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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一想要和他天人永隔,她心就如刀剜一般。[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你的案子已被左锋定了性,万岁轻易不会翻案……”黎君又肯定地摇摇头,“至少现在不会儿。”
英王潜逃,百官正惶惶不安,为了稳住朝局,南帝暂时不会做出太大的动作。
“可是……”
可是万岁现在知道她的身份了啊。
“你现在总是声名显赫的调香大师,既然他当时没杀你,以后就不会轻易杀了……”
说着话,黎君心里生出一丝后怕:
差一点,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那我们怎么办?”穆婉秋声音有些急促。
“伯父被害的证据就在我们手里,我正和太子商量要递上去呢,阿秋既然说开了,我们索性把证据拿出便是……”黎君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的没事吗?”
穆婉秋还是有些不安,万岁骤听到她是穆相之女时那股无形中爆发出来的杀意,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没事儿,想一想,若没天大冤情,阿秋一个女子绝不敢在万岁面前申诉……”黎君安慰道,“总体说,他还算是个明君,冷静下来,他也会认真思考阿秋的话的,到时太子再适时把证据递上去,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想想也是,穆婉秋就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万岁会不会去那个山洞里查看?我感觉他好似对那个黑漆木盒很熟悉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黎君点点头,想起什么,呵呵笑起来,“阿秋提到这些,我倒是想起来了,万岁果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即便那个洞口被堵了,他也会派人挖开……要找到那个山洞,万岁还得靠阿秋带路呢,在他找到那个山洞前,是不会动阿秋的了。”
有这些时间就足够了。
一句话点醒穆婉秋,她也点点头,“……得到了夜明珠,万岁就可以打开先帝的遗诏了,确认了身份,他一定会秘密寻找那个山洞的,只是……”穆婉秋声音忽然顿住,“……一旦万岁真挖开了那个山洞,就会发现我说谎了。”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不会……”黎君自信地摇摇头,“他打开那个山洞前,我会照着阿秋对万岁的描述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素知黎君的手段,穆婉秋就点点头。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黎君舒了口气。
穆婉秋在万岁面前自暴身份捅了天大的篓子,他得马上去找太子商量补救的对策,想到这儿,就松开穆婉秋站起来,正要说话,一阵敲门声传来,黎君喊了声,“进来……”
是秦健,他脸色有些发白, “公子,外面来了许多御林军,把驿馆包围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遗诏
什么?
穆婉秋脸色一阵苍白,她转头看向黎君。
“没说什么事情?”黎君脸色沉静地问道,悄然握住穆婉秋冰冷的手。
“……只说是奉命来保护白大师的。”
什么保护,这纯粹就是变相的软禁听了这话,穆婉秋不安地叫了一声,“黎大哥……”隐隐地,她觉得,她闯了大祸,这件事儿绝没有黎君说的这么简单。
脸色也跟着变了变,黎君低头沉思了许久,抬头吩咐秦健,“……你立即派人去各处散播,就是皇后娘娘召见了白大师,凤心大悦,赏了一只金炳玉如意,万岁亲派了御林军来驿馆保护白大师……”
“黎大哥这是为何?”秦健应声走出去,穆婉秋不解地问。
“你早已名扬大周,而今来安康几日了,却没人来拜见你,一定是因为英王刚刚逃走,大家都不知道万岁和皇后娘娘对你是个什么态度,自然不敢乱来,现在得知万岁和皇后赏识你,就会争先恐后地来拜见你了……”他看着穆婉秋,“阿秋这次就不要再闭门谢客了,索性把我们从大业带来的那些香膏送给他们,笼络人心,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就会更多……”
“我明白了……”穆婉秋眼前一亮,“御林军一定会把这里的情况传给万岁,眼见大业百姓对我如此推崇,万岁就会投鼠忌器,轻易不敢动我了”
“对,这就是名望,再霸气,万岁也不会轻易杀掉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大师……”黎君话题一转,“为找到魏大师的遗物,我猜万岁轻易不会动你,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再加一层保险罢了。”
“好,我这就梳洗了,备好茶水迎接客人……”穆婉秋站起身来。
“嗯,我就去找太子……”黎君也站起来,“阿秋千万不要大意。”又高声叫来王七虞九,吩咐道,“……勿要保护好白姑娘,盯紧了外面的御林军,若有异动,立即带了白姑娘逃走。”
虽然自认为自己料事如神,但圣心难测,黎君可不敢保证南帝真会乖乖地按他的猜测行事。
……
拜祭了先帝,南帝带李公公直奔存放了先帝遗诏的广德殿。
令人开了锁,留李公公在外面守着,南帝迈步走进殿内,颤着手抽出尘封了二十多年漆了蜡封的先帝遗诏……
“……原来魏大师真是曾经暴毙的柳贵妃,是我的母妃”看完父亲的遗言,南帝失神自语,“这些竟都是真的”
虽然三十年前他就听母后说过,可是,那都是母后的猜测,从没得到过父皇的首肯,做不得准。
父皇的亲笔密诏详述了他的身世,让他有朝一日找到魏氏,一定要以太后之礼待之并善待魏氏一脉的传人,看了这些,南帝心中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
缓缓地展开尘封在涂了蜡的长木匣中的一幅卷轴,一个宫装的绝色美人跃然眼前,这就是曾经暴毙的柳贵妃?
