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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的轩辕辰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问道:“母后见了那位左御史,感觉如何?”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怕是很快就成了外面花园的肥料,何必多看?”她望着窗棂外百花齐放的花园,不由翘起嘴角冷笑道。[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轩辕辰是不是也在用张书雁的事在警告自己,有一天若是连媚背叛了他,会用更残忍的方法来对付她吗?
跟着轩辕辰久了,连媚发觉自己的心也慢慢变得冷硬起来。其他人的生死,跟她毫不相干,再也生不出一分怜悯来。
再说他如今手里捏着连夫人的命,还有连翠和章嬷嬷的命,她还敢轻举妄动吗?
回到甘露殿,连翠怯生生来禀:“娘娘,章嬷嬷想要进宫伺候……”
“让她进宫来,”无论是连府,还是在皇宫,都是在轩辕辰的眼线底下,又有什么不同?倒不如叫章嬷嬷到到自己的身边,好歹是在眼皮底下要安全一些。
章嬷嬷额头的伤还没完全好,用白布包着,稍稍渗出一点血迹来,躬着身向连媚行礼。
连媚看见她似是苍老了十岁的样子,当下就红了眼圈,赶紧上前扶住了:“章嬷嬷,是我们连家……连累了你。”
“娘娘别这样说,当初是连夫人不嫌弃老妇,赏了一口饭,才活了下来。”当年章嬷嬷的夫君一死,流落在外,要不是连夫人,早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了,所以她感激连家,感激连夫人,更恨轩辕辰。
“夫人她……到底是老妇没护好她,”章嬷嬷眼角微湿,向连翠使了个眼色。
连翠会意,退出去守在门口。
章嬷嬷走近,贴在连媚的耳边道:“夫人留下口讯,叫小姐不必理会她。她的身体她自己明白,绝熬不过一个月。”
闻言,连媚一怔,双眼涩涩的,登时便落下泪来。
熬不过一个月,所以连夫人如今是跟随连恒去了吗?
她却连母亲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了?
连媚闭上眼,任由眼泪在脸颊上滑落,又听章嬷嬷再次压低声音道:“尹少爷说,他会助小姐一臂之力的。”
表哥?
她深深吸了口气,袖中的双手握成拳:“他说了,打算怎么做?”
章嬷嬷见连媚意动,原本担心她被轩辕辰勾走了心,如今可以放下了:“他会让人来联络小姐的。”
连媚坐在桌前,想到连夫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痛苦孤独的死去,就觉得心里纠成一团,几乎要让她窒息。
连恒走了,连夫人也走了,姐姐也不在了,连家就余下她一个人。
轩辕辰不是好对付的,连媚不想把尹清夜牵连进来。
但是连夫人一死,她六神无主,那一刻答应下来,如今却是后悔了。
连媚的一生都毁了,家破人亡,不想尹清夜也追随她的步伐,走上这样惨痛的道路。
“藩国的歌姬游历至京城,听闻歌舞一绝,皇上已经派人将她们召进宫来,给娘娘解闷。”丹蝶说着,连媚心里烦乱,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去赏什么天下一绝的歌舞?
只是等夜幕降临,晚宴上,美艳的歌姬载歌载舞,舞姿非凡,叫连媚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坐在上首,连翠正在身后,章嬷嬷伺候在身侧。
连媚一面喝着甜酒,一面在远处的朝臣座椅上粗略扫过,没有看见尹清夜,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
歌姬从下首一边跳舞,一边有几个娇俏的女子向朝臣敬酒,很快便来到连媚跟前。
她原本要拒绝,只是看见这娇小歌姬的脸时,眯了眯眼,接过了那杯酒,一饮而下。
“娘娘好酒量,奴再敬娘娘一杯。”歌姬又向前递了酒杯,连媚伸手接过,杯底的纸团接过很快落入袖中,举杯又饮尽。
她素来滴酒不沾,连着喝了两杯,双颊绯红,不免有些醉意,向轩辕辰说了一声,便起身到后殿,只留下章嬷嬷在身边,才飞快地拿出纸团展开来看。
里面是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诈死,接你。
☆、第二十七章 暗香疏影
连媚飞快地看完纸条;丢进水盆里;看着它很快融化;再也不见踪影。
这是连家特有的传信方式,章嬷嬷也是知道的。
章嬷嬷也看见了纸团上的字迹,低声询问:“小姐……”
“让我再想想;”连媚打断了章嬷嬷的话;说不心动是假的。尹清夜为了字迹豁出去;必然做出了完全的准备。
她的心乱糟糟的,不想连累尹家;不愿意在皇宫里呆下去;就这样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就像是一场美梦一样;如何能不动心?
