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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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香?”穆婉秋新奇地翻弄着李师傅桶里的几枚甲香壳,“别看甲香不起眼,却最是考较基本功了,泡不好,就会有一股腥臭气…”

    这甲香要先用黄泥水煮一日,再用米泔汁煮一日,最后用蜜酒煮一日,洗过凉后再火炮。[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就曾试着炮制过,相当费心力。

    “…可不是”李师傅点点头,“早知道题目这么偏,我还不如选香品…”又转向穆婉秋,“看你领的料,好像是要制佛香?”又道,“这佛香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再翻不出新花样,最不易出头了…”

    “是吗?”这些穆婉秋还真没想过,朔阳周边寺庙林立,她只觉得相较于其他佩香、帷香,这种祭祀用的香应用更广一些。

    “当然了…”李师傅点点头,指着前面一个瘦高的师傅,“你看,连岳记的马师傅都选了帷香…”

    马师傅的佛香朔阳闻名。

    穆婉秋若有所思地看向弯腰进入十二号制香室的马师傅,“…他竟没选佛香?”

    “是啊…”左右看看,李师傅凑到她耳边,“听说明玉公主明年大婚,正四处征集香品呢,今年选帷香、佩香之类的阁中香最攥便宜…”又指着擦身过去的两人,“听说连姚记的两个大师傅都选了香膏…”

    “…是吗?”穆婉秋有些诧异,“难怪今年选香品的人多了一倍…”

    “就是…”李师傅指着她的木桶,“趁没开始,你赶紧把料换了吧,好歹做个丸香试试,一旦被选中了,有机会进献给公主,那就是皇家的御用调香师…”

    “…御用调香师?”

    眼前闪过前一世谷琴荣耀地成为御用调香师的情形,穆婉秋心一动,随即摇摇头,暗道,“…即便我身怀秘术,现在终是斗不过她啊”看看手里的木桶,又抬头问道,“…还能调换吗?”

    “能,只要料没发完,就可以换”李师傅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这佛香真没赚头…”想起什么,又拽住穆婉秋,“你真的会调治柏叶香?”

    “我…”穆婉秋一滞。

    “姚大小姐去香行会申诉了…”李师傅悄悄贴着她耳朵,“说你是故意骗取参赛机会…”

    骗取?

    穆婉秋微笑起来,“…香行会怎么说?”

    “好像没说啥…”李师傅摇摇头,看了眼左右,“我就看不惯她那一副颐指气使、欺软怕硬样,你仔细些,大小姐今早还到处串联,说是如果你七天后拿不出柏叶香来,就要联名治你的罪…”瞧见有人往这边瞅,忙松了穆婉秋。

    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师傅远去的背影,穆婉秋返身朝料房走去。

    …

    大赛最后一天,也把斗香会推向高潮。

    三丈见方的铺了猩红地毯的台子上,几个杂技师正热火朝天地卖弄着,惹来台下一阵阵喝彩。

    隔了一层大红遍地金垂幕,台子后侧靠东面和评委席摇摇相对,临时摆了一溜长案,选手们炮制好的香料香品被会场小吏用统一的黑漆秋梨木雕花托盘陆续端上来,拖盘上的名签都用大红的纸遮了,更给斗香会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肃穆。

    台下人头涌动,众人一边看杂技,一边等待着那庄严肃穆的一刻,俱想看看今年的大赛谁主沉浮?

    “…香品都交上来了?”殷会长、谷琴等十个评委在幕后巡视着长案前的香品香料,摸摸这儿,砰砰那儿,瞧见会场小吏又端上一份丸香,殷会长问道。

    “回大人…”小吏恭恭敬敬地把香品放好,“一共三十六人参加香品赛,已收回三十四份,还差两份…”

    “去催催…”谷琴拿起一枚丸香在鼻下闻了闻,随手扔了回去,“告诉他们,过了辰时再交不上来,就不用交了…”

    应了声是,会场小吏颠颠地跑了下去。

    “看来,这些香品无一能入谷大师的法眼啊”看着谷琴又把一盒香膏随手扔入盘中,殷会长摇头叹息。

    “朔阳以祭祀香闻名,选题就该以线香为主…”谷琴一哂,“舍本求末,避长求短,真不知这些大师傅都怎么想的?”

