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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穆婉秋高兴地接过去,“就说婶儿最疼我…,…”在身上比量了下,“…窨些大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不知道姐姐长了多少,娘是照着我身材稍稍加大些了…”锁子红着脸挠挠头。
半年前穆婉秋比他高。
“没事儿,我长的快,正好过了年穿…”穆婉秋低头把棉衣折起来。
“娘给你带了银子,姐这两天去买一件吧…”锁子又把手伸进怀里掏起来。
“一千两!”接过锁子递过来的崭新的银票,穆婉秋错愕地睁大了眼,“…柏叶坊正需要钱,婶儿怎么给我带这么多?”抽出一张,把剩下的把银票塞个锁子,“拿回去吧,我要二百两就够了…”
“不用,不用…”锁子连连摆手,急的脸通红,“临来前孙大叔就怕你不要,才让我把账目都带来让你看…”指着包袱里的账目,“姐自己看看,仅这半年,柏叶坊就挣了近二万两呢…”又咽了口唾沫,“孙大叔和爹商量又在城外买了二十顷地,准备明年种香料…不是才接了圣旨,要赶制贡香,孙大叔的意思还想多给你带些银子来…大叔说来这儿一趟不容易不趁机多带些来,姐以后又会短了…”
“…贡香?”
穆婉秋眨眨眼,仲手拿起一本账册看起来。
“瞧我这记性!”锁子一拍脑袋,“这么大的喜事都忘了跟姐姐报…”话锋一转,“大上个月柏叶坊才接了圣旨,万岁谕旨钦定佛点头为贡香,每年供应皇家一百万支第一批三十万支要年底前运到安康…”
“柏叶坊的人被爹分成了三个班,日夜不停地轮流加工赶制呢…”孙勇接过去说道。
“真的!”穆婉秋声音微微发颤。
前一世,佛点头就是被列为贡香的,只是,承受这无上荣耀的是谷琴和柳风。
这一世,同样的佛点头,同样地被列为贡香,只是制香人却变成了她!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的命运已经一点一点地在改变了?
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她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他、谷琴和柳风的命?
“姐…”很少看到一向沉静的穆婉秋如此锁子担忧地叫了一声。
“好!…太好了!”回过神来,穆婉秋连说了几个好,一把合上账册,“走,姐今儿领你们去望乡居吃酱肘子…”
“姐姐是真高兴?”锁子还有些不确信。
穆婉秋抬手敲敲他的头,“虽没下明旨,但佛点头被列为汞香,柏叶坊也算是皇商了…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姐姐怎么会不高兴?”
“…真的!”先前的拘束一扫而光,锁子高兴的跳起来“明年赚了钱,姐姐首先在大业买个大房子!”他觉得穆婉秋这个小屋太拥挤。
看看只有一张床可坐,拥挤不堪的小屋,穆婉秋笑了笑。
她也梦寐以求能有一所大房子,建立一个自己的调治室,专门供她试验创造调治各种香品。
“那…”见穆婉秋高兴锁子挠挠头。
“还有什么事儿?”一见他这模样,穆婉秋就知他有心思。
“那个…就年关了,姐能不能给香工们发些奖金?”锁子涨红着脸看了孙勇一眼,匆忙解释道,“不多,就十六个香工,一人几百文就行…”
“…这是谁的主意?”穆婉秋板着脸问。
“是…是…”锁子看了孙勇一眼,“是我爹…”
“不是,是我爹…”孙勇抢话道,“恩公千万别责怪李大伯,都是我爹鼓动的。”
孙快手之所以不得李记东家的意,就是因为他常替香工说话,为他们谋福利,常听孙勇娘唠叨这些,锁子和孙勇都根深蒂固地认为,主张给香工多发银子是东家的大忌。
看着为赶制贡香,香工们没日没夜的操劳,孙快手就主张给大家每人一两银子,回去过个好年,可朔阳从没这个例,就是姚记,年关也只给香工发几斤白面罢了,曲永锁子叔等人谁也不敢做主。
见孙快手强硬地要自己出银子给大家发,锁子这才战战兢兢地提出来。
在穆婉秋威严的注视下,他磕磕巴巴地把事儿说了一遍,又急着辩解道,“…姐千万别生大叔的气,大叔也是为柏叶坊好,想为姐笼住这些人心…”指着孙勇,“为赶制贡香,坊里忙不开,孙大叔让勇哥、青哥都辞了工去柏叶坊帮忙,一个子都不给!”
