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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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蹊却在我抬起眼帘的瞬间别开头去。[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十指依然交扣,谁都没有挣开。

    静默良久,正在我放松身体准备继续补眠的时候,他突然很用力地握了我的手,一字一顿地开口,「笙,昨夜的事……你肯原谅我么?」

    我一怔,睡意全散。想起他粗暴狂乱的一面,仍是心有余悸,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的目光立刻黯淡下去,呼吸也有些急促紊乱。

    「二哥,你先不要想太多,好好养病才是。……况且,昨夜,你其实并没有真正做什么,不是吗?」我以尽量稳定的嗓音回答他,太医说他不可以受到大的刺激。

    「仅仅是这些,难道……还不够么?」惨淡一笑,他的声音满是痛苦,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颈项。我知道那里有大片紫黑色的淤血痕迹。

    垂下眼帘没有看他,我抽出与他交握的手,整了整衣物离开。

    关门的时候不经意回望一眼,看到他抬起的手臂,怔怔地伸出,向着我离开的方向,满手空落。

    北风吹彻。

    逃也似的离开锁燕楼,我倚靠在太液池边的干涩粗糙的楝树下,茫然地凝望着一池清澈水色,心里杂乱无绪。

    冬天的天空是颓败的灰白色,楝树光秃秃的枝桠直刺苍天。

    昨夜寒蹊所为,理应算是很过分的。而我已不作他想,只觉得累,心里是无尽的疲惫倦然。

    身后青叶的脚步声走近,「王,天凉了,回去吧,不然会染上风寒的。」

    我摇了摇头,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寒蹊——接受,拒绝,或是装作忘记。

    「王,……寒蹊殿下,刚才已经离开锁燕楼了。」

    心里一痛,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此时断然不能妄动。是为了顾及我的心情,才强撑着离开了么?

    蹊,何苦……

    「那么,就回去吧。」

    发生在那一夜中所有的荒唐纷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概不了了之。与寒蹊的相处,彼此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相互逃避着。

    仅三日后,寒蹊带病勉强为菡太妃举行了葬礼,葬在景王陵玉钩斜墓。

    我没有参加葬礼,那一日,我在扶摇殿蔹太后离开的院落里,将那只墨玉镶金簪子摔得粉碎——只有我看到,在那只簪子极为隐秘的地方,刻着一个古老篆体的『荨』字。

    而我决定,从此放下上一代人所有的过往。

    那些并不属于我的前尘往事已经羁绊了我太久太久。

    新年将至,景王宫上下一派喜庆氛围,大红的宫灯挂满屋檐回廊,连宫人们的脚步似乎也都轻快起来了。

    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依约,和亲的日子就要到了。

    对于这位政治手腕强硬的夕颜公主子嫣,我是没有丝毫好感的。间接地,便是她从我身边逼走了隐光。

    种种事情错杂,我的心情低落,于是决定同青叶出宫散心,寒蹊也并没有阻止。

    记得栩然曾经对我提到过,旸京城南有一片梅树林,遍植白梅。梅花盛开之际,淡而清幽的梅花香飘飘然在整个天地之间。

    一路行来,心情愈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终于到了,入目皆是纯白一色的梅花,银状素裹,如云似雪,令人的心里也如这花般纯净起来。于林间漫步徐行,有暗香盈袖。清风拂过,飘落的花瓣如白色翩舞的蝶翼,飘飘洒洒落满人的衣衫。

    心下却又不由得怅然。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栩然,或许,你我终是缘浅。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这会是另外一场不期而遇。

    旸京城的五陵公子们在白梅树林的深处文期酒会,宴饮寻欢。

    我远远地站在一株白花盛开的梅树后面,只一眼就看到那个优雅温文的身影。

    是栩然。如初见时一般的天蓝色锦缎长袍,其上流云翻飞,风流俊逸。只是侧影,却依然让人感受到那人的清朗无羁,而不是在我面前通常的压抑隐忍与小心翼翼。

    目光随即落到依偎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水绿色的轻薄纱衣,婀娜的身段,灵蛇髻上的十二支花钿闪耀着,晃乱了我的眼睛。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栩然抬手,揽上怀中人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举手投足间是再不过的自然而然。

    那一刻,心灰意冷。或许我本就没有立场期许什么。与栩然的交集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中,彼此迫不得已的相处。而年少的轻狂无羁如一层薄而透明的纸,轻而易举地隔断我所有的自以为是。

    传闻中青楼薄幸的迷蝶公子梁栩然,这样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更为真实的存在。而于我,则是全然的陌生。