但是连媚更担心,如果不能顺利离开,要如何承受属于轩辕辰的怒火。
这个男人不会要自己的命,却有可能会对付她身边所有的人。
她握住章嬷嬷,指尖微微颤抖。
忐忑,不安,害怕。
章嬷嬷看出连媚的犹豫,笑着摇头:“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如果破了相,又没能护住夫人,早该以死谢罪的。至于连翠,她早早来到连家,连家对她极为善待,也是时候叫她回报连家的时候了。”
连媚听着她的话,只觉一片心酸。
“小姐,没有时间犹豫了。”章嬷嬷清楚轩辕辰有多狡猾和谨慎,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握住那颗红色的药丸,低声道:“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小姐,整个连家,或许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为了老爷和夫人,小姐都该好好活下去,而非被囚禁在皇宫里,成为轩辕辰的禁脔!”
连媚又是一颤,她知道章嬷嬷或许已经猜出来了,却没想到一直都是清楚的。
也是,她不过是自欺欺人,这皇宫里有眼睛的人,谁又能猜不出?
或许不到几天,容妃和雨妃等人也能看出来了。
到时候,连媚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小姐!”章嬷嬷又是一声催促,连媚轻轻一叹,终究还是点头了。
可能会失败,可能会被轩辕辰追杀到天涯海角,可能连累到其他人,但是连媚想要去试一试,想去赌一把。
“章嬷嬷,等下你和连翠趁乱离开,不要迟疑,也别回头!”连媚下定了决心,拾起那颗红色的药丸,强作镇定重新回到了轩辕辰的身边。
歌舞还在继续,歌姬依旧笑得娇艳如花,舞姿轻盈优美,她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只盯着手里的酒杯,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来了!
歌姬走了一圈,再次笑着向轩辕辰和连媚敬酒。
两个歌姬甚至绕着轩辕辰转圈,水袖飞扬,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
连媚立刻将药丸借着敬酒的时候,用袖子掩住,眨眼间咽了下去。
歌姬笑吟吟的,若无其事,似是没看见她的动作,绕了一圈便也退了下去。
药效比想象中还厉害,连媚脸色发白,忍耐了片刻,只觉得胸口像是烧灼一样,涌起一阵剧烈的痛楚。
她伸手捂住胸口,轻轻喘着气,眼前昏眩迷蒙,很快就手脚绵软倒了下去。
轩辕辰第一个发现连媚的不妥,眼捷手快地接住了倒下的她,低喝道:“御林军立即封锁皇宫,谁也别想离开。马上请太医,到永寿殿。”
他一连串地吩咐完,双臂打横抱起连媚。
连媚迷迷糊糊地听着,心里不由焦急。
也不知道章嬷嬷和连翠有没逃出去,封锁了皇宫,只怕事情要败露,尹清夜设下的一局也要被轩辕辰看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对策,就听见一阵风声破空而来。
轩辕辰皱眉,向后一退,丹蝶已经扑了过来,跟刺客纠缠在一起。
文臣吓得到处乱窜,武臣手边没有武器,只能堪堪抵挡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的刺客。十几个刺客手中握着双剑,时不时扔出暗器,不少抵挡的御林军和大臣受了伤。
轩辕辰也被几人团团围住,丹蝶退了回来,一人挡住五个黑衣刺客,刀光剑影叫人看花了眼。
对方估计没料到清秀娇小的丹蝶居然是一个高手,五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不敢再轻敌,将丹蝶团团围住。[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从腰间抽出软剑,轩辕辰眼看太医官从角落走出,便将连媚放在树丛里:“你看着她,若是保不住太后的性命,就要了你的命!”
