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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续约一定有什么隐衷…”望着他萧瑟的背影,穆婉秋自言自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要不…”李老汉犹豫道,“我晚上去打听打听?”
“算了…”穆婉秋摇摇头,“那么要强的人,你问了,他也不会说的…”放下车帘,穆婉秋眼里现出一丝迷惘,“…八年,八年零三个月就是九十九个月,每月十两,十倍的赔付就是九千九百两…我去哪弄那么多银子?”
正思量着,马车停了下来,“…叔儿,怎么了?”穆婉秋撩起车帘,一抬眼,正瞧见前面两辆华丽的马车横在路上。
“阿秋先坐着,我去看看…”李老汉挂了马鞭,翻身跳下马车。
正要点头,穆婉秋一眼瞧见路旁的榕树下一袭炫紫的衣衫,忙叫李老汉,“大叔,我去吧…”
“阿秋…”她现在是名人,一露头就有可能被围堵,李老汉叫了一声,正要阻止,穆婉秋已跳下马车。
“公子安…”缓步来到榕树下,穆婉秋朝正背对着她,仰头看着树上的鸟儿的黄埔玉轻轻一福身。
“噢,是白姑娘…” 黄埔玉转过身,恍然才看到她, “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有缘?
明明是他堵了自己的路,竟说是有缘,前一世怎么从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对上黄埔玉一脸惊喜的表情,穆婉秋哭笑不得,“…前面的马车可是公子的?”又道,“…我能否借路过去。”
“车轮坏了,正在修,耽误白姑娘赶路了…”扭头看了一眼,黄埔玉解释道。
扭过头,穆婉秋才注意到前一辆马车的车夫正满头大汗地趴在车底。
不会吧。
车坏了,完全可以到赶路边去修,这位倒好,两辆车都赌在了路当中,也不怕行人恼了,一人一脚把他给灭了。
心里好笑,穆婉秋微微一福身,“既然公子要修车,我绕道好了…”转身就往回走。
黄埔玉神色一僵,狭长的眸子随即闪出一道光彩,他一闪身,转到穆婉秋身前,“…相见即是缘,白姑娘怎么不问我姓什么?”又道,“还是白姑娘早就认识我?”潜意识里,他和穆婉秋一定在哪儿见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从第一面,他就觉的眼前这小姑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萍水相逢,何来有缘…”穆婉秋淡然一笑,“…公子贵姓。”
茫然地看着穆婉秋,半晌,黄埔玉才回过神来,“我姓黄埔,单字一玉,白姑娘叫我玉大哥就好。”
“原来是黄埔公子…”穆婉秋微微一福,“…黄埔公子无事,我告辞了。”柏叶坊明天开张,她忙着呢。
说了要走,可黄埔玉就像没听见,手打折扇逍遥地屹在那里不动弹。
穆婉秋就皱皱眉。
“公子,马车修好了…”正僵着,车夫过来回道。
黄埔玉收了折扇,朝穆婉秋一拱手,“白师傅妙手神技,令人敬仰,可否借一步说话。”抬手请她上前面的马车。
“这…”
这些人想尽办法约她会谈,无非都是为了秘方,她实在没精力应酬,只是,这黄埔玉前世对她总是有恩,这一世,如果能在生意上帮他一把,也算是还了前世的一份情,无奈,柏叶坊开业在即,她的确很忙。
正犹豫着怎么拒绝,一眼扫见傅菱姚谨带着一群人匆匆朝这面赶来,她心一动,就点点头,“黄埔公子盛情我却之不恭,叨扰了…”回头吩咐李老汉,“…大叔先回去吧。”
才得罪了谷琴,她急需借势壮己,相信谷琴知道她和黄埔家有联系,总会投鼠忌器吧。
见她答应了,黄埔玉神色一轻,亲自给她打起车帘,“白姑娘,请…”
猛地站住,眼睁睁地看着黄埔玉温文有礼地扶穆婉秋上车,姚谨狠狠地一挥拳,“…又让她逃了”
望着缓缓而去的马车,傅菱眼里掠过一抹深思,“那人好像是黄埔家的世子…”
黄埔家身为大周四大望族之一,财力背景甚至比柳家还厚,仅次于黎家,穆婉秋怎么会认识他?
