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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真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曾美丽也是面有忧色,“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世豪应该没事吧?”
“可是,他对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很在意,多多少少会影响他的心情,他还要准备论文口试,哎哎……我到处找不到他,也不知他怎么了?!”杜美满愈说愈急,眼眶不知不觉红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化作了行动。
“妈,我去他家找他!”
简世豪坐在钢琴前,拿着绒布轻轻擦拭沾满灰尘的琴盖。
他最近忙,好一阵子没碰触这个熟悉的玩伴;妈妈是个大忙人,很久没看到她怡然自得地弹琴;爸爸也很忙,他早就收起那把名贵的小提琴,不再和钢琴合奏出动人的乐章。
在这个空间里,曾经回响过许多笑语和乐曲,那时的妈妈那么漂亮,爸爸那么帅气,他则是一个打啾啾的小绅士,以童稚的嗓音唱出“甜蜜的家庭”。
他掀开琴盖,手指敲下,弹出那首一家人最拿手的表演曲。
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姐妹兄弟很和气,父母都慈祥。虽然没有好花园,春兰秋桂常飘香,虽然没行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可爱的家庭啊……他不愿离开,可是爸爸要离开,妈妈要离开,二人唱和的热闹变成一人独奏的凄凉,偌大的厅堂也变得四季清冷。
他一遍又一遍地弹着,泪水不断滑落脸颊,滴落手背,滴落琴键,手指被琴键上的水渍濡湿,滑了开去,再也不成曲调。
有人在按门铃,他不想应门,只是呆呆坐着。
门铃响了又响,不死心地一按再按,难道又是那些狗屁扒粪的记者吗?
“做什么?”他拿起听筒,大声吼道。
“世豪!”
“满满?!”他立刻按下大门开关,冲了出去。
跑过小院子,见到熟悉的圆圆脸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愿再失去她。
他没有停住脚步,直接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地按入他的胸怀里。
“世豪?!”杜美满吓了一跳。
“我爸妈要离婚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头发里。
“他们要离婚?”她感觉他一起一伏不平稳的呼吸,抬起头来看他。
她的心瞬间被拧痛了,一个大男孩,竟然哭得满脸泪痕?!
她急着伸手帮他抹泪,她好慌,就算他失恋的时候,也不曾流泪,怎么现在哭成这样?
“世豪,不要难过,我在这里……”
感觉她温软的抚触,他轻叹一声,握住她忙碌的手,嘴角轻轻牵起笑容。
“满满,我没事,你别哭。”
“我没哭。”她慌忙抽手,转过身子,用手背抹了抹脸,觉得脸上湿湿热热的,也不知是他的泪,还是自己忧心过度的泪。
“满满,带什么东西给我吃?”他扯了她手上的塑胶袋。
“喔!”她将袋子递了过去,“我不知道你吃饭了没,切两盒卤味,还有一碗牛肉汤,拿去。”
“你吃了吗?”
“我?”她按一下肚子,很不争气地“咕”了一声,踢踢脚,低头说:“我回家再吃,你用微波炉热热,我……嗯,只是来看看你……”
“满满,我爸妈不在,陪我坐一下,好吗?”
她一万个愿意陪他,只要能抚去他的难过,她愿意一直陪他坐下去。
走进这间独门独院的豪华别墅,依然之昔日熟悉的摆饰,杜美满构记得上次和同学来玩,还是大二上学期的事情,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沙发陈旧些了,窗廉灰败些了,连漂亮的美术吊灯也似乎黯淡多了。
没有用心经营的家,萧索,荒凉,失去了人味。
简世豪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客厅的玻璃茶几放下微波加热好的卤味,半条吐司,一个鲔鱼罐头,一个花瓜罐头,一盒饼乾,两双筷子,两罐插了吸管的果汁,还有分成两碗的热牛肉汤。
“你很会招待客人喔。”杜美满笑着先喝了一口果汁。
“我本来还想煮白饭,太费时了。”简世豪洗过了脸,神情显得清爽,他面带微笑,也坐下来吃起卤味。
“你晚上打算吃白饭配花瓜?”