青哥就是孙青,是孙快手的小儿子。
“我这条命都是恩公的,给恩公干活怎么能要报酬…”孙勇红着脸诺诺地说道。
强自咽下胸口泛起的一股酸涩,穆婉秋扳着脸看着锁子,“我是生气了!”
“姐…”锁子诺诺地缩了缩脖子。
孙勇脸色一阵发白。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品
“…不过,不是生孙大叔的气,是生锁子的气!”穆婉秋面色严肃地看着锁子,“锁子将来是要替我掌管柏叶坊的,做事一定要像孙大叔那样顶天立地!…敢做敢当。”放缓了语气,“不要因为怕我生气,就不敢说,甚至说谎!”
五年之内,她是不能亲自经营柏叶坊了,这就需要一个极其忠诚的耳目,抑或说是下属,如果都只报喜不报忧,柏叶坊的前途可想而
打小就怕穆婉秋板脸,此时,锁子是打心里知道他错了,“是我错了,不该骗阿秋姐…”头低到了胸口,锁子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孙勇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阿秋姐三个字,穆婉秋心一软,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许再犯!”
“嗯…”锁子使劲点点头。
“你们俩都听好了…”低头算计了一会儿,穆婉秋抬起头。
孙勇和锁子也跟着抬起头,齐齐地看着她。
“回去告诉孙大叔,就按他的想法,过年给每个香工发二两银子…”
“二两!”孙勇睁大了眼,回去他爹一定会拍手叫好。
“还有…”没理他,穆婉秋继续说道,“再给每人十斤白面,五斤猪肉,让大家回去过个好年…”出身杂工的她最清楚,香工们的要求是低廉的,哪怕多给发一文钱,他们都会高兴几夜,当初如果林嫂再对她好一些,她每月多花一天的时间,多出一锅香,林嫂得的利就不是一两二两银子的事儿了。
事业刚刚起步,以后会越来越大,她必须培养一批撵也撵不走,像孙快手这样,肯死心塌地给她卖命的核心人物。
“嗯,我回去就让大叔安排…”她说一句,锁子应一句。
“回去告诉大叔,以后柏叶坊的香工只要做满一年,就给涨五文工钱,干满二十年,就给发养老银子。”
“每年涨五十文,那二十年以后,岂不是一个香工就能拿一到二两银子了?”睁着黑糊糊的眼睛,锁子不解地看着穆婉秋。
果真那样,人工成本得多高啊?
市面上香工的身价最高也就**百文。
“就是这个意思”穆婉秋点点头,“想要拿高工钱,他首先也要勤勤恳恳地给我干满二十年!”
“把秘方揣好了,过了年就让孙大叔推上市…”买了满满一马车大业特产,穆婉秋亲自把锁子和孙勇送到城门口。
“姐的秘方一个比一个好,这个菱花垂露丸一准轰动…”锁子摸摸怀里穆婉秋才给的秘方,“要不,我回去就让三妮儿姐试着做吧…送走那匹贡香,香工就清闲下来了…”
让过了年做,穆婉秋就是怕坊里忙不开,听了这话,就点点头,“年前更好,谁家过年都想买点奇巧物…,,,”
“嗯…姐回去吧,外面冷…”锁子转身跳上马车,向穆婉秋挥手告别。
“对了…”刚要转身,穆婉秋想起什么,又叫住锁子,“年关了,回去让叔儿送货时仔细些,尤其贡香,十万不能出差错的,,,…”什么东西火都会有人眼红,穆婉秋担心有人在她货物上做文章,寻常一批货也没几个钱,被劫就劫了,贡品不同,如不能按期送到,就是抗旨,是要被杀头的。
出身相府,她知道皇帝家的银子看着好,却是最不易赚的。
“恩公放心…”不等锁子答应,孙勇开口道,“这些我爹早想到了,已和宏远镖局签了契约,贡品由他们护送,不会有事的,,,,…”
“姐放心,有宏远镖局和黎家的牌子,朔阳黑道都不敢去柏叶坊收保费费呢。”锁子嘻嘻笑道。
“这就好…”穆婉秋欣慰地点点头。
直看到马车没了影,穆婉秋才返身往回走,被一股香味吸引,不觉间来到一座雕栏玉砌的三层小楼前,“一品楼”喃喃地念着门楣上一块硕大的金字招牌,抬头看着门口四对八个红彤彤的大灯笼,穆婉秋感慨万千,“…这座楼就是以后名闻大周的“一品天下”前身。[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不知这一品楼现在的东家是谁?
