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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半天,见没人应声,冷钢才发现气氛不对,穆婉秋面色苍白,紧抿着唇,黎君则失去了惯有的悠然闲适,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这…白姑娘这是怎么了?”一股不祥涌上心头,他语气有些磕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没人应声,黎君大步越过他直奔马车。
看看他们,冷钢又转过头看着木头人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的墨雪,茫然地问道,“他们怎么了…”使劲推了失了魂似的墨雪一把。
猛被惊醒,墨雪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骤见那么多官员云集,她当时就吓傻了,相信经过这些,穆婉秋不嫁阮钰是不可能了,可是,她家小姐有多恨阮钰只有她知道,她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死?
想到死,墨雪一激灵,她家小姐不会真想不开,寻短见吧?
想起穆婉秋昨夜就险些自刎,猛被蛇咬了般,墨雪啊的大叫一声,“小姐…”她剑一般奔向马车。
扶穆婉秋坐好,正要上车,见墨雪一个箭步追上来,黎君犹豫了下,随即一闪身让她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朝车夫说道,“去白府…”
…
“你走路轻些…”瞧见回事小厮蹬蹬蹬地跑进来,秦健一把拦住他,“公子火气正大着呢,仔细吵到他…”一上午,已经有几个管事被训斥的狗血喷头了。
黎君处事一向平和,天大的事儿眉头都不皱一下,秦健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行事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健…健爷…”回事小厮大喘着气,“不…不好了…”
“嘘…”秦健把手指放在唇边,“你小声些。”
“阮大人聘请媒婆敲锣打鼓地去了白府…”回事小厮压低了声音,“大街上可热闹呢,纷纷传言白师傅昨晚夜宿都尉府,两人已经…所以阮大人才守信登门提亲,还说…”他声音低了下去。
“还说什么?”
“大公子也喜欢白师傅,可惜被阮大人用了手段,捷足先登了…”声音戛然而止,回事小厮错愕地看着秦健身后。
“我当什么事呢…”听了这话,秦健脸色变了变,随即若无其事地一哂,“这点小事也把你惊成这样,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瞎起哄…”穆婉秋夜宿都尉府和阮钰春风一度,清白早已被毁,再喜欢,他家公子也不会要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是…是奴才多事…”回事小厮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倒退着走了几步,一转身,鬼撵似的撒腿就跑。
他有那么可怕吗?
秦健下意识地摸摸脸蛋,感觉气氛不对,他猛一回身,“公…公子…”他磕磕巴巴叫了一声。
黎君正阴沉着脸站在他身后,“什么时候檀香院变成你做主了?”声音冷的如交九的冰。
秦健一哆嗦,“不是…不是…奴才,奴才是怕,是…”秦健有些语无伦次,支吾了半天,一抬眼,黎君已经迈下台阶向门口走去,他呆愣了片刻,撒腿追了上去:
“公子,您要去哪儿…”
第一百八十六章再聘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站在白府门前,看的被撇了满街的聘礼,媒婆孙妈再挂不住脸色,她满面凶光跳着脚破口大骂,“…在都尉府宿了一夜,被阮大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还挣命地不嫁给他…你以为你还能攀上什么高枝,嫁个比阮大人更好的人家”
上次来提亲折羽而归,孙妈本不想接这差事的,可是,都尉府出手就是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这可是她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人累世也挣不来的,哪有不动心的?
又听说穆婉秋昨晚夜宿都尉府,早和阮钰春风一度了,只差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于是便欣然答应下来。
再矜持,再倔强,可女人终是女人。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被人睡过了,还不肯嫁的?