    朔阳以炮制香料著称,相应地,香品技术就很落后,很烂,在谷琴眼里,朔阳的香品也就佛像还略能拿得出手,还值她伸出鼻子闻一闻。

    也朝香品案上看去,殷会长惊奇地发现,像约好了似的,已制好的三十四份竟无一份是祭祀用的线香,不觉露出一抹深思,目光从各个评委脸色一一掠过。

    随在谷琴身后的大丫鬟傅菱一哆嗦,目光游移地飘向远处。

    “…炮制组共六十五人参赛,香料都交齐了。”见殷会长目光落在香料上,负责收集香料的管事低声说道。

    “时候不早了,就先品香料吧…”殷会长回头和谷琴商量。

    “…也好”谷琴点点头。

    殷会长朝身后一摆手。

    有小吏立即跑了出去。

    紧接着前面锣声一停,杂技师们忙收了东西,悄悄退下。

    火红火红的遍地金垂暮被徐徐拉开。

    早有会场小吏搬来了一张长案,放在台子最前面,丫鬟端出了青瓷敞口手炉,香镊、香匙、香刷、香锥、香夹、香铲等一应香艺工具。

    “开始了,开始了…”

    台下一阵喧闹。

    常言道,行家看门道,力把看热闹,今日斗香会上来了这么多人,甚至比第一天还多,并非都是行家,想知道斗香结果也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今天有专门从大业来的香艺师表演香艺。

    小厮在会场两边摆好瑶琴,四个典雅素气的琴师迤逦而出,在瑶琴后的矮几上坐定。

    叮叮咚咚,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台上传来。

    所有的声音顿时一空。

    身穿鹅黄色雏菊烟纱罗裙的香艺大师薛珍从后台缓缓走出,朝众人优雅地一福身,在摆满香艺用具的案后坐定,素手轻抬,她拿起了青瓷敞口手炉,举止轻盈,动作优雅…

    “…好”

    台下一阵暴喝,气氛旋即热烈起来。

    宁静的琴声中,殷会长和谷琴等十个评委已坐在评委席上,四个绿衣丫鬟有条不紊地将炮制好的香料依次端到他们面前。

    都是品鉴大师,不需点燃,只一眼便能辨出香料的好坏,六十多分香料很快就被端走了一大半,几位大师打分后,又被依次端到书笔小吏桌前,当众揭去遮挡名签的大红纸,小吏迅速地记算得分。

    然后由管事当众宣布。

    随着一阵阵暴烈的掌声,前台一个巨大的榜上,参赛选手的名字后被插上了一只只分牌。

    瞧见丫鬟端上一盘泛着盈盈紫光的檀香片,谷琴眼前一亮,伸手取了枚放在鼻下,好半天, 扭头递给殷会长。

    品闻良久,殷会长朝绿衣丫鬟一摆手。

    小丫鬟轻快地将手里的檀香片端到香艺大师薛珍面前。

    “小姐快看…”金钗拉着姚谨,“您的檀香片被作为香艺表演样品了”

    按经验,决赛中能被作为样品的,大都是最后胜出者。

    “你看准了,真是我的?”姚谨声音微微发颤。

    盛香料的黑漆托盘是统一的,名签又被遮了,一眼看去,很难辨出谁是谁的。

    “错不了的,您的檀香片泛着紫光,其他人的都是淡黄的”

    炮制组最后一题是炮制佛香用的檀香,对于此,姚记裴师傅的一手绝活大周闻名,姚谨用的就是她的方子。

    不用比,朔阳也没人能超过她

    “…太好了”姚谨激动得两眼放亮,两腮发红。

    第一百零九章决赛(下)

    虽有天赋,可姚谨生性浮躁,又不像穆婉秋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相较于闻辩,她动手能力却是极差,先前的甲香她就失了手,只得了三十四分,如果这炮制檀香能够脱颖而出,加上闻辩香的成绩,她还是有希望闯入前十名的。

    到那时,黎君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身为调香界未来的掌门人,黎君最注重的就是人才,不仅调香,无论哪方面,只要入了他的眼,他都会想尽办法结交,竭尽所能地收归黎氏麾下。

    “…就快完了,出了的最高分才七十二分。”金钗伸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剩下的香料,“小姐只要能得八十分以上,就能脱颖而出”