这个消息,得赶紧回去告诉师父。
…
“…什么?”如被火燎了屁股,听姚世兴说请了媒婆,姚夫人嗷的跳起来,“你竟想让武儿娶白师傅”
那个低贱的杂工,怎么配她的武儿
姚世兴脸色一变,“夫人”他挥手打发了满地的奴才,
察觉失态,姚夫人又坐回来。
“她已经是谷大师的爱徒了…”姚世兴叹息道。
姚夫人声音软了下来:“可是…”
可是,她毕竟是匠人啊。
调香师属匠籍,和三班衙役、戏子一样,是贱籍,这样的身份,做个滕妾都是高抬了。
“要不,就让武儿纳她做贵妾?”姚夫人斟了杯茶递上前,商量道。
“她心高着呢…”想起穆婉秋竟想要黎记的一份红利,姚世兴摇摇头, “…连殷会长都打算聘她做朔阳香行会副会长呢。”
这个姚夫人也听过,就皱了皱眉,“武儿总是嫡子…”娶个匠人做妻,传出去,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夫人此言差异…”姚世兴摇摇头,“她身怀秘技,武儿又得罪了她,这是唯一补救的方法了…”。
“…不就是一个柏叶香吗?”她姚家还不差。
“柏叶坊一开张,每天不到中午香品就售卖一空”叹了口气,“…开业不过三天,听说连韩长生积压的那些陈料都被她折腾出去了,这叫什么?”他咬牙瞪眼,“日进斗金”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吗,这叫日…进…斗…金”擦擦汗,“姚记啥时这么辉煌过?”
姚夫人一哂,“…再辉煌,也是一时”
姚世兴一瞪眼,“你说,谷大师为啥收她为徒,殷会长为啥许诺她做副会长?黑公子为啥让她在柏叶坊说一不二”向前探探身,“你说为什么?”
姚夫人向后缩了缩身子,“…为什么?”
“…还不都眼红她手里的东西”
“…不就是秘方吗?”姚夫人斜了他一眼, “…姚记还缺这个?巴巴地拿儿子去换”声音不自觉高起来。
姚世兴脸色一黑,“…你懂个屁?”见姚夫人红了眼,又软下来,“单为一个秘方,姚记还犯不着眼红”
“那你还抢…”姚夫人小声嘟囔道。
“魏氏秘籍现世了” 探过身来,姚世兴压低了声音,“柏叶香正有魏氏之风…”
“老爷怀疑…”早就听说了这个传言,姚夫人身子一震,随即摇摇头,“…怎么可能?”又道,“真落她手里,不早发达了?”
“就算是绝世秘术,也得有人教”姚世兴腾地做直身子, “你也知道那白师傅不懂香,她又不想这秘术让别人知道,自然…”
姚夫人瞬间醒悟过来,“老爷说的对,她连香料都不认识就能调出这么神奇的香,一定是得了秘籍…”越想越对,“都说那佛点头和柏叶香有魏氏之风…”她忽然大叫,“老爷…”
能得到这绝世的秘籍,就算是再赔上一个儿子也值
只是,有虎视眈眈的谷琴和老谋深算的殷会长,这样的好事能落她们头上吗?