本以为她这样敲锣打鼓地来了,就算不愿,为了声誉,穆婉秋也会答应下来,不曾想,这一次,连白府的门都没让进,穆婉秋直接就把聘礼给扔了出来。
越说越气,见人群越聚越多,孙妈更来了劲,“就是想攀高枝你也不睁大眼好好瞅瞅…黎大公子那样神仙似的人物怎么还会娶你这种破鞋”
感觉周围异样的沉寂,孙妈下意识地住了嘴,她一回头,浑身止不住一哆嗦,黎君正青黑着脸站在她身后,“黎…黎公子来了…”嘴里说着,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她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
“健儿…”黎君回头招呼秦健,“…把这些垃圾都给我扔护城河里去”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慑人的威严,白府门前看热闹的人个个屏了呼吸,有人已经悄悄地向后退去。
“是…”秦健二话不说,挥手招呼人上前搬东西。
…
“…小姐,您冷静些。”白府院子里,墨雪死死地抱着要冲出去找阮钰的穆婉秋,“…阮大人我们得罪不起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冲出去一剑杀了那个信口雌黄的孙妈,只是,她背后不是别人,是权势冲天的轻车都尉
平城离得远,想帮忙她师父也望尘莫及,真得罪了阮钰,今天之前,她还有希望黎君会出手帮她家小姐,可是,她家小姐名声被毁成这样,他还肯出手帮忙吗?
想起早上将他们主仆送回白府,黎君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墨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死死地抱着要冲出去拼命的穆婉秋,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落,“大业再没活路了,小姐…小姐就随奴婢回平城吧…”那里没人认识穆婉秋,有她师父照应,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听到府门被碰地一声撞开,墨雪声音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抬起头。
以为是孙妈硬闯了进来,穆婉秋看都没看,张嘴大喊,“你回去告诉阮钰,他想娶我,除非我死了”
她死也不相信,他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竟唯恐天下不知她在都尉府宿了一夜,敲锣打鼓地来提亲,逼她就犯。
把她逼上绝路。
两世的情仇,滔天的恨意,已让穆婉秋完全失去理智。
感觉墨雪的手劲松了,她一把挣脱了她冲向门口,她要去问问阮钰:
前一世把她玩弄了个彻底,还不够吗?
这一世还要如此诋毁她
“是你?”冲到门口,穆婉秋猛地站住。
不是孙妈,却是黎君,他正脸色青黑地站在门口。
对上他,想起早上在都尉府阮钰当着他的面故布疑阵说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和那些亲昵的举动,想起孙妈刚刚不堪入耳的话,穆婉秋脸色一阵惨白,“他一定也认为我已**与阮钰了吧,一定以为我很轻浮放荡,很不堪吧?” 尽管从没打算嫁给他,但想到今世这个唯一让她感觉有股兄长般的温暖的他也会认为她是一个**,穆婉秋的心还是痛了一下。
直直地望着黎君,久久,穆婉秋猛转身往屋里跑。
他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她是声名狼藉的**,怕是以后连朋友都不配做了。
望着那落寞萧瑟的背影,黎君几步追了上来, “阿秋…”他开口叫她。
身子哆嗦了下,穆婉秋脚步却没停,她一口气跑回屋里,反手正要插门,黎君在外面伸手撑住了门,定定地看着她。
颓然地一松手,穆婉秋猛转身跑进屋里,背对着门站立在那里,纤弱的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推门进来,黎君上前一步一把拥住她,“阿秋…”他低叫。
穆婉秋身子一僵。
感觉怀里的身子僵直冰冷,黎君一阵心疼,他紧紧地拥着她,“阿秋…”他又低唤了一声,声音低哑醇厚,似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穆婉秋的心瞬间平复了许多,渐渐地,她身子软了下来,“我没有…”她喃喃道。
不是一定要狡辩自己清白,被誉为**也无所谓,她就是不想让他以为她和那个畜生有染。
黎君身子一震,她说什么?
她是在跟他解释吗?
今日在都尉府门口,在马车上,在白府门前,她都一句话不曾说,不曾向他解释半句,现在,她说她没有,她和阮钰什么也没有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一股暖意划过心底,黎君紧紧地拥住她,“我知道…”
穆婉秋身子一震,她不可置信挣脱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她在都尉府住了整整一夜,他还相信她是清白的?
“你不是那种人…”黎君轻轻撩起她的秀发,她一心痴迷于调香,执拗而又倔强,喜欢说谎骗人是有的,却从不是一个轻浮的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穆婉秋紧抿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轻轻一用力,黎君再一次把她拥入怀中,“阿秋别怕,有我在,阿秋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会过去的…”身子一软,穆婉秋委屈地扑到他怀里。
刷刷刷,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再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黎君身子一震。
她哭了?