她记得,前世这个楼在一年后易主,被柳家兑去,改名一品天下,靠一手鲜美嫩滑的紫苏鸡名扬大周。
这紫苏鸡最大的特色不是烹制手法,它的手法和其他炸鸡没什么两样,而是味道,是加了独特辛香味的紫苏露,一跃成为大周名菜,慕名来吃的人趋之如鹜。
那紫苏露就是以紫苏为主料调治的食用香料,源于魏氏调香术,魏氏秘籍中不仅有日用香品,还记载了许多少见的食用香料秘方,前一世都被谷琴一一开发出来,运用在美食界,使柳家继香品之后,更夺了美食界龙头老大的宝座,屹立多年不倒。
“…,,,我是不是也可以配些食用香料卖给一品楼?”心里想着,穆婉秋不觉间登上一品楼门前的汉白玉阶梯。
如果一品楼现在就火了,这一世,柳风那名扬大周的“一品天下”就再没机会出世了,一举两得,她顺便也可以挣些零花钱。
“去,去…要饭别处去…”正想着出神,穆婉秋被一品楼的守门小厮拦住。
又把她当成叫花子了!
她怀里可是揣着一千两银票呢。
回过神,穆婉秋神色一凛,正要发作,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紧紧巴巴的蓝布碎花棉袄,不觉哑然失笑,“我这样子,任谁也不会认为我是有钱人。”
看了守门小厮一眼,穆婉秋想抬步上前,犹豫片刻,她又转身步下台阶。
她这身打扮,连门童都不屑,一品楼的东家又怎么会信她,用她的香料?最主要的,她蓦然间想起来,前一世柳风兑这一品楼时,正是黎家走向衰落的时候。
这一品楼,会不会也是黎家的产业?
果真那样,被谷琴知道她能调治出那么好的食用香料,还会放过她吗?来大业的一路,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消了谷琴对她的疑心。
走出很远,穆婉秋又转过身,静静地立在哪里,望着“一品楼”三个大字,她紧紧握了握拳:“…这一世,我绝不能让它姓了柳!”
正要转身,目光落在一品楼顶两个正修补屋顶的工匠身上,穆婉秋扑哧笑出来。
她想起来了,前世时,就是这两个修缮楼顶的工匠在揭脊瓦时不小心被里面突然窜出来的蝙蝠惊吓,险些掉下来,命是保住了,可那七个檐角走兽却被毁了一半。
这楼顶上微微起翘的檐角前端一溜七个走兽看着不起眼,却都是有传说的,尤其最前端的那个仙人骑凤,传说是很久以前南理国的太子在一次战败后,被敌军追到河边,眼看走投无路,突然飞来一只大鸟,驼他过了河,使他化险为夷,后来人们就把他放在屋檐的脊端,寓意逢凶化吉。
前一世,外界纷纷传言,一品楼之所以衰败,就是因为楼顶上这保佑富贵平安的仙人骑凤被毁了,后来柳风接手,曾刻意找名匠修过,可任谁也调不出和原来屋脊颜色一样的走兽,柳风索性把所有檐角走兽都换成了朱红色,绿的琉璃瓦,配上朱红的檐角走兽,万绿丛中一点红,这一品楼也俨然成了大业城中一道独特的风光,连带这仙人骑风被毁的过程也成了一段脍炙人口的传说,令她记忆犹新。
前世她曾慕名来过,可看到的都是修缮过的,这原貌,她还是第一次见,“…还是这样好,走兽和建筑溶为一体,油然而生一股肃穆威严,至于后来的朱红色,亮是亮眼,总有些哗众取宠的意味。”难得能欣赏到前一世闻名大周的一品天下原貌,穆婉秋在心里做了一番比对,长长地叹息一声。
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穆婉秋身子一震。
不会是官府的人盯上她了吧?
自从阮钟的案发,她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溜达。
稳了稳心神,穆婉秋慢慢转过头。
一位身穿石青色锦缎长衫,面色如玉,俊美清秀的富家公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会吧?
穆婉秋低头看看一身寒酸的衣服,就这打扮,她也能招蜂引蝶?
没化妆也就罢了,她可是把脸涂的黑黑的,这样还有人一眼看上她,那这人不是色盲就是白痴!