说罢,他阻拦了几个想闯过来的黑衣人,渐渐挪步引开,免得叫他们发现了连媚。
连媚浑身剧痛,瘫软在地上,早就出气少。
太医吓了一跳,几乎摸不到她的脉搏。
两个嬷嬷上前提议道:“大人,要不要先送太后娘娘离开这里?”
外面刀剑交织,简直是一团糟,确实不是一个适合静心诊治的好地方。
太医擦了擦汗,点头道:“快扶起太后娘娘,送回甘露殿去。”
老嬷嬷应下,很快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连媚慢慢走远。
太医赶紧叫身边的药童回去,送几贴解毒的药草来,眼看连媚唇瓣发黑,必然是中毒了,再不解毒,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只怕要不保了。
等他急急赶到甘露殿,却没找到人,不由愣了:“太后娘娘呢,不是被送回来了?”
宫门守着的香岚一听,惊惶地摇头:“没有,娘娘去前殿参加晚宴,尚未归来……”
她一直在甘露殿,也不知道前面遭遇了刺客。
太医霎时双腿都软了,远远见轩辕辰浑身是血,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登时跌坐在地上,匍匐在地。
“母后呢?”轩辕辰冷冽的目光在太医身上扫过,看向香岚。
香岚从惊惶中恢复过来,口齿伶俐地道:“太医说娘娘被两个嬷嬷先送回来,奴婢一直守在这里,却没见到任何人。”
显而易见,有人趁乱将连媚带走了。
“两个嬷嬷是谁,你见过是哪个宫的人?”轩辕辰蹙起眉,倒没想到那些刺客居然是烟雾弹,最终的目的是掳走连媚。
“不、不知道,臣下从来没见过两人。当时一片吵杂,又是昏暗,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想着是宫里的人,便叫她们送娘娘先回来。”太医的冷汗一滴滴地落在地上,谁会想到那两个嬷嬷居然如此胆大,将太后悄悄掳走?
轩辕辰看也没看瘫软在地上的太医,脸色微变:“叫御林军快马加鞭,封锁京中,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是,”丹蝶没管身上的伤,脚尖一点便离开去传令了。
轩辕辰将软剑重新收好,唇边勾起一丝冷笑。
下药,刺客,嬷嬷……
这串联在一起,若说不是有人刻意布下的一局,叫谁也不相信。
不管连媚知情,还是不知情,又能不能顺利逃脱。
到最后,她还是会回来的。
“母后,你能逃去哪里呢……”
“媚儿。”
连媚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见面前乔装打扮过的中年男子,仔细一看,发现是尹清夜:“表哥……”
她记得晚宴的时候,自己几乎疼得昏睡过去,太医搭上手腕给自己把脉,又有两个人扶起自己,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连媚四处张望,见这里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就换过了,是一件普通的襦裙,料子不差,却有些年岁了。
身下的马车微微摇晃,应该在前进,她不由露出疑惑的眼神:“表哥,我们离开皇宫了?”