他的生身之母。
看那画面上的容颜,依稀还有他儿时记忆里的模样,记忆中父皇常常一个人来到这个广德殿中,一逗留就是一下午,他一直好奇这里面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原来,这里竟藏了母妃的画像。
原来父皇心中只有母妃一人。
想起记忆中的父皇从来就没有笑过,南帝不由得心里一酸,眼底竟起了一层水雾,“母妃,你为何这样狠心,要抛弃父皇和皇儿,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
想起自己三十几年来日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世,南帝有些怨怼,可想起传说中魏大师也一生未嫁,孤寂漂泊,最后竟不知埋骨何处,南帝更多的却是心痛。
拽了把椅子,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画轴挂在墙上。
看那墙上一层浅浅的印记,他相信,母妃的这幅画像之前就是一直被父皇挂在这里的,所以,他才常常一个人来这里欣赏,和母妃说话。
背负着手静静地站在画像前,南帝恍如一尊蜡像……
直到掌灯时分,他才推开门走出广德殿。
李公公已急出了汗,见他出来,忙上前施礼,“万岁……”余光悄悄打量着南帝的神色。
“……把这里锁好了,以后没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抬脚走下汉白玉阶梯,南帝吩咐道。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忙转了身上去锁门。
“……万岁要去哪儿安歇?”见南帝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李公公小跑着追上去。
“……雅园。”南帝头也没回。
不召嫔妃时,南帝大多一个人居住在雅园,见南帝没有去乾坤宫的意思,李公公就皱皱眉,想起皇后娘娘才遣了人来询问,大有低头求和之意,他张了张嘴,瞧见南帝脸色不善,又闭了嘴。
只一声不想地跟在南帝身后。
伺候着上了御撵,放下帘子,刚走了几步,瞧见拐角处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李公公就故意拉下几步,落在后面。
眼看着万岁的御撵拐过墙角,那小太监蹬蹬蹬跑了出来。
“……什么事儿?”李公公问道。
“太子爷求见万岁,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问万岁今日心情可好?”
“万岁今日心情不好,让他明儿再来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转过墙去快步追上御撵。
接连三天,太子一直没有见到南帝。
“我们猜错了万岁的心思……”太子又一次吃了闭门羹,黎君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话怎讲?”太子眉头紧锁。
“……万岁这是自己心里过去那个坎啊。”黎君叹了口气,“即便知道白大师是穆相之女,万岁也不该冷落您,他这是对三年前的事还没有释怀啊。[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穆婉秋进献夜明珠是个天大的功劳,现在竟连一文赏赐都没下来,人还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可见他对穆婉秋的杀意一丝未减。
南帝的杀意越浓,就说明他对三年前的事情越恐惧。
“可是……”
可是父皇毕竟重新启用本王了啊。
话踯躅在嘴边,太子到底没有说出来,只疑惑地看着黎君。
“万岁这是对英王殿下彻底寒了心,不得不重新启用您来抑制他的权势……”像是知道太子的心思,黎君缓缓说道,“他对您的戒心一丝也不曾消减啊。”
否则,他就不会介意一个罪臣余孽了。
太子脸色白了白, 问道,“……父皇不肯见我,我们如何是好?”三年前的事儿,他几次想向父皇解释,可是,自从被圈禁,南帝就再没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成了他们父子间的忌讳。
也因此,看到阮钰英王谋害穆相的证据,他和黎君商量了许久,都不敢现在就拿出来。就怕被南帝误会为落井下石,给他定个蓄意谋害英王,兄弟相残的罪名,最后反成全了英王。
父皇忌讳他,他又何尝不忌讳父皇?