“不想出门,随便弄弄,还好你来了,我中午只吃一碗泡面。”
“我一直找你,你手机都关了。”她不禁又心疼又埋怨。
“亲戚朋友同学记者无聊人士拚命打电话来问,说是关心,其实是想探消息,说没两句,就问我相不相信这件事?爸爸是不是有外遇?烦死了!”
“别理他们。”
“后来我关机,连语音信箱都不想听,家里电话插头也拔掉了,对不起,我应该先跟你讲一声,害你担心。”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她拿了吐司夹卤牛肉片,转头看他,“有事情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别忘了我这个满满夫人喔。”
“不会忘记你的。”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笑得很温柔,“看到你来,什么烦恼都忘了。”
“你当我是开心果啊?”
“至少你不挖我八卦,不会搞得我神经错乱。”
“我如果挖你八卦,我跟那些人有什么两样!”她咬着吐司抗议。
“你是不一样,你是真心关心我。”他深深地看她。
“吃东西啦,看我做什么?”她赶忙去夹一口花瓜。
他端起牛肉汤,靠在沙发上慢慢吃着,一边说:“其实,也没什么八卦,昨天晚上,就在这个客厅,我爸妈吵得很厉害,我妈说,这是最后一次尽夫妻情份了,她会帮我爸度过这次危机,等过几天,他们就要办离婚。
“我爸告诉我,整个事件就是中伤抹黑,他本来就不想选什么院长,是别人拚命拱他上去,另一派人就要扯他下来;不过,他也告诉我,他这辈子的最爱,是那位姓石的女讲师。满满,你见过她的,以前我们在音乐会遇过。”
“喔,是她?”
“他们师生恋很久了,两个也想分开,所以女生很快挑个男人嫁了,谁知道嫁得不好,我爸那个人,唉,浪漫过头了,以为他是中古时代的英雄骑士,私下找那个男的出来'协谈'、'晓以大义',教那个男的不怀疑他们也难……正好两件事纠缠在一起,就变得很八卦了。”
“可是……整件事对你妈妈伤害很大。”
“我妈不爱我爸。”他看见预期中的惊讶眼光,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昨晚,我妈也告诉我,当年她和论及婚嫁的男朋友吵架,一气之下,就答应我爸的求婚,刚结婚那几年,她也觉得很幸福,可是经过生活的摩擦,一切慢慢变质了,她发现爸爸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梦幻偶像,希望她为他弹钢琴、陪他听音乐解闷。唉,我妈说:她在外面教一天的琴,已经不想再弹了,但是爸爸不了解。就这样,妈妈对爸爸的感情更淡了。”
“也许,他们离婚是好的。”
“他们早该离了,为了面子硬撑那么多年,我夹在他们中间也痛苦……唉,一个家分裂成三处,想到就很感伤。”
“世豪?”杜美满紧张地按住他的膝头。
“我没事,我爸妈难得当我是大人,跟我像朋友一样聊内心的话。”他用力抹抹脸,笑说:“我纯粹是发泄情绪,把这几年的郁卒哭一哭,你不会笑我男生哭得这么难看吧?”
“想哭就哭,不要逞强。”他刚才把“甜蜜的家庭”弹得那么感伤,害她在外面听得也哭了。
“我哭,你会安慰我吗?”
“我会让你哭个够,再帮你擦鼻涕,哄你乖乖去睡,明天起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
他笑得更加开朗,“可惜,刚刚忘记给你表现的机会。”
见他恢复爽朗的神情,她也放心了,她知道,他已是个懂得处理情绪的成熟男人,再也不会轻易被不如意的事情击倒。
可是她还是担心着一件事。“那你的论文口试?”
“我这几天还有空复习,你别担心,教授说我重写得更好,理论完整,没有瑕疵,他还打算帮我申请优等论文奖。”
“有前途喔!”她很开心地拍拍他的肩,“之前interview结果怎样?”
“过两天会知道结果。哎,想不到我也准备当上班族了,不过等口试完,第一件事要先去市区找房子。”
“不住在家里?”
“以后我爸妈都不住了。”简世豪环视偌大的客厅,表情变得有些感慨,“爸爸本来就想离开X大,下学期打算去南部一间新的科技大学,如果石小姐离婚顺利的话,我爸会带她去;我妈妈要去美国,她以前的男朋友一直未婚,对我妈很痴心,也许我妈就住下来了……到了五十几岁,我爸爸妈妈才找到真正最爱的人,结局还算好吧。”
“总比勉强在一起好。”杜美满也跟着感叹,“那这间房子怎么办?”