“不但离开皇宫,还离开了京中。”尹清夜整整一夜提着一颗心,就怕事情败露,功亏一篑。
幸好,他到底还是将连媚从皇宫里救出来了!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那药有些猛烈,免得皇上看出不妥来。”尹清夜扶起浑身软绵无力的连媚,焦急地询问。
“没事,只是没什么力气。”连媚摇摇头,看着尹清夜的装扮,便知道自己也是,摸摸头上的发髻,是平常妇人梳的。看来,两人是假扮一对夫妻。
尹清夜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当时情急,一出皇宫就直奔城门,路上丫鬟替你换了衣裳,又梳了妇人头,病怏怏又昏迷的摸样,我便说是来京中行商,不料夫人病重,眼看药石无救,这才想带你回乡。”
一般的人家眼看要死了,快马加鞭回到家里,总好过客死异乡。
城门的侍卫是见过这样的,一时同情,又见马车上的妇人脸色青白,瞧着时日无多的样子,觉得晦气,没怎么检查,很快就放行了。
“如今我们向着南边走,北边人烟稀少,不是藏人的好地方。”大隐隐于市,尹清夜和连媚在繁华的南方之乡,才不会那么快被轩辕辰的追兵找到。
“有劳表哥费心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离开皇宫。”连媚撩起帘子的一角,离着京中已经很远了,根本看不见城门,更别提是皇宫了。
就这样逃离了皇宫,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闭上眼,再睁开眼,就已经离开了。
“媚儿?”尹清夜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柔声道:“别怕,后面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委屈的。”
连媚不习惯旁人的接触,忍不住抽回了手,看见尹清夜有些尴尬的神色,喃喃道:“多谢你,表哥。”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尹清夜看着她绷着身子,下意识防备的摸样,只道是连媚在宫里吃了很多苦,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由更是心生怜意。
“若非有贵人帮忙,我也不能如此顺利将你救出来。”
贵人?
连媚蹙起眉,陡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28、 鱼游春水
当知道尹清夜向对方借了人;才转移了轩辕辰的视线;连媚才能顺利逃出皇宫;她耐心的不安更多了:“是个什么样的贵人?你以前在京中曾经见过吗?”
尹清夜摇头:“这家主人神神秘秘的,体弱多病,只叫身边的管家来跟我见面。瞧着不像是京中人;帮忙也是因为他曾有过心爱的女子被人夺走的经历;这才会伸出援手。”
这种鬼话;也就他会相信。
连媚更是觉得对方出手,目的肯定不简单:“那位贵人除了借给表哥一批死士;还有什么?”
“还替我们指明了路线;这才顺利离开京中;且没有被皇帝派来的人追上。”尹清夜说着;还心有余悸。他们曾跟御林军离得最近的一次;几乎是擦身而过,把他吓得不轻。
“那位贵人在南边买了地,还有一座温泉庄子,说我们若是没有地方去,可以到庄子上暂住几天。”
对于这位贵人,尹清夜起初也有些警惕和怀疑。但是对方不遗余力地帮忙,叫他心里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有了几分感激。
若非这人的帮忙,只怕他们两人即使顺利离开了京中,也很快会被发现或者追上。
他其实也清楚,多一个人知道两人的行踪,就多一份危险。
但是在南方人生地不熟,有贵人的帮忙,总好过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暴露了行迹,反倒不美。
“我有意去贵人说的那个温泉庄子,一来地方比较偏僻,不会有人发现,二来我们可以暂时落脚,然后再寻更妥当的地方暂避……”
“不,我们不去那个温泉庄子。”连媚皱着眉头,对那位所谓的贵人根本不信任。这世上从来没有白食的午餐,她担心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太高,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了的。
尹清夜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明白媚儿的顾虑,但是不去那个温泉庄子,我们一时之间要躲到哪里去?媚儿不是曾说过,天下之大,莫非皇土。皇上的人手遍布天下,我们只有两个人,仅能避其锋芒,躲在暗处,直到他放弃为止。”
放弃吗?连媚并不觉得,轩辕辰会轻易放弃。
尹清夜不知道,她却是明白的。轩辕辰需要她,应该说是需要她体内的双生蛊。
离开了皇宫,轩辕辰失去了另一半的双生蛊,身体会不会立刻就打回原形?
若是如此,他必定更加恼怒才是。
一个人尝过了身子康健的甜头,就再也不想恢复到孱弱的时候去,轩辕辰想必也是如此。
“表哥不是说大隐隐于市吗?那我们就去南边最大的城市,最繁华的地方。”连媚思前想后,还是没有选择那个温泉庄子。
虽然尹清夜说得很对,一个僻静的地方附近了无人烟,确实不容易被人发觉。
可惜坏就坏在了无人烟,树只有在树林中才能发现不了,人亦是如此。与其选择没有人烟的庄子,倒不如隐藏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中。
尹清夜觉得连媚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同意了:“那么媚儿觉得,哪里才是最繁华的地方?”