    而此刻,双手捧起我的脸,静静地望着我暗沉沉的黯然眼睛,青叶的神色漠然——若有所思,无动于衷。

    第二十七章

    和亲的日子如约而至。

    我坐在殿堂高处的玉座上,一身黑色绣金龙袍沉稳而庄重。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脸上相似的虚假的微笑,我反而是唯一面无表情的人。

    漫不经心地一口口啜饮着翡翠琉璃盏中淡金色的美酒,醇香馥郁。微微晃动杯盏,水面迷离的光影潋滟。

    丝竹管弦,仙乐飘飞,衣香鬓影,觥踌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利益一致的人群巩固着彼此之间的维系,从没有一场聚会只是单纯的盛宴。

    灯火明灭。我手中的翡翠琉璃盏空了又满,醺然薄醉,视线朦胧如雾里看花。

    烛影摇红,一夜缱绻。

    清晨宿醉醒来,头痛欲裂,浑身酸软。

    好不容易双眼对焦,入目是熟悉的浅米色床帐。

    呃——?我昨夜睡在锁燕楼?……不是王后的朝阳殿?

    那么,与我翻云覆雨缠绵一夜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身后那人横过我腰间的手臂,也在突然之间让人觉得滚烫难耐。

    屏气凝神,我的视线小心翼翼地一寸寸下移。浅米色的帐幔,暖橙色的流苏……

    ——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斑驳陆离,乱如落梅,密密地落满白色的床单,让人触目惊心!

    我不由得一个战栗,怔愣片刻,猛然转身。

    气息交缠,近在咫尺处,是寒蹊俊朗坚毅的面容,苍白异常。暗蓝色的眼眸,眼帘半敛,目光深沉而温柔,不知已这样默默地注视了我多久。

    我慌乱地向后挪开身体,无比渴望逃离这荒诞不经的一幕,却发现这个动作只会让我把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修长的四肢,柔韧的身体,滑腻的肌肤,白皙的肤色,寒蹊的身体堪称完美。可现在,他的身上青紫暗红,斑斑驳驳的全是伤痕,如同惨遭凌虐。

    我的头脑中轰的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令人惨不忍睹的身体。努力地回想着,也只模糊地记起,昨夜的自己,是完全的恣肆放纵,发泄着连日来所有的不快与阴郁。

    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身下血迹斑斑的床单,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愤怒与狂乱的报复降临。

    然而没有,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到两人此起彼伏暗暗相和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圈进他的怀抱中,安抚地在我背上轻轻抚摩着。

    「笙……」叹息一般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在我的耳际。

    随即温柔的吻落下,徘徊在我的眼角眉梢,渐渐向下,却始终避开我的唇舌。

    锁燕楼后的浴池中,我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倚靠池壁坐着,心里暗自思量。

    不远处的水中,寒蹊清洗着身体,动作有些艰难。见状,我靠过去出手帮忙,而他顺从地任我动作。

    张了张嘴,那声『二哥』我却无论如何再也唤不出口。沉默了半晌,我咬咬牙,毅然开口,「你不是曾经问我,究竟我想要怎样么?我想过了,……寒蹊,放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

    我的声音十分冷淡,响起在氤氲模糊的水气中,很轻,却清晰无比。

    之后,却换作了他的沉默,阖上眼睛靠在我的肩膀假寐。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开口答应。一旦我离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景王大位,而不必纷扰于流言蜚语。

    若我离开,青叶也会过得容易些。近些日子来,青叶无时不刻不在顾念着我的安全,堤防着暗算的黑手,食物饮水总要亲自查看才肯放心地给我。心力绞瘁,人亦渐渐清减。

    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蔹太后不在了,而我依然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大景新迎娶的王后,焱国公主子嫣,有着如她的名字一般嫣然如花的美貌,却并不让人觉得俗艳,而是给人很清丽的感觉。可在我的眼里,她的姿容远远不及我的俊美无双的隐光,不,应该说是她的胞弟焱王子煌。

    昭阳殿。

    眼前的女子一袭绛紫洒金锦袍,玉柳卓然,无比的雍容华美。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声若莺啼,步若摇莲。

    洞房花烛之夜景王夜不归宿,而独守空房王后竟没有丝毫疑问。或许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地位与立场,不得已选择沉默。而我以为更可能的原因是,她只是暂时隐忍,休养生息。

    这个在焱王族内乱中最终独掌大权纵横朝野的女子,其手段的冷硬残酷自是不容小觑的。甚至,她的文韬武略,使她在焱军队中流传着『冰原之鹰』的称誉。'陌(深情款款状):公主殿下偶爱你!……'