    “…恭喜大小姐”姚谨身边有人拍起了马屁。

    雄鸡般高挺胸膛,姚谨仿佛已经看到了伴着鲜花和掌声,她高傲地走向猩红地毯的热烈情形,眼睛四处寻找起来,一眼瞧见正专心致志看香艺表演的穆婉秋,就握拳使劲朝她挥了挥。

    做了个鄙视的动作。

    感觉一束犀利的目光射来,穆婉秋下意识地回过头,没看到什么,又转过头来,认真地看香艺表演。

    这种表演,她前世不只一次看过,可惜,那时不懂香,她只是优雅地坐那看热闹,今天看来,薛珍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谐和、奥妙无穷,伴着空灵而宁静的琴声,竟是别有意境,不知不觉地,她动手模仿起来…

    埋了碳,打好孔,薛珍把一叶薄薄的银片放入香炉,五指轻碾,取了薄薄一片檀香揉碎了放在银片上,不一会儿,袅袅的香烟从炉中冉冉升起…

    小丫鬟上前接过,双手捧给谷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轻吸了一下,谷琴神情一震,抬头停滞片刻,又低了头细闻,好半天,才把香炉递给殷会长,随手在牌子上打了个分数。

    “静一静,静一静…”接过谷琴的分牌,管事激动的变了音, “…谷大师给出了炮制香料的最高分——九点五分”

    哗,台下一阵喧哗。

    “…是谁?”众人目光俱落在被红纸遮住了的名签上。

    有意调大家胃口,管事接过其他评委的分牌高声念起来,“殷会长,九点八分,齐大师,九点八分,宋大师,九点七分…总计,九十七分” 管事激动的额头的青筋蹦起老高。

    “快揭名签啊…”台下人齐声大喊,把斗香会推向了开赛以来的最高潮。

    “九十七分成绩得主是…”管事拉长了声音。

    看着殷会长缓缓站起,刷地一下,众人屏住呼吸。

    姚谨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殷会长的手。

    “邵文…”随着殷会长手一把揭去红纸,管事大声念道,“白记的邵文…邵师傅,请上台来”

    “怎么会?”姚谨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小姐…”金钗一把扶住她。

    “…一定是念错了”姚谨尖叫道。

    惹来众人纷纷回首,开口想嘲弄,见是姚家人,又闭了嘴。

    “姚谨,六十八分…”正叫着,台上的管事又大声宣布刚评出的分数。

    姚谨金钗同时向台上望去。

    两盘檀香片形状、大小、颜色一模一样,阳光下都闪着紫莹莹的光。

    “我抗议…”姚谨大声喊道。

    从来,斗香会上还没有人敢对评委的打分提出抗议的,脸色一沉,谷琴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她就是姚家大小姐,闺名姚谨,最有希望和大公子联姻的那个…”傅菱附在谷琴耳边轻声道。

    皱皱眉,谷琴强忍着不耐,转眼看向殷会长。

    “姚师傅有异议请上来说…”一瞬间,殷会长便恢复了平静,朝姚谨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和邵师傅炮制的檀香片性状颜色相同,为什么分数却差这么大?”分开众人,姚谨缓缓走上来。

    管事早把两份檀香片端到一处。

    “真的哎,这两盘一模一样…”台下有人叫起来,更多人是瞧热闹。

    “这两盘檀香片颜色一样,可味道香韵却差了一大截…” 谷琴朝小丫鬟一挥手,“拿香炉来…”

    小丫鬟迅速转身,取了两个大香炉来。

    谷琴抓过几片檀香在香炉里点燃,“檀香产于南方湿热地带,性属火,气燥旺,炮制时首先就是要去其燥…”用团扇煽动着香炉里的烟,谷琴堪堪而谈,“去燥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茶喂,然后用蜜酒窖,最后…”她顿了顿,“才是炒制,先用大火炒半刻钟;再用中火炒一刻钟;最后用小火,直到泛起紫气…”

    “是啊,我就是这么炮制的…”没等谷琴说完,姚谨插嘴道,“是用了上好的碧螺春…”

    谷琴摆摆手,“…你知道炮制檀香最关键的是什么?”

    “这…”姚谨一阵迟疑,当着众人,她还真不敢轻易回答。

    “喂茶…”台下有人叫起来。

    “还有什么?”谷琴转脸看着台下。

    众人纷纷摇头。

    “茶能养性,所以去燥火要用茶喂,可是…”谷琴话锋一转,“檀香炮制最关键不是喂茶,是心静”声音一顿,她缓缓地扫过众人,“只有达到心静如水的境界,才能炮出这几近禅静之韵…”又点了另一份递给姚谨,“你闻闻看,这味道差了多少?”