连媚撩起帘子,马车经过河边,便笑了笑,眼睛微亮,素手一指:“那里。”
尹清夜没想到连媚会选上南方最有名的彩船,在客栈匆匆沐浴换上一身男装的她,乌发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手握折扇,确实有几分翩翩公子哥儿的味道。
两人衣着光鲜,很是受花娘们喜欢,一个两个在岸边便开始娇笑着要他们上自己的花船。
尹清夜哪里见过这般热情的花娘,有些赧然地直往后退。
连媚就比他自在从容多了,抬眼一扫,便选了一个瞧着伶俐又聪慧的,跟着她上了一条不大的花船。
“两位客官是常住,还是只今夜快活一回?”花娘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苗条,脸上擦着厚重的脂粉,虽说年纪不大,却也显出几分沧桑来。
花船的娘子,都是贫苦出身居多,实在没了活路,这才夜里做这些皮肉生意,好赚些银钱。
她们很少在固定的地方停留,到处招揽生意。又因为曾是良家出身,夜里颇有些遮遮掩掩的,那层厚厚的脂粉遮住的不止叫自己看着娇艳一些,也是为了遮掩真实的容貌。
连媚想了想,选择花船,不怕被人轻易找到。如是不幸遇上,船只正好能顺水而下,也跟容易逃脱,她丢了一锭银两道:“暂住十天,若是住得舒服了,继续住着也无妨。”
这可是大主顾了,一出手就大方,花娘喜不胜收,赶紧迎了两人上了船,拿着撑杆便离开了岸边,让好几个眼尖看见连媚大方出手的花娘好生羡慕。
“你叫什么?”连媚进船里一看,摆设简单,却是整整齐齐,也没什么味道,便在铺着毯子的地上盘腿坐下。
花娘把船固定好,放下撑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答道:“客官,奴的贱名是代秋。”
“代秋吗?好名字。”连媚看着船里被隔开两边,一面是前厅,一面是卧室。
尹清夜一扫,立刻道:“媚……连弟身子弱,睡在里面就好,为兄在前厅凑合凑合。”
代秋觉得古怪,还以为两兄弟一起上来,是想要三人行的。
她也做花娘两三年了,不是没碰上过古怪的客人,一个个急不及待,哪里会像两人这般谦让?
瞧着像是儒雅有礼的,代秋不由绯红了双颊:“那……奴先伺候这位客官?”
“不用,”尹清夜一口拒绝,又红了耳根,说的好像自己怕别人抢了花娘一样,赶紧解释道:“我们一直赶路,也没歇息好。你去做点吃的,待会就歇下吧。”
上花船却不碰花娘,倒是叫人奇怪。可是不用劳累,就能赚到银钱,花娘哪里会不答应。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顿河吃,不过是白天钓来的鱼,简单烹调过,胜在鲜美,连媚吃完,很快就合衣躺下了。
尹清夜叫代秋送来一床被褥,铺在地上也凑合睡了。
连媚到底不忍花娘被赶出去,夜里冻出事来,叫她进来睡下,让代秋很是受宠若惊。
她想到两人不碰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其实才是一对的。
这样的人,代秋曾见过一次。男人跟男人,素来被人唾弃,但是对出身卑微的人来说,她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去做娈童,好养家活口。
她缩在角落,胡思乱想着,很快便睡着了。
连媚知道花娘兴许误会了,实在无法解释,她躺在床榻上,却迟迟没睡着。
床榻不是上好的料子,铺上了厚厚的被褥。被褥应该是经常拿出去晒过的,有着一阵清新的馨香,松软舒适。
看得出代秋虽然沦为花娘,却是个细心善良的姑娘家。
她辗转难眠,适应了身边有人,如今手边凉凉的,反倒睡不着。
不过几日,连媚已经习惯了轩辕辰夜夜跟她同塌而眠了吗?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烦躁。
代秋是被一阵轻响吵醒的,她素来浅眠,做花娘的,总是要顾及客官的需要,时常不敢睡得太沉。
她抬起眼,便见那瘦削娇小的客官在床榻上翻滚着,脸颊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低地溢出几声破碎的低吟。