“我爸妈说房子登记在我的名下,要我自己处理,他们不缺钱。”
“哎,你真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处理房子这么大的财产,要卖掉?”
“还不一定,可能租给人家做幼稚园。”
“钢琴呢?”她走到钢琴前面坐下来,咚咚敲了几个音。
“给我妈的学生吧,这么大的演奏型钢琴,太占空间了。”
“喂,我还等着你教我弹钢琴呢,说了这么多年,你都赖帐!”
“你呀!”他笑着坐在她身边,一张琴椅顿时显得局促,“以后我去买架直立式钢琴,天天拿鞭子在后面催你练琴。[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谁跟你天天练琴了?”她低下头,圆圆脸蛋莫名其妙红了起来,开始用一指神功敲她的成名曲“小蜜蜂”。
好热!他干嘛坐得这么近?咦?跟她四手联弹吗?不!她用右手,他用双手伴奏,这叫三手联弹?呵,有三只手弹钢琴的吗?
稀奇的是,她每弹一个单音,他都可以找到最适合的伴奏合弦,将她生涩的琴音修饰得圆滑好听,甚至在她弹错音时,还可以巧妙地掩饰过去。
“世豪,真是太神奇了,跟你一起弹小蜜蜂,好像弹成世界名曲了。”
她兴奋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异常沉静地注视她。
两人的目光相距不到三十公分,她可以数清楚他一根根浓密的眉毛,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也能闻到熟悉的男性气味。
太近了吧?自从元宵节过后,她和他不再有近距离接触,两人好不容易相安无事几个月,她、她、她今天只是来安慰他,不是为他制造机会啊!
可是──她之所以这么担心他,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呜,她弄不懂自己了,只知道再待下去,两人的火山随时会爆发,她要在被烧死之前赶快逃难。
“呃……世豪,我要回家……”
“我唱一首歌给你听。”
“啊?”人家要献唱,她总得捧个场吧?
她站起身倚在钢琴边,他拿起放在钢琴上的琴谱,顺手就翻开他要的那页,看来是他常常弹奏的曲子。
乐谱的标题是“Perhaps Love”。他弹过前奏,歌声也随音符唱出──
“Perhapes love is like a resting place 或许爱就像一个休息的地方
A shelter from the storm 像暴风雨里的避难听
It exists go tive you comfort 它让你舒适
It is there to keep you warm 使你感觉温暖
And in those times of trouble
在苦恼愁烦
When you are most alone 而且最孤单无依的时候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bring you home 爱的记忆将使你心情平静
Perhaps love is likea window 或许爱就像一扇窗
Perhaps an open door 或是一扇敞开的门
It invites you tocome closer 你会想要靠近些
It wants to show you more 也会了解得更多
And even if you lose yourself 即使你迷失了自己
And don't know what to do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see you through 爱的记忆将帮你渡过一切困难
……
If I should live forever 如果我能长生不老
And all my dream come true 而且所有的梦想成真
My memory of love will be with you 在我爱的记忆里,必定会有你同在
他自弹自唱,不时抬头凝视她,她不敢看他,只管跟着歌词帮他翻谱。
那抑扬顿挫的旋律像一阵暖风,轻柔地吹进她的耳朵深处,再缓慢推进,融入了血管,流遍了全身,如同以歌声为她做了一场最温柔的按摩。
杜美满听得痴了。
“满满。”简世豪站起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什么事?”她全身一僵。
“我想吻你。”
不待她的回答,他已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再轻轻缓缓地游移到她的唇瓣,以柔和的节奏亲吻细啄。
世豪吻了她?!世豪以男人吻女人的方式吻了她,她不知是吓呆了还是下意识抵抗,右手乱舞,敲上了钢琴琴键,发出咚咚声响。
他拉过她的右手,直接放在他的背后,让她呈现环抱他的亲密姿势。
“喂……”她想抗议,才一张口,他的舌顺势而入,寻着了她的。
她再也动不了了,是吓傻了也好,是昏迷了也好,在他的勾引交缠里,她僵直的身体渐渐不听使唤,像是天上的绵绵云朵,也像是地上的一摊烂泥,她软趴趴地瘫痪在他的怀抱中,全身唯一还能动的,只有与他紧紧缠绵的唇舌。
原来……这就是爱上他的感觉。
所有心防工事瞬间崩毁,她知道:她完了。在这个时刻,她只想与他更亲密接触,什么也不去想,一心一意感受着他的温柔缱绻,任由他在她身上抚摸揉捏,一次又一次热烈回应他的亲吻。
“满满,满满啊!”他满足地呼唤她,双手在她背后摩挲,唇瓣很快地再度相叠,又是难分难舍的激情热吻,似乎没有歇止的时候。
“吱──啾,吱──啾……”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鸟叫声。
两人沉醉在彼此的声息里,丝毫没有留意外面的声音,过一会儿,乌叫声又响起,杜美满总算听到了。
“唔……手、手机。”她费了老半天,才从他的唇瓣挣脱,“我的手机。”
“满满……”简世豪还想拉住她,她溜得更快。
她跑到沙发翻大背包,拿出手机,脸红耳赤地听电话:“喂?”
