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阅读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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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九点的时候吧!你去了好半天,一直没消息,麻麻很担心,正要打电话过去,明威就来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说中午才到,整个下午都在忙着整理东西,结果太累了,就睡着了,一睡醒就往这里了,他说他没看到你——你是不是趁机跑去玩了?怪不得麻麻要嘀咕!”

    赵意中一呆,不禁又朝狄明威望去。

    “怎么了?”

    “没甚么,我去洗澡了”她收回视线,微笑跑开。

    她在树下等他等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看到他出现,他却说他一直在屋里……

    她甩甩头,不想揣测,不想猜疑,也不想追根究底——狄明威为甚么要说谎?

    然而,她无法不困惑。

    狄明威要离开前,上楼来找过她,她裝睡了;无论如何,这时候她不愿面对狄明威。

    耿怀心事睡觉的代价是,第二天早上,她母亲上楼喊醒她的时候,她痛苦的睁不开眼睛。

    “意中,该起床了!开学的第一天你就想迟到吗?”意中的母亲打开窗户,催促她起床。“快点起来!你再不起来,又要惹麻麻不高兴。”

    “知道了。”她坐起来,闭着眼,喃喃回答。

    “知道就快去换衣服,别又赖床了!”意中的母亲摇着头,又气又好笑,催促赵意中一声,才下楼去。

    没几秒钟,麻麻又在楼下接喊着赵意中:“意中,明威来接你了!”

    他来做甚么?

    赵意中懒懒地靠着窗往下看了一眼,狄明威正和小黑在庭院里玩耍,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来冲她一笑。

    这笑容异于平常的谦和,而显得十分灿烂。赵意中将头搁在窗櫺上,露出半个脸,睡眠不足的表情十分难看。

    “不必等我了,你自己先走吧!”

    “没关系,还有时间。”狄明威仰着头温和地笑说。

    又是那种笑容——赵意中突然感到深深的厌恶;狠狠地别过脸,睡意也全消了。

    “我说不必等我了!”她任性地把窗子关上。

    这样任性实在没有道理,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对狄明威发脾气。

    “唉!我实在是真差劲!”她懊恼地捶着床。

    但沮丧不到三分钟,她立刻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盟洗完毕,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躡手躡脚地由窗户爬树而下到庭院。

    狄明威的单车不见了,大概已经先走了。

    她悄悄地往星里探了一眼——果然没错,麻麻正在大发雷霆。她摸摸肚子,早餐没吃,肚子正饿停在打鼓;但麻麻正在气头上,进去了,铁定又找骂挨,两相权衡之下——算了,先溜了再说。

    她悄悄地往大门口走去;她踮着脚尖,缩着脖子,偷偷摸摸地跟做贼一样。小黑眼尖,摇着尾巴又叫又吠地朝她奔来,惊动了屋里的爷爷、麻麻和父亲。

    “啊!意中!甚么时候……”麻麻吃了一惊。

    “啊!麻麻,早!我上学去了。”赵意中“嘿嘿”笑了两声,赶在被骂之前抢出了门。

    晚上回来铁定会被骂得很淒惨,不过那是回来的事,先平安度过白天才是要紧的事。

    她吹着口哨,悠哉地走来晃去。沿路蝉声依然在“知知”地叫;但是,夏天快过去了。

    一如往常,她又在柵门关起来以前,险险地以侧身之姿挤了进去。老校工也如往常咕哝她几声,再又叹又笑地目送她的背影扬长而去。

    这次她破天荒地将无聊又冗长的“训话大会”从头听到尾,只是呵欠连连。实在太无聊了,加上肚子又饿。

    呵,她张大嘴巴,又打个又大又懒的呵欠。

    好不容易捱到开学典礼结束休息的时间,她立刻不见人影,而出现在医护室外。

    里头穿着白外衣的人正背对着门窗,半低着头,不知在看甚么,似乎看得很专心。赵意中暗暗贼笑两声,捨正门不入,绕到了窗户边。

    嘿嘿!她轻轻地跨上窗檯,慢慢地、慢慢地翻了进去——

    着陸成功!小马医生显然没有察觉她的侵入——嘿嘿!过了一个暑假,她的功力加深了。

    她躡手躡脚地朝他愉偷摸摸地靠过去。一切似乎部很顺利,对方仍然没有发现她的入侵。

    她摆好架势,蹲稳马步,双臂拱起,歪嘴扭眉,提起一口大气,然后闭住气,使尽吃奶的力量要呼喊出来——

    白衣魔鬼突然转过身来。

    “啊!怎么是你?小马医生呢?”原来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胜利吼叫,顿时却洩气成了惊愕的惨呼。