他认识她?
念头闪过,穆婉秋心通通直跳,她是罪臣之女,重生以来,她接触的都是平头百姓,能得一个这样富贵的公子注目,那这人很可能是在以前见过她。
深吸了一口气,穆婉秋转身就走。
“小姑娘…”青衣公子一闪身拦在她身前,“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专注?”黑曜石般的眼睛闪了闪,他冲穆婉秋咧嘴一笑,露出一对龅牙,很是可爱。
不知为什么,对上这眼底一派未泯的童真,穆婉秋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我在看…”她回头望向一品楼。
“…,,,姑娘看什么?”青衣公子目光也看向一品楼。
摇摇头,他没觉得前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值得这小姑娘如此专
“我在看那个仙人骑凤什么时候能折戟沉沙…”手指着一品楼顶,瞧见那两个工匠仲手去揭脊瓦,穆婉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看个热闹,她可不想受到池鱼之殃。
第一百五十章 曾二
疑惑地看看一品楼屋顶东西两侧微微翘起的檐角上一溜七个灵活现的走兽,青衣公子露出孩子似的一脸好奇,“…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折戟沉沙铁?”突然回过头,瞪着穆婉秋,“你骗人!”俨然一个被人骗了糖去的孩子。
惹的穆婉秋扑哧一笑。
不是提防他很可能以前见过她,识得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穆婉秋很想就此戏弄他一番。
看他长的人高马大的,整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看着楼顶的工匠又掀起一片瓦,穆婉秋又向后退了几步,敛了笑容,远远地看着。
看看檐角上那个展翅欲飞的仙人骑风,又看看退出老远,一脸认真的穆婉秋,青衣公子脸上疑惑更浓,敛眉沉思片刻,他忽然又顽皮一笑,一闪身来到穆婉秋身前,“…我们打赌吧。”
打赌?
赌什么?
回目瞥了他一眼,穆婉秋没言语,抬头继续看着屋顶。
“我们俩就在这儿看着,到底那个仙人骑风能不能掉下来。”青衣公子用手指着檐角,“如果你输了,就陪我去一品赌坊去赌大小…”手又指向穆婉秋身后。
去赌坊?
她这样子像个赌鬼吗?
穆婉秋下意识地一回头,果然和迎面一品楼遥遥相对,也是一个三层歇山顶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一品赌坊”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映着如血的残阳,甚是耀眼。
触景生情,不觉间穆婉秋想起她曾经还真衣衫褴褛地进过赌场,好像还赢了一百多万呢,可惜,外财不富,那百万两银子还没揣热乎就丢了;想起过去种种,她哑然失笑摇摇头,心道,“…我那是为生活所迫啊,都说十赌九骗这赌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人窟啊!”
她这一生,是再不会进赌场喽…
心里感慨万千,穆婉秋抬脚就走。
这青衣公子衣着打扮隐隐带着股贵气,言谈却是一派天真,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今儿一品楼这热闹,她是看不到了。
“…,,,怎么?”见她抬脚就走,青衣公子一转身拦住她“,…你怕了?”两腮鼓了鼓,“还是不敢?”
激将法。
真拿她当小孩了?
穆婉秋就皱皱眉,“,,,…我凭什么跟你赌?”
“这…”青衣公子两腮通红。
对上气鼓青蛙似的一张脸,穆婉秋顿时生出一股捉弄之心,“这样吧…”她仰头想了想,“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和你赌。”
“你!”青衣公子脸色更红,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明明比你大,凭什么叫你姐姐?”
“我明明自己看热闹,凭什么要跟你赌?”穆婉秋学着他的语气。
青衣公子眼瞪得老大好半天,他忽然低头解下腰间一个红色玉样挂件,“…我若输了,这个给你。”
他还真当回事儿了?
穆婉秋一怔,仲手接过来。
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钱兽貔貅,一大片鲜红的血色凝聚在貔貅头背,夕阳下如脂玉染血,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石。出身相府,曾见惯了各色宝物,穆婉秋的手指也不觉颤了颤这凝而不散淋漓纯净的血色,就是宫廷内也少见,他竟能随手送人。
他到底什么人?