    “我…”只吸了一口,姚谨便有些不知所措。

    外形相似,色泽一样,可两炉香的味道香韵却是天壤之别

    “喂茶,蜜窖,炒制,这一环一环,那一环也不能差了分毫,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反失…”殷会长接过话去,“姚师傅喂茶时少了耐心,翻动不及时,致使檀木中的燥气未能完全消除,炮出的檀香片看上去色泽形状皆属上乘,只是味道嘛…”他摇摇头。

    香料最重要的是味道

    台下有人打起了口哨。

    脸红到了脖子,姚谨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坐在评委席上的姚世兴也羞臊的脸色涨红,扭头让贴身小厮快把姚谨拽下去。

    评完香料,殷会长手一挥,会场小吏迅速搬出香品组名单,和炮制组的名单遥遥相对地立住。

    十个评委七个来自香都大业,对香品的鉴别品味可说是已臻极境,朔阳人的这点小技根本就入不了她们的眼,许多香品端上来,谷琴只看一眼,手都没伸就亮了分牌。

    三十几份香品转眼就被端走了一大半,管事报分的声音也跟着无精打采的像猫叫。

    渐渐地,有人抱怨起来。

    品香,品香,这香不燃不闻不品,怎么就能辨出好坏?

    可是,有姚谨的前例,尽管心里不服,认为评委是在敷衍,可却没人敢站出来申辩,只是随着台上品评的速度越来越快,分数越来越低,人们的抱怨声越来越大。

    听到台下越来越不满的抱怨声,傅菱额头渗出了汗,看着提不起劲的谷琴,她嘴唇动了又动,欲言又止,一抬眼,看到最末端一盘青盈盈的线香,心一动,“师傅您瞧,那还真有一份佛香…”

    “在哪?”谷琴眼皮动了下,“我记得好像没人选线香题目…”

    “…那份是最后送来的。”小丫鬟端了一份丸香在谷琴面前放下,正听见这话,忙解释道。

    “噢…”谷琴眯着眼看过去。

    案几的最末端,一盘竹签粗细的佛香,阳光下闪着青莹莹的光,晃如仙界用品,“青香”她神情一震,暗忖,“…那青香真的是朔阳人制的”

    打破惯例,今年的斗香会上大业评委竟占了七人,并非仅仅如传说那样,是在为明玉公主收集香方,而是,早在几个月前,香界中就秘密传言:

    失踪多年的魏氏秘术现世了

    而恰巧这时,朔阳又出现了风靡一时的青香,很有魏氏之风。

    所以,大业香行会里稍有些分量的人物便都蜂拥而至,来了朔阳,品评是假,都想能第一个得到魏氏秘术的信息,从而能够分一杯羹。

    来大业第一天,谷琴便去了天风香馆品,品过了青香,她对这虽是空穴来风、却轰动了整个香界的传言更深信不疑。

    尽管齐掌柜再三否认,她还是暗派高手将天风香管和齐掌柜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老鼠洞都不放过,也没有找到那本传说中所谓的秘籍,这让谷琴即失望,又迷惑。

    绝望之下,骤见这传说中的魏氏青香就活生生地被人制出了摆在她面前,谷琴的激动可想而知,“端上来…”她颤着声音吩咐道。

    “是…”傅菱应了声,亲自走了过去。

    看着秋梨木黑漆雕花托盘中那一束笔直如棍、光洁如玉、青光流转的竹签粗细的佛香,谷琴的心通地跳了下,“…真是天风香馆的青香” 她伸手拿了起来。

    不对

    拿到手里,谷琴才发现,只是颜色相近,这几只香要比天风香馆的青香重的多,而且更直,表面更光滑。

    “…怎么这么沉?” 谷琴用手指弹了弹。

    天天和香打交道,一只香用多少料她了如指掌,同是木粉做的,按这香的粗细看,绝不该这么重。

    渐渐地,谷琴脸色变得青黑:

    莫非这香也和姚谨炮制的那盘檀香一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第一百一十章黑马

    “咦…”放下香丸,殷会长一抬头,正看见谷琴手里的佛香,“这不是青香吗?”伸手拿起一支,“这青香真是朔阳人制…”声音戛然而止。

    殷会长神色大变,他迅速地扫了圈众人。

    难道传言是真,魏氏秘籍现世了,就落在朔阳

    “…这不是青香”谷琴掰了节香捻成细末放在鼻下闻。

    “…不是青香?”殷会长伸手擦擦汗,“…怎么这么沉?”静下心来,殷会长也发现分量不对。

    想起什么,傅菱倾身上前,“…听香料处许管事说,六天前有人领了滑石粉和胶粉。”

