急起来。他和阮文又绕到宅后的花园外看了看,铁艺栅栏里亦是有不少保镖和士兵,从这里进入也是不可能。魏光和阮文又回到了宅前的窄街上。魏光此时已是心急如焚,他紧张地思索着……就目前的情况讲,如果冒险过去打死宅门前的保镖和士兵,然后再闯进宅子里去行刺也不是不行,但肯定会付出最彻底的代价,能不能打死巴爷是另一回事,但魏光和手下一杆子弟兄恐怕无人再能生还。魏光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放弃。 魏光用手机通知附近的弟兄撤。 但魏光并没有回巢,而是带着手下弟兄直接奔了巴爷的老窝。 第四十六章 巴爷常住的一处宅子在坎杉大道东边的一片人工湖边上,这片湖是供人免费游玩的,而在湖的东南角上便是巴爷的宽大宅子。宅子周围是较高的铁艺栅栏,照明很到位,且没有死角,宅子的各处甬道曲径处都有保镖24小时巡视警戒。魏光在这一年里几次欲入室行刺都失败了。 魏光在马关道琢磨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就是他想到,巴爷外出应酬,家中必然会稍有懈怠,如果到其窝里打个埋伏,也许会有得手的可能。这么想着,他便奔着坎杉大道来了。 魏光等人开了两辆车,一辆卧车和一辆十几座的丰田面包。两辆车在离巴爷的宅子约有半里路的地方泊车,然后众人分成几拨步行进入了芜湖公园。这片湖面有数里长宽,到了深夜,很是安静,且空气中有浓郁的桂树的香气。魏光等人在树荫下疾步走着。 这套宅子魏光已经观查了很多次,亦算是对外围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了,但宅子里却未进过。到了铁栅栏外,一干人隐在树荫的浓荫中窥视着里面的情形……离栅栏二十余米处有两栋老式平房,估计是下人和保镖住得地方。再往里是两栋二层小楼,灰色,格局一模一样,巴爷定是在其中一栋住着。魏光也曾试图收买巴爷手下的人,但这帮人都很惧怕巴爷,几次尝试均告无功。但澳门回归大陆的期限日近,这在巴爷的保镖们中间还是有些影响的,巴爷要移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些,虽细节不是很清楚,但却同样清楚一点,这就是,巴爷不可能把手下这么多人都带出去。因此,手下人在这段时间都在盘算着自己的那点儿心事,而在对巴爷的护卫方面便难免出现了至少是内在的松懈。并且这帮人身上都有命案,新政权会对他们如何?这亦是很难预料的。而魏光亦是考虑到了以上诸因素。故敢于做出如此举动。 阮文等越南人除了对枪械很熟悉外,并且对有些原始的武器也是不外行。例如有强力弹簧作为动力的短弓,这种武器最早是源于非洲人狩猎用得,但以后也都用在了射杀人上。今晚,阮文等人亦是带着几张这种力道很强,杀伤力也挺大的弓箭。这种弓的有效射程在五十米以内绝对奏效,如距离近些效果会更佳。 魏光和阮文等人这时通过夜视镜已经看清了三名保镖的位置,皆在栅栏内二十五米以外的距离。魏光示意阮文等人下手。这种情况,只能将三名保镖同时射倒,并且最佳部位是心脏或者是颈部,因为这样能令被攻击人在最短时间内毙命。 阮文,阿青和另一名越南人很快做好了射杀的准备。三支短弓上亦安装了夜视镜,红外线在黑暗中搜索,十字在不稳定中移动。至少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三张弓的十字都锁定了将被射杀得目标,阮文发出了很专业的射杀令。三支短箭带着强劲的力道飞向猎物……顷刻间,三个目标同时被击中倒下。阮文在红外线中又搜索了一遍,然后向魏光点点头,确认目标被消灭。 魏光等人迅速翻过铁栅栏,进入了园子里。然后很快找到了三个被射杀的保镖,其中一名是外国人,人高马大,脖子上插着黑色的箭尾,人已经死亡。三名保镖中只有一人还在困难的喘息,魏光拔出带齿的瑞士军刀,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很热的血溅到魏光拿着军刀的手上。 魏光朝阮文打个手势,三名保镖的尸体马上被拖入了树荫的暗处。这一年余,无论是在训练中还是在行动里,魏光和阮文已相处得非常融洽,在配合上也是十分默契了。 魏光的三个人马上占据了已死了的保镖的位置,并在原位置的小范围里缓缓移动着,一切都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原状,而魏光和其他人则都伏在浓密的树荫里。 仅几分钟后,便听见了由远而近的人声和脚步声,这些声音正在朝离魏光等人较近的那座小楼里聚过去。魏光断定是巴爷回来了。魏光用刀柄碰碰挨着他趴着的阮文,两人会意地轻轻吹出一口气。 片刻,小楼内的数个窗口的灯光陆续亮了,有人从窗口伸出头来朝园子里探视,魏光的三个手下在月光和灯影下缓缓移动……窗口的人影缩回去了。 魏光朝周围趴着的弟兄发出了命令:上!”十几条身影快速朝小楼的前门扑了过去…… 楼前的门口至少有五名保镖在警戒,没见到车辆。魏光这时已把军刀咬在了嘴里,手上端着一支大口径的自动步枪,其他弟兄的手上也是端着长家伙。魏光率先开火,其他弟兄亦在几乎是同一时间开了枪……门前的几名保镖在强大的火力下顷刻间被子弹打成了烂靶子,且摔得四散开去。魏光和阮文,阿青最先闯入了楼内,其他兄弟有的随着进入楼内,有的在楼前就地卧倒,因为他们知道马上就会有大批保镖冲过来。有人朝周围亮着的灯射击,响起一片灯泡灯罩的破碎声,楼前马上变得黑暗下来。园子里这时已经响起了一片喊声和枪声…… 魏光和阮文等人冲入小楼后,马上就有点儿懵了,因为房间很多,不知巴爷那个狗娘养得在哪个房间里?魏光进楼后,已经开枪射杀了楼梯口的两名保镖,阮文亦射杀了一名。魏光听到楼上有人奔跑的声音。他示意阿青等人搜索一楼,自己和阮文则边射击边朝楼上扑去…… 此时,园子里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并不时能听到有人中枪后的惨叫和叫骂声…… 魏光和阮文冲上楼后又射死了几个人,其中有持枪的保镖,也有没拿武器的人,还有女人……魏光和阮文这时已经杀红了眼,真是见人便杀。魏光看见一个女人从一间屋里跑出来,看见魏光后又惊叫着跑回了屋内。魏光估摸着那间屋子是巴爷的卧室,便闯了过去。这时,阮文又开枪击毙了一名从另一房间冲出来得保镖。此人的头部和身上多处中枪,摔在走廊的地毯上,血和脑浆糊了一地,血腥味很快便充满了楼上的空气。 魏光和阮文闯入那个房间后,看到屋内的陈设非常华丽奢侈,更断定了这是巴爷的居室,但客厅内只有两个女人惊恐地缩在沙发上,并不见巴爷的人影。阮文开枪把两个女人射死在沙发上,沙发是乳白色的,女人的血溅出来,沙发被染成了一副奇异的图案。这种情形下是不能再留下任何活口了,目击证人在澳门的法律中占着至关重要的位置,杀手的脸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得。 魏光和阮文冲入卧室,无人……一张硕大的可调节温度的水床边上有一排一人多高的柜子,魏光看见床边上有一只男人的拖鞋,他朝柜子射出一梭子子弹……一扇柜门开了,一个持着短枪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柜子里,此人正是巴爷。魏光以前只是在照片上和较远距离见过此人,有时是在望远镜里。而此刻两人的距离绝不会超出三米。魏光迟疑了一下,因为巴爷的名气太大了,且是个手上沾满了无数人血浆的屠夫,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面目凶狠的男人对魏光仍是有着一定的威慑力。而就在魏光瞬间的犹豫时,巴爷朝他开了枪,魏光只觉得左肩膀上被重力撞击了一下,手里的枪便掉落在地上了。阮文端枪朝巴爷射击,枪里却空了。他这时再去掏短枪已来不及了,便一头把魏光撞倒在地上,而这时巴爷将枪里的子弹尽数射入了阮文的身体……阮文一头栽到那张华丽昂贵的水床上,血似失控的龙头一样泄了出来。顷刻间便将白色的床单染红了…… 魏光这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见巴爷的枪口已移向了自己,魏光在这一瞬间为自己刚才的犹豫而悔恨不已,他知道自己完了……但巴爷的枪却没有再响。两人惊愕地对视着……巴爷用得是一支自卫用的小口径左轮手枪,枪里只有六发子弹,看样子是打空了。正当巴爷跳出柜子欲捡地上魏光掉落的自动步枪时,魏光忽然狂叫了一声,并一头将巴爷又撞回了柜子里。魏光这时嘴里仍咬着那把瑞士军刀,且满脸满身是血污,样子着实吓人!他从身上拔出短枪,朝巴爷的两条大腿各射一枪,巴爷以跪式摔出了柜子。然后挣扎着要扑向魏光,后者又朝他举着的双手各射出一枪。巴爷扑倒在地,浑身抖个不停,但始终不吭一声。魏光把枪换到左手,用右手从嘴里拿下军刀,然后将巴爷一脚踢翻过身体来,他上前一步,用一只膝盖顶在巴爷的身上,手起刀落,先扎爆了巴爷的两只眼睛,然后又在巴爷的脖子上一口气扎了十几刀,巴爷的脑袋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很独立并个性化的滚到一边去了……魏光大口喘着气站起来,重又把军刀咬在嘴里,然后抓起了那颗头。他扭头去看躺在大床上的阮文,心里一阵战栗的巨痛…… 园子里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魏光咬着军刀,一手持枪,一手提着巴爷的头从楼上下来了…… 一楼的厅里躺着十数具尸体,门口,魏光手下的两名兄弟皆挂了伤,但仍顽强地端着枪朝门外射击……门外这时已再无了枪声。魏光和两名兄弟走出楼门,看见楼外的空地上概有三十多具尸体。阿青亦在其中,他端着自动步枪,持跪式做着射击状,但人已死了…… 远处传来凄厉的警笛声…… 魏光带去的十三个弟兄,只跟他回来了两个,其他人都死了。 当魏光把巴爷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仍在邱一明和老虾等人的脚下时,竟没有一个人再能说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澳门各大报均发了消息,报导了这次死亡四十余人的特大枪击惨案。警方公布的消息是,这是一次最大的黑帮火拼案。死亡人员中,除巴爷和几名女人外,其他人均无身份证明,其中八人是非亚洲人。 魏光和两名受伤的兄弟在老宅子养了一段伤,医生是邱一明请得一位相熟的人。这两名活下来的兄弟是沙木森和阿宝。 魏光给死了的弟兄家中各汇了五十万港币。阮文和阿青家中则是一百万。这次死得弟兄也都不是大陆人,其中越南人四名,印尼人三名,菲律宾人两名,泰国人两名。 沙木森是泰国人,阿宝则是在缅甸出生和长大的华人。 一个月后,魏光让老虾去买了二十个骨灰盒,他把这些骨灰盒供在一间空屋内,上边有二十个兄弟的照片和名字。但骨灰盒内都是空的。二十个弟兄的尸体都没有带出来…… 魏光结婚时,这二十个骨灰盒都露面了。婚后,魏光才让沙木森等人将这些骨灰盒埋在了老宅子的后院里。下葬时,邱一明,老虾和阿静都在场。阿静哭了,哭得很凄厉,很痛,很惨…… 魏光和阿静结婚后,没有过过一次性生活,两人是分室而睡。邱一明和老虾都知道这一情况,但亦无话可说。邱一明在澳门回归的前几个月返回了美国,去打理他自己的那份生意。他在澳门的事情已经办完,老姐夫的心愿也已了结,他再无事可做,他把澳门的一切都交给了魏光和阿静。老虾曾托阿静问过魏光,还要不要留下他?魏光考虑到阿静身边已再无了其他旧人,便让他留了下来。老虾毕竟是范老爷子身边的人,留下他对阿静是一点安慰,也是一点念想。魏光知道阿静的内心从没有似现在这般孤独,冷寂…… 魏光并不恨阿静,甚至仍是很把她挂在心上,魏光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先天带来得,善解人意的秉性。他能理解阿静这种人的心态,尤其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形下……但魏光同时也是一个在理数上很倔强的人,他尝试过强迫自己忘掉那极尽侮辱的一幕,但他失败了,他无论如何亦抹不去那条给他造成浓伤的阴影。每当他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奇丑的男人趴在阿静身上发力蠕动的情形时,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但他对这个漂亮任性的女孩也很难恨起来,可要说让他去爱,也是奇难。 阿静在经过那么多事情后,已然对魏光产生了浓浓的敬意和爱慕,她知道父亲是因了他才真正合上了眼睛。从另一角度讲,她也真正看到了魏光男人的一面,这中间主要包括那份责任感和履行承诺的种种内容的具体。这便是人。且无论他是什么人? 阿静当然亦没有责备魏光的理由,她知道错在自己,且错得太深太暗。但她亦是很难彻底改变自己倔强的性格。她虽然知错了,但却又不愿向魏光当面认错乃至涕泪齐下得道歉。她宁可默默地忍受着这种畸形的婚姻,但她又确信自己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想象着,希望着,魏光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像真正的妻子那样紧紧地搂在怀里。尽管这种想象和希冀是经常泡在空寂的泪水中…… 第四十七章 几天后,澳门有十余家报纸登出了鲁大携两名小姐乘游艇出海寻欢作乐,游艇起火爆炸,三人死亡的消息。电视台作了相关报导。并讲,游艇起火爆炸的原因暂时不明,正在调查中…… 魏光处理完鲁大的事并未马上返回大陆。他在琢磨鲁大死前的那几句话,就是他的律师手里有些不利于魏光的证据。魏光把这事向阿静讲了,两人推敲着鲁大的话有几分可信?老虾偶尔亦参予这种谈话。老虾分析此话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鲁大毕竟是踩着黑白两条道行走多年的人,留一手也是极有可能。最后,魏光决定会会鲁大的律师。 鲁大的私人律师姓古,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该人是在德国获得的法学博士资格,在澳门已经营了多年,是位在律师界很知名的业内资深人士。老虾提醒魏光对此人不可低估小觑。 魏光当天下午打电话预约了古律师,古律师答应七点钟接待魏光。魏光从鲁大那里知道古律师这个人,但古律师并不知魏光其人。 晚七点,魏光准时走进了古律师的办公室。这是澳门最大的一幢律师楼,凡在澳门有些名气的律师都在这幢楼里办公。 魏光在古律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稍事端详了一下这位头发已有些花白,但精神状态极佳的男人。古律师是一张典型的国字型脸,眉浓,眼睛适中,鼻梁挺拔,嘴唇很薄。他操着一口不太地道的广东话问魏光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听口音他不是广东人。 魏光自报了家门。当然,说得不是实话。然后口气较沉痛地道出了对鲁大的死感到十分的悲痛和不安。接下来便切入了主题,说自己有个不足十四岁的女儿与鲁大有些身体方面的纠缠。孩子小不懂事,作家长的除了生气为难外也没有多少更好的办法。但鲁大在数月前曾声言与女儿有些不堪的照片,如要取回,得付些费用。说到这里,魏光现出了很难堪的神情,目光亦十分的黯淡。 “哦?这就有些敲诈勒索的性质了。”古律师略作惊讶地推推眼镜,一副很专业的姿态包括神情。 “可我只是一个小本经营的商人,确实拿不出他索要的那个钱数。所以,这个事情就拖了下来。可小女以后总要长大,还要嫁人,如果这些照片落在外面,那就太糟糕了。”魏光道。 “曲先生,您见过这些照片吗?”古律师问。他已经恢复了常态。 “只见过一张,是鲁大寄到我店里的……确实,不堪入目啊。”魏光长叹了口气道,边垂下了头,真的很似再也抬不起头来得样子。 “那,曲先生的意思是……”古律师的两片薄嘴唇张合有致,说话的语气亦是极有分寸,火候更是分毫不差。 “我考虑,您是鲁大的律师……那么,那些照片当然他不会放在家里,而是寄存在哪家保险公司或委托银行代管。按照澳门的法律,如果当事人出了意外,那这个可以动死者委托代管的文件的人就是律师了。所以,我希望您能把这些照片还给我,至于感谢方面,我会付您一定的费用。”魏光的语气诚恳到足以催人泪下的程度。 “……曲先生,您说得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断定。噢,如果事实真如此,那么我本人首先表示同情和理解。这种事在澳门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年都会有几桩这类的案子。但澳门的法律规定,在死者的死因未查清楚之前,律师亦是不能动这些资料的,只有在结案之后,方能按照法律程序一步步走下去。您既是澳门公民,想必是懂得这些的……曲先生,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不好意思。”古律师的诚恳度至少不亚于魏光。魏光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声娘。然后接着古律师的话说下去:古律师,像我们这种小商人是禁不住几个浪头的,我真的很耽心,小女年幼无知,却又非常任性。我太太前年又切除了……唉,就这一个女儿,一旦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到还好说一点,可我太太,就难说了。古律师,我也知道你们作律师的也有很多难处,但就这件事来讲,我还是希望您能破回例,帮帮我的忙,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的。”魏光这时很想落下几滴泪来,但他知道这很难,便干脆放弃了。魏光今天来见古律师,穿得很简朴,甚至连头发都有些个乱糟糟的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有钱人。从古律师的目光中看,他是相信的。魏光不再说话,而是低头显出一副无奈无助的样子,真的有点可怜。古律师则盯着魏光低垂的头顶在思索着什么。鲁大确实是有一些文件和私人物品放在银行托管,密码也只有他自己和古律师知道,保险箱钥匙亦然,每人一把。但古律师确实没有私自翻阅过那些东西,故不知被托管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但古律师这时亦动了些心思,若真是像魏光所说,不过只是几张幼女相亵的照片,那么将之毁掉或交予当事人的父母,亦算是做了件好事,既维护了一个家庭的名誉,又能,啊?赚几个钱,岂不也是一件惬意的事?这样想着,古律师的神情便与刚才有了些许的不同之处。魏光在古律师似不经意中翻阅几页文件时观查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于是,便又说道:古律师,我也知道您很为难,但为了我女儿,为了我这个家,您看……我给您十万行吗?我是小本生意,再多了……”魏光说不下去了。古律师很认真地听着,这时摇摇头道:是啊,小孩子不懂事,做事不计后果,可以后总要长大成人,到了那时,唉,是件蛮麻烦的事情。”古律师的口气,十分的同情已被他用掉了九成。 “是啊是啊。”魏光连连点头。 “……哎,曲先生,鲁大跟你要得钱数,是多少?”古律师忽然问。魏光叹口气,又摇摇头道:他是太黑心了一点,他要十五万。” “噢。”古律师点点头又继续道:我是真不忍心不帮你这个忙,可是,我身为律师,做这样的事也是违法的,同时也有失于职业道德啊。且不说鲁大跟你女儿的事,我……” “古律师,我确实再拿不出了,只有这些。”魏光忽然道。 “哎,不是钱多少的事,而是这件事……”古律师做出确实为难的样子。 “那……”魏光真的不忍心将目光从古律师的脸上移开,他很欣赏古律师的表情变化,拿捏得多到位啊,这个男婊子!他在心里用一根粗大的生殖器抽打着古律师那张很顾虑法律的脸。 “那好吧,曲先生,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汇中银行大厅等你……”古律师似很艰难地作出了决定。 “好。我准时到。拿到照片,我当时兑现。” “好。”古律师站起身来。当律师的都忙,魏光已耽误了古律师不少时间,按说魏光是要计时付古律师咨询费的,但因为有明天的那桩事,便免了。魏光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律师楼。 第二天上午十点,魏光提着一个黑色的软皮包准时来到了汇中银行。他让沙木森和阿宝在大厅里等候,以防有事。自己随古律师找到了委托代管部门的经理。该人姓吴,小个男人,早期谢顶,面色红润,衣装革履,但不太精神,小个子穿西装从来都显得有些滑稽,就像矮女人穿短裙一样不知深浅。 吴经理查验过古律师的身份证明和相关手续后,将两人带入了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内贴着墙壁的四周全是抽拉式保险箱,被托管的私人物品就在长条形的铁箱内。 吴经理退出房间,古律师启动密码,然后用钥匙打开了保险箱,将其拉了出来。房间中有一张挺讲究的长条桌,是供客人用得。古律师把保险箱放到桌子上,请魏光动手翻找所需的照片。 “古律师……”魏光故伎重演,又作出了一副十分尴尬的样子来道:小女和鲁大的照片实在是有失体统,您,还是不要看了吧?” 像古律师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固然是不缺钱的,但人的类型很多,一时也说不清楚。古律师无疑是属于那种多多益善之人。故,大钱必是要赚,小钱呢,也最好是不要放过。 古律师对鲁大的死并没有多么介意,他们也只是生意上的关系,谈不上什么私交。况且,这种车祸,游艇出事的很多,警方亦没说出什么来。所以,古律师显然没去想太多。 古律师听完魏光的恳求,表示理解,便走出数步去,目光亦脱离了保险箱。魏光则快速翻阅着箱内的物品……今天也是老天爷帮忙,上午七点多便下开了小雨,魏光穿一件防雨风衣,这种风衣里外都是兜子,装点东西十分方便。 箱子里的东西并不多,有一些文件类的样本,魏光快速翻阅了一下,多是资产证明类的,这没什么用。有几只价值昂贵的劳力士和大将军名表。魏光把它们扒拉到一边去了。还有一些私人信件,魏光看了看封面,多是洋文,这也没用,肯定不是出自魏光之手,再说魏光也从未给鲁大写过信。两人议事,要么见面,要么在电话里交谈。这时,一个很精致的信封引起了魏光的注意,他将信封打开,里边是两卷微型录音带。魏光用余光瞥了一眼古律师,后者正在抓紧时间看一份随身带着的文件,律师是忙,不容易啊。魏光断定如有问题便肯定是这两卷带子。他把两卷带子捅入风衣内的衬衣袖口,然后作出疲惫状伸伸胳膊,两卷带子便滑入了腰部,而衬衫是系在腰带里的。然后,魏光从风衣兜里迅速掏出几张一次成像的照片拿在手里看,样子凄苦极了,他故意轻咳了一声,以引起古律师的注意。果然,古律师扭过头来看他了,并低声问道:曲先生,找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7 部分阅读 子凄苦极了,他故意轻咳了一声,以引起古律师的注意。果然,古律师扭过头来看他了,并低声问道:曲先生,找到你要得东西了吗?”闻言,魏光苦着脸走到古律师面前道:唉,你还是看一下吧,免得以为我……”魏光的嗓音忽然变哑了,他说不下去了。古律师歪着头看了一眼照片,确是男女交媾的场面,但他并未细看那男人是否就是鲁大,但那个与之缠绵的女人确实生得十分瘦小。 “算了,我不看了。那咱们就快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古律师催促道。魏光紧闭了眼睛点点头,用悲痛欲绝这个词真的不算过分。古律师把保险箱重新锁好放回原处,又拨乱密码盘。 两人走出汇中银行时,魏光手里的包已没什么份量了,古律师手里的包到是丰满了许多。古律师是开车来得,他提出要送魏光一段路。后者拒绝了,魏光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巴士,习惯了。” 两人分手。魏光苦着脸目送着古律师驾车离去。然后,魏光确是乘了巴士走得。他防着古律师,万一…… 回到老宅子,魏光看了录音带的型号,家中没有这么小的录音机,他派沙木森马上去买。 录音带里果然是魏光数次与鲁大通话的录音,除了插科打诨,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内容,并且还有一些是鲁大召妓狎玩时的声音,看来鲁大当时录这些东西亦不是很经意,只是留了一手,恐万一有事。第二卷里有这次魏光,阿静和鲁大在茶楼谈话的全部内容。这说明鲁大在这段时间里是作好了撂得准备,逼急了,大家一起跳海。 听录音的是魏光,阿静和老虾。几人一直默默地听到结束。老虾偶尔抬头看一眼魏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第二天,魏光和阿静返回了大陆。沙木森和阿宝是乘下一班班机回去得。时间仅隔四十分钟。老虾仍留在老宅子看家。 第四十八章 王禹撇下菲儿独自去了澳门。他在澳门只呆了一天,看望了几个原来道上的朋友,这几个人并不知王禹的大陆身份,更不知他碰上了麻烦。王禹拉上一个叫扁鳄的中年男人,随他一块去泰国招几名杀手。他说有人把他老婆抢走了。扁鳄相信了,并表示愿意帮他出这口恶气。 菲儿在王禹走得第二天,便感到了无聊透顶,寂寞难耐。这段时间她对王禹已是烦不胜烦,王禹的坏脾气让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男人了。再则,她对王禹跟家里的一个偷东西的佣人斤斤计较也是很不屑。何必呢?打发掉也就算了。还生那么大气?还那么长时间!王禹在菲儿的心目中已变成了七个矮人中最矮的那个弟弟。 傍晚,菲儿迎着天边那剩下三分之一的落日走去,她来到了那片长满了青草和盛开着野花的空地上。有蜻蜓在离她很近的空中停止不动,振动着亮亮的羽翼。真的很像是直升飞机。彩色各异的蝴蝶在野花上盘旋,飞离,又返回原处,漂亮极了。空气虽然有些干燥,但却充满了野生植物的清香气息。唉,菲儿叹着气想,若是有个身强力壮的如意郎君伴着自己该有多好?并且那么有钱!可这个世界上有权有钱的人怎么多是,要么体形怪异,要么就是长像或猖狂或猥亵,难道造物主现在也变成酒鬼了?只见一朵朵的鲜花都被深深地插进了牛粪里,有的连花瓣儿都按进去了,真是惨不忍睹。郎才女貌真是胡说八道。而很多女人都不是嫁给了人,要么是嫁给了钱,要么就是嫁给了饭。如此想来,漂亮男人也真是不争气,总是没有多少长进,除了那张脸,啥都不是。真他妈的他妈的!菲儿想着又没了情绪,她想回去了,可回到那个小楼里又能干什么呢?独自喝酒?没意思。看书?也没意思。手淫?老做也烦啊!菲儿真是一点儿精神气儿都没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天边的那三分之一的太阳也在地平线上消失了。剩下那些余光可怜兮兮地散落在天体上,似一帮无人认领的孤儿,还有那些云就更像了。菲儿伤感起来。她又想起了沙日那天晚上和那个女人……真是很销魂的一幕,且画面又是那般的生动。那天晚上菲儿回到小楼里久久都不能入睡,她反复想象着那个女人如果是自己,那该是多么惬意!她几次想起来用振动器慰籍一下自己难耐的欲火,又怕王禹忽然醒来又要梗着短粗的脖子咆哮不止。无奈和无助攫紧了菲儿憋屈了日久的心,甚至包括了她的整个生命。后来,她实在控制不住的用手自慰了一会儿,但听着枕边王禹怪啸的呼噜声,又实难集中了精力,更别说进入某种境界了。唉,真似是一只艳丽的蝴蝶被猪圈的粘泥牢牢粘住了一样,并眼睁睁地看着一口成年猪在旁边的泥里滚来滚去,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玩的? 菲儿胡思乱想着,忽然被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思路。她一怔,回过神来,却是沙日站在她面前。沙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深色的皮肤被衬衣的白色烘托着,显得更加健康。他好像刚洗过澡,短短的卷发仍是湿漉漉的,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浴液味。沙日的腿修长结实,脚上蹬着一双干活时穿得翻毛矮靴,整个人看上去真是很精神。菲儿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的裆处,发白的牛仔裤里,那个部位鼓鼓胀胀的十分明显。她的脸红了,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话儿,粗大,坚挺,伸张着活力,诠释着生命的某种不可缺少的意义…… “太太,车该换机油和刹车油了,我来跟你说一下。”沙日恭恭敬敬地道。两条结实的臂膀垂在身边,语音浑厚而驯服。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换油?”菲儿调匀了呼吸,问道。 “太太和老板不在,这点儿事我们自会做主。可现在您在,我觉得还是打个招呼的好。如果太太觉得我打扰了您,那我这就走,对不起。”沙日身体一动不动地说。话说得很得体,下人能这样说话,已经是很不错了。 “那到不是。”菲儿的目光在沙日结实的身体上上下下地移动。她在这里是主子,没什么必要太顾虑,如果倒退一百年,女下人都是老板的女人,而女主人若看上了哪个男下人,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文明在推动社会发展的同时,亦带来了诸多不方便。以前,主人在异性下人面前换衣服或洗澡是根本无须回避什么的,可现在不行了。有时候文明也挺遭人恨,讨人嫌的。当然,这亦是对部分人而言。 “沙日,不用跟我客气,你要怎么办就办好了。你们平时挺辛苦,这个农场又不赚钱,这我和老板都知道。”菲儿和气地道。菲儿的家境并不殷实,家道败落后她也在市井码头给人打过工,故知道一些滋味。 “谢谢太太,要没事,我走了。”沙日朝菲儿浅浅鞠了个躬,欲走了。 “哎,等一下。”菲儿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热,便又叫住了沙日道:你晚上到我那儿去一趟,有些事我要问一下,另外,还有一些嘱咐。老板最近身体不太好,事情也多,我要多操一点儿心。”菲儿说到这,已是满目绯红,幸亏天色已然识趣的暗了下来。 “好吧。几点?太太。”沙日问道。 “吃完饭,我冲个澡,你估摸着时间去就行了。” 沙日又冲菲儿鞠了个躬,这才转身走去了。菲儿目送着这个壮健男人的背影,心中狂跳不已。 其实菲儿此刻并不敢奢望太多,她还是惧怕王禹的,但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哪怕是和沙日这样的强壮的男人说一会儿话,心里也会好受些。况且,她可以以女主人的身份居高临下的欣赏一番这个男人,如果可能,在心里臆淫他一番也是件快事。至少强过那个橡胶的假货,一股味儿不说,还凉的让人心烦,时间一长真是讨厌。菲儿对王禹的身体早就似瞎子走夜路,无所谓了。那真是一身令女人绝望无泪的糟肥肉,闭上眼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手上软软的,心里腻腻的,胃里就更难受了。 菲儿的眼前已是一片暗色,但花草的香气却更浓郁了。她朝小楼的方向缓缓走去。 农场到是雇了个做饭的女人,四十多岁,是当地人。但手艺确实一般,工人们吃着也就对付了,可菲儿不喜欢吃。然而,菲儿在农场也呆不了几天,故也就不去计较了。这个厨娘很胖,人高马大,走起路来浑身的肉都在各自的岗位上颤抖,且永远没有输赢之分,自身的团结永远都是令外界迷惑的一个焦点。她丈夫则是个瘦小枯槁的人。每天晚饭后,便会骑一辆轻便摩托车来把老婆接回家去。厨娘每次坐在摩托车后都会向遇到的工人热情挥手,打着一成不变的招呼。而两条肥粗的腿就会荡在后轮胎的两边,如离得稍远去看,会误认为那是两个不配套的支架。农场里有一小段上坡路,每次摩托车驶上坡道时,工人们都会报着一种也许能看到笑话的心态盯紧了那辆肯定是没有任何手续的旧车。这时,厨娘的丈夫就会将整个身体拼命地压在车把上,因为只有这样车才不会颠覆,或者至少不会翘起来。而厨娘这时便会发出一串敲锅般的大笑,那真是一段开心的一塌糊涂的美好旅程。不知是哪个工人这样说过,为什么厨娘不把她那个亲爱的丈夫扛在肩上,然后自己驾驶呢? 菲儿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冲澡,小楼上安装了一套太阳能洗澡设施,很方便的。菲儿很讲卫生,这亦是多数漂亮女人的习性,因为她们至少不嫌弃自己。 菲儿在冲澡的过程中想出了无数个程序,当然都是针对沙日的。这个澡洗得确实很辛苦,而原因则是于菲儿的冲动和几乎容纳不下的激情。在洗完后,她却又忽然意识到,原己什么计划都没有。 菲儿穿了一件很随便的连衣裙坐在客厅里等着沙日,她本来甚至连短裤都没打算穿,天气热且又干燥,真是穿什么都不舒服。菲儿以前独处时是习惯这样的,就是和王禹在一起时她也懒得多披一丝布。况且,她知道自己的体态很美,那么,又何必把美的东西藏起来?她拿了半瓶红酒放在茶几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喝着酒,想象着沙日来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包括细节……菲儿的脸开始发烫,体内各条与性欲有关的跑道也都畅通无阻了。 菲儿开启了空调,她本来是讨厌空调的,她认为这种机械的冷气是将人最自然的一种现象,就是出汗,硬逼回了体内,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人当然就很不舒服了。那么由此再去想象这与一名蒙面的歹徒把惊惧的女出纳逼回座位上的情形又是何等的相似。 终于等来了敲门声,且敲门声是轻微和谦卑的。菲儿说了声进来,然后扭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她忽然想起来,窗帘是在自己洗澡前就被拉上了。她为自己的谨慎感到了一些可笑,这也太不像是女主人了,反到有了偷情的意思。但若是真正偷情,沙日又显得不够资格。那么,这到底又算什么呢?菲儿知道自己亦很难在短时间内给自己的这种心态找到一个合适或曰准确的定义。于是也就不去耗时去想了。 进来得人不是沙日,而是老而有些聋的耶德,他的角色是农场的管家,和已经很老的老婆一起住在农场里,这是一对被附近的人交口称赞的老实人。口碑也像是一本从未使用过的作业本,这种情况通常被认为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单纯,另一种是干脆没文化。 耶德是来向菲儿请假的,说他最小的儿子为他生了个孙子,他想和老婆回城里买点东西,然后再穿过城市到那边的一个村子去住几天,当然是看孙子。巴哈马人对传宗接代亦是十分看重的,在这点上和传统的中国人没什么两样。 菲儿本来正想着比耶德请假这件事重要的多,也美妙的多的另一件事情。所以,听后就很不耐烦。于是就说,回去吧,愿意住多少天都可以。耶德道了谢,鞠了躬,走了。 菲儿的情绪受了些影响,她想尽快找回刚才的感觉,便打开了电视机。她把频道调到另外收费的一个频道上,这个频道是供成年人看得A、B两级“毛片”。国外通常叫这种片子为成人影片。画面上很快便出现了调情的情节,然后很快又进入了性交的实质。但画面上两名男女演员的体态以及神情实在令人难以入目。没几分钟的时间菲儿便关闭了电视,并在心里嘟哝道:怎么连王禹这种体形的人也被请来拍这种片子?那还有什么好看?这样想着,便觉得非常沮丧。王禹走了两天了,没打回来一个电话,这有些个反常,但菲儿这次却不怎么在乎。 门再次被敲响了,同样的轻微和谦卑。菲儿照刚才的原样又喊了声进来,然后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要又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沙日进来了,能看得出他刻意洗了澡,头发湿湿的,身上散发出接近好闻的浴液味儿。他换了件有暗色反差的碎格图案的衬衫,扎在很宽的皮带里,下身仍是那条作旧发白的仔裤。鞋换了,是一双棕色的旅游鞋。 沙日在离菲儿还有三四步的地方站住了,他朝菲儿欠着身子点点头,便等着问话。主人不说坐,下人是不能坐得。 菲儿此刻的心态是居高临下的,况且她知道王禹现在海阔天空的不知正在哪块儿黝黑的礁石下转悠呢,故也就放大了胆子。她凝神注视着沙日强壮如山壁的身体,不由得便从心底升起了无限的爱慕之情,当然,这完全是出于性欲而再无了其他。 第四十九章 “坐吧。”菲儿道,她把架着的二郎腿放下来,感觉到了短裤内的湿度在加剧,且温度亦然。 “噢,我站着就行。”沙日低声道,他看了菲儿一眼,又马上避开了目光。沙日对菲儿是绝无一丝非分之想的,菲儿是他的主人,又是个光艳四泄的美女,这两点都令沙日感到了铺天而来得自卑。他是个孤儿,从小由叔父带大,而婶子则是个最典型的悍妇中的领队,这一切都让沙日感到了持久的压抑和有着长期思想准备的受制于人,以及服侍于人。他尚未成婚,不是不想,而是确无能力操办这么大的一次行动。那天和他性交的女人是个暗娼,很便宜的,但就是这种事沙日也不是有能力经常做得。他那个领队的婶子在前年因病去世了,终于闭上了那双恨透了全世界富足的眼睛。而叔父一直久病不愈,沙日需要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些来养活这位可怜的,几乎从来没作过老婆一次主的男人…… “坐啊。”菲儿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她的目光此时已完成了大胆,热辣,放荡的配套组装。这几年和王禹的生活,虽从未得到过实质性的满足,但王禹做这种事是很耗时的。所以,菲儿总是能有那种心里空荡荡,但身体却异常疲惫的感觉。这段时间王禹刁钻发疲负醪辉倥鏊狗贫男杂玫搅俗畲笙薅鹊幕睿凳桥蛘偷靡讯疾晃T僭颍跤砀贫浔揪兔皇裁锤星榭裳裕粽驹谡飧鼋嵌热タ矗敲丛偃ヌ教制渌簿拖猿隽宋蘖牡亩嘤唷?br /> 但此时菲儿尚未完全被性欲淹没,她仍踏在尽管很有些松软的沙滩上。但她已打定了主意,今晚要让这个成熟的男人尽可能的满足自己的性欲,当然,这还要先从心理上开始…… 沙日很拘谨的在菲儿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未敢坐到沙发上去。沙日是个有自知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沙日坐着的这个位置和菲儿是个不大的斜对面。所以,菲儿能清楚的看到沙日身体的整体轮廓。屋里的灯并未全部打亮,但现有的光线亦能让菲儿达到了目视的全部目的。 少顷,菲儿借口眼睛有点儿痛,便又戴上了一副养目的浅色墨镜。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更大胆并肆无忌惮地去巡视沙日的身体了。沙日低着头,他不明白女主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仍是未问他任何问题?是对自己的厌弃还是心情忽然不好?沙日很本份的想着自己该想的问题,并且绝未离开锁定自己身份的范围一步。 菲儿的目光在镜片后面贪婪地搜刮着沙日的全身上下,最后将目光落在沙日沉甸甸的裆部。噢,真饱满!菲儿的心随之抖了一下,这才又恢复了仍是说不上正常的跳动。 “沙日,你今年多大了?”菲儿问道。目光亦稍稍上抬了一些。 “二十八了。”沙日拘谨地回答。 “噢……”菲儿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不成家呢?” “……穷,娶不起。”沙日坦然道,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菲儿。 “在乡下娶个女人要多少钱?” “我不知您问得是我们这里的钱,还是外币?”沙日道。 “就说美元吧。” “……大概要五千美元吧。”沙日又低下头去,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噢,说起来也不多。”菲儿又把两条长腿撂在了一起。 “但对我来讲就不一样了。”沙日浅浅一笑,很诚实的样子。 “你不想女人吗?”菲儿挑逗着问,边抿着嘴笑,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想,可我没办法。”沙日把脸扭到一边去,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 “碰过女人吗?”菲儿明知故问道,又喝了口酒。 “……碰过。”沙日坦白地道。但声音很低。 “是什么人?她会嫁给你吗?”菲儿的声音越来越像猫了。 “不会。她们是靠身子挣钱的,是妓女。”沙日道。 “噢,挺不容易的。哎,跟那种女人在一起有意思吗?” “谈不上,只是一种交易,很便宜的那种。别的都说不上。” “……能跟我说说吗?跟她们在一起,是怎样的?”菲儿的语气热热的,身体更热。沙日显出了为难,他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女主人为什么会这样问?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关系,老板不在,这里就是我当家,我是你的主人,我要知道什么,你就要告诉我什么。这个道理你该懂。另外,你干得不错,我打算额外再给你一些钱,这样你会好过些。懂了吗?”菲儿的口气又定位在居高临下了。 “……我懂。”沙日使劲点点头道。菲儿刚才的后几句话无疑是对他起了作用。但他仍是不知该如何对女主人讲这种事?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女主人有什么目的?但又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主人是高贵的,况且又是非常漂亮的女主人。 “……这种事我是做过的,但我不知该怎么说?”沙日真的感到了为难。菲儿则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大男人真是很有趣。可同时,菲儿觉得这种谈话内容已不足以刺激自己了。那么就升级好了,她对自己说。 “沙日,我听说你是孤儿,很小就失去了父母。”菲儿道,她看见沙日在点头,便又说下去:多可怜的孩子,但你能发育的这么好,也是主赐给你的福啊。” “嗯,感谢主。”沙日机械地回答。可他哪里知道,菲儿除了钱什么都不信。 “把上衣脱了吧,天气多热啊。没关系,我是你的主人,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孩子一样。脱了吧,这样舒服一点儿。”菲儿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故只带出了不很明显的一点儿淫荡。沙日又感到了为难,他的脸红了,嗫嚅着说了句谁也没听清的话。 “我让你把衣服脱了,当然,是上衣。”菲儿的话轻飘飘的,但在沙日听来却是沉甸甸的。他不大敢违背女主人的意愿,更不想失去这份工资虽然不高,但却是很轻松的工作。于是,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强健的体魄。菲儿贪婪地看着沙日各部位隆起得肌肉,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陶醉。她现在连王禹长什么样都快想不起来了。说王禹今晚去见鬼或去死都行吧。 菲儿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沙日跟前,在离这个男人很近的地方,她贪婪地嗅着强壮男人身上特有的那股体味……沙日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心智恍惚。但他仍然不能去想象女主人会有其他的什么企图。他只是认为女主人有些个怪异。而菲儿这时已伸出一只纤纤的手开始抚摸沙日的肩和浑圆硬实的臂膀……菲儿喃喃道:我很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能像你这样健康结实,你知道吗?我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你一样的男孩子……”菲儿的双手开始在沙日的身体上带着浓浓的性欲抚摸起来。嘴里仍在说着:想你的母亲吗?你一定想,她很漂亮吗?像我吗?”菲儿的手在沙日身上徜徉游移,一刻都不停。 沙日有点儿懵了,他知道菲儿的年龄还没他大,那么为什么对他说这些有关孩子的问题?当菲儿说到想不想母亲时,沙日心里确实泛起了一阵隐隐的痛,谁能不想自己的母亲呢?然而沙日对自己的母亲并没什么印象,他四岁时母亲便去世了。所以,他的记忆里只有婶子那张布满了皱褶的脸和凶狠的语调。沙日是个没尝过母爱滋味的人。当然,也就是一个可怜的人。所以,当菲儿的手在他身上到处游移得时候,他也竟在那一刻里感到自己变小了,而那双在自己身上到处留下激情的手究竟是不是能代表他那位离他已很遥远的母亲?沙日没想那么远。而菲儿此时已被性欲所溺得只能张开舞爪的连喘息都困难了。沙日这时却已像个驯服的小雄鹿般的屈服了,况且也并不遭罪。他牢牢记住了菲儿刚才附在他耳边说得那句话:今晚过了,我给你半年的工资,是额外的。”沙日想象着这多出来的半年工资能派多少用场?首先他能把叔父送进医院去真正治疗一下。然后,他可以去找相熟的妓女那普狂欢几天。而这一切,都是以前只能在梦里看到的场面…… 沙日在菲儿的示意下躺在了地毯上,菲儿用激动颤抖的手脱去了他的裤子……菲儿这时已经摘掉了墨镜,她的手亦在系统并更是全方位的摸遍了沙日的全身。多么鲜活,粗壮,肯定还要加上生动。菲儿全身的血液在沸腾中达到了极限,她忍不住呻吟起来,这是女人的天性,更是生物的本能。 当沙日把爆胀的阳具深深插入菲儿的体内时,菲儿被一阵久违的快感在顷刻间淹没了…… 王禹和扁鳄在曼谷呆了十天,招募了四名杀手。两名泰国人,一名越南人和一名马来西亚人。这几人都在泰国和香港等地混了三年以上,粗通中国话,简单的交流没问题。他们干过保镖,也干过杀手的营生,但在泰国只不过都是三流的拳手。因为跆拳道不仅需要耐力和体能,更重要的则是悟性,而人是不可能在每个方面都有悟性的。那么,各个行业中的精英都不会是成群结伙的。如果有一天人们看到了,那就是丐帮无疑。只有这种队伍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才不会令人感到惊讶! 王禹把招募的四个人安顿在澳门,留下了费用,并让扁鳄暂时帮着管理一下。这几人都有合法护照,出入境很方便。王禹现在用得是巴哈马的护照,当然也就要叫霍曼了。然后,他乘机返回到拿骚,他要和菲儿交待一下,再给她留下一些钱,包括农场的开销。这个女人他不愿丢掉,这个农场他也不想失去,也许将来还用得着,也许…… 王禹在农场仅呆了三天,他在拿骚的银行还存着一笔钱,有几百万港币。他给菲儿留下了几十万,往自己的全球通兑卡上充了两百万。他嘱咐菲儿在农场呆一段时间,管理一下,等他回来。 王禹离开拿骚的前一天晚上,忽然有了点儿情绪,便和菲儿过了一次性生活。然而,这次性生活的结果却让菲儿差点儿掉出了眼泪。和沙日相比,王禹就是某个幼儿园的会计! 王禹第二天下午在拿骚机场乘机去了澳门。菲儿去机场送了,沙日开的车。在进入安检线前,王禹踮着脚和菲儿接了个长吻……说实话,他还是很喜欢这个混血的臊婆子。可是王禹心头的那把火如果熄不掉,他是什么事都做不下去的。 王禹走了,带着四名为了钱而把命交给别人的杀手。一架747客机将他们带上了蓝天……而沙日从此则成了菲儿的性奴。 第五十章 乔虹整个上午都拉着脸不吭声,并且看见谁都像是被水泡蔫了的药丸子那样不顺眼,原来上午一上班,赵晓明便召开了全队大会。他在会上脸红脖子粗地念了一遍公安厅的嘉奖令,但通篇都是市缉毒大队在这次破获特大毒品案件中的智慧表现以及顽强的优良作风,其中还特别强调了这次成绩主要是各级领导的指挥果断和英明决策,而海关缉私局的作用只是轻描淡写得一笔带过,基层干警的工作也是有如漫画般的简单,甚至有些地方的线条都没能连上。于是乔虹就很不高兴。虽然立功人员的名单尚未公布,估计还要等段时间,但乔虹已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会上,她尤其是看不惯赵晓明那张被本不是他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样子,连声音都有点儿像朗诵了,尽管感觉一点儿都不像专业的,但业余演出也得算啊。 这次的上报材料是乔虹和仲亚写得,内容很客观实际。但被赵晓明改过之后,乔虹几乎已认不得其中的文字了。乔虹和仲亚写报告是队里人都知道的,这下可好,弟兄们朝乔虹投过来得目光都怪怪的,尤其是岳冲,简直就是直截了当的不满和轻蔑。乔虹沉不住气了,她觉得如果不当面澄清一下,散会以后就解释不清楚了。于是,在赵晓明激动异常地念完嘉奖令后,乔虹便站了起来,她朝全场四十余名同事扫视了一眼后开始发言。她说:赵队,这材料跟我和仲亚写得也差得太多了,不客观,也失真啊。再说,海关缉私局在这次行动中是起了主要作用的,怎么现在却成了帮忙的?再说,我们把人都抓了,笔录都作了一大堆了,你和周局才回来,你们指挥我们啥啦?大家这么苦巴巴的干了快三个月,媳妇都快憋成婆了,可提到我们的内容连一百个字都没有,这让大家怎么想?这次可能也就这样了,我是说以后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儿。我今天不是为我自己争什么,你说我不在都成,没参加也行,我是为大家委屈。赵队,你能不能跟大家解释一下?要不人家以为全是我写得呢?赵队,你这么做,换个角度说就是抢戏啊……”乔虹的话被一阵细密的嗡嗡声淹没了。大家开始小声议论,看着乔虹的眼神也变回了正常。 “安静点儿。”赵晓明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大家熟悉的尖酸刻薄。他很不高兴地道:刚才乔虹说得话是很不负责任的,也是不客观的。这个案件如何来评价和认定,领导自然会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你们的责任就是把工作做好,完成任务。乔虹,我今天给你提个醒,以后,不该说得话,别说。另外,局领导正在考虑给你个人报三等功……” “我不要。”乔虹打断了赵晓明的话,又说:我什么都没干,我没去,行了吧?!”乔虹起身绕过很长的会议桌朝外走去。赵晓明和大家一时都懵住了,都盯着她……乔虹走到门口拉开门,忽然又转身盯住了赵晓明道:……赵队,就算你提了副局长,谁服你呀?!”乔虹走了,并把门呯得一声关得很响。 大家面面相觑……拍!不看也知道,赵队又拍桌子了。 乔虹回到办公室,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材料,眼泪涌了上来。她并不是为自己争什么,而是替萧乾委屈,替仲亚、岳冲和队里的弟兄们委屈。干了这么多工作,怎么却一下都变成了尾声?!尤其是萧乾,简直连个闷屁都不是,可要不是他,钱小刚这帮人肯定还在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里喷云吐雾的聊大天,吹牛B呢。可萧乾呢?这他妈的公平吗?乔虹想着,眼泪就一个劲的往下流。还未到下班时间,乔虹边哭边琢磨着,中午去萧乾那儿,两人找个高级饭店,吃他一千块钱,两千也行。她得给萧乾一点儿补偿。可是,自己级别这么低,再花多少钱规格也还是上不去啊!她真想此刻冲进局长办公室大喊一声:这案子是他妈萧乾破得……乔虹想象着,如果真这样,周局会有什么反应?目光又是啥样的?会不会这样说,乔虹,你有病啊?! 显然是散会了,同事们陆续回到了办公室。乔虹赶紧抹了把满脸的泪水,佯作很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其实这时电脑上就是一个开机后的桌面显示,但乔虹硬是看了半天。少顷,她发现面前多了一张纸,她看看上面的文字,认出是岳冲的字迹。上面写着,支持!理解!过瘾!继续!!!文字附近还有几个七扭八歪的签字,有小刘,小余,还有……乔虹忽然就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惹得一屋子人都扭过头看她。乔虹不管不顾地笑了一气,忽然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办公室里静极了,只听见乔虹发自心底地哭声。 中午,乔虹揣着一千多块钱把萧乾硬拽到了皇家梅园饭店,这家饭店是四星级的标准。两人在一张散台边坐下后,乔虹就要张罗着点菜,但被萧乾阻止了。萧乾见到乔虹时,乔虹的眼睛是又红又肿,显然哭过,并且哭得很凶。萧乾问什么原因?乔虹不说,问急了,便说了一句话:你要是还想见着活着的我,那就跟我走,别他妈问了。”就这样,萧乾跟着乔虹来到了饭店。