“满满,我是妈妈,你在世豪那边吗?他还好吗?”
“喔,我在这里,他没事,我……”呜,我有事啊!
“没事就好,叫他明天过来吃饭,妈妈帮他准备猪肚粥。”
“妈,我这就回去。”
讲完电话,杜美满火速背起背包,转身就走。
“满满。”简世豪从后面抱住了她,亲吻她毛茸茸的头发,“我送你。”
那温热的气息差点又让她瘫痪,但残存的理性战胜了感性,“理性谈恋爱”的主张突然像是吹胀的气球,完完全全地占满了她的脑袋。
他不符合她设定的条件,他小她三个月!
“你、你、你说念研究所不谈恋爱的!”她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着。
“快念完了。”他笑说。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会分心。”
“好吧,等我通过口试那天,我再找你。”
“不、不是这样的,啊,我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不是,今天气氛很好,可能你心情本来不好,后来变好了,你唱歌很好听,我变得傻傻的,不小心和你那个,其实那个不代表这个,我……我不是故意的,唉唉……”
她说得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吻得微麻的唇瓣早就不听使唤,让她的声调更加黏腻含糊,好像撒娇似地说话。
他带着疼宠的微笑看她,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
“满满,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世豪,我们只是哥儿们!”她终于讲出重点。
“只是哥儿们吗?”
他定定地看她,神情沉稳,反问的语气不急不躁,幽黑的瞳眸看得很深,彷佛以眼睛解剖,抽丝剥茧地检查她的心。
“嗯!”她心跳快停下,不敢再看他,主动开门走人。
跑过庭院,她知道他跟在后面,又喊了一句,“我妈叫你明天去吃饭!”
“好。”
“你不要跟过来,回去休息,好好准备功课!”
“好,拜拜。”
她没有心情说拜拜了,飞快地跑出大门。
每回他们在一起“玩”到最后,不是他跑,就是她跑;你追,我追,追得笑语盈耳,在在都是美好的回忆,但是今天,他不追了,她跑得有点寂寞。
她放慢脚步,一回头,他果然站在大门看她。
呜呜,怎么办?她爱他吗?快逃吧!
第九章
两个星期后。
不过雷雨的微凉夏夜,简世豪全副武装,带着道具来到福气面店。
今天,他一定要揪出那只小乌龟,他准备口试期间,不见面也就算了,如今他通过口试,顺利拿到硕士学位,她竟然躲起来了。
她躲了七天,上班不接他的电话,下班就拎着行李到处流浪,打着联络感情的旗号,游走于姐妹、同学家里,直到被逼供出原因,再也没人愿意收留她,她只好包袱款款,乖乖回家面对现实。
“杜伯伯!”简世豪爽朗地打招呼,“谢谢你了。”
“哎唷,大帅哥来了。”杜福气笑嘻嘻地说:“真是歹戏拖棚,打电话叫你赶快来。”
曾美丽也微笑指着楼上,“满满今天下班就回来了,她说她不在家。”
简世豪点点头,“杜妈妈,还是麻烦你请她下来,我怕冒冒失失跑上去,她把房门锁起来,又不肯见我。”
“嗳,你们年轻人呀……”曾美丽笑着摇头,走到楼梯边,朝上头喊着:“满满,满满,有人送花来了。”
“妈,你帮我收啦!”