姚世兴阴森森冷笑几声,“…师徒虽近,总隔了一层,这世上欺师灭祖的事儿还少了?”又道,“许以权贵,只是交易而已,那就更没谱了,放眼整个大周,有几个人飞黄腾达了,会记得自己当年的领路人?”哼了一声,“都恨不能杀了冷清,好千方百计地瞒住当年贫寒落魄的糗事…”得意地迷起眼,“只有这夫妻才最牢靠,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进了我姚家门,她这一辈子生是我姚家人,死是我姚家的鬼,还怕那秘方不是咱们的”
姚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身份…”
“夫人不称心,等秘籍到手,大可再给武儿娶个平妻进们…”
姚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妾身这就去和武儿说…”她站起身来,忽又停住,“我们娶了她,那谷大师…”
谷琴外表和善,内心奸诈狠辣,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能这么轻易放手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下聘(下)
第二更~~
“…连殷会长都出手了,我们怕什么”姚世兴冷哼一声,“明也是夺,暗也是争,这就看各自的手段了…”他洋洋自得地一缕胡子, “我这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说道最后,姚世兴竟唱起了俚曲,起身逗弄着窗前的画眉鸟。
“…看把你美的”姚夫人啐了一口,正要往外走,紫鹃敲门进来回道:“老爷,太太,牙行的孙妈求见…”
孙妈就是受姚世兴之托,去柏叶坊说媒的媒婆,听了这话,姚夫人眼前一亮,“快请…”
“这个挨千杀的…”人没到,孙妈那刺耳的破锣声就传了进来,“姚老爷,你可得为老婆子做主啊”
“孙妈快坐,有话慢说…”姚夫人和姚世兴都是一怔,相互对望了眼,姚夫人吩咐紫鹃,“快给孙妈上茶…”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茶,孙妈才透出一口气,“姚老爷的这门喜事是不成喽…”嘲弄地撇撇嘴,“这不,刚进门,我屁股还没坐热就给人家轰出来了…” 想起被镖师硬拖出了大门,孙妈牙齿咬的咯咯地响。[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看着孙**嘴一张一翕,姚世兴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额头青筋暴起,他猛一拍桌子, “…真是穷人咋富,不知天高地厚”
…
“…奇怪,这柏叶不是天然的香料,本身又没味道,她是怎么炮制的?”把手里一枚柏叶几乎揉烂了,谷琴嘴里自言自语,“怎么就变成了奇妙的香…”
傅菱端了盘蜂蜜桂花莲子糕推门进来,“大师尝尝,新出炉的莲子糕…”把托盘放在案头。
“…黑木还没露面?” 头也没抬,谷琴细心地用揉碎的柏叶香沫在熏香炉里打香印。
“没有…”傅菱摇摇头,“奴婢遣了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在柏叶坊,黑公子自开业那天一早带人放了鞭炮,揭了牌匾后,至今没露面,里里外外都是白师傅打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风传朔阳的柏叶都被采净了,柏叶价格疯涨,他带人去外县收柏叶了…”
“…放屁”听穆婉秋竟被如此重用,又想起柏叶坊的红火,谷琴没由来的一怒,她猛把香炉推道一边,抬起头来,“柏叶满山都是,当柴火几世都烧不完,统共就她一个作坊出香,每天也不过一两千斤,才几天的功夫,就采光了”
“是,是,这一定是谁在造谣…”傅菱连连点头,她不知所措道,“奴婢这就遣人去查查…”
这谣言与她谷琴何**去查个什么劲?
皱眉看着傅菱,谷琴脸色越发青黑,她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愚笨了?
“不用,你派人盯紧了就是,他一露面就速来禀报…”有黄埔玉撑腰,想要以欺诈之名治穆婉秋的罪,还必须说服这个黑木和她联合,想起这个,谷琴又抬起头,正要说话,小丫鬟敲门进来回话, “姚老爷和姚大小姐求见…”
谷琴皱皱眉,“…就说我没在。”想了想,又叫住转身要走的小丫鬟,“…请他们进来吧,”
“…素闻谷大师喜欢字画,老夫和人斗香偶得一幅曲水流觥图,不成敬意,还往谷大师笑纳。”落坐后,姚世兴把一幅三尺长的卷轴在谷琴面前徐徐打开。
竟是史冥先生的真迹,价值万金,傅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他真舍得…”
收藏字画,谷琴不过是图一个“雅”字,出身匠户,又想跻身上流社会,谷琴生怕人家说她是个俗物,才在屋里挂满了这些“雅致”的东西。
可毕竟不是丹青中人,又不肯踏下心来研究,无论收藏了多少,谷琴对这些字画,还是只限于看一个热闹,骤见这副曲水流觥图,她觉得很顺眼,至少画面不像有些价值不菲的大家作品那样,什么写意抒情的,就是一句话,稀奇古怪地难看,让她担了人情不说,还挂在这里碍眼。
这副不错,有山有水的,替换了对面墙上那幅丑陋的老牛图,至少每天对着能舒服些,这样想着,她心情顿时舒坦了不少,抬头看向静静地坐在一边的姚谨,“…这就是贵千金?”把卷轴递给傅菱。
“谷大师安…”姚谨连忙起身又给她施了一礼。
“…这竟是史冥先生的真迹” 傅菱上前接过卷轴,佯呼道,“…姚老爷太破费了,这怎么使不得”
“使得,使得…”姚世兴哈哈大笑,“老夫不过斗香赢得彩头,谷大师千万别客气。”
傅菱趁势贴着谷琴耳边低声道,“这副画是史冥先生的真迹,价值万金,为筹备英王寿礼,柳大小姐曾重金悬赏过的…”顺手将姚谨的资料放到谷琴眼前。
谷琴身子一颤,她强压着砰砰乱跳的心,淡淡地说道,“姚老爷言过了。”目光落在姚谨的资料上,嘴里念道,“姚谨,闻香第二名,炮制甲香排名第八十七,炮制檀香…综合得分,第二十一名…”点点头,“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绩,很好…”
姚世兴偷偷擦汗,暗道,“幸亏选了这副真迹,否则还真未必能入她的眼。”
谷大师竟连她单场的名次都记住了
姚谨兴奋的小脸涨红:“谢谢大师评点…”
“是颗苗子,大公子也曾提过你…”
“…小女蠢笨无知,冲撞了大师的爱徒,还请大师多多包涵。”姚世兴趁势说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爱徒?