乔虹没开警车,是打车来得。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不说,你点什么随便,我一口不吃。”萧乾认真地道,边紧紧盯着乔虹红肿的眼睛。 “……唉——”乔虹此时虽仍揣着一肚子委屈和郁闷,但大劲已经过去了。她叹了几声气后,把上午开会的情况向萧乾简单讲了一下。 “咳,我以为你让人强奸了呢。原来是这么点儿破事,至于吗你?”萧乾很是不屑地道。 “怎么说话呢你?!你才让人强奸了呢!难听死了。”乔虹狠狠瞪了萧乾一眼。由于眼睛太肿,瞪人的样子就很难看。 “没强奸当然更好了,不过为这点事你真犯不上……” “这话更难听,你会不会说话?”乔虹打断了萧乾的话。但语气中已少了些火气,而多了几分娇嗔。 “我这话是表示万幸的意思,你觉得不像?不算?”萧乾有意调侃,意在为乔虹消气。 “反正不好听,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过去亲你啦?”乔虹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 “别!这么多人,你还穿着警服。”萧乾下意识地朝旁边看看,他知道乔虹在火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点菜了。”乔虹道,她伸手要叫服务员。 “等等。”萧乾道:乔虹同志,你冷静点儿……这种地方,是咱们吃饭的地方吗?一块生姜都恨不得跟你要扇贝的钱。算了吧,换个地方,我请你。” “不!我今天就想花点钱,我就是替你委屈,我心里难受,我得发泄一下,这点钱花不出去,我心情好不了。下午上班还得闹,这次我去周局那儿闹,把赵晓明也拉上。”乔虹说完,咬着嘴唇瞎琢磨上了。 “那你点吧。哎,还是少要点儿,咱俩说实话吃不了多少。”萧乾让步了。他了解乔虹,这种情况不让她发泄一下好像不行。但以这种形式发泄,确实有点儿费钱。其实萧乾和乔虹都不是浪费的人,再说也没那个条件。 乔虹唤来了服务员,点了六道菜,鲍鱼、刀鱼、石斑鱼、三文鱼、甲鱼和极品扇贝,要了一瓶酒鬼。点完了菜,乔虹长出了口气,好像解了点儿恨似的。 “……你带了多少钱?”萧乾压低声音问道。 “有几千吧。”乔虹继续浏览着花里忽哨的菜谱。 “你觉得这么吃,合,合适吗?”萧乾又问。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这是咱俩吃,又不是喂狗。”乔虹抬起了头。萧乾点点头,继尔说道:也是,比喂狗强。” “怎么说话呢?”乔虹又把脸拉长了。 “哎,周官放火是不是?”萧乾说罢,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又道:乔虹,你说咱们当警察为什么呀?” “抓人啊。”乔虹很快地道。 “这么简单?没别的啦?” “那有多复杂?违法就抓你。国家机器不就是这样吗?”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萧乾看着乔虹道:这当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那就等我下了班,咱们回家好好说。”乔虹看见服务员朝自己走来。 “不好意思,您要得刀鱼今天没有。对不起。换个别的菜吗?”服务员道。 “就这样,不换了。哎,还有哪个菜没有?”萧乾问。服务员笑了,道:别的都有。”服务员走了。萧乾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几个菜里刀鱼是最贵的,虽然现在已经过季了,但也得四百元左右一斤,况且是在这种饭店。 “你怎么这样啊萧乾?咱们是不是就不能改善一下?”乔虹有点儿不高兴了。她是真想让萧乾吃点儿好的。 “这哪是改善啊?这是要破产。”萧乾说完笑了笑,把刀鱼退了他挺高兴。他忽然又对乔虹说:哎,要不这样,把岳冲和仲亚也叫来吧?既然改善吗,大家就都沾点儿光,顺便呢,把结案的事再碰一下。”萧乾的话很诚恳,他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这两个兄弟了。 “说想他们了就直说,干吗这么绕?也是,我们已经吃了几个月盒饭了。行,我给他俩打电话,不过他俩别再带别人来了,这点菜哪够啊?哎,萧乾,要不他俩来了,我们AA制吧,就说请你,他俩准没意见。”乔虹边说边笑起来。 “不好吧?”萧乾也笑了。 十分钟后,岳冲和仲亚便过来了。这时桌上已经上了两道菜,很漂亮,四只酒杯也满上了酒。仲亚看着菜感叹起来:这不是梦吧?乔虹,你掐我一下,掐哪都行,我得清醒一下。确认这不是梦。” “我才懒得掐你呢,还是攒着等哪个胖女人掐吧。”乔虹道。 “那我来,我比较适合干这事。”岳冲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粗壮的胳膊。 “滚一边儿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最烦男的掐我,没轻没重的。”仲亚反感地道。但目光一直没离开那道菜,就是扇贝极品。 “岳冲,仲亚,挺长时间没见了,说实话,挺想弟兄们的。一块儿这么多年,要说没感情,那是屁话。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任务完成的很好,都挺有长进的……今天,乔虹特意把咱们聚在一块儿,那咱们就小范围的,算是庆功吧……”萧乾端起了酒杯。岳冲和仲亚感激地冲岳虹点点头,也端起了杯。 “慢着。”乔虹举起一只手道:我先声明一下,我今天是不高兴,还哭了,并且是放声大哭,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我就是替萧队委屈,就是想哭。萧队在这个案子上起了什么作用,咱们最清楚,可现在没他什么事了,我受不了,真的,我就是受不了。”乔虹的眼圈又红了。岳冲和仲亚端着杯沉思着。 “……乔虹,你快拉倒吧,这些事就别再提了,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举个例子,我比较喜欢音乐,这你们都知道。德国的贝多芬,现在没人认识他了吧?死了都一百多年了,但他的音乐全世界都还在听,他还是最好的。但他知道他的音乐能留传这么久吗?并且,仍然感动着普天下的人,他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但这却是事实……所以说,把我们该做得事情做了,至于后果,结局,想它干吗?我认为这都不重要,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你俩觉得呢?重要吗?”萧乾盯着两名下属问。岳冲和仲亚连连摇摇头道:不重要,不重要……” “这就对了,来,感谢乔虹,能在这么奢侈的地方请我们,并且是在放声大哭了一场以后,不容易,不容易。唉,菜都挺贵的。来吧,喝酒。”萧乾和岳冲,仲亚碰了杯。但乔虹未端杯,而是盯着面前的三个男人。 “哎,你怎么回事?后悔啦?”萧乾问。乔虹这才缓缓端起了酒杯,但却又说出了一句话。她说:是这样,我,还有你们俩,今天AA制,请萧队吃饭,我跟萧队刚才也碰了一下,他基本上同意……” “不会吧?在这种地方AA制,肯定搞错了。”仲亚放下了酒杯喊起来。几人都笑了。四只酒杯在空中聚在了一起,并发出了一声脆响…… 第五十一章 萧乾在找过三节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三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8 部分阅读 “不会吧?在这种地方AA制,肯定搞错了。”仲亚放下了酒杯喊起来。几人都笑了。四只酒杯在空中聚在了一起,并发出了一声脆响…… 第五十一章 萧乾在找过三节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三节棍一直没和萧乾联系。这令萧乾很不舒服,但他亦知道此事不能急于求成。三节棍毕竟不同于杂毛,他俩无论是在阅历还是智商包括经济实力上都不是一个量级。如果说王禹这帮人是输在了有着一个政治背景做依托的政治文化属性的傲慢上。那么三节棍这类人相对而言就要比之他们要复杂深埋得多。三节棍的老大是刘湘,这些人都是有着复杂的阅历,包括坐过大狱的丰富经验,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除了有点儿钱和手下有一帮听命于老大的打手外,他们在其他方面则一无所有。也就是说,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包括死穴在哪里。这是一伙在官本位体制的夹缝中力求生存,并希望能够生存的好一些的人。但却又处处显出了脆弱的本质。他们在利害冲突中借着月光喋血拼杀,却也在人前鞠躬作揖,脸上更是堆满了苦楚的无奈。 萧乾对这类人吃得很透。所以,在暗查这个案子时也从未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三节棍以前举报的几次线索,除了无奈,尚有消除异己的实质。而这次则不同。萧乾的目的已不是仅仅要扒刘湘的皮,而是要端窝,也就是说连口饭都不给他留了。而三节棍又岂能不知这口锅里是有自己的那一口?所以,这个决心要下,也必是奇难!萧乾理解这一点,故不去催得太急。但萧乾本身亦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二十年的警察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居高的心理态势,他更是忽略了如果兔子多也能咬死狼的这种可能。但警察和贼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真正站在一个角度上来考虑问题的。因为他们的动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载体。那么,方向感的偏差便在所难免。 三节棍这段时间也并未闲着,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苦苦思索过,真可谓绞尽了脑汁。他首先知道萧乾对这种事情是不会留有余地了,且无论难度有多大,亦会把命搭上的去端或踹这个蜂巢。三棍栽在萧乾手里栽过,打过交道,深知此人的耐力与手段相加在一起的可怕!但如按萧乾所说,自己帮他端了这个窝,亦或成了这个案子的污点证人,那么自己又能卸掉多少干系?三节棍对作线人并不陌生,且看到了多个线人的下场。政府在宽大这一栏里虽然确实留下了空白填写处,但那一栏里的空间却确实写不下多少内容。坐过大狱的三节棍对此是心知肚明,如果说你已是罪不可赦,那么所谓宽大也无非是让你能死得痛快点儿罢了。况且,刘湘的买卖现在已是红红火火的时候,确实不少赚钱,并且这钱里也确实还有三节棍的一份儿。那么,三节棍的为难也就不难理解了。如果没有自己把刘湘的小舅子送进大狱这段插曲的话,三节棍可以把萧乾相逼的事情告知刘湘,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共同对付之,但因有了这段梁子,三节棍便没法再与刘湘联手,甚至不能露了风声。在经过了风狂雨骤的思考后,三节棍终下了决心,由自己对付萧乾,先将其置于死地!好在萧乾现在已经退了下来,他不再代表国家,甚至连枪都没了。这就让三节棍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他开始琢磨,得找几个靠得住的帮手,拿出钱来…… 王禹带着四名杀手回到了大陆。他入境前在泰国的一家私人整容所简单易了容,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面膜,使其的肤色变得暗了许多,贴了胡子。他现在持得是巴哈马的护照,这样便更接近了。大陆华人近年来移民各国的人数很多,不懂外语的亦不乏,故海关对此并不以为意。只是身材无法改变,好在短粗胖的人世界各地都有,故也并不显得多么突出。 王禹等人并未在横江落脚,而是到了与横江毗邻的桂阳。王禹是大陆人,对租房这一套还是熟悉的。他很快通过中介公司找到了一处较偏僻的别墅区,租了一套二层小楼独体别墅,有二百四十个平米,五个人够住了。四个杀手都粗通汉语,这对王禹和他们之间的沟通省去了许多麻烦。 王禹把四个杀手编了号,为了简单好记,就叫作了子丑寅卯,反正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别墅区里的人一般很少来往,大家忙着自己的事。王禹选择在别墅区租房,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当天晚上,王禹用一部新手机新号码拨通了父亲的秘书肖云的手机。对方客气地问是哪位?王禹有意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家门!对方显然吃惊不小,沉默了须臾后,告知片刻后打过来。看样子他此时不太方便。王禹挂断电话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他住在二楼的主卧室里,其他四人,两人在楼上的另间卧室,另两人在一层。王禹告知四人,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外出。几人都是吃这碗饭的,懂得规矩,不须王禹过分叮嘱什么。别墅内的家具基本上够用,包括行李和一应生活必需品。王禹为自己和其他四人都配了手机,交足了话费,且都是不记名的全球通。 半个小时后,王禹的手机响了。他沉沉气,这才接听……这是他潜回大陆后打出得第一个电话,亦是收到的第一个电话。 电话里,肖秘书慌乱异常地第一句话便是,老天爷,你这是在哪儿啊?!王禹无声的冷冷一笑,然后道:我回大陆了。”电话那边沉默了数秒钟,但王禹似乎看见了肖秘书倒吸了一口凉气的表情和包含在这口凉气中的全部惊恐!继尔,肖秘书便说出了对王禹来说无疑是一堆废话。他说王禹你真是疯了,这个时候还跑回来干什么?!你已经是国际级的通缉犯……王禹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讲需要他帮忙。肖秘书惶恐地问这个时候要他怎么帮忙?而王禹却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要他在第一时间告知他案件的进展情况。然后是摸清萧乾的行踪,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他。并强调说第二点尤其重要。 肖秘书和王禹通了近一个小时的话。最初肖秘书谈了许多为难之处,意思当然是不想介入此事。但王禹却明确告诉了他,送他那一百万现金时的录音就在身边,要不要送过去让他听听?肖秘书相信王禹说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他已经干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王禹送他一百万现金也是有目的的了。唉,白占便宜的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肖秘书当时拿这笔钱时也没想太多,他只知道王禹财大气粗,这点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况且,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早晚也能帮上王禹的忙,那么扯平也就是个时间上的问题。再说那段时间肖秘书又要给老人买房子,自己也要换房子添钱,女儿进重点学校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说句话就管用得……总之,当时是太需要钱了,并且不是小数目。而王禹就是在这个时候把钱送来的。肖秘书收了,收得说勉强亦不算勉强,肖秘书知道这个人情是早晚要还得,但却不知道要以这种形式还!肖秘书后悔了,但他亦知道,即使是现在把钱还给王禹,事情也不会再简单了,况且他现在也没能力还这笔钱,况且也不可能解释的清楚。一百万啊!如果按受贿罪论处,肖秘书虽然知道死不了人,但从监狱出来时,八成已经没啥人样了。这么想着,肖秘书干脆打消了自首的念头。转尔又想,王禹不过只是想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和萧乾的目前情形。而作为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的秘书,这些情况他甚至比书记还清楚,并且根本用不着打听,而王禹也不可能有胆有能力去看守所截人!那么把案件情况告诉他也说不上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王禹打听萧乾的情况是为什么?肖秘书认识萧乾,但没有几次接触,并且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私交一点儿谈不上。可他现在已经退下来了,这个案子他亦没参予,那么王禹找他干什么?肖秘书此时虽然纳着点儿闷,但想想也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肖秘书也就在电话里答应了下来,并且把钱小刚等人的情况简单但却真实的告诉了王禹。毕竟拿了人家的钱嘛。他告诉王禹,钱小刚等人已经交待了王禹的一切犯罪活动,案子现在已经报了市检察院等待公诉。整个案件除了王禹在逃外,其他的证据都基本上铁定了,判决只是个时间问题。 最后,王禹才简单问了一下父母的情况,得知父母这段时间都住过院,但现在已经适应一些了,算是没大事了吧。王禹松了口气,但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一个人在自知犯了杀头之罪时,考虑问题反而简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事了,再操心就是瞎折磨,于事全然无补。 王禹告诉肖秘书,自己的手机24小时开着,有事随时打过来。挂线前,肖秘书顺便问了一下王禹在哪儿?王禹说,不在横江,但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出现在肖秘书面前。后者理解这话的意思,故不再多问。双方道了声再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根据肖秘书所提供的情况看,王禹估计钱小刚等人在一个月内便会有结果。如果能在一个月内把萧乾干掉,那对赴死的几位兄弟也是一种很到位的慰籍,自己当然也就能少挨几句骂! 无论是什么人,在他的心底深处都会留下一些人的份量和牵挂,而绝情与无耻也必有其的难处,如果一个人处处事事都走得很顺当,那他绝不至于成为一个概念上的坏人。正是因为世事的种种不平,才会出现许多层次不同的人。而人的堕落又总是离不开贪欲和与能力不符的攫取。这是人类的弱点,然后才是悲哀。 王禹知道时间不多,须尽快动手。这就似朋友之间,活着时送他盒烟,胜似死后那些排出很长且昂贵的花圈。 王禹把四名杀手叫到楼上的客厅里,安排了计划。明天他便带着这几人去横江踩盘子,既熟悉地形和了解方方面面的情况。王禹在网上租了一辆丰田4500型越野车,明天上午去付款取车。他是用假身份办理的手续。 王禹在近段时间里表面上看去非常沉静,既然已经执意这样做,并且已有了计划,那么如何达到目的便成了最重要的宗旨。而要完成这个既定目标,便需要审慎和精密的计划包括细节,当然,随机转换亦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和关键。 几名杀手的个头皆不算高,但又似是一个模子里钻出来得同样强壮,且又是同样的不苟言笑。用命换钱的人自有与常人不同的心态,表现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上午九点,王禹独自去出租车公司交了租费,然后把车开了出来。这车是深蓝色的,公里表上显示是八万多公里,车况还不错。王禹开车回到别墅区把四名杀手接上,然后便朝外环路的方向驶去。这四个人都能驾车,但王禹还是坚持说要自己开,因为他熟悉路。另外,亲自驾车还能产生出一种真切的,向目标逼近的快感。 不到两个小时,王禹等人已经进入了横江市区。王禹在哈特饭店订了两间客房,一间套房,一间三人房。他身边留一个人就行了。这家饭店的大股东,既控股方是外国人,王禹等人持得护照皆是外国的,故入住这家饭店比较合适,也不显得招眼。 进入客房后,王禹给肖秘书打了电话,当然是用得手机。他让肖云在最短时间里查清萧乾的住所地址。 第五十一章 萧乾在找过三节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三节棍一直没和萧乾联系。这令萧乾很不舒服,但他亦知道此事不能急于求成。三节棍毕竟不同于杂毛,他俩无论是在阅历还是智商包括经济实力上都不是一个量级。如果说王禹这帮人是输在了有着一个政治背景做依托的政治文化属性的傲慢上。那么三节棍这类人相对而言就要比之他们要复杂深埋得多。三节棍的老大是刘湘,这些人都是有着复杂的阅历,包括坐过大狱的丰富经验,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除了有点儿钱和手下有一帮听命于老大的打手外,他们在其他方面则一无所有。也就是说,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包括死穴在哪里。这是一伙在官本位体制的夹缝中力求生存,并希望能够生存的好一些的人。但却又处处显出了脆弱的本质。他们在利害冲突中借着月光喋血拼杀,却也在人前鞠躬作揖,脸上更是堆满了苦楚的无奈。 萧乾对这类人吃得很透。所以,在暗查这个案子时也从未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三节棍以前举报的几次线索,除了无奈,尚有消除异己的实质。而这次则不同。萧乾的目的已不是仅仅要扒刘湘的皮,而是要端窝,也就是说连口饭都不给他留了。而三节棍又岂能不知这口锅里是有自己的那一口?所以,这个决心要下,也必是奇难!萧乾理解这一点,故不去催得太急。但萧乾本身亦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二十年的警察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居高的心理态势,他更是忽略了如果兔子多也能咬死狼的这种可能。但警察和贼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真正站在一个角度上来考虑问题的。因为他们的动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载体。那么,方向感的偏差便在所难免。 三节棍这段时间也并未闲着,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苦苦思索过,真可谓绞尽了脑汁。他首先知道萧乾对这种事情是不会留有余地了,且无论难度有多大,亦会把命搭上的去端或踹这个蜂巢。三棍栽在萧乾手里栽过,打过交道,深知此人的耐力与手段相加在一起的可怕!但如按萧乾所说,自己帮他端了这个窝,亦或成了这个案子的污点证人,那么自己又能卸掉多少干系?三节棍对作线人并不陌生,且看到了多个线人的下场。政府在宽大这一栏里虽然确实留下了空白填写处,但那一栏里的空间却确实写不下多少内容。坐过大狱的三节棍对此是心知肚明,如果说你已是罪不可赦,那么所谓宽大也无非是让你能死得痛快点儿罢了。况且,刘湘的买卖现在已是红红火火的时候,确实不少赚钱,并且这钱里也确实还有三节棍的一份儿。那么,三节棍的为难也就不难理解了。如果没有自己把刘湘的小舅子送进大狱这段插曲的话,三节棍可以把萧乾相逼的事情告知刘湘,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共同对付之,但因有了这段梁子,三节棍便没法再与刘湘联手,甚至不能露了风声。在经过了风狂雨骤的思考后,三节棍终下了决心,由自己对付萧乾,先将其置于死地!好在萧乾现在已经退了下来,他不再代表国家,甚至连枪都没了。这就让三节棍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他开始琢磨,得找几个靠得住的帮手,拿出钱来…… 王禹带着四名杀手回到了大陆。他入境前在泰国的一家私人整容所简单易了容,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面膜,使其的肤色变得暗了许多,贴了胡子。他现在持得是巴哈马的护照,这样便更接近了。大陆华人近年来移民各国的人数很多,不懂外语的亦不乏,故海关对此并不以为意。只是身材无法改变,好在短粗胖的人世界各地都有,故也并不显得多么突出。 王禹等人并未在横江落脚,而是到了与横江毗邻的桂阳。王禹是大陆人,对租房这一套还是熟悉的。他很快通过中介公司找到了一处较偏僻的别墅区,租了一套二层小楼独体别墅,有二百四十个平米,五个人够住了。四个杀手都粗通汉语,这对王禹和他们之间的沟通省去了许多麻烦。 王禹把四个杀手编了号,为了简单好记,就叫作了子丑寅卯,反正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别墅区里的人一般很少来往,大家忙着自己的事。王禹选择在别墅区租房,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当天晚上,王禹用一部新手机新号码拨通了父亲的秘书肖云的手机。对方客气地问是哪位?王禹有意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家门!对方显然吃惊不小,沉默了须臾后,告知片刻后打过来。看样子他此时不太方便。王禹挂断电话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他住在二楼的主卧室里,其他四人,两人在楼上的另间卧室,另两人在一层。王禹告知四人,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外出。几人都是吃这碗饭的,懂得规矩,不须王禹过分叮嘱什么。别墅内的家具基本上够用,包括行李和一应生活必需品。王禹为自己和其他四人都配了手机,交足了话费,且都是不记名的全球通。 半个小时后,王禹的手机响了。他沉沉气,这才接听……这是他潜回大陆后打出得第一个电话,亦是收到的第一个电话。 电话里,肖秘书慌乱异常地第一句话便是,老天爷,你这是在哪儿啊?!王禹无声的冷冷一笑,然后道:我回大陆了。”电话那边沉默了数秒钟,但王禹似乎看见了肖秘书倒吸了一口凉气的表情和包含在这口凉气中的全部惊恐!继尔,肖秘书便说出了对王禹来说无疑是一堆废话。他说王禹你真是疯了,这个时候还跑回来干什么?!你已经是国际级的通缉犯……王禹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讲需要他帮忙。肖秘书惶恐地问这个时候要他怎么帮忙?而王禹却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要他在第一时间告知他案件的进展情况。然后是摸清萧乾的行踪,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他。并强调说第二点尤其重要。 肖秘书和王禹通了近一个小时的话。最初肖秘书谈了许多为难之处,意思当然是不想介入此事。但王禹却明确告诉了他,送他那一百万现金时的录音就在身边,要不要送过去让他听听?肖秘书相信王禹说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他已经干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王禹送他一百万现金也是有目的的了。唉,白占便宜的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肖秘书当时拿这笔钱时也没想太多,他只知道王禹财大气粗,这点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况且,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早晚也能帮上王禹的忙,那么扯平也就是个时间上的问题。再说那段时间肖秘书又要给老人买房子,自己也要换房子添钱,女儿进重点学校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说句话就管用得……总之,当时是太需要钱了,并且不是小数目。而王禹就是在这个时候把钱送来的。肖秘书收了,收得说勉强亦不算勉强,肖秘书知道这个人情是早晚要还得,但却不知道要以这种形式还!肖秘书后悔了,但他亦知道,即使是现在把钱还给王禹,事情也不会再简单了,况且他现在也没能力还这笔钱,况且也不可能解释的清楚。一百万啊!如果按受贿罪论处,肖秘书虽然知道死不了人,但从监狱出来时,八成已经没啥人样了。这么想着,肖秘书干脆打消了自首的念头。转尔又想,王禹不过只是想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和萧乾的目前情形。而作为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的秘书,这些情况他甚至比书记还清楚,并且根本用不着打听,而王禹也不可能有胆有能力去看守所截人!那么把案件情况告诉他也说不上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王禹打听萧乾的情况是为什么?肖秘书认识萧乾,但没有几次接触,并且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私交一点儿谈不上。可他现在已经退下来了,这个案子他亦没参予,那么王禹找他干什么?肖秘书此时虽然纳着点儿闷,但想想也不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肖秘书也就在电话里答应了下来,并且把钱小刚等人的情况简单但却真实的告诉了王禹。毕竟拿了人家的钱嘛。他告诉王禹,钱小刚等人已经交待了王禹的一切犯罪活动,案子现在已经报了市检察院等待公诉。整个案件除了王禹在逃外,其他的证据都基本上铁定了,判决只是个时间问题。 最后,王禹才简单问了一下父母的情况,得知父母这段时间都住过院,但现在已经适应一些了,算是没大事了吧。王禹松了口气,但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一个人在自知犯了杀头之罪时,考虑问题反而简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事了,再操心就是瞎折磨,于事全然无补。 王禹告诉肖秘书,自己的手机24小时开着,有事随时打过来。挂线前,肖秘书顺便问了一下王禹在哪儿?王禹说,不在横江,但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出现在肖秘书面前。后者理解这话的意思,故不再多问。双方道了声再联系,便挂断了电话。 根据肖秘书所提供的情况看,王禹估计钱小刚等人在一个月内便会有结果。如果能在一个月内把萧乾干掉,那对赴死的几位兄弟也是一种很到位的慰籍,自己当然也就能少挨几句骂! 无论是什么人,在他的心底深处都会留下一些人的份量和牵挂,而绝情与无耻也必有其的难处,如果一个人处处事事都走得很顺当,那他绝不至于成为一个概念上的坏人。正是因为世事的种种不平,才会出现许多层次不同的人。而人的堕落又总是离不开贪欲和与能力不符的攫取。这是人类的弱点,然后才是悲哀。 王禹知道时间不多,须尽快动手。这就似朋友之间,活着时送他盒烟,胜似死后那些排出很长且昂贵的花圈。 王禹把四名杀手叫到楼上的客厅里,安排了计划。明天他便带着这几人去横江踩盘子,既熟悉地形和了解方方面面的情况。王禹在网上租了一辆丰田4500型越野车,明天上午去付款取车。他是用假身份办理的手续。 王禹在近段时间里表面上看去非常沉静,既然已经执意这样做,并且已有了计划,那么如何达到目的便成了最重要的宗旨。而要完成这个既定目标,便需要审慎和精密的计划包括细节,当然,随机转换亦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和关键。 几名杀手的个头皆不算高,但又似是一个模子里钻出来得同样强壮,且又是同样的不苟言笑。用命换钱的人自有与常人不同的心态,表现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上午九点,王禹独自去出租车公司交了租费,然后把车开了出来。这车是深蓝色的,公里表上显示是八万多公里,车况还不错。王禹开车回到别墅区把四名杀手接上,然后便朝外环路的方向驶去。这四个人都能驾车,但王禹还是坚持说要自己开,因为他熟悉路。另外,亲自驾车还能产生出一种真切的,向目标逼近的快感。 不到两个小时,王禹等人已经进入了横江市区。王禹在哈特饭店订了两间客房,一间套房,一间三人房。他身边留一个人就行了。这家饭店的大股东,既控股方是外国人,王禹等人持得护照皆是外国的,故入住这家饭店比较合适,也不显得招眼。 进入客房后,王禹给肖秘书打了电话,当然是用得手机。他让肖云在最短时间里查清萧乾的住所地址。 第五十二章 肖云亦预感到了什么,但他到了此刻也再无了其他选择。正好下班前没什么急着要处理的公事,同办公室的另名秘书也正好不在,肖云打开了电脑……查居民住址是公安网,属户籍科,没有密码是不能进入得。但肖云是分管政法副书记的秘书,故便有此方便。他用密码进入后,很快便调出了萧乾的住址。菖蒲小区,12栋3单元6号。他把这个地址用手机告知了王禹。然后,肖云关了电脑,坐在桌前连着抽了两根烟。他想静下来琢磨一下,看能否把思路採顺当一点儿?但脑子太乱,他根本做不到。便叹了口气,锁了办公室门,回家了。 王禹溜达到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给肖云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电子值班声提示,此号码是空号。王禹挂了电话,有点儿纳闷,但他知道肖云报得号码不会错,肖秘书在这类方面皆具有职业准确性。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号码萧乾已经不用了。 王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为了确认萧乾在不在?当然,如果电话另方有人接听,王禹会说是打错了。他和萧乾接触很少,故后者对他的声音不会有太深的记忆。再则,王禹可以在电话里改变一下声音,这很容易做到。但没人接听,这就吃不准了。 王禹等人在楼上餐厅简单吃了饭,便回到了客厅。王禹又给肖云打了电话,告知了电话是空号的情况。让他再了解一下萧乾是否在横江,要确切,在或不在!但肖云有些为难,他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去了解萧乾的情况是不理智的,一旦萧乾出了什么问题?那这就无疑是一条线索。况且,肖云知道萧乾已经退了下来,并且这个案子他又绝对没参予,那么,王禹找他又是为了什么?但王禹在电话里不解释,并坚持要他去了解,并在最短的时间里听回话。肖云很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肖云拨通了王禹的手机,告诉他萧乾在横江,没有出门。但王禹知道他在撒谎,他根本没去打听。但王禹亦能理解肖云的难处。他没说什么,决定自己处理此事。 王禹对菖蒲小区多少有点儿印象,这片居民楼最早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产权,但居民身份比较复杂,各单位的都有。但当时萧乾是公安部授予的缉毒英雄,为此,市公安局打报告申请,然后萧乾就有了这套房子。数年后,开始房改,这类房子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居户,他们随即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业主。 王禹闷头考虑了半天,觉得白天去不合适,又是五个人,目标显然太大。但晚上又太安静,这种事难免要搞出一些动静来,再说萧乾又不是吃素的人。尽管王禹知道萧乾现在已没有资格带枪,但要说能轻松地弄死他也显然是句屁话。从另一方面讲,王禹的骨子里毕竟不是一般的小市民所能堆砌的那些材料。他必须要面对萧乾,并且要让萧乾很清楚的知道是谁弄死了他!王禹要亲眼看着萧乾在强制下吞进去至少三百克以上的白粉,然后看着他在中毒的过程中如何抽搐,痉挛,并吐出很多胃液,还有那种在极度痛苦和仇恨中发出来得目光。王禹必须要看着这种仇恨和恐惧参半的眼睛里的光泽一点点的变暗,最终消失。最后他会对着萧乾那张惨白失了人样的脸啐一口,再说上一句,去死吧,你这个狗娘养得警察…… 王禹就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真的十分可怕! 下午,王禹开着车在菖蒲小区的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像是在找人。他让自己和四名手下熟悉一下地形,并牢牢记住了12栋3单元6号的位置。6号是3层。王禹透过车窗玻璃看着3层6号的窗户,默默地点着头。副驾座上的一号杀手阿子点着一根烟递给王禹,后者接过来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把烟徐徐吐了出去…… 晚上十点多,阿子和阿丑在王禹的授意下带了钱去购买枪和K粉。这是个私企的汽车美容店,规模不大,在西郊的一条较偏僻的路边上。当然,这种店面并不会正经经营,纯粹是个幌子。这个店面的法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当然谁也没见过他,显然是个替身。但王禹知道这个店里出售枪支和K粉。他和这个店里真正的老板是认识的,王禹干毒品也几年了,这种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麻烦上身,所以弄几条枪护身也是有必要的。老板和王禹打过几次交道,亦知道王禹是什么量级的人,故十分买账。并告知王禹,以后买货,只要是他的朋友,那只需对店里的老鲁讲是K爷的朋友就行了,用不着都见他,道上靠得住的弟兄都知道这个茬口。王禹记住了。但这类事钱小刚等人并不清楚。这到不是因为王禹不信任这帮兄弟,而是他觉得没必要。王禹毕竟曾经是个处级干部,和市井无赖那帮混混有着质的不同,待人接物也自有他自己的一套理数。 王禹把车停在美容店稍远的一处地方,然后让阿子和阿丑去店里按吩咐地办……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在这期间王禹看见一辆停在店前的小型客货车开走了。如果正常,这辆车应该是取货去了。王禹推算着,心情很平静地在等。自从入境后,王禹虽然没说过什么不祥的话,但在他的潜意识里已有了赴死的地基。所以,他才能处处显出了这般的冷静。 果然,又过了约半小时时间,那辆客货车又开了回来停在了店前。从车里下来两个人,朝店里走去。店前的灯光较暗,但两个人的轮廓还是看得很清楚。车离开时亦是两个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店门开了,两个人影走出来。王禹估摸着这回应该是自己的手下阿子和阿丑。两个人确实是朝4500走了过来…… “老板,OK!”阿子上了车后道。王禹点点头,打着火,调头朝城里驶去。几分钟后,他留意了一下倒车镜,后面没有车跟着。 王禹把车直接开回了哈特饭店的停车场。他对自己的判断力非常自信,确信没人跟踪。 这段时间,四名杀手对王禹亦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感。他们感觉到这位言语不多的矬胖男人挺稳当。通常杀手最怕的就是唠唠叨叨的雇主,烦人不说,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干杀手的还有一个忌讳,就是不到迫不得已,不接女雇主的活,在这点上,大家似乎有个不用交流的共识,就是女雇主是天底下最要命的一种东西。有点儿像食人鱼,并且是游得很快那种。 回到饭店后,王禹看了一下枪,是五把仿“六四”式手枪,工艺很不错。王禹知道这些枪的来历。这是西部地区的兵工厂的工人干得。跟注册的枪没任何区别,不同的只是这些枪是私活,不用注册,当然也不会有档案。这种枪支经工人的手偷偷卖出后,一旦犯了案也没法查。但这种事儿一旦露了,做枪和卖枪的工人都会被判刑,但刑期不会长,故对干这种私活的人形不成太大的威慑力。所以,这种事一直没有停止过。小利润可以令人动心,如果利润可观,有人就动手了。听起来好像有些可笑,但却是事实。除了五支枪外,还有150发配套子弹,够用一阵子的。王禹摆弄着枪,心里思忖着。阿子只拿到了不到50克K粉,没有王禹所要得300克,但这已经够了。通常人要生吞毒品找死,有十克便足够了。 王禹把枪给四名手下分了,自己留了一把。子弹亦是平均分配,每人三十发。安顿好这些事,时间已不早了,王禹让大家睡觉。 第二天一白天,王禹等人都是在饭店里度过得,除了在楼下餐厅吃饭以外,其余时间都是呆在房间里。王禹看着电视节目,边琢磨着事。 晚上九点,王禹招呼几名杀手随自己走。 二十分钟后,几人来到了菖蒲小区。王禹把车停在了9号楼下的阴影里,这里离12号楼还有一段距离。王禹让阿子和阿丑跟自己走,其他两名留在车里等。王禹今天并不想下手,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他不能断定萧乾到底在不在这里。 王禹等人在12号楼的边上止了步。3层6号的窗户都黑着,不像有人的样子。几人又绕到楼后,后面的窗户也黑着。这时尚不到十点,莫非…… 几人在12号楼周围缓缓转着圈子。偶尔有路过得人。但夏天人们都睡得较晚,在院子里溜达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况且这个小区院里的路灯并不多,且光线亦不够亮。 12点了,3层6号的窗口仍未见亮。王禹带着人开车走了。 回到饭店,王禹拨通了肖云的电话,他对肖云说过不许关机。肖云在电话里仍是嘴很硬地说萧乾肯定在横江。可为什么没回家他就不清楚了。王禹知道他仍未说实话,看来只能靠自己了。但他也清楚肖云不敢卖他,王禹对这种人很了解,只要事情没到砸破锅的地步,他们就不会露面。 第二天晚上,王禹带着人又去了菖蒲小区,并且又是等到12点多,仍是黑灯瞎火的没人。王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并且对肖云提供的情报也疑问更甚了。另外,如果来得次数再多了,也会引起小区保安或其他什么人的注意。将近一点时,王禹等人又撤了。 王禹第二天给肖云又打了电话,把几天的情况讲了,并让肖云马上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肖云吞吐着答应了。但王禹对他亦未报多大希望,只是试试看。 一天过去了,肖云没打来电话。王禹在心里嘀咕了几次,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晚上九点,王禹又驱车到了菖蒲小区。他把车停在另处,然后只带着阿子朝12楼走去。既然王禹势在必得的要置萧乾于死地,那么他也就作了相应的考虑,这里便包括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所以,王禹并不是很偷偷摸摸。3层6号的窗口仍是全部黑着,王禹估摸着萧乾未必在这里住。但肖云在地址上不会跟自己绕圈子,他也没有必要保护萧乾,两个人几乎没什么关系。 楼下的单元门没锁,王禹和阿子直接上了3层,然后王禹开始敲6号的防盗铁门。连着敲了几次,皆无人应,屋内显然没人。但王禹敲6号的门却是为了给对面的5号居户听。果然,5号的门开了,一名四十余岁的男人在门内问站在感应灯下的王禹找谁?机关的干部在这点儿上比商品房,尤其是中高级公寓的业主们强,比较负责任,不似公寓那般业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得劲头。 “我是萧乾的朋友。”王禹坦然回答道。他易了容,确信无人能认得出自己,就算是横江亦贴了通缉令。 “哦?”穿件大背心戴眼镜的男人打量着王禹道:你不知道?萧乾不在这住,已经几年了……你既是他的朋友,怎么会……”男人有点儿疑惑了。 “是这样。”王禹客气地道:我在外地工作,确实有几年没跟萧乾联系了。这次到横江出差,想起他来就过来看看。对不起啊,打搅您了。哎,那他不再这住,这房子……” “怎么跟你说呢?”男人迟疑了一下,这才又说道:萧乾和他爱人的关系不太好,已经有几年不在一起了……” “离婚了?”王禹问了一句。 “这我不清楚。不过他爱人也调走了,这房子已经空了挺长时间了。” “调哪去了?”王禹又问。 “这不清楚。”男人道。他确实不清楚。因为许静茹没跟任何人讲她去了哪里。经过多年提心吊胆的生活,她的戒备心理很强。另外,去外地工作本身就有避难的主要成份在内。 “……那萧乾现在在哪儿住?”王禹的口吻非常谦和。 “你们为什么不去单位找呢?”男人似乎不愿再多说。 “我听说他退休了。”王禹又扔出了一张牌。 “哦,这你知道。”男人点点头,顾虑明显少了些,便又说道:他现在住得是他父母的房子,好像在北源道街,应该是公安厅的宿舍。” “哦,那地方我知道,我去过。谢谢你啊。”王禹客气地道了谢,然后便和面无表情的阿子朝楼下走去。门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王禹带着人回了哈特饭店。他要考虑下一步的行动细节了。他没再和肖云联系,一个人在客房的卧室摆弄着枪,边琢磨着。阿子在外间的厅里加了床,静静地躺着休息。他没看电视,想都没想这个事,他懂得规矩,现在他就是机器人。 第五十三章 魏光回到横江以后给萧乾打了几次电话,让他过去吃饭,但他都找借口推掉了。这到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见魏光,而是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和魏光之间的距离,这到也不是因为魏光现在有钱了,便如何如何,不是这个原因。而是萧乾觉得魏光和自己已是太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了。虽然从感觉上讲,魏光对萧乾的感情非但没变,而是更贴近了,但萧乾仍是觉得别扭。另外,魏光身边的女人确实太漂亮了,这也让萧乾感到了不舒服,可这亦不是忌妒,而是一种心理和生理纠缠不清的一种反应,或者说是现象。平心而论,萧乾对魏光亦是十分的牵挂。魏光失踪的那十几年,萧乾总是能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一些时间来思念他,有时梦见魏光死了,他居然能哭醒过来,却又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可萧乾是从不迷信的。 萧乾把吸毒的量又减了一些,时间也拉长了一些,这很难受。他甚至又尝试着再戒一次。但又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19 部分阅读 萧乾把吸毒的量又减了一些,时间也拉长了一些,这很难受。他甚至又尝试着再戒一次。但又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都归于失败了,戒毒的滋味儿太痛苦了,除了生理上以外,精神上亦是紧张到了极限,精神分裂,或者说是崩溃的感觉,萧乾是切切实实的尝到了,并且非止一次。 萧乾戒毒的第三天,乔虹过来了,当她看到在墙角缩着的那个人形时,真是吓得够戗,那还像个人吗?尤其是不像萧乾啊!乔虹哭了,她知道萧乾又在做这种与死神相搏的尝试。乔虹看着缩在墙角瞪着自己的那双毫无一点儿光泽的眼睛,她把萧乾搂在怀里,哇哇地大哭了出来。然后,她默默地起身,从抽屉里取出那包已经剩下不多的粉放在萧乾面前,便躲到别的房间里去了。她不能面对萧乾吸毒的样子。 事后,乔虹又问起了那句老话,国内外对戒毒真的没办法吗?回答是肯定的,目前没有。当然,这亦要排除那些吸毒史短和有着特殊抗体的人群。但就毒王一号讲,凡吸食上瘾的人,就目前国外国内的救治手段讲,是绝无可能做到的。还是那两种结果。一,死亡!二,记忆力与思维能力被彻底破坏…… 下午,魏光和阿静到家里来了。萧乾刚睡醒,穿件大裤衩赤着膊在看书。昨晚乔虹在家里住得,和萧乾聊到很晚,主要谈的是新世纪的案子在开庭前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和一旦出现问题的应付方法。乔虹是准时上班的,萧乾被逼着起来和她一块儿吃了早点。中午就很困,便睡了一会儿。 魏光去澳门走了半个月,他估摸着萧乾的“粮食”不多了,打了几次电话他又不去,今天便抽空给他送了过来。魏光是担心萧乾顾及面子,又要冒着非死既傻的风险尝试戒毒。他太了解这个小兄弟了,并且不愿意去面对一但傻了的萧乾的那个令人心痛的怪样子。 萧乾并不知阿静会来,便急急忙忙跑到屋里去换衣服。在漂亮女人面前穿着太随便是令人很不安的。当然,要是丑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关系,大热天的,就这样吧。小叔子跟嫂子历来没那么认真。”魏光调侃着边往沙发上坐边道。阿静在他一侧亦坐下了。 换好了衣裤的萧乾忙着给两人沏了茶,又拿出半盒好烟来。阿静是第一次到萧乾的住处来,她微笑着打量屋子的格局和陈设。 “家里挺乱,不好意思。”萧乾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魏光对面。 “不错了,比我上次来时强多了。哎,是不是有什么生理上的打算?”魏光大大咧咧地问。阿静斜乜他一眼,到也没说什么。 “听不太懂,什么意思?”萧乾装模作样地问。 “别他妈装了,你要不懂,我明天开始和全公司的人一块玩尿泥。”魏光口气轻松地道。 “干吗呀光哥?阿静在这,说话多少顾虑点儿,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像……”萧乾的话被打断了。魏光笑着道:不像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起小时候那个烧烤摊子了?” “那到没有。”萧乾和魏光忍不住都笑了。 “为什么不去我那儿?躲我干吗?玩个性也犯不上跟我玩,你见过给盲人使眼色的吗?”魏光问。 “想哪儿去了光哥,我是真有事。”魏光的语气有点像真的。 “尽他妈扯淡。我不信一个穿着破裤衩光着大膀子的人能有多忙?民工的着装都比你规范。”魏光道。他今天穿着一间很素的衬衫,打着条深色领带,很像一家快上市公司的股东。阿静穿得也很淡泊。只是脖子上的那条钻石项链显出了与众不同。 “光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干吗呀?”萧乾有点儿挂不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静,后者只是抿着嘴笑,并不多语。 “这有什么呀?她是你嫂子,又不是外人,这个问题要让我强调到何年马月才算是一站?你要是相亲的时候,我肯定能蹦出几句好听得来。比如什么,缉毒英雄啦,公安部颁奖啊,过早退休啦,心有不甘啊,等等吧。怎么样?爱听吗?” “光哥……”阿静终于说了半句话。 “好吧,既然大家都反对,那我只好打住了。哎,萧乾,你这家里可是有女人来过,并且不像临时。是不是,有点儿歪门邪道了?”魏光歪着头问。 “……你怎么跟警犬似的?不是黑贝吧。”萧乾笑了,且是默认得态度。 “看见了吧?一语中的。别的事我承认,我不行。可这家里有没有女人,不用看,闻都闻得出来。” “光哥,你要是现在还像以前那样一文不名,我真得推荐你去警犬基地当队长了。所有训犬员包括警犬,估计没有不服的。”萧乾道。 “那是。我再开个狗肉馆,基地嘛,方便是肯定的。”魏光仰头笑出声来,然后收起笑道:萧乾,不瞎扯了。我问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有工资……上次拿得钱我给静茹了,说实话有点儿不好意思。” “又跟我来那套假亦真来真亦假是不是?哎,我还真没顾上问,静茹和孩子在那边怎么样?都利索了?” “嗯。”