五指无规律地叩打着桌案,黎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久久,他开口道,“看来我们还得改变策略,首先让万岁打开这个心结,才好进一步动做,否则……”他摇摇头,“即便重新被立为太子,万岁也不会放心地交给您任何事,一样的父子相疑。”
想起自复出以来,行事处处受父皇监视,太子就点点头,“贤弟说的是,只是,这件事父皇从来讳莫如深,又如何可解?”
“白姑娘擅自求万岁为穆相申冤,虽然捅破了天,可这也不失为一个契机……”黎君忽然抬起头,眼里带着股果决,“殿下索性就利用这机会让万岁自己开口……”
太子目光一闪, “贤弟说来听听?”
黎君俯身上前,压低了声音,两人密议起来。
和太子别院里的阴云密布不同,这三天,穆婉秋的驿馆可谓门庭若市,慕名来拜的人络绎不绝,每每都是朝廷重臣的内眷,这可累坏了驿馆门口的御林军。
他们得的命令是保护穆婉秋不得擅自出入驿馆,却没接到阻止别人来看她的命令,南帝又没明说是软禁,这些人也不敢做的太露骨,又担心穆婉秋易了容随哪一队拜访者偷偷溜出驿馆,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天十二个时辰是一刻也不敢疏忽。
很快地,这消息就传进了雅园。
这可是南帝始料不及的,他眉头紧锁,五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她在民间竟有这么高的威望?”又是恩亲王的义妹,想动她还真的费些心思呢。
更何况,父皇的遗诏名言要他善待魏氏一脉的后人。
可是,不杀她,难说她不会蛊惑了太子,再起祸心
“……早在明玉公主大婚,白大师的名声就传开了,奴才听说曾经不远千里去大业拜访她的人趋之如骛,一掷千金想见她一面都难。”李公公解释道。
南帝眉头锁的更紧。
他起身在地上来回地踱着。
穆婉秋不过是个天纵奇才的匠人,一个孤女,一没家势,二没背景,和朝局八杆子打不着,李公公实在不知道南帝为什么竟这么忌讳她,见南帝脸色阴沉,却是再不敢多言,只眼睛随着南帝脚上的明黄色缎面矮靴来回地移动。
南帝脚步突然顿住,他抬头看着李公公,“……外面风传白大师是穆熹的余孽,你怎么看?”
第三百六十三章前尘
李公公一哆嗦,开口说道,“……左大人不是早已验明了吗,白大师并非穆相之女。”
“左锋?”南帝眸光一凛,“……地方贪官,多有徇私”凌厉的语气带着股少有的寒意,李公公忙屏了呼吸,不敢多言。
好半天,南帝放缓了声音,像是为了说服李公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观白大师,分明就有穆夫人当年的模样。”
当年皇后宴请朝廷命妇,他见过穆夫人。
摸摸袖笼中太子刚送的东珠佛窜,李公公额头见了汗。
“当年穆熹的案子,你怎么看?他真的冤枉吗?”南帝眼底有一丝困惑。
冷静下来,他思索了整整三天,以那日见到的穆婉秋的谨慎,不是真的冤枉,没有天大的冤情,她绝不敢那么跪求自己
试问,若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掩饰都来不及,又怎敢在自己面前自暴身份,自寻死路?
除非是傻子,穆婉秋并不傻。
可是,穆熹的案子是他亲身所历,他怎会冤枉了他?