    而近两年前起,她用尽手段逼隐光回国即位。其中原由,我无从得知。

    最终她成功了。隐光离开了,留下我孤单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对她无比憎恨,现在依然。

    低头轻抿一口青瓷盘花盏中的茶水。清冷的茶香萦绕唇齿,浅淡而悠远,令人回味无穷,却又抓不住那一屡虚无的茶香。

    「真是好茶。」我不禁赞叹道。

    「王喜欢就好。这茶其实只是普通的『溟澈』,只不过产自景焱交界北溟山的北麓焱国境内,烹制的方法也略有特殊,自然与大景境内常见的『溟澈』不同。」她微微一笑回答道,态度冷淡却毫不失礼。

    那样的清浅一笑,竟让我隐约看到隐光的影子,不由微微一怔。

    「……甘心么?」这话竟就脱口而出,声音极其轻飘。是啊,怎会交出拼命争取而来的、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甘心任人支配?

    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兀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微微别开目光,望向窗外已是抽芽发花的迎春花枝。

    「一直以来所有的努力,不就是等待这一天么?等他回去……就够了。」再开口时,她的眼睛直视着我,眼神既清且亮,声音却是低低的,「若是我不答应和亲,只怕他会更加恨我。」

    我看着她徒然落寞的神情,心里亦空落落起来。总是有一份责任与担当,推卸不了,逃避不了,绝望决然地束缚住每一个人。

    「王见笑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怎能让人不操心。」她又是一笑,清清淡淡,又仿佛蕴藏了无尽的关爱与宠溺。而我分明看到了那笑中不加掩饰的挑衅。

    和子嫣这样的人说话很容易,她总能很轻易地明白我意指何处。同时却也很累,因为要不得不提防她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击。

    再抿一口茶,我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告辞离开。

    走出昭阳殿,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年,迎春将开。

    西方的天空中残阳化血,将这新泛出生命迹象的绿色花枝平白染成无望的暗红色。

    我伸出手去,妄图拂去那层血色。

    手却怎样也碰触不到那枝那叶那花,而眼中的天地开始旋转翻覆。

    青叶猝然慌乱的惊呼声是如此遥远缥缈。

    心脏处是熟悉的剧痛,排山倒海,恍然让我想起初见栩然的那日光景。

    茶香幽幽弥散,意味无穷。

    意识消散之前,我只来得及想起那个名字——

    『独倾』。

    第二十八章

    十七岁那年的烟花三月我第一次踏上江南的土地,在我漫无目的的旅途的开始。生命中首次拥有的自由令我感到些微的迷惘与茫然。

    早春清晨的空气微凉,沁着淡淡的花草的清香,很是好闻。淡烟细水,轻风微云,此刻的江南宛如一幅淡雅隽永的水墨画卷,沉静安然。

    我抬手轻拉缰绳骑马缓行。马蹄扣响在晨露微湿的青石板路上,咚,咚,一声又一声清脆地响起在天太早还空无人烟的街巷,又空荡地回荡开来。

    我转身回望来时的方向。天的尽头岫山的山岚若隐若现,并不十分高峻挺拔却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定沉稳,一如景王朝基业二百年来的稳固如磐。

    这些天里我一直遥遥观望远山渐渐地没入天际一线,自己则渐行渐远。而我仿佛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岫山脚下盛世繁华的旸京城,以及庄严雄壮的大景王宫,那里埋葬了我之前全部的生命与记忆。

    生命的前十五年里,景王宫高耸的朱瓦黑墙隔断了外面的天空,我在这个世间最精致华美的牢笼里重复着极其简单的生活。

    在大景王朝子民们的眼中宇文寒笙是一个沉静而漠然的人,不论作为完美低调的三王子,还是作为一个始终沉默的傀儡帝王。他们看到一只华丽高贵的金丝雀的幸福,以为他暗黑色的眼睛冷漠地洞察一切,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没有人知道,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我从未曾看懂。我始终厌恶萧墙四合中沉闷而压抑的空气,以及那些发生在宫闱深处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我曾坚定地告诉自己。

    我的二哥宇文寒蹊最终同意了我的离开,在我几乎死在景王深宫,沉沉昏迷一年之后。

    于是十七岁生日那天的黎明之前,身体初愈的我走出旸京城。只身匹马,一意孤行。

    离开城门的时候初阳未升,而我莫名地徘徊许久。

    直到人渐渐开始多起来,我不再流连,掉转马头,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此后两年的时间里,独行无牵挂。