    “…滑石粉?”谷琴和殷会长疑惑地抬起头。

    “没错的,因为没准备,许管事当时请示了奴婢,现去石料坊买的…”指着案上的佛香,“这香是最后一份,就要辰时了,才勉勉强强交上来,大约就是那天买滑石粉耽误了。”

    “难怪这香表面会这么光滑…”殷会长也掰了一小节,在指间捻成碎末。

    线香的主料是木粉和榆粉,表面大都很粗糙,可这盘香表面却圆滑无比,拿在手里也很有质感,显然不是用木粉做的。

    “…哗众取宠”一瞬间就想通了,谷琴目光一寒,随手把香扔到盘中。

    佛香是用来烧的,所以才用木粉,竟有人为了图好看,用滑石粉和石质胶粉替代木粉和榆粉。

    怎么会点得着?

    谁要是能把石头点着,那就神了

    前面品评的香品不燃不闻,是不屑,是用不着,真把她们这些评委当成白痴了, 刷刷在分牌上写了个五,谷琴就要举起。

    “等等…”殷会长一把按住她,“这香…似乎有魏氏之风…”

    “…魏氏之风?”潜意识地重复了一边,谷琴忽然想起刚刚闻的味道,眼神一亮,候地又冷了下来,“味道再好,点不着,燃不了,又有何用?”

    “这…”一瞬间,殷会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相互对望着,两人都沉吟不语。

    “…点香”久久,两人同时说道。

    傅菱应了声是,转身取了三个小巧的兽鼎炉。

    “着了,着了…”出乎意外,小丫鬟只轻轻一点,香头便闪闪地亮起来,接着又点了两只,小心翼翼地端着另外两只兽鼎炉放在会场特定位置。

    “…怎么会?”谷琴腾地站了起来,其他几个评委也纷纷站了起来。

    一股圆融而宁静的幽香弥漫开来,闭上眼睛,谷琴仿佛进入了一个空灵而宁静的禅堂,恬适安详,刚刚泛起的一丝浮躁之气一扫而空,“真好…”她忘情地呢喃道。

    “好静啊…” 台上台下一片沉寂,如明镜止水,又似进入禅定,好半天,有人恍然叫道。

    回过神,谷琴蓦然睁开眼,伸手拿起笔,刷刷两笔在分牌上直接写了个十。

    不会吧,傅菱睁大了眼,跟随谷琴多年,她从没对哪一种香有过这么高的评价

    坐回原处,其他评委也先后举起了十分的牌子。

    “…一百分,本次斗香大会的最高分”好半天,管事才回过味来,扯着嗓子大喊,“一百分,一百分啊,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过了,上次一百分还是南帝七年谷大师创下的…” 管事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哗…

    沉寂的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快看呢…”热烈的掌声中,有人大喊道,“佛点头了,佛点 头了…”

    “真的啊,佛点头了…”

    “佛点头了…”

    …

    听到议论声,殷会长等人一起齐看向兽鼎炉,俱睁大了眼。

    已燃过的一大截香灰会并没有像寻常线香那样断落下来,而是向下卷起,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神佛在点头允诺一般。

    大周是佛教大国,人们对佛道的尊崇已经到了极致,猛然看到这情形,震撼和惊喜可想而知。

    “…这就是传说中的佛点头。”谷琴喃喃自语。

    传说这种香是魏氏所创,可惜,三十年前就已失传,不想,她有生之年竟在朔阳得见,看来传说不假:

    魏氏秘术真的现世了

    几乎同时,殷会长和谷琴的手一起伸向那用大红纸遮了的名签,两只手撞到一起,堪堪停在了那儿。

    抬头看看殷会长,谷琴犹豫片刻,将手缩了回去。

    “斗香会一百分的得主是…”管事颤着声音,紧张地盯着殷会长的手,在名签被撕开的一霎那,他嗓子也被撕破了,“白秋”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白秋,白师傅”眼睛环视着四处,“请上台来…”

    骤听白秋这个名字,台下一片哗然。

    “白师傅,竟然是白师傅…”

    “白师傅是谁?”

    “就是林记的那个小杂工…”

    “ …哪个?”许多人不认识穆婉秋。

    “就是那个偷了刘师傅手艺的…”

    “刘师傅手艺哪有这么高,你是不是搞错了?”

    …

    怎么会是她?