李公公扑通跪了下去,“……奴才不敢乱说。”
“你但说无妨……”
“这……”李公公就擦擦额头的汗,“民间传说三年前平城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是因为朝廷杀了一个大忠臣,惹了天怒……后来就是白大师在龙王河边的求雨坛前长跪了一上午,求来了连降三天的大雨,救了一方百姓的命……” 声音颤巍巍的,李公公偷偷瞧着南帝的神色。
殿内出奇的静。
李公公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蹦出嗓子眼,手指无意中碰道袖笼中的东珠佛窜,他心里一阵发冷,暗暗后悔,自己万万不该贪图这点虚财,替太子传这些话。
就在李公公要崩溃的时候,南帝充满困惑的声音传来,“三年前平城求雨的人竟然是白大师?”
听出南帝声音里除了困惑,竟无一丝怒意,李公公呼出一口气,他险些瘫坐在地上,勉强让自己跪直了,道,“……那人就是白大师,是从槐荫山一带流落到平城,看到当时的平城知府许大人要用童子祭祀龙王求雨,心生不忍,才毅然挺身而出,和许大人立了军令状,亲自登坛求雨。”
她当初求雨竟是为了救两个祭童?
这份悲天怜悯之心,怎么会是十恶不赦的罪臣余孽?
南帝眼里的困惑更浓,问李公公道,“当年平城求雨的奏报还有?”
“……有”
“找来看看……”南帝转身坐回书案后。
李公公应了一声是,起身走了出去。
这些奏报早被太子和黎君准备好送了来,不一会儿,李公公就返回来。
南帝接过他递上的奏报认真地看起来。
重新给续了壶热茶,李公公垂手立在一边。
“……难道当年朕果真冤枉了穆熹?”久久,南帝抬起头来,自言自语道。
若是朝中大臣红口白牙替穆熹说话,南帝定是不信,然,这是老天在说话。当年自己杀了他,就惹来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旱,后来他的女儿跪了一上午,老天就收回了惩罚。
六月飞雪,天降大旱,这都是老天给世人的惩罚,听说人间若没奇冤,就绝不会出现这种异相。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当年的穆熹是冤枉的吗?
可是,那些都是自己亲身经历啊,怎么会冤枉他?
一瞬间,三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南帝眼前:
三年前,偶而一次微服出宫,南帝竟迷恋上了幻月楼花魁玉玲珑的曲子,从此,他便常常微服出宫去幻月楼楼听曲。
出事那天,他正听在兴头上,就听幻月楼外面突然乱起来,竟被官府包围了,初时他也没介意,只以为是官府临时检查,就令身边的公公拿了他的腰牌出去把人打发了,谁知公公出去不一会儿就脸色煞白地返回来,外面不是临时检查,竟是军戢营的官兵,奉命缉拿一个安阳来的南宫公子,说他是齐国的密碟,要就地处决。
南宫就是他的化名,为掩人耳目,他故意说自己是来自齐周边境的安阳,谁知,竟被人钻了空子,说成是齐国密碟。
这些人,分明就是知道他的身份,特意来截杀他的
幻月楼外被官兵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听着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南帝心从没有那一刻那么绝望,即便三年后的今天,回忆起那天的经历,他还心有余悸。
不是玉玲珑的绣床下有地洞能通到外面,他怕是再难活命。
在玉玲珑的帮助下,他顺利逃出幻月楼,正遇到听说幻月楼被官兵包围了,带侍卫赶来的英王,总算逃得了一命。
想到一旦他死了,收益最大的就是太子,回宫后,南帝就瞒着太子,秘密命英王彻查此事,英王不负他望,秘密抓了穆相的传令书吏穆铜,不出三天就查明了原委,原来是太子早就发现了他微服出宫的事儿,才和穆相密谋篡位。
军戢营的兵只有穆熹和他能调动,他自然不会调兵杀自己,不用说,一定是穆熹,果然,询问之下,那日军戢营统领刘倡就是奉了穆熹之命去包围的幻月楼,穆熹的贴身小厮穆铜也供认不违,那日的确是他奉相爷之命去军戢营调的兵。
人证物证俱在,南帝哪有不信的?