那沙哑娇媚的声音叫代秋也忍不住红了脸,她忍不住上前,见连媚衣衫凌乱,乌发披散在榻上,瞧着比姑娘家还要漂亮。一双手臂抱住身子,面颊绯红,贝齿咬着下唇,似是难耐又似是痛苦。
“客官?”代秋推了推连媚,见她没有反应,赶紧叫醒了外头的尹清夜。
尹清夜还以为连媚出了事,马上冲了进去,看见床榻上的人,不由一怔。
连媚翻滚着,身上衣衫不整,外衫扯开,露出小半的亵衣。脸颊浮起淡淡的绯红,衬得一张小脸娇艳欲滴,眉宇间含着一丝撩、人的妩媚,嘴角溢出破碎的娇吟更是叫人听着身子骨便酥了半边。
他咽了咽唾沫,代秋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尹清夜眼看着连媚双手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抚过,惬意的嘤咛,尾音上挑,他心头一热,险些把持不住。
连媚素来是清丽天真的小姑娘,即使进了皇宫,眉梢间多了一丝忧郁和娇媚,依旧是他心里面那个清纯脱俗的表妹。
如今尹清夜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床榻上的不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表妹,而是一个妩媚的美娇娥!
“媚儿,”害怕自己再看着听着,便要把持不住,尹清夜粗鲁地推醒连媚。
连媚迷迷糊糊地醒来,不由奇怪他怎么在床榻前:“表哥,怎么了?”
她立刻坐起身,胡乱整理着身上的衣物,焦急道:“难不成有人追来了?快让代秋起来,让船顺流而下!”
“别着急,没人追来。”尹清夜见她懵懂不知,要脱口的话实在说不出。总不能说连媚在半梦半醒中,不自觉地魅惑撩人了吧。
“你做噩梦了,梦呓的声音有些大,吵醒了花娘,她便叫我进来瞧瞧。”
听说没有人追来,反倒是自己把两人吵醒了,连媚有些不好意思:“累了一天,倒叫表哥没能睡好。”
“这有什么,不用记挂在心上。”尹清夜这般说着,神色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连媚究竟在皇宫里经历了什么,怎的变得如此不平常?
一个人变化再大,短短几天,就能彻底变得不一样吗?
尹清夜从不觉得连媚会是放、荡的女子,那么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吗?
代秋却是突然慌慌张张地进来,惊惶道:“客官,有四五条船往这边来了,快要跟我们撞上了!”
明明她已经拼命躲开了,但是那些船分明是冲着自己这条花船来的!
☆、29、再遇故人
连媚大吃一惊;难道追兵真的来了?
尹清夜赶紧出船板望着远处的几条船;已经将花船团团围住;根本逃不出去,不由手心冒汗。
他谋划了这么久,千辛万苦将连媚救出来;没几天;却要止步在这里了吗?
尹清夜不甘心;他牢牢握住双拳。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连媚送走;再不让她回到皇宫里;受到轩辕辰的钳制!
“尹兄;”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尹清夜眯起眼;隐约看见船上的火把照耀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来。
“洛兄?”
他喜不胜收,急忙对惊慌失措的连媚安抚道:“没事,原来是熟人,不是追兵。”
“是谁?”连媚正戴上面纱,遮住自己的容貌,一边向远处张望。
船头站着的男人高大魁梧,慢慢近了,能看到他晒得蜜色的皮肤和深邃的轮廓,瞧着跟定国人有些不同。
尹清夜解释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贵人吗?这位洛柳,就是贵人身边的心腹管家,每次都是他来跟我联系的,曾见过几面,是可以信得过的。”
对连媚来说,却觉得此人透着古怪,也没尹清夜说的如此热心,心里的警惕一点都没放下。
哪个熟悉的朋友,会叫几个船只将自己团团围住,不让他们两人逃走?