萧乾点点头道:静茹找到了工作,萧晓也入学了。还行吧。这种情况了,我打听太多也不合适。有时候太热心也得罪人。” “没错,这也是中国特色,其实还不止是中国。那什么,你说说,来你这儿这个女的,怎么回事?能有结果吗?要是有,我就不瞎操心了,还有你嫂子,我们俩。”魏光盯着萧乾道。 “……怎么说呢?”萧乾递给魏光一支烟,两人点着了。萧乾吐出一口烟,接着说下去:是我们队里的一个同事,人挺好的,祖籍是苏州人……” “得得得,别扯那么远。我祖上是魏忠贤,权势不小吧,可名声不好。说实质问题,你们俩怎么回事?能不能成?这是关键。女人满大街都是,那是花钱的事,两码事。说。” “……她对我吧,是有那个意思。我对她吧,从感情上讲也不排斥。可是光哥。”萧乾看着魏光撇撇嘴,又道:那方面对不上号。我们有点儿像,像家里人……” “又废话了你。你这话是两头都靠得上,家里人也是分类的。这你应该比我懂啊,我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可你有啊。这当老师的在教室里不能太虚心了,这学生他不服你呀。别再回家跟大人说,我们老师啥都不懂,每节课都瞎问我们。萧乾,人到了这个份儿上,一个是说不清,另一个就是,没啥意思了。”魏光如是说过后,并不笑。阿静亦未笑,脸上掠过一层薄薄的阴影。 “光哥,你其实都听清楚了,就是穷装。咱俩之间的这一套,横江的水都洗不清了,还得说加班加点地洗。”萧乾用夹着烟卷的手指着魏光道。后者闻言,低下了头,又叹了一声,这才说:是啊,这男女之间的事儿,都说了成千上万年了,偏还就有那么多新问题和新类型……萧乾,咱们哥俩在男人里,都算是汉子,这点不用争,争也没用,就这么定了。当然,是咱俩定得。你刚才说得那个问题,我理解,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一种感觉,这是必须的纽带。没有不行,不结实还不行,难就难在这儿了。那怎么办?不行就早点儿告诉人家,别一头像火山爆发了四五天了,另一头还结着冰呢。这是给对方要造成伤害的。咱俩可都是责任心很强的人,这种事儿断断不能干。” “我知道光哥。不过我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你没见过这个女孩,很执著的一个人,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感情方面……” “她不是苏州人吗?那就带她到苏州去摊牌,当着她那些老祖宗的面,就是站在坟头边儿上,然后对她坦诚地说,姑娘,咱们能不能从今天以后,拜拜……” 几个人都笑了。阿静亦少有的笑出了声。 萧乾和魏光下午聊得时间不短,差不多聊了有三个小时。魏光给萧乾带来了十几克粉,又强硬地给他放了五万元现金。弄得萧乾是既尴尬又感激。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兄弟情谊真是很难说得清楚。然后,魏光拉着萧乾去自己的饭店吃晚饭。 晚饭定在四楼中餐厅。魏光要了个二十个人就餐的包房,整个房间六十个平米怕都不止。 “光哥,你有病啊?!要这么大个房间干吗?你不是要在桌子上跳脱衣舞吧?”萧乾一进包房就嚷嚷起来。 “为什么不?跳,咱俩。”魏光在主座位坐下来道。 “还是你自己来吧,我的裤子有点儿瘦,怕是不好脱。”萧乾在魏光一侧坐下来。 “怕不只是瘦吧?为什么不明说还有旧?并且我指得是秋裤啊。”魏光说完先径自笑出了声来。 “去你妈的!”萧乾亦笑了,但声音远没有魏光那么惬意和亢奋。萧乾感觉到魏光今天的心情不错,并且是很不错。 阿静在魏光另侧坐下了,很文静的样子,只在嘴角带出了一丝笑意。 “光哥。”萧乾看着前方太大的一片空间道:我怎么有种要开庭的感觉?被告什么时候到?” “快了。”魏光道。他把一盒软包中华烟推到萧乾面前。说话间。门开了,看样子是餐厅经理的一名女士率先进入,后面是相跟着的七八个男男女女,萧乾有认识的。沙木森,阿宝和开车的李义。还有几名不认识,不过看样子都是魏光企业的人。最后进来得人令萧乾有些诧异,是刘颜。只见她的穿着很素,且带着有些拘谨地笑。她进入后朝魏光和萧乾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阿静的身上。她似乎在择位的问题上有些犹豫。 “刘颜,到我这儿来。”是阿静的声音。她朝刘颜招招手。脸上露出极自然的笑意。萧乾有点糊涂了,一时竟很难反应过来。他慢慢抬起屁股来。 “你干吗?”魏光扭头问。 “让她坐这儿吧?”萧乾的语调显然有点吃不准。 “算了吧,又不是对联。没你的事,坐。”魏光微笑着看看陆续就座的众人。然后把目光落在刘颜身上。后者这时已在阿静身边坐下,两人低语着什么,似乎是在议论刘颜身上那件丝质的短衫。两个女人互相照着,真是有些夺目的光彩,况且不是照片,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活人。阿静给刘颜斟茶,对方很自然地接受了,毫无拘泥,更不做作。萧乾从心里往外冒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问号?妻妾之间原来真能相处得如此和睦?今天,萧乾真是他妈的开了眼。 众人落座后,桌面上仍是很安静,没什么人说话,大家都坦然看着魏光。女经理这时冲魏光道:光哥,人齐了,菜可以上了吗?” “上吧。”魏光冲女经理打个手势,落下的手顺便去拿桌上的烟。魏光有个规矩,公司女主管以上的干部,只要年龄比魏光小的,都可以称光哥。男的则不行,除了“圈里”的弟兄外。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萧乾又领教了魏光的另一面。 第五十四章 菜上得很快,不是特别丰富,但绝对够吃。有酒,谁想喝自己方便。大家吃着饭,看样子并不拘泥。但没人劝酒,也没什么开场白之类的程序。大家就是吃饭且很随便。魏光亦是吃着眼前的饭菜,跟后来进来得人也没什么话。 “哎,萧乾,你喝点儿不?”魏光扭头问。 “不喝。”萧乾摇摇头道。 “那我也不喝了。哎,你俩不喝点儿啊?”魏光这话是冲阿静和刘颜的。刘颜看一眼魏光,复将目光落回到阿静身上道:大姐要喝,我就陪着。”刘颜的话很乖巧。阿静听完便笑了,道:什么陪不陪得,想喝就喝点儿。这是在家里,随便点儿好了。”阿静说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一瓶红酒。刘颜拿过来给阿静斟了,又给自己倒上。两人端杯轻轻相撞,然后各自饮进一口去。 “咳,没我什么事了。瞎张罗。”魏光笑笑,夹进一筷子不知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去。 “哎,光哥……”萧乾贴近魏光低语道:她们怎么能相处成这样?” “这很简单。”魏光同样低语道:喜欢一个人,关键的要素是,把私心收起来。你不是爱他吗?那就让他快乐好了。” “那个他是你吗?”萧乾仍压低声音问。 “废他妈话,不是我是谁?”魏光这一声声音不算低。 “噢,可我以为是别人呢。”萧乾笑了,且笑得有点儿不地道。 “唉,跟你一时半会儿真说不清楚。这样吧,咱俩今天不喝酒,那就互夹一口菜吧。老规矩,你给我夹一口荤的,我给你夹一口素的。”魏光说完又径自开心地笑了。这个规矩是有个典故的,并且是魏光和萧乾小时候的默契。萧乾没说啥,他往桌子上望去,琢磨着夹点儿什么。正好有盘虾转了过来,萧乾用筷子把虾头拧下来夹到了魏光的盘子里。 “什么意思你?”魏光问。 “你不是我的头吗?”萧乾认真地道。 “那我的身子呢?头也不能光自己在那儿晃啊。”魏光又问,边看着嚼着东西的萧乾。这时正好有一盘风爪转了过来。萧乾指着半盘爪子道:这不,就剩下脚了。” “你小子……”魏光笑了。然后夹了一片笋规规矩矩地放进了萧乾的碟子里。 “光哥,我是越来越服你了。”萧乾边看着转过来得菜,边似自言自语道。 “这话没新鲜感,都几十年了,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魏光夹了一块薄饼。 “我是说现在,目前。”萧乾也夹了一块饼。 “噢,历史也很重要。”魏光把饼塞进嘴里去。萧乾笑笑,也把饼吃了。 “光哥,我代表大姐跟你喝一杯。”是刘颜的声音。她站起身来,端着半杯红酒,许是刚喝了酒的原因,她的双颊很红,显得精神有点儿焕发。魏光怔了一下,然后把刘颜手上的酒杯抢过来,一仰头干了。 “哎,光哥,那是我的酒,那我呢?”刘颜发着嗔道。魏光把空了的酒杯还给她,然后指了指阿静面前的酒杯道:你不是代表她吗?那就把她那杯喝了吧。”魏光说完便又跟萧乾开始说话。刘颜皱皱眉坐下了。 桌上的其他人竟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径自吃喝着,真的是毫无一丝的反应。萧乾看在眼里,心里便不由得琢磨开了,这帮人可是与众不同啊。 “萧乾,晚上别回去了,咱们哥俩好好聊聊。正好我这几天有空。” “算了吧,我可不想让那么多嫂子背后骂我。”萧乾压低声音道。 “那不至于。我虽然很厉害,但她们也需要适当休息啊。”魏光严肃地道。 “光哥,我想起一句话来。”萧乾严肃地道。 “说。”魏光盯着萧乾。 “都说名人大体上分两种,一种是很要脸的,一种是很不要脸的。光哥,你属于哪种?”萧乾没说完便笑开了。 “错了你,这两种人都跟我没关系,我不是名人,只是个商人。” “在横江你还是有名气的,包括市长书记都知道你。”萧乾据理力争。 “又错了,他们只是知道我这个企业,与我本人并不熟悉。” “那……”萧乾琢磨着:那在你的企业里总算是名人吧?” “但这范围太小了。”魏光说到这儿,和萧乾又笑出声来。但桌面上除了阿静和刘颜往这里看看以外,其他人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吃过晚饭,魏光和萧乾又到魏光的办公室喝了几个小时的茶,说了半列车的废话,萧乾这才告辞说要走。魏光也没强留他。魏光和萧乾喝茶的时候,阿静和刘颜一直在里边的卧室低声聊着什么,看她俩的样子,还真是很像姐妹。 萧乾没让魏光的人送,他执意要打车走。出来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萧乾打车回了家。他是在离家的那栋楼尚有百余米的地方下得车,他习惯下车后溜达几步。在拐过楼角后,他看见自家那个单元门前的照明灯灭着,那一片就显得挺黑。萧乾未在意,琢磨着明天抽空换个灯泡。边想着,他便走到了楼门口,单元门开着,他朝里边走进去……楼道内是有感应灯的,但萧乾进入楼门后,感应灯亦没亮。凭着职业的敏感,萧乾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些灯不会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块跟业主作对的。这时萧乾已经走到了一楼的台阶前,他犹豫了一下,正待抬脚上台阶,但一侧的地上忽然便跃起了几条敏捷的黑影,这几条黑影原来是躺在角落里的。萧乾一激灵,他未转身,而是立刻蹲下了身子,然后本能的一个后滚翻便滚到单元门外了。他是昨天吸得毒,故今天的状态很正常,这当然要包括反应了。几条黑影快速跟出来,很快便与萧乾撕打在了一起。萧乾忙于招架,竟未能看清对方有几个人?他只感到了对方出拳的凌厉和很重的劲道,而从步伐上看无疑是跆拳道的路数。萧乾在警校时学习过这种拳脚相加的路数,但警校在这方面的主要学习科目则是擒拿,因为作为警察的主旨是抓人而不是伤人。萧乾在疲于防御的若干回合中,终于看清了对方是四个人。八只拳掌和八只穿着鞋的脚把萧乾罩在一片手忙脚乱中……萧乾的上半身包括脸部已被重重地击打了数次,但他却只有防御的本能和再无了攻击的能力。他妈的!行家!萧乾在百忙中脑子里还是闪出了这么个念头。萧乾这时还是瞅空朝一名攻击者的下裆伸出了一记反腿弓蹬。随后便听到了一声失控的低呻,那人退出了圈子,概是发力在揉着下裆。这样萧乾的周边便显出了一些松动。萧乾趁此机会又似一记直拳击在左侧的一人脸上,对方倒退了几步,但也仅是喘息了数秒钟便又扑打上来。这几人明显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打法很有章程不说,且配合的十分默契,在短暂的混乱后,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于是,萧乾又被击中了几次,并且绝对不能算轻。萧乾此时已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但他却无暇去想这会是什么人? 练习跆拳道的人都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有几个部位是不能去攻击的,其中包括主要是裆部。如果一方不慎或在冲动中丧失理智的违了规,那么这个人是会恼羞成怒的。尤其是东方人,更会认为裆内的那个东西不仅是用来撒尿和寻求快感,而最重要的则是传宗接代的镇裆之宝!所以,刚才那个被萧乾踢了裆部的人便重又纵身跃入了攻击区域,并且此刻的出手比之其他三人更明显的更凶更狠。很快,萧乾的额头和左脸便被这人几次击中,并且疼痛欲裂,难以忍受。萧乾开始拼命地护着头部,人也开始在原地转圈。 在黑暗中打斗有一个很麻烦的事,就是看不清被攻击者的准确位置,而更多的时候是靠得感觉,而这种感觉又不是很可靠。那么,如果力量悬殊,那后果便可想而知。然而,眼前这种打斗又很怪异,攻击萧乾的四人谁也不发出喊声,并且似乎还尽量控制着喘息。而萧乾也不是个习惯大喊大叫得人。于是,这场目的显然是夺人性命的打斗竟一直是在默默地进行着。 其实,这四名杀手若要取萧乾的性命是很简单的,大可在萧乾进入单元门时开枪结果他,或者用刀也罢。但他们得到的指令则是不同的。王禹的指令是必须活擒萧乾,并且包括在灯光明亮的前提下,面对面地告诉他是我王禹弄死了你,死法亦必须是亲眼看着他吞下白粉后中毒身亡。一名缉毒警察死在毒品上,在王禹看来是最合理的安排和结局。王禹似乎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去让缉毒警死!而此刻王禹就在楼角的暗处用夜视镜在欣赏这场活擒缉毒英雄的场面。此时他心中的那种快意也必是可想而知。刚才萧乾从出租车上下来时,王禹就在附近的越野车上用夜视镜在窥视。当他看清这个人就是萧乾时,四名杀手便从另一位置在萧乾之前进入了单元门内。而那些不亮的灯当然亦是人为的手段。 萧乾还有一个习惯,在从甭管是什么车上下来后,总要点着一支烟卷。这便更令王禹确认了他是谁。 萧乾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儿反击的能力,仅头部和脸便不知被重拳击中了多少次?他开始发晕,甚至出现了视觉上的旋转,耳鸣亦时尔响起。四名专业的跆拳手攻击一名赤手空拳的警察,结果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萧乾倒在了地上,但不是摔得很重,而是在单腿跪下后方慢慢倒下得……四名拳手上前制住了他。萧乾已不再挣扎。这时,他脑际里方闪出一个念头,这帮人是谁?!但这个念头刚刚要显得清晰,萧乾便昏了过去…… 王禹把这一切都在夜视镜里看得很清楚。这时,他才挂着一脸凶气朝这边走过来。 王禹走到萧乾身边,慢慢蹲下身子,他把萧乾的脸扒拉过来对着自己,后者则闭紧了眼睛。王禹站起身低声道:把他弄到家里去。”王禹现在已被复仇的快感冲昏了头脑,甚至已经不管不顾了。他要把萧乾弄回自己家,而就在他自己的窝里用极手段的羞辱他,然后再看着他死!两名杀手闻言,马上矮身欲去抬萧乾。这时,从楼西边的路上走过来七八条人影,没人说话,几乎没什么声音,但却实实在在是朝这里走来了…… 四名杀手的目光立刻聚在了王禹脸上。王禹也看到了已经离得不算远的那些众多的人影和显然是有意放轻的脚步。他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急剧变化着。王禹无奈地低语道:快走。”几人迅速从另一方向走掉了。 走过来得七八条人影这时方看清了有几人快速朝另一方向跑去。动作亦是很轻,很敏捷。便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刚才离得远,竟未看清这里有这么多人。原因只是单元门的灯未亮着。 这七八个人在原地犹豫着,但终还是走了过来。当他们看到黑暗中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时,都不免感到了诧异。待到再离得近些时,有人打亮了一只带照明功能的电警棍……萧乾?!三节棍那张被罩在黑丝袜统里的眼睛睁大了。他伸手试了试萧乾的呼吸,尚有,只是很弱了。三节棍缩回手来,扭脸往刚才几个人跑掉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在心里嘟哝了一句:操!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没再犹豫,从绑在裤腿里的刀鞘里拔出了一把并没什么光泽的军刀,另只手把萧乾的头和脖子分开一些…… 一片车灯的近光在楼角处出现了,光环在迅速扩大,看来速度不慢。然后是光线转亮,直直地照了过来,车显然是拐了弯后朝这里来得。 “警车。”人影中有人压低声音道。 “走。”三节棍收起刀,率先朝车驶过来得相反方向迅速而去。其他人鱼贯跟上,很快便在楼角处消失了。 车里的乔虹借着车灯光当然也看到了匆忙离去得一帮人,她当然也感到了不对劲儿,便轰了两脚油提速驶到了单元门前,她拔出了枪,然后才开门下了车。车灯未关闭,把楼前照得很亮。她马上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萧乾,尽管萧乾的脸上有血,但那身衣服是乔虹熟悉的。乔虹并未马上去救护萧乾,而是往四处看了看,周围确实再没了人影。乔虹为了保险起见,又朝空中鸣了两枪……枪声在顷刻间扯碎了小区夜半的宁静,且在楼宇间回荡着。空地两边的楼上陆续亮起了灯光。 乔虹一手拎着枪,这才跑到萧乾的身边,她蹲下身子,用一只手去摸萧乾的鼻息……谢天谢地!老天爷今天醒着。 “萧乾,萧乾……”乔虹大声喊起来,几声之后,声音便哑了。萧乾没什么反映,身子软软的。乔虹把枪装回了枪套。然后抓紧萧乾的肩部衣服,把他朝警车的方向拖过去…… 多个窗口上出现了窥视的人头…… 第五十五章 乔虹以吓人的车速冲到了一附院急诊楼外。然后她下车又一头闯了进去。今晚急诊部的患者挺多,看医生和护士的样是挺忙得。乔虹拉住一个正往处置室走得女护士急急地道:我车上有个重病号,快点儿,担架呢?找几个人把他抬进来。”女护士闻言振作起来,乔虹穿着警服。女护士知道只要警察来了就是急事。她忙忙乎乎地叫了几个人推上担架便往门外跑。 片刻功夫,萧乾已被弄进了处置室。几名值班医生为萧乾快速做了诊断。然后让护士推着他去拍CT片子。这期间乔虹一直未离开萧乾左右。 诊断结果是问题挺多,但又都不是大问题。乔虹松了口气。从进了急诊部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萧乾输着液,人已经醒了。乔虹今天身上还正好带了一千多块钱,她跑出跑进得交费,取片子忙乎的够戗。这时才稍稍消停下来。她站在床前看着似散架了一般没精神的萧乾,一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了。她看见萧乾看着自己,便腑下身低声问:感觉怎么样?”后者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没事。”乔虹挺直了身子忽然又大声问:这他妈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萧乾忽然也来了火气,当然,他的火气不是冲着乔虹,而是冲着攻击他的那几个人。 乔虹的眉宇间拧成了疙瘩,目光变得异常凶狠。道:看清了吗?是什么人?是不是上次整你的那伙人?上次你不说,这次该说了吧?再不说你可真没命了。萧乾,你他妈告诉我。”看得出,乔虹这次真他妈急了。 “不是一伙人。”萧乾摸摸头上的纱布,他头上脸上多处绽裂,又缝了天知道他妈的多少针?萧乾极力回忆着说:没看清,但肯定不是上次那伙人。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点着的那根烟还没抽完,刚进单元门,那几个人是从地上蹦起来得,在我进门之前,他们躺在那里……里边和外边的灯都让他们弄灭了。我只见到四个人,他们攻击我的时候,我有感觉,这帮人以前肯定是职业拳手……”萧乾忍着浑身的疼痛继续琢磨着。 “那你有点儿方向没?”乔虹着急地问。 “也有,也没有……”萧乾的话说得有些费劲,他的口腔里全被打烂了,肯定有的牙也活了,只是现在太疼,反应不是很准确。 “这叫什么话?跟没说一样。”乔虹有点儿泄气了。 “……乔虹,钱小刚他们,是不是快开庭了?”萧乾皱着眉头问。 “你怎么想起他们来了?先说你的事。” “这就是我的事。”萧乾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王禹回来了?”乔虹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最大的可能。别人,我还想不到谁。”萧乾点点头,琢磨着。 “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呢?这是什么时候?他敢?”乔虹摇着头,满脸都是疑问。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应该是他。从几个杀手的攻击上看,还有其他感觉,不像是……” “什么,不像是。”乔虹把身子朝萧乾凑过去。 “我一下也说不清,但感觉都有了。” “萧乾,你再好好想想,你处理过的案子里,还有什么尾巴,敢这么报复?”乔虹仍是不相信王禹敢这个时候回来。 “别问了,都是未知数。哎,钱小刚他们的案子到什么程度了?”检察院不是已经报法院了吗?” “早报了,法院也有消息了,择日开庭。”乔虹叹了口气,且是一大口气。 “怎么了?”萧乾问。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此时的乔虹,脸上已褪去了怒气,而换上了满面愁云。她从墙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在萧乾的床边上坐下来道:我是愁你以后怎么办?你现在不是警察了,枪也没了……好多以前的习惯都得改,我得上班,也不能天天守着你。唉——干咱们这行的,尤其是你这种人。”乔虹看着萧乾的眼睛湿了,声音也发出了哽咽。 “没事,我以后注点意就行了。”萧乾勉强冲乔虹笑了笑。看到乔虹这个样子,萧乾真的很感动。 “要不,我给你弄支枪吧?”乔虹忽然的道。 “不行。这是违法的。再说,你去哪儿弄啊?” “我爸有一支六四,老放在柜子里,他也不用。” “算了,别找麻烦。我能应付……” “你应付什么呀?你这才退下来几个月,都出了几回事了?你以为老天爷那么罩着你?你有几条命?再说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咱们俩。”乔虹的泪下来了。萧乾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儿,他把手朝乔虹伸过去,乔虹流着泪,把手放在他手里。萧乾轻轻握着。 “哎,乔虹,你怎么想起来半夜过来了?”萧乾有意把敏感的问题岔开。 “……我又跟我爸吵架了。”乔虹低下头去。 “又是因为我?”萧乾看着乔虹问。 “嗯。”乔虹点点头道:他说他坚决反对咱们结婚,还说……” “还说什么?”萧乾握着乔虹的手一使劲儿。 “还说你是个好警察,但肯定不是一个好丈夫。” “那他是?!”萧乾此话一出便有点儿后悔。这话很容易让乔虹误解他已经同意了。 “我就是这样顶他的。我说,你是好丈夫吗?你对我妈哪点儿好?你这辈子跟我妈说过多少话?而我妈这辈子除了给你生了个孩子外,就是给你做了一辈子饭。反正我没见我妈有啥可幸福的。” “你爸怎么说?”萧乾忽然对这个话题有了点兴趣。 “我爸一听就急了,他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就冲我喊,我跟你妈的的事你知道个屁呀!我一看他急了,怕他又犯病,我就走了。”乔虹说完很忧郁地看着萧乾。 “你是开车回家的?”萧乾问。 “没有。我是回队里取得。本来一看这么晚了,不想来了,可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又没开机,我有点儿不放心。再说在宿舍呆着也烦,也睡不着。我就来了。” “你可真有先见之明。”萧乾的口气里带出了明显的感激。 “算是寸劲儿吧。唉,我又愁上了,你以后怎么办?要不我也退休吧,在家陪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你有时候心太粗,我真的不放心。你要是真有个好歹,我他妈活着也没意思了。再说,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生活,不是为了能死在一起。这话听起来难听,可我就是这么想得。萧乾,要不咱俩也走吧,横江对你来说,是非太多了。” “去哪儿?也去海南?咱俩没一块疯了吧?”萧乾苦笑着道。 “废话,中国这么大,干吗非得去海南?!去河南不行?”乔虹发着嗔道。 “不行,要去就去海南。”萧乾做出一副穷倔的样来。但因脸又肿了,头上还裹着纱布,所以效果不是太理想。 “滚你的,别气我。哎,萧乾,不开玩笑了。以后怎么办?我指得是你。”乔虹不再笑了,盯紧着萧乾问。后者沉思起来,半晌才道:凭感觉讲,这不像是一般的黑势力所为,是有来头的……” “你还怀疑是王禹?” “嗯。但也不排除其他人……二十年了,经我手处理的犯人真是一个数字上的概念了,要是一个个去分析,那我就得累死。” “……要不这样,我明天上班后把这个情况向周局反映一下,看能不能组织一次上规模的排查?也许……” “查哪儿?” “当然是各大宾馆饭店了。如果真是王禹回来了,他不会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 “这根本不可能,这么大动作,别说是我,就是市里哪个头头碰上这事,我看也未必。况且,我现在还活着……”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算了?这也太窝囊了,我反正不干。”乔虹的脸拉下来了,口气中也来了火。 “当然不能这么完了,不过我得想想,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你在哪儿住以后?那个家太不安全了。”乔虹担心地道。 “那在哪儿?去宾馆?瞎扯!我就在家住,注点意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天要是再晚点到,你这条命就扔那儿了。我看了,至少有七八个人。” “不会吧,我只看见四个人。” “没错,我不会走眼。至少七八个人都不止。”乔虹很自信。 “那就不对了,不可能用四个人攻击我,其他人在暗处看着,这不符合逻辑。乔虹,你真看清楚了?” “当然看清楚了。车灯光那么强,至少不会把四个人看成多了一倍以上。我的眼神儿有那么差吗?”乔虹撇撇嘴道。 “那就不对了,绝对不对了。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萧乾的眉毛皱得几乎连成了一道弧线。乔虹亦思索着看着萧乾不语了,但无论萧乾怎么使劲地想,也想不到这是两伙人,并且目的都是要取他的性命! 尽管萧乾没想到事情的根节,但却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么如果还有其他人?萧乾的脑子里这时忽然便闪出了三节棍那张阴里透着潮的脸……但他固执地又觉得三节棍不敢有所为!可他近期所接触过的人就是三节棍。若再往远了想,霍三?也不会,虽然霍三是被萧乾送上了法场,可他身边能为他卖命的弟兄都随他去了呀!就算是他身边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可谁还能为一个死了几年的亡魂再冒这种险呢?萧乾使劲摇着头,他想不出了,真的想不出了。那么就把焦点再聚在王禹和三节棍身上。萧乾在钱小刚等人刚被抓时,便有这种预感和推测,就是王禹会回来找自己寻仇,而原因就是王禹除了是个奸商外,还同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那么他回来寻仇就有了合理的依据。可乔虹所亲眼所见的情形又与萧乾的所见有着如此大的距离?那么,就有可能还有一伙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可这伙人又是谁呢?三节棍现在已经混到了这个份上,让他参予灭了刘湘的行动,肯定无疑是要砸他现在的饭碗。那他现在有多少资产?如果已经有了千万,那么,为了保全自己现在的状况杀萧乾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萧乾的思路或曰是疑点这时便紧紧地罩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既,王禹和三节棍! 第五十六章 乔虹跟急诊部的负责人以公安的身份要了间单人观查室,故两人说话比较方便。正巧今天值班的大夫又是上次萧乾就诊的那个人,从该人狐疑的目光里不难看出,萧乾已被他在心里排到了横江最倒霉的人中的前几名。许是看在乔虹这个漂亮女警官的面子上,他过来询问了几次情况?但又对乔虹冷淡的态度产生了几分不满。但此刻的萧乾和乔虹都没心思太在意他了。 当萧乾把他的疑虑和乔虹讲过之后,后者仍是不能相信这就是事实,但萧乾又实实在在是又从死神的腋下逃生了出来,并且这次的情况又与上回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又逼得乔虹不得不相信了几分。那现在怎么办? “还是回去吧,这种事靠躲是不行的。”萧乾伸出麻木的舌头舔舔嘴角的多个裂口道。 “那,太危险了。我明天还得上班……”乔虹满腹担心地道。 “你上你的班,我在家……大白天的,没事。”萧乾疲惫地道,但口气很坚决。乔虹看着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禹等人回到哈特饭店后亦是惊魂未定。王禹让几名手下去休息,自己则在卧室里抽着烟琢磨上了……从全盘的计划包括实施的动作上看,应该不会出了什么纰漏,可大半夜的,那帮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得?并且从感觉上看,亦不像是有备而来,因为他们的行走速度已然说明了这一点。那么,是偶然的巧合?王禹想到这也没了方向。但他知道,这次失了手,下次就难了。因为萧乾非但不是一介蛮夫,且还是个心计颇深的人,又干了半辈子警察,自然是不能小觑。王禹此刻多少有点儿后悔,后悔自己的任性和显然是被夸大了的表面文章。如果当时将萧乾一枪毙命或乱刀捅死,应该是毫无问题的。几名杀手的枪都是配了消音器的。王禹此刻真是后悔了,为自己总是要力争方方面面的完美而错失了一次良机。如果不是太迁就了自己的,完全是为了满足心理上的虚荣,那么萧乾现在无疑已经变成了僵硬。那自己明天便可乘机回拿骚了。一起都很利索,圆满。但事实并非如此。王禹的一只胖手已在头顶上摸了挺长时间。那里除了少发外且多了许多汗水。 王禹知道自己很难一下冷静下来,这需要一点儿时间。但他亦清楚今晚如果不吃安眠药也是无法入睡。他忽然很想念父母亲,近在咫尺,却又不能相见。这种情形除了令人伤感外,奇#書*網收集整理亦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耻辱!王禹的火气又涌了上来,他摸了把满脸的假胡子,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酸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0 部分阅读 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酸楚。他在这种苦涩的心理驱动下,还是决定回家去看看。当然,亦只能是在家门外看看,找找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积淀在心中的份量罢了。而其他,则全部都无从谈起了。 王禹只带了阿子一人,驱车回到了父母所在的那片不大的小区。这个院内只有6栋6层高的楼,是市政府的房产,没几年,房子的外表还挺新的。这里居住着市委和市政府的部分领导与副处级以上的一些干部。楼外的空地不太大,但绿化的很到位,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混合香型。隔着不远的杆式路灯在夜的静谧中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且默默无声。王禹的父母住在一号楼中单元的二层。王禹开着车在这栋楼前缓缓驶过……整栋楼都黑着灯。王禹侧着头默默地看着二层楼那几个熟悉的窗口,心里涌出一股歉意浓郁的凄惶之情…… 他未停车,一直开出了院子。院子门口的保安似是并不怎么留意。这个院子里出出进进的车怕是太多了,包括深夜。 王禹回到饭店后吃了安眠药,他不愿再想了,累了。那么就把一切都留给以后的时间吧。但他决定,明天还是换一家饭店入住。甭管有无必要,就算是心理上的一次迁徙吧。 王禹入睡后,居然梦见了菲儿。菲儿躺在地毯上听着乡村音乐,身上几乎没挂着多少布料,她的神情很投入,亦很安静。王禹则坐在那张逍遥椅子上抽烟,并读着一本英文版的小说。在梦里,王禹的英文阅读能力简直达到了流利,毫无一丝困难,更仿佛是他从来就只知道英文这一种文字和语言。而汉语又是什么东西?那似乎更像是接近梦的一种依稀。 梦在荒诞中庄重地延续……菲儿的身体在光线中变化着,终换成了那两只打着盹的拿摩巨犬,其中一只冲着王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而另一只却朝着窗外诡谲地笑了起来…… 王禹没醒,他翻了个身,又坠入了更深黑的梦境里去了…… 三节棍回窝后心里亦是忐忑的似是一根承受力不够的风筝线。本来马上就要得手的事,竟被一辆突然出现的警车给干脆搅黄了。不过萧乾家去一辆警车也属正常,因为他的朋友多是警察。而此时的三节棍除了为这次未遂的行动感到沮丧外,亦纳着挺大的闷?是谁捷足先登得把萧乾整了个半死?看来萧乾这家伙得罪的人是太多了。不过就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如果下手真是太容易了,虽然算不上多么能解恨,但一刀下去肯定是达到了目的!三节棍就这么浮想并联翩着,边生着气,边遗憾的似寡妇家捡了整整一箱保险套。扔了吧,这是钱啊!留着吧,让他妈谁用?寡妇赌着气抬脚朝箱子踢去…… 乔虹把萧乾送回家时已是凌晨四点多了。乔虹在楼门口先下了车,并拔出枪上了膛,她在门口搜索了一番,没啥不对劲的地方。萧乾则毫无顾虑的一瘸一拐的上了楼,他知道至少今天不会再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了。 乔虹把萧乾安顿在床上躺下来,用热毛巾给他擦洗了伤口以外的皮肤。萧乾疼得直咧嘴,这次比上次重多了,当然也疼多了。乔虹要给他擦擦身子,萧乾挣扎着拒绝了,他还是不想跟乔虹成了零距离。但通过这一阶段的密切接触,加之几次遇难的经历,乔虹能对萧乾如此这般的看护和把心都掏了出来的坦诚,还是令萧乾感动的无以言喻。惟留下了心灵的震撼,但要说到启动那方面的神经,却好像仍是没有什么动静。 “怎么啦?我是谁呀?擦擦身子怎么啦?你现在不是不方便吗?我又没说今天要干啥?!”乔虹抓着热毛巾,不高兴地道。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身上疼……等两天,等我好点儿,一定让你擦,行了吧?”萧乾胀红了脸分辩着,他打心里不愿意让乔虹受到伤害。但同时也不想让乔虹看到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加之,还有那点儿心病里的忌讳。 “什么叫一定让我擦?我又不是澡堂子搓背的。”乔虹话虽这么说,可还是相信了萧乾的话,就是怕疼。她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上心疼地看着萧乾有一会儿没说话。而萧乾这时候浑身又疼又累也是不想多说什么。可他闷了一会儿还是想起来该说几句。他说:乔虹,这次事,都亏了你……谢谢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我真的不懂了。咱俩什么关系?谁跟谁呀这是。你怎么忽然搬了一座山放在咱俩中间?这你得解释。”乔虹的眼睛瞪上了。 “……其实吧。”萧乾费劲的斟酌着句子:我觉的,不管是什么关系,互相尊重这是很重要的,不能因为关系近了就不管不顾了,这其实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虹仍瞪着眼睛。 “我是说,人要有报恩的意识,别把什么都当成应该的,那样就俗了,水平也找不着了。真的乔虹,中国有很多东西是不对的。你比如说有的父母吧,他们生了孩子,当然也付出了代价,就是把孩子养大很难,可是打这起,他们就什么都对了,就好像从来没错过一样,反过头来,当孩子的就不能再责备父母,既便是很错误的东西也得像国旗一样在这个家里日夜飘扬,并且永远都没有落下来得时候。这就是不对,错的,不管是谁,他就是错的!这样才是道理。其实一个国家和一个家庭一样,夺取政权以后,就什么都是对的了,没有是非,也再不容许发生异议。你想想,这种没有依托的情形若是一直延续下去,这个国家也好,一个家庭也好,它怎么可能进步?又怎么可能文明起来?从另一个角度再说,父母的伟大在于他们的无私和能奉献到牺牲的极限,这才是伟大。如果父母养孩子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人很负责任的把他们送进火葬场或深埋在土下,那么也就谈不上什么伟大了。乔虹你说我说得有道理没?”萧乾说完,疼得直筋鼻子。 “可这跟咱俩有什么关系?咱俩也不是母子关系,连父子都不是。”看来乔虹并未认真听萧乾的话。 “咳,你没理解。我说得是。”萧乾咽了口唾沫又道:就算是咱俩的关系再近,但你帮助了我,那我就应该为此而感动,并且一定要表示感谢,这就是文明。就算是一粒米,如果我是用正当的收入买回来得,那这就是合理,就是心安理得。” “这回听懂了,不过跟我用不着,我帮你,或者说是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别跟我谈什么回报和感谢之类的废话,我什么都不要,因为咱们俩已经是一个人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这么想得,并且我会这么想到底,也做到底。”乔虹的目光这时变得很柔甚至都有些嗔了。萧乾闻言沉默了,他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他知道乔虹不怎么看书,更不去看外国的翻译小说。 “怎么样?萧乾,是不是有点儿像你说得那种母爱了?”乔虹把一只手轻轻放在萧乾的额上,嘴角绽出了密集地笑意。 “不是像,而是已经是了。”萧乾也笑了,同时又叹了口气。 “我才不要当你老妈呢!我是老婆!看清楚再说。”乔虹笑出声来,并且把脸一下贴在了萧乾的身上。 “……乔虹,要不你睡会儿吧?一会儿天就亮了,你还得上班。”萧乾关切地道。 “嗯,父爱也来了。父爱和母爱加在一块,不就是咱俩吗?”乔虹没动身子,趴在萧乾身上喃喃地道。 “这个比喻好像问题不少。”萧乾道。 “没啥问题,就这么定了。”乔虹抬起头来,在萧乾脸上挑了块没伤的地方吻了一下。萧乾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他似乎再也找不到拒绝乔虹成为自己女人的任何理由,但他仍是没有那种生理上的感觉,甚至是一点儿都没有。说实话,萧乾都有点儿恨自己了。同时,他心里也浮起了一个软绵绵的念头:去他妈哪儿能再找到这么痴情的女人啊?”可乔虹的性格又确实太像个很讲义气的弟弟了?!萧乾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乔虹身上,同时亦感到了一阵倦意袭来。他叹了口气。这时的乔虹已在他身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抹轻柔的曙色悄然爬上了窗户。 魏光昨晚是和阿静一起回到丽斯花园别墅的。阿静说有事要和他商量,这种情况是不多的。魏光猜想,许是澳门那边又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因为老虾有事总是先跟阿静打招呼。对于这点,魏光并不气恼,而是觉得很正常自然。因为老虾毕竟是范家的管家,况且,老虾做事非常谨慎,几乎从来未出现过差池,这让魏光非常满意。从另一角度讲,魏光对阿静也是非常信任的,除了那年在安静身上发生的那个阴影难以抹去以外,阿静在这些年里所做得桩桩件件事情都令魏光无可挑剔。在魏光为范家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阿静对魏光是真正服气了,并且也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与常人有着太多区别的大陆仔。对于这点,魏光亦是十分的清楚。但他仍是不愿先开这个口,他在等。而阿静也倔着性子不愿认这个错,她也在等,可这一等就是很多年。 魏光和阿静在心里,其实除了那点疙瘩以外,再没了其他芥蒂。并且两人也是互相很欣赏并尊重的。阿静的脑子非常够用,魏光在重大问题上也愿意和她讨个主意,且两人又总是能一拍即合,不谋而同。按说这真是一对难得的夫妻,但两人的性格偏又是同样的倔强甚至在常人看来已是那样的不可理喻。在已逝的时间里,两人始终在生理上保持着距离,从未行过一次夫妻之礼中所包括的房事。但两人的心却又离得很近。魏光在外边找女人阿静是知道的,虽然魏光并不刻意地用这种事去刺激她,但阿静心里仍是感到了剧烈的伤痛,可她在忍字上又并不比魏光逊色,这就有点儿麻烦了。阿静对魏光的其他女人都很好,好的令这些女人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意外和内疚。由此亦可窥见到阿静在此方面的定力与包容。而这种情况又通常分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曲,一是确实不在乎,另一种则是爱得太深!而阿静无疑是属于后一种。 第五十七章 魏光何以要把澳门的资金放到大陆来投资?这点他和阿静是商量过的。当魏光把巴爷的事处理完后,澳门也回归了大陆。当然,就当时的情况讲,主要亦是指得行政上的隶属关系和管理。那么也就是说,澳门和大陆实际上已再无了本质上的区别。在回归大陆的前几年里,魏光在澳门犯下的血案是桩桩件件都够得上终身监禁了,况且随着大陆法规在澳门的重新覆盖,澳门也就有了死刑。魏光考虑到自己在澳门的案底太厚了,便毅然放弃了再在澳门发展的打算。这期间,邱一明欲为魏光办理美国的永久居留身份,既绿卡。但魏光拒绝了,原因是办理这种身份,当事人要在美国居留一段时间,且不是短时间。另外,在获取绿卡前当事人要到移民局去应对一系列的繁杂手续,包括英语问答等等。而这些魏光都是不愿考虑的。聪明人的精明永远是仅限于某几个方面,而蠢人的表现则是落实在方方面面。魏光的骨子里毕竟仍是在大陆时攒下的那锅汤,这就决定了无论锅怎么换,但锅内的实质,既汤不会变。况且魏光并未受过多少文明的教育和科学的影响。一身名牌西装终是难以改变不愿打领带的习惯。魏光毕竟是在横江长大的,尽管横江曾给他留下了深黑的一段记忆,但横江的水土仍是渗透了他是身心。另外,他父母以及其他亲人仍在横江,虽然有的人已入土冥府,但他们却仍是在横江的土地上,而那种留在活人心中的阴魂是不会散得。更况且魏光确实非常牵挂着萧乾,有过那样一种经历的心理历程是永远不会褪色的,加之魏光和萧乾又都是非常重情惜义的人。 以上种种原因,最终让魏光下了决心,于是他便带了数亿资金回到了横江!至于阿静方面就想得比较简单了,阿静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缺钱,更没有在生活上窘迫的丝毫感觉。所以,钱对于她来说也就仅是个概念而已,再无了其他。而她这些年惟有一个念头或曰是心病,就是要让魏光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丈夫。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念头和心病也就愈重愈深了。她喜欢这个男人,爱这个男人,那么这就是她的一切,至于其他,全是无所谓了。 在横江的所有投资,都是以邱一明的名义。法人代表是邱一明。包括阿静也只是名义上的财务总监,而魏光亦是聘用得总经理。这是魏光的主意,一旦出现问题,那也只是魏光个人的问题,而与阿静和邱一明无涉,那么光威企业也就不会受到任何损失。从另一角度讲,魏光和阿静对邱一明这个法学博士的舅舅亦是一百个信任甚至可以上千至万!诚然,邱一明的所作所为亦能够让魏光和阿静绝对放下心来。 魏光就是这么个人,在讨伐巴爷的所有行动中,他都是一马当先,从未落后于他人。不知是老天爷的惠顾怜悯,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古怪?魏光得以保住了性命,但他手下的弟兄都没能那么幸运。而阿静就是这么眼睁睁看着魏光从血泊中杀过来得,并因此对他从厌恶逐渐产生了浓浓的爱慕之情。顺理成章,魏光在她的心目中也就成了英雄,没有魏光也就谈不到范家的雪耻和再度崛起,更谈不到今天的铮铮产业!阿静服了,并且是服得再无了半点儿保留。尤其是在迁往大陆的投资这件事中,更是令阿静对魏光有了崭新的刮目。因为这样一来,魏光与一名打工仔在法律上绝无了一丝差异,如果阿静和邱一明跟魏光翻脸,魏光将在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但魏光就是这么坦然地决定了这件事情,并且在办理这些法律手续时,脸上没有一丝肌肉感到了不适和难堪。故,邱一明和阿静都在心里默默地叫了一声好!这年头,能做到魏光这样的人不多了,且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从现在的情形看,更是从法律角度讲,魏光确实是在为范家打工,但他却又是打得心安理得。因为他始终咬定了一个作人的道理,那就是,如果没有范老爷子的那封“天书”,他魏光就是把全身的器官都卖掉,亦难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他没有超乎常人的技能。另外,世界上能打能拼得人多了,但最终还是要在大狱里度过余生,或惨死在现时的乱抢之下。而魏光活下来了,并且得到了绝大多数人梦了一辈子都未能梦到的东西。他,知足了。但他还有一个梦,就是想不靠范家的这笔钱,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再打出一片天下来。如果办到了,那他就可以摆脱掉是靠范家的财力而才有了今天的阴影。诚然,他这样想并非是和谁在赌气,而实在是一种独脚大盗的心理写实!魏光不是智者,亦非哲人,他只有自己的那些扭曲如蛇行的逻辑,但谁又能说,那些爬行动物经过的痕迹不算是足迹呢?尽管魏光的父母都曾是为人师表的教师,但魏光并未能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而他的基因又是什么?如果能有人立马将此事说得清楚,那他就是这个时代的老大和海上的龙! 遗憾!确实没人能说得清楚! 罪犯和阻止罪犯的人都活在同一个世界上,并且都有着对方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生活信念和方式,这是其们所赖以生存的环境与阅历的截然不同所致。故,亦是没办法的事情。另外,任何一种体制的社会,如果大家都能严格遵循着一条正确的章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且无论是上下左右,那么,便会产生出一种大势所趋,不得不规范自己行为的气候。可遗憾的是,世界上从来就没出现过这种大面积良好的局面。所以,犯罪便一刻也不会停止。并且会随着世界至少是局部风气的败坏而愈演愈烈。 世界上最大的犯罪,就是那些边在奸淫边在问被奸的人平时的伙食怎么样?是不是还能吃得饱的人!而仅次于这种人的亚军,便是那些一边有系统的贪污,一边从贪污来得钱里边挤出来一点点,然后再拿着这一点点钱去粉饰太平!包括救济一些亿万分之几的穷人。 孙中山先生曾经充满憎恶却又无奈地说过:中国所有一切的灾难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普遍的又有系统的贪污。”中山先生的话说过后的百年中,国人竟仍是在这句话的漩涡中张牙舞爪的奋力攫取! 复仇是一种野生的裁判。(培根论说文集) 一个人要是念念不忘复仇,他就会把自己的伤口常使其如新……(培根论说文集) 哪里的荣耀和虚荣越多,哪里的报复心就越甚。(叔本华) 坏事一学就会,早年沾染的恶习,从此以后就会在所有的行为和举动中显露出来。(俄,克雷洛夫) 魏光和阿静回到丽丝花园别墅后,魏光很快便感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气氛,因为阿静的神态一直很凝重,并且看上去亦不像是要谈商务上的事情,这就让魏光有了些纳闷。 魏光在这栋别墅亦偶尔小住,但仍是与阿静分房而居,这种习惯已然保持了很多年,彼此也早已适应了。此时的时间已是夜十二点多,魏光已感到了少许的倦意。(奇*书*网…整*理*提*供)他和阿静分头冲过澡后,还是聚在了二楼的客厅里。阿静倒了两杯红酒,放一杯在魏光面前,然后坐在他一侧的沙发上慢慢呷饮着自己手上的那杯,却半天不语。 “……阿静,到底有什么事?”魏光先沉不住气了,他问。阿静并未马上回答,甚至没去看他,而是默默地盯着手里的酒杯,然而她此时的神情里已经出现了浓郁且沉重的伤感……柔和的光线中,魏光所看到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切,许是条件反射的关系,他的心亦沉了下去。 “光哥……”又过了一会儿,阿静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她的目光仍是盯在酒杯上,而未去看着魏光。她问,声音则很轻:咱俩结婚几年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魏光对那个日子是记得的,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同时,他心里也颤慄了一下,但这还不足以成为一种预感。 “……你还记着那件事,不能忘吗?”阿静道,仍不去看魏光。 “……哪件事?”魏光确实没明白。 “你要再装,我就不再说了,我也累了。”阿静的语气带出了明显的失望。魏光明白了。她指得是多年前,找那个男人与自己性交,而对魏光侮辱的事情。魏光未马上回答,而是把面前的那杯红酒端起来送到嘴边,他稍侧了头去看仍盯着自己的酒杯的阿静,然后缓缓将杯中酒干了…… “光哥。”阿静这时方抬起头来看着魏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忘记这件事吗?或者说,还不能原谅我吗?” 魏光看着手里的空杯,并没去看阿静,但他知道阿静一定在流泪了。但他这时的心境却变得很沉,很静。 “光哥,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拒绝了,那我今生今世再不会提起……另外,我想走了,去美国,和舅舅在一起。” 魏光听着这番话,心里渐渐失去了静态,而只剩下了沉重。他知道阿静说这番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如果她决定了要走,也许就是明天……魏光的心里涌上来一阵酸楚。这些年中所发生的大事件,逐一在他的脑际中闪过。而许多事情又是不堪回首的,但又是忘不掉的。 “……那你就走吧。”魏光低语道。而他心里实际上却在说:你不能走!”说完这句话,魏光仍是没有抬头去看阿静。而阿静却一直在看着他。少顷,魏光感觉到阿静慢慢离开了沙发,并很轻地朝外走去…… “……你回来。”魏光抬头看着已走到了客厅门口的阿静。阿静止步,慢慢转身,用一双噙满了泪水的眼睛凝视着魏光,然后问道:光哥,还有什么事么?” 魏光不语,只是同样静静地注视着阿静……两人就这样以复杂、凄唳的目光对峙了很久。 其实两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然而,这一天竟来得如此的漫长和凄苦。 