听了穆铜的供词,看到调兵符上穆熹的笔迹和印鉴以及穆铜供出的穆相和太子往来密信,尤其想到那日自己果真被截杀在幻月楼,继位的自然就是太子,南帝心寒到了骨子里。
微服出宫去幻月楼听曲儿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传出去有失皇家体面,尤其父子相残这种家丑儿更是不能外传,这件事情到此便被南帝压下了,既没大肆宣扬,也没交大理寺复审,只以私自调兵蓄意谋反为由一夜间抄了穆相府,同时圈禁了太子。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除了那张调兵符,太子和穆熹当时也对那些密信供认不违,密信中虽没提谋权篡位之事,但一国宰相和当朝太子暗中来往如此频繁,难说没有结党之嫌,他怎么会冤枉穆熹?
“……当年的事情总是只有英王殿下一人经手,万岁既然疑惑,不如再召太子来问问?”见南帝神色迷惘,李公公趁机说道。
“你也认为穆熹是冤枉的?”回过神,南帝问道。
“……当年万岁对太子殿下信任有加,储君之位不可动摇,太子万没有突然出手的理由。”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见南帝的目光候地变冷,扑通跪了下去,“奴才觉得,万岁即然决定要重用太子,当年之事还是查清楚的好,这样藏在心里总是个疙瘩。”
南帝的神色缓了下来,良久,他摆摆手,“将那件事的案卷调出,你去召太子来……”
“是……”李公公松了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太子便被带了进来,磕头道,“……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
“谢父皇……”
太子起身站在一边,南帝看了看左右,“你们下去吧……”
伺立在两边的宫女太监迤逦退了出去,李公公回手关上门,亲自守在门口。
抬眉看了太子一眼,南帝又低了头继续看手里的案卷。
殿内出奇的静。
渐渐地,太子额头渗出了汗,尽管进宫之前,听了李公公的描述,黎君已经给他分析过,万岁这是想通了,要自己想打开三年前的心结,他这次进宫有惊无险,可是,面对这古墓荒茔般的沉寂,太子的心还是紧紧地绷了起来,他衣服都贴到了后背上。
南帝终于放下案卷,抬起头来。
“父皇召儿臣来有事?”太子趁机叫了一声,极力压制的声音还是带了一丝不安。
两年的圈禁生活,让他少了许多锐气。
见他脸色发白,南帝就叹了口气,指着一边的椅子,“……皇儿坐吧。”声音少有的和蔼。
太子心安了不少,惴惴地在椅子上坐下。
“……这是三年前穆熹谋反的案卷。”端茶喝了一口,南帝指着自己刚放下的案卷说道,“今日这屋里只你我父子二人,上有青天朗朗,下有黄土昭昭,皇儿跟为父说句心里话……”没有自称为朕,这一刻他们只是父子,殷切地看着太子,南帝和睦的语气带着股格外的郑重,“三年前的这件事儿,皇儿到底参没参与?”
这话曾经他也问过太子,太子当时就否认了,可是,他以为那是狡辩,现在,他想听太子说句心里话,那怕这件事他真的参与了,父子之间能坦诚相对,他也能释怀。
毕竟太子当年还小,被奸臣诱惑行事莽撞些也是有的,相信两年的圈禁生活,太子也知道错了,懂得了收敛。
“儿臣冤枉……”太子扑通跪了下去,见南帝瞬间变了脸,忙举起右手,发生道,“儿臣对天发誓,三年前若有杀父皇之意,当万仞穿心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古代重誓言,尤其帝王之家,被誉为老天的儿子,轻易是不敢发誓的,这誓言不可谓不毒,显然太子是被冤枉的。
南帝脸色微霁。
只是,他又皱了皱眉,暗道,“皇儿信誓旦旦说这事他没参与,这兵符上分明就是穆熹的笔迹和印鉴,难道是他一人所为?” 又摇摇头,“……杀了朕,还有皇儿在,他也坐不上龙椅,相反,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皇儿也会灭了他九族替朕报仇,他又何苦取自亡之道?这说不通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昭雪
余光瞧见南帝脸色一瞬间变了几变,太子忙磕头道,“……儿子指天发誓,穆相也是冤枉的。”
骤听这话,南帝脸色一阵青黑,额头的青筋跟着蹦了几蹦,只片刻,他又恢复了镇静,“皇儿说说看……”
见父皇没再暴怒,太子舒了口气,道,“两年来儿臣独居永安宫,夜不成寐时,常常冥思苦想三年前之事,有几处疑惑儿臣始终不解……”
“……哪几处?”南帝神色一凛。
“……玉玲珑不过一界名伶,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嬉笑怒骂皆由嬷嬷掌管,每日迎来送往客人不计其数,她又如何能在自己的绣床下挖出一个地道?什么时间挖的?”眼睛看着南帝, “除非她本身就是一个密碟。”
南帝的手指动了动,嘴上吩咐道,“继续说……”
“常人眼里,官兵包围花楼不过是例行检查,当时那么多皇子王爷都没察觉异常之处,怎么六弟就觉得不妥,要出去看看?又那么巧就站在父皇的现身之处?”声音顿了下,像是有些迟疑,太子一顿一顿地道,“……除非六弟早就知道父皇就在那座楼里。”
身子猛地一震,南帝一把将手边的宣纸握成一团,太子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南帝啪地一啪桌子,“这又如何?如果不是巧,朕早就被人害死了”
太子一哆嗦,跪在那里低眉不语。
好半天,南帝颓然地倚向后面,“……证据确凿,即便有疑惑,又如何能摆脱穆熹的嫌疑?”