随手递过去,“公子…”
正说着,就听头上一阵咝咝的鸟叫声,接着一声惊呼两人同时一惊,迅速抬起头。
只见不知从哪钻出几只黑蝙蝠,咝咝叫着盘旋在上空,对面楼上两工匠一个哆哆嗦嗦地爬在屋脊上不敢动,另一个滚到了房檐边,一手死死地扣着楞脊上的琉璃瓦,另一只手握着个铁捶上下挥舞,嘴里大喊救命,感到手里的琉璃瓦有些松动,摇摇地往下掉,工匠吓的扔了铁锤,伸另一只手死死地抱住另一块瓦脊,拖着身子往上爬,就见那铁捶咕噜噜滚落下来,跌跌撞撞砸碎了几个走兽,最后撞在檐角最前端的仙人骑风上,接着就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恍然呼出一口气,脸色发白,青衣公子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深深地看着穆婉秋。
淘气地把才赢回来的鸡血石金钱兽貔貅缠在手指上,穆婉秋伸手准备掏钥匙,一抬头,不觉怔住。
木槿院的门竟是虚掩的。
她记得她走时特意上了锁的。
屋里都是调香用具和香料,这几个月来,她刻意禁止,大家又都知道黎君对她特别,这院里是没人敢进的,就是降香每次来叫她去干活,也是隔着院门喊她。
会是谁,竟不请而入?
望着小屋窗上映着的茕茕烛光,穆婉秋的心扑扑直跳。
被人发现她暗中学习调香传到谷琴耳朵里可不是闹着玩得!
稳了稳心神,她伸手一推,吱呀一声,院门轻松地就开了,想是听道了外面的声音,小屋里人影一阵晃动,穆婉秋脚步一滞,复又加重了声音,朝院里走去。
“…,,,一定是小姐回来了!”刚走了两步,就见小屋门扑通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剑一般窜出来,瞧见穆婉秋,扑棱来了个急刹车,直直地看着她,好半天,又一下子扑过来,“,,,…小姐,真的是小姐!”声音里满是惊喜。
“…,,,雪儿?”定了定神,穆婉秋不确信地叫道。
正是学艺归来的墨雪,只是长高了些,让她有些不敢认了。
“小姐总算认出奴婢了,…”墨雪高兴的大叫,回头招呼循声而出的其他人,“师父,哥…我终于找到小姐了…”
穆婉秋也向墨雪身后瞧去。
曾家二爷!
身子一震,她下意识地推开墨雪。
曾家二爷曾凡修正和黎君并肩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她。
“小姐哪是你找到的,师父说过多少次,女儿家要稳重,你总是这么毛躁…,,,”随后赶上前的墨雨瞪了妹妹一眼,朝穆婉秋施了一礼,“小姐,奴才学艺回来了…”
“…,,,墨雨长这么高了?”收回目光,穆婉秋欣喜地看着高出自己一头半的墨雨。
“小姐也长高了…”墨雨红着脸挠挠头。
“白姑娘…”曾凡修和黎君双双走过来。
“奴才忘了介绍…”听到身后的声音,墨雨一拍额头,“小姐,这就是奴才的师父…”
“曾公子安…”不等他说完,穆婉秋朝曾凡修微微一福身,“感谢曾公子收留墨雨墨雪…”
曾凡修笑容僵了一下,他重新打量着穆婉秋,“…白姑娘以前见过我?”
“这…”穆婉秋一激灵。
她是见过他,可那是在前世,刚刚一激动,就随口叫了出来,竟忘了,这一世,他们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没有。”呆滞片刻,穆婉秋随即摇摇头,含糊其辞地说道,“见墨雨叫您师父,我猜的。”
猜的?
黎君眉头动了一下。
是谁告诉她的,曾凡修收了墨雨墨雪?