得罪了她哪个徒弟?
谷琴茫然地看了姚谨一眼。
“姚大小姐不知您已收了白师傅为徒,以前和她多有摩擦…”傅菱解释道。
“哦…”醒悟过来,谷琴皱皱眉,“都是师姊妹的,信念不同,有些摩擦也是常事儿,姚老爷过滤了。”
谷大师这是同意收她为徒了
姚谨兴奋的两眼放光。
“瑾儿还不谢谢师父…”姚世兴趁势说道。
“要做我的徒弟,就得对我的话言听计从…”谷琴开口道。
“…瑾儿一定听话”姚谨举手发誓。
“嗯…”谷琴满意地点点头,“敬茶吧。”
喝了拜师茶,谷琴又和姚世兴说起香行会里的事情;姚世兴趁机从袖笼中掏出一摞丝绢郑重其事地交给谷琴,“…回大业后,还求大师把这个转交给黎公子。”
交给大公子?
这是什么?
接过丝绢,谷琴张嘴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是黎家的雇工,东家的私事是不可以擅自询问的。
“…是白师傅的资料。”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姚世兴状似无所谓地解释道,“黎公子寻找白师傅已经很久了…”把当初黎君四处寻访穆婉秋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老夫终不负厚托,找到了她,可惜,小女无知,竟得罪了她。”严厉地看了姚谨一眼,“还望大师在黎公子跟前多多美言,求他千万别因为这个怪罪小女…”
“怎么会儿…”谷琴哑然失笑,黎君对女色从不假辞色,怎么会去护着谁?
“大师此言差矣…”姚世兴一脸正色,“您是没看到黎公子提到白师傅时的神色…”微眯着眼,他陷入沉思,“那是一种寻寻觅觅却渴求不得的神色,一种好似等了千年的神色,一种…”他摇摇头,“…那神色,难言难画。”
难怪姚谨会和她势不两立,原来是吃醋了。
瞧见姚谨腰背僵直,谷琴心里好笑,她早听说了姚谨要和黎家联姻的事儿。
“这且不说,大师也知道黎公子对柏叶香的欣赏,曾发誓不惜万金也要寻到制香人…”伸出两个拇指并到一起,“您想想,如果黎公子一旦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是那个妙手调香之人,那会是…”声音戛然而止。
后话不用她说,相信谷琴一定明白。
果然,漫不经心的谷琴身子电击般一颤,手里的丝绢被她紧紧地握成一团。
之前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穆婉秋手里的秘籍,却从没想过黎君对穆婉秋的态度,虽然临来之前柳风曾暗示她黎家会遭惨变,要她早做打算,可那总是一说,做不得准,尤其黎家身为望族之首,可不是说败就能败的。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果真黎君如此看中穆婉秋,她又手握魏氏秘籍,心灵手巧,难说有一天自己的位置不会被她替代了
黎君可不是一个耳根脆软、优柔寡断的人
念头闪过,谷琴的心都止不住的发抖,有生以来,她从没这么害怕过,仿佛一个人走在一条黑漆漆长路上,漫无边际的荒凉,黑暗,鬼气森森,让她不知道下一刻抬起的脚会落到哪里,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深渊。
“大师…”感觉谷琴手脚冰冷,傅菱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谷琴一激灵,回过神来,见几人都看着她,就摆摆手,“我累了,送客吧…”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谷琴声音冰冷冷寒森森的,仿佛从鬼域传来。
“那…大师早些休息吧。”起身之间,姚世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只要他成功地激起了谷琴的妒意,那么,在她们之后不死不休的争斗中,潜伏在她们身边的姚谨,就有机会成为得利的渔翁。