“店里没地方放,你下来拿。”
蹬蹬蹬的脚步声跑了下来,杜美满煞时愣在原地。
送花人就是简世豪,他穿着一套蓝色西装,稳重而不失朝气,白衬衫配了一条灰色花纹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帅气挺拔,充分流露出上班族的专业气息。
天!她第一次看他穿西装打领带的模样,竟是英俊到不像话!
“满满,送你。”简世豪将一大束向日葵递了出去。
杜美满看着向日葵,这不是一朵,而是一大把的向日葵,一朵是一个爱慕,二十朵就是二十个爱慕,她心头乱糟糟的,不对!不对!爱慕不是用“个”做单位,那么是用什么做单位呢?
唉,心好乱,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低着头,踢踢脚上的拖鞋,低声地说:“好恶心!”
他的笑容像阳光,笑说:“You are my sun shine。”
“噗!”她这下子恶心到不行,笑了出来,“你乾脆用唱的。”
“用唱的也可以,这边有很多观众,他们会为我加油打气。”
杜美满瞄一眼店里客人的好奇眼光,窘得跺脚,“喂,你别在这边唱!”
“出去走走,好吗?”
她抢过向日葵,蹬蹬跑上两层阶梯,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回头说:“等我换衣服。”
过了二十分钟,才晃她以最简单的牛仔裤T恤球鞋出现。
简世豪瞧着她的圆圆脸蛋,“我还以为你从铁窗爬山去,逃走了。”
杜美满不甘示弱,仍是那副下了很大决心的凛然神情说:“我不会逃避,有些事必须跟你谈谈,我们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很好。”
在众人目光的“祝福”下,两人离开面店,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杜美满双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插得手酸了,再横抱胸前,慢吞吞地走着。
这么怕他来牵手?
简世豪笑了,“我上星期拿到学位了。”
“我说过恭喜了。”
“那不算,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挂我电话。”
“我忙啊,这几天立法院加开会期,我们要帮首长准备备询的资料,一写就是几百页,你以为公务员好当的啊?”
“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敢吵你,我也忙我的事。”
“第一天上班怎样?”她总算抬头看他。
“很关心我哦?掌握到我的动态了。”他笑得很得意。
“谁叫你多嘴!”真要命呵,他笑得真好看,她赶紧用手掌扬扬凉风,驱赶燥热,“你讲给我妈妈听,我妈讲给我姐听,我姐又讲给我听,我不知道也难。”
“我本来是想直接讲给你听的,满满,你不是常常说,有话要告诉满满夫人,不要闷在心里吗?”
“那是以前,现在你长大了、成熟了,不再需要满满夫人了。”
“我需要。”他很坚定地说。
“你需要的是未来的老婆,那绝对不是我。”她口气硬硬地堵回去,心头就是莫名其妙地烦闷。
两人走到篮球场,或许是下午下过雨的缘故,没有人过来打篮球,强烈的水银灯照得地上水渍闪闪发亮。
简世豪轻吐一口气,作个拍篮球的动作,跃了几步,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可惜没有投中篮板的结实声音,好像落空了什么似的。
他望着空荡荡的篮球框,“还记得你在场边帮我加油,喊得好大声,结果隔天喉咙痛,吃了一个礼拜的药。”
“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本来不看医生,我带你去看,你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跟医生比手划脚,咿咿唔唔,我在旁边'翻译',医生说我们两个很有默契。”
“那是你交女朋友以前的事。”她低下头,心头莫名地酸涩。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很好了,你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忘了。”
他浮起一抹微笑,“只是那时候太年轻,我不懂得自己的感情,拚命追求不切实际的水中月、镜中花,谈了一场糊涂的恋爱后,我这才知道谁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也领悟到谁才是我最爱的人。”
她喉头哽了哽,眼睛雾雾的,抿紧曾经让他深深吻过的唇瓣。
“满满,我们认识几年了?”