    听道白秋两个字,谷琴蓦然想起黎君的吩咐,她身子电击般一颤。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难道黎君早就知道她身怀绝技?

    “白秋,白师傅…”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上台,管事又高声喊道,“请上台来”

    伴着管事的呼叫声,人们的目光也四处寻找起来。

    “…在这里” 知道她的香会轰动,却没想到会这么轰动,穆婉秋猛回过神来,朝台上招了招手。

    面对沸腾的人群,一时间,她竟也有些无措。

    看到她招手,管事高声喊道,“两边的师傅,请让一让…”

    刷的一下,人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深吸了一口气,穆婉秋稳了稳心神,腰背挺直,她步态从容地踏上猩红的地毯。

    刚一站定,身后又传来一阵暴烈的掌声。

    “白师傅…”

    “白师傅…”

    …

    人们忘情地大喊着。

    “静一静,静一静…”管事连做了几个向下压的动作,激动的人群才平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俱落在了台上那纤细挺拔的身影上。

    “…这香叫什么名字?”殷会长指着兽鼎炉,“是你自己创的?”

    “…佛点头。”穆婉秋微微一福身,“是我父亲的秘方。”

    “…你父亲?”殷会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魏氏应该是个女子

    “…我父亲已去世多年,生前留下了三张秘方。”

    “…三张?”难道魏氏秘籍没在她手里?谷琴一怔,“哪三张?”

    “青香,佛点头,还有…”穆婉秋声音顿了顿,“即将出炉的柏叶香?”

    “柏叶香…”谷琴无意识地喃喃着,耳畔又回荡起黎君的赞叹,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穆婉秋,暗忖,“难道她真是腊月里轰动了整个朔阳集市的那个奇人?”又摇摇头,“怎么会?第一场闻辩香,大家有目共睹,她是连香味都不会闻的…”

    目光由穆婉秋身上移到兽鼎炉上,一尺多长的香已燃了三分之一,香灰一圈一圈向下盘卷,像枚铜钱,更像一位禅佛在微微颔首,她猛一激灵,目光犀利地看向穆婉秋。

    不会闻香辩香,却能制出这么神奇的香,她手里一定有绝世秘方

    她在撒谎,魏氏秘籍一定在她手里

    如果能将魏氏秘籍据为己有,放眼大周,谁还敢藐视她,包括黎家

    渐渐地,谷琴眼底泛起一抹血色。

    望着那一丝赤luo裸的贪婪,穆婉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谷琴一定嗅到了什么

    是她低估了她,今天,她不该制这佛点头啊。

    无权无势又无名,她现在就和谷琴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僵直地站着,穆婉秋强忍着没让自己的手摸向怀里的魏氏调香术。

    她感觉她的衣服都贴到了后背上。

    她原是打算做青香的,是听李师傅说佛香没赚头,她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青香虽好,可人们对它已经不再陌生,搬出来,会取得成绩,可却不会轰动,不会一鸣惊人,而佛点头不同,它的香味宁静悠远,很有股禅境的意味,尤其这香灰不断而打卷的现象正迎合了大家对佛道的虔诚心理。

    最主要的,截至目前,还没人见过这种香。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前一世,魏氏调香术落入柳风之手后,她和谷琴联合推出的佛点头,曾轰动了整个大周,被万岁钦点为贡香。

    柏叶坊就要开业了,她急需这样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细辩起来,这种用滑石粉和黏胶制的香是不如天然木粉和榆粉做的的,木制的香烟轻而灰少,香味绵长持久,是最养神修心的,只是,不经过天长日久的熏陶闻辩,任谁也发现不了这个缺点。

    凡事有得就有失,为了柏叶坊,她这样明晃晃地把自己晾在众人眼前,到底是对是错?

    余光悄悄地扫着评委席上各怀心事的众人,穆婉秋的心突突直跳。

    “…滑石粉和石黏胶都是不燃之物,白师傅是怎么克服这点的?”端茶喝了一口,谷琴满脸堆笑,语气和蔼可亲。

    “…我加了硝石助燃。”

    “硝…石…”谷琴看向傅菱。

    “白师傅那天的确领了硝石…”傅菱把刚从香料处取回的穆婉秋开出的佛点头领料单递给谷琴。

    “去七号制香室把剩料都收集了…”接过料单,谷琴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傅菱应了声是,悄悄走下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争议