那绝世的秘籍,最终,只能落入姚家
第一百二十五章拜访
“…这不是钱掌柜吗,您怎么还没走?” 齐掌柜从柏叶坊出来,迎面遇到大业雅香楼的钱世豪,忙抱拳拱手,“不是斗相会一完就走吗?” 这都四天了。
“嗨…”钱世豪叹息一声,“还不是为弄这柏叶香?”指着柏叶坊门口长长的人流,“四天了,天不亮就来,就是排不上。”
齐掌柜也回过头去。
“散了吧,散了吧…”罗正义正满头大汗地朝众人连连抱拳,“卖完了,都卖完了,大家明儿再来…”
“…柏叶坊这下可是真发了”齐掌柜眼睛冒着嗜血的红光,“不说青香和佛点头,单说这柏叶香,二十文一斤收的柏叶,一倒手就是五百文,一天二千斤,不到二个时辰就没了…”在他眼里,这和抢银子没什么区别。
“可不是…”钱世豪叹息道,“柏叶香味道自然清新,不弄些回去,到时人家坊里都有,就雅香楼没有,连老主顾都得跑…”就是再呆上十天,他也要把这柏叶香买到手,心里想着,钱世豪忽然扭过头,“对了,齐兄…”
“…怎么?”齐掌柜收回目光。
“我刚看你从柏叶坊出来,你认识黑公子?”
“…认识?我哪儿认识他?”齐掌柜自嘲地摇摇头,“是和白师傅有过一面之缘。” 露出一脸肠子都悔青了的神色,如果那时知道这小杂工竟有这样惊人的手艺,是棵不折不扣的摇钱树,别说几十两,就是一千两,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从林记挖走。
眼前闪过当初穆婉秋那渴望的眼,齐掌柜使劲摇摇头。
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的药。
“…您竟然认识她”钱世豪目光闪闪地亮起来,“齐兄能不能帮忙说说…”喉节蠕动,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我也不求多,就二百斤,好歹明儿一出香就给我…”
“难啊…”齐掌柜沮丧地摇摇头,“我来了几次,人家连面都不朝。”
这小姑娘一定是记恨他当初的冷漠吧。
好歹她还遣人接待了自己,虽不比其他香楼更优惠,可看在黄埔公子的份上,这长久供货契约总算是签了下来,“…如果换做我,怕是也未必有她的度量。”心里想着,除了后悔,齐掌柜对穆婉秋倒没有多少恼恨。
春种秋收,当初就没播种,现在又怎么能奢望会有收获呢?
“真的…”钱世豪失望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满的惋惜。
“钱兄忙,柜上有事,我先走了…”心里一阵揪痛,齐掌柜整个心都空落落的,他朝钱世豪一拱手,鬼撵似的走了。
回身望着柏叶坊门前那长长的不肯散去的人流,钱世豪摇摇头,琢磨道,“…我今晚就雇人来这儿守着。”
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谷琴手把着车帘, “…这还不到午时呢,就卖光了?”语气中难掩一股妒意。
如果这秘方到了她手,这里哪会有这种盛况?
“四天了,天天如此…”傅菱点点头。
“过去吧…”谷琴刷地放下车帘。
“这位客官,您来晚…”瞧见谷琴踩着小厮的后背,缓缓地走下马车,正擦汗的罗正义迎了上来,话说了一半,他睁大了眼睛,“您…您是谷大师?”没想到谷琴这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及人物有一天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罗正义有些口吃。
眼皮都没眨一下,谷琴目光越过罗正义,看向高高悬挂在门楣上的牌匾,不觉皱皱眉,暗道,“…这黑木到底什么人?对白秋倒真是器重,连这牌匾都出自她手”
没看到牌匾落款处微小的黎字玉牌纹,谷琴盯着柏叶坊三个清秀的大字出神,看过穆婉秋出的料单,谷琴很熟悉她的笔迹。
眼睁睁地看着谷琴昂首挺胸地越过自己,罗正义有些发傻,他转过身,呆滞地看着谷琴。后院忙翻了天,他的任务就是拦住这些慕名拜见的人。
可是,她哪敢拦谷琴?