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倔强而坚强的,就是刚刚,孙**话那么刻薄,她都不曾落一滴泪,现在,她竟哭了,只为他一句相信她,轻轻地拥着她,一时间,黎君心里百味陈杂。
再坚强,再倔强,她终是女人,她也需要有人怜爱需要温暖啊。
轻轻地拍着她,直到怀里的抽噎声低了下去,黎君才抬起她的脸,轻轻地给她擦去腮边的泪,轻轻地把她垂下来的青丝理到脑后,手无意中抚向颈间,感觉衣领内一缕粗糙,他手一僵,“…这是什么?”伸手去解她的衣领。
想起脖子上的伤口,穆婉秋一激灵,她慌乱地推开黎君的手,“没…没什么…”站直身子就要往外走,“黎公子坐,我去煮茶。”
被黎君一把拽住。
隐约瞧见她脖子上似是缠着一道白纱,他脸色从没有的严肃,强硬地把穆婉秋固定在身前,低头认真地解开她的衣领,一圈一圈地解开缠绕在颈间的白纱,一道刚结巴的刀痕跃然眼前。
轻抚着她颈间的伤痕,黎君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从没有的严肃。
穆婉秋紧抿着唇。
“阿秋…”他扶正穆婉秋的脸。
“…我死也不嫁给他”良久,穆婉秋决绝地说道。
“这个畜生”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要去找阮钰。
为了黎家,他一直隐忍,可这个畜生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他差一点就和她天人永隔,黎君心头莫名地冒出一丝恐惧,不做点什么,他心绪难平。
“黎公子…千万不要…”瞧见他脸色不寻常的黑,穆婉秋一把死死地抱着他,使劲摇着头,“英王势力正大,阮大人如日中天…黎公子万万不可现在就和他对上”
商不与官斗,前世这个时候黎家败迹已显,这世虽然她救回了他,可要直面英王阮钰一党,仍旧是以卵击石。
黎家不倒,她就有希望有一天能搬倒阮钰,搬到英王,为自己、为她穆家一门老小报仇
命运紧紧相连,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他有事,这一世,他活着就是她的依靠。
感觉他身子僵直,穆婉秋用力抱住他,“不要,我不要你有事…”声音近乎呜咽。
感觉背后的娇躯阵阵颤抖,黎君身子一软,人也冷静下来,他反身抱起穆婉秋,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阿秋再不可如此想不开…”
“嗯…”穆婉秋使劲点点头,“…黎公子也答应我,千万不要和他硬碰硬。”
现在的阮钰,最巴不得黎君沉不住气,找上都尉府吧?
刚刚是失去了理智,现在冷静下来,她相信,能让孙妈这样敲锣打鼓地登门提亲,阮钰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她和黎君去钻呢。
她绝不能让他得逞了
点点头,黎君没言语,他静静地看着穆婉秋。
她目光迷惘,衣领微张,一缕青丝散落在雪白肌肤上,又调皮地划向衣内微微凸起的双丘,撩拨起一番别致的风情,令人浮想联翩,心砰地跳了下,黎君的脸慢慢地俯下来。
感觉唇边一股温热,穆婉秋一激灵,她猛一侧身用力挣脱黎君,捂着微微发烫的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阿秋”咽喉发干,黎君嘶哑地叫了一声。
“啊…这…”支吾了半天,穆婉秋手抚上颈间的伤口,“这有些疼…”说着话,她慌乱地拿起纱布往上缠。
摇摇头,黎君叹息一声,把她按在椅子上,“我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求娶
屋子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阿秋…”重新包扎好,黎君认真地给穆婉秋系好领口的扣子,他低叫了一声,打破沉寂。
正想着心事,穆婉秋随口应了一声,“嗯…”
“你嫁给我吧…”
“嗯…”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穆婉秋忽然抬起头,“嫁给你?”不认识般看着黎君。
“嗯,你一样可以调香,可以做自己的喜欢事儿…”黎君认真地点点头。
好半天,穆婉秋咯咯地笑起来。
“阿秋…”黎君声音里带着一股恼意。
“你放心,我再不会想不开,去自杀…”敛了笑容,穆婉秋认真地看着他,“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给他看”眼里带着股决绝。
名声被毁,她注定是不能嫁人了,还好,她原也没打算嫁人,以为黎君是同情她,怕她想不开,穆婉秋狠狠地发誓道。
她怎么会这么想?