这分明是连媚和尹清夜不想见也得见的霸道架势,哪里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吓着尹兄,是在下鲁莽了。”洛柳上了花船,立刻向两人抱拳赔罪。
连媚瞧着他挺直的腰板,虽然嘴里说着道歉,却丝毫没有丁点的诚意,哪里真有一点歉意?
尹清夜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洛兄言重了,只是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听闻尹兄一路南下,却没有住进温泉庄子,我家主子担忧,又不悦在下是不是招待不周,叫尹兄为难了,这便连夜坐船一路追了过来。”洛柳说着,又伸手一扬:“这船实在破旧了些,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尹兄不妨到在下的船上。”
代秋有些不知所措,连媚皱着眉头,知道洛柳说是请,其实没有给两人拒绝的机会,便安抚了花娘几句,跟在尹清夜的身后上了靠近过来的一条船。
这条船确实宽敞明亮,布置华美,跟代秋的花船简直是云泥之别。船只有两层,尹清夜跟着洛柳到一层的大堂里喝酒叙旧,她被一个粉衣婢女带着上了二楼的房间。
推开门,却已有一人背对着连媚坐在桌前,瞧着背影是个身子单薄的男子,时不时有一两声闷咳响起。
还以为是粉衣婢子带错了房间,连媚抬脚想要退出去,却发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不由蹙起眉头。
“许久不见了,皇后娘娘。”
男子听见声响,转过身,带着笑意的轻笑传来:“不,应该叫太后娘娘了。”
“林将军?”
连媚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漓澈。
被轩辕辰追杀着,林漓澈还能好整以暇地坐在这条船上,身上穿着厚重的狐裘,显得身子骨更加单薄。
被子母蛊侵蚀过的身体,他再厉害,还是会虚弱许多。
惊讶过后,连媚很快镇定下来:“表哥所说的贵人,原来指的是林将军?倒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几日不见,林将军别来无恙?”
林漓澈眯了眯眼,看着连媚从容坐在他的对面,刚进门的惊诧早就褪得干干净净,仿佛潮水般,不留丁点痕迹。
数日不见,果真要刮目相看。
这个曾经柔弱天真的连家二小姐,也在不经意间成长,实在叫人惊讶。
若是哭哭啼啼,又或是惶惶然不知所措,倒是令人索然无味。
林漓澈勾起嘴角,瘦削的脸庞依旧俊美无双,略微的苍白,更显得他风神俊秀:“托娘娘的福,还死不了,勉强逃出生天。皇兄,哦,不,应该是皇上了,他看见牢里的我逃走了,表情是什么样的?”
“惊讶?遗憾?还是失望?”
他的话,让连媚想起惨死在牢里的元贵妃,一尸两命。
就是眼前这个残忍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一出手就害死了两条命。
连媚对林漓澈没什么好印象,歪了歪头,斟酌道:“皇上他,应该是高兴吧。”
见他唇边的笑意渐淡,连媚又接着道:“若是林将军就这样轻易死了,便不配做他的对手了。皇上很高兴,最后关头,林将军还是逃脱了。”
轩辕辰就像是最出色的猎人,挑选着最出色的猎物,然后一点点追捕,慢慢将它围困,看着它垂死挣扎,最后瓮中捉鳖。
结局不重要,过程才是令他最为享受的。
林漓澈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连媚果真是轩辕辰的身边人,这么快连他的神态语气都学会了几分,瞧着就让人厌恶。
那种带着轻笑的强调,像是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猎物,正徒劳挣扎着,想要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到头来,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胜利,其实根本就是在五指山下徘徊罢了。
“娘娘能成功逃出皇宫,不感谢一下我吗?”要不是林漓澈出手帮忙,依照尹清夜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救出连媚,还要赔上自己和尹家上下的小命。
“我也很惊讶,林将军会出手,必定不会不求回报的。”连媚更惊讶的是,林漓澈没有了林家的后盾,身边的死士也被轩辕辰剿杀得差不多了,怎会还有那么多的人手?
还是说轩辕辰小看了林漓澈,除了林家和王家,还有其他靠山?