“大师留步…”正往里走,门口闪出两个镖师。
皱皱眉,谷琴刚要发做,一眼瞧见镖师前胸的宏远两个字,气焰立时矮了半截。
这黑木到底什么来历,好大的手笔,竟雇了宏远镖局的人给看门
见谷琴被镖师拦住,傅菱回头朝呆愣的罗正义笑道:“谷大师慕名拜见来黑公子,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
“…这都是白师傅的意思。”见扮作黑木的穆婉秋盯着和宏远镖局的契约久久不语,曲永解释道,他小心翼翼地穆婉秋的神色。
还没挣钱,就先花一百两银子雇镖师,是东家都会心疼。
“嗯…”穆婉秋合上契约,“很好…”
东家竟没怪罪白师傅
“很…很好?”曲永脑袋有些转不过劲,眨眨眼,他再眨眨眼,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黑木,暗道,“东家真纵容她,回了这么多事儿,竟一件都没被驳回来…”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对白师傅的话言听计从。
很不习惯被人这么近距离盯着,虽遮了面,可穆婉秋还是怕被曲永看穿,她向后倚了倚,侧过脸去,“不是说要预付一半定金吗?”
一半的订金就是五十两,想起那天早晨曲永一脸的为难样,穆婉秋很好奇,仅用十两银子,他是怎么谈下来的?
“还真亏白师傅有胆有识…”把那天的事儿说了,“…宏远镖局竟以为您在试探他的诚意,分文未收就答应了。” 想起宏远镖局当时的神色,曲永呵呵地笑。
“柏叶坊火了,也是给他扬名…”一瞬间,穆婉秋便想通了。
“是…是…”曲永连连点头“您和白师傅早料到了,就小的愚钝,才想明白”想起那日被穆婉秋逼迫的情形,他讪讪地笑。
“…库里还有多少柏叶?” 想起柏叶香热销,这些人竟想囤货居齐哄抬柏叶价,穆婉秋就皱皱眉。
“还有五万多斤…”曲永不假思索地回道,“还能撑二十天…”见穆婉秋皱眉,忙又道,“东家放心,不出两天这柏叶准能收上来…”
“…怎么?”穆婉秋疑惑地抬起头。
“您让香工造的谣起作用了,见您昨晚拉回十几车遮的严严实实的香料,还以为是您从外地收的柏叶呢,那些人都急了…”曲永呵呵笑道,“今儿一早就有人悄悄地找到小的,要二十文卖柏叶…”
“…你答应了?”心里兴奋异常,穆婉秋声音淡淡的。
兴头上的曲永一哆嗦,“…小的哪敢?”向前弯了弯腰,“都是白师傅教的,在生意场上,你越是想要就越要沉得住气…小的生怕一旦露出心急之色,被人看透了,又把柏叶价涨上去…”伸手擦擦额头的汗,“小的跟他们说你刚拉回十万斤,后院都装不下了…”讨赏地看着穆婉秋。
“嗯,你做的很好…”点点头,穆婉秋给了他一个赞赏。
曲永立即眉飞色舞起来,“…果然,这一上午,就又有几个来打听您收不收柏叶的,都被罗正义打发了…”啐了一口,“这帮王八崽子,真是欠揍…一听说我们二十文也不收,就都急了,这不,都悄悄地托人来了…” 狠狠地咬了咬牙,“小的打算再抻上一两天,狠狠教训教训他们…”
见他竟说起了脏话,穆婉秋哑然失笑,暗道,“要是发现我竟是个女人,他会不会很尴尬?”好笑摇摇头, “不用抻了,炮制一锅柏叶香得需要十多天功夫,库里料不多了,仔细断货…”
“还是东家想都周到,小的这就叫人去收…”曲永点点头。
“不用…”穆婉秋想了想,“这样,你也不用刻意去找他们,这两天有再来求的,你就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多少收些银子,悄悄地收了他们的柏叶…”正色地看着曲永,“记得,一定要嘱咐他们千万不能外传…”
有些事情,你越让人家保密,传的反倒越快。
“收…收…”曲永脸色通红。
东家竟让他公开收贿赂
这几天就有人暗暗给他递钱,碍于白师傅的精明,他可是一文都没敢收。
“只限这几天…”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穆婉秋冷冷地说道,“事后被我发现你收了贿赂,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的不敢…”曲永吓得语无伦次。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传来,曲永打开门,是罗正义,“…谷大师来了。”
…
转过一个巨大的秋梨木镶嵌大理石雕花插屏,一眼瞧见埋首在一堆账簿后面装扮成翩翩公子模样的穆婉秋,谷琴的心沉了沉。
到哪儿都被热情相迎,她哪受过这种冷落?