阿静沐浴后穿了一件玫瑰色带有细碎花瓣的丝质睡衣,而身体露出的部位在这种有着太多暗示和企盼的颜色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白皙和毫无止境的深远……阿静本就是位长得非常妩媚的漂亮女人,加上这些年的情感磨砺和艾怨的希冀,那么她的眉宇间便更会流露出常人所不能具有的浓郁风韵和绝艳相融的凄楚。而这一切又都是每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都会梦寐以求而又是难以求得的! 魏光缓缓站起身来,而他的体内已经开始燃烧。这些年中所发生的一切,更有如星星点点的易燃物质争先恐后地落在了火焰上,于是,这火势便很有了些壮观! 魏光开始流泪,并且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然而这些阻止不住的泪水又不仅是完全为了阿静。有为范老爷子的;有为自己那几年为了生存和避祸而装聋作哑的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有为手下那帮弟兄随着自己出生入死,血溅孤魂且最终将性命撒落在异国他乡的;有为自己从一名流浪在大陆广州的街头巷尾中的穷小子而混成了今天有着数亿资产的大佬;亦有为大龙虾漂在海水中的那一段段被血染红了的肠子……而这一切,最终却都汇集到了眼前这位一身沧桑,更加一腔鲜血浓情的女人,阿静的身上…… 魏光此刻的泪,是为以上这一切一切所感动,他这时方在心底吐出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亦不愿面对的话;原来我是一直深爱着这个女人的…… 魏光脸上的泪一直在流着,但魏光不去管它。因为他知道这是几十年积攒下来的情感和愤怒,现在这个大坝被冲垮了,那么也就别指望能再阻止它的流速和喷涌…… 魏光朝似一尊雕像般伫立着的阿静缓缓走去,在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时方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已被泪水浸泡的显得太苍白的那张脸,半天才低语道:能留下来吗?”话毕,阿静的泪更急地流了下来,她摇摇头,欲转身而去。但这时魏光却似失控地抢上一步去,将身子已转了一半的阿静紧紧地拥在了怀里。魏光将阿静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他细细地看着那双眼睛里的血和热,还有一直旋转着而后流出得泪水……魏光忽然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了阿静的脖子上……他很快便感觉到了血的腥粘和带着顽强生命的热……阿静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只是身体在魏光紧紧地拥抱中剧烈地颤抖着。她在忍受着新伤口的剧痛的同时,亦在释放着心里那些旧伤口的压抑、委屈、自责和年深日久的不能愈合…… 当魏光缓缓抬起头来时,阿静的一双泪眼看到了魏光嘴上的血,鲜活,生动,竟凄艳有如盛开的早梅在霜花雪月下的倾诉…… 两张嘴终于胶着在了一起,阿静感觉到了那种炽灼的热和那血的亲近而再无了一丝距离。许久,一声凄厉地哭声方从阿静的胸腔里爆发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和阿静在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确定后,魏光把小花蛇刘颜送到了维也纳去学习,这亦是她由来已久的夙愿。魏光给了她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如果省着点,足够她这辈子用了。刘颜并未说什么,尽管对魏光十分不舍,但当她看到魏光注视阿静的眼神时,便全明白了。因为魏光从未用过那么深邃的目光看过自己和其他女人。那种目光已是不太好形容了。因为那早已不是一个男人在看女人,而是用一颗心在相印着另一颗。 刘颜走了。在机场她当着魏光和阿静的面竟然没掉出一滴泪来,但她是想在离开了魏光后,再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并且,那应该是一次真正的哭泣。但每一滴泪里都绝无廉价可言。 在刘颜进入安检线以前,阿静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好妹妹,谢谢你。姐姐这永远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姐姐都等着你……”刘颜看着阿静笑了,她点点头,她相信阿静的话是从心里发出得。她跟了魏光几年,阿静对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信。刘颜是孤儿,她有自己的心酸,亦有自己的快乐。但这种心曲只有孤儿自己才听得懂。 刘颜在安检线里最后回过头来和魏光与阿静挥手告别时,魏光是背着身子的,但刘颜知道魏光绝对不是不想看自己,而是不忍…… 刘颜走了,走得看似很平静,实则却是天塌地陷般的沉重,只是很缓慢而已。正像是一把刀,在切开人的腹部时,运行得越慢,则越痛苦! 萧乾一整天都是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度过得。一是气愤,二是浑身无处不在的剧痛!他首先考虑分析了三节棍报复乃至要灭口的可能性,但又觉得不大可能,三节棍有这个胆子吗?!他不过是个混出了点模样,但充其量仍还是个混混,就算他这些年傍着刘湘贩毒赚了点钱,可也远不能到了敢杀警察的地步!尤其是这个警察是我萧乾啊! 萧乾,甚至是多数干警察的人都有一种共性,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并在意识的最深处,根深蒂固的认为自己是法律当然是使者,甚至天生就是管别人的。但却因此忘却了活在不同角度的人便会有不同的生命观和价值观。在一个文明尚不能普照的国度里,人们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打拼,那么这个自身的利益才是真正的法律。如果一个国家的现行法律是真正符合情理和公正的,那么,人们为自己量身裁定的法律便会无处藏身。然而,这种真正意义上代表着公正和法律却始终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出现过。而有的只是对法律条款的把玩和貌似庄重的亵渎。 萧乾虽然是一个对自己约束较严的人,但在一种不可逆转的大环境中是不可能独树一帜和不受影响的。所以,他便有了以往和今天的愤怒。 萧乾对三节棍的分析自然是没什么结果的,他仍是认定了三节棍不敢对自己怎样!那么,就是还有其他人。萧乾把疑点再次聚在了王禹身上。 乔虹是上午九点钟去上班的。本来萧乾打算让她上班后再通过公安网查一下是否有王禹入境的记录?但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因为他考虑到了王禹不会这么笨,他至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仍然用那本写着自己名字的中国护照。那么若是用其他伪造过的护照将是很难查到的。但萧乾的某根神经却是紧紧地套在了王禹身上。从那四名杀手的拳脚功夫上看,萧乾至少断定他们不是横江本地出产的东西。那么,也就不能排除他们是境外过来得人。 萧乾也有过想将此事汇报市局领导并请求帮助侦察的打算,但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否定了这一点。他想过,就凭自己现在的身份,申请实施这么大的一个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萧乾是个不认输的人,他也压根就不想求谁?这亦是他骨子里秉性的使然。新世纪的案子破了之后,虽然从表面上看跟他萧乾没有任何关系,但萧乾心里却非常坦然。而在这坦然中又有着本质上的兴奋和满足。因为他所要得结果是破案而不是站在哪个主席台上再去接受颁奖,那种感觉对他来讲已经不新鲜,甚至已无了任何意义。这多少有些像是一名用毕生的精力来企图改变自己贫困现状的人,而当他终于有了钱时,却发现自己已丧失了起码的活力,再去看那些丰富的食物和名牌的服饰时,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冷笑,面前的一切,在现在看来,只能引起他的麻木和腻烦。那么也就是说,所谓荣誉亦和物质一样,也是有着一个量到质的变化的不同感悟和认可。 坦然是一种心态的境界,它不是什么人都能刻意去追求便能得到的,而只是在现实中很自然的相遇。诚然,把它称作是一处素质的归宿亦算合理。而萧乾则是具备了这种素质的。 萧乾甚至在冲动中想过去找魏光帮忙,但也终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这次则几乎是全部是他的要面子的心理。他不想让魏光看到自己在脱掉了警服后接二连三的被人算计侮辱,这让萧乾在魏光面前太抬不起头来了,似乎是萧乾在这之前的种种业绩都是靠得一名警察的身份,这让萧乾的自尊心消受不起。他最终决定,还是自己慢慢地查访吧,一旦有了证据,他也绝不会客气。 萧乾到卫生间照过几次镜子,这张脸真的是一点看头都没了。他妈的!萧乾在心里骂了天知道多少遍。后来,他决定近期不再照镜子了。 王禹带着四名杀手回桂阳窝了几天,这次没得手令他很有些沮丧,但毕竟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样一想,也算有了几分高兴。他破例请四名手下喝了一顿酒,并且把自己灌了个半醉。几名手下很懂规矩,喝到一定量时便不再喝了,毕竟事情没有做完。这就须保持清醒,干杀手这行的是用命换钱,所以他们只能死在钱上和血里。王禹对几名手下越来越满意了。回到别墅后,他居然借着酒劲儿为几名手下唱了支歌,并且是邓丽君的首唱歌曲。但几名手下在听得时候却是毫无一丝表情,并且竟有些似分析案情般的严肃!这令王禹很扫兴,歌未唱完便以一声哑音结束了。他挥挥手,几名杀手都回自己房间去了。神情仍是严肃冷漠,步伐也仍是谨慎避重。王禹长叹了一声,倒在双人沙发上了。他忽然很想给菲儿打个电话,问问这个骚货在干什么?想想又算了。办事要紧,况且菲儿那边满嘴瞎话,他也是毫无办法。 王禹躺在沙发上琢磨着。他想休息几天再找机会下手。不过他一想到萧乾现在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还是十分的惬意。狱里的诸位弟兄,你们今天应该有点儿感觉吧?”王禹在心里想着,嘴角就不觉带出了一丝笑意。 谭欣这几天都在魏光身边泡着,她想要点儿货,但魏光不给她。通过这两年的接触,魏光对谭欣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他不想让谭欣出事。而谭欣对魏光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其他方面都依赖到了极限,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但她秉性中的强烈占有欲又让她不能做出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的决定。而这种说正常亦正常,说扭曲亦扭曲的相思之苦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谭欣的身体是属于那种几近完美的令人赏心悦目。这点,她从很多男人的眼睛里都看得出来,当然也包括魏光。但魏光在此方面也是个自尊心极重的人,如果谭欣不愿意,那他是不会动用任何手段来达到目的的,尽管他想得到谭欣的身心也已达到了几近自焚的地步!但他就是这样克制了过来,因为谭欣从未主动向他提出过。 魏光并未将他和阿静的真实情况告诉谭欣,是因为他认为没必要。那么谭欣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魏光身边至少有几个女人与他有肌肤之亲,这是谭欣所无法忍受的。而当一个女人在爱的漩涡中旋转日久后,她的神智必定会迷失。谭欣是在结识魏光的一年后才控制不住手淫的,而在这之前她从未做过。她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晚,她一边用力抚摸着自身那些敏感的部位,一边开足马力的去想象魏光与自己紧紧相拥的情形……但当房间里出现了第一抹曙色时,她方清醒的意识到,这疯狂的一夜中,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的沉浮在欲海的波涛里。不知有多少次,谭欣就是这样在黎明时捧着自己的泪光朦胧进入梦乡的…… 魏光为谭欣摆平的最大一次事情是一年前的一天……谭欣有个下家是警方的线人,此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其貌不扬且恶习通体。他从谭欣手里拿货已有挺长时间了,但数量并不大。此人只贩不吸。但他一直很垂涎谭欣的身体,只是谭欣的态度令他不得不收敛,但欲火却从不曾有过丝毫减弱。终有一天,他对谭欣摊了牌,要么作他的情妇,要么便把谭欣交给警方。谭欣看出他是认真的,便敷衍说这几天身上不方便,过几日再说。这个男人亦知道谭欣是个很倔强的女人,来硬的怕是会有大麻烦,便耐着性子等了几天。但谭欣把这个情况告知了魏光,请他帮忙。于是,魏光让她如此这般…… 谭欣在桂阳是有出租房的,且条件尚可。这天晚上,谭欣把那个男人约到了出租房,并款待他喝了红酒。而正当这个男人欲对谭欣行情夫之礼时,魏光和沙木森、阿宝等人从阳台走了出来。男人一见这屋里凭空多出来几条冷硬汉子,不觉大愕。然后是磕头作揖,自然是说了太多的好话。而魏光等人则从始至终未讲过一句话,竟似一帮聋哑人一般。待男人说够了,求完了,腿也跪麻了后,面无表情的魏光这才朝阿宝打了个手势,并且是看上去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手势。阿宝便掏出了一只很厚的塑料袋罩住了男人的脑袋,而沙木森则适时地抱住了男人的身体……片刻后,男人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变得异常安静。此刻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且是冬季。桂阳市的人民都在梦中攀附在自己的希冀上酣睡。 男人被车载到了护城河边上,冰上有些窟窿,是冬季垂钓的人干得。男人的尸体被轻轻放入了其中一个洞里,入洞前,他的脸和手足被工业硫酸清洗得露出了骨头。 魏光等人连夜返回了横江,因为上午公司有个例会看样子比较重要。谭欣并不清楚男人的尸体是怎样处理的?当她问起时,魏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女人家,打听这干吗?”但从那以后,魏光便不再供给谭欣毒品了,并且告诉她,如果再干这种营生,她就知道那个男人在哪儿了。魏光往谭欣的账户上打了一笔钱,让她作点别的买卖。但谭欣把钱给他退了回来,并说:我还有点儿钱,够用一阵子的,如果以后有难处,我会张嘴。”魏光看着这个漂亮的不同凡响的倔女人,一时也无话可说。但打那儿以后,心里便更惦记她了。他知道谭欣的那点儿心思,但他不能答应她。魏光不能抛弃阿静,亦不能让刘颜离开,谭欣的要求他做不到,但他亦不会勉强谭欣什么。时间一天天过去,魏光和谭欣相处得真的有些似兄妹了。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在平静的水下,却实在是涌动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涛声。 谭欣去找萧乾的事情,是魏光和谭欣打得一个赌,结果是谭欣输了。尽管她从萧乾的眼神里知道自己输得不是很惨,但若说出来,魏光又怎么可能相信?于是,谭欣请魏光吃了一顿说实话也算不上多么丰盛的宵夜。那天,只有谭欣和魏光两人。 第五十九章 那件事情过去后,谭欣竟三个多月未与魏光联系,这令魏光很不安。他打过几次电话,谭欣都未开机。这个女人也是有些怪,只有她找别人时才开机。为此,魏光曾去了一趟桂阳,但出租房无人。经和邻居打听,亦没有她的消息,她和邻居并无往来,但由此得知她没有退房。 魏光那个阶段尚与小花蛇刘颜同居,他是很喜欢这个女孩的,但谭欣的无消息却也令魏光感到了不安,他对谭欣的感觉挺复杂,甚至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好像方方面面都有一些,但又很难说侧重于哪个方面?总之,他牵挂着这个野性十足却又妩媚的令人心魄俱散的女孩。 终有一天傍晚,魏光接到了谭欣的电话,谭欣在电话那边先是发出了一串细碎的笑声,然后才说:光哥,我活着回来了。 “活着回来了?什么意思?”魏光纳着闷问,但还是松了口气。 “这还用解释吗?就是还活着啊。”谭欣说着又笑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你在哪儿呢?”魏光问。 “小兔崽子嘛,肯定是在窝里啦。”谭欣仍在笑,听声音是很开心。 “……我一会儿过去。”魏光欲挂断电话。 “别,我在横江。” “他妈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上辈子欠你的?”魏光笑了。 “没有啊,我们是这辈子才认识的。” “……你在哪儿?” “……算了吧光哥,我准备走了。”谭欣道,口气不像是开玩笑。 “你他妈敢!说,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我明天的飞机,我得出门。”魏光的口气有点儿急。 “……我在江边。”谭欣犹豫着告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1 部分阅读 “……你在哪儿?” “……算了吧光哥,我准备走了。”谭欣道,口气不像是开玩笑。 “你他妈敢!说,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我明天的飞机,我得出门。”魏光的口气有点儿急。 “……我在江边。”谭欣犹豫着告诉了魏光自己的位置。 半小时后,魏光只身一人来到了江边,他是悄悄离开办公室的,亦没开车,他不想在一群保镖的密切注视下见谭欣,那种情形简直是仅次于“听房”的一种感觉,太让人不舒服了。魏光是打车过来得。 魏光在泔家铺的街角下了车,这里离江沿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并且这里离码头和几个船坞都较远,是一处很安静的所在。岸边只有隔距停在滩上的一些旧船,每条船都是一户人家。这些人陆地上没有房子,就住在这些旧的船里,而这些船已经旧的不能再跑运营了,条件好的人家还有其他船在江上干营生讨生活。 靠水的地方,在无风无雨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感到惬意和清醒。正是傍晚时分,夕阳在天边不舍的与人们告别,留下许多带着念想的色彩缓缓离去……水边这时是水鸟最多的时候,叫声亦最是重叠有如纷呈的羽毛徐徐落下。隔着江水的南山山脉在一片柔和如梦的落日余晖下,显得既清晰又朦胧。而渐渐远去的夕阳又似正在讲述着这一段远古的神话…… 江沿上已没什么人迹,故魏光一眼便看见了江边上那团伫立着的火红!并在那一瞬间又很难断定这火红的颜色是否是被夕阳染就的?魏光快速朝那团红色走去……近了,更近了。被裹在一身红色中的女人缓缓扭过头来,她是谭欣…… “光哥。”谭欣亮开嗓子唤了一声,随即朝魏光走过来几步。魏光上前仔细端详着这个失踪了几个月的漂亮丫头……谭欣明显的瘦了一些,精神亦有些憔悴,江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但却越发的显出了那露在散发中肤色的白皙和细腻。 “……去哪儿了?”魏光问。把一只手搭在谭欣的肩上。 “一定要说吗?”谭欣浅笑着问。 “当然,必须说。”魏光把搭在谭欣肩上的手收回来,转尔从兜里取出了烟卷。他点着烟后看着谭欣。 “……我爸死了。”谭欣把头扭向江面,看着一江滚滚向东的湍急地流水。 “哦……”魏光吐出一口烟去,烟在风中很快便散了开去。魏光又道:为什么不说?应该跟我打个招呼的。” “你愿意见一个酒鬼吗?死了以后身上还有一股酒味。火葬场的人差一点对我说,这个人不用烧,白花钱,放到太阳底下晒,自己就能着。”谭欣说着,眼睛有点儿红了。 “……不管他生前怎么样,你不应该这么说他,他毕竟是你父亲。是他给了你生命,至于你以后活好活坏,那是你的事情。”魏光这时已走到谭欣前面,并转过身来看着她。 “这我也想过,可我现在觉得,谁给了我生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应该给我作出个样子来,一个至少像人的样子。”谭欣盯着在夕阳最后一抹光线里急急赶路的江水,她的话里有气。 “有点儿不讲理了啊,这种事没法选择,也没法要求,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你是不是还想说随遇而安,可我从来没有安过!连一天都没有!”谭欣的后一句话是喊出来得。魏光把烟卷叼在了嘴上,双手叉在腰上了,他盯着谭欣道:谭欣,你跟我发得着脾气吗?我不是你爹呀,至少。” “可你为什么不是我爹啊?!”谭欣忽然扑到魏光身上号啕大哭起来。魏光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对她附耳道:听不懂了,一点儿都不懂了。”而这时的谭欣只是不管不顾地哭起来没完。魏光只好搂着她不再说话了。 许久,谭欣才抬起一张被泪水浸得太湿的脸看着魏光抽泣着道:……光哥,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以后……”谭欣说不下去了。她随即咬住了嘴唇。须臾,一条鲜红的血线便流了下来。 “你这是干吗?!”魏光伸手把她嘴角的血抹掉,然后又不解地问:为什么?” “什么都不为,就是不想见你了。”谭欣咬牙切齿地说。 “……总得有个理由吧?”魏光把谭欣推开一些,用两只手撑着她的身体问。 “没理由,我就是不想见你了!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就我一个没理由的,干吗什么事都要个理由?我就没理由,没有,怎么啦?”谭欣有些歇斯底里了。魏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放下手来叹了口气道:那也好,你走吧。”魏光当然说得也是气话。 “这是你说得,好,我走。”谭欣朝旁边走了两步,然后转身一直朝江里走去了……魏光未动,就那么一直看着她走去的背影。谭欣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她是大哭着走去得。 夕阳已沉落,江面上变得很暗,风比刚才大了些,气温也低了下来。水鸟的叫声稀落了许多,概是回巢了。 魏光又点着了一支烟,他抽着烟一直盯着谭欣的背影……谭欣这时已经走到了水里,风掀起她红色的裙裾,她被浪打得踉跄了几步,但仍是没有回头,一直往水里走去……魏光仍是未动,他的身体在暗色中变得朦胧,只有那个燃烧着的烟头忽明忽暗。 谭欣仍在往水中走去,速度越来越慢,她扬起手挡着那些扑到她脸上的浪花,水这时已经浸到了她的胸前…… “操!”魏光这时才猛地扔掉烟头,他弯下腰把那双昂贵的意大利皮鞋快速脱下来,又把身上的T恤几把拽掉,然后快速朝水中狂奔而去…… 魏光的水性确实不错。 当魏光在水里抓住谭欣的头发时,谭欣已经被江水呛得够戗。但她仍是挣扎着想摆脱魏光的控制。这个位置的水已经较深了。江底与海底不同,海底是沙,由浅到深有个较远距离的缓坡。而江底是泥沙混合的质地,而且坑洼不平。在江里玩水的人都知道,只要水没过胸部,人便游起来了,因为谁也不知脚下是什么情况? 魏光这时已经凫了起来,并抓着谭欣的头发将其亦带着漂起来。凭感觉,谭欣不大识水性,因为会水的人在这种深度会下意识地游起来,但谭欣没有。她只是不停地挣扎,甚至想扭头去咬魏光,后者在情急之下,用空着的另只手在谭欣的脖子上砍了一下,谭欣连连吃了几口水后便不动了。魏光拽着她往岸边游去…… 魏光抱着谭欣软绵绵的身体上了岸,然后把她放在冷硬的泥沙地上。此时的谭欣已处于休克状态。魏光是在江边玩大的,自然懂得一些救助溺水者的方法。他先给谭欣做了几次心脏起搏,然后又嘴对着嘴做了人工呼吸……谭欣终于开始呼吸,并呕吐起来……魏光光着膀子蹲在她身边,看着刚才还有些光彩夺目,而现在确实已经没啥看头的谭欣,轻轻叹了口气。 谭欣吐完后,便把目光盯在了魏光的脸上,她的头发一绺绺地粘在脸上,脸色在暗色中显得苍白,无助。她又开始流泪…… 一小时后,魏光和谭欣已在假日大酒店入住了。魏光和这家酒店的老板亦是相识的,同行嘛。他在这里住带不带钱都无所谓,亦不用出示身份证明,签个字便可以了。 魏光和谭欣都冲了澡,现在都穿着饭店客房备的白色浴衣。里里外外的衣服都送去了洗衣房,魏光让服务生加急,两小时后可送回客房来。那么也就是说,魏光和谭欣此时都是赤身穿着袍式浴衣。 魏光要得这套客房是个中档商务套房,外间是个可供办公和就餐的小厅。魏光用电话让餐厅送来了几样菜和一瓶红酒。他和谭欣面对面坐着准备用餐。但谭欣却没有要吃得意思。她低着头,用手抚弄着刚洗过的头发,且一言不发。 “……谭欣,既然没死,那就吃点吧?”魏光给谭欣和自己倒了酒,然后道。但谭欣既不抬头,亦不说话。 “……谭欣,我真饿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吃?不图你给我送什么表扬信吧,可总得让我吃口东西吧?”魏光把自己的酒杯端了起来。 “……你吃吧,又没拦你。”谭欣总算说话了,但仍不去看魏光。魏光叹口气,又把酒杯放下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生下来,咱们不知道理由,可死,至少得有个借口吧?”魏光拿支烟卷点着了。 “……光哥。”谭欣的声音很低,她仍低着头:你干吗要救我?我是真想死,不是吓你的。” “这我知道,能看出来。真想死的人,一般旁边都有个人陪着,这样……” “你浑蛋光哥。”谭欣忽然抬头打断了魏光的话。 “你……谭欣,不讲理谁都会,这是世界上最容易办到的事。但是,伤害不该伤害的人,可就有罪恶感了……告诉我,为什么?”魏光的口气严肃起来,他痛心地看着被裹在白色浴衣里的谭欣。而后者这时也盯紧了魏光,并且张了几次嘴都未能说出话来,并且那双眼睛里又流出了泪。 “……谭欣,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有什么难处,你尽可以对我讲,只要我能办到……说吧,又碰上什么难事了?” “……这个事你帮不了我。”谭欣的泪流得很急,声音亦开始发抖。 “也未必。说出来听听,也许……” “你帮不了,你就是帮不了。”谭欣喊了出来,同时开始抽泣。 “……到底是什么事?”魏光真有点儿糊涂了。 “……我爱你。”谭欣忽然忍住了抽泣,继尔死死地盯住了魏光。魏光一怔,随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道:可这跟死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我不想,我不想跟那么多女人分你,我不想。”谭欣的目光里有了火,甚至有了恨! “这……”魏光脸上的笑僵死了,这回轮到他低下了头。谭欣对他有好感,这他当然有感觉。而他喜欢谭欣就是更明摆着的事。他提过,但谭欣很干脆的拒绝了,但也只说是自己恨男人,别的没再解释。而魏光又至少是个不能强迫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不愿意做得事的人。所以这个事就没有再提起过。但今天谭欣忽然做出了这样一件事情,并且在事后又这般明确地喊出了她的心声,这就令魏光十分为难了,并且这种为难到了极限的心态和情绪又令他再无了一丝对谭欣的情欲。 第六十章 魏光叹了口气,心态亦就此稳定了下来,他对仍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得谭欣心平气和地道:谭欣,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我的背景非常复杂,我经得事,大多都是泡在血里的事,我跟你说不清楚了……我跟阿静的婚姻是,怎么说呢这话?是在一种非常时期和环境中建立的,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这件事不是我不想解释,而是不能。谭欣,我从来没问过你的过去,这是因为我尊重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魏光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他端起酒杯把酒干了,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又干了,又倒上。这才又开始说下去:谭欣,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且是非常。你是个漂亮女人,并且也是非常。你身上有我想要得,几乎是一个女人所有应该有的一切。我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是真的。我并且相信你是处女,当然了,并不是说处女就有什么价值,不是。但这却是我们之间的一种信任,而这种信任在当今世界上已不多见。”魏光说到这里时已经很动情了,而谭欣的泪一直在流下来。魏光接着说道:我并不了解你,但我知道我喜欢你,而我觉得这就够了……你刚才说得我也能理解,你说你爱我,这我信,我觉得我也值得你这种女人爱。不说别的,我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永远信守我的承诺,并且我做到了,我曾经用我仅有一次的生命去努力兑现了我的承诺。所以,我才有了今天。但这个过程我就没必要跟你说了。你是这样的女人,爱一个男人,会把命搭上去爱,这是你难能可贵的一面,但也许会因此注定你以后的悲哀,但现在我们还看不到这些。谭欣,你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同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这我能理解,如果你不这样,那就不是你了……但我也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可能离开阿静,甚至还有别的女人,我们之间有一本帐,而这本帐还要继续记下去……谭欣,对不起,我知道你失望了。但我得跟你说实话,我不想,也不能骗你。”魏光不再说话,他点着烟卷,深深地吸了进去。 “……光哥,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提这个事,以后不会了。我好像有点儿懂了,你说了那么多……你肯定有很多难处,我不让你为难了。但你今天说出来了,你喜欢我,是非常,我很高兴,也很知足了。但是光哥,我要得男人是完整的,我不会给人去作情妇,永远都不会……那我就给你作妹妹吧,但我这个妹妹是可以为你去死的妹妹,你把这话记住……光哥,话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你吃饭吧,我知道你饿了,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大个老板吃凉饭……”谭欣的嘴角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这笑却充满了苦涩,并且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那你呢,吃吗?”魏光问。 “我不饿。”谭欣强忍着保持着那一丝苦笑,她摇了摇头。 “那我也不吃。让一个能为我去死得人饿着,而我却独自大吃大喝?不行,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魏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谭欣道。而谭欣却忽然起身走到了空地上,只见她朝魏光凄惨地一笑,然后便脱去了身上的浴衣。于是,一具洁白完美的女神般的胴体便嵌入了魏光的视线里…… “你,这是干什么?”魏光在一种被完美感动的晕眩里迷惑地问。 “……光哥,你看清楚了,这个身子永远是属于你的,我不会让任何男人动她。直到有一天,你要她的时候……”谭欣忽然哭喊着扑向魏光,魏光和那只单人沙发一齐倒在了地上,谭欣扑在魏光身上,发疯地吻着他……而魏光则热烈地回应着…… 许久……谭欣才流着泪离开了魏光的身体,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浴衣穿在身上,然后在刚才坐过的沙发上坐下来。 魏光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扶好了沙发,也坐了下来,他把刚才被谭欣弄乱了的浴衣整整好。 “光哥,到此为止,今天我很高兴,吃饭吧。”谭欣平静地道。茶几上的菜肴和酒杯尚都在原来的位置上。 “光哥,妹妹谭欣敬你。”谭欣端起酒杯道。魏光机械地端杯与谭欣相撞,两人遂饮下了杯中猩红的酒液。 晚上,魏光和谭欣相拥而眠,说了很多话,但他们没有发生性关系。这很难做到,但他们做到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魏光仍是按计划飞往异地公干。他让谭欣在横江等他几天,并说回来后有件重要的事托她代劳。谭欣痛快的答应了。 萧乾在家里静养了一星期,除了去医院换了几次药再没去别的地方。乔虹正好不太忙,便能抽出一些时间陪他。故,萧乾亦不感到十分寂寞。但他却发现乔虹这段时间有些变化,而最主要的变化是不似以前那般动不动就亮开嗓门吵吵,并有很多时候说起话来竟有些轻声细语,这就让萧乾感到了诧异不小。有一次竟忍不住问乔虹是不是有了什么事?或者是身体不舒服?而乔虹却又恢复了以往的音高和声调回答道:这做人也太难了,声音大了吧,嫌人家没女人味儿,这声音小点儿吧,又怀疑我有病?那怎么说话才是正好?才能达到你们男人的要求标准?你能不能给我定个标准?”闻言,萧乾也忍不住笑了,并连连陪着不是道:挺好,以前和现在,都挺好。” “胡说八道,你还是有想法,要不就不会这么问。萧乾,你今天就得给我说清楚,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没……我真没别的意思。”萧乾有点后悔了,瞎问啥呀? “不对,你意思大了。要说别人不了解你我信,要说我不了解你,咱俩都不信。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吧,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能要你怎么样?我都是退休的人了,还能要求什么呀?”萧乾在回避这个问题。他为此甚至挤出了几次笑容,尽管每次笑都会牵动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算了,你那男人该死的虚荣心不会让你说实话,我也不逼你了。不过,萧乾,我这样放低声音说话,是不是就真有女人味儿了?” “女人什么味儿?”萧乾这是在成心装糊涂。 “又装是吧?别把你对线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不吃这一套。”乔虹说着也笑了,并且笑得有点儿软绵绵的。随后又问:萧乾,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小女人?” “……小女人是什么东西?”萧乾这次是真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种贱不拉几的女人。”乔虹的柳叶眉这时竟似剑般的拉直了。 “我没接触过那种人,真的没什么印象。”萧乾挪喻地道。 “你这个假古董真尿盆……”乔虹朝萧乾扑了过去,顷刻便把他压倒在沙发上了。然后就在萧乾脸上挑着部位亲起来。为什么说还挑部位?是因为萧乾脸上有不少地方有伤。 “疼死我了……”萧乾挣扎着喊起来,但忽然却发现自己在生理上有了反应……他回应着乔虹有选择地亲吻。同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而这时乔虹忽然红了脸离开了他的身体。她就着双人沙发的边坐下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萧乾忍着嘴角的疼道。乔虹在他身上瞥了一眼,红着脸低下了头。萧乾顺着乔虹刚才的目光寻去,看到了自己的裆部竟鼓胀起来很多。萧乾的脸一阵燥热,他赶紧坐起身来,并且很想说点什么,但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这时,乔虹忽然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知道,萧乾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接受了自己,这令她在惊喜之余又有了些委屈。 在此期间,魏光又给萧乾打过几次电话,让他过去聚聚。但萧乾都借故推辞了,魏光到也没勉强。 正当萧乾在几分尴尬中琢磨着该对乔虹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萧乾不由得一怔,乔虹亦停止了哭泣,她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了。萧乾去开门。 是魏光和阿静。两个人本来都是笑嘻嘻的,但一看见萧乾那个鼻青脸肿的样子后,两人都一下子收起了笑。阿静手里还提着个挺大的购物袋。 “你他妈这又是怎么啦?看来这干警察的是不能退休,一退休就成了沙袋了,并且还是他妈的免费玩。”魏光站在门外盯着萧乾满脸满脑袋的伤喊道。 “光哥,进来说,别站在……”萧乾难堪地道。 “还进去干吗?你这都成了他妈屠宰场了。”魏光看样子是真气坏了。阿静在他后边推了他一把,他才进了屋。 魏光的屁股一挨上沙发,便又喊起来了:操!这又是谁呀?!有点儿方向没有?”他顿了一下又道:萧乾,你应该在报纸和电视台发条消息,你就这么说,老子已经他妈的退下来了,以后也不管你们他妈的什么事了,你们也算他妈的吧。行不行?萧乾,就他妈这么说行不行?”魏光的情绪很冲动,脸都憋红了。而萧乾则坐在他一侧的沙发上苦笑,半天不说一句话。但他注意到阿静这次来有些个变化,上次她是挺拘谨地坐在魏光一侧,而这次却很自然地和魏光并排坐在双人沙发上。当然了,她没笑,也是一直盯着萧乾的脸在看。而萧乾头上的纱布头这时却很没眼力架地松了,并很没面子的郎当了下来。萧乾尴尬地把它又缠回到头上,且发着狠塞进了缝隙里去。 “萧乾,是谁?这回该说了吧?”魏光看样子消了点儿气,又开始问上了。 “光哥,我真不知道是谁?”萧乾用手按按嘴角的裂口道。 “你傻呀?!一问三不知,不能就这么一直让人揍下去吧?这才刚立秋,还有俩季度才过年呢,春节咱俩还见不见面了?”魏光拿起一支烟卷,想了想又把烟卷揉碎了撒在茶几上:到底是谁?”他又问,瞪着魏光。 “……光哥。” “别他妈老叫我,说事。”魏光又拿起一支烟点着了。 “我分析,可能是……”萧乾说到一半又不想说了,因为他也吃不准。 “别可能是,到底是谁?”魏光盯着萧乾问。 “……可能是王禹回来了。”萧乾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王禹?”魏光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可能吗?这种时候……不过这小子也难说,有他妈一股子倔劲儿,难说。嗯,你分析的有点儿道理。别的呢?有什么线索?感觉上的也算,说说。”魏光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第六十章 魏光叹了口气,心态亦就此稳定了下来,他对仍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得谭欣心平气和地道:谭欣,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我的背景非常复杂,我经得事,大多都是泡在血里的事,我跟你说不清楚了……我跟阿静的婚姻是,怎么说呢这话?是在一种非常时期和环境中建立的,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这件事不是我不想解释,而是不能。谭欣,我从来没问过你的过去,这是因为我尊重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魏光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他端起酒杯把酒干了,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又干了,又倒上。这才又开始说下去:谭欣,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且是非常。你是个漂亮女人,并且也是非常。你身上有我想要得,几乎是一个女人所有应该有的一切。我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是真的。我并且相信你是处女,当然了,并不是说处女就有什么价值,不是。但这却是我们之间的一种信任,而这种信任在当今世界上已不多见。”魏光说到这里时已经很动情了,而谭欣的泪一直在流下来。魏光接着说道:我并不了解你,但我知道我喜欢你,而我觉得这就够了……你刚才说得我也能理解,你说你爱我,这我信,我觉得我也值得你这种女人爱。不说别的,我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永远信守我的承诺,并且我做到了,我曾经用我仅有一次的生命去努力兑现了我的承诺。所以,我才有了今天。但这个过程我就没必要跟你说了。你是这样的女人,爱一个男人,会把命搭上去爱,这是你难能可贵的一面,但也许会因此注定你以后的悲哀,但现在我们还看不到这些。谭欣,你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同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这我能理解,如果你不这样,那就不是你了……但我也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可能离开阿静,甚至还有别的女人,我们之间有一本帐,而这本帐还要继续记下去……谭欣,对不起,我知道你失望了。但我得跟你说实话,我不想,也不能骗你。”魏光不再说话,他点着烟卷,深深地吸了进去。 “……光哥,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提这个事,以后不会了。我好像有点儿懂了,你说了那么多……你肯定有很多难处,我不让你为难了。但你今天说出来了,你喜欢我,是非常,我很高兴,也很知足了。但是光哥,我要得男人是完整的,我不会给人去作情妇,永远都不会……那我就给你作妹妹吧,但我这个妹妹是可以为你去死的妹妹,你把这话记住……光哥,话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你吃饭吧,我知道你饿了,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大个老板吃凉饭……”谭欣的嘴角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这笑却充满了苦涩,并且眼泪仍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那你呢,吃吗?”魏光问。 “我不饿。”谭欣强忍着保持着那一丝苦笑,她摇了摇头。 “那我也不吃。让一个能为我去死得人饿着,而我却独自大吃大喝?不行,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魏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谭欣道。而谭欣却忽然起身走到了空地上,只见她朝魏光凄惨地一笑,然后便脱去了身上的浴衣。于是,一具洁白完美的女神般的胴体便嵌入了魏光的视线里…… “你,这是干什么?”魏光在一种被完美感动的晕眩里迷惑地问。 “……光哥,你看清楚了,这个身子永远是属于你的,我不会让任何男人动她。直到有一天,你要她的时候……”谭欣忽然哭喊着扑向魏光,魏光和那只单人沙发一齐倒在了地上,谭欣扑在魏光身上,发疯地吻着他……而魏光则热烈地回应着…… 许久……谭欣才流着泪离开了魏光的身体,她捡起落在地上的浴衣穿在身上,然后在刚才坐过的沙发上坐下来。 魏光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扶好了沙发,也坐了下来,他把刚才被谭欣弄乱了的浴衣整整好。 “光哥,到此为止,今天我很高兴,吃饭吧。”谭欣平静地道。茶几上的菜肴和酒杯尚都在原来的位置上。 “光哥,妹妹谭欣敬你。”谭欣端起酒杯道。魏光机械地端杯与谭欣相撞,两人遂饮下了杯中猩红的酒液。 晚上,魏光和谭欣相拥而眠,说了很多话,但他们没有发生性关系。这很难做到,但他们做到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魏光仍是按计划飞往异地公干。他让谭欣在横江等他几天,并说回来后有件重要的事托她代劳。谭欣痛快的答应了。 萧乾在家里静养了一星期,除了去医院换了几次药再没去别的地方。乔虹正好不太忙,便能抽出一些时间陪他。故,萧乾亦不感到十分寂寞。但他却发现乔虹这段时间有些变化,而最主要的变化是不似以前那般动不动就亮开嗓门吵吵,并有很多时候说起话来竟有些轻声细语,这就让萧乾感到了诧异不小。有一次竟忍不住问乔虹是不是有了什么事?或者是身体不舒服?而乔虹却又恢复了以往的音高和声调回答道:这做人也太难了,声音大了吧,嫌人家没女人味儿,这声音小点儿吧,又怀疑我有病?那怎么说话才是正好?才能达到你们男人的要求标准?你能不能给我定个标准?”闻言,萧乾也忍不住笑了,并连连陪着不是道:挺好,以前和现在,都挺好。” “胡说八道,你还是有想法,要不就不会这么问。萧乾,你今天就得给我说清楚,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没……我真没别的意思。”萧乾有点后悔了,瞎问啥呀? “不对,你意思大了。要说别人不了解你我信,要说我不了解你,咱俩都不信。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吧,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能要你怎么样?我都是退休的人了,还能要求什么呀?”萧乾在回避这个问题。他为此甚至挤出了几次笑容,尽管每次笑都会牵动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算了,你那男人该死的虚荣心不会让你说实话,我也不逼你了。不过,萧乾,我这样放低声音说话,是不是就真有女人味儿了?” “女人什么味儿?”萧乾这是在成心装糊涂。 “又装是吧?别把你对线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不吃这一套。”乔虹说着也笑了,并且笑得有点儿软绵绵的。随后又问:萧乾,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小女人?” “……小女人是什么东西?”萧乾这次是真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种贱不拉几的女人。”乔虹的柳叶眉这时竟似剑般的拉直了。 “我没接触过那种人,真的没什么印象。”萧乾挪喻地道。 “你这个假古董真尿盆……”乔虹朝萧乾扑了过去,顷刻便把他压倒在沙发上了。然后就在萧乾脸上挑着部位亲起来。为什么说还挑部位?是因为萧乾脸上有不少地方有伤。 “疼死我了……”萧乾挣扎着喊起来,但忽然却发现自己在生理上有了反应……他回应着乔虹有选择地亲吻。同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而这时乔虹忽然红了脸离开了他的身体。她就着双人沙发的边坐下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萧乾忍着嘴角的疼道。乔虹在他身上瞥了一眼,红着脸低下了头。萧乾顺着乔虹刚才的目光寻去,看到了自己的裆部竟鼓胀起来很多。萧乾的脸一阵燥热,他赶紧坐起身来,并且很想说点什么,但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该说什么。这时,乔虹忽然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知道,萧乾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接受了自己,这令她在惊喜之余又有了些委屈。 在此期间,魏光又给萧乾打过几次电话,让他过去聚聚。但萧乾都借故推辞了,魏光到也没勉强。 正当萧乾在几分尴尬中琢磨着该对乔虹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萧乾不由得一怔,乔虹亦停止了哭泣,她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了。萧乾去开门。 是魏光和阿静。两个人本来都是笑嘻嘻的,但一看见萧乾那个鼻青脸肿的样子后,两人都一下子收起了笑。阿静手里还提着个挺大的购物袋。 “你他妈这又是怎么啦?看来这干警察的是不能退休,一退休就成了沙袋了,并且还是他妈的免费玩。”魏光站在门外盯着萧乾满脸满脑袋的伤喊道。 “光哥,进来说,别站在……”萧乾难堪地道。 “还进去干吗?你这都成了他妈屠宰场了。”魏光看样子是真气坏了。阿静在他后边推了他一把,他才进了屋。 魏光的屁股一挨上沙发,便又喊起来了:操!这又是谁呀?!有点儿方向没有?”他顿了一下又道:萧乾,你应该在报纸和电视台发条消息,你就这么说,老子已经他妈的退下来了,以后也不管你们他妈的什么事了,你们也算他妈的吧。行不行?萧乾,就他妈这么说行不行?”魏光的情绪很冲动,脸都憋红了。而萧乾则坐在他一侧的沙发上苦笑,半天不说一句话。但他注意到阿静这次来有些个变化,上次她是挺拘谨地坐在魏光一侧,而这次却很自然地和魏光并排坐在双人沙发上。当然了,她没笑,也是一直盯着萧乾的脸在看。而萧乾头上的纱布头这时却很没眼力架地松了,并很没面子的郎当了下来。萧乾尴尬地把它又缠回到头上,且发着狠塞进了缝隙里去。 “萧乾,是谁?这回该说了吧?”魏光看样子消了点儿气,又开始问上了。 “光哥,我真不知道是谁?”萧乾用手按按嘴角的裂口道。 “你傻呀?!一问三不知,不能就这么一直让人揍下去吧?这才刚立秋,还有俩季度才过年呢,春节咱俩还见不见面了?”魏光拿起一支烟卷,想了想又把烟卷揉碎了撒在茶几上:到底是谁?”他又问,瞪着魏光。 “……光哥。” “别他妈老叫我,说事。”魏光又拿起一支烟点着了。 “我分析,可能是……”萧乾说到一半又不想说了,因为他也吃不准。 “别可能是,到底是谁?”魏光盯着萧乾问。 “……可能是王禹回来了。”萧乾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王禹?”魏光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可能吗?这种时候……不过这小子也难说,有他妈一股子倔劲儿,难说。嗯,你分析的有点儿道理。别的呢?有什么线索?感觉上的也算,说说。”魏光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第六十一章 萧乾把几个杀手的专业程度以及出事时打斗的过程简单讲了一下。然后看着魏光,等着下文。阿静亦听得非常认真,她皱着眉头,显然也在琢磨。 “……你别管了,你现在的身份,不太好动弹,我帮你查查。不过,就算是他,但他也不会用他的真实身份证件,这有点儿难度了。我他妈又不是警察,太不方便了。”