“白姑娘猜得真准…”曾凡修爽朗地笑起来,话锋一转,“感谢白姑娘救了我曾氏一族的性命,请受凡修一拜…”
说着话,曾凡修撩衣就要跪下去。
“师父…”墨雨墨雪惊的大叫。
穆婉秋也唬了一跳,“曾公子使不得…”慌忙伸手去搀。
男尊女卑,除了父母长辈,女子功劳再大,也是不能被男人跪的,今儿真让他当众给自己跪了,以后墨雨墨雪可就难处了…
双手相撞,交叠在一起,两人一时都怔住了。
看着怔怔相望的两人,黎君没由来的一阵不舒服,他笑着抚开两人,拉住曾凡修,“凡修兄如此,倒让白姑娘无法自处了…”
“就是,就是…”回过神来,穆婉秋忙收回手,“曾公子如此客气,可折杀我了。”
“白姑娘当得起…”曾凡修诚恳地说道,“家父一定要让我代曾氏一族给白姑娘磕头的…”嘴里说着,曾凡修却挣不开黎君的扶持,他脸色涨红地看着黎君。
见他执意要谢,穆婉秋忙岔开话,“外面风大,大家快…”声音戛然而止。
请大家进屋喝茶的话卡在喉间。
她的小屋太拥挤,这些人进去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最主要的,她可不希望黎君看到,她那满屋子都是黎家调治处淘汰下来的器具。
满心里琢磨着让这些人去哪好,她倒忘了,没回来之前,这些人早把她那乱糟糟的小屋参观了个够。
“凡修兄先进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黎君喧宾夺主拉了曾凡修往屋里走。
“外面冷,小姐快进屋…”墨雪上前拉穆婉秋。
看着黎君和曾凡修的背影,穆婉秋哀叹一声,迈步跟着进了屋。
“…,,,小姐受苦了?”一进屋,墨雪才发现穆婉秋身穿一件寒酸的破棉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也发现穆婉秋一身褴褛的衣服,曾凡修又环视了一圈拥挤不堪的小屋,不知这些都是穆婉秋费尽心力收集来的,他以为这是黎家的一个小仓库,转过脸怒瞪着黎君。
当初秦健去平城,告诉他穆婉秋来了黎家,他就曾特意嘱咐过秦健,说穆婉秋是他曾家的恩人,让他转告黎君,无论如何也要善待了。
他黎君就是这样对待他曾凡修的恩公!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讨要
感觉曾凡修杀人似的目光,黎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送来丫鬟,被穆婉秋退了,无奈之下,他特意嘱咐王贵德暗中照顾,谁知几个月不见,竟给照顾成这样。
目光再次落到满屋子的瓶瓶罐罐、调香设备上面,他心一动:
难道是谷琴?
是她看自己从不涉足木槿院,才让人把这儿变成了杂品室?
穆婉秋当众弃师,谷琴恨之欲其死,不顾忌这个,他也不会就答应让穆婉秋来这又苦又累的香料处,远远地躲开谷琴的控制;念头闪过,他脸色一阵阴沉,正要转身,无意中瞧见那个粗笨的蒸锅旁接了半瓶透明液体的漏斗式瓶子,心砰地跳了一下,“…她竟会使用这个?”屏住呼吸,黎君小心翼翼地拿起漏斗瓶,放在鼻下。
果然是精纯的香液,她真会用这个蒸锅!
这个蒸锅是璇玑阁照着魏氏留下的图样制作的,说是能把花瓣枝叶里的香氛提炼出来,当年魏氏调治的香液可是闻名大周的,他对此非常向往,不惜千两买了回来,可惜,璇玑阁会做不会用,黎记以谷琴为首的众师傅研究了很久,却都没弄明白,谷琴还口口声声说这是骗人的东西。
香怎么会变成水?
也因此,这蒸锅自买了后就一直闲着,好像不久前调治处才报上去,他亲自批了报废处置的,怎么竟出现在她这里?
难道这些都是她自己淘换来的?
这么蹊跷的设备她都会用,她真的不懂香吗?
心思百转,黎君不可思议地看向穆婉秋。
瞧见黎君饶有兴趣地研究着她刚提炼出来的香液,穆婉秋心提到了嗓子眼。
“咦,这就是传说中的鸡血石吗?”直视着穆婉秋,黎君正要开口,墨雪一眼瞧见穆婉秋随便缠在手指上的那只鸡血石金钱兽貔貅,惊奇地抓过她的手“…小姐哪来的?”
“噢…”穆婉秋呼出一口气,趁机解下来递给她,“…赢回来的。”
“…,,,赢?”墨雨惊叫一声,“…小姐又去赌了?”语气隐隐带着一丝谴责。
十赌九输这赌是最害人的,他家小姐不会是把工钱都输了,连衣服也买不起了吧?