“久闻黑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朝堂上一福身,谷琴语气从没有的谦恭。
能这么待她的人,一定有着菲薄的家世,深远的背景,她可不敢因为受了冷落,就失礼了。
“谷大师客气了,请坐…”抬起头来,穆婉秋变着声音说道,扭头吩咐曲永,“看茶…”
被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惊的一震,谷琴仔细向戴了面具的穆婉秋望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戏弄
余光瞧见谷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穆婉秋低了头收拾案上的账簿文书。
“谷大师请坐,喝茶…”曲永斟了杯铁观音恭恭敬敬地递上来。
回过神,谷琴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地当中,就喔了一声,在椅上坐下,伸手接过茶杯放在几上,暗道,“…他一定是大业的贵人,我曾在哪个场合见过,否则不会这么熟悉。”一边想着,他神色更加恭敬。
看着端坐在书案后大腹便便儒雅风流的俏公子,谷琴压根就没有把他和细瘦的穆婉秋联系在一起。
见她不再探究自己,穆婉秋暗舒了口气,问道,“谷大师百忙之中光临寒舍,何事?”
“这…”谷琴目光落在立在她身侧的曲永身上。
“你下去吧…”穆婉秋吩咐道。
“东家…这…”难得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神级人物,曲永真不舍得出去;瞧见穆婉秋不再看他,曲永犹豫片刻,快步走了去处。
一开门,曲永猛唬一跳,一群香工正叠罗汉似的静悄悄地贴在门上,被猛地一闪,险些载进来,哄的一下散了开来,陈兵笑嘻嘻地问:“…里面真的是谷大师来了?”
其他人也殷殷地看着曲永。
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正对着门的秋梨木镶嵌大理石雕花屏风,曲永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有屏风遮着,否则,一定被谷大师笑死。”忙一把关上门,没好气地说道,“加了一夜工,看来你们是都没累着,这么早就醒了…去,去,后院正忙得热火朝天呢,不累就都给我干活去”
轰的一声,众人鸟兽般散了去。
“…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对着空荡荡的回廊,曲永自言自语道。
左右瞧了瞧,他回身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
“我见黑公子面善的很,好似在哪见过…您可是大公子的朋友?”谷琴朝穆婉秋优雅地笑了笑,开口问道。
穆婉秋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杯里的浮茶叶,没言语。
她冒充黎家的朋友,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尤其不能从她口中说出。
“…黑公子也是大业人?”没听到回音,谷琴又问了句,心里思量着大业有几个黑姓大户。
“…谷大师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有事?”没回答她,穆婉秋反问。
“这…”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连问了两句,都没得到回应,谷琴心里有些发堵,可是,对方的问话她却不能赌气地不回答,略一犹豫,她又换上一副优雅的笑,“还不是为了爱徒…”自嘲地笑了笑,“听说爱徒在黑公子的坊里混的风生水起,我这个做师父的,怎么也得来看看啊。”
爱徒?
穆婉秋一阵恶心,强忍着没吐出来。
“大师想见白师傅,我这就吩咐人去传…”穆婉秋作势要招手叫人。
“不必…”谷琴忙一摆手,“总是我徒弟,我若有事,传她过去就是…”语气中带着股高高在上的轻视,话锋一转,“我这次来,也是慕名拜见黑公子…”她又打起了太极。
她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契约和秘方而来。
心里明镜如水,谷琴不说,穆婉秋也不急,低头一口一口地喝茶。
屋里落针可闻。
这黑木可真能沉得住气
就不信他不知道穆婉秋一女二嫁,和柏叶坊、黎家同时签了契约的事儿;憋了又憋,谷琴终于沉不住气,“…听爱徒说,她和黑公子签了契约,能否一见?”