魏光用手使劲儿掐摸着大腿,这是他在为难时的习惯动作。 “光哥,也别先急着下结论,我确实也吃不准现在,要不等我再落实一下再说?”萧乾忽然想起了臭鱼那档子事,心里就又点堵。他不想让魏光老替他擦屁股,王禹虽然是在逃得通缉犯,但除了警方外,其他人也没权力动他。这是法律的限制。 “你别管了,我有我的路数。他妈的,要真是他,可他这不是回来找死吗?王禹……这小子真混成人了?有这个肚渣子?我多少有点儿不信,可还就得防着了。萧乾,你这已经不安全了,搬我那儿去吧?别管怎么样,我那儿的保安多少也能管点儿用。”魏光道。 “算了,我不习惯。我还是在我这吧,注点意就行了。”萧乾根本不考虑魏光的意见。 “那你在这等死吧,哎,要不我给你派两个弟兄过来吧,一旦再有事,挡一把是一把。”魏光又道。 “不行不行,我跟外人呆不到一块儿。”萧乾连连摆手。 “那怎么着?还就得我来了是吧?要不让你嫂子过来,这不算外人吧?”魏光也赌着气道。 “那更不行了,不方便光哥……” “那你说怎么才叫行?哥也不行嫂子也不行。可咱俩的父母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咱俩了,那你说怎么办?”魏光拉下了脸。 “光哥,你别说了,我哪儿也不去。”萧乾认真地说。这时,乔虹从卧室走了出来,她看着魏光不语,亦不坐。乔虹不认识魏光。 “……这就是你说得那个她?”魏光看着穿着警服的乔虹问。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魏光,这是我嫂子阿静,这位是……”萧乾的话被魏光打断了。魏光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没你说得那么差啊。”魏光挺严肃地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差啦?!光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现编了?”萧乾急着道。 “那说得可能不是她,也许是另一个人。反正这话你说过。”魏光的口气仍是很正儿八经的。 “光哥,嫂子,你们好,我是乔虹。”乔虹大大方方地打过招呼后,在萧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大家一时有点儿冷场,不知怎么再开始?少顷,还是魏光先开口了。他道:我说乔警官,这事你应该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不能因为退休了就让人打得经常认不出来吧?我们俩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我要是都认不出来了,那别人可就更休想了。就这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魏光点着烟,边看着乔虹道。后者听了这番话有点儿别扭,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萧乾。 “光哥,这跟单位没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的事,你别为难她,再说你跟她也不熟。”萧乾护着乔虹道。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为了单位得罪的人吗?那他们怎么不打我?我比你个高,按说目标也大啊。”魏光赌着气道。 “光哥,别老说气话,说点正经的,乔虹跟生人也不习惯开玩笑……” “不行,就这事,我得亲自找你们领导去谈谈,再不行,我就去找市领导,这么糟糕的一个城市,那我在这投资太没安全感了。我申请撤资,并要求政府收购我在横江的全部企业……” “光哥,你有完没完?这些跟在我身上发生的事都连不上。”萧乾有点儿不高兴了。他是担心乔虹再蹦出几句难听得话来,大家都尴尬。但乔虹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魏光和阿静。 “光哥,你不要老是说这种气话,不解决问题的。再说我们和乔小姐又是头一次见面,不要再让她有什么误解。”阿静说话了,虽是慢条斯理,但却很有分寸。魏光闻言,果然不再使气说话。但看得出仍是十分的不痛快。但他心里却已在暗暗思忖,他清楚以萧乾现在的身份对付有组织和经济实力的黑势力已很困难,且捉襟见肘。他在琢磨如何帮萧乾渡过这一关,躲过这一劫?看到萧乾扎着绷带的那张变形的脸,魏光心里确实很不是个滋味。 “走了。魏光拉着脸欲站起来。 “光哥,急什么?再坐一会儿……”萧乾道。 “你是政府的人,政府都不急,我急什么?不急。”魏光的口气仍是气哼哼的。他已经站起身来。阿静亦跟着起身道:萧乾,光哥心情不好,随他吧。我和光哥给你选了几件衬衣,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等我们走了,你试试……” “咳,人都快认不出来了,穿不穿吧。”魏光拉着脸朝门口走去。阿静笑笑,朝萧乾指指放在沙发上的购物袋,亦随着魏光走去。 “光哥……”萧乾喊了一声,似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他尴尬地看看乔虹,叹了口气。传来关门碰锁的声音。 “你怎么又冒出一个哥来?”乔虹问道。 “噢,是发小。”萧乾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购物袋上。乔虹过去?(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2 部分阅读 “你怎么又冒出一个哥来?”乔虹问道。 “噢,是发小。”萧乾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购物袋上。乔虹过去把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有三件衬衣,包装很精致,看样子是洋货,还有两条领带。乔虹打开一件包装,把里边的衬衣拿出来。 “嗬,真漂亮。看样子很贵的。”乔虹打量着手里的衬衫道。这是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做工很地道。 “你这个哥哥是干吗的?”乔虹问。 “……光威大厦的老总。”萧乾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来。 “哦?你还有这么个当大佬的哥?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这有什么好说得?我俩真是光屁股长大的关系。”萧乾咧咧嘴,头又有点儿疼。 “光威大厦好像是一家外企企业是吧?我知道这家公司,但没去过”乔虹说着话,把衬衫叠好了。 “他是澳门身份。他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他走了十几年,前几年才回来,说是给一个老板打工,具体我也没深问过他。”萧乾道。他知道购物袋里肯定有粉,他不想让乔虹知道这些事。乔虹也没再翻其他东西。 “乔虹,我这个哥哥脾气不大好,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他人挺好的,只是看到我这个样,有点儿失态了。” “我往心里去什么?本来就不认识嘛。不过也能理解,你这个样子,确实让人也很难接受。”乔虹走到萧乾跟前帮他把头上的纱布重新包扎了一下,纱布头又有些松了。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你这样也不好带你出去吃东西。”乔虹道。 “随便吧,我也不太饿。哎乔虹,这几天我也没心思问,钱小刚他们什么时候开庭?日子定了吗?” “今天是九月十二号……月底差不多吧。前天我碰上了法院的老吴,是他说得。” “噢……这个案子得赶快结了,别再生出别的事来。”萧乾琢磨着道。 “这就不是咱们能管得事了,咱们能做得都做了。剩下的让别人做吧。哎,我做饭了啊?还是吃挂面吧,省点事,我炒得菜你又不爱吃。”乔虹勉强笑了笑。 “谁说?挺好的。” “别哄我高兴了,我又不是瞎子,能看出来。”乔虹说着往厨房走去。 “那就吃挂面吧。哎,卤子别太咸了啊。”萧乾这话声音说得挺低,乔虹怕是没听见。 王禹算了下日子,从对萧乾下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他估摸着萧乾这几天该出来活动活动了。这几天他带着人过去盯了几次,看到萧乾家的窗口有灯光,这说明他在家住。但晚上楼下总是停着一辆警车,白天有时也有。王禹不知他有什么保护措施,但他也不想把警察捎上,这样会增加很多麻烦。只有再找机会了。但王禹除掉萧乾的决心始终没有动摇过。 这天上午,萧乾觉得身体已基本上复原了,头上的纱布也摘掉了,就是脸上还有些外伤的血痂没有完全好利索。他想到外边去走走,见见阳光,在家里闷了十几天确实也难受。他打算去江边转转。这时是四点多,乔虹说下午有会,估计不会太早过来。 萧乾这次没在叉子街下车,而是去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船坞,周围很荒凉,各处长着很高很乱的杂草,鸟到是不少,跌跌撞撞的叫声不时能听到。萧乾小时候经常跟孩子们到这里来玩,主要是掏鸟蛋和抓蛐蛐,故对这里很熟,亦有些深存在记忆中的感情。这些年忙,也就想不到这里了。现在闲下来便想起了很多事,包括儿时的一些记忆也都泛活了。 萧乾踢着脚边的杂草,闻着那股熟悉的潮湿气味,信步朝船坞里走去。天气很好,昨天下过雨,今天的气温不算高,人感觉很舒服。这座废弃的船坞旧址还有若干座很大的房舍,以前是修理船只用得,但也不是什么大吨位的船,都是一般用来跑运营的小型货船或是游艇类。萧乾儿时的玩心比魏光大,喜欢虫子和鸟一类的东西,魏光则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萧乾边信步走着,边就回忆起了儿时的一些玩耍的情形。有时候几个孩子齐心合力翻找一只蛐蛐,但在找到后却又因无法分配而撕打起来……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真是太快了这时间。 这时,萧乾听到了一串脆亮的蛐蛐叫声,这是金刚,是蛐蛐里的精品,个头虽不大,但打斗起来却异常凶狠灵活。儿时如果谁手里有一只金刚,那是很牛B的!并且金刚的伙食标准又不知比其他的蛐蛐要好多少倍。用现在的话说,那是准备拿金牌大奖的苗子。一般的蛐蛐和金刚掐架,也就十几个回合便非死既残,简直就是没有其他选择。 萧乾忽然便起了玩心,他放轻了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悄悄朝传来蛐蛐叫声的位置走去……那里是房子的死角,有一堆破损的瓦砾砖块,从缝隙中长出了一些参差不齐的杂草,其中以野喇叭和臭蒿子居多。萧乾蹑手蹑脚地走到瓦砾堆边儿上,轻轻把瓦砾和砖头拿开……少顷,一只通体油黑的蛐蛐出现了。萧乾的嘴边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朝蛐蛐伸出手去。 “别动!”萧乾的手停住了,那只油黑的金刚三蹦两跳地没了踪影。萧乾凭感觉知道这是一只枪口顶在了自己脑后。他在心里叫了一声苦,等着事态的发展…… “转身,慢点儿。”这声音很闷,咬字生硬。 萧乾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双手已经下意识地举了起来。他看见了一名面目凶恶的男人。男人用枪示意他离开原地。萧乾抱着脑袋朝房舍中的空地慢慢走过去……那只金刚这时又忽然叫了起来,声音脆亮幽长。萧乾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房舍中间的空地上等着发落。他稍稍偏了头去看,又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亦拿着枪。从一堆杂物后面又走出两个男人,都很规范的用双手握着短枪。“四个人。”萧乾想起来那天晚上被攻击的情形。 “蹲下。”用枪顶着萧乾脑袋的男人又道。萧乾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蹲下了。完了。他心里嘟哝了一句。然后便感到头上被重力猛地撞击了一下,萧乾眼前一黑,便放开手往地上倒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萧乾被阿子用枪柄砸昏后,王禹才露面,他一直在一台报废的升降机后面躲着。 王禹不紧不慢地走到昏死过去的萧乾跟前,定定地看着这个儿时的小仇家和现在的大仇家,他脸上爬上了一层淡淡的微笑…… 原来萧乾一出门就被躲在附近车里的王禹盯上了,他看着萧乾钻进出租车,然后便一直尾随着跟到了这里。这么看来,老天爷真的是很帮忙。但老天爷又似是谁的忙都帮一点儿…… 王禹从身上把用塑料袋装着的K粉掏出来,然后笑着示意阿子等人把萧乾弄醒。王禹这时候的心情真是像把一个大西瓜从二十层楼上扔了下来……痛快啊!随着一声脆响,瞧吧,半条街都没个样子了,王禹整个人都有些发飘了。只等萧乾醒了以后,他再慢慢问他,是怎么把我的弟兄一个个都送进了大狱?!然后,对不住了,我让你这次过足了瘾,不过就是最后一次了。萧乾有毒瘾这谁都知道,那么说他吸毒过量或自杀都不为过。总之,他死了就成! 阿子这时用一个捡得旧安全帽从外边的积水沟里盛了些雨水走了回来,他要用这些雨水灌进萧乾的鼻子里,让他清醒过来。 萧乾的身体被弄成了仰面的姿势,阿丑板着他的头,阿子欲将污水灌进他的鼻孔……这时响起了一声闷哑的枪声,只见阿子扔掉了旧安全帽,脸冲着地面倒了下去。王禹看见他的脑后渗出了血……又几声同样闷哑的枪声,王禹身边的其他三名杀手亦都扔了手中的短枪倒了下去,并皆是头部中枪。 王禹懵了!他朝四处看去,却没看见一个人。王禹这时只觉得浑身一阵凉嗖嗖的寒意袭来,不多的头发和周身的毛发几乎都在一瞬间全部炸了起来!他紧张到了极点!或者说已经到了要休克的边缘…… 空旷破旧的厂房里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响起得几声单调的鸟鸣外,再无了其他声音……王禹甚至有了耳鸣的感觉,还甚至有了要喊救命的欲望,但他终没能喊出来,也许他在这要命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身份,一个被定位在A级通缉令上的逃犯。王禹在绝望中忽然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萧乾,他清醒过来,也想起了自己冒死潜回大陆的目的。于是他从身上掏出手枪,打开扳机,上膛,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萧乾…… 又一声沉闷发哑的枪声响起,又一声……王禹的身体晃了两下,他睁大眼睛回头望去,手枪从他手里脱飞出去,那包K粉也随之脱落了,但他仍是什么都没看见…… 萧乾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他懵懵懂懂地朝四周看去,其他几张床上都有人在输液,一名小护士正在为一个病人换输液瓶。萧乾的脑袋很沉很疼,但视觉渐渐清晰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并且输着液。他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在江边船坞的情形…… “护士,麻烦你。”萧乾喊住了正往外走得女护士。 “什么事?”女护士止步问道。 “……谁把我送到医院来得?”萧乾问。女护士概觉得萧乾的话有点儿突兀,迟疑了一下方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是王医生把你安排在这里的……” “麻烦你把王医生请来,我有事问他。”萧乾急着道。女护士转身走了。少顷,一名中年男性大夫走进来问萧乾道:你找我?” “你是王医生?”萧乾问。王医生点点头。 “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 “是两个年轻人,怎么?”王医生也有些纳闷了。 “……是什么人他们?”萧乾仍使劲地盯着王医生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王医生摇着头道:他们对我说你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了?我们对你的头部进行了检查,是受到了很强的撞击,并且有脑外伤。你的头上有多处伤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些伤痕不是一次造成的……” “这些都不重要,那两个人呢?就是送我来得人?”萧乾问道。 “不清楚,他们应该在你身边才对啊。押金也是他们交得。”王医生道,很纳闷的样子。 “算了,我走了。”萧乾伸手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从床上跳了下来。 “哎,你这怎么可以?!”王医生叫起来。但萧乾已经走出了病房。 萧乾摸摸裤兜,手机还在。他马上给乔虹打通了手机。乔虹在那边着急地喊:我到家了,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去了?不想活了你?”萧乾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乔虹后便挂了电话。医院这时已过了下班时间,门诊部楼外有点儿冷清,但仍有医务人员和就医的人陆续往外走。萧乾在门口的空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约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楼前停下来,乔虹下了车。萧乾急忙迎了上去,边喊:师傅别走,用车。” “哎,你怎么又扎上绷带了?”乔虹惊讶地看着萧乾头上的绷带道。 “什么都别问了,跟我走。哎,带枪没?” “带了,没开车。”乔虹一头雾水,两眼迷惑地随萧乾又钻进了出租车。 “走,往老六号码头方向。”萧乾冲司机道。出租车转向,往医院外驶去。 出租车在江边停下后萧乾付款下了车。他拉着乔虹沿江沿走了约一里路,然后进入了那座废弃的船坞。 “到这儿干吗?你到底又怎么啦?”乔虹这话已经问了好几次,但萧乾一直没回答。一直到了那座旧车间门前,萧乾才把手伸向了乔虹道:枪,枪给我。”乔虹从枪套里拔出枪递给萧乾,脸上的问号更多了。但看到萧乾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随在萧乾身后也进了车间。而萧乾此刻双手握枪,完全是一副实战的架势。 这时已经快七点了,太阳已经偏西,车间里显得挺暗,但还能看清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潮湿气味儿,这股味道里掺杂着野生植物和废旧物品的锈味,反正不算是多么好闻。车间里空荡荡的,还是那些瓦砾,也还是那些废弃的破设备…… “怪呀。”萧乾自言自语道。边往下午遭到袭击的那个死角走过去……车间里很静,除了萧乾和乔虹的呼吸和脚步声,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是干什么呀?”乔虹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下午到这儿来玩……”萧乾的话被很快打断了“什么?到这来玩?你下午到这来玩了?”乔虹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小时候经常来这。下午闷得慌,就想到这来转转。”萧乾把手上的枪垂下来,他盯着面前的一堆瓦砾出神地看起来。 “那你的头又是怎么回事?”乔虹问。 “我看见一个蛐蛐,刚要抓,我的头被一支枪顶住了。” “不会吧?就在这?”乔虹惊讶地把脸几乎贴到了萧乾的脸上问。 “没错,我还看见了那个人……” “谁呀?” “不认识,一个男人,岁数比我小。”萧乾道。 “后来呢?”乔虹紧张极了。 “后来,他肯定是用枪把我砸昏了。在这之前,我还看见了另外三个人,都是男的。” “往下说,后来呢?” “……我醒来得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大夫说是两个年轻人把我送到医院的。他们交了押金以后,就再没露过面。” “……萧乾,你不是跟上鬼了吧?”乔虹几乎是屏着呼吸在问。 “什么鬼?是人!我看得非常清楚,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声音挺闷,有点儿哑,但口音肯定不是横江人。”萧乾皱着眉头道。 “和上次袭击你的人,感觉一样吗?” “没动手,不知道。”萧乾把枪递给乔虹。后者把枪放入了枪套。 “……你分析呢?是不是还怀疑王禹?”乔虹问。两人这时慢慢往车间外走去。 “说不准呀,见到的人都不是他。这可真说不准了。”萧乾的口气里透出了沮丧。 “现在怎么办?报案吧。”乔虹道。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外。夕阳的余光在天边显得很亮。 “先别。再等等看。”萧乾在门口止了步,他警觉地朝周围看去。 “还等?再等你就真死了!我可不想还没结婚就成了寡妇,再说咱们还没……”乔虹瞪了一眼萧乾,随即低下头去又道:要那样,天底下要说最冤的,就得说是我了。 “别瞎说,没那么严重。”萧乾轻轻拍了拍乔虹的肩膀。 “还不严重,你看看你的脸和脑袋吧,地球都没这么乱过。”乔虹心疼地看着萧乾的脸,当然,还有头上的纱布。 “唉——退下来以后,是挺倒霉的,一件接一件的事,都跟我招呼,想挡都挡不住……乔虹,不过我的意思还是先稳住,看看情况再说……” “我稳不住了。要不明天咱们就结婚,先把手续办了。那我就能天天看着你了,你不要命,对我得负点责任吧?”乔虹的眼圈红了。 这天晚上,乔虹真是一步未离得守了萧乾一宿。乔虹开始一直是如临大敌的把手枪放在床头柜上,并且在床上把萧乾抱得死死的不松手。乔虹本来是从不迷信的,但今天却在心里喊了无数次,并且是换着称谓喊。一会是老天爷保佑,一会是佛主,甚至连上帝都招呼上了。 萧乾是真让乔虹给感动了,他忍着头部的阵痛,回应着乔虹热火朝天的亲近。两人第一次发生了性关系,感觉很好,并且是非常的好。事毕,乔虹居然娇嘀嘀地问:我为什么没有昏过去?不是说,第一次得昏过去吗?” “为什么?谁说得?”萧乾把脱落的绷带一边重新扎好一边问。 “……忘了。”乔虹羞的满面通红,把脸藏在萧乾的腋窝附近。 “哎,别使劲往里钻,万一腋嗅犯了就麻烦了。”萧乾其实是怕痒。 “你有腋嗅?!”乔虹抬起脸问道。 “以前好像没有,也许是没犯,我是怕万一。中医说人太兴奋了,就容易引发这种事……” “胡说八道你。”乔虹翻身掐住了萧乾的脖子。两人叽叽咕咕地笑了一阵子。 第二天一早,尽管乔虹非常疲惫,但还是按时上了班。她没让萧乾起来,让他再睡一会儿。 乔虹走后没多大一会儿便打过来电话。萧乾迷迷糊糊地接听。乔虹在电话里情绪激动地说:今天一早,在市公安局停车场的角落里,发现了五具尸体,[奇+書*网QISuu。com]都是头部中枪毙命。其中一人就是王禹。”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萧乾的脑袋轰得一声就大了!他挂断电话后,坐在床上发了有半个小时的呆都没缓过来。 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萧乾竟抽了差不多一盒烟卷。他拼着命地想,这会是谁干得呢?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了,袭击自己的肯定是王禹这伙人,可又是谁把王禹这伙人干掉了呢?他脑子里曾闪过魏光这个念头,但很快否定了。他觉得魏光无论如何是干不出这么大的事来!他毕竟是个商人,尽管他失踪的那十几年有些蹊跷,但这种血案是他断断做不出的。萧乾抽着烟在客厅里不停地走了天知道多少圈,终还是忍不住想去魏光那儿走一趟,他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他。 萧乾匆匆洗了把脸,换好了衣服,便出门走了。他在小区里打了一辆刚卸下客人的出租车,便直奔光威大厦而去…… 萧乾虽说是老警察了,但近期所发生的这些个事,都是命悬一念,并且连死亡的气息都闻见了,这就不能不在萧乾的内心深处产生了惊悸的作用。虽然乔虹的零距离介入令他感到了家人的欣慰和一系列的感动,但死亡对任何人来讲都毕竟是一件全新的体验和绝非愉快的经历! 萧乾推开魏光办公室的门时,魏光正在和几名主管模样的男女在交待着什么事情,并在显然是主管们呈递的文件上做着签字类的事。萧乾朝抬头看他的魏光点点头,便在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片刻后,几名主管陆续离去,并和萧乾打了礼节性的招呼。而萧乾知道自己的状态很狼狈,便只是草草还了礼,并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头上的绷带。 “光哥。”萧乾看看人已都走了,这才叫了一声。 “有事吗?伤没好你出来瞎跑什么?有事打个电话,我可以过去。”魏光仍在一份文件上签署着什么,边说。 “……你真的不知道?”萧乾的口吻有点儿吞吐。 “什么事啊我知道?”魏光抬头问。 “……王禹死了,五个人,被扔到了公安局的院里。”萧乾大声道。 “……王禹?”魏光停了手里的营生,专注地看着萧乾问道:真的?不是瞎高兴吧?” “真的,乔虹一上班就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不会错的,局里现在都炸了锅了。” “公安局就是干这事的,死几个人,有什么可炸锅的?”魏光的口气就是一个局外人,再没了其他。 “光哥,你觉得……”萧乾亦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觉得有什么用啊?这得司法部门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咱们觉都是瞎觉,这就像瞎子睡觉,白天晚上有什么区别?”魏光不以为然地道。 “光哥,不过我还是觉得这里边……” “我不是说了吗?别瞎觉了,没用。王禹不是死了吗?那就让他死吧,跟咱俩有什么关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去了这块心病,我也是。你多了份安全,我也少操点心。行了,这事就到这,不提了。这么着,你到里屋喝茶去,我让人给你沏茶,你等着我,我今天上午事挺多,中午跟我一块吃饭,你要还有什么觉着过意不去的,吃饭时候再说。就这样。”魏光用免提拨了一个号码,然后道:我这有客人,过来沏点茶。”魏光关闭了免提,便低头看文件,不再理会萧乾了。 萧乾现在的感觉是,这件事八成和魏光是拉不上什么关系了。这么大的事体,如果跟他有瓜葛,那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他毕竟就是个商人,既不是“二战”中的佐格尔,亦不是戴笠和沈醉,连他妈川岛芳子都不是。正琢磨着,一名女性进入了办公室,这人萧乾是没见过的。 “先生请。”女工作人员朝萧乾伸出一只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道,然后往里间的茶室方向转过去。她的声音不算难听,可也好不到哪儿去,人长得马马虎虎也就是个中等水平吧。萧乾想起了小花蛇刘颜,怎么没见到她?萧乾并不知道刘颜已走得事。 其实萧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就不打想再呆下去。他道:光哥,我还有点事,中午就……” “你有个屁事!少出门少挨揍,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去,里边喝茶去。”魏光说这话时,甚至没抬头。萧乾扭头去看看女工作人员,她已在里屋张罗着沏上茶了。萧乾挺别扭地起身往里边茶室走去。途中他琢磨着,乔虹中午肯定得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 市局上午真是开了锅。 局党委还就此事临时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周局的本来意思是将会议意见郑重其事的向市委以及市政法委的有关领导作一次汇报。但扩大会议上却没什么人发言,讨论就更谈不上了。想想也是,在市局院里出现了五具尸体,并且除了王禹外其他四具尸体的身份皆不能确认,因为几人身上没有任何可证实身份的证件。当然了,局里已派出了大量警力四面调查,八方寻访找证据,但这都需要时间。尽管弹道专家们亦在紧锣密鼓的作着鉴定工作,但这同样需要时间。并且,也未必就会有什么结果。现在的枪械来源真是五花八门,甚至别出心裁。 后来还是段副局长说了一句比较理性的话,他说:在这种尚无其他证据可言的情况下开这个会,是不是有点儿为时尚早?”于是,便有多数人同意这种说法或曰是意见。于是,就散会了。 赵晓明到是表现的兴奋异常。本来嘛,一个大案的结案最好的结果就是完整,那么现在王禹就算是归案了,这个案子也就应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尽管王禹的归案是以一具尸体的形式进入,但谁又能说这不算呢?当然要算!赵晓明又拍桌子了,但这次却是因为高兴,而不同就是不同。赵晓明的那张窄脸因冲动而多次跃上了许多红晕。他一上午出出进进,已经拍了十几个警员的肩膀,并将笑容像外墙涂料一般欲涂抹在缉毒队的每一名警员脸上。大家被拍得很有些莫名其妙,其中有几人因反应快躲掉了那凭空落下的一掌,这几人就有岳冲和仲亚。但办公位置在边儿上的乔虹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当她诧异地抬头去看赵晓明时,对方的目光竟现出了少有的光泽,很像是有人把一颗人造卫星的模型搬回办公室来了。 “你干吗?”乔虹迷惑地问。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案。乔虹……果然在我预料之中,不偏不倚,十环。”赵晓明神采相当奕奕地道。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作为一名警察,这是我们的骄傲。乔虹,我建议……” “又干吗?”乔虹提高了音调问。 “AA制,全队聚餐。怎么样?”赵晓明这时双手叉腰,做出了一副大牌明星等着拍照的架势。他今天的情绪真是好的难以形容。 “过几天吧,等发工资再说。”乔虹不冷不热地道。身体朝里边挪了挪。 “咳,没素质!”赵晓明猛地挥了下手,又道:要得就是这种情绪。如果这种情绪过去了,再有多大的场面那也是画蛇添足。算了,看样子你是不太理解。不过你最近工作表现还不错,首先是迟到少了,记着巩固。”赵晓明紧抿着嘴唇摇着头笑了。乔虹一下子想起了中学课本里的那篇作文《老房东查铺》。她本来想笑笑得,但又忍住了。因为她一上午都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个怪怪的,她知道这是自己心虚,是因为昨晚和萧乾的事。另外,她心里的那股暖意竟迟迟不肯离去。但同时亦有种淡淡的空落,因为她一直认为第一次肯定会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巨大感觉,但好像又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神奇和壮观?!虽然又绝不能否认那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可还是觉得不该如此不那么绚丽!乔虹甚至在心里偷偷地想,会不会是因为萧乾不是第一次?而因此就没出现了那种本应出现的,有无数个花环在身边旋转飞舞得现象?!反正乔虹心里在充满了暖意的同时,还是有了些许支离却又散不去的委屈。 赵晓明迈着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一路都在微笑着,竟很像是伪装成了另一个圣诞老人的人。有些警员也在暗暗发笑,但那种感觉又是与赵晓明截然不同的。当然,领导的笑和群众的笑总是会有所不同的。这就像同样的风,但山顶的风和山脚下的风那就是不一样! 从另一角度讲,乔虹也真是松了一大口气。王禹死了,那么萧乾也就安全了。乔虹这时打心眼儿里又佩服起萧乾来,这个家伙,思路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算计的真他妈准,果然是这样。但一想到萧乾三番两次的那个狼狈样,心里又不禁有些隐隐作痛。但愿结婚那几天别再出什么事。新郎头上要是扎着纱布,那就只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幽默,另一种就是不幽默了…… 唉——这口气是乔虹叹得。 “乔虹。”不知什么时候,岳冲悄悄走到了乔虹的桌旁,并低声叫了一声。 “干吗?”乔虹抬起头问。她的血液加快了一些流速,当然还是那个事在捣乱。 “中午,叫上萧队,小范围庆祝一下?”岳冲的声音压得很低,还警惕地往周围看了一眼。 “……我这几天没去,不知他在不在?”乔虹撒了谎,她知道萧乾挂着彩不会见他们。 “又装。”岳冲夸张地张大了嘴,又用一只巴掌在耳朵上扇了扇。 “本来就是嘛。我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会那么清楚?”乔虹索性把假戏唱到底了。 “呦,六个指头握手,别人不好说啥,自己不别扭?”岳冲扫兴地道。他确实很想见萧乾,并当面告诉他,王禹“归案”了。 “那你自己去呗,我今天有事。”乔虹低头去看资料,不再说话。 “那算了,再找机会吧。唉,我这才是盲人搬家,瞎张罗。”岳冲没情绪地走了。乔虹扭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笑了。心说:谁瞎张罗?我们早成了。”乔虹看看手表,才十一点多点儿。她盼着早点儿下班,她得去萧乾那儿,得回家。 赵晓明又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了,脸上仍挂着笑,并且又拍了一名经过的警员肩膀。乔虹留意了一下,有不少弟兄在偷笑。乔虹估摸着,就这个案子讲,赵晓明至少得给自己报个二等功,那么再过一年,是极有可能提到副局的位置。这么想着,乔虹又开始替萧乾报不平了……啥荣誉都没有也就算了,可还让人打成那样,并且还不止一次。想着,乔虹便笑不出来了。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萧乾中午是和魏光单独吃得饭。虽然他非常想回家听听乔虹讲讲王禹“归案”的情况以及局里各方面的反应,但魏光不让他走。这顿饭萧乾吃得没滋没味,心不在焉。乔虹给他发了几次短信催他回去,她在家里等。萧乾回了短信,说中午够戗能见面,但也告诉了乔虹,他在魏光处。 几次短信的往返,还是让魏光查觉到了什么。他道:萧乾,没那么严重吧?你可是在婚姻的腥风浊雨中挣扎了很多年的人,不至于为一个苏州籍的小女人,这么快又陷入了失魂落魄中吧?我觉得吧,一个男人,在这方面还是适可而止的好,感情这东西,陷得深了很折磨人的,并且有很多时候,到了后来发现挺不值,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历史上的大美女,充其量不就是横江市公安局的一名警花嘛,并且极有可能是之一…… “你知道我怎么啦?就发这么多议论?我也再说了,你说你一个国际级的情种,在这大言不惭的评论一个几乎算是初出茅庐的情场新手,你说你这不是搬起泰山砸老鼠吗?你犯得上吗?”萧乾说这番话时并不生气,而是挺开心的。魏光的眼神转了过来。道:行啊,这口才真是得刮目相看了,逻辑性强不说,还抑扬顿挫起来了?好好好,有长进,像我兄弟。”魏光说完哈哈笑了一通,又伸出手去拍了拍萧乾的肩膀。萧乾经魏光这么一说,反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打小他就怕魏光夸他,一夸他就没词儿了,光剩下憨笑。魏光把萧乾的品性吃得太透了。 “来,为情场新手在这轮打斗中能多少占点儿便宜,干杯。”魏光端起了半小碗汤朝萧乾举过去。后者亦举起了汤碗,两人撞碗,各自饮进一口。两人中午没喝酒。 “光哥,我真吃不在心上了,我得回去,听听乔虹说说局里的反应。”萧乾道。 “那也不在这会儿时间啊?我过几天又得忙了,你就不想跟我多聊聊?况且,你不是说跟那个女的没什么感觉吗?当然了,是生理方面。”魏光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怎么说呢。光哥,你知道我有事不瞒你……那种感觉好像又找着了。不过她对我确实太,太那什么了。”萧乾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哎,萧乾,这可得明确,感激,同情,这可都不能取代其他,别昏了头,再把人家孩子害了。我那天见了,人还行。就是看上去,你确实比人家显老……” “废话,我比她大十五岁,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她成啥了?”萧乾笑了。 “我是说,看上去恐怕不止十五岁。”魏光今天很有情绪。 “就这样吧,我看行了。光哥,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显得年轻……” “也年轻不到哪儿去。”魏光道,两人又笑了一通。 午餐快结束的时候,萧乾又提到了王禹的事,但魏光的反应很淡漠。他说:萧乾,你是干警察的,可能不大信命。我是商人,多少信点儿。王禹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可能这就是命吧。干毒品这行,水很深,也很浑。谁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行了,以后别再提这事了,我打小就对这个人很反感,听见他就烦。”魏光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萧乾也不大好再说什么了。 乔虹中午没等上萧乾,又上班去了。她发信息给萧乾说下午下班后过来。 萧乾回到家时已经快三点了,他有点儿困,想睡一会儿,但头又疼起来,况且人也有些兴奋。这有两个原因,一是王禹的归案,这对结案有利。二是昨晚上和乔虹既成了夫妻的事实。萧乾没想到,在乔虹几近男性的性格中,竟然有着那么酥软并极具女人韵味的体态,简直令人有些着迷了。萧乾在沙发上边抽烟便心旷神怡的琢磨回味着。他此时非常理解乔虹急于见自己的多种原因。但这种情绪也只维持了不多的时间,萧乾的思路便又回到了王禹的事情上。并且,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王禹是带着四个人,但乔虹所见到的那七八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会是两伙人要取自己的性命不成?萧乾琢磨着,火气又上来了。他妈的!那另一伙人是谁? 下午,因王禹的事情而引发的风波仍是有增无减,市局上下还是沸沸扬扬的一派亢奋。初步鉴定所得到的结论是,王禹等人的尸体是从墙外边抛入的。所以,尸体落地后的姿势便很杂乱。具最早到现场的警员说,王禹的尸体被压在两具尸体的下面,且是脸朝下,假胡子的一半儿离开了面部,像一个毛乎乎的小扇子,脸上的暗色贴膜也沾了很多土,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曾经的处级领导干部。其他几人的状况还算好一些,皆是本来的面目,但几人身上都没有身份证明类的东西。就是王禹腰后别着一只仿“六四”式手枪,弹夹是满的,并且从王禹身上还翻出了约三十克K粉。这样一来,一个与毒品有关的人的轮廓便再清楚不过了。 经枪械专家鉴定,令几名死者毙命的枪械都是未经注册的,并且是大口径的军用枪械。而对王禹身上的枪支鉴定结果也令人很沮丧,这枪的工艺与军警所用的枪械无甚大的区别,但却是未注册的,既无编号,更无档案。有关人员断定,这是私制枪支。 周局等人在下午三点左右,还是往市委向几位有关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王禹的案情。王禹的父亲王凯亦在场。王副书记很沉着冷静地听完汇报后,并未说什么,而是一直在沉思。其他几位领导也是简单发表了一下意见,并指示要抓紧时间取证,尽快结案。周局等人交了差,又匆匆赶回了局里。 下午四点多钟,接到公交分局的报案,在城西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发现一辆可疑的丰田4500越野车,怀疑是被弃车辆。通过上网核实,这是一辆桂阳市出租公司的出租车辆。公交分局已经派员前往桂阳市作进一步核实。总之,目前就只有这么多线索。 周局召见了局里几个大队的一把手,要求尽快找到杀人第一现场。赵晓明在会上作了简短的表态。中心意思是,没问题,请领导放心! 乔虹按着萧乾的指示,没有透露任何所掌握的情况。萧乾不想把自己带进这个连泥带水的大坑,反正桌面上的证据已经够了。结案也没问题了,那么就是再带出来一些枝节问题也没什么作用,那就这样好了。乔虹原则上同意萧乾的意见。况且两人已经那样了,不听萧乾的听谁的?另外,乔虹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萧乾屡次被袭击的事,丢人不说,主要是掉价!自尊心嘛,谁都有一些。 下午一下班,乔虹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她没开车,打车过来得。 乔虹进了门,边换拖鞋边往客厅里看,萧乾不在厅里。屋里也没什么动静,乔虹一下就不是滋味儿了。她扯着嗓子喊了声:萧乾。”仍是没啥动静。乔虹朝卧室冲过去……萧乾躺在床上在看书。 “……你在呢闹半天?怎么不答应?”乔虹笑了,把身上的包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答应什么?”萧乾仍盯着书。 “装啥呀你。”乔虹扑上去压在萧乾身上,并一口咬在了萧乾的鼻子上。萧乾发出了几声发闷的叫声。但他不敢太用力推乔虹,怕连鼻子一块儿推下去。 “还装不?”乔虹撒开口后问。 “谁装了?”萧乾揉着鼻子问。边又要去拿掉在一边的书,但被乔虹拦住了。她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问问,还有心思看书?” “多大个事啊?”萧乾又揉了几下鼻子,咬得确实很疼。 “又装?!”乔虹张开嘴又冲着萧乾的脸凑过来了。 “行了行了。”萧乾用胳膊挡在脸上连连喊道。乔虹在他身边挤着躺下了。这是个单人床,另间卧室里是双人床。 “局里今天可热闹了,你真应该看看那个场面。”乔虹喘着大气道。 “也热闹不了几天,就这么个情况了。”萧乾道。 “你怎么这么麻木不仁啊?这个案子办到这种程度,就算很圆满了,不管王禹是以什么方式归得案,但这个案子算是真正结了,法院那边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了。萧乾,今天最应该高兴的是你呀,可你怎么像没关系似的?”乔虹一口气说了一堆话。但萧乾没啥明显反应。只是平淡地说:这么多年,办了多少案子?圆满结束的也不是第一次,要是都像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得了一百分那个样子,我看也没啥必要。真要那样,咱俩昨晚上的事就得算是超前,让校长知道也是个麻烦……” “你浑不浑啊说这话?我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给你添点水,怕你干锅,可你到好,干脆没点火。你是真有毛病还是想这么装下去?”乔虹又翻身坐了起来。萧乾赶快用手把鼻子护了起来,并在手里闷声闷气地说:本来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必要那么冲动?” “预料之中的事?你要是都预料到了,能让人打成这样?”乔虹不依不饶的又补上了一句: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环节多了肯定会有疏忽的地方,你能保证炒豆子的时候一颗都蹦不出锅去?”萧乾今天表现的挺不虚心。 “我好像有点儿说不过你了。”乔虹歪着头看萧乾。 “这不会。”萧乾放开手笑着道。 “装不下去了吧?”乔虹把手放在萧乾脸上了。 “其实还能。”萧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又问道:赵晓明有什么反应?”话音一落,乔虹便哈哈地笑了一通,然后便把赵晓明的全天表现一五一十讲给萧乾听,后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3 部分阅读 羟笳咛煤苋险妫匀灰埠芸摹?br /> 俩人就在一张很窄的单人床上卿卿我我地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乔虹是真的放松下来了,当然是因为案子结了,再就是萧乾现在安全了。 萧乾并没跟乔虹说到自己另一个疑虑,就是他现在已然断定有两伙人要算计自己,他今天琢磨了一天,但轮廓仍不是太清晰。他不愿让乔虹太操心,这种事还是由自己来判断,了结。他相信自己能尽快找到线索。萧乾的自信在很多时候让他获得了成功,但有时也会让他钻进死胡同。 两人八点半才从床上爬起来,因为都饿了。萧乾从乔虹的目光里看得出,她晚上肯定还希望来一次。萧乾是过来人,他能理解刚尝到性交滋味的人的那种心理和生理的齐心合力。故,他觉得晚餐应该吃得好一点儿,以补充一下体力。说实话,他体内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征兆。于是,萧乾建议到外面去吃,并且自己买单。魏光给他的五万块钱一点还都没动,守着这堆现金不请乔虹吃点儿也有些丧良心之嫌。萧乾还想过要拿出些钱请全队的弟兄们,当然是不会太奢侈的吃一顿。要不是有这么多事,这个想法应该已经兑现了。萧乾和队里这些弟兄们还是很有感情的。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人口亦多,但真能在短暂的生命中能把命绑在一起共事的人毕竟不多。 萧乾曾把这个想法跟乔虹说过,乔虹自然是同意的,但她糙算了一下,就算每人五十块钱的标准,四十多人也得三千块钱。但萧乾很不以为然地道,钱不是问题,只是时间。乔虹当时有些刮目地说,听口气好像刚看过一部有关大款题材的电影。乔虹甚至提议说,能不能利用这个场合宣布一下咱们订婚的事?萧乾则道,订婚有什么意思?要宣布就是结婚。让弟兄们把枪都带上,开吃以前,鸣枪为号。开枪干吗?乔虹不解地问?开吃啊,不是已经说过开枪为号吗?两人当时哈哈傻笑了一通。但这次萧乾差点儿又把命玩进去,所以聚餐的事只能再缓缓了。 乔虹和萧乾又去了那家西餐厅,萧乾点了几道比较上道的菜。其中包括牛扒,七分熟的,乔虹喜欢吃这种东西。萧乾有时候也纳闷,乔虹很喜欢吃肉食,但体形一直不见有什么变化,其实她平常也不怎么训练,健身就更少。而乔虹几乎每次在吃“大餐”时都会叨叨上几句,无非是:我可不能再这么吃了,一定得节制,要这么吃准得胖,不胖没道理……”但边说边会又把一块一定是比较大的肉稳稳当当地弄回到自己的餐碟里去。每当这时候,萧乾会微笑一下,乔虹就会瞪着眼说:笑什么?才第四块,每天工作强度这么大,一点不吃怎么行?”萧乾会接下去说:不止了好像,这是第六块,还有一些小块我没帮你记……” “讨厌你!”乔虹这时会笑着喊起来,但手里的刀叉仍会紧紧按着碟子里的那块肉。 “其实女人胖一点儿也没什么关系。”萧乾很实在地说。 “就是。像刀螂那样的女人我不喜欢,胳膊那么细,吵起架来像闪电,腿也不像自己的。”乔虹附合着道。 “那像谁的?”萧乾问。“借得。”乔虹道。边把肉用刀切碎。 “这个比喻没什么意思。跟幽默有距离。”萧乾说。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有一天你和一只热气球一块在空中飘荡,忽然听到呯地一声……” “怎么了?”乔虹停止了咀嚼问。 “不知道是热气球炸了还是你?” “哈……”乔虹大笑起来。然后用叉子指着菜道:快吃吧,凉了。” 第六十五章 魏光这几天又没影了。萧乾给他打了几次电话皆关机。他也懒得找阿静问,况且亦不知道阿静是否跟他在一起?萧乾干脆在家闷了几天,一是脑袋有时还发懵发疼,这轻微脑震荡也不是什么好事。另外,他又开始琢磨上了三节棍的事。他这人就是这样,社会上的犯罪形形色色,但萧乾唯独最恨贩毒的,这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被霍三陷害,而是跟他这些年的职业有关。乔虹最近又忙开了,由于王禹的死使整个案件明朗化,所以法院的结案进程也就加快了,这样一来,市局就免不了要做一些补充材料之类的辅助工作。而王禹被杀一案则被列入了另案。市局上下自然又要忙上一阵子。通过那辆越野车的调查,证实了王禹等人在桂阳落脚的情况,但其他仍是罩在一片扑朔迷离中。 乔虹的母亲最近身体又不怎么好,所以乔虹下班后还要回家照顾她,这样到萧乾处就要少一些,但即使来不了,每天几个电话总是必不可少的。而萧乾一个人也省事,凑乎弄口吃得就完了。他这个人对吃一直没什么兴趣。 萧乾给三节棍打了几次电话,电脑值班报得都是停机。这种情况谁都有,萧乾也没往心里去。但几天后仍是这个情况,他就有点火上了,他知道这是三节棍成心躲着他了。在火头上,他就想过去看看。另外,他一直在琢磨乔虹说得那个情况,还有七八个人……尽管萧乾对这帮人究竟是不是三节棍一伙也是吃不准的疑疑惑惑,但心里还是有股火往上窜起来。所以,他就挺迫切地想去见见三节棍,如果是他,那么凭着萧乾的眼力,他瞒不了那么结实,总有漏得地方。傍黑的时候,萧乾简单吃了口东西,就准备去大富豪夜总会了。乔虹下午已来过电话,晚上过不来。 这次萧乾没刻意在打扮上掩饰自己,就穿着一身休闲装出了门。 萧乾仍是走了一段路才打得车。他路上琢磨着这次就直接去找三节棍好了,他知道再像上次找人通报三节棍不会见他。主意打定后他就让司机直奔了大富豪夜总会。 尚未到晚八点,大富豪夜总会门前的车不多,但已经有人陆续往里走,看来这里的生意还是蛮不坏的。萧乾进了前厅后,仍是那两大排袒胸露胯的小姐震耳欲聋地喊声响起:欢迎光临。”萧乾含笑点点头后便径直往六楼去了。他一路扫视着往来得人…… 萧乾到了六楼副总经理办公室门外,抬手便敲门,无人应,再敲,亦然。他朝走廊两头看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朝他走过来,此人穿着主管人员的黑色制服。男人走到萧乾身边问:先生找哪位?” “于冬生,他在吗?”萧乾问。男人审视了一下萧乾,然后方道:于总现在不管夜总会的事了,他调到佳佳游乐场去了。您有事可以去那儿找他。”男人说完微微欠了下身便走开了。 “放你妈的屁!”萧乾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看出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他妈的什么主管,而是个地地道道的黑道打手,并且不是小伙计一类。他留意到那个男人在走廊尽头拐弯时快速回头看了一眼。萧乾知道三节棍在躲自己,便又想起了乔虹说得情况……要这么看,也没准了。萧乾心里嘀咕着,朝楼下走去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离开夜总会了,肯定有人盯着他。如果乔虹说得那伙人就是三节棍这帮人,那么他的照片或本人这帮人应该都见过。 萧乾在夜总会门前的台阶上点着烟卷,这才朝一辆停着的出租车走去。上车后他告诉司机去东郊货站。那是个挺偏僻的地方,这个时间?司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车缓缓驶离了夜总会,朝东郊方向去了。萧乾一直盯着副驾座外的反光镜,他看见一辆黑色的现代轿车跟在后面,这辆车他在夜总会门口见过。 出租车离开了城区进入郊区后,路上的车辆明显少了。因为路灯的骤减,光线亦暗了下来。萧乾一直盯着反光镜,那辆现代轿车原来是隔着两辆车跟着,现在因为路上车少,便失去了屏障,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但看得出已经有点儿别扭了。这时,出租车已离货站不远了。萧乾告诉司机在货站前的空地停车,但不要离开。司机照办了。