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同情就去娶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定定地看着穆婉秋,黎君一阵气苦,“阿秋…”他嘶哑地叫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让他去跟一个女子说喜欢,他还做不到。
“其实…”抬起头,穆婉秋朝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你能说娶我,我真的很感动…”摇摇头,“只是,你真的没必要那么做,我很想得开的…”放在一般女人身上,经过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活不了了,可她穆婉秋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这一世是要逆天改命,是要复仇的。
阮钰还没死,她怎么舍得死?
他完全没必要担心她还会悬梁自尽,委屈了自己来娶声名狼藉的她,声音低了下去,她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你能为我做这些就够了。”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滑落下来。
女子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试问,有哪个男人面对声名如此狼藉的女人,还会说娶?
前世她为他付出那么多,直到她死,他也没有说一个娶字,给她一个名分,她倾尽了所有,唯一得到的两个字就是“**”。
感觉后背一片湿濡,黎君无力地叹息一声,“阿秋…”他转了话题,“我派几个侍卫来白府吧…”
“…黎大哥不是已经派人跟着我了吗?”改口叫他大哥,眼里泪痕未干,穆婉秋在他背后吃吃地笑。
那天去一品楼,她还仗着前世探听情报的手段自作聪明的给甩掉了。
“这…”黎君一阵发窘,他随即大方地说道,“那些人武功太低,我另派些高手…”连她一个弱女子都跟不住,那些人也的确都是一群废物。
“嗯,谢谢黎大哥…”想到阮钰的手段,穆婉秋乖巧地点点头。
见她轻松的就应下了,并没有觉得他派人在身边是监视她、不信任她,更有多不方便,黎君一阵欣慰:
她就这点好,从某些方面说,穆婉秋是执拗倔强的,比如,她死也不肯听他安排进香艺室,硬把自己变为匠籍,不顾他费劲心机说服谷琴把她安排在调治处,硬生生地当众宣布弃师,打碎了他所有计划,可是,在这种涉及个人安危的大事上,她却是很容易和他达成一致的,不用他费心解释,更不用他特别操心。
听到身后没有声音,黎君就回过头,穆婉秋脸贴着他后背,静静地陷入沉思,黯然的目光中带着一抹让人心痛的落寞,黎君心一揪,暗暗叹息一声,“…一时半时,她怕是难从这阴影里挣脱了。”就抬手拍拍她,“去,给我倒杯茶水…”
一激灵,穆婉秋从追忆中清醒过来,不觉哑然失笑,她这个主人也太不地道了,人来了这么久,不让坐也就罢了,竟连杯茶水都没倒。
忙站起身来,“黎大哥先坐…”推门吩咐墨雪沏了壶茶,亲自端进来给黎君倒了一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黎大哥和凉左州的苌敏也有生意上的来往?”
凉左州位于大周北部的乌厥山一带,和突厥交界。
苌敏以倒卖私盐起家,后来改行经营粮草,三年前囤积了大量粮食,凑巧突厥人侵犯大周北方边境朝廷大肆征集粮草,结果一夜暴富,两三年间便迅速蹿红,雄踞北方,门上食客八千,财力富可敌国,俨然可以和身为大周望族之首的黎家一争雌雄。
可是,黎家的财力是经过了几世积累,有着深厚底蕴的,苌敏却不同,三五年间便突然暴富起来,实在值得人探究。
势利势利,没有势,哪来的利?
苌敏背后一定有人支持,他才能乘上朝廷的势,倒卖军粮
怀疑苌敏是英王为对付太子而布下的暗棋,他在查探他底细不得之下,才以做生意为名接近刺探,穆婉秋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怎么竟知道这些?
端茶的手指动了一下,黎君心里瞬间生出一丝警觉,他神色不动地喝了口茶,“南方鱼米之乡,是产粮大省,如能和北方的粮食巨头苌敏苌老爷拉上关系,将是一条滚滚的财路啊…”声音淡淡的,他看着穆婉秋,“阿秋怎么知道这些?”