“就因如此,儿臣才迷惑不解。”太子磕头道,“于是,儿臣一被放出永安宫,就暗中彻查了此事。”认真看着南帝,“……彻查此事,儿臣并非有别的目的,只想给父皇一个交代,消除父子间的猜忌,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此心此情苍天可鉴。”
南帝眼睛亮了一下,瞬间便掩了去,淡淡说道,“皇儿查到了什么?”
这细微的变化也没逃过太子的眼睛,他心已经完全定了下来,缓缓道,“……三年前年经手查办此案的阮钰,就是当年因通敌叛国被万岁杀了的阮睨阮御史的遗孤,当年的案子是穆相经手,阮钰对穆相恨之入骨,视他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阮钰……”南帝皱皱眉,极力地回忆着,“就是大业那个轻车都尉?他竟是阮御史的遗孤?”眼底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当年杀了阮钰的父亲,他后来隐隐也有些疑惑,觉得是冤枉了他。
“就是他,三年前因为办理穆相之案有功,被万岁破格提为正四品的轻车都尉,先在平城,后来调去了大业……”太子点点头,“儿臣最近才查出,他是云霞山无虚子的关门弟子,是六弟的同门师弟。”
“阮钰竟是六皇儿的同门师弟”
这个南帝还真不知道,一瞬间,似有什么划过脑际,他惊在了那里。
“是的……”太子点点头,“阮钰学艺归来便誓要为父报仇,书吏穆铜就是他早年安插在穆相身边的密碟,把穆铜安插在穆相身边,阮钰却不让他传递情报,不互通信息,只让他想方设法地取信于穆相。”太子话题一转,“穆铜为人多才,写的一手好字,人又激灵,入相府几年便被穆相提拔到身边做了贴身的书笔小吏,连穆相都不知道,他最擅长的便是仿人笔迹,随在穆相身边多年,模仿他的笔迹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那兵符是他模仿出来的?”南帝脸色潮红。
“是的……”太子点点头,“连那兵符上的印鉴都是他素日趁穆相不备,偷盗出来的。”
一个小小的传令书吏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他就不怕死吗?就算是密碟,在穆相身边多年,也该有些恩情吧?
这太诡异了,怎么可能?
仿佛在听天书,南帝困惑地摇摇头,冥冥中,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知道南帝的困惑,太子解释道,“外人以为穆铜是个孤儿,实则他的父母兄弟都在阮钰手里,连他后来娶的女人也是阮钰亲手给安排的,他不得不替阮钰买命。”
阮钰想报父仇,英王很受皇后宠爱,那些日子皇后每每在自己耳边吹风,有废长立幼之意,奈尔自己早年就立了太子,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不德之处,自然不能轻易废了,两人因此才一拍即合,设下了这狠毒的诡计陷害穆相和太子。
听到这儿,联想到英王竟私下里豢养死士,制造兵器,大有谋朝篡位之心,现在又畏罪潜逃,南帝已经基本相信了太子的话,他脸色由红变白,扶案的手都微微发颤,暗道,“……都是皇后的溺爱纵容,助涨了他的戾气啊,若皇后没有露出废长立幼的想法,这逆子又如何敢窥觑那至尊之位,做出这种兄弟相残之事”心里翻腾不息,南帝嘴里问道,“……这些不过都是猜测,你可有证据?”无助的语气带着股奢望。
隐隐地,他还是希望,这种大逆的事情不是英王做下的。
“这些都不是儿臣乱猜……”太子磕头道,“虽然穆铜和玉玲珑都被阮钰灭了口,但儿臣已找到了阮钰当年和穆铜、玉玲珑,六弟等人监视您的行踪,定下这毒计始末的书信……”
“……玉玲珑?”南帝目光一寒,“她也参与了此事?”