萧乾下车后,离开了出租车十几步,他点着烟,看着那辆停也不是走亦不是的现代轿车。这里离公路并不远,偶尔还是有车辆驶过。现代轿车减速后还是朝前开走了。萧乾知道那辆车里肯定是三节棍的人,但他也知道他们至少不敢在这里动手。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尾巴?现在得到了证实,他心里也就有数了。他走回出租车旁边,给了司机五十块钱,让他走回程路线,二十分钟后再过来接他。他算了一下这段路程,五十块钱应该够了。但如果司机不回来他就亏点儿。 出租车走了。萧乾躲入了几棵树的阴影中,他在等。果然,七八分钟后,那辆现代轿车又返了回来,并且下道后用近光大灯在货场前的空地上扫了一圈儿。萧乾贴在一棵树后,灯光肯定照不到他。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在停下的车旁像是商量着什么。少顷,便开车往城里的方向驶去了。萧乾待车消失后,才从树荫里走出来,他点着烟琢磨着。萧乾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并且从多年与罪犯打交道的经验中,他认为很多,包括所谓大师级的有关逻辑的推理都是靠不住的。因为犯罪的这个人群太庞杂了,另外,犯罪逻辑推理学者们在研究罪犯时,罪犯也没闲着,他们亦在研究对方,并且比之对方他们更舍得下辛苦。因为学者们可以偷懒,国家养着他们。而罪犯不能,他们不干活就要饿死。当然,那些突发和偶尔的犯罪不包括在内,而要另当别论。 萧乾的自成一套与其说是推理到莫如说是凭着惯性的经验,但却在很多次破案中显出了难以说清的正确无误。难怪赵晓明就相当不服气,并屡屡在背后发议论说萧乾是个典型的业余杀手,并断言他不会再有大的发展。而一直比较看好萧乾的周局也只是说他是个天生干刑警的材料,别的也显然缺乏强有力的理论支持。可萧乾就是这么走过来得,并且还就是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但说实话也多次险些把命搭进去。而每次萧乾险象横生后,赵晓明都会大发感慨地说,这就是不尊重科学的结果。不知他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把下场一词换成结果的。而萧乾对各方神圣的评价则从来是不置可否的?那么,总去揍一个不还手的人也就显出了没啥意思。 萧乾又等了一会儿,那辆出租车返了回来。萧乾上了车回了市里。他没回家,而是去了步行街,在一个地摊上,他买了一件肥大的双面夹克衫和一顶长舌遮阳帽,就那么鼓鼓囊囊地穿上了。他执意今晚要会会三节棍。但他亦知道想直接找到三节棍有困难,得找把能找到三节棍的钥匙才行。罪犯分了很多种,很有钱的,有点钱的和穷得两眼通红的。三节棍属于比较有钱的,既然有钱,那就有为其卖命的。这不能算是什么规律,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商人大多有种感觉上的误区,就是政府给了他一顶什么帽子后,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但这种人是永远进入不了权力核心的,充其量是晚礼服上衣兜里露出一角的手帕,而那块手帕是没见有人用过的,尽管它确实是这个人的一部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萧乾又到了大富豪夜总会门口,他没进去,而是在门口寻找那辆黑色的现代轿车。片刻,他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这辆车,牌号也对。他伸手摸了摸车的排气筒,没错,还热着。萧乾看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他在离车不远的地方蹲下来,他决定等。其实萧乾亦不知这么等能有什么结果?也许就是瞎等。但他有一种感觉,就是似乎能等来点什么事。而这种感觉上的东西又是在任何刑事教科书中都没有案例的,那它又是什么呢?它就是萧乾!一个在半生中打了和被打了无数次的人! 午夜是夜总会的黄金时间,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绝,门前的车辆早已爆满。保安人员疲于奔波在指挥车辆进入泊位和离去之间。萧乾冷眼看着霓虹灯下忽明忽暗的这一切…… 萧乾非常注意从夜总会出进的人,吸毒的人跟正常人是有着很大区别的,首先是颓废的面色,然后是那双厌恶一切同时又欲占有一切的目光,再然后便是轻飘飘的步伐。萧乾发现进出夜总会的吸毒者确实不少。女人的自制能力在正常时候都差,若是吸了毒便更是失控的厉害。故,萧乾对大富豪夜总会这个毒窟就更有了底。他忽然有了一种很想念女儿的痛楚的感觉,要不是干这个工作,女儿亦用不着躲到别的城市去读书,也就不会和自己那么生分!前妻现在和别人生活在一起,怕也是难得再想起自己来。但她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并在梦里狂呼惨叫得情形是否因远离了这个城市而好转了一些?她两次被绑架受辱的事情是萧乾最难以释然的事,而这件事最大的嫌犯就是刘湘和三节棍。这口气无论是在道义方面还是其他方面讲,都令萧乾难以下咽!萧乾瞪着大富豪夜总会周身那些张牙舞爪的霓虹灯,恨不得顷刻间将这里夷为平地,最好是伴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萧乾的内心此刻已由思念女儿的伤感变成了饿狮扑鹿般的迫切和激愤! 十二点已经过了,仍有人往夜总会灯火通明的门里走去。有人说城市白昼的喧嚣是人们在为生活攫取,而夜里则是似以卖血为生般的挥霍和与诸多说不清道不白的事物的纠缠。 那辆黑色的现代轿车仍静静地趴在黑暗中,似也在等待着什么?萧乾已经抽完了一包烟,他又拿出一盒来。他要就这样等下去,一直等到夜总会走出了最后一个人……萧乾这种性格和韧劲儿打小就让身边的人感到恐惧。那么,时过几十年的今天,这种性格的发展与壮大就更令人感到了胆寒! 近午夜一点时,一个穿花格T恤的男人朝现代轿车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尽管他换了衣服,但萧乾还是认出了他就是那个穿着主管制服的男人。萧乾起身朝车缓缓走去。男人上了车习惯性的把司机座位的车窗玻璃摇下来,然后打着了火。这时他只觉得旁边的视线一暗,随即脸上感觉到了一阵金属的凉。 “把包给我。”萧乾道。男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刚才拿着的包从车窗口递给萧乾。后者接包时感觉到了包的份量,他知道里边有枪。 “坐过去。”萧乾又道。男人换到了副驾座上。但他仍不敢扭头去看制服他的人。萧乾进了驾驶座,然后又低声道:双手背过来,手冲着我。”男人照办了。萧乾从兜里掏出铐子把男人反铐上了。这时他才把手里的一截不长的金属管子放回兜里去,然后开车转向上了路。他把车门都锁上了:……准备去哪儿?”萧乾问。 “你是谁啊?”男人低声问了一句。 “别装孙子,你认识我。”萧乾开着车拐上了往东郊货站的方向。这功夫,他把长舌遮阳帽和类似茶镜颜色的墨镜摘掉了。萧乾的各类墨镜有十几副。男人看清萧乾后轻轻叹了口气。萧乾知道他为什么叹这口气。 车出城后加速开去。进入郊区公路后,光线一下便明显暗了下来。萧乾在这二十多分钟的路段上一直没再和身边的男人说话。直到他把车拐进了路边很黑的一片凹地停下后,才开始说话:三节棍在哪儿?”男人闷着头不说话。萧乾又问了一句,他还是不语,看样子是准备扛下去了。 “你早晚也得说,又何必遭罪呢?你以为就你们杀人啊?警察也杀人……怎么样?还是不说?”男人侧脸看了萧乾一眼,仍不说话。萧乾从身上掏出一个挺厚的塑料袋把男人的脑袋套了进去,然后他收紧了袋口。男人最初只是扭着身子,几分钟后,袋子里的氧气没有了,他开始拼命挣扎,并发出了很难听的呜呜声。萧乾把整个身子压了下去,控制着男人。男人的身体不动了。萧乾把塑料袋从他头上取下来,男人的脑袋垂向一边,已经休克了。萧乾从身上掏出一只中号螺丝刀,一手扶着男人的头,用螺丝刀向他的仁中扎下去。男人惨叫起来,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瞪着萧乾,血顺着他的嘴流下来……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怎么样?这招你们用过吗?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知道的招,警察也都会。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跟我老老实实合作,我就把你连人带车扔到江里去。你包里不是有枪吗?在中国,民间私藏枪支是违法的。你自己考虑吧。”男人望着黑乎乎的窗户仍一声不吭。 “还是不想说是吧?”萧乾平静地问。男人梗着脖子仍是不响。萧乾从兜里掏出一把月牙形的的钳子,又用强力将男人的身体板过来,然后用钳子夹住他的一根手指。男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然后便听到了骨骼的一声断裂的脆响。男人惨叫了几声,但仍是咬着牙不响。萧乾在黑暗中又用钳子夹住了他的另一根手指。他听到男人粗重地喘息,然后是又一声骨骼断裂的响声。男人又惨叫起来。啊,啊—— 萧乾的钳子换到了他的另只手上,并道:别指望还能给你留下一只好手。”萧乾的手上开始发力。他能感觉到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并且一股浓重的汗味直刺萧乾的鼻子。又一只手指断裂在黑暗中…… “萧队,我说了也是死,反正都是死……”男人痛苦地道。 “不一定,他们死了你就能活。”萧乾道。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你没有办法了。”男人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并透出左右为难的无奈。 “不会不知道王禹和钱小刚的案子吧?告诉你,这案子也是我办得。在这个案子里,有和你身份差不多的人,因为协助办案,所以就死不了,并且能得到宽大处理。”萧乾的脑子里忽然闪过香港人欧阳锋的念头,本来就没人家香港孩子什么事。 男人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已经很矛盾了,但仍是处于对几方面的考虑和恐惧,故,还是不敢与萧乾合作。萧乾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收起钳子,开着车上了公路一直朝江边的方向驶去…… 这里离江边并不远,不到十公里的路程。萧乾知道前边有个废弃的码头,这个时间码头那里应该没什么人了。他开着车径直过去了。 二十多分钟后,车已经停在了码头临江的边儿上,这是用木头垫起来的一片空地,前边十几米就是江水。夜风习习,江水冷漠,一弯残月,几抹碎光。码头上显得很黑,一股浓重的木头腐朽味不时在空气中出现,然后被风带走。 萧乾下了车,他面对在黑暗中泛着粼粼波光的江水站立了几分钟,然后走到副驾座车门口,他打开车门对男人道:要不下来看一眼?最后一眼……”男人不语,但还是把目光移向了江面……萧乾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片刻,萧乾呯得撞上了车门,然后绕到另边上了车,他打着火后锁上了四个车门,然后又单独打开了自己身边的门锁,并开了车门。车朝江水的方向缓缓驶去……这个旧码头的空地是用厚木板搭起来的,离水面有些高度,如果车驶入水中,会很快被江水淹没。 萧乾听着身边的男人越来越急促地呼吸声,缓缓地开着车一直朝江边驶去……在离水面只有两三米时,男人终于失控地喊了一声:萧队……”萧乾把刹车踩到底,又拉起了手刹。这才扭过脸儿问:想说了?” “……我说。可是萧队,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男人嘶哑地道。 “说。”萧乾的口气不亚于江水的冷。 “给我留条命。我父亲没了,可我母亲还活着。我母亲中风后就瘫了,我也是为了她才跟三节棍干得,我需要钱。”男人的声音没有掺假。萧乾心里此刻亦闪过一丝无奈的酸楚,他知道道上的不少人也是有其难言的无奈的。可是,这不是萧乾能管得事,他只知道自己得抓这些毒贩,抓一个就少一个。 “我会尽力。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并且大于你所犯下的罪恶,我会出庭为你作证,法院也是会考虑这些因素的。说吧。”萧乾望着前方黑乎乎的江水。风比刚才大了,江边的气温也下降了不少。 “……今晚上三节棍和老大在一起。” “刘湘?”萧乾问。男人在黑暗中点点头,又接着说下去:过两天有批货要成交,他们要商量。我本来也应该去,可刚才医院给我打来电话,说我母亲又不行了,我是要去医院的。男人叹了口气。 “……刘湘和三节棍现在在哪儿?” “在佳佳游乐场的小学校里。他们在那儿有办公室和临时休息的地方。”男人道。萧乾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知道刘湘出资在游乐场里建了一座小学,收留了不到一百个孤儿孩子,免费对这些孩子提供教育和食宿。为这个事儿,省市两级媒体曾热火朝天的报导了一段时间。而刘湘当选人大代表与这件事也是不无关系的,另外还有十大杰出青年,优秀企业家等一串闪着光环的荣誉称号。把毒窝和学校放在一块儿,就像是天使和魔鬼成亲了。萧乾琢磨着,同时也对刘湘有点儿刮目了。 “我问你,上个月想杀我的,是不是刘湘?” “不是,刘总不知道这个事。是三节棍带我们去的。”男人道。他扭头看了一眼萧乾,又叹了口气。 “……毒品在哪儿?” “在小学校的仓库里。” “数量,品种?”萧乾问。 “具体数量不太清楚,这事不归我管。就是K粉和摇头丸。” “你是分管什么的?”萧乾在黑暗中点着了烟。他把男人的手铐已经打开,只铐了他一只手,另外一半铐子铐在车门上方的扶手上。男人的两只手都已废了,这种情况不怕他跑,他也不可能反抗了。 “我是三节棍的副手,主要负责保卫工作。还有,行动队也是我负责。” “类似,杀我这种事?”萧乾问。男人点点头。 “……你要对你的话负责,呆会儿的动作可能挺大,如果你刚才是胡说,那别人我可以放一马,但你死定了。”萧乾把烟头从开着的车门往水里扔去。烟头被风刮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了。 “我知道……萧队,我现在这条命捏在你手上了,我就是惦记着我妈,要不,这条命扔在哪儿都无所谓了。”男人说完又叹了口气。听着男人的话,萧乾心里挺不是个滋味,他知道不少犯罪分子都是孝子。可对外人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难道就自己的妈是妈吗?人他妈怎么会是这样呢?萧乾想到他看过的一些描写“二战”时期的纪实或者是文学作品中提到的德国兵和日本兵,他们在家的时候很多都是谦谦君子和孝子,但踏上别国的土地后就变成了野兽,甚至远远不如野兽。野兽的残忍多是出于生计和自卫,而人呢?多数时的残忍根本没什么道理!那么究竟谁是他妈的低级动物?!人类很不愿意把自己归纳到动物中去,可在很多时候又真的不如其他物种。而人的真正意义又究竟应该包括哪些内容?又到底有没有一个世人皆服的标准?一句他妈的,真是包括了太多说不清道不白的内容!而这几个字,怕也是世界上用量最大的词汇了。据说很多战场上语言不通的官兵却都能听懂这句话,也是他妈的邪门儿。 半小时后,萧乾开着车和男人进入了佳佳游乐场。现在已是半夜两点多了。车进入游乐场后便在男人的指引下一直朝后边的小学校驶去。小学校前的小广场周围有几盏照明灯,虽不太亮,但也看得清周边近距离的部分景物。小学校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教室和学生宿舍,食堂等都在楼内。男人说,刘湘和三节棍的办公室和临时休息处在三楼靠东的把角位置。刘湘是学校的名誉校长。 楼前停着几辆高级轿车,男人确认后告诉萧乾,刘湘和三节棍都在楼上。车停下后,从楼里出来了一名小伙子朝车走来,男人把头从车里伸出去对他道:三儿,这是老大的客人,你带他上去见老大,我还得去医院。”小伙子答应着:彪哥,你呆会还过来吗?” “过来,办完事。”男人道。他的一只手仍铐在车门拉手上。萧乾下了车,拎着男人的包随小伙子朝楼里走去。他刚才问过了男人,包里是一支六四式手枪和四个装满了子弹的弹匣。 进入楼门后,在楼梯的拐角处,萧乾抢上一步在小伙子的颈椎处用胳膊肘关节猛击了数下,小伙子只发出了几声闷哑的声音便昏死过去了。萧乾把他拖到楼梯下的凹处,并从他身上掏出一把装满子弹的六四式手枪。然后,萧乾把男人包里的枪也拿了出来,包括四个弹匣。他把包扔在小伙子身边,拎着两支枪朝楼上走去…… 萧乾按着男人所说得位置摸到三楼东边的几个亮着灯的房间外,他听到一个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他有点儿纳闷,走廊里怎么没个保镖?这时他听到显然是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冲水声。他断定保镖马上就会从卫生间里出来。这座小楼的使用面积概有两千多平米,里边的装修很简单,也就是个普通小学校的样子。萧乾为刘湘的狡猾感到了胃胀肠拧得不舒服。也为媒体的幼稚和似服用了摇头丸的疯狂感到了习惯性便秘的沉重。 萧乾轻轻推开了有人说话的房间门,然后便闪身进入了,他随即关门并将门反锁上,这才盯紧了屋内的人,同时将手上的两支短枪平端了起来。他看清了屋内办公桌后和沙发上坐着的六个人。办公桌后坐着的是五官让人过目难忘的刘湘,几年不见,刘湘又胖了一些,红润的脸和那老一套的脸上的配件儿。沙发上坐着三节棍和曾被萧乾处理过的另名罪犯,其他三人萧乾不认识。屋内的六个人见到萧乾都不同程度的吃了一惊!但毕竟都是道上的老人了,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稳定下来。刘湘首先发了话,并且还笑出了几声。他道:萧队,这是演得哪出戏啊? “老戏!”萧乾冷冷地道。然后用命令地口吻又接着道:刘湘,把双手举起来,慢慢往起站,坐到桌子上。”刘湘的表情变成了尴尬,但仍笑着道:萧队,我坐在这儿也不妨碍你呀?让我坐到桌子上,这对你不尊重了吧? “你他妈少废话,坐上去,五秒钟你要不动,我就先打掉你的一只耳朵。”萧乾火了。他又想起了许静茹两次受辱后那副惊魂难定的可怜情形。另外,萧乾断定刘湘的办公桌里有枪。刘湘犹豫着,在这些下属面前如果按萧乾的意思办了。这将成为以后不小的一个笑料,另外他在横江也毕竟是大哥级的人物。况且,他现在方方面面的身份地位已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了。所以,他还想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萧乾,你现在不过是一个退休人员,你没有权力让我做这做那。再说,我现在除了商人身份,还是政府机构的成员,所以……”未待刘湘说完,萧乾已经扬手冲刘湘身边的墙壁打出了一枪。随着这声刺耳的枪声,刘湘和在场的其他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成了不算新鲜的粪便色。并且,外边马上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和询问? “告诉他们,让他们滚远点儿。”萧乾冲刘湘道。指得当然是门外的保镖。 “没事,没你们的事。”刘湘冲门的方向喊道。门外没了动静。但萧乾知道很快就会有多人聚集过来。道上的这点儿破事他是太清楚了。刘湘不再犹豫了,他笨拙地踩着椅子上了办公桌,然后举着手坐在了桌上,这情形有点儿滑稽,但屋里没人笑,包括萧乾。 “三节棍。”萧乾用左手的枪指着三节棍道:你带人杀我,是不是?” “萧队,你肯定误会了,这怎么可能呢?”三节棍有点结巴了。 “我手上这两支枪都是你手下的,并且已经有人招了。”萧乾道。他此刻全身都在往外冒火。 “误会,全是误会……”三节棍结结巴巴地道。 “误你妈的会!三节棍,你给我说老实话,否则你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萧乾瞪着坐在双人沙发上的三节棍。 “萧队,我现在也是政府机构的人,这你不会不知道。我要见你们局长,市长也行。你没权力这么做。”刘湘已经把双手放了下来,他坐在桌子上,腿分得挺开,挺难看。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没问到你呢,把手举起来。”萧乾右手的短枪又对准了刘湘。后者满脸不服地又举起了双手。这功夫,三节棍用很快的速度从身上拔出了短枪。但萧乾的动作比他更快,扬手便向他打出了两枪,三节棍猛地朝后仰去,又弯着腰朝沙发前的地上栽去,他胸前的血很快便散开了一大片,枪也扔了出去。他穿得是一件很薄的单面夹克,里边是白色的T恤,所以血色就特别明显。三节棍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从中枪的位置看,他肯定死了。刘湘和其他几人都愣了,半天没人再说话,都盯着死了的三节棍。 “刘湘,该你了。我现在问你几个事,你照实说。”萧乾道。 “萧乾。”刘湘的态度忽然硬了起来,概是也孤注一掷了。此人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会装孙子也未必能混过去。况且他知道萧乾是什么人:你现在的身份什么都不是,持枪私闯民宅,开枪杀人,你现在也没啥余地了,跟我们还有什么区别?要不要讲讲条件?大家留条命,从长计议?” “民宅?民宅他妈到处都是枪?中国的民宅有这样的吗?”萧乾厉声喊道。这时,门被重力撞开了,至少有三个人持枪冲进来。萧乾返身,双手开枪,把冲入的三名保镖相继打倒了。沙发上坐着的四个男人这时也掏出了枪,其中一人冲萧乾打出一枪,萧乾感觉到左边肩膀像被火灼了一下。他冲着四个男人开了火……四个人先后死在了房间各处。地上的血越来越多,短枪扔得到处都是。萧乾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仍坐在桌子上的刘湘,而后者这时的目光已然变得恍惚不安。萧乾冷冷地看着这个大哥级的人渣! 刘湘这些年显然已被优裕的生活淘空了意志,手脚也明显不那么敏捷了,看来,奢侈的生活真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萧乾快捷地将两支枪换了弹匣。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让刘湘看得眼花缭乱,自愧弗如。他茫然地看着萧乾,感觉道死神浓烈的腥膻味在身边飘荡…… “下来。”萧乾厉声道。后者挪移着笨重的身体从桌子上下到地上。 “跪下。”萧乾又道。 “这我办不到。不就是死吗?!人有不死的吗?”刘湘做老大的倔劲儿上来了,此刻的嘴脸跟人大代表也再难吻合。 呯!随着枪响,刘湘的大腿上蹿出一股血浆,他跪下了。但喊了一声:萧乾我操你妈!”他用一只手捂着伤处,瞪着萧乾。后者朝刘湘走近了几步,把一支枪顶在他头上道:刘湘,我今天本来不想杀人,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杀人也是犯法的,也许只能比你们再多活几个月……刘湘我问你,两次绑架我老婆是不是你干得?”刘湘抬起脸盯着萧乾,片刻,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杀我吗?” “……能!”萧乾犹豫了一下道。 “……是我。”刘湘答道。但他马上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萧乾抠着扳机的手指在动……几秒钟后,刘湘的脑袋在溅起得一片血红中被打爆了。 萧乾左右环顾了一下屋里四处躺着的尸体,一共是九具。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领他上楼的那个叫三儿的小伙子。干吗要醒过来?找死!萧乾嘟哝了一声,转身朝屋外走去。这时他才感觉到左肩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萧乾下到二楼时,看到至少有几十个孩子拥挤在走廊和房间门口紧张地看着自己。萧乾喊了一声:我是警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外边危险。”听到喊声,孩子们都跑回屋子里去了。这个小学建成后,一定是第一次听到枪声。 萧乾跑出楼门前,从楼梯的凹空处捡起了那个黑色,他拿枪的时候看到里边有现金和驾驶证类的东西。他出了楼门朝黑色现代轿车走去。 男人还被铐在车里。见到萧乾他吃惊地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显然听到了枪声。萧乾给他打开铐子,把包递给他道:他们都死了,明白我的话吗?你去看你母亲吧。然后,去投案自首,该怎么说,你自己想好了……祝你好运。”萧乾意味深长地伸手又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还能开车吗?”男人苦笑笑未语。 “坚强点儿,道上的人嘛。”萧乾退后几步,离开了车。少顷,响起打火的声音。然后,轿车歪歪扭扭地起步,划着八字缓缓驶离了。 至于这个男人会不会去自首,萧乾不得而知。但他对这个男人心存感激是毫无疑问的。当然,萧乾以后可能不会再提到这个人了。萧乾看着车尾灯消失后,才拿出手机,他拨通了乔虹的电话……他边接听电话边往楼里走去,这次跟以往不同,他不能离开现场了。 萧乾给乔虹打电话的内容是,联系缉毒队尽可能能联系到的人,包括赵晓明,汇报值班局长,佳佳游乐场内的小学发生重大枪击案,请马上到现场。最后一句是,我在现场。然后未等乔娜再问,萧乾便挂断了电话。 萧乾回到三楼刘湘的办公室,看到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后,心里也沉了下来,一股呛人的血腥味充斥着房间,虽然有两扇纱窗开着,但那股味仍是令人难以忍受。地上的血渍扩大了许多,血色亦在变暗变深。萧乾把两只枪放在办公桌上,找了把空椅子坐下来。他这时已感到了累,以及左肩上的伤痛,他左边的几层衣服都已被血浸透,人看上去像个缺乏经验的屠夫助理,因为萧乾的长相和神情没有一丝恶意。他现在开始担心,担心如果查不到毒品,那么一下死这么多人总是个问题,况且,他没有任何立案的依据,事前甚至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而为何一下杀死这么多人,萧乾也很难说得清楚?!尽管现场有很多枪支,但这也说不清更多的问题,而自己目前的身份又是有些尴尬。还有,刘湘目前的身份亦是邪正难分,杀死一名人大代表毕竟不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以上林林总总都令萧乾感到了事情的复杂和严重性。他只有寄希望于能查到毒品,只要能查到毒品,那么一切问题便都明朗化了,可能不能查到毒品?萧乾想起了他刚放走得男人,心里不禁嘟哝了一句,小子,你可别害我。总之,萧乾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了,萧乾感到忽然有点儿困了,从给乔娜打过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萧乾真想打个盹儿,但屋里一片狼藉又实难进入休息状态。正琢磨着,忽然楼外警笛大作,且声声刺耳。萧乾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见楼下陆续停下了七八辆警车,已经有警员下车后往楼里跑来。另外,数十名小孩子也跑到了院子里,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少顷,萧乾听到了众多脚步上楼梯的杂沓声。很快赵晓明等人便出现在了门口,当赵晓明的目光落在屋里的一地死尸上时,那张窄脸一下就变得异常苍白了,但他仍规范地举起了双手,意在不让后边的人进入现场,以便能最大限度的保护现场。 “不用,进来吧,我在这。”萧乾对又一次目瞪口呆的赵晓明道。后者诧异的目光重重地掉在了萧乾身上。但他还是听清了萧乾的话,便放下了手,并走进了房间。这一下,忽拉拉就很快进来了十几名甚至更多的人,多数人穿着便衣。萧乾认出大多数是缉毒队的人,少部分是刑警队的。 “怎么回事?萧,萧队?”赵晓明直接叫出萧乾来似乎还不习惯,至少还缺乏了一点儿勇气,有些时候,老上司和旧下属的心理状态还是有些个微妙。乔虹和仲亚也在最早进入的人里。乔虹看着萧乾的眼神已经直了,她张着嘴,但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发出声音来。 “赵晓明。”萧乾的口气空前的稳定,但还是带出了一些疲惫:人都是我击毙的。”这是最典型的刑警语言,虽也似是一句普通的话,但常人是永远听不出这话里的职业味道和法律色彩的:这是一伙贩毒分子。”萧乾又补充道。然后就定定地看着显然已经方寸大乱的赵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4 部分阅读 这话里的职业味道和法律色彩的:这是一伙贩毒分子。”萧乾又补充道。然后就定定地看着显然已经方寸大乱的赵晓明。 “……可是,证据呢?他们是谁?身份确定了吗?”赵晓明紧张之下还是提出了几个问题。这时已经进来至少二十余名警察,当然都是认识萧乾的,大家皆迷惑地看着萧乾。 “基本上都是大富豪夜总会的成员。”萧乾用脚把刘湘的脸扶扶正:他叫刘湘,是董事长,也是这个游乐场的老板。噢,他还是人大代表。另外几个都是他的下属。那个叫于冬生。”萧乾朝双人沙发旁边躺着的三节棍的尸体扬扬头。 “可他们都死了!”赵晓明终于想起一句他可能认为很重要的话。 “是啊,怎么啦?”萧乾问。 “死了这么多人,还怎么啦?萧,萧队,你有证据吗?”赵晓明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成了通红。 “现在没有。”萧乾的目光移向了乔虹。他看见乔虹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就暗了下去,连眼白都看不着了。 “这叫什么话?还有,为什么开枪?你哪来得枪?”赵晓明的思路明显清晰起来。 “枪都是他们的,是他们先开枪攻击我,我是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夺枪进行自卫的。”萧乾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赵晓明左右环顾了一番地下的九具尸体和扔了一地的短枪。他的嘴角爬上了一缕死都不信的冷笑:你一个人,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你能在他们开枪后,还能进行自卫反击?萧队,这不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吧?”赵晓明的目光盯紧了萧乾。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也许,他们还有点儿顾虑我的身份吧?退休警察嘛。”萧乾说到这甚至微笑了一下。但这也未能让在场的其他任何人感到了一丝轻松。尤其是乔虹和仲亚、岳冲等人。 “萧队,我现在可以抓你,在事情弄清楚以前你必须跟我回去。”赵晓明冷冷地道。 “可以啊,协助办案是我的责任……” “你已经大包大揽到什么程度了?!这还算协助吗?”赵晓明几乎要喊出来了。 “我是这么理解的。另外,请你马上带人搜查一下这个学校在一楼的库房,可能有毒品。”萧乾打出了最后一张牌。说完这句话,他的心就完全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可能?”赵晓明的嘴看上去更歪了。 “对,可能!”萧乾道。赵晓明紧张地思索着:……我得先把这儿的情况向段局汇报一下。” “等搜查完了一块儿报吧,也不在这一会儿上。”萧乾有点儿不耐烦,老毛病又犯了。赵晓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萧乾的意见,他道:好吧,不过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萧队,如果查不到毒品,你知道这个后果,就算他们有枪,可罪不该死。你正当防卫击毙九人的话,恐怕除了你自己以外,不会再有人信了。走吧,去库房。” 三楼除了几名警员留守现场外,其他人都随着赵晓明到了一楼库房。门锁着,赵晓明让人踹开了并不怎么结实的门锁,大家陆续进入,有人打着了灯。库房不算大,四十多个平米的样子,杂物也不很多,有一些待维修或是已经报废的课桌什么的。赵晓明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捣腾开,看看有没有毒品?因此,凡是袋子类的东西都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乔虹和仲亚等人,搜查的尤其精细。 “请大家搜得细一点儿,这关系到我下半生的前途。拜托了。”萧乾对翻东西的昔日下属如是说。没人应声,但大家显然理解这话的重要性和残酷性。刚才乔虹抽空看过萧乾肩上的枪伤,看样子子弹没进去,被子弹刮伤的面积很大,但不深,应该是擦伤,但血流了不少。萧乾一直用手按着伤口,这时已经有些麻木了。萧乾让乔虹不要管他,把注意力放在搜查毒品上,乔虹当然理解这话的全部含意。但她心里却一直在狠狠地埋怨萧乾,这么大的动静竟然又是跟谁都不商量,但就是又发生了。 库房里的东西很快被翻遍了,什么都没有。不少警员向萧乾投去了失望和担忧的目光。萧乾虽然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这时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去,一股沮丧之情笼罩着他。肩上的伤也骤然疼了起来。 “留下一部分人看守现场,其他人收队。”赵晓明喊了一嗓子。然后冲着萧乾道:萧队,你得跟我走。另外,我得把你铐上。” “这太过分了吧?!”乔虹喊起来。赵晓明的目光朝乔虹转过去:那你说,死了这么多人,情况现在又不明,不铐上,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还要我来负?乔虹,大家都是警察,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赵晓明的声音都哑了,但他说得在理。 “……可他有伤。”乔虹的眼睛湿了。 “可那些人都死了,可我们现在不能认定他们是罪犯。乔虹,我命令你,把萧队铐上。”赵晓明至少还给萧乾留着面子,没喊出萧乾来。乔虹不满地看着赵晓明,但还是取下了铐子走到了萧乾身边。她看着萧乾的眼睛里流出了泪……萧乾把已被血染红的右手从伤处拿下来,他朝乔虹把两只并拢得手伸出去…… “你怎么什么事都一个人干啊?!”乔虹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她把萧乾的双手铐了起来。随着金属发出的特有的声音,赵晓明又喊了一声:收队!”大家拍着手和身上的尘土缓缓朝外走去。 萧乾在走到门口时忽然站住了,他转过身往库房四周看去。那种目光中的期待简直都有点儿像是母狼在寻找狼崽子了……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萧队,你要干什么?走吧。”是赵晓明不耐烦的声音。但萧乾似没听见,仍盯着库房的几个角落看,并抬头去看天花板。 “萧队,我们看得非常仔细,确实没东西。”仲亚凑到萧乾耳边道,语气中充满了失望。萧乾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得仲亚,然后把目光又转向了屋内。 “萧队,天都快亮了……”赵晓明又在催促。 “赵晓明,再给我十分钟时间,行吗?”萧乾冲已站在走廊里的赵晓明道。 “你这个人啊,难道二十多个人的眼睛和手都不如你一个人吗?”赵晓明也有点儿火了。 “行不行吧?”萧乾的声音挺冲。 “好吧,就十分钟。”赵晓明在走廊里道,看样子不想进来了。萧乾径直朝库房左边的角落走去,只有仲亚和乔虹随他过去了,其他人都未动地方,但都看着他。 萧乾走到左墙角上盯着地面……杂物下有一张两米左右见方的破毯子,看上去非常旧了,有几个明显的破洞,这毯子不是纯毛的,连腈纶都不会是好腈纶,并且非常薄。萧乾凝神看着这块破烂样的东西。 “萧队,我刚才看了,底下没东西。”仲亚低语道。但萧乾仍是用戴着铐子的手掀起了毯子,在掀起毯子的同时,萧乾的目光忽然亮了许多。按说这么一块旧毯子,又在库房这种地方放着,上面又堆着杂物,那么如果掀动它,一定会有很多尘土,但这块毯子在掀起时只有很少的灰尘进入了萧乾的呼吸道,甚至没感觉到呛。萧乾把毯子整个掀起来扔到了一边。毯子底下没什么异样,也和其他地面一样是水泥的,但萧乾却发现了一些陈旧的锯沫呈不均匀地散落在地面上。萧乾用脚把这些锯沫拨拉开,然后蹲下身子用手上的铐子轻轻地敲击地面,地面下响起了空洞的声音。 “萧队,时间到了。”从走廊里传来了赵晓明的声音。萧乾没理会他,而是兴奋地对仲亚道:快挖,就是这儿。”仲亚和乔虹都露出了笑模样。仲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库房的右角,他记得刚才翻腾杂物时,那边有两把铁锹。他手脚并用的把堆着的杂物弄开,从里边拽出了一把还挺新的尖头铁锹。他跑向左墙角便用铁锹叮叮咚咚地敲开了,然后便溜着墙缝往起撬……少顷,一块半米见方的水泥板便露出了缝隙:我操!”仲亚兴奋地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随着声音,赵晓明已经到了跟前,当他看到那个越来越大的缝隙时,也闭紧了嘴不出声了。这时又过来了几名警员,大家一齐发力将石板挪到一边去,一个方方整整的洞口便呈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洞口虽然不大,但进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我下。”萧乾道。一股习惯的紧张感又涌遍了他的全身,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冲动。 “让别人下。”赵晓明这时已挤到了洞口前,并拔出了枪。他又对萧乾道:你不方便,戴着铐子。”他又命令道:下去几个人,仔细搜索。”仲亚首先蹲下身子,把腿探进了洞里,然后,整个人都下去了。有人把一支照明,电击两用警棍递了下去。又一名警员也下去了……少顷从洞里传出仲亚兴奋的喊声:有了!”“什么东西?”萧乾紧跟着喊起来。这时他看见赵晓明刚把张开得嘴又合上了,看样子要喊得也是这句话。很快又听到仲亚在洞里的笑声。萧乾松了口气,他离开了洞口,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这时感到了什么是真累。乔虹跟了过来,低声问:疼得厉害吗?”萧乾摇摇头,道:我兜里有烟,给我点着。”乔虹从他身上翻出烟来,递一支到他嘴上,又给他点着了火。萧乾深深地吸了几口……抽了二十年烟了,可能就数这几口香了。 “你这件衣服我怎么没见过?”乔虹忽然问。萧乾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件双面夹克,苦笑道:我也头一次见,地摊上买得。”乔虹疑惑地又看了一眼那件怪怪的衣服。 “接着。”从洞口传来仲亚的喊声。洞口的警员让开地方,把接上来得东西码在离洞口稍远的空地上……东西越来越多,每出来一件东西,都会有警员轻声嘘一声,或吹一声小口哨,这是大家兴奋开心的表示。“不要发出这种声音,什么素质?!”赵晓明的声音。嘘声和口哨声消失了,但从警员们的脸上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喜悦之情。 东西真不少,洞外的空地上已经码了一堆。这时乔虹已经自作主张的把萧乾的铐子摘了。走得时候赵晓明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萧乾随赵晓明回到了队里。赵晓明马上去了值班局长段瑞琪那里汇报。萧乾则在缉毒队办公室里等信儿。看着办公室里熟悉的一切他还是有些感慨。警员们已把毒品运回来,概有三万粒摇头丸和七十多千克K粉。这个量亦足以令人吃惊了! 段副局长到缉毒队办公室和萧乾打了招呼,然后让他先去医院看伤。其他方面按程序走。乔虹开车送萧乾去了医院。赵晓明看着办公室里堆在一起的毒品,表情又有些怪怪的了。这时的天色已经濛濛亮了。 萧乾的枪伤无大碍,就是擦伤,但面积很大。所以消毒,刮烂肉皮,上药和包扎就显得挺麻烦。从医院出来他和乔虹在路边店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又回到缉毒队按程序作了笔录。是赵晓明亲自提问的,问得很详细。但萧乾并未跟他说实话,只是说自己了解一些内幕情况,便去找刘湘核实,谈得过程中刘湘等人翻了脸,有人拔枪攻击他(肩上的枪伤是个证据),他扑上去夺枪将众人击毙了。事情就这么简单。赵晓明当然不相信这番简单的像孩子打群架般的说法,但萧乾的性格他也知道,话说到这也就算完了。笔录草草做完,赵晓明一时也没了主意。在请示过局长后,便让萧乾走了。临走时又交待说,有事会随时找他再询问。队里有不少警员在窃笑,他们对退休的老队长又算是刮目了一把。 萧乾直接回了家,他累极了,躺下就睡了。乔虹本来要送他,被拒绝了。萧乾不想让昔日的下属们看见乔虹与自己卿卿我我。两个人的事只能在两个人的范围内才能自然展示,人要多了没法处理。 连着几天萧乾都没出门,呆在家里养伤。乔虹来了几次,眉飞色舞地说大富豪夜总会以及与其有关的林林总总的事。总之,横江市上上下下乱了一把。她还告诉萧乾,新世纪的案子已经开庭,一审判决钱小刚、张雷、钟等六名案犯死刑。几人都表示要上诉。等着吧。乔虹说,一个也上不下来。那个香港人欧阳锋确实不知情,被当庭释放了。据说宣判完,他是小跑着离开了法庭。估计连夜就得返回香港。不过也能理解,谁不怕呀?!萧乾听完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萧公,你以后可不能在这么一惊一乍的了,谁受得了啊?起码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吧?”乔虹既不满又担心地道。萧乾则看着她摇摇头道:没法打招呼,我当时什么情况都不掌握,这事从始到终都是蒙过来得。”乔虹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么大动静,一点线索都不掌握?蒙谁呢你?!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就是他妈的孙悟空?那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句,猴哥,漂亮!”乔虹筋着鼻子撇着嘴,一副打死都不信的样。 “真的,我没必要蒙你,我跟你摆迷魂阵有什么用啊?明知道没用的事,我跟你绕弯子干吗?”萧乾一本正经地道。乔虹有点信了,但眼神还是没能马上变过来:那你就在家呆着吧,哪也别去了。我换把锁,从外边锁上……” “别。你说局长都让我回来了,你把我扣这算什么?有点儿过分了啊。”萧乾笑了笑,习惯性地想做个伸展动作,但肩上的伤痛又让他咧着嘴收住了。乔虹笑了:铁打得人这点儿伤算什么?”萧乾皱着眉头未语。乔虹忽然道:哎,前几天有个民政局的朋友找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挺怪的。” “民政局有什么可怪的?不就安置个人吗?”萧乾没当回事。 “你听着呀,这事我是觉着有点儿怪。”乔虹挺认真地说。原来公安系统这两年增加了一项任务,就是把街头巷尾的流浪汉收留起来,然后送到民政局去核实身份,身份核实后通知家属或朋友拿钱来赎人,一般是三千五千。但这些人很多是没有身份证明的,本人又不说实话,就在民政局建得一个场地长期关着,有时参加一些劳动。” “哎,民政局有什么权力关押人?他们又不是执法部门。”萧乾纳闷地问。 “可这些人都没有身份证明,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从网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背后肯定有点儿事,要不跑到外边瞎蹿什么?这种人随时都有可能给社会带来危害。不过民政局老养着这帮人也是个事,第一没法定性,第二也不少吃东西啊,有的是通知了家里,可家属不管,说没钱,让他自己回去。可民政局又不敢放,怕出事,再说,总不能白吃了那么多东西吧?”乔虹说着也笑了。 “也是个麻烦事。”萧乾嘟哝了一句,可看样子还是没怎么往心里去。 “我觉着怪是后边要说得。”乔虹看萧乾没什么兴趣,只好又说下去。原来从去年夏天开始,有个公司隔几个月就从民政局赎出去几十个人,说是要绿化,让这帮人去种草种树,待遇还不错。民政局收了钱当然也挺高兴。乔虹讲完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萧乾,等着他表示点什么。 “这不挺好吗?民政局也达到了目的交了差,这帮人也有了个工作吃饭的地方。废物利用,也就这样了。”萧乾轻描淡写得下了个结论,然后点着烟抽起来。 “可我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你想想,这帮人可都是没什么身份证明的人,就算是在民政局登记了,也许都是假的。这要是让不相干的人赎走了,那就是死了都不知道啊。”乔虹的口气里透出了担心。 “不会吧?”萧乾把目光转回到了乔虹脸上:你是怀疑,有人买卖人体器官?不能吧,好几帮人,这得多大一堆心肝肺啊?我觉得不会,要真是这样,那这个犯罪力度和性质可有点儿吓人了。” “我也没说就是买卖人体器官,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有点儿蹊跷,有种怪怪的感觉。”乔虹道。 “别想得那么太纵深了,我觉得中国的犯罪还没到这种规模和程度。也许就是去种树了,现在承包山啊地呀的人挺多。绿化嘛,保护生态,恢复植被,这是好事。你们当警察的老是疑神疑鬼的,这样也不好,太过敏了。” “那你是什么?我过敏?” “我?退休人员啊。这是明摆着的事。”萧乾又笑了,灭了刘湘和三节棍,他情绪好多了。本来还想给许静茹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可又一想算了,还是别提过去的破事了,闹心。再说,许静茹也不可能回来了。想着,萧乾就又看了乔虹一眼,心说,回来也麻烦。 “你又琢磨什么呢?”乔虹问。 “没有,我是想说,你最近脸色好像还不错。”这话是萧乾现编的。 “又瞎说了,我脸色一直就这样。”乔虹笑了,这话她显然爱听。 “是么?那就巩固吧。”萧乾有点儿困了。 “你要实在找不着话说,那我走了。”乔虹看出来萧乾不想再聊。 “就是两口子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地说呀?况且我还是一个退休的老同志……” “你这个老浑蛋……”乔虹扑到萧乾身上拧住了他的一只耳朵,但显然是怕他伤口疼,故用得劲儿很有分寸,只是在他的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哎,这都是外祖母亲晚辈的动作,别老占我便宜。”萧乾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乔虹耍着赖滚到了他怀里道:萧乾,抱抱姥姥吧。两人疯笑了一通。 晚上乔虹没走,饭是她做得。但也没办成什么事,萧乾不是有伤嘛。 第二天一早,乔虹按点儿上班走了。走前她对萧乾说中午回来一块儿出去吃饭。萧乾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又睡着了。 第六十九…七十章 第六十九章 十点多点的时候,乔虹接到了萧乾打来的电话。萧乾在电话里问乔虹那个在民政局工作的朋友的电话。乔虹有点儿诧异,问他要干吗?萧乾说他忽然对那个事有了点儿兴趣,想再了解一下。乔虹在心里说了声精神病。然后告诉了他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乔虹说得那个人在民政局是负责接待的,叫柳燕,年龄和乔虹相仿。 萧乾见到柳燕时已经是十一点了,萧乾自我介绍后,柳燕挺客气地把他领到一间不大的会客室里。看样子乔虹事前给柳燕打过电话了。 “想了解什么情况?”柳燕把一瓶矿泉水放在萧乾面前的桌上,然后在他旁边坐下了。 “就是你跟乔虹说得那个事,我想再详细了解一下。” “刚才乔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不过那有什么可了解的?不就是一帮流浪汉吗?”柳燕说。她的眼睛不大,但挺精明。 “说有一个公司,赎人的量挺大,这个公司是什么性质?他们赎的人送到哪了你知道吗?” “那个公司就是本市的,性质是私企。他们好像是承包了一片山,面积挺大的,他们说让那些人去种树和草,还有工资,听上去挺不错的。”柳燕快人快语,思路很敏捷。 “这个地方你知道吗?”萧乾问。 “那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公司的地址。他们是我接待的,有底子留着。我可以给你看看。不过你干吗对这事感兴趣。”柳燕边问边走了出去。少顷,她拿着一个文件夹返回来,把文件夹打开后,放在萧乾面前的桌上道:就是这家公司。”萧乾看到接待单位一栏里写着,横江天时绿化责任有限公司。下面是公司地址,电话和营业执照副本的复印件等。 “可以帮我复印一份吗?”萧乾把头从文件上抬起来问。 “可以。不过,你要这有什么用啊?”柳燕笑着问道。 “随便研究一下。” 萧乾中午没回家,他给乔虹打了电话,说有点儿事要办。乔虹在电话里发了几句牢骚。 萧乾在街上随便吃了几口东西便按着执照上的地址开始找。他从柳燕那里了解到这个公司从去年春季到今年一共赎了三批人,共计六十四人,全是四十五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人。萧乾对这个年龄段发生了兴趣。如果真的是在山里种树,那么年龄大一些是能呆住的,也就是说稳定性要好一些。但他不理解的是,这个公司为什么要从这种渠道招人?图便宜吗?又不完全像。萧乾凭着自己丰富的社会阅历和对罪犯的了解,他觉得这里边应该有点儿事,但也确实说不太清楚,但这种感觉是有了。 这个地方挺远,在西郊的一条窄街上,街两旁都是较低矮和陈旧的建筑物,卫生也极差,到处可见颜色规格不同的废弃塑料袋和菜叶子等垃圾,不少地方还积着污臭的雨水和从街两旁倒出来得脏水。整条街上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萧乾在街上下了出租车,抬眼朝街上看去……正是中午一点多钟,太阳一丝不挂地撒着泼,气温很高,街上只有极少的人懒洋洋地走动。萧乾挑着干净点儿的街面朝前走去。概走了有三百米远,他终于在窄街的左边,一栋临时建筑的门边上看到了这家公司的牌子。横江天时绿化责任有限公司。萧乾走了过去。这栋建筑有四个房间,萧乾敲了敲挂着牌子那个房间的门,无人应,萧乾又用力敲了敲,仍是没反应。萧乾推门进去了。房间不算大,有几张办公桌和椅子,角里有一张单人床,呼噜声就是从那张床上发出的。屋里有一股混合着葱蒜,尘土和绝对是脚汗的味。办公桌不算乱,不像经常有人办公的样子,电话机上落了一层土。 “喂,喂,醒醒。”萧乾推着嘴张的挺大,打着鼾的老头。老头的年龄概在七十岁上下。萧乾又叫了几声,老头才醒过来。他看着萧乾差不多有一分钟,才含混不清地问:你,什么事?”他从缺牙的嘴里发出一股酒味。 “老师傅,我想问问,你们公司还招人吗?”萧乾问。 “什么?”老头显然有点儿聋,没听清。萧乾又问了一遍,并且加大了音量。老头听明白了,摇摇头道:我不管事,我是看门的。”萧乾想起了营业执照上法人代表的名子。便又问:刘宝财在哪儿?” “刘宝财?”老头想了想:我就是。”萧乾看着老头浑浊的目光和积了很多物质的眼角,他有点儿吃不准了。稍琢磨了一下才又问道:老师傅,你们在哪儿栽树啊,就是种得树,在哪儿啊?”老头听清了,说:远啦,在山上呢。”“什么地方?山上什么地方?” “没去过,在大营子那边的山上。远啦。”老头看样子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把支起来得头又躺回到枕头上去了。萧乾点点头,离开了。