    散怀山水,纵马天涯。

    骏马西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人世间一切胜地美景,令人目不暇接。然而我的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

    于是回到最初所到之处,那景致醉人的江南。惹尽尘埃的脚步停下在秦淮的尽头,繁华没处,是异常的安静寥落。

    喜欢这里,仅仅是因为秦淮的天空,那是极其纯净的青色,让人怔怔地凝望着,便总是忘却了时间。

    许多个早春薄凉的清晨里,我斜倚在秦淮尽头的小楼阑干旁,遥望秦淮之外的一水江天。苍青色的江水无声东逝,千帆过尽,我的心微微怅然。

    烟雨秦淮,十里桃花笑。江南迷朦的水气萦萦缭绕了桃花怒放的枝桠,在原本明艳的绯色花瓣上笼出一层轻纱蝉翼般轻薄的粉白。我再一次无法抑制地想起九岁那年开满整个岫山的醴艳桃花,而与景王宫有关的一切记忆此刻都已渺远而模糊不清。

    如同经历一场长久的醉梦,梦中风雨飘摇,花落尘香。许多人许多事来了又走了,留下我孤单一人争愣无措地站在原地,带着满身满心的伤痕。

    梦的后来,一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每夜每夜,温柔而坚定地从背后将我揽入怀中。

    耳边总是有熟悉的声音低低地轻语。

    「笙,你看,离云殿的黄蔷薇已经开了。在经历了那一场劫火之后,它们依然顽强而坚毅地盛开着自己的生命……」

    「笙,『蔷薇花谢即归来』,如今蔷薇花开,你……是不是快要醒来了呢?」

    「笙,你好贪睡呢……你知不知道,你最喜欢的黄蔷薇已落尽了……等到明年,你会回来再赏花开么?」

    「笙,你一定不知道,许多许多日子里,我远远地躲在太液池的隔岸,看淡紫色的楝花落满你月白色的衣衫,乱如落雪,拂了一身还满……」

    「笙,你一定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多么想把你拥入怀中,再不要你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别人的靠近……所以,我只要默默地在这里看着你就好,就像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笙,我在暗处注视着你飞扬粲然的微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那时你还是好小的肉肉的一团,总是在我的臂弯里安静地浅笑,可你的眼睛是那样地暗沉如渊让人心疼……」

    「笙,我知道这些话你一定听不到,所以我才可以放心地说出口……从你出生的那天起,父王不再抱我在怀中,他总是牵着我的手去看你,告诉我,一次又一次,我的一生,只能为你而活……」

    「笙,你想,一生的时间,我怎会甘心呢……秋狩的那一箭,你看向我时了然的冷漠的目光才是世间最锋利的箭,箭箭穿心……我才发现父王的话早已深深融入我的骨血,再也无法摆脱。我怎能伤了你?!」

    「笙,父王走了,可我依然告诉自己,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活下去……可我还是错了,再一次的伤了你。」

    「笙,你说你想要离开,我怎能答应……我的眼睛早已习惯了追随你的所在,我无法想象看不到你的日子。我幼稚地以为景王的位置可以束缚住你渐渐丰满的羽翼……」

    「笙,若不是我自私地想要留下你,你是不是就不会饮下那下了毒的茶?我没有想到沈家竟能与夕颜公主合谋下毒『独倾』,我寻遍了医生却只能勉强保住你的性命,让你沉沉昏睡。」

    「笙,有好消息哦,青叶找到了悬壶济世的谢家后人谢泫,他一定可以救你……然后,我会放你离开。我宁可选择生离也不要死别,至少你可以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必在意我的痛苦。」

    「笙,我会给你一个安定和平的世界,让你自由地纵马天涯。」

    「笙,我……」

    语已多,情未了。

    第二十九章

    凭空响起的羽翼破空声惊扰了我的思绪,下意识地抬起头,空落的视野中一只飞鸟轻巧矫健的灰白色身影直冲碧落,最终消失在纯净无暇的青色苍穹。

    自嘲地浅浅一笑,我摇了摇头,怎么又想起这些本是不该听到的话了。可既听到了,又怎能不在意。

    两年来自己始终浮雁沉鱼杳无音信,不知寒蹊会如何担心。思量一番,终是提笔写了离宫后的第一封书信,『安好,勿念。』短短四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我却知道他一定看得出是我的信,因为……那字,还是一如先前的凌乱随意。

    待寒蹊看到这信之时,想必离云殿的黄蔷薇早已开了满园。一句『蔷薇花谢即归来』,成就了多少人多少次的自欺欺人。总有人一去不复返,又有谁痴痴等待一生?