“我从黎大哥书房看到的…”前世为他收集情报,让她养成了这个很不好的习惯,穆婉秋脸色微微发红,“黎家是香料大户,只经营香品香料就有赚不完的银子,又何必去搀和粮草生意?”
听她如此坦诚,黎君心里一轻,嘴上却不敢有半分疏忽,他呵呵笑道,“…有银子谁不想赚?”又问,“阿秋认识苌敏?”
“是听说的…”穆婉秋漫不经心的说道,“苌敏是英王府里的包衣奴才,七年前因偷盗财物被逐出王府…”努力回忆着前世阮钰案头的情报,穆婉秋缓缓地说道。
苌敏原本就是英王的走狗,被英王以偷盗财物之名逐出王府,暗地里却借英王之势从事私盐和粮草生意,三年前趁突厥人侵扰边境之际,由英王暗中推助,一跃成为大周新贵,门上八千食客实际上都是为英王豢养的死士,不仅这些,更可怕的是,身为北方巨霸,他盘踞在乌厥山的凉左一带, 明面上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业大贾,暗地里却仰仗着凉左远离京都安康,山高皇帝远,借助地理环境的优势,在乌厥山中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军器局,专门为英王打造兵器。
前一世,黎家和曾家曾经联手查到了英王结党营私、私吞赈灾粮款的证据,几经辗转递道到龙书案头,发现英王野心勃勃,万岁失望之下,数度流露出重新启用太子之心,心惊之下,英王就是利用苌敏手下的八千死士,化整为零悄悄侵入安康,夜袭紫金城,诛兄杀父,顺利地蹬上了九鼎宝座。
阮钰也因英王的登基荣升为护国大将军,达到了他人生的鼎盛,她却含恨而死。
这一世,即便黎君活着,即便黎家现在还没有衰败,可是,不铲除苌敏和他门上的八千死士,英王终有一天还是要谋权篡位,登上那至高宝座的,到那时,不需什么理由,只一个莫须有,就可以将黎家、曾家连根拔了。
那时,她辛苦的经营也将毁于一旦
直面阮钰的强势,亲眼看到以黎家之势都不得不在英王阮钰等人的强权下隐忍,让穆婉秋瞬间明白过来,这一世她要想逆天,想改命,就要逆上那九重天
只有打碎了英王篡位的阴谋,她和黎家、曾家才能真正地自救
想到自己今日之言有可能就决定了一国君王的生死,决定了未来那高高九鼎之上主人的易换,穆婉秋脸色从没有这一刻苍白,紧握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认真地看向黎君。
黎君早敛起了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正静静地看着她。
双手捧茶喝了一口,穆婉秋稳了稳心神,“…黎大哥还记得一年前发生在凉左州辖区内马宁府的屠城事件吗?”
一年前,因盐粮之争,大周边境的马宁府被突厥人一夜屠尽,没留一个活口,想起当时密碟报回的惨状,黎君现在还不寒而栗,他沉重地点点头,“…记得,马宁府八百士卒誓死力拼,无一生还,马宁知府宋大人因抗敌有功,被万岁追封为武肃将军…”
“…黎大哥当时去过马宁府吗?”穆婉秋又问。
黎君摇摇头,“没有,情状太惨,万岁下旨阵亡军士就地掩埋…”
“万岁也没有再委派钦差去查实过啊…”叹息一声,穆婉秋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思绪飘向了远方。
查实?
她这话什么意思?
听穆婉秋话中有话,黎君一激灵,“阿秋…”他叫了一声,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黎大哥错了…”迷惘地看着窗外,穆婉秋缓缓地摇摇头,“马宁府根本就不是突厥人屠的,是苌敏门下八千食客做的,那八千食客实都是他…”声音顿了下,穆婉秋强咽下“为英王”三个字,“豢养的死士,是马宁知府宋大人无意中发现苌敏在乌厥山中私设军器局秘密打造兵器,有图谋不轨之嫌,连夜造书要奏明万岁,可惜,传信小吏被苌敏的密碟截获,苌敏心惊之下,才…”
摇摇头,穆婉秋没有说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裂痕
“…这是真的?”绕是冷静,黎君声音也止不住微微发颤。
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苌敏出身王府包衣,就说明他的猜测正确,苌敏是英王早年布下的暗棋。
他门下的八千食客,自然都是为英王豢养的死士
贵为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在府外私造兵器,豢养死士,英王想干什么?