林漓澈抚掌而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娘娘果真是懂我的。”
连媚冷哼,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想看懂面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林将军想要如何?”
“尹家公子对娘娘一往情深,要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宫救你出来?为了尹公子的一片深情,娘娘忍心断了他的前程?”林漓澈微微笑着,像是在劝解,却又更像是在调侃。
连媚不耐烦听他的揶揄,却更像是威胁的话,淡淡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表哥对我的恩情,我自然不会忘。忘恩负义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
林漓澈对她冷嘲热讽的话没放在心上,忘恩负义?元贵妃不过对他有所求,那些日子自己也叫她快活如神仙,两人之间谁也没欠了谁!
“让尹公子回去,我有办法叫他不让任何人怀疑,继续他的锦绣前程。至于娘娘,就需要你留下助我一臂之力了。”
“我拒绝,”不管林漓澈要做什么,连媚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帮凶。
“娘娘不必拒绝得这么快,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尹公子想想不是?就算不是,娘娘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体里的蛊毒?”
连媚想到夜里尹清夜古怪的神色,心想着是不是睡梦中的自己因为双生蛊做出奇怪的举动来:“你知道双生蛊?”
“当然,”林漓澈微眯着眼,王皇后为了下蛊学习了不少,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连媚和轩辕辰体内种下了双生蛊,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助他一臂之力。
“双生蛊能够互相呼应,要解开双生蛊,只能杀掉对方。”
杀掉轩辕辰,才能解开蛊毒?
连媚冷笑:“林将军是想叫我去杀皇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认为我做的了?”
不说轩辕辰如今身子好了,一个男人的力气就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加上身边有丹蝶这个高手在,想近身简直难上加难。
而且连媚好不容易从皇宫逃出来,又如何会为了帮助林漓澈对付轩辕辰而再回去那个华丽的牢笼里?
“林将军不觉得这说出来的话很可笑吗?”
“看来娘娘的心肠变得硬了,连尹公子的小命也都不放在眼内。但是我得告诉娘娘,双生蛊的作用比娘娘想象中还要厉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不必立刻就回答我,娘娘不妨慢慢考虑。这几天我便送娘娘和尹公子一程,帮你们扫清后面跟着的尾巴,享受几天清净吧。”林漓澈似笑非笑地说着,很快起身离开。
“娘娘,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等他走得远了,连媚挺直的腰背这才塌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林漓澈虽说身子骨变得孱弱了,身上的气势却丝毫没有收敛,煞气逼人。连媚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才叫自己镇定下来,连手掌心都几乎要被指甲戳出血来。
但是他的话,更是叫连媚担心。
双生蛊,真的像林漓澈说的那般可怕吗?
连媚并没察觉出身体任何的不适,想着他不过是吓唬自己,压下心底的不安。
她坐着许久,直到双腿僵直,这才起身走至窗前,瞧见林漓澈正跟那个洛柳站在一起,尹清夜并没有在。
先前看着洛柳总有些古怪,如今已是深夜,洛柳换下了衣袍,身上是一件奇怪的服饰,即使是夜里,也能在微弱的烛火下看出这身衣裳颜色鲜艳,上身是短褂,腰带镶嵌了很多银片,看着有些眼熟。
林漓澈似乎感觉有视线,抬眼望了过来,连媚立刻躲了躲,倒吸了一口气。
她终于想起来了,连恒曾提起过,卫国服饰鲜艳明亮,尤其崇尚银饰。腰间佩戴的银饰越多,此人更为尊贵!
难怪林漓澈不缺人手,竟然是跟卫国私通了吗?
要知道卫国早就对定国虎视眈眈了,与虎谋皮,林漓澈这是疯了吗?
☆、第三十章 逃出生天
林漓澈疯了;连媚还没疯;跟着这个人;迟早要被算计得渣子都不剩。
这条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幸好代秋也没走远,远远跟在大船后面。
她咬着指甲;想着该如何劝说尹清夜跟着自己离开。
林漓澈算什么贵人;是瘟神还差不多!
连媚就不信林漓澈这么好心救她出来;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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