“这个…”穆婉秋有些为难,“大师也知道,大师傅的契约一向是秘密。”
一句话,不给。
秘密不假,那得分对谁,对她这个大业香行会副会长来说,谁的契约不能看不是她在朔阳香行会没查到穆婉秋和柏叶坊的契约,又听说穆婉秋和黄埔玉走的及近,她死也不会巴巴地来受这份闲气。
“你…”谷琴腾地站身来,脸色涨红。
进门以来,她可是忍了又忍的。
尴尬地站了半天,瞧见迎面的黑木兀自把玩着桌上的一块麒麟镇纸,不急不燥的,谷琴又讪讪地坐了下来。
名声再响,自己也是低贱的匠人,像黑木这样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黑公子真会开玩笑…”谷琴勉强换上一副笑脸,“我总是副会长,这些都是可以看的,为客户保密是我的本分…”嘴里说着,谷琴心里却暗叹一声,“…我本想先拿了他的契约,好立于不败之地,今日怕是不能够了。”一边想着,她缓缓地抽出袖笼中的契约。
接过自己的“卖身契”,穆婉秋手指微微发颤,她很想一把撕毁了,让谷琴今后再无凭仗。
可惜,这契约当初签了三份,谷琴手上还有一份。
内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穆婉秋随意溜了一眼,便放在桌上,轻笑道,“谷大师过虑了,这契约和我的那份并不冲突…”瞧见谷琴变了脸,穆婉秋声音放的更缓,“…既然有契约,让白师傅跟谷大师去大业就是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紧咬着牙,谷琴强忍着没再蹦起来,可气急败坏的表情却再难遮掩,她声音都变了调,“想黑公子一定也身世显赫,难道不懂‘一女二嫁’是要被官府追究责任的”
“…一女二嫁?”穆婉秋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谷大师误会了…”伸手拿起桌上另一份契约,“白师傅和我签的契约只是转让秘方…”怕谷琴不懂,又好心地解释道,“就是她的所有秘方都归柏叶坊所有,连她也没权力使用或转让…”看着谷琴渐渐白了的脸,穆婉秋暗暗感激孙快手的提醒,琢磨着怎么能把他挖到柏叶坊。
“…什么?”再装不了矜持,谷琴腾地站起来。
迅速撤回手,穆婉秋没让她抓到契约,“…契约是商业秘密,是不能给人看的。”见谷琴脸色变黑,她话锋一转,“不过,您总是大业香行会的副会长,我不给谁也得给您看。”哈哈一笑,“谷大师记好了,您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啊。”轻薄的语气带着一股**的意味,只一双眸子却冷冷的如寒夜里的冰。
谷琴脸色由黑变红,死鱼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扮作黑木的穆婉秋,好半天,她才一把夺过契约。
“…什么?”只看了一眼,便又尖叫一声,“不过几个秘方,五年后你竟把柏叶坊拱手相让”
忘了满腔的气愤,谷琴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怀疑他是不是脑袋也像他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似的,装满了肥油大粪。
不过一个叫花子出身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想要她的秘方,抢过来就是,再不济,也可以恩威并施,哄哄骗骗就到手了啊。
这黑木竟用了一个作坊去换
难怪黎记一分的红利都没能打动她,原来他竟给了她这么大的诱惑。
可惜,自己下手晚了
有些哀叹,也有些沮丧,谷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契约,预先想好的手段说辞此时全用不上,她脑袋有些别不过劲来。
“这也没什么…”怕被瞧出睨端,穆婉秋状似随意地说道,“只这秘方,不用五年我就可以赚下几个柏叶坊了”凑趣地说道,“更何况,五年后这个秘方我还可以继续用啊…算一算,此事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最主要的,五年后,她就再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来经营柏叶坊了
笑看着失了魂的谷琴,穆婉秋暗赞自己真聪明,这主意也能被她想出来。
“她是和我签了契约的啊…”失神地看着手里的契约,谷琴喃喃自语,忽然,她猛一抬头,“既然白师傅和我签了契约,她的秘方自然就该归我所有”
试问,哪个作坊聘请大师傅,不都是因为秘方,她还从没听说有把秘方和人身分开签契约的,花重金雇个调香师,却不能用她的秘方制香,那和雇香工又有什么区别越想越有理,谷琴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些,她理直气壮地看着穆婉秋。
“…香行会可有规定不许调香师把秘方和人身分开了签契约?”穆婉秋淡然地问,她翻遍了所有香行会规,都没有这一条。
谷琴脱口说道,“这是道上墨守成规的…” 以前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香行会自然不会定了规矩来约束。
“那就是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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