“我统计不好,算不出来。”她跺了开去,伸手抚摸有些斑驳的篮球架。
“这边坐下来吧,我们不是要'谈谈'吗?”他掏出几张面纸,擦拭篮球场边的活动看台,抹去了残存的水痕。
她坐了下来,和他保持距离。
“你不脱鞋子了?”他盯着她的脚,她向来一坐下来就要踢掉鞋子。
“你管那么多!”她噘了嘴,转头过去。
看样子今天得费一番功夫了,简世豪看她那张可以挂油瓶的嘴,笑说:
“你记得美妙姐和方大哥结婚时,刘怡萍他们唱的那首比翼鸟的歌吗?”
“你今天怎么老是考我的记忆力?我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杜美满恼得捧住圆圆的脸蛋,不想看他,也不想回答。
“在中国古老的神话故事里,有一种鸟儿它名字叫比翼,若是它们想飞,就必填先找着伴侣,找着伴侣,与它比翼。”他唱了几句,笑说:“恢复记忆了?”
“唔。”她本来就没忘记这首好听的歌。
“没有你,我飞不起来。”
她喉头又梗住了,明明是肉麻得要命的话,她怎么听了却想哭?
“满满,我们认识八年了,我们一起走过彼此的挫折、成功,失意、欢笑,在未来,我还想跟你走下去,就像比翼鸟,找到伴侣一起飞。”他又轻轻唱了起来,“而今我已经寻觅,寻觅到这样伴侣,与我比翼,迎向阳光,迎向风雨,迎向更宽阔天地。”
他的歌声扯动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眼前飘来一层酸酸的雾泪。
他笑意柔和地看她,“我又说又唱的,好像有点罗嗦,其实就只有三个字……”
“我不听!”她立刻捂起耳朵。
他拉下她两只手,以自己的手掌紧紧包覆住,半晌没有说话。夜色清朗,篮球场静默无声,晚风轻轻地吹过。
“满满,我爱你。”
温柔的夜,温柔的风,他的表白也是温柔得醉人。
有如被敲开一个缺口的堤防,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不说恶心了?”
“你……你最恶心了,我……我从小五和男生打架打输后就没哭了。”她用力抽开他的手,抹了抹泪,很坚定地说出:“我不会爱你!”
简世豪没被吓到,他用左手撑住右臂,支着脸颊,意味深远地看她。
“你这话有语病,不会爱我?这表示本来是爱我的,可是有某种理由,让你不来爱我。说来听听,为什么不会爱我?”
呵,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杜美满嚷着,“我们太熟了。”
“朋友变情人,这是很平常的事,以后还会更熟。”
“熟得烂透了,没有新鲜感。”
“糟糕,照你的说法,不就每年换一个老公,这才有新鲜感?”
“讨厌,讨厌!你在说什么!”他还真沉稳,处变不惊啊,她脑海飞快思索“拒绝”他的理由,“你没有经济基础。”
“咦?你忘了我还有一栋房子吗?不过这是爸爸妈妈给的,不能算数。”他的神情倒是变得正经,“我从小到大,储蓄十万元,老机车一部,新工作月薪要扣税、扣劳健保、扣福利金,所得比你还少,不过,这份工作是经过我审慎评估,请教过方大哥和指导教授所做的最佳选择。老板有眼光,公司成长性极佳,财务操作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相信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的话,十年后,我将会有非常雄厚的经济基础,如果你嫁给别人,保证会后悔。”
“我想,英俊,成熟、稳重也是你选男朋友的条件吧?”
“你!”她真想捶他了,想到不应该再有这么亲腻的动作,只好把拳头藏在怀里,一张圆圆脸蛋账得红红的。
“满满,为什么不面对自己的感情呢?”他注视着她。
“你小我三个月!”她大声地说。
“这就是你不愿接受我的原因吗?”他笑了,“现在到处都是姐弟恋,差个几岁、十岁、二十岁都不成问题了,三个月有那么严重吗?”
“很严重。”
“我都不在意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语气很严肃。
“我……”面对他的问题,她只能以多年来的惯性思考回答:“我就是很在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你是小我三个月的弟弟,我们不可能的。”
“我去改出生证明,比你大一天,这样你就愿意接受我了吗?”
“你不能伪造文书啦!”