穆婉秋两年前的那次豪赌他可是记忆犹新。
“啊,哦…”才发觉说漏了嘴,穆婉秋支吾两声,“不是,不是…是一个青衣公子送的…”想起那个青衣公子一脸孩子气地把这个金钱兽貔貅扔了的情形穆婉秋失笑地摇摇头。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赌风这么好,这么较真的人。
明明是个玩笑,她又没答应和他赌,可他却坚持愿赌服输,死也不肯收回这只貔貅;这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她可不舍的就这么任它躺在大街上便宜了别人。
于是,就捡了回来。
“…,,,什么样的公子?”目光落在血红的貔貅上,曾凡修神色一震伸手接过去。
“穿一件石青色锦缎长衫,个头比黎公子矮些,嗯…面色…如玉…”瞧见曾凡修神色不对穆婉秋细心地描绘起来,“曾公子认识他?”又问,“知道他姓什么?是哪儿的人?”
总感觉那青衣公子很奇怪,穆婉秋担心他是安康的人,知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
这一路回来,她可是小心又小心的,就怕被他盯了稍。
“不认识…”翻弄了半天,曾凡修摇摇头,把貔貅递给穆婉秋,“收了这么重的礼白姑娘竟不认识人家姓什么?”眼里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刷地一下,众人都看向她。
“呃…”穆婉秋脸一红,咳了一声,“我忘问了。”
忘问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黎君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蒸锅上,“白姑娘这个…,,,”
“啊…”穆婉秋心一下又提了起来“进来这么久,我竟忘了让大家坐…”看看左右,又讪讪地笑起来,“这屋太挤了,曾公子不如移驾檀香院…”
看看屋里除了一张床,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曾凡修又狠狠地瞪了黎君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看了穆婉秋一眼,黎君抬步追了出去。
“…,,,听说白姑娘和黎家签了五年的契约?”追出大门外,月色下,曾凡修背对着黎君站在树影中。
“是的…”黎君点点头,“凡修兄…”
“求贤弟一件事儿…”话没说完,曾凡修突然转过身。
“…,,,什么事儿?”一怔神,黎君随即微微一笑。
“…,,,贤弟能否解了和白姑娘的契约?”既然他不能善待她,还是自己带走好了,穆婉秋是他曾家的大恩人,曾家可以锦衣玉食地供养她一辈子,为她寻一门好归宿。
“白姑娘喜欢调香…”话一出口,黎君也一怔,随即问道,“为什么?”
“这…”谴责的话不好说出口,曾凡修声音滞,笑道,“她是我曾家的大恩人,家父让我找到后勿要平城…”
直直地看着曾凡修,良久,黎君开口说道:“…她和黎家签的是死锲,解除不了。”声音冷的像冰。
不知为什么,想象着穆婉秋和曾凡修有说有笑的情形,黎君没有来的一阵恼火,越过曾凡修,他大步向前走去。
“…,,,我听说黎家的香料处是最苦的地方?”神色一敛,曾凡修闪身拦住黎君。
“…黎家怎么安排自己的师傅,与凡修兄无关!”
“你…”曾凡修猛转身,“既然不能善待,你最好放了她!”语气凛凛,目光带着股少有的怒意。
身子顿了下,黎君大步向前走去。
瞧着他一言不发地走了,曾凡修猛一握拳。
“…小姐快放下,奴婢来就好。”端了盆水进屋,瞧见穆婉秋正整理床铺,墨雪忙放下水接过去。
“…,,,会不会太挤了?”能睡三人的小炕一大半摆满了香料,收拾了半天,穆婉秋勉强挪出一块地方,够两人躺下,“让你和雨儿一起去客房,你偏不听。”黎君为他们准备了客房。
“师父让奴婢过来伺候您…”墨雪嘻嘻笑道,抬眼扫了一圈,“这屋子虽挤些,却华丽结实,比当初随小姐住的那个黑店强多了。”当初在那个镇上丢了一百万,墨雪对那个夜晚记忆犹新。
也想起当初和墨雪在镇子上的那两个夜晚,穆婉秋失笑地摇摇头,“当时身上有银子,我都尽力找大客栈了,可屋里还是四处漏风…”
“那时小姐刚给奴婢买了两套新衣服,兴奋的睡不着,奴婢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屋顶透过的斑斑月光,像星星…,,,”墨雪嘻嘻地笑,“幸亏当时是夏天…”
躺在炕上,墨雪一扬手,就熄了案上的灯,穆婉秋好奇地眨眨眼,“这就是内功,练功苦不苦?”自幼喜武好动,父亲曾给她聘了几个会内功的师父,可惜,不到三天就被她气走了,最后只跟师爷学了些花拳绣腿,到现在,也不过体质比旁人结实些罢了。
“刚开始很苦,要天天打坐,师父很凶,稍偷一点懒就会被罚十遍…”墨雪仰头看着窗外的月光,“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她转过头,“小姐这两年受苦了,…”语气甚是心疼。
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穆婉秋没言语。
“知道小姐去了朔阳,师父曾特意去找过您…”黑暗中,墨雪眨眨眼,“小姐一直在朔阳吗?”