“知道父皇喜欢听曲,那一年,阮钰遍访大周伶馆,最后选中了玉玲珑……”太子道,“这玉玲珑一开始就是六弟为父皇准备的,父皇第一次与她相见,也不是偶然,是六弟买通了父皇身边的公公事先安排好的……”
“这个孽畜”南帝猛地一拍桌子,“证据在哪里?”又问,“皇儿既然查清了这些,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
太子连连磕头,“……见父皇和母后因六弟出走的事情黯然伤神,儿臣实在不敢雪上加霜,气坏了父皇”又道,“若父皇今日不问,儿子也不敢说,儿臣是想待父皇找到六弟与他对质确认后再回禀父皇的……”
南帝颓然倚了回来,无力地摆摆手,“……把证据取来。”
应了一声,太子起身走出去。
早准备好的,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南帝,“父皇请过目。”
不熟悉阮钰等人的笔体,但曾和玉玲珑耳鬓厮磨过,她和英王的笔体南帝却并不陌生,看到三年前的那段日子,自己哪天去的幻月楼,在那儿呆了多久,吃了些什么,听了几支曲子都被玉玲珑密报给阮钰,南帝只觉得胸口一阵焖涨,他脸色一阵潮红,骂了声,“……这个孽畜”身子晃了晃,竟再发不出声音。
见状不好,太子忙上前扶住,“……这些都过去了,那玉玲珑也早被阮钰杀了,父亲千万莫要气坏身体。”一边伸手倒了杯茶递上来。
喝了一口茶,南帝才缓缓透出一口气,看着太子他声音竟有些发颤,“……这两年委屈皇儿了。”
“……独居永安宫对儿臣也是一种历练,儿臣不觉得委屈,只要父皇不再猜忌儿臣就好。”隐隐地,太子眼底竟泛起一层泪光。
两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拍了拍他的手,南帝语重心长地说道,“……不会了,朕再不会猜忌我儿了……”
……
临安是大周北方的一个偏远小镇,离突厥边境很近,大约七八十里路的模样,镇上人口不多,却也不失繁华,一条街由东向西,打把式的卖艺的,打挂算命的,买包子的,炸鸡腿的应有尽有,时值傍晚,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把个小镇吵的开锅稀粥般热闹。
突然,几匹快马自镇口飞奔而来,“万岁昭告天下,为穆相爷平反……”马渐渐地放慢了速度,“驭……”领队一嘞缰绳,在闹市中间停了下来。
竟是一队穿了蓝色公服的侍卫,其中一人跳下马,把一张盖了官府大印的大红昭告贴在闹市对面围墙的最显眼处,随即翻身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奔往下一个小镇。
马队一走,呼啦一下,立时围上了一圈人。
“怎么回事?” 镇上的人大都不识字,围在昭告前瞪着大眼左右询问。
“穆相爷平反了……”一个三十左右落拓秀才念道,突然大声叫起来,“白大师竟然是穆相爷的遗孤天……”他连声尖叫,“竟被万岁收为义妹,赐号皓月公主”
“什么,什么……”一个身穿灰色麻布长褂,四十左右的矮胖男子拨开众人钻进来,“她竟然真是穆相的遗孤?”