    望着傅菱的背影,穆婉秋微微地笑。

    就猜到谷琴会根据料单和剩料推算她的秘方,剩料早被她毁了一部分,就是观世音下凡,也推算不出她毁了多少料。

    和寻常用木粉和榆粉制香不同,用这种不能燃的滑石粉制香,石黏胶少了,香灰就会掉下来,多了,又点不着,硝石的比例更苛刻,多一分味差,少一分则不燃,没有秘方,任谁也仿不出来,这也是魏氏之后,佛点头失传的原因。

    “…佛点头这么神奇,白师傅怎么才拿出来?”折起清单,谷琴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婉秋。

    当初她可是穷的连报名银子都没有,果真怀揣秘术,又何至于如此受穷

    “…我和母亲都不懂香。”语气淡淡的,穆婉秋空灵的大眼清澈见底。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谷琴心里划了个魂儿。

    “…佛点头会在朔阳卖吗?”瞧见谷琴低头端茶,台下有人趁机大声问。

    用这佛点头去寺里许愿,一定会如愿以偿,没有谷琴心里那么多弯弯道,台下大多数人最关心的问题是这么神奇的香到底在哪里能买到?

    殷会长和谷琴刷地变了脸。

    这么神奇的香当然要拿去大业制造了。

    可是,事发突然,这些,她们还没来得急告知穆婉秋

    朝穆婉秋递了个禁口的眼色,谷琴缓缓站起来,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却见穆婉秋朝台下挥挥手,大声说道:

    “…佛点头将在柏叶坊独家销售”她有意加重了独家两个字, “柏叶坊就是以前的韩记,被安康的黑公子兑了去,后日开业,欢迎大家届时光临捧场…”

    “…韩记竟被改成柏叶坊了?”

    “…怎么没听说过?”

    …

    台下一阵喧嚣,人们左右相询,纷纷打算柏叶坊开业那天打破头也要抢上头一注。

    斗香会有史以来还从没有人越过大业香行会,擅自在现场做宣传的,斗香会胜出的香方,没经过她谷琴,穆婉秋怎么敢随便就许了人

    看着穆婉秋在台前堪堪而谈,谷琴脸色瞬间变的青黑。

    殷会长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可是,名不正言不顺,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也没有理由阻止穆婉秋替宣传柏叶坊。

    台下热血沸腾,台上剑拔弩张。

    气氛很怪异。

    看看谷琴,又看看殷会长,管事强堆着一脸笑走上前,“白师傅,请这面坐…” 巧妙地制止了穆婉秋的行为。

    感觉身后紧绷的空气一触即发,穆婉秋心里冷笑一声。

    只要柏叶坊能顺利开张,她才不怕得罪谷琴。

    前一世她处处小心,对谷琴可谓唯唯诺诺,可谷琴并没有因为她恭顺就放过她,这一世,她更相信,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所谓的规矩,都是给弱者订的。

    随管事来到评委后侧给各小组第一准备的长桌前,邵文、孙快手早坐在那了,“恭喜阿秋…”孙快手满脸欣喜地招呼她坐。

    穆婉秋表现太卓越,他是真心替她高兴。

    香品组还没评完,她凭什么坐那?

    对于穆婉秋的擅做主张,谷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见她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给品香组第一准备的座位上,嘴唇动了几动,想想穆婉秋已拿了一百分,第一是毫无悬念的,她又坐了下来,招手叫人端剩下的香品。

    十几种香品很快就鉴别完了,如众人所想,穆婉秋毫无悬念地夺了香品组第一。

    和谷琴商议了很久,殷会长站起来,“香品组品鉴完毕,第一名…白秋…”

    哗,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抗议”掌声渐消,台下响起一道红亮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二十左右的**正使劲朝台上挥手。

    “…这不是路师傅吗?”有人认识,抗议的人正是姚记的大师傅路红。

    谁也不愿得罪姚记,人们默默让出了一条路。

    这是第二次有人对评委提出异议,谷琴皱了皱眉。

    殷会长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耐,他和谷琴交换了个眼色,回头朝管事点点头。

    管事招手让路红上来说话。

    “…你有什么异议?”殷会长声音淡淡的。

    路红一哆嗦,强制镇静地说道,“白师傅第一场只得了一百八十七名…” 暗暗吸口气,“她没资格参加香品赛”

    “这…”谷琴皱皱眉,这个她也想过,刚和殷会长商量了半天,她也有心以这个籍口夺了穆婉秋第一的荣誉;身怀绝世秘籍,只有穆婉秋名不见经传,才容易被她控制。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压着穆婉秋,不能把她抬得太高。