果真穆婉秋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就算他和曾凡修抓到了英王私吞赈灾粮款的证据又如何?
只要苌敏带领门下八千死士摸进安康,围困紫金城,那后果…
果真如此,还谈什么角逐较量,太子和曾黎两家顷刻间便死无葬身之地
念头闪过,黎君冷汗刷地落了下来,握茶的手止不住一哆嗦,他就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透出一口气来他定定地看着穆婉秋,又问了一遍,“…阿秋说的都是真的?”
“宋大人的长子宋祥在马宁府外养了个外室,那夜刚好宿在城外才逃过了一劫,他手上就有苌敏私造兵器的证据,听说就隐藏在乌厥山南的榫合一带,公子可以派人去找一找…”这个情报就是她前世通过红袖从一个恩客嘴里获得,最后宋祥被阮钰截杀,立了大功。
“阿秋…”黎君脸色从没有的严肃,“你…怎么知道这些?”一直以来,他对穆婉秋的身份多有猜忌,可穆婉秋为人太敏感,有些像小白兔,稍一惊吓就缩在窝里再不肯朝他的面,也因此,他从没正面追问过。
可这次不同,这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涉及一国之君的危亡,他不得不问清楚,这么隐秘的事,他,曾家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她却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
能跟他说这些,就说明她不是英王的人,她是真拿他做了朋友,按说他不该质问的,可是,不问清楚他心里难安。
也许就是因为他也把她看成了知己,才一定要追问清楚吧,他灼灼地看着穆婉秋。
“这…”
这些都是她前世的记忆,打死也不能说的。
紧抿着唇,穆婉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一直以来,在黎君跟前说些小慌,她都是为了掩饰自己这不堪的身世,好在黎君很知趣,明知道她说谎也从不让她特别难堪。
这次不同,尽管知道这些她不说,黎君也会慢慢地查出来,可她怕他知道的太晚了,无法补救,对阮钰那滔天的怒恨,对自己、对黎家、对曾家前世那惨淡结局深深的恐惧,让她一口气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冷静下来,面对黎君咄咄的目光,她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黎君,这一次,可不是她骗一骗就能过去的。
没有漏下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黎君心里一阵空落,“她还是不相信我啊…”暗叹一声,黎君又开口叫道,“阿秋…”语气中满满的期待。
“我…我是听黑公子说的…”
没想到又是这个答案,黎君向前倾了倾身子,追问道,“黑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这些?”
摇摇头,穆婉秋没言语。
神色一黯,黎君坐了回来。
空气异样的沉寂,穆婉秋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黎大哥…”良久,穆婉秋打破沉默,她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别人追问我您的事情,我也不会说…”她希望他让她保有一份私密,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地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就是她的底线了。
静静注视着她清澈的眼,黎君暗叹一声,“阿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跟前,“…如果我和黑木同时遇难,你会帮谁?”这个问题,很久以前他就想问了。
“当然是黑公子了…”眼睛都没眨一下,穆婉秋不假思索地答道。
黑木就是她,她当然要先自救才能救人了,如果自己都死了,还怎么救他?
感觉他温热的大手颤了颤,穆婉秋忙又补了句,“我救了黑公子立即就回头救您…” 随即又咯咯笑起来,“黎大哥问的好笑,凭黎大哥的才智身手怎么会用我救?一直以来都是黎大哥一而再地救我啊…”声音戛然而止,穆婉秋忽然发现她落入了一个圈套,她慌乱地抽出手坐回原处,端起茶一口一口地喝。
像做错事的孩子,她不敢看黎君的眼。
说到底,她心里只有一个黑木啊。
静静地看着穆婉秋一连串慌乱的动作,黎君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
…
“…你去找你的阿秋妹妹吧”阮钰一转进柳府内院,柳风就疯了般跑出来,怒气冲冲地挡在他面前,“…还来这儿干什么?”