“一直在一家小香坊做杂工…”
“…,,,小姐竟给人做杂工?”墨雪扑棱坐起来,“难怪师父找不到您。”
“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黑暗中,穆婉秋笑了笑,“听说曾公子收你们为徒,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了…”拉她躺下,“,,,…快躺下,仔细冻着。”
“…,,,怎么会?”墨雪拉起棉被围在身上,“奴婢这条命都是小姐救的!”这以后她早懂了,当初去做求雨童子就是送死,向前挪了挪身子,“师父常说,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叫奴婢和哥哥千万不要忘了本…”目光移向朦胧的窗棂,“听说师父没找到您,哥哥就疯了似的练功,发誓这一生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小姐,伺候在左右…”想起那一段揪心的日子,寒夜里,墨雪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我也一直想给你们报个平安的…”穆婉秋声音低了下去,一开始是没钱,后来听说他们并没去找黎君,她便不敢轻易传信了。
“小姐不知道,听秦健说您来了黎家,哥哥高兴的什么似的,…”墨雪目光闪闪地看着穆婉秋,“不是师父要追访一件大事,几个月前就来了…,,,师父还百般叮嘱秦健,让黎公子无论如何要善待您,,,,…”抿了抿唇,“没想道,他竟如此苛待小姐!…不是师父压着,哥哥都想出去住客栈了!”
才不住这无情无义的黎家。
苛待?
穆婉秋一怔神,随即明白是他们误会了,就扑哧一笑,“黎公子待我很好…”除了谷琴外,黎记的那些大师傅中也没有几个像她这样有独门独院儿的,顶多是两人共用一个院儿。
“…,,,好?”瞪着黑暗中挤占得满满的屋子,墨雪一哂,“小姐就是心太善了!”
她和哥哥出身更低贱,可曾家还是锦衣玉食地供着,虽然在小姐面前是奴才,可在曾家,他们都是小姐少爷的待遇,一屋子丫鬟婆子伺候着。
黎家这么大的家业,还在乎多养一个闲人了?
把她家小姐安排到这又苦又累的香料处不说,竟让她睡杂物室!
越想越气,黑暗中,墨雪脸涨的红彤彤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置业
“起更了,睡吧…”听到外面梆子响,穆婉秋打了个哈欠明儿她还得早起练闻香。
“小姐,师父让奴婢和您商量一下…”黑暗中,墨雪目光闪了闪。
“曾公子?”恹恹欲睡的穆婉秋精神一震,“什么事儿?”
“嗯,师父问了黎公子,您和黎家签的是死契,解除不了,…”墨雪神采奕奕地看着穆婉秋,“师父想在府外给您买座房子…”
“买房子?”穆婉秋扑棱坐起来。
“小姐仔细着凉…”墨雪忙拽过被子给她围在身上,“这屋子太小,不说委屈了小姐,以后奴婢和哥哥来了也没地儿住。”见穆婉秋现出犹豫之色,又道,“小姐别担心,奴婢可以用轻功带您来上工。”
穆婉秋扑哧一笑,“,,,…上工怎么好带个丫鬟?”
“小姐…”墨雪一撅嘴,“那奴婢来替小姐做工好了…”
“你别说,这个主意不错…”穆婉秋认真地点点头。
“…,,,那明儿奴婢就去替你干活!”墨雪一拍手,欣喜地叫道。
“你仔细冻着…”穆婉秋伸手给她围了围被,“我说的是房子…”以后的调香用具会更多,她正担心这么大张旗鼓地放在黎家,早晚会被谷琴发现,能在外面有个自己的房子最好,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学调香,再不用战战兢兢地怕谁突然闯进来看到,“只让曾公子帮我找就行,银子我自己出,嗯…”又想了想,“最好离黎记近些,上工方便。”
“小姐…”墨雪叫了一声,“您哪来的银子?”
柏叶坊有银子。
话到嘴边,穆婉秋又生生地打住。
墨雪总离开了一年多,又一直跟着曾凡修,这些事儿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
“小姐,在大业买房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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