    想是想,面对沸腾的人群,她和殷会长都怕一不小心惹了众怒。

    毕竟,佛点头的超卓大家有目共睹,就算最后柏叶香一无可取,穆婉秋凭佛点头拿香品组的第一也是无可厚非的,真因为一个资格问题而小题大做,夺了她的第一,怕是会寒了朔阳所有师傅的心。

    所以,刚才她才违心地让殷会长宣布成绩。

    现在有人提出异议,谷琴心里第一个拍双手赞成,只是,成绩已经宣布了,如果就这么承认路红说的对,又太伤评委的体面。

    心思百转,谷琴飞速地想着怎么能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即打压了穆婉秋,又不失面子。

    “…路师傅不知道加赛的事儿?”见谷琴神色变幻,以为她为难,管事开口解围。

    “…加赛的结果还没出来啊”谷琴的迟疑无形中给路红增添了信心,她转向台下众人,“…大家说是不是?”

    台下一片沉寂。

    偶尔有人举手想附和,面对大多数的沉默,也悄悄地缩回了手。

    参赛资格只是一个程序问题,佛点头的超卓优秀可是实打实的手艺,是真正的实力展现,如果这样都不能得第一,那就太没天理了

    姚谨虽然联络了一些人,可是,穆婉秋的佛点头已经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同是手艺人,大家对真正的技艺还是敬重的。

    面对沉默,路红脸色由红变白,又变的惨白,汗滴顺着额头滴落下来,眼睛悄悄朝隐在台柱后的姚谨窥去。

    五指一划,姚谨身边的台柱上立即出现五道白檩子,她杀人般红着眼瞪着穆婉秋,强忍着没冲上去。

    先前的争辩让她丢尽了脸,此时她死也不敢再出头了。

    顺着路红的目光,穆婉秋也看到了台柱后猴子般红了眼的姚谨,嘴角划过一丝轻笑,移开目光,她神色淡然地看向殷会长。

    她才不怕。

    就算名次被取消,她也达到了参加斗香会的目的——柏叶坊的名闯开了

    面对沉默,谷琴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暗自庆幸刚刚没有鲁莽地打压穆婉秋。

    “凡事讲究一个公平…”气氛僵到了那儿,路红索性把心一横,“做事朝定夕改,大业香行会还有公信力吗?”

    “这…”管事的脸刷地通红,求助地看向谷琴和殷会长。

    “拍,拍,拍…”和殷会长低语几句,谷琴拍拍鼓了几掌,缓缓地站起来。

    路红就挺了挺腰背,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路师傅说的好,做事原是不能朝定夕改的,只是…”她话题一转,“白师傅的佛点头太超卓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手艺,如果不拿第一,我和殷会长都怕寒了众位师傅的心…”说完,她看了殷会长一眼。

    殷会长也跟着点点头,“同是手艺人,大家都懂的,不是?”

    “白师傅应该拿第一…”台下有人大喊。

    “白师傅应该拿第一…”有人跟着附和。

    “…大业香行会也不能失了公允该坚持就得坚持”趁乱,姚谨指挥人扯开了嗓子喊。

    “你他娘的知道什么叫公允?白师傅不拿第一才有失公允”有人立即反击。

    “…**母亲你才不知道什么叫公允”

    …

    叫骂四起,人群瞬间乱了起来。

    乱得好,嘴角弯了弯,谷琴惬意地看着台下。

    殷会长额头见了汗滴。

    有丫鬟悄悄地过来问穆婉秋,“柏叶香大概什么时间能出来?”

    “未时左右…”穆婉秋神色淡然。

    “…台下闹的这么激烈,怎么好似跟她没什么事?”小丫鬟狐疑地看了眼一脸平静的穆婉秋,转身回到评委席前。

    当,当,当…

    管事接过小厮的铜锣使劲敲,“静一静,静一静…”

    随着铜锣声,会场左侧的大门被徐徐推开,一队训练有素的衙役蜂拥而出,瞬间将会场围住…

    渐渐地,人群安静下来。

    “鉴于大家对白师傅的参赛资格有争议,斗香会临时决定…”殷会长起身走到前台,“香品赛的成绩待柏叶香出来再公布,大家先散了吧,有兴趣申时再来看成绩…”没说柏叶香的结果是否能决定穆婉秋的名次,殷会长接着说道,“鉴于香品赛成绩未出,评委临时决定,各小组第? ( 调香 http://www.xshubao22.com/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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