“怎么,你认识白大师?”听他语气激动,人群中有人问道。
穆婉秋名声虽响,但对这些边民来说,也只是个神话而已,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如今听说竟有人认识她,所有目光都齐刷刷落在矮胖男人身上。
矮胖男人一激灵,眼底掠过一丝不安,瞬间便掩了去,嘿嘿笑道,“人家是神仙似的人物,咱哪能认识?”见众人不信,又道,“俺上次去大业拉货,听那里的老乡说白大师因被怀疑是穆相爷的女儿进了大牢……后来又放了出来,说是误会了,嘿嘿……”
他挠挠头,嘿嘿地傻笑。
第三百六十五章妒恨
柳凤和穆婉秋,这一对调香界双骄,一个被抓入狱,一个亡命天涯,曾经轰动了整个大周,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听了这话,众人又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昭告。
矮胖男人偷偷擦了擦汗,抬腿想溜,余光瞧见人群中似有几道目光还盯着自己,眼珠转了转,又一步上前挤在人堆里盯着昭告看,嘴里朝先前那位书生大声喊道,“……这上面都写了些啥,你念念咱听听?”
众人也跟着附和。
那书生当真念了起来。
见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矮胖男人悄悄地退出人群,在货摊前买了一只烤鸭,二十几个包子匆匆往镇子东头走去。
在一个胡同口停住,左右瞧瞧没人跟着,那矮胖男人一猫腰钻进了胡同,转了几个弯,在一座农家小院前站住,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门,隔了一会儿,又咚咚咚咚敲了四下。
吱溜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农妇装扮的人探出头来。
竟是柳凤的大丫鬟珍珠,瞧见矮胖男人,眼前一亮,“季叔回来了。”一把将矮胖男人拽进门,又左右瞧了瞧,随手将门关好从里面插上。
原来,柳伍德父女就逃到了这个镇子上,这矮胖男人便是他的亲信,叫季安,之前一直就住在这里,替柳伍德收集边境的情报,外人很少知道他是柳家人,柳伍德父女藏匿在此,便是他来回给打听消息。
关好门,见季安已走到门口,珍珠小跑着追上去,“……听说外面又来了官府的人,怎么回事?”声音带着丝明显的不安。
柳凤被官府画影图形捉拿,她们逃亡的这一路上可谓过街老鼠一般,哪怕瞧见官府的一条狗,珍珠心都会跳上半天。
没回答,季安问道,“老爷呢。”
“在后屋呢……”
听到声音,柳伍德已经走了出来,“季安回来了,今日怎样?”
“老爷……”季安弯腰给柳伍德施了一礼,“边境风声很紧,这一去七八十里,十里一岗,盘查的甚严,老爷和小姐想要越过边境去突厥,近期内怕是不易。”说着话,几人弯腰进了后屋。
柳伍德早年就是靠往突厥贩卖兵器发家,眼见被黎君阮钰追的无处藏身,便想起了去突厥避难。
“……又没有战争,怎么突然就严了起来?”柳凤正在炕边绣花,听了这话,腾地站起来。
三个月的逃亡生活,她晒黑了,人也更加憔悴了,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因为风吹雨淋,她眼角竟隐隐生出几道细纹,配上一身农妇的妆扮,标准的一个农妇,哪还有昔日的风采?
“都是太子的人……”季安说道,他看了柳凤一眼,“小姐的画像就被贴在关卡上,想是黎君知道老爷是靠和突厥边贸发的家,怕您逃往突厥,才让太子加了防范……”叹了口气,季安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又是这个该死的黎君”听了这话,柳凤把个银牙咬的咯咯直响。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想起曾经风光无限的日子,她狠毒了黎君和穆婉秋。
眼见柳凤眼底泛起一层红雾,季安忙转了话题,“……老爷,小姐饿了吧,先用饭吧。”把买回的烤鸭和包子摊放到桌子上。
“又是包子”一见这个,柳凤就想呕。
藏身在这里快半个月了,几乎天天都是这些东西。
“小姐就将就些吧……”珍珠已经摆上了筷子,嘴里安慰道,“我们都不会做饭,季叔又不好天天去酒楼买,会被人起疑的。”
这小镇不大,住的大都是穷苦人,偶尔买只烤鸭都是新鲜,别说上酒楼了,能去的起酒楼的都是名人,季安去那儿买菜,不出三天就会被人盯上。
哪怕嗅到一丝异味,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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