为搭上黑木,她听他说过要纳那个低贱的小杂工做妾,虽不情愿,在父亲的劝说下,她还是认了,可柳风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敲锣打鼓地去白府求聘那个低贱的小杂工
这就罢了,最可恼的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小杂工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被他睡了一夜之后
试问,连一个叫花子出身的小杂工都看不上的人,她柳凤却视如珍宝,还打算嫁妆十里良田千顷地嫁过去,外人会怎么看她?
怒瞪着阮钰,羞愧、恼怒、妒恨一起涌上柳凤心头,她疯了般往外推阮钰,“…你走,你走,你去找你的阿秋妹妹吧”
被当众拒绝了,被人如敝履般弃了,阮钰本就羞愤难当,现在被柳风一闹,但觉一股烦躁上涌,他强压着满腹的不耐,抓住柳凤的手,“阿凤,别闹了…”声音几近哀求。
“你走,你走…”柳风使劲踢打着他,“我不要再见到你,我不要嫁你,不要嫁你”猛说出这句话,柳凤也是一怔,随即呜呜地大哭起来。
被推了个趔趄,阮钰紧握拳头的手背青筋暴露,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转身离开。
从没有这一刻,让他感觉柳凤是如此的烦躁闹人,一瞬间,让他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如果此生身边不能有她相伴,我娶了阿凤又如何?”心里想着,他听他冰冷冷的声音对柳凤说道,“我自小孤苦,原是配不上凤儿,凤儿实在不愿嫁,就算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柳凤哭声顿消,她震惊地睁大了眼,“…三哥说什么?”
“凤儿,不许胡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院子的柳伍德,朝柳凤喝道。
回过神,柳凤“哇”的一声大哭着跑回屋里。
怔怔地看着柳凤伤痛欲绝的背影,阮钰脚抬了抬,终是没有追上去,无猜的感情如地上的青砖,在阮钰脚掌落地的霎那生出一道龟裂,缓缓地蔓延开去。
“凤儿任性惯了,钰儿别往心里去…”见阮钰脸色难看,柳伍德呵呵笑道。
“义父,我…”心里赌闷,阮钰想就势解除他和柳凤的婚姻,一开口,才发现这话很难说。
义父对他恩重如山,发达后娶柳凤是他不二的承诺。
“钰儿有话进屋说…”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柳伍德开口打断他。
顺势闭了嘴,阮钰迈步随他进了屋。
“…我听说钰儿连封了黎家三个酒楼?”坐定后,柳伍德挥手打发了众人。
封三个是少的
想起黎君竟当众让人把他的聘礼都扔进了护城河,阮钰恨恨地点点头,“我怀疑那几个酒楼窝藏窃贼…”
“…钰儿糊涂”柳伍德皱皱眉。
“义父…”阮钰转过头。
“外界风传你和黎君为争女人大打出手,昨日他刚毁了你的聘礼,今**就封了他的酒楼…”面色严肃,柳伍德语气中带着股长者的威严,“…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怀疑酒楼窝藏窃贼,我封了搜查是例行公事?”阮钰冷哼一声,“义父太小心了…”出身行伍,阮钰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毫不犹豫。
“钰儿想过没有,如果搜不到窃贼,你如何收场?”柳伍德反问。
别说没有,就是真窝藏了,以黎君的手段,他也能把窃贼给变没了
“…解封就是”阮钰无所谓地说道。
他原也没打算能有收获,不过是想折腾折腾黎家罢了,相信这一次,黎家至少也得损失万八千两的银子。
“钰儿糊涂…”见阮钰执拗,柳伍德叹息一声,“黎家总不是一般的小户…”
“我倒希望他能公然反抗”不等柳伍德说完,阮钰强硬地打断道。
他正愁抓不到黎家的错处呢,黎家敢反抗官府执行公务,他求之不得,可惜,外界风传黎家势力如何如何,也不过如此,他连封了三处酒楼,黎家连个屁都没放。
包括黎老爷,都是一窝子的缩头乌龟,让他有力都没处发。
“大业知府秦大人早就是黎家的狗,一旦他上表弹劾钰儿…”摇摇头,柳伍德叹息一声,“钰儿终是年轻气盛啊…”
这有什么?