“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就因为这三个月而不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变得激动。
“没错。”
当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时,呼吸突然停滞。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啊?!此刻,她好像是高高坐在法庭上的判官,冷血冷心地宣判他的死刑……不,是为自己判死刑!
她震愣住了,泪水不可抑遏地涌了上来,一颗心被扭绞得疼痛不已。
才逃开他两个星期,她就想他想得要命。若她以三个月的距离将他排拒在外,从此不能和他嬉笑聊天,不能无所顾忌地打闹,不能名正言顺地去关心他;悲伤难过时,也没有温热的胸膛可以倚靠,更不能拥有他深情的吻……
是不是很久以前,她的心就已经系向了这个阳光男孩,再也无法再放手?
他们的生命一直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欢喜的时候一起笑,悲伤的时候一起哭,如果失去了他,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活下去吗?
原来,他就是她的阳光、空气、水,她不能没有他。
她爱世豪!
“要命的三个月!”简世豪站了起来。
她怯怯地抬头看他,他像一尊雕像站在篮球场的水银灯下,他太高,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两人有着遥远的距离,而这距离是她划出来的。
怎么办?她该如何收拾残局?
他往前跨一步。他要走了吗?因为他们谈不出结果,所以他放弃了吗?
他还说爱她?!这么轻易就放弃她吗?她再也忍不住伤心,以手蒙住脸闷声哭泣,她真的完了。
“唉!”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头顶传来,身边又有了温度,她被拥在熟悉的怀抱里。
“呜,世豪……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去哪儿?”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拿面纸送到她的鼻子前,“就知道你要擤鼻涕。”
“呼……呼噜噜……”她泪水掉得更凶了,“那你干嘛站起来?”
“天气热,我脱掉西装啊,而且我要找面纸给你,不晓得塞到哪个口袋,站起来比较好找。哎,真不习惯穿西装。”
“呜呜,以后你要习惯了……”
“满满,你真是的。”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三个月的年龄差距算是什么理由?亏你坚持了那么多年!”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噎噎地说着:“很久以前,可能是新生报到的时候,也可能是你带班上练合唱的时候……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喜欢你了,可是、可是我很理性,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喜欢的是成熟稳重的男生,而且你小我三个月,我一定不会去喜欢你,不喜欢就不会有期待,也不会有伤害……呜……我们才能当好哥儿们,整天跟你混在一起……呜呜,原来三个月就是这样来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你,一直用三个月挡住你,还跑去跟猪八戒谈恋爱,呜哇,呜呜……”
“哎,原来如此。”他疼惜地搂紧她,他怕受伤,怎知她更怕呀。
“世豪,世豪,你很讨厌耶,明明喜欢我,呜,也不早说……呜呜……”
“我承认,以前我没勇气,我怕会失去你,就像你这两个礼拜不理我一样。”
“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因为这一年来,你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自己的感觉,而我在历经我爸妈离婚的事后,更明白我不能没有你……”
“呜,别说恶心的话啦,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好,好,不说。”他亲吻她的脸颊,脸贴脸斯磨着,笑说:“总之,我也成熟长大了,禁得起挫折打击,你如果拒绝我,我就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再也不把机会让给别人了。”
“呜,等你长大等了那么久,你真是欠揍,人家我……我,呜呜,一颗心七上八下,每个相亲对象都看不顺眼,原来心里早就有你了……呜,都是你,都是你!耽误我的青春!”
“我还想绊住你一辈子。”
“呜哇……”她抱紧他大哭。
“满满啊,我的满满啊!”他轻轻叹息,不断摩挲轻拍她的身子,如夏夜的凉风,轻轻吹动树梢的水珠,带来丝丝清凉。
她任他哄着,逃避了那么多天……或许说,逃避了那么多年,悬吊的心情终于落了底,落在他柔情的怀抱里。
真正疼她、爱她的人,早已相伴多年,她不必再去寻寻觅觅。
因为心里有个他,所以她没办法喜欢别人;也因为心里有个他,她时时刻刻惦记着他;更因为心里有个他,她只想和他牵手看日出、看星星,看花灯……
呜,她实在太高竿了,竟然能不着痕迹爱了他好多年,甚至自己也无法察觉这份最微妙的情愫变化。
三个月算什么?她爱他,就算差个三岁、三十岁,她照样要去爱他!