萧乾来到街上后并没有马上打车,而是在烈日下缓缓走去,他琢磨着老头的话。从老头的年龄和各方面情况看,他当这个法人代表已经就是个问题了,但问题属于哪方面以及严重性目前还不清楚。另外这个公司从民政局赎出去几十号人这个情况老头八成是不知道的,可赎人这个动作可不能算小动作了。总之,问题有了。萧乾又走出去了一段路,他已经开始出汗了。在街口处他站住了,脑子里也基本上形成了一个思路的轮廓,要想弄清楚这个事,看样子得亲自去一趟大营子了。大营子在横江往南六十公里左右处,那是一片山区,近山叫小阴山,再往远就是怀祺山区了。那个地区萧乾到是也去过,但只是路过,并没有进到山里去。他极力回忆着,但仍是没什么太清晰的概念。抽空去一趟吧,反正就是几十公里的路,去看了,就清楚了,他边琢磨着,边抬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依着萧乾的性子,第二天走都行,可肩上的伤挺拖后腿,虽然没伤筋动骨,可它疼啊。所以,萧乾考虑还是休息几天再说,反正肯定得去一趟,要不心里放不下。他虽然还不能断定这家公司就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肯定是有事。而就凭这一点,就能勾起萧乾的兴趣,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说得职业病吧。 路上,萧乾又想起了魏光,这说话又有十大几天没见了,萧乾也曾打过电话,都是关机,要不就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稍多后?萧乾可没那份耐心,干脆不再打了,反正魏光要是回来也一准跟自己联系。还有就是,手里的粉不多了,得去……一想到这,萧乾的心就有点儿虚了。这是萧乾在魏光面前最抬不起头的事了。一想到魏光那么大个企业家打发手下人到昏暗的街头为自己买粉,萧乾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他觉得这点特别对不住这位哥哥。另外,去大营子的事也不能让乔虹知道,要知道了又得跟他跺脚。唉,乔虹对自己是真不错,可以前怎么对她没感觉呢?人有的时候真的是挺怪的。萧乾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这时候车已经驶入了东城。 得给乔虹打个电话,让她晚上务必过来,得请她吃顿饭,还是吃烤肉吧,她爱吃这口。萧乾想着,便掏出了手机。 晚上乔虹高高兴兴地享受着一顿烤肉大餐,其实也没花多少钱,说是大餐主要是指得情绪。乔虹换了便衣,明显的还略施了一点儿粉黛。因为乔虹平时是干脆不化妆的,所以稍稍抹化一点就很明显。而她换上便装则是有目的的,因为她注意到萧乾有时在看她的警服时,目光中会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故以后她见萧乾时只要有时间便把警服脱掉换上便服。 这顿饭吃到挺晚,乔虹确实很开心,说了很多话。内容主要是这次的案子又让全局目瞪口呆了,而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萧乾在中枪后何以还能夺枪连连击毙了九名罪犯?真是匪夷所思?!被击毙的罪犯中又有两名被确认了身份,是网上早已在通缉的毒贩,陕西人。萧乾又是以一瓶啤酒陪着乔虹一斤白酒在喝,并且喝得相当斯文,都有点他妈的像老师了。当然,这话是乔虹说得。萧乾想到了那个被他放走得男人说过的,这几天有交易的话,概就是这两个人吧,应该是买主。 乔虹又逼着萧乾说出到底是怎么夺枪连着击毙九人的神话,她也不信萧乾能办到这种程度?但萧乾只是平淡地讲自己当时也懵了,急了,具体怎么办到的?他也说不清了。尽管乔虹仍是不信,但也只能这样了。她知道如果萧乾不想说得事,那就不可能问得出来。可萧乾的英雄形象却再一次在她面前逼真了许多。 “来,喝。萧公,我这辈子能嫁给你这种男人,值了,认了!来,喝。”乔虹这时已经把六两酒灌进去了。两人碰杯,饮酒。 “前边这句话听着还行,最后这俩字儿怎么这么别扭啊?”萧乾笑道。 “哪俩字儿?”乔虹问。把一大块烤牛扒塞进嘴里去。 “认了呗,这算什么意思?除了你家不同意以外。” “哈——”乔虹哈哈大笑出来,她忙用手捂住了嘴,怕把刚吃进去的牛扒喷出来。少顷,才忍住笑说:走嘴了,这俩字确实不恰当,行了,别挑理了。”乔虹咽下嘴里的肉后,俯过身子对萧乾低语道:萧乾,我爱死你了。给你当老婆,就像不落的风筝,过瘾。”乔虹又径自喝了一大口酒。 “又跟我想到一块儿了,就是实物有区别。”萧乾道。 “什么区别?不是风筝吗?你是什么?”乔虹问。 “至少是迷航的飞机,或者是不明飞行物。不过在落不了这个问题上咱俩还是一致的。”萧乾的情绪也不错。 “滚你的,举个破例子还比我值钱那么多?”乔虹撇开了嘴。 “不服气是吧?那你也去杀九个人啊?”萧乾笑了。 “看,看,骄傲的尾巴露出来了吧?真怀疑聊斋你也参予了。” “没有没有,那是清朝。现在的狐狸都关到动物园里了,没啥意思了。而现在的秀才也都玩开电脑了,那么怪的音乐,狐狸哪儿敢过去?它们喜欢清静。” 哈——两人都大笑起来。引得周围就餐的客人回头直看。 “小点儿声,杀人犯就是太猖狂。”乔虹压低声音道。萧乾闻言也收了笑,并把表情调整至正常。可乔虹却又失控地笑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萧乾忽然非常想见魏光,便在乔虹走了以后也出了门。他照例又走了挺长一段路以后才打得车。 魏光果然在办公室,看上去不是很忙,正抽着烟不知在琢磨什么。见了萧乾他笑着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和萧乾一块坐在沙发上。 “听说又当了把英雄?连杀九人,你为什么不开个屠宰场呢?我给你投资。”魏光嘻嘻哈哈地道。两人点烟。 “你什么时候回来得?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萧乾问。脸上挂着有点儿憋不住的笑。他知道这种事能让魏光至少有点儿服气。 “操!”魏光差点把一口唾沫吐在萧乾脸上:连他妈菜市场下夜的都知道了,我再不知道那不成了植物人了?”魏光仍开心地笑着:哎,怎么回事?干吗杀那么多人?” “是他们要杀我,这就叫急了。”萧乾简单讲了一下自己最早的猜疑和以后的过程,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把事说完了。 “嗯,有点玄,也有点儿过瘾。”魏光沉思着道。然后又问:估计怎么样?能处理你吗?” “不知道。”萧乾摇摇头又道:估计不会吧,现场找到那么多证据,要是没东西可就瞎了。我这会绝对不可能坐在你这儿了。” “行,从这件事看,还真有点儿像我兄弟了。唉,哥以后怕是教不了你了。商人嘛,除了赔点钱赚点钱,别的还有什么呀?一堆臭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说是不是?”魏光道。 “你说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句也没听懂。好好说点儿中国话,我真的听不懂外语。”萧乾笑着道。他和魏光挺长时间没见了,说实话有点儿想,所以一见面就觉得挺亲近。但他觉得魏光有点儿显瘦,精神似乎也不太好。便又问: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在国内还是国外?我打了几次手机都关机。是不是在夏威夷干什么坏事呢?” 第七十章 “我哪有那个精力?上回你要是跟我走也就去了,一拖下来又没心思了。我就在国内转悠呢,一堆破事。唉,商人这活,没意思透了。赚钱也烦,赔钱更烦。不提这个,说点儿高兴的事。哎,杀人很过瘾吗?” “这算什么高兴事?哎,光哥,你这那个小花蛇哪儿去了?怎么几次都没见着她?是不是跟你正式掰了?”萧乾忽然心血来潮,问起了这个事。 “不是。”魏光皱皱眉道:人家孩子才十九岁,我老拖着她干吗?爹不像爹,哥不像哥的。我希望她能有个好点儿的发展前途,让她去国外学习了。能学点儿啥就学点儿啥,比跟着我强。” “噢,怪不得。”萧乾下意识地往屋里那间茶室看了一眼。有几次来,刘颜都是在茶室里呆着。 “行了,等我吧,中午一块吃饭。我正琢磨着给你打电话呢。咱俩还真有点儿心灵感应,能想到一块儿。果然你小子就他妈来了。”魏光又笑了。 “光哥,你也信这个?”魏光问。 “这种事,信不信就是它了。准了就信了,不准,信也没用。” “这到是。”萧乾点着头。 “到屋里等我,我让人给你备茶。哎,花得还有吗?”魏光忽然想起来问。 “有,没用多少,还不少呢。”萧乾道。 “噢,那个肯定不多了。”魏光每次提到这事都挺严肃,他怕刺激萧乾。萧乾没直接回答,而是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那什么,吃完饭,我给你带上,这次多给你带点儿,我过几天得出趟国,时间我现在说不准。”魏光用免提电话招呼人给萧乾沏茶。 中午,萧乾和魏光在一起吃得饭,阿静也过来了。饭后,魏光给萧乾拿了一包粉,看样子不少,比以往要多一倍,估摸着能有三十克。这个量萧乾能用几个月。 第二天萧乾准备了一天,他借了一辆半旧的小型越野车,是深蓝色的,又买了一些食品和水,然后又和体委的一个熟人借了一支小口径步枪,还要了半盒子弹。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是傍晚了。乔虹打电话来说晚上值班过不来。萧乾也没说什么。晚上他吃了两片安定,想好好睡一觉,他知道明天一天会很累。 早上不到七点萧乾就醒了,心里有事睡不了懒觉。他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后便准备出发了。昨天车已经加满了油,往返应该没什么问题。萧乾换上了一身公安专用的迷彩服,并且把带夜视镜的望远镜,匕首等一应可能用得着的东西都带上了,装了沉甸甸的半挎包。 萧乾开着车过了横江大桥驶上往大营子的公路时已是八点多了。太阳已经暖烘烘地升了起来,到处是一片阳光,处处葱绿,江南边的山麓显得清晰醒目,很有几分看头。路上车不多,萧乾加大油门一路驶去。挺长时间没开车了,他把两边的车窗玻璃摇下来,边看着车外飞快移动得景物,边感觉着风声的疾劲。 萧乾到大营子时是九点半钟。他把车停在村口的一片树荫下,然后背着枪和挎包进了村。大营子是个不大的村子,也就三四百口人,村内的房舍也不太多,并且挺分散。但这里树很多,所以看上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挺有活力。萧乾戴了一顶比巴拿马草帽小不了多少的草编遮阳帽和一副宽边墨镜,再背支口径枪,很有点儿猎人的味道。萧乾连着问了几位老者,山上是不是有个林场类的单位?几位老者都说不清楚。后来碰上一个中年男人,他说是有那么一帮人在山里种树,但还挺远的,离村子还有七八里路呢,但不认识可不好找。萧乾又问汽车能否过去?中年人说要认识路可以绕过去,但要是遇上下雨天就不行,因为山里都是胶泥,车要打滑的。萧乾给中年人连着递了两支烟,详细询问了路径,脑子里大概有了个轮廓。谢过了中年人,萧乾便又回到车上,然后开着车驶出了村子。 路是不好走,从到山脚以后就没什么路了,只是一片大一片小的空地可以过车,有的地方相当窄,如果下雨天是根本无法过去的。萧乾就这么横七竖八瞎闯乱蒙地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看前边确实摸不着头脑了,这才把车停在了一小块空地上,然后下了车徒步在山上转开了。路上碰上了几次斑鸠,他开了几枪,蒙下来一只。看着大鸟挺漂亮的一身羽毛,萧乾心里有些不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得装装样子啊。他本来是想打几只山兔的,但没碰到。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气温明显高起来,山上也没什么风。萧乾这时已是大汗淋漓了。天上几乎没什么云,就太阳一个光杆司令在那儿施着威,连个副手都没有。刚才抓那只中枪的斑鸠时,斑鸠还扑腾了几下,弄得他手上有了血,脸上也溅上了一点儿,这就更有点儿像猎手了。死鸟被他装进一个塑料袋塞进挎包里了,外边露出一个大尾巴,这只鸟是雄的。 又走了一段路,还是看不见什么像是林场的地方。这几座山上没什么粗大的树,都是些较矮的灌木类的植物,所以也就没多少可遮阳的地方。萧乾感到了难耐的燥热和干渴,汗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背上,再进入裤腰,连腿上都湿乎乎的了,裆里就别提了,最难受的地方就数它了。萧乾不时停下来擦着汗,那块大毛巾此时已是沉甸甸了。他继续挑着路走去,若大的山上只有他一个人和偶尔响起得鸟鸣声…… 萧乾一路上很注意有没有电线杆一类的东西,但始终没发现。如果这山里真有一个林场类的企业,那它至少要拉线用电啊?萧乾很正规的琢磨着。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萧乾看到了一条清澈的流水,人也一下子感觉到凉快了许多,他卸下身上的东西,蹲在水边洗了把脸,又灌了一肚子清凉的水,感觉舒服多了。这时他看到一个香烟的过滤嘴漂了过去……萧乾朝水流的上游看去。这显然是一条有源的泉水,有烟头就说明山里有人,但抽烟的人是否也是和自己一样,只是个过客呢?别管那么多了,找到地方再说。萧乾背上东西沿着泉水的上游走去…… 二十分钟后,萧乾终于看到了很大一片杯口粗的树林子,多是杨树和槐树。萧乾心里猛地亮堂起来,他举目望去,林场的面积真是不小,几百亩怕都不止,望不到头嘛。萧乾加快了脚步走去。 一进林区,空气马上变得凉爽起来。萧乾沿着林子边缘一直走去。十几分钟后,他看见了林子的尽头,那里有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5 部分阅读 。 一进林区,空气马上变得凉爽起来。萧乾沿着林子边缘一直走去。十几分钟后,他看见了林子的尽头,那里有十几间简易的板房,墙面涂着绿色,屋顶则是红色的彩瓦,打远看去还挺好看的。板房前有一片空地,萧乾看见空地上有通往林中的电缆线,但空中仍未发现电线杆和电线。萧乾知道这里是用的柴油发电机来照明和其他。当他走到空地上时,听到了粗声大气的狗吠声,他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在空地的右侧还有几间板房,门口拴着几条狼犬,正朝萧乾的方向大喊大叫。 萧乾走到板房前时,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从一间板房里出来了,他看看萧乾,目光淡漠地问:这里没啥可打得,费那腿干啥?”他显然看见了萧乾背得口径枪和露在挎包外的斑鸠尾巴。又道:这东西不好吃,也没啥肉,糟蹋东西。”男人不管不顾地瞥了萧乾一眼,也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 “老哥。”萧乾擦把汗笑着道:给弄点水喝吧,渴死了。”男人进了屋,萧乾也随着进去了。屋里有两张床,一张不大的两屉桌,几把椅子凳子,挺简单。男人把一缸子黑乎乎的茶水放在萧乾面前,看样子这水是他喝得。然后指着椅子,他自己则坐在床上了。一台18英寸的电视正在播放节目,萧乾想起来刚才进屋的时候看见外边放着一个接收电视用的网式大锅。 “老哥。”萧乾喝了几口水后问男人:这是什么单位啊?” “没啥单位,就是种树呗。”男人看样子没啥说话的情绪,他一直盯着电视屏幕,屏幕上是一出古装戏,一个老生掀着假胡子念着冗长的台词,能把人烦死! “不会吧,种树也是要有手续的,这圈山地搞种植没手续也不行。”萧乾尽可能笑得很真诚。可男人根本不去看他。 “那就不知道了,咱不管那事。”男人冷漠地道。 “……这里有多少人啊?”萧乾又问,但已经不想笑了。听见这话男人把脸转了过来:你是啥人啊?没事糟蹋这鸟不说,还挺爱打听,我说有一万人你信吗?或者就我一人呢?”看来老头还是个热心的保护动物者,对萧乾打鸟挺反感。 “我……”萧乾有点儿不自在了:老哥,我就有这点儿爱好……” “这叫啥爱好?不善良。跟爱好没啥关系。”男人的口气挺冲。 “老哥……这树种得不错呀。”萧乾叉开了话题:一过来就凉快多了,这么些树,不容易呀。” “功夫下到了,肯定错不了。”老头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并且正眼看了萧乾几次。 “这得多少人伺候啊?这么大一片林子?”萧乾的口气已经带出了欣佩。 “也没多少人,二十多个人吧。现在好多了,都长成了。刚种下去的时候让人费心费力,谁知道能活不?力气花那儿了,就不想让它死。”老头的话多起来。萧乾琢磨着往下再说啥? “老哥,在山上挺寂寞吧?多长时间下一趟山啊?” “没啥寂寞的,习惯了。城里有啥好的?走着路都能把鼻子撞进人嘴里,我就愿意在这儿呆着,清静。这空气多好?拉多少屎都闻不着臭,在城里,掏兜都能掏出一股屎味。”老头说着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没错,以前没这么琢磨过,现在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萧乾迎合着。 “这能骗你吗?不值当的。哎,你这是啥枪啊?”老头盯着萧乾放在一边的枪看。 “小口径步枪,比赛用得,打大动物也不行。” “噢,小口径的。那大口径的比这粗啊?” “哈。”萧乾干笑了两声:不能这么比,口径指得是内径和……” “别解释了,我也不用这东西。”老头打断了萧乾的话。 “老哥,这山上除了种树,还搞别的项目吗?比如说养殖,果园什么的?”萧乾又问。 “养殖没搞,养那东西麻烦,没听人说吗?家有万贯,长毛的不算。那东西说死就死,一死一片,谁也拦不住。果园有,离这不远,有两里路,那半拉山上。”老头往西边扬扬脸,又把目光盯在了电视上。屏幕上这会出来了一个青衣,尖着嗓子在乐队的紧拉中进行着慢唱。 “老哥喜欢京剧啊?有雅兴。这东西一般人还欣赏不了呢,听不懂。” “是,这老戏一般人是听不懂。现在这年轻人懂个屁?他们往电视上一来我就生气,女的是露个猪肚脐,大肘子,男的是留个秃蛋头,那算啥本事!光屁股谁不会?不要脸还用学啊?我还听说了,现在干啥都得考,可就不要脸啥手续都不用,是咱们国家目前唯一可以无照经营的事。” “是。”萧乾也笑了:老哥看问题挺透彻啊,同时也尖锐。” “都啥岁数了,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不完啦?”老头有点儿高兴了。 萧乾出了门朝老头说得果园方向走去,他是绕着山腰走得,老头也没出来送送,那几只大狼狗又虎了巴叽的叫了一阵子。 二十多分钟后,萧乾绕过了半座山腰,来到了这座山的西面。他首先感到了一阵凉爽,然后便看到了很大一片绵延着的果园,并闻到了一阵果树特有的气息。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继续走去。 果园周围没有围墙或丝网之类的栏挡物,而是到处通达的,萧乾看到园子里有工人在摘树上的果实,边往树下的筐中放去。他便抬头往树上去看。只见有二三个或五六个结在一起的果实沉沉地垂在树上,果实发着青绿色,很硬的样子,显然尚未到成熟期。萧乾初时以为是个头较小的橘子,但细看时又不大像。因为橘子的皮不是很光洁,且多处有凸凹,但这种果实的外表则相对光滑。他走到一名工人跟前问道:师傅,这是什么水果啊?”工人抬头看看萧乾,又留意了一下他背着的枪,目光落下时又显然看到了挎包外露出的鸟尾巴。这才慢吞吞地道:金柑。”萧乾确实头一次听到这个水果的名字,但也没往心里去。总之,无非是一种水果而已。他朝果园深处走去,又看到了一些梨树和苹果、沙果树,但树上已经没有了果实,秋深了,这些果实已经过季了。 萧乾又注意到这里也没有电线杆,那么这里也是用柴油发电机的。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萧乾终于听到了柴油机的轰鸣声,虽然声音有些发闷,但在寂静的山里仍是很刺耳。他寻着声音走去,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出现了多间简易板房,结构颜色都与在林场见到的大同小异,在离板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较大的蓄水池。走近时,萧乾看到了那条清澈的泉水。而柴油发电机的声音就是从这些板房里发出来得。萧乾看到这一切后,对自己这次来得目的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露在挎包外的漂亮尾巴,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也许这只斑鸠的老婆孩子正在鸟巢里嚎啕大哭,并对自己诅咒不已。当然,骂得肯定是鸟语。萧乾苦笑了笑,他已经打算离开了。这时他看见有工人在不远处经过,这些人甚至都未向他看一眼,很闲静的样子。萧乾举目远望……真是一片恬静的景致,比之城里的嘈杂和喧嚣,这里真是别有一番清雅,淡泊一词概就是由此而来得吧。 萧乾本想在蓄水池里洗洗满是汗渍的脸,但看到池中的水是那般清澈透亮时,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这是工人的食用水吧?他想。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几根很粗的电缆线在池边扎进了地下,他这才注意到电缆线是从板房里延伸过来得。莫非地下还有需要用电的场所?这个念头在萧乾的脑际中一掠而过时,他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但从这里是看不到电缆线通向哪里的?萧乾把挎包换换肩,他决定再转转,再看个究竟。 第七十一…七十二章 第七十一章 萧乾顺着一条砂石路朝西边走去。他仔细看了这条路,只有薄薄的一层砂石,下面便是泥土,看来只是简单的人为行为,并未投入多少资金。但萧乾亦在路上看到了大车的轮胎痕迹。也许是往山下运水果的车?他琢磨着顺路走去,概在走出了0。5公里的一座山脚下的路边上,萧乾看到了一个立在路边的路牌,上面写着,仓库重地,游人止步!萧乾没理会,继续往前走去……概又走了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萧乾看到了两扇很大的,镶在山脚下的铁门。怎么这个仓库在山里?莫非把山掏空了当仓库?这到是个好办法。萧乾来了情绪,便径直朝大门前走去。两个年轻人快速从几棵树后走了出来,并拦住了萧乾。 “这里是仓库,非工作人员请绕行。”一名小伙子还算客气地对萧乾道。另名年轻人一双精明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萧乾。 “这仓库很别致啊,在山里。萧乾打量着很规矩的铁门连连点着头道:有创意。” “这样不是省地方吗?”还是刚才说话的小伙子道。 “我能参观一下吗?我这人好奇心挺强的。”萧乾尽量笑得很诚恳。 “不行。”小伙子干脆拒绝了,并且口吻也很严肃,毫无余地。 “不就是种得果树吗?这还保密啊?”萧乾仍笑着道。但小伙子不再理会他,而是朝树荫处踱去。萧乾拿出烟卷来快步朝小伙子走去。而小伙子忽然敏捷地转过身来,并且下意识地做了个护住门面的动作。 “抽烟。”萧乾拿着烟朝小伙子递过去,脸上仍挂着笑。小伙子松了口气,把身架撤下来道:不会抽。谢谢。”他抬起右手朝萧乾摇摇,后者清楚的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有被烟卷熏黄的痕迹。 “你走吧。”小伙子盯着萧乾道。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好。哎,前边能过去吗?”萧乾自己点着烟卷后问道。 “前边有网围拦,你还是从原路走吧。”小伙子道。脸上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萧乾答应着转过身朝来路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就琢磨上了。他从刚才那个小伙子快速转身和搭成的架子上看,这无疑是个练家子,并且下盘很稳,绝不是三五年的功力所能达到的程度。可是,一个果园或者是林场,雇练家子干什么?这有什么可偷得?再说这山上连条正经路都没有,就算偷一袋果子,真还不够出汗那点儿钱呢?另外,萧乾从那两个小伙子的目光中也感觉到了这俩人不像善类,应该是道上的,或者至少以前是在道上混过的人。那么,他们跑到这山里来干什么?萧乾缓缓走着,但脑子里疑虑却越来越浓重了。他很难把这两个显然会功夫的小伙子跟这片果园联系起来?!看来这里确实有点儿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萧乾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跟那个仓库斜对面的一座山腰上,这里的树比较多,也显得凉快了一些。他决定在这里歇歇脚,也该吃点东西了。他把挎包和枪放在地上,从包里取出食品和水,就坐在树荫下吃喝起来,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那边山下的仓库大门。萧乾边吃东西边盯着那个方向看。他试着用望远镜看了一眼,真是太清楚了,简直就是近在咫尺。萧乾决定守候一阵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他又掏出手机看看,一点信号都没有。他咽下一口面包,又喝了口瓶装水。然后把后背靠在一棵较粗的树干上,这下舒服多了。 爬了半天山,萧乾确实感到累了。吃过东西后,他想休息一会儿,但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傍晚。萧乾一睁开眼睛首先进入眼睑的就是西山上那一片巨大的夕阳的红晕,很大一片山体都沉浸在那片巨大的红色里,非常壮观并很有感染力。萧乾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仓库的方向。那里也多少沾染了一点儿夕阳的光线,但比之山顶要暗多了。那条通往仓库的窄路山没有人,仓库前也没有人,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归巢的各种鸟发出各异的叫声,但都很好听。萧乾迷迷糊糊的开始琢磨,走不走?他忽然想起来,乔虹和自己联系不上又要着急了。这山上怎么没有信号呢? 萧乾觉得身上懒懒地,但发现已经有蚊子开始攻击他。他从挎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抹在身上露肉的地方,这下好多了,蚊子讨厌这股味。在风油精的刺激下,萧乾很快清醒了许多。他决定再等一会儿,这么走掉心里仍是有点儿不甘。他固执的认为这个地方还是有问题,至少有些古怪。 夕阳的红晕渐渐散去,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萧乾的耐力和罕见的韧性使他的性格变得异常执著甚至就是固执了,而这种性格竟导致了他的一生都不得安宁。 快九点了。山上变得异常黑暗,一弯月在薄薄的云层里若隐若现,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来的样子。林子里偶尔会响起几声很难听的鸟鸣,而那些叫声好听的鸟都沉默着。仓库那里竟然没有灯光,一直是黑洞洞的与整座山连成了一体。这种情形也令萧乾感到了疑惑,这么戒备到令人不解的程度的仓库门前何以会不点亮一盏灯呢?况且这里用得都是自给电,不会有停电的问题。萧乾想着,疑心便不由得又加重了。 山上起了点风,接着便就有了些凉意,估计到了半夜这里还会有点儿冷。秋深了,萧乾能听到周边不时有树叶叨叨着告别的声音飘落下来…… 九点半钟的样子,仓库西边的窄路上出现了移动的灯光,是汽车的光。萧乾精神随之一振,他拿出望远镜对准了车灯光越来越强的方向,很快就看见了一辆越野车出现在了视线里。由于光线的原因看不清车牌号。尾随在越野车后的是一辆大吨位的厢式货车……两辆车驶到仓库门前时,仓库的门开了。萧乾的心亦随着狂跳起来,原来那山洞中竟是一片灯火通明……两辆车尾随着进入大门后,门便关闭了,那里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嗯,有点儿意思了。”萧乾轻声嘟哝着,并且一缕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他对自己的推断有了明确的反馈感到了欣慰。左手上刚才被蚊子咬得几个大包亦不那么奇痒难耐了。萧乾耐心地盯着仓库的方向。天黑后他再没抽过一支烟,他怕点烟的火光会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快十二点时,仓库的门终于开了,萧乾又看到了洞里那片通明的灯火。这次是那辆厢式货车先出来了,它缓缓拐上了来时的窄路,然后便顺路开走了,片刻后它拐了弯,灯光渐渐变淡变暗,终于看不见了。萧乾估摸着货车是下山了。直到这时,那辆先进洞的越野车才从洞里驶出来,但它却朝与货车相反的方向驶去……仓库的门又关闭了,山脚下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窄路上的越野车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萧乾站起身来,他一边把挎包和枪背上肩,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他已经决定跟车,但跟哪辆车呢?如果有问题,那么问题肯定是在货车里。打定主意后,萧乾便摸着黑朝山下走去,他虽带着手电,但在离开仓库方向的视线前是不能使用的,谁知道那里有没有眼睛?路太难走了,不大功夫萧乾已经摔倒了几次,直到能使用手电后情况才好了一些。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的那辆越野车,然后跟上那辆厢式货车。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厢式货车下山后会往哪个方向走?他几次举目望去,都没看见汽车的灯光。但他估摸着那车应该回到大营子,因为只有那里才有公路。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车。来时他一直判定着自己与停车地点的方向位置,这也是萧乾的强项。他妈的,又摔了一跤。萧乾揉着已经摔了几次的屁股,手又触到了那只露在挎包外边的斑鸠尾巴。这鸟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萧乾边用手电照着路,边在心里嘟哝了一句。他又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走去。就算他们路熟,可这种路,他们的速度也不会快到哪里去。萧乾安慰着自己,边尽量加快着速度。山里真黑啊,跟六七十年代描写得旧中国真是太他妈一样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萧乾总算摸到了停车的地方。他打开车门,把挎包和枪扔进后排座上,然后自己钻进了车里。他掉了头,朝大营子的方向颠簸着一路驶去。大营子的方向根本没有一点儿灯光,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了。 概一个小时后,萧乾开着车冲进了大营子村。可村里黑灯瞎火的也没个可问得人,他要知道那辆货车是往哪个方向去了?萧乾开着车在村里很窄的街上转悠,他此刻是多么希望能有个人在街上随地大小便啊?!他终于在街角处看到了一个亮灯的房舍。驶近时才看出这是个小卖部。他赶紧下车走到房舍前隔窗和里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一个老汉很不耐烦地问:又买啥东西? “不买啥,我想问一下,刚才有辆厢式货车往哪个方向走了?”萧乾急急地问。 “就是刚才买水的?往东走了。”老汉走进里屋关了灯。萧乾冲回车里,急急调头朝东驶去。手机在这里有了信号,萧乾收到了几个过时的短信,看时都是乔虹的,都是问他在哪里?萧乾考虑还是天亮后再回复吧,这大半夜的,也许乔虹正睡着。 上了公路,萧乾加大了油门驶去。这个时间,又是这种地段,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所以萧乾把车速一直放得很快。但仍是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看见了那辆厢式货车。没错,就是它了。萧乾松了口气,脚下松了松,车速慢下来。他知道不能跟得太近,那样会有麻烦。小车不超大车是不正常的。二十分钟后,厢式货车打着右转向灯在一个岔路上往南拐了,这不是往横江去得路。萧乾心里有点儿毛,这么跟去了哪啦?他到是带了几千块钱在身上。先不管那么多了,跟一段儿再说。 可这一跟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午快五点时,厢式货车才在路标上标着曲县的城边上停下来。看样子车里的人要吃饭。这一路上这辆车也不过停了两次,都是车上的人下来小便,然后便继续赶路。看样子车上也备了吃得东西。上午八点多钟,萧乾跟乔虹简单通了次话,他也没细说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说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完事就回去。乔虹照例发了几句牢骚,并让他早点回家。 萧乾把车停在离货车较远的一家小饭馆前,然后也进了饭馆。他让店家抓紧时间煮碗面。这里与厢式货车停得地方是斜对面,能清楚地看到那边的情况。面条很快便上来了,萧乾狼吞着面条,而眼睛则一直盯着那辆车。面条吃完了,萧乾人也精神了一些,他要了碗面汤慢慢喝着。约四十多分钟后,三个人从那家饭店出来上了车,开车走了。萧乾认出其中有两个人就是在仓库外守着的年轻人。这下可更不能大意了。但他心里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车上一准有古怪。 萧乾开着车,边分析着这辆车可能要走得路线。再往东南方向四百多公里就进入四川界了,而四川是水果产地,他们到那里去干什么?物资倒流本身就不正常?!萧乾点着烟大口吸着,这边的气温明显高了许多。路上的车不少,萧乾隔着数辆车跟着,这样便安全多了。厢式货车一直没有走高速公路,而是走得国道。大车走国道是为了省钱,可这一车水果又能值多少钱呢?萧乾怎么也算不过这个帐来,可越是算不过帐来,他越是对自己的判断增加了几分把握。反正这车里是有事,他一路上都这样固执地想。 夜里十二点多时,货车进入了四川界。四川的地质结构是以山地为主要成份,一路上都是上下坡。大车上坡较慢,萧乾只能隔着较远慢慢跟着,好在路上车还不少,所以也用不着太小心翼翼。厢式货车的车牌号是48220,是横江的车。晚八点以后,乔虹又打来几个电话,问萧乾几点能回家?萧乾只能说没准,后来干脆关了机。他只带了一块电板,怕关键时没了电就没意思了。他能想象到乔虹着急的样子,但也只能这样了。 看货车的样子是没有在路上打尖的意思了。如果过了四川,那这车就有可能是往云贵方向?去那儿干什么?为卖一车水果,连跨几个水果产销的大省?萧乾越来越感到自己这趟跟得是应该有点儿收获了。但仍是吃不准这个收获是什么东西? 萧乾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就是在监视仓库时睡了一会儿。他这时已经感到了极度疲倦,眼皮都沉的要命了。况且他身上又没带着粉,这要是犯了瘾可就麻烦了。他在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犯啊!那要难受死的。萧乾打开了一瓶水从头往下浇了一些,啊,精神点儿了。他又把四个车窗都打开,让风吹进来。不通风不行,光吹车里的冷气人受不了。可从外面进入车里的风也是热乎乎的,吹在脸上很难受。前边那辆厢式货车又拐弯了。萧乾打开转向灯,向后面的车提着醒,他也要拐了。 第七十二章 夜里三点多,车进入了离成都还有一百多公里的巴县界。萧乾这时已困极了,头昏眼花的几乎是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开着车。这样不行,要出事。他打起精神思索着……他忽然想起来巴县还有几个熟悉的同行。那还是几年前,公安部缉毒局组织全国缉毒系统开交流报告会时,萧乾是省厅派去的代表之一,就是在那次报告会上认识了一些四川省缉毒系统的同行,其中有几个就是巴县局缉毒大队的。想着,萧乾便摸出手机通过114查询了一下巴县局的号码,然后又拨通了114告诉他的号码。少顷,萧乾便接通了缉毒队值班室。真巧,今晚值班的还就是邢队长。萧乾自报了家门后,邢队长马上想了起来,态度很热情。萧乾长话短说,请邢队长帮个忙……邢队听后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不知道萧乾已经离队的事。邢队问清了厢式货车的走向,然后说概在二十分钟后在城南收费站口堵截。 萧乾挂断电话后松了口气,人也觉得精神多了。他尾随在几辆车后继续跟着厢式货车。邢队刚才在电话里说要出城的话,城南收费站是唯一的出口,并说这辆车不会上高速了,因为他们的位置已经过了上高速的路段。 二十分钟后,萧乾看见了路边的指示牌子上写着前方收费的字样。他打起精神来。几分钟后,萧乾已看见前方的厢式货车被警员拦在了收费站一侧的空地上。他踩了脚油,把车开了过去。 萧乾从车里一下来便看见了穿着警服的邢队,他快走了几步,上前和邢队握握手。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只有几步远的厢式货车。 “萧队,怎么回事?电话里我也没详细问。”邢队问。 “我怀疑这辆车里有货。”萧乾压低声音道。 “是么?有证据吗?”邢队也压低了声音。 “都在车上。”萧乾的目光仍盯着货车。一名司机模样的中年人在驾驶楼前抽着烟,那两个押车的年轻人没下来。 “那就查吧,没什么好说得。”邢队的口气挺痛快。萧乾往身边看了看,有五六名警员,邢队他们是开了一辆面包车来得。 “好。”萧乾简单地道。他不能再说多了,确实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不过他也想过了,万一查不出毛病来,由他向对方道歉。 “把车厢门打开,检查。”邢队冲几名警员摆摆手,同时对司机道。 “我们车上是水果……”司机似乎想解释一下。但被邢队打断了:例行检查,没问你是什么东西。打开。哎,让货主下车,货主来了吗?”听到邢队的话,车里的两个年轻人这才下了车。两人中的一人走到车厢后用钥匙打开了门。萧乾这时因没戴草帽和墨镜,加上又是晚上,所以两个年轻人没认出他来。 “哎萧队,你也过来一块看看。”邢队的大嗓门,一口四川话。萧乾走到车厢尾部,就着警员的手电光,他看见车厢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纸壳箱,一直码到车厢尾部。 “搬几箱下来看看。”萧乾对待命的警员道。几名警员中马上有人爬上去开始搬纸壳箱,车下有警员接住后放在地上。萧乾很快打开了几箱,在较暗的光线下,萧乾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就是他在果园里看到的叫金柑的水果,他看着几个箱子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有点懵了……他把两箱金柑都倒在地上,箱子里并没有其他东西。萧乾抬起头来,他看见邢队和几名警员都在看着他。他又把目光移到那个开厢门的年轻人脸上,而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的目光很平净。萧乾忽然抬头去看天空,然后又飞快地把目光落在年轻人脸上,他看到年轻人正皱着眉头在打量自己的衣服。萧乾知道他想起了自己是谁,并且从年轻人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异样。这车里肯定有事,但事在哪儿?萧乾紧张地思索着,虽然这时的气温已经明显在下降,但萧乾却开始出汗了。 “邢队,能调来缉毒犬吗?”萧乾问。 “能。但需要一点儿时间。”邢队道。 “那就快点儿,麻烦了。”萧乾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汗道。邢队这时已经用手机开始联系……萧乾盯着地上的水果,又扭头去看站在一边的年轻人,后者抽着烟很平净的样子,连一句问话都没有。心理素质不错啊!萧乾心里嘀咕道。 “萧队,大概半个小时,他们能到。”邢队掏出烟递给萧乾边道。两人点着了烟。 “行,不急。”萧乾道。然后又冲一名警员道:把车上的人都叫下来,到这集合,搜他们身,包括驾驶楼里。把手机都收了。”几名警员开始行动。少顷,车上的几个人都被集中到车尾处了。 “都搜过了,没有武器。三部手机都收了。”警员道。萧乾点点头,示意邢队和他走到一边儿去。两人在离开车尾有二十米的地方站住了。邢队低声笑了笑,问道:怎么跟上的?线索可靠吗?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横江。” “啥子?你一个人?从横江?搞啥子名堂你?我快听不懂喽。” “就这么回事。”萧乾严肃地道。 “我到是听说你这个人办案有些古怪,但没想到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已经有点像电视剧喽,那些小儿科的手法也全部用上喽。”邢队差点哈哈笑出声来。 “别着急,肯定有戏。”萧乾道,也笑了。 “有啥子戏?东西也查喽,就是那些青果果,再看那几个人,全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鬼样子。我看没得啥子戏。” “别急呀。” “我急个啥子?反正也是值班不能睡觉。不过这个样子真是不如到我那里去喝点茶,再好好摆个龙门。”邢队仍是笑呵呵地道。萧乾亦只好陪着笑脸。但心里确实也有点不是滋味了。 终于盼来了一辆警用面包车。车停下后,下来两名警员,其中一名牵着一条短尾短毛的黑狗。 “你指挥吧。邢队和萧乾边往货车厢尾走去边道。 “让它进车厢,看看有什么异常。”萧乾对牵着狗的警员道。警员牵着狗在车尾看了一下,发现车厢上面还有空间,看样子狗能进去。便把狗托到车厢上下了命令:进去,搜索。”这种黑狗也是外国种,但体积比黑贝要小多了。它敏捷地跃上车顶的纸箱上后,便曲身钻进去了。萧乾等人看着车尾的顶部,等着缉毒犬的回信……如果缉毒犬狂叫起来,那就是发现了情况。但等了概有七八分钟,缉毒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又等了一会儿,缉毒犬的黑脑袋出现在车尾的上部,它吱吱地叫着,要跳下来,但离地面有点儿高。一名训犬员背对着黑狗弓下了身子,狗跳到他背上,然后又跳到地上,它舔着训犬员的手,在他一侧的地上安静地坐下了。 “邢队,没异常情况。”训犬员道。他把牵引带系在狗脖子上准备撤了。 “你看……”邢队问萧乾,同时打了个哈欠。 “不可能啊。”萧乾仍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你们走吧。谢谢啊。”邢队对训犬员道。两人牵着狗朝那辆面包车走去。响起打火声,面包车驶离了收费站。 “你看嘞,萧队。”邢队又问了一遍。萧乾没理会邢队的话,而是在那堆青果子跟前蹲下了。与此同时,三名车上的人一直静静地看着,没一人说话,脸上自然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萧乾把地上的青果拿在手里仔细看着,开始时还有一名警员用手电给他照着亮,到了后来也把手电关了。萧乾忽然在一只青果上咬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出去,这果子不熟,又酸又涩。他又咬了另一只,也是又酸又涩,这种东西怎么吃?萧乾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他扔了手里的果子,又抓起几只,并且一只只咬下去,竟一连尝了二十多只……他忽然停住了,琢磨了一下,又在咬过的那只果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冲拿手电的警员道:麻烦给我照一下。”警员打亮手电照在萧乾手上的几只果子上……萧乾仔细比较着两只果子的内部结构,发现两只果子的纤维细度不一样。另外,他在咬刚才那只果子时,发现味道也不同,开始那些果子是酸涩,而这只果子则是苦涩。他拿着两只咬过的果子把邢队叫到一边道:这两个东西不一样,不是一种东西。能不能找有关部门化验一下。” “现在?深更半夜的,不方便吧?”邢队有些为难。 “拜托了……几年了,我可就求过你这一件事。”萧乾不好意思地道,但口气挺坚决。 “好吧……我马上派人送过去。不过,还得到家里去找人,恐怕要费些时间。”邢队皱着眉头道。 “那就快点儿吧。”萧乾急巴巴地道。邢队叫过来一名警员对他低语了几句。警员拿着两只青果便朝面包车快步走去。车打火,调头,快速朝城里的方向去了。 “邢队,来,抽烟。”萧乾把烟给邢队递过去,又为他点着火,然后才自己点着。 “萧队,真的有问题?那些果子?” “不一样,大不一样。”萧乾道。口气很肯定。 “不就是一些果子吗?也许是生熟程度不一样?”邢队又笑了。 “不会。”萧乾直给邢队打气,像是生怕他马上走掉了一样。 “那就等吧,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 “等吧,别着急。”萧乾道。 “你就是这一句话,我有啥子好着急?不过明天上班就要有瞌睡打喽。” “不好意思。”萧乾满含歉意地道。 天色蒙蒙亮时,那辆面包车终于露面了。车直接开到了邢队和萧乾身边停下来。那个去找人化验的警员从车上下来对邢队低语道:邢队,经化验,有一只果子是罂粟果。” “啥子?罂粟果?锤子,毒品!”邢队说着嗓门就提高了。他扭头便喊:抓人。”几名警员马上掏出枪对准了三名车上的人员。而那三人并不反抗,而是平静地让警员给他们戴上了铐子。 萧乾马上给乔虹打电话。还行,没关机,通了……萧乾一听到乔虹焦急的声音后马上将这里的情况简单讲了一下,然后让乔虹马上向值班局长汇报,尽量多带些人赶到大营子去抄那个窝点。萧乾担心时间长了会出问题。在这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如押车人不跟家里通气家里人肯定会生疑。萧乾在电话里最后说,一定要联系武警部队支援,那里是个挺大的摊子。并且一定要快!一分钟都不要耽误!萧乾挂断电话时已经是一身汗津津的了。 萧乾和邢队等人押着货车和三名嫌犯回到了缉毒队。当然,货车已经换了警员在开车。 “你还真是不简单,到底给尝出来喽。不过这个东西咱们确实没得见过。嗯,算是又上了一课。这以后,连水果车也不能放过了,想一想,工作量也是要大得多喽。”邢队在办公室里一边给萧乾倒水,一边咕咕叨叨地说,看上去很高兴。而萧乾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他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围捕那个毒窝上了。乔虹一直没来电话,看来情况还正常,没发生什么阻力。萧乾也知道通过前几次的案子,局领导对自己的判断力还是信得过的,但由于自己现在的身份问题,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萧乾并不是想争什么,而就是为了破案! 两个小时以后,萧乾给乔虹拨通了手机,但对方已没信号,他估摸着这会儿乔虹和缉毒队的弟兄们已经在山上了…… 在这个时间段里,邢队等人审了货车上的三个人,但那两个年轻人都一言不发。只有司机说他就是拉货赚钱,别的一概不知。本来邢队让萧乾一块审嫌犯,但萧乾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参予外单位提审不合适,便推辞掉了。十一点邢队回来后向萧乾把提审情况介绍了一下。总之,没什么收获,看来得把这几个人晾几天再说了。 十二点的时候,萧乾又拨了乔虹的手机,信号有了,但无人接听。萧乾着上急了。邢队请他出去吃饭,他也不吃。又过了一会儿,萧乾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听,却是段副局长打过来的。萧乾忙问情况怎么样?段副局长的声音很疲惫,精神很差。他告诉萧乾,那个窝点已经端了,但双方伤亡都挺大,并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让他尽快赶回去……萧乾又问乔虹怎么样?对方吞吐着说乔虹伤势很重,在医院……萧乾有点儿懵了,还想问时,段副局长已经挂断了电话。 萧乾马上和邢队商量了一下,说有急事自己先走了,请邢队代管一下那辆越野车,其他问题再联系。他要赶飞机回横江。邢队让人开车送萧乾到成都机场去乘机…… 萧乾在第一时间登上了成都往横江的班机。两小时后飞机在横江机场降落。一出机场,萧乾打了辆出租车便直奔了市局…… 第七十三章…尾声 第七十三章 萧乾一进市局便感到了气氛异样,此时已是下班时间,但楼里的警员仍很多,出出进进显得很紧张。有人见了萧乾也只是严肃地点点头便过去了。萧乾预感到情况比他一路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他一步几阶的上了楼梯,直朝缉毒队奔过去。一进入缉毒队的大办公室,萧乾就愣住了。只见二十余名队里的警员都默默地坐着,脸色有如一块生铁一般。有人见到萧乾进来,便站起身来,但只是直盯盯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回事?”萧乾问。没人回答,大家仍是默默地看着他。萧乾往警员堆里快速看了一眼,仲亚、岳冲、小刘和大康等几个警员都不在,乔虹负伤他已经知道了。 “仲亚和岳冲呢?还有小刘大康他们……”萧乾喊了起来。 “……萧队,仲亚中枪了,在医院……岳冲、小刘和大康他们,都死了。”一名警员吞吐着说。 “什么?!”萧乾低吼了一声。又马上问道:乔虹呢? “……也死了。” 萧乾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且马上有了耳鸣的感觉,那是手机的接通铃声…… 萧乾闯进病房时,一眼就看见了头上和胳膊上扎着绷带的仲亚,他正在输液,几名警员和医务人员围在床边。 “萧队……”仲亚看见萧乾后费劲的坐了起来。萧乾一步步挪到了床边,默默地看着仲亚面无血色的脸…… “萧队,任务是完成了,可是……”仲亚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乔虹在哪儿?”萧乾低声问。 “……在太平间。”仲亚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亦低声道。 “带我去。”萧乾冲着身边一名男医务人员道。对方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萧乾忽然失控地冲着他大喊了起来:带我去看她!”后者一激灵,转身朝外走去。 萧乾随着男医务人员走进了太平间,屋里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直冲鼻腔,打开灯后,四周的墙壁都显出了淡蓝色,这令人感到很压抑。房间周围都是白色的抽拉式冷冻柜。萧乾跟着医务人员走到冷冻柜前,医务人员指着一个贴着编码的冰柜道:就是这个……”萧乾看看上面的编码,缓缓伸出手去。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仲亚的声音:萧队……”萧乾停了手,转过头去看仲亚。后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凄楚的神情,他对萧乾低语道:还是别看了吧,头都打烂了,身体也,是手雷炸得……”仲亚说完便低下了头。萧乾扭过脸,怔怔地看着抽拉柜上的编码……他几次欲伸出手去,但都停在了半路上。到了后来,他把双手按在抽拉柜上,身体随即剧烈地战抖起来。 在病房走廊里,仲亚哑着嗓子简单向萧乾叙述了一下围捕的经过…… 萧乾给乔虹打过电话后,乔虹马上从家里赶 (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6 部分阅读 在病房走廊里,仲亚哑着嗓子简单向萧乾叙述了一下围捕的经过…… 萧乾给乔虹打过电话后,乔虹马上从家里赶到了缉毒队,晚上正是仲亚值班。两人又马上向值班的段副局长做了汇报。后者只是稍事考虑了一下便着手开始安排。他通知了武警部队请求支援。