阮钰不屑地低哼一声,都是例行公事,抓窃贼扑空是常事,朝廷怎么可能因此定罪?
更何况,有英王在谁敢弹劾他
“钰儿错了…”见他不屑,柳伍德心里叹息一声,强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说钰儿查封酒楼不对,是说这事儿背后…”微顿了下,他认真地看着阮钰,“不会弹劾钰儿封酒楼的事儿,秦大人会弹劾钰儿为女人和百姓争风吃醋,端行失检,有伤风化,这奏章一旦递到龙书案上,那钰儿的仕途…”摇摇头,他没说下去。
“这…”阮钰神色一凛。
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戮尸
“钰儿立即把酒楼解封了…”见他醒悟,柳伍德趁机劝道。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阮钰猛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蹦起老高。
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柳伍德瞬间遮掩了过去,“气不斗在一时,钰儿还是往长远看啊…”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他话题一转,“明月公主就要大婚了,这个关键时刻,钰儿一定要沉住气。”
阮钰眼前一亮,“…明玉公主大婚香品可有眉目了?”
“有了…”提到这个,柳伍德心情格外好,“谷琴新调治的黯然**香已有初成,凤儿正试用呢,再调试几次,香气稳定了就把方子送过来…”
“太好了…”阮钰面色一喜,随即又皱皱眉,“我听说谷琴为人心胸狭隘,好大喜功,到时她会不会脚踩两只船?”
这秘方拿到柳家,就是柳凤的功劳,在黎家,就是她谷琴的荣耀,虽说柳家给了天价,可是,难说黎家不会最后来个破釜沉舟
这人心,是最难测的。
想起艺荷香坊的结局,阮钰心里更多了一丝忐忑。
“这还需钰儿亲自见见谷琴,讲讲时局,给她颗定心丸…”
“这个不难,哪日让凤儿约她出来就是,只是…”阮钰话题一转,“我们想到的,黎家一定也想到了,他们会不会…”要说缺什么,黎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为稳住谷琴,临时许以重诺也难说。
果真那样,柳家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钰儿不用担心,拿了秘方后,我自有办法让她再帮不了黎家”语气阴森森的,柳伍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好到时义父有用我之处,只管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阮钰心里狠狠地发誓道,“…黎君,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
闪身走出柳府大门,远远地瞧见阮熙在前面树后探头探脑,阮钰就快步走上去,“…什么事?”他冷冷地问。
“媒婆孙妈被人戮尸在街头…”阮熙偷偷看着阮钰脸色,昨日刚去白府提亲,今天就被戮尸街头,显然是打都尉府的脸。
身子震了下,阮钰狠狠说道,“她本就该死”他是让她去提亲的,不是让她去折辱人的,听说她昨天当众辱骂穆婉秋是**,他也想杀了孙妈,只是被气晕了头,他一心对付黎君,还没腾出手来。
现在有人先动了手,倒也省了他的心。
“…小的怀疑是黎大公子做的。”
阮钰目光一闪,“…可有证据?”
“就是没有证据,小的才怀疑…”知道阮钰有多恨黎君,阮熙试探着建议,“大人要不要去问问?”能被官府的人天天眷顾,大业上流对黎家总会有所顾忌,慢慢地自然会生分。
略一迟疑,阮钰摇摇头,“算了,地方上的事儿,就让秦大人去查吧…”
错愕地看了阮钰一眼,阮熙忙应了声是。
“宋祥的事儿可有眉目?”来到马车前,正要弯腰,想起什么,阮钰又回头问。
“小的派出了十几路密碟,均无消息…”阮熙恭敬地打起车帘。
“听说他很好色,让我们的人多留心乌厥山一代的赌场ji院…”阮钰躬身上了马车。
“是,一有消息,小的立即抓了带来大业。” 阮熙放下车帘,朝车夫挥挥手,马车吱呀一声向前驶去。
“不用…”好半天,马车里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就地杀了…”摘了头上的黑纱遮帽,阮钰眼里露出一抹深思, “…殿下为什么让我务必杀了他?”
…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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