心情放开了,在他温柔的抚摸之下,她的啜泣逐渐平息,情绪也缓和下来。
“原来你暗恋我那么久了?”他面带微笑,拿手帕帮她抹脸。
“鬼才暗恋你啦,我十分钟前才明白的。”她吸吸鼻子,总算止住了泪。
“所以,现在你爱我喽?”
“不爱!”她口气凶,却红着脸埋到他怀里,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了。
“喜不喜欢我吻你?”
“不喜欢!”
“唉,我辛辛苦苦一个晚上,白忙了。”
“世豪!”她扯紧他的衬衫,仰起圆圆红红的脸蛋,眨着水亮水亮的大眼,唇瓣微微开启,像极了娇艳欲滴的小樱桃。
满满会勾引他了,简世豪心满意足,微笑吻上那甜美的唇瓣。
相爱的感觉真好,心的距离为零,比翼共飞的路程无限长。
水银灯为他们打上最耀眼的灯光,附近树丛的青蛙也来呱呱唱歌祝福。
“世豪,为什么送我向日葵?”杜美满又是那个吻后的黏黏撒娇声。
“我说了,You are my sunshine,看到向日葵就想到你。”
“就这样啊?”她有些失望。“你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
“向日葵有花语吗?是什么?”
“唔……哼。”
“还有啊,你脸圆圆的,向日葵也圆圆的,真的很相配。”
“呵,圆圆的?你乾脆送我圆仔花好了!”她捧起自己的圆圆脸蛋,又噘了嘴。
“不高兴?”女人呀,真是难懂。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弄懂她。
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拿起搁在一边的西装外套,笑说:“走,回家跟你爸妈说,你找到男朋友,嫁得出去了。”
“不用你追我,我也嫁得出去。”
“我不追你,你还不知道其实你爱我吧?还在那边挑挑拣拣,搞不好又挑到一只猪八戒。”他扬了扬眉,很是得意。
“挑到猪八戒,就剁来炖排骨汤,”她恼得捶他,一拳敲不到,原来他已经跳起来闪人了。“讨厌!你就是爱笑我,喂,你别跑呀!”
她忙着穿不知什么时候踢掉的球鞋,一抬头,他还是站在她身边,笑容灿烂地瞧她,没有跑掉。
“我不会自己先跑。”他拉她站起来,柔情地亲吻她的唇,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跑。”
“一起跑?”她也握紧他的手掌,感觉到他回握的力道。
八年的摸索只是一个开始,走进了爱情,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八年。
从今而后,与我比翼,有了彼此的扶持,他们将跑得更快,飞得更高。
“跑喽!”一如以往的默契,两人相视而笑,手拉手跑过了校园。
夜风伴随蛙叫虫鸣,柔柔地吹拂而过,轻唱一支夏日之歌。
春夏秋冬,光阴悠悠流转,唱过了青春的欢笑与泪水,而在未来携手相伴的日子里,属于他们的歌,依然会继续唱下去。
后记
这个故事里头有几首歌曲,跟各位聊聊。
“小蜜蜂”和“太阳出来了”都是儿歌,作曲作词者早就找不到了,相信大家都会唱。小蜜蜂这首歌很有趣,从头到尾只有五个音阶变化,难怪杜美满会弹。
甜蜜的家庭(Home sweet home),英国作曲家Henry Rowley Bishop(1786~1856)写于1823年,十九世纪的老歌能传唱到二十一世纪,自有它甜蜜吸引人的地方。
“我的太阳”是拿坡里民谣,简世豪会唱,表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音乐人;至于他义大利文唱得是否标准,只能去问帕华洛帝了。
杜美妙和方谦义结婚时所唱的“与我比翼”,我在朋友的教会婚礼听过,非常喜欢。作词:徐毅帆,作曲:彭建锋。这首歌具有民歌风味,悠扬动听。
王菲唱的“我愿意”,大家都很熟了,作词:姚谦,作曲:黄国伦。“我愿意”很好听,不过实在有点像圣歌,一来作曲者也是福音歌曲的创作者,二来陷入爱情泥淖的男女,每个都是竭尽心力去爱,可以淋雨枯等一个晚上,也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就像为宗教而殉道的信徒一样,无怨无悔,只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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