这期间,仲亚和乔虹用电话分头通知了缉毒队的警员包括赵晓明。段副局长还命令刑警大队的人亦参加围捕任务。不到四十分钟,将近一百人的围捕队已经在市局大院里武装待命。武警开了两辆带蓬卡车,来了五十多人。段副局长亲自带队,朝大营子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围捕队在大营子找了两名向导后继续出发。因为有向导,所以没走什么冤枉路,围捕队很快便找到了萧乾说得那个仓库,这时天已经亮了。当车队接近仓库时,有三辆越野车正从仓库大门驶出来,段副局长命令鸣枪示警,听到枪声后,那三辆越野车又退回到仓库大门里去了。围捕队逼近仓库,将门外的空地团团围住,并向里边的人喊话……但喊了几次,里边都没动静。段副局长这时命令爆破组炸门。连着炸了两次,才有一扇门轰然倒下。警员又向里边的人喊话,仍是没反应。段副局长又下命令向里投掷催泪弹。十几颗催泪瓦斯弹投入洞里后,很快便聚起了滚滚的浓烟。离门口近的警员和武警士兵听见了里面有咳嗽声。段副局长下命令攻击…… 冲在最前头的是赵晓明、乔虹、仲亚、岳冲、小刘、大康等警员和一批武警士兵……洞里很快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手雷的爆炸声。 十几分钟后,洞里的枪声才渐渐稀落下来。 经过统计,段副局长听到了口头报告。乔虹、岳冲、小刘、大康等七名警员死亡。包括赵晓明和仲亚在内的十四名警员负伤。武警士兵死亡十一人,负伤九人。这是目前并不十分准确的伤亡报告。 对方死亡十一人,三人重伤。在洞中发现大批武器弹药。洞里有约数十亩的空间,全都种植着罂粟,并且是恒温和24小时光照。另外,在一个大房间里发现被关闭的一百余名工人,这百余人皆面色苍白,显然是罕见阳光所致,但都穿着整齐的白色工作服。山洞里有条件较好的宿舍,食堂以及体育器械等。 仲亚讲完后,默默地看着萧乾。 “这是一帮什么人?”萧乾问。此时他感到了头痛欲裂,他已经三天未休息了。 “从车牌号查出,这些车辆都是光威集团的使用车辆,这是家外资企业,投资方是美国人。在这里负责的人叫魏光,是光威集团的总裁。” “什么?!”萧乾的脑袋轰然一声便胀大了:魏,魏光?”他两眼直盯盯地瞪着仲亚,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他现在在哪儿?” “他中枪昏迷后被捕,也在这呢。听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暂时还不能审问……他手下的人差不多都死了,真是一帮亡命徒。还有两个人也受伤了,也在这拘押接受治疗……萧队,事情已经这样了,大家都很难受。我知道你一定很累,要不先休息一下吧?”仲亚道。他这时的脸色更难看了,紧皱着眉头,显然是枪伤在疼并且失血太多令他极度虚弱。 萧乾把呆滞的目光从仲亚的身上移开,然后便缓缓转过身子走了……仲亚在他背后叫了几声,他都似未听见一样。 当萧乾走到住院处门口时,正巧看见乔虹的父亲乔书记在周局和段副局长等人的陪同下往门里走来,乔虹的母亲哭得眼睛肿胀随在乔书记身边。萧乾硬着头皮迎上去低声叫了声乔书记。但乔书记只是扫了他一眼,又几乎是无声地啊了一声便走过去了。但萧乾仍是从那匆匆掠过的目光里看到了厌恶。乔虹的母亲更是像看见鬼一样飞快地躲过了萧乾的目光。周局和段副局长也只是和他点了点头便过去了。一阵凄凉的感觉顿时涌遍了萧乾的整个身心…… 萧乾昏昏沉沉的回了家。走时忘了关窗户,家里各处都是一层薄薄的尘土,亦到处显得死气沉沉毫无一点儿生气。萧乾一头扎到床上,他感觉到了天昏地暗的晕眩…… 萧乾这一觉竟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他昏昏沉沉地看着从窗外倾斜进来得阳光……他的记忆一点点苏醒过来。以前这个时间,乔虹该过来了。萧乾的心里又变得沉甸甸了,但却一点儿要哭得感觉都没有,只是心里堵得难受,非常难受。 晚上。萧乾黑着灯坐在沙发上,守着茶几上的一包烟和一杯水,就这样坐了一夜。房间里惟一有的生命的东西像是只剩下了那个忽明忽暗的烟头。 连着三天,萧乾都把自己闷在家里,他只是吃很少一点儿东西,喝一点儿水,又吸了一次粉,然后就坐在那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萧乾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窝点儿会是魏光的?!他怎么会干这种事呢?尽管萧乾想得头都要裂开了,但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他还是把这个问题落在了魏光失踪的那十几年里…… 第五天上午十一点多,仲亚打来了电话,告诉萧乾,乔虹等人的追悼会刚开完,人已经火化了……萧乾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一个字都没说。他只是在屋里各处看着,目光迷离,呆滞。他在寻找乔虹在这个家里留下的一切痕迹和留存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他连一张乔虹的照片都没有。 晚上,萧乾打车去了医院,他没进病房,而是用电话把仲亚约到了住院处的楼外。他问仲亚,乔虹临终前说过什么没有?仲亚说乔虹是死在他身边的,是说过几句话。“说什么了?”萧乾问,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盯着脸色仍很苍白的仲亚。 “……她让我转告你,说这辈子不能给你当老婆了,她很难过。还说,让你好好活着,别再惹事了。”仲亚说完把脸扭到一边儿去了。 “没了?”萧乾问。仲亚背着脸摇摇头。 “……仲亚,魏光情况怎么样?能提审了吗?” “已经没生命危险了,但人还很虚弱。简单问了两次,一次我在场。” “他说什么?”萧乾递给仲亚一支烟,两人点着了。 “就现场那些事,他都供认不讳。这个地下工厂只种罂粟,不提炼毒品,他们把罂粟果和金柑这两种水果运到云南,那边有办事机构,把这些东西以水果的名义出口[奇+書*网QISuu。com],那边再提炼加工成毒品,再销往其他国家,也是他的生意。这个工厂已经经营了两年多,因为是24小时光照和恒温,所以每年可以收获三到四次,数量也挺吓人的。那些工人是被管制的状态,但生活条件不错,并且有工资。所以,他们也愿意干。这些人都是从民政局的收容所招去的,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身份证明。”仲亚停顿了一下又说:本来局里要查封光威集团在这投资的其他企业,但经过咨询,这些企业的投资者并不是魏光,老板是美国人,魏光只是被雇佣的总管,拿工资的,企业的产权跟他没关系。目前掌握的情况就这些。” “……还有个叫范静的。”萧乾道。 “是魏光的老婆,我们也传讯了。她说这些事她一概不清楚。另外,她在光威企业里也是雇员的身份,是财务总监。她的身份是美国国籍。” “她人呢?” “让她回去了,从法律角度讲,没有扣押她的法律依据。”仲亚道。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 “……我能见见魏光吗?”萧乾问。 “这恐怕不行。这么大的案子我做不了主。我估计,你就是去找局长也够戗。你见他干吗?”仲亚不解地问。萧乾摇摇头没回答。 “萧队,这几天队里可能要找你核实有关情况,你有时间吗?另外,身体方面……” “你告诉他们,我知道的就是乔虹告诉他们的那些,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萧乾轻轻拍拍仲亚的肩膀:好好养伤吧兄弟……一直说跟大家聚聚。”萧乾苦笑笑:再说吧。”萧乾转身走了。仲亚默默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 两天后,仲亚又打来电话告诉萧乾,钱小刚等人已在上午被执行枪决。萧乾挂断电话后沉默了很久。如果乔虹活着,两人会为这事喝一杯。可现在,萧乾连个能喝酒的人都没了。这让他又一次饱尝到了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晚上九点,萧乾还是忍不住去了丽斯花园,他想见见阿静。 阿静在家。她把萧乾让进了客厅。萧乾注意到进门时已不见了那几名保镖样子的年轻人,是一名妇女为他开的门。 “坐吧。”阿静道。她穿着一身家常裙裾,很朴实,语气依然客气,但却不见了以往好看得笑容。萧乾落座后,女佣为他斟上了茶水,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有事吗兄弟?”阿静口气平和地问。但萧乾分明看见了她眼角闪着的泪光,但她却不去擦拭。 “……嫂子。”萧乾的声音很低,嗓子有点儿哑。他困难的斟酌着字眼儿:我知道了,过来看看你……”萧乾抬头只看了阿静一眼,便把目光避开了。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魏光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所以他就很难受,非常难受,并且这是一种可以与死亡肩并肩的难受。阿静默默地看着萧乾,半天没说话,但她的目光里也分明没有什么怨恨。那目光是安静的,但又无疑倾泄出了太多的凄凉。 “萧乾兄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片刻后,阿静方始柔声问道。 “你问吧。”萧乾拿出烟来点着。却不去动面前的那杯茶,他觉得那杯茶跟自己已经再没了一点关系。 “……光哥这次出事,你参予了吗?”阿静问。 “……参予了,是我提供的线索。但现场我没去,我不在。”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活是光哥的?” “不知道。我是回来以后才知道是光哥。”萧乾的嗓子火辣辣的,他皱着眉咽下一口唾沫去。并抬起脸直视着阿静。两人的目光在平静中相视了一会儿,方始慢慢分离。阿静点了点头。这时,一滴很大很亮的泪水才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嫂子,我也想问一件事,希望你也能告诉我……因为我今天离开这以后,可能今生今世也不会再见到你了。”萧乾把烟蒂在灰缸里掐灭,又点燃了一支。 “你问吧。”阿静的泪流下来,但她仍不去擦拭。 “光哥在外边那十几年,到底在干什么?”魏光的目光落在阿静憔悴的脸上。 “……你那么想知道吗?”阿静的声音里带出了呜咽。萧乾把目光移开,他点点头。 “……好吧。我告诉你。唉——”阿静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才又道:等我料理完光哥的后事后,就回美国去了。我想,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再见到你了。” 尾声 阿静把魏光在境外那十几年的经历对萧乾大概齐讲了一下,虽然比较简单,但轮廓和脉络是清楚的。萧乾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嫂子,我有点儿不理解。”萧乾这时脸上也有了泪斑:光哥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资产,为什么还要干这个?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正当商人了……” “这就是惯性或说是属性,也可以说是心瘾。”阿静苦苦笑了笑又道:你不是也一样吗?已经退下来了,可你闲着过吗?你们哥俩真是太像了。”阿静的泪水忽然很急地流出来,她扭过头去,避开了萧乾的目光。 “兄弟,你估计光哥的案子大概什么时候能了结?”阿静抹一把泪道。 “不知道。”萧乾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他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杯茶,茶早就凉了,有几片茶叶在杯口漂着…… 萧乾从别墅出来后,便一直沿着清静的甬道走去,他没回头,亦不知阿静是否出来送他? 萧乾没打车,他一直迈着似灌了砂浆的腿走到了家,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些天萧乾几乎每天都到江边去坐着,坐在潮乎乎的沙地上,看着江对面的水,看着天上游移的云,看着江面上或匆或缓的船只驶近驶远……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江南江北都亮起了灯火,他才起身离去。 说着话天就凉了,每隔三五天就会下一场雨,而每下一场雨,天就会更凉一些。萧乾有时会到小区附近的公园去走走,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厚,树上的叶子也越来越少了,透过稀落的枝叶,能看到呈条状和块状的天空。天高云淡,不时有雁群掠过天宇,发出别离的不舍…… 立冬了,下了第一场雪。雪虽然不算大,但地上和屋脊上还是现出了一层晶莹的白色,有风刮过时,空气里就有了一种清新和似曾相识的熟悉。 萧乾隔几天便会给仲亚打个电话,询问魏光案子的进展程度。仲亚仍会憨厚的把萧乾欲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在横江这个六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里,仲亚现在是与萧乾唯一保持着联系的人。 从仲亚提供的消息里得知,魏光已经基本上伤愈被转往看守所羁押,一同被羁押得还有他的几名手下马仔。伙同他在横江以及大陆作毒品生意的同案在那次围捕中大多已死亡,其中有沙木森、阿宝、刘义等人。另外,魏光派往云南送货的几个同案也交待了,他们在云南境内的老板,也是接货的人是一个叫谭欣的女人。货到云南后,负责毒品出境的人就是她。横江市公安局已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谭欣归案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萧乾在理着这些线索时,又想起了自己与谭欣虽只一面之交的情形来……但那却是一次令人多么难以再模糊的印象啊!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既漂亮又有灵性的女人毕竟少见。所以一旦见了,便很难忘却。 两个多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的过去了。此时已进入冬季,地上和屋脊以及树枝上便经常可看到冰雪晶莹剔透的白色。萧乾偶尔也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到街上买点简单的食品带回去。 萧乾在自己的卧室里供了一个牌位,他手头没有乔虹的照片,便找出来一张全局表彰大会的集体照来。几百人的照片,每个人都只占了很小的一点儿空间。萧乾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把乔虹和自己从人群中分离出来,然后又并排贴在一张硬纸上,他把这张贴着照片的硬纸便当牌位供了起来,而供案就是自己和乔虹经常用餐的那张餐桌,桌上摆着一些水果和酒,酒杯等。他也没去买香炉,而是用自己以前喝水的一个保温杯代替了香炉。看着那些青烟缭绕着散去,萧乾常常是盯着照片上的自己和乔虹从日落一直到天明…… 情恋只能在患难中产生和形成,这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情愫至少是要有着这样的基础的,而在平庸中这种情形便极少发生。因为人在平庸时所显露出来的实质往往是浮躁的冲动。或者干脆就是貌似情爱的实则却是动物的本能! 荣誉有时会像一面沉重的铁旗,高举时会令人感到不堪重负。而一旦卸掉这种重负时,人会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人类在几千年里都在不知疲倦的讨论到底什么是爱情?其实完全可以用一句很简捷的话来概括这种事情,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在相知的情形下,对换了双方的心脏并拥有了对方殷红灼热的血浆! 魏光的案子已经开过庭了,萧乾没去旁听。魏光的事情他已经比任何一位检察官和法官更清楚。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去听呢? 半个月后,魏光的一审判决宣布了,死刑!仲亚在电话里说,魏光在庭上表示不上诉。另外四名同案被分别判处无期和有期徒刑。魏光在庭审辩论时曾向法官陈述,几名手下是被他逼着干得,因为他控制着他们的家庭。他的几名手下在庭审时都没说太多的话,但却都流过泪。仲亚还告诉萧乾,两天的庭审和宣判时,范静都到庭了。并且有人数较多的,光威集团穿着制服的员工。 元月十五日,仲亚打来电话告诉萧乾,明天上午十点半在江南小阴山刑场对魏光执行枪决! 萧乾一晚上没睡,他时尔坐在沙发上抽烟,时尔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他想着自己六岁时,听父亲讲过在刑场见到魏光时的情形。魏光当时八岁吧,瘦瘦的,头显得很大,他紧紧搀着母亲,惊恐地看着跪在浅坑前的父亲…… 萧乾叹着气,他已经挺长时间没去管脸上的泪水了。那次,是父亲拼着命把魏光的父亲从刑场上救了下来。而今天,是自己把魏光又送上了刑场……这中间是多么不同啊!萧乾打开一扇窗,很凉的风裹着雪花闯进来,落在屋子里,落在萧乾流着泪的脸上。 萧乾下午出了趟门,买了一些冥物,这是为魏光准备的。 雪似乎下大了,那扇窗户仍未关,雪花闪着亮色被风刮进来,落在地上,很轻很缓的,然后便无声无息的化了。地上出现了很多个湿湿的印,像哭着的眼睛…… 上午不到八点,萧乾便背着挎包出了门,他没穿棉衣,只穿了一身深色西装,打了领带,这套西装是魏光送他的。本来仲亚说如果他去刑场,便开车过来接他,但萧乾拒绝了。仲亚显然已经从萧乾对魏光案件的关切中看出了端倪,但他也不好问什么。 从江北到江南山下的刑场,如果路上不堵车也要40分钟。萧乾是打车走得。 九点多点儿,萧乾已经到了小阴山刑场。刑场尚未戒严,还未到时间,但萧乾惊讶地看到刑场附近至少已有一百多人在等着,并且多数人穿着光威集团的黑色和浅灰色制服,这些男男女女井然有序的站立在离浅坑二十余米以外的一块比较平整的坡地上,肃穆,安静。 雪花仍在空中飞舞。有风,但也不是特别凉。萧乾付了车钱,让出租车走了。他又看见另处坡地上停着数辆高级轿车和几辆大巴车。这些车显然是光威集团的人带来的。 萧乾看见了阿静,她站在那些穿着制服的员工前面,穿一身黑色的旗袍,脖子上围一条惹眼的白色围巾,看上去非常引人注目。萧乾背着挎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朝阿静走了过去……他在离阿静尚有几米的地方站住了,轻轻叫了声嫂子。阿静紧抿着嘴唇,朝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不想说什么了。阿静旁边站着几位穿西装的中年人,其中有邱一明、老虾等人。这些人萧乾都不认识,也就没有打招呼。光威集团的员工有人亦看着萧乾,目光也似很平静。萧乾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圈子,便朝另处走去,他走到不远处的坡地上站住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风雪中,他显得很孤独,很冷落……他今天没戴帽子,也没戴墨镜,他想让魏光能清楚的看见自己,他来了,来送魏光,送他上路……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较远的地方驶来,渐渐近了,这是一辆新车,车顶灯在雪天的光线中显得很漂亮。车停下后,从车门里下来一个人,从走路的姿势看是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连鞋都是白色的。她下车后,出租车便驶离了。女人戴着白色的口罩,披肩的黑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扎着垂在脑后。她朝四周看看,然后便缓步朝阿静走了过去。萧乾的目光一直尾随着这个一身素白的女人。他的脑际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莫非是小花蛇刘颜?但女人的脸被口罩遮着,他一时也看不清究竟。女人走到阿静跟前,两人握握手,在说什么。片刻后,女人扭过头朝萧乾的方向看了看,便又和阿静说起话来。这时萧乾看清她还背着一个小巧的坤包,亦是白色的。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众人的目光都朝较远的路上望去。萧乾知道这是担任戒严的武警部队过来了。按通常的规律,武警戒严后半个小时左右,刑车就会到了。 也就几分钟时间,一辆作为指挥车的越野车和一辆带蓬军用卡车驶近了刑场。警笛声弱下去,拖了个长音后不响了。从指挥车和卡车上下来了二十余名武警官兵,他们持枪朝浅坑的方向跑去,很快便隔距形成了警戒线。指挥员吹了一声哨子,士兵们各就各位,肃穆冷眼看着四周的人们。 阿静已和有关部门打过了招呼,说要带一部分公司的员工过来送行。有关部门的领导同意了。同时也考虑到这家企业是外资企业,投资方又是美国籍商人,故在各方面也算是客气了。 萧乾看着由士兵们设下的警戒线,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这时他看见那个穿一身白的女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便不禁有些纳闷,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想着,女人就走近了,并且是在离他只有一步多的地方才站住。然后便定睛看着他……女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霜雪,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黑了。萧乾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肯定是见过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正想着,女人把口罩摘掉了。谭欣!萧乾在心里猛地喊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离得并不算远的士兵和伸向天空的枪刺。这才又把目光落在谭欣脸上……这个女人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的亮丽,脸被风雪冻得绯红,看得出她没化妆,却更显出了天生丽质的灵俏,那双能传言的眼波,又是会让多少女人可望而不可及啊!萧乾看着谭欣那张紧闭着的嘴,等着听她要说什么。少顷,谭欣开口了:萧队,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当然要来。”萧乾道。他知道谭欣既然是魏光的人,那么就不会不知道自己和魏光的关系。所以,也就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了。 “萧队,告诉你几件事,本来嫂子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不过这就不关嫂子的事了,你也不要怪她。”谭欣伶牙俐齿,咬字清晰地道。 “什么事?说吧。”萧乾平静地问。他知道谭欣现在是在全国范围被通缉的要犯,她能来,能来刑场为光哥送行,这是萧乾万万想不到的。不禁心里便多了几分佩服。 “萧乾,光哥舍着命帮你,你真不该这样对他……不过嫂子也跟我说了,你不知情,这我信。可是你知道吗?要不是光哥白天黑夜的守护着你,你十个萧乾也早被王禹他们杀了。那这个土坑里埋得就是你而不是光哥……”谭欣说着,已是呜咽有声了,成串的眼泪顺着她冻得彤红的脸颊急急滚落下来。并且那双本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顷刻间便布满了血丝,这是人情急心裂的表现。萧乾的心猛地提起来又重重地沉下去。原来是这样,这是萧乾一直没弄清楚的事。 “还有,你老婆在海南根本就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是光哥派人过去给了她两百万现金,她用这笔钱办了个公司。你的老婆孩子都是光哥帮你在养活,可你……”谭欣一双冒火的明眸瞪着萧乾,似要把他活活烧死。萧乾低下头去,他已经不能再面对那双眼睛了,他本来还想劝谭欣去自首,那样可能还有机会,至少能把命保住。但听了她的这些话后,他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隐约感到这个女人和光哥之间似乎有什么很深的牵挂,若不是,那又怎么解释?!正想着,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萧乾的心揪紧了,他知道刑车到了,光哥到了,死神到了。谭欣的目光这时也盯紧了刑车驶来的方向…… 指挥车响着警笛,后面是几辆带铁栅栏的押送面包车。很快,刑车车队便进入了刑场的警戒区。担任警戒的武警军官吹响了尖利的哨音!刑车停下来,多名法院的人和法警陆续从车上下来。 夹在车队中间的一辆面包车的车门发出很响的声音打开了,戴着脚镣,上身被绳子绑缚着的魏光从车上下来了,一条不算宽的尖头木板插在绳索里,那是亡命牌,上面写着死囚的名字。魏光穿一身深色西装,打着领带。 观望的人群有些骚动,担任警戒的武警军官又吹起了哨子,人们闻声渐渐安静下来。两名法警扶着魏光的双臂朝浅坑处走去。魏光稍稍仰着头朝左侧坡上的人群看去……他看见了阿静、邱一明、老虾、几名弟兄和光威集团百余名身穿制服的男女员工……魏光的脸上现出了一层淡淡地笑意,他把头仰得高了一些。阿静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朝魏光挥动……在漫天飘舞得雪花中,阿静的一身黑色旗袍衬托着的那张白皙哀伤的脸显得凄然楚楚……魏光朝阿静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开始左右环顾,并显露出焦急的神情…… 萧乾的眼泪这时一下便汹涌而出来了,只有他,只有他知道魏光在找什么?他是在找自己,找萧乾!但他不能像阿静那样朝他挥手示意告别,因为他是警察,尽管已经退了,但他骨子里仍然是一名警察!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魏光,在心里为他默默地送行。但眼泪却怎么都忍不住地往外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很快便变成了一片朦胧。这时魏光已经离那个浅坑很近了。 “光哥——”一声尖利凄绝的喊声破空而出,这是谭欣似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在喊。魏光猛地止步,扭头往右边的坡地上看去。他看见了一身素裹的谭欣,亦清楚地看见了一身黑色的萧乾。他梗着脖子,怔怔地看着谭欣,看着萧乾…… 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这是法场示警的习惯!众人的目光这时都齐齐地望着谭欣和萧乾的方向。 两名押着魏光的法警使劲拽着他往沙坑处移步。但魏光固执地仍然扭着脸拼命地去看坡上的萧乾和谭欣。哨音再次响起! 萧乾听到了谭欣呜呜地哭声,不由得扭过脸去看她,只见谭欣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她忽然把手伸入坤包,很快拿出了一把手枪,然后扔掉了坤包。萧乾一惊,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只听见谭欣用极了气力哭喊道:光哥,我跟你走……”呯!枪声在离萧乾近在咫尺的地方响了,一股灼热的血流溅了萧乾一脸。他睁大眼睛去看,只见谭欣的半个脸已被子弹掀开,而眼睛却睁得很大,一身白衣被血溅得斑驳红艳。她慢慢地倒在雪地上,手枪从她手里脱落出去……呯呯!两声枪响直向空中冲去,这是法院的人鸣枪示警。哨音再次尖利的响起来。观望的人群现出了很大的骚动。 这种情形在法场上是绝无仅有的事。至少在横江是绝未出现过的。所以,包括法院的人和武警士兵一时也都惊呆了。直到一分多钟后才有人朝谭欣的尸体跑过去,有人认出了萧乾,和他机械地打了个招呼。在法警确认谭欣已死亡后,跑步过去向指挥员报告了情况。而这期间魏光一直紧紧盯着谭欣倒下的方向,望着那个一身素装躺在雪地里的轮廓…… 两个押着魏光的法警反应过来,用力将魏光推搡到沙坑前跪下,但魏光仍梗着脖子往谭欣和萧乾的方向看着。 “报告,执行枪决犯人准备完毕。”一名法警向指挥员大声报告。 “准备。”命令下达。一名戴口罩的枪手端着步枪迅速朝魏光走去。魏光身上插着的亡命牌已经被拔掉。 “预备——”哨音响起。 “呯!”枪声骤响。魏光一头栽在沙坑旁的雪地上。 随着枪声,萧乾身子一软,也在雪地里跪了下去。离他只有半步的地方,躺着谭欣,旁边有两名士兵看守着尸体。 “光哥——”这是阿静凄厉地喊声。 萧乾听着这喊声,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他扑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乾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名女护士在看护着他。屋里亮着灯,显然天已经黑了。萧乾渐渐恢复了记忆,两行泪便流了下来。 “你没什么事,就是受了强刺激,属于休克性昏迷,不碍事的。”一名女护士道。 “谁把我送到这的?”萧乾问。 “两个警察,还有一个女的。” “女的?什么样子?” “穿一身黑旗袍,她交了押金,过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跟她说了,你没事。”还是那名护士在说,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小鼻子上有几颗深色的雀斑。 萧乾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的医院。 萧乾回家后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把矮柜里剩下的粉拿出来,他走进卫生间把粉都倒进了抽水马桶,然后按下了冲水按钮。马桶里的水马上变得很浓,泛着白色,呈旋转状很快沉入了池底…… 萧乾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抽烟。少顷,他又起身给自己和乔虹的牌位上了几柱香。然后便默默地看着乔虹和自己的照片…… 戒毒后的萧乾再未进食……第九天,他在极度痛苦中死亡。死时人已经瘦得不像样了,体重概只有七十斤。 两个月后,赵晓明被提升为市局副局长。仲亚接任了他空出来的缉毒大队长职务。 又下起了雪,这是春节后的雪。虽然节日已过,但偶尔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竹声。江面一片朦胧,雪花落在暗色的浪花里,无声无息。薄雾里,偶尔能看见缓缓驶过的船只和一两声单调的汽笛声…… 横江东流去,南山似旧衣。三两水鸟声,一片浪花急…… 《尾声》 尾声 阿静把魏光在境外那十几年的经历对萧乾大概齐讲了一下,虽然比较简单,但轮廓和脉络是清楚的。萧乾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嫂子,我有点儿不理解。”萧乾这时脸上也有了泪斑:光哥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资产,为什么还要干这个?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正当商人了……” “这就是惯性或说是属性,也可以说是心瘾。”阿静苦苦笑了笑又道:你不是也一样吗?已经退下来了,可你闲着过吗?你们哥俩真是太像了。”阿静的泪水忽然很急地流出来,她扭过头去,避开了萧乾的目光。 “兄弟,你估计光哥的案子大概什么时候能了结?”阿静抹一把泪道。 “不知道。”萧乾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他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杯茶,茶早就凉了,有几片茶叶在杯口漂着…… 萧乾从别墅出来后,便一直沿着清静的甬道走去,他没回头,亦不知阿静是否出来送他? 萧乾没打车,他一直迈着似灌了砂浆的腿走到了家,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些天萧乾几乎每天都到江边去坐着,坐在潮乎乎的沙地上,看着江对面的水,看着天上游移的云,看着江面上或匆或缓的船只驶近驶远……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江南江北都亮起了灯火,他才起身离去。 说着话天就凉了,每隔三五天就会下一场雨,而每下一场雨,天就会更凉一些。萧乾有时会到小区附近的公园去走走,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厚,树上的叶子也越来越少了,透过稀落的枝叶,能看到呈条状和块状的天空。天高云淡,不时有雁群掠过天宇,发出别离的不舍…… 立冬了,下了第一场雪。雪虽然不算大,但地上和屋脊上还是现出了一层晶莹的白色,有风刮过时,空气里就有了一种清新和似曾相识的熟悉。 萧乾隔几天便会给仲亚打个电话,询问魏光案子的进展程度。仲亚仍会憨厚的把萧乾欲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在横江这个六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里,仲亚现在是与萧乾唯一保持着联系的人。 从仲亚提供的消息里得知,魏光已经基本上伤愈被转往看守所羁押,一同被羁押得还有他的几名手下马仔。伙同他在横江以及大陆作毒品生意的同案在那次围捕中大多已死亡,其中有沙木森、阿宝、刘义等人。另外,魏光派往云南送货的几个同案也交待了,他们在云南境内的老板,也是接货的人是一个叫谭欣的女人。货到云南后,负责毒品出境的人就是她。横江市公安局已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谭欣归案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萧乾在理着这些线索时,又想起了自己与谭欣虽只一面之交的情形来……但那却是一次令人多么难以再模糊的印象啊!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既漂亮又有灵性的女人毕竟少见。所以一旦见了,便很难忘却。 两个多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的过去了。此时已进入冬季,地上和屋脊以及树枝上便经常可看到冰雪晶莹剔透的白色。萧乾偶尔也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到街上买点简单的食品带回去。 萧乾在自己的卧室里供了一个牌位,他手头没有乔虹的照片,便找出来一张全局表彰大会的集体照来。几百人的照片,每个人都只占了很小的一点儿空间。萧乾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把乔虹和自己从人群中分离出来,然后又并排贴在一张硬纸上,他把这张贴着照片的硬纸便当牌位供了起来,而供案就是自己和乔虹经常用餐的那张餐桌,桌上摆着一些水果和酒,酒杯等。他也没去买香炉,而是用自己以前喝水的一个保温杯代替了香炉。看着那些青烟缭绕着散去,萧乾常常是盯着照片上的自己和乔虹从日落一直到天明…… 情恋只能在患难中产生和形成,这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情愫至少是要有着这样的基础的,而在平庸中这种情形便极少发生。因为人在平庸时所显露出来的实质往往是浮躁的冲动。或者干脆就是貌似情爱的实则却是动物的本能! 荣誉有时会像一面沉重的铁旗,高举时会令人感到不堪重负。而一旦卸掉这种重负时,人会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人类在几千年里都在不知疲倦的讨论到底什么是爱情?其实完全可以用一句很简捷的话来概括这种事情,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在相知的情形下,对换了双方的心脏并拥有了对方殷红灼热的血浆! 魏光的案子已经开过庭了,萧乾没去旁听。魏光的事情他已经比任何一位检察官和法官更清楚。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去听呢? 半个月后,魏光的一审判决宣布了,死刑!仲亚在电话里说,魏光在庭上表示不上诉。另外四名同案被分别判处无期和有期徒刑。魏光在庭审辩论时曾向法官陈述,几名手下是被他逼着干得,因为他控制着他们的家庭。他的几名手下在庭审时都没说太多的话,但却都流过泪。仲亚还告诉萧乾,两天的庭审和宣判时,范静都到庭了。并且有人数较多的,光威集团穿着制服的员工。 元月十五日,仲亚打来电话告诉萧乾,明天上午十点半在江南小阴山刑场对魏光执行枪决! 萧乾一晚上没睡,他时尔坐在沙发上抽烟,时尔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他想着自己六岁时,听父亲讲过在刑场见到魏光时的情形。魏光当时八岁吧,瘦瘦的,头显得很大,他紧紧搀着母亲,惊恐地看着跪在浅坑前的父亲…… 萧乾叹着气,他已经挺长时间没去管脸上的泪水了。那次,是父亲拼着命把魏光的父亲从刑场上救了下来。而今天,是自己把魏光又送上了刑场……这中间是多么不同啊!萧乾打开一扇窗,很凉的风裹着雪花闯进来,落在屋子里,落在萧乾流着泪的脸上。 萧乾下午出了趟门,买了一些冥物,这是为魏光准备的。 雪似乎下大了,那扇窗户仍未关,雪花闪着亮色被风刮进来,落在地上,很轻很缓的,然后便无声无息的化了。地上出现了很多个湿湿的印,像哭着的眼睛…… 上午不到八点,萧乾便背着挎包出了门,他没穿棉衣,只穿了一身深色西装,打了领带,这套西装是魏光送他的。本来仲亚说如果他去刑场,便开车过来接他,但萧乾拒绝了。仲亚显然已经从萧乾对魏光案件的关切中看出了端倪,但他也不好问什么。 从江北到江南山下的刑场,如果路上不堵车也要40分钟。萧乾是打车走得。 九点多点儿,萧乾已经到了小阴山刑场。刑场尚未戒严,还未到时间,但萧乾惊讶地看到刑场附近至少已有一百多人在等着,并且多数人穿着光威集团的黑色和浅灰色制服,这些男男女女井然有序的站立在离浅坑二十余米以外的一块比较平整的坡地上,肃穆,安静。 雪花仍在空中飞舞。有风,但也不是特别凉。萧乾付了车钱,让出租车走了。他又看见另处坡地上停着数辆高级轿车和几辆大巴车。这些车显然是光威集团的人带来的。 萧乾看见了阿静,她站在那些穿着制服的员工前面,穿一身黑色的旗袍,脖子上围一条惹眼的白色围巾,看上去非常引人注目。萧乾背着挎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朝阿静走了过去……他在离阿静尚有几米的地方站住了,轻轻叫了声嫂子。阿静紧抿着嘴唇,朝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不想说什么了。阿静旁边站着几位穿西装的?(精彩小说推荐: ) 缉毒警察 第 27 部分阅读 崆峤辛松┳印0⒕步裘蜃抛齑剑氐懔说阃罚囱邮遣幌胨凳裁戳恕0⒕才员哒咀偶肝淮┪髯暗闹心耆耍渲杏星褚幻鳌⒗舷旱热恕U庑┤讼羟疾蝗鲜叮簿兔挥写蛘泻簟9馔诺脑惫び腥艘嗫醋畔羟抗庖菜坪芷骄病O羟雷约翰皇粲谡飧鋈ψ樱愠泶ψ呷ィ叩讲辉洞Φ钠碌厣险咀×耍饫镏挥兴桓鋈耍诜缪┲校缘煤芄露溃芾渎洹裉烀淮髅弊樱裁淮髂担肴梦汗饽芮宄目醇约海戳耍此臀汗猓退下贰?br />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较远的地方驶来,渐渐近了,这是一辆新车,车顶灯在雪天的光线中显得很漂亮。车停下后,从车门里下来一个人,从走路的姿势看是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连鞋都是白色的。她下车后,出租车便驶离了。女人戴着白色的口罩,披肩的黑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扎着垂在脑后。她朝四周看看,然后便缓步朝阿静走了过去。萧乾的目光一直尾随着这个一身素白的女人。他的脑际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莫非是小花蛇刘颜?但女人的脸被口罩遮着,他一时也看不清究竟。女人走到阿静跟前,两人握握手,在说什么。片刻后,女人扭过头朝萧乾的方向看了看,便又和阿静说起话来。这时萧乾看清她还背着一个小巧的坤包,亦是白色的。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众人的目光都朝较远的路上望去。萧乾知道这是担任戒严的武警部队过来了。按通常的规律,武警戒严后半个小时左右,刑车就会到了。 也就几分钟时间,一辆作为指挥车的越野车和一辆带蓬军用卡车驶近了刑场。警笛声弱下去,拖了个长音后不响了。从指挥车和卡车上下来了二十余名武警官兵,他们持枪朝浅坑的方向跑去,很快便隔距形成了警戒线。指挥员吹了一声哨子,士兵们各就各位,肃穆冷眼看着四周的人们。 阿静已和有关部门打过了招呼,说要带一部分公司的员工过来送行。有关部门的领导同意了。同时也考虑到这家企业是外资企业,投资方又是美国籍商人,故在各方面也算是客气了。 萧乾看着由士兵们设下的警戒线,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这时他看见那个穿一身白的女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便不禁有些纳闷,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想着,女人就走近了,并且是在离他只有一步多的地方才站住。然后便定睛看着他……女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霜雪,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黑了。萧乾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肯定是见过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正想着,女人把口罩摘掉了。谭欣!萧乾在心里猛地喊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离得并不算远的士兵和伸向天空的枪刺。这才又把目光落在谭欣脸上……这个女人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的亮丽,脸被风雪冻得绯红,看得出她没化妆,却更显出了天生丽质的灵俏,那双能传言的眼波,又是会让多少女人可望而不可及啊!萧乾看着谭欣那张紧闭着的嘴,等着听她要说什么。少顷,谭欣开口了:萧队,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当然要来。”萧乾道。他知道谭欣既然是魏光的人,那么就不会不知道自己和魏光的关系。所以,也就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了。 “萧队,告诉你几件事,本来嫂子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不过这就不关嫂子的事了,你也不要怪她。”谭欣伶牙俐齿,咬字清晰地道。 “什么事?说吧。”萧乾平静地问。他知道谭欣现在是在全国范围被通缉的要犯,她能来,能来刑场为光哥送行,这是萧乾万万想不到的。不禁心里便多了几分佩服。 “萧乾,光哥舍着命帮你,你真不该这样对他……不过嫂子也跟我说了,你不知情,这我信。可是你知道吗?要不是光哥白天黑夜的守护着你,你十个萧乾也早被王禹他们杀了。那这个土坑里埋得就是你而不是光哥……”谭欣说着,已是呜咽有声了,成串的眼泪顺着她冻得彤红的脸颊急急滚落下来。并且那双本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顷刻间便布满了血丝,这是人情急心裂的表现。萧乾的心猛地提起来又重重地沉下去。原来是这样,这是萧乾一直没弄清楚的事。 “还有,你老婆在海南根本就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是光哥派人过去给了她两百万现金,她用这笔钱办了个公司。你的老婆孩子都是光哥帮你在养活,可你……”谭欣一双冒火的明眸瞪着萧乾,似要把他活活烧死。萧乾低下头去,他已经不能再面对那双眼睛了,他本来还想劝谭欣去自首,那样可能还有机会,至少能把命保住。但听了她的这些话后,他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隐约感到这个女人和光哥之间似乎有什么很深的牵挂,若不是,那又怎么解释?!正想着,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萧乾的心揪紧了,他知道刑车到了,光哥到了,死神到了。谭欣的目光这时也盯紧了刑车驶来的方向…… 指挥车响着警笛,后面是几辆带铁栅栏的押送面包车。很快,刑车车队便进入了刑场的警戒区。担任警戒的武警军官吹响了尖利的哨音!刑车停下来,多名法院的人和法警陆续从车上下来。 夹在车队中间的一辆面包车的车门发出很响的声音打开了,戴着脚镣,上身被绳子绑缚着的魏光从车上下来了,一条不算宽的尖头木板插在绳索里,那是亡命牌,上面写着死囚的名字。魏光穿一身深色西装,打着领带。 观望的人群有些骚动,担任警戒的武警军官又吹起了哨子,人们闻声渐渐安静下来。两名法警扶着魏光的双臂朝浅坑处走去。魏光稍稍仰着头朝左侧坡上的人群看去……他看见了阿静、邱一明、老虾、几名弟兄和光威集团百余名身穿制服的男女员工……魏光的脸上现出了一层淡淡地笑意,他把头仰得高了一些。阿静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朝魏光挥动……在漫天飘舞得雪花中,阿静的一身黑色旗袍衬托着的那张白皙哀伤的脸显得凄然楚楚……魏光朝阿静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开始左右环顾,并显露出焦急的神情…… 萧乾的眼泪这时一下便汹涌而出来了,只有他,只有他知道魏光在找什么?他是在找自己,找萧乾!但他不能像阿静那样朝他挥手示意告别,因为他是警察,尽管已经退了,但他骨子里仍然是一名警察!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魏光,在心里为他默默地送行。但眼泪却怎么都忍不住地往外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很快便变成了一片朦胧。这时魏光已经离那个浅坑很近了。 “光哥——”一声尖利凄绝的喊声破空而出,这是谭欣似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在喊。魏光猛地止步,扭头往右边的坡地上看去。他看见了一身素裹的谭欣,亦清楚地看见了一身黑色的萧乾。他梗着脖子,怔怔地看着谭欣,看着萧乾…… 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这是法场示警的习惯!众人的目光这时都齐齐地望着谭欣和萧乾的方向。 两名押着魏光的法警使劲拽着他往沙坑处移步。但魏光固执地仍然扭着脸拼命地去看坡上的萧乾和谭欣。哨音再次响起! 萧乾听到了谭欣呜呜地哭声,不由得扭过脸去看她,只见谭欣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她忽然把手伸入坤包,很快拿出了一把手枪,然后扔掉了坤包。萧乾一惊,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只听见谭欣用极了气力哭喊道:光哥,我跟你走……”呯!枪声在离萧乾近在咫尺的地方响了,一股灼热的血流溅了萧乾一脸。他睁大眼睛去看,只见谭欣的半个脸已被子弹掀开,而眼睛却睁得很大,一身白衣被血溅得斑驳红艳。她慢慢地倒在雪地上,手枪从她手里脱落出去……呯呯!两声枪响直向空中冲去,这是法院的人鸣枪示警。哨音再次尖利的响起来。观望的人群现出了很大的骚动。 这种情形在法场上是绝无仅有的事。至少在横江是绝未出现过的。所以,包括法院的人和武警士兵一时也都惊呆了。直到一分多钟后才有人朝谭欣的尸体跑过去,有人认出了萧乾,和他机械地打了个招呼。在法警确认谭欣已死亡后,跑步过去向指挥员报告了情况。而这期间魏光一直紧紧盯着谭欣倒下的方向,望着那个一身素装躺在雪地里的轮廓…… 两个押着魏光的法警反应过来,用力将魏光推搡到沙坑前跪下,但魏光仍梗着脖子往谭欣和萧乾的方向看着。 “报告,执行枪决犯人准备完毕。”一名法警向指挥员大声报告。 “准备。”命令下达。一名戴口罩的枪手端着步枪迅速朝魏光走去。魏光身上插着的亡命牌已经被拔掉。 “预备——”哨音响起。 “呯!”枪声骤响。魏光一头栽在沙坑旁的雪地上。 随着枪声,萧乾身子一软,也在雪地里跪了下去。离他只有半步的地方,躺着谭欣,旁边有两名士兵看守着尸体。 “光哥——”这是阿静凄厉地喊声。 萧乾听着这喊声,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袭来,他扑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乾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名女护士在看护着他。屋里亮着灯,显然天已经黑了。萧乾渐渐恢复了记忆,两行泪便流了下来。 “你没什么事,就是受了强刺激,属于休克性昏迷,不碍事的。”一名女护士道。 “谁把我送到这的?”萧乾问。 “两个警察,还有一个女的。” “女的?什么样子?” “穿一身黑旗袍,她交了押金,过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跟她说了,你没事。”还是那名护士在说,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小鼻子上有几颗深色的雀斑。 萧乾是第二天上午离开的医院。 萧乾回家后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把矮柜里剩下的粉拿出来,他走进卫生间把粉都倒进了抽水马桶,然后按下了冲水按钮。马桶里的水马上变得很浓,泛着白色,呈旋转状很快沉入了池底…… 萧乾走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抽烟。少顷,他又起身给自己和乔虹的牌位上了几柱香。然后便默默地看着乔虹和自己的照片…… 戒毒后的萧乾再未进食……第九天,他在极度痛苦中死亡。死时人已经瘦得不像样了,体重概只有七十斤。 两个月后,赵晓明被提升为市局副局长。仲亚接任了他空出来的缉毒大队长职务。 又下起了雪,这是春节后的雪。虽然节日已过,但偶尔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竹声。江面一片朦胧,雪花落在暗色的浪花里,无声无息。薄雾里,偶尔能看见缓缓驶过的船只和一两声单调的汽笛声…… 横江东流去,南山似旧衣。三两水鸟声,一片浪花急…… (精彩小说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