    下了小楼,漫步在秦淮河岸绵延的桃花树下,白茫茫的晨雾中偶尔有绯色的落花翩跹飘逝。

    我踮起脚折下一枝桃花,凑近了眼前细细地看着,那精雕细琢自然天成的花朵,花瓣是如水般渲染开来的轻柔绯色,鹅黄色娇嫩的花蕊轻颤。

    一恍神,依稀看到沉睡初醒那日青叶的面容,淡淡的倦容掩不了面上异样的潮红,颈间若隐若现几朵灿若桃花的绯色吻痕,极其魅惑诱人。

    而当时的我,只觉心里一凛,未及多想,竟就丝毫不留情面地一把扯裂他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胸膛上大片大片更多的相似的痕迹。

    青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一片灰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不可置信地瞪得滚圆。他的眼中渐渐堆积了晶莹的泪水,点点闪烁,却强忍着没有流下。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愤恨与心疼,他还只是个孩子呀!神医又如何,那姓谢的混蛋居然做得出如此之事。

    伸手把青叶轻轻地拥入怀中,轻声软语地哄着。怀中他冰冷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我胸前的衣襟很快湿润一片。

    折下的花枝拈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花瓣随着前行的脚步飘落在身后的草地上,我一时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后来我还是避着青叶见了谢泫,那个在我看来厚颜无耻的人,传说中天下第一神医世家谢家的后人。

    年轻的医者修眉凤目,容貌俊美,气度清雅,神韵风流。一身华丽嚣张到夸张的墨绿色锦衣玉带,轻佻玩世的态度更甚栩然。——只是无论从那里看去,都不会让人把他同悬壶济世的医者联系起来,反倒像一个资财万贯恣意挥霍的纨绔公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摆出了无比严肃无比认真的神色,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地向我保证,对于青叶,他这一生都会负责到底。

    那场面很诡异很出格,可我却笑不出来,从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的草率与轻浮,竟让我有种很放心把青叶交给他的念头。

    我征愣了半晌,呆呆地闷声一句,「你可知他是谁?」

    迷惑地眨眨眼,他反问,「他不就是景王侍从,青叶么?」又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不会在意他的身份的。」

    「沈家的二公子沈清夜,未必肯跟你走呐。」我微微颦眉。

    关于青叶,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他就是那夜离云殿的刺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璨若寒星,让人想要忽视都难。平日里点滴的蛛丝马迹,寒蹊微微奇怪的态度,加上见到沈清尘的匆匆一瞥,以及他居然不肯改名字,我便不难想到他是谁。本想静观其变,却见他渐渐无意敌对于我,我就没有揭穿,一直相安无事。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竟肯舍身救我……

    「唔,……这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霸王硬上弓,反正生米早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一句话恢复本性,面前的人自顾下了决定,流光溢彩的眼睛中『贼光』闪闪。

    我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能够幸福。

    手里的花枝被我摇晃得只剩下空空的枝条,一扬手丢入河里,很快地漂流不见。

    抬手又折了枝新的,老老实实拈在手里不再蹂躏。

    栩然……

    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我有些茫然地低头嗅了嗅手中的桃花。

    隐光,是最不需要我忧心的,彼此的相似使我清楚地知道,即使长久地别离,他也会如我一样,一个人好好地安然活下去。

    而栩然,我不知道。

    想起他在我面前的温柔与坚定……

    想起我所不知的那一面中他的恣意与轻狂……

    想起他一闪而逝的落寞与苍凉……

    就像隔了眼前重重的迷雾,他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模糊不清。

    甚至连前一段时间中民间沸沸扬扬的传闻,关于梁家长公子入住景王后宫的种种说法,我感到的都只是更多的迷茫。

    迷蝶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纵然心里疑惑着,我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探究了。

    我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地转动着第二枝桃花,花瓣纷落。

    朝阳初升,融逝了氤氲缠绵的水气,金色清澈的阳光瞬间充盈了清明天地。

    像是有所感应般地,我猛然转过身去,就看到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在逐渐消散的茫茫晨雾中,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梁栩然。

    心里很平静,没有意外的感觉。很久以来,他都不曾出现在我的面前,而这一刻,突然的出现,又让人丝毫不觉得唐突,仿佛一切皆在意料情理之中。

    我静静地站着,没有动,只是微笑。

    他站在不远处,亦然。

    相逢不语,蔷薇影暗空凝伫。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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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玉笙寒 http://www.xshubao22.com/1/1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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