    “没错,是的。”那人的口气冷静得就像那时他问她是不是还活着般的无动于衷。

    “你是谁?小马医生呢?”她皱眉又问。意外发现,他有一个很挺很直的鼻子,不输他那弧度很美的下巴。

    “我叫段平,从今天开始担任‘西高’的校医,马医生已经退休了。”

    啊?赵意中愣了一下。

    对呀!小马医生已经告诉过她了,他儿子要接他回去享清福,她怎么给忘了?

    顿时,她像只洩了气的皮球,委靡下来,肚子强烈的感到饥饿。她四处看看,看到一旁的桌上搁着几只硕大的苹果,看起来好像很可口。

    “哇!这么大的苹果!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走过去,自说自话,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这种苹果我家也有,人家送的,是进口的哦!不便宜哦!那个人还真是慷慨——我他吃了几个,滋味真的不错,但被麻麻说了一顿。”

    段平突然抬头看她一眼,扬扬眉,有些意外的模样。

    “不过,你还真是会享受!以前我和小马医生有茶喝,就觉得很奢侈了,你竟然吃这种进口的东西——哎哎哎……”她言下之意,是极其不以为然,却又羨慕不已。

    “你到底想说甚么?”段平耐着性子问。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看她那种垂涎的模样就明白一切了。

    “我可以吃一个吗?”赵意中直截了当地问,一点也不掩饰她的嘴馋。

    她这么直接地问,倒教段平微觉惊讶。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还在猜她会嗫嚅腆颜多久,才会说出心中真正的意思。

    不过,想想他们初相遇的情景,实在也不必对此感到多大的意外。

    他正想点头,赵意中却已自动地拿起一个苹果,呵了两口气,往身上揩揩,就直接送进嘴里,咬了好大一口。

    那真的是“好大”的一口,发出的声音清脆得几乎要响徹云霄!而且,边吃边拍拍肚皮说:“我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在打鼓。吃这东西其实只会胀气,不过,寥胜于无。”

    照道理说,吃人的嘴软,而她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段平略带稀奇地扬扬眉;他才刚到这儿,对于赵家的种种传闻却已领教不少,看样子,眼前这个女孩大概就是赵家的千金。

    他想,他应该没猜错。

    来到这里以前,他就听学校里的师长提及,有个很优秀的学长放弃大医院的邀请而回乡开业。所以他一到这里,立刻特地去拜訪;为表示慎重,还随行带了一盒进口的苹果礼盒聊表心意。她说她也吃到苹果了,那大概就是他送的了,这苹果,的确是进口的,而且,不便宜。

    还有,她说的“麻麻”……大概就是接待他的那个老夫人,态度气质有着一切旧式家庭特有的教养规矩的赵家女主人吧!

    “你不请自来,水果也吃了,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他试探的问。“

    啊?我还没跟你说吗?“赵意中满嘴都是果肉,口齒不清地伊哑几声。”我叫赵意中,我常来找小马医生泡茶聊天;你认识小马医生吗?“

    “不认识。”他摇头。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小马医生是个很风趣的人,如果你也认识,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果然没有猜错,她就是那个赵意中。想想大家对她的评语……他暗暗摇头,还真是没冤枉她。

    不过……

    他仔细看她几眼。浓眉、大眼、宽大的嘴巴、褐色的皮肤,以及显得修长单薄的身材。

    乡下人传统的眼光总是要凤眼、巧嘴、柳眉、白净丰嫩的体态才算漂亮、福气相;而以赵意中的模样,旁的不说,单是身骨单薄这一项,就被排斥在美人的标准之外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会看错,她现在才只十六岁、七岁,还是含苞的年纪,假以时日,想必会是个顛倒众生的大美女。

    他觉得她身上有种难喻的魅力,执着于传统柔弱的美女形象的人是无法读懂的。

    “喂!我可以再吃一个吗?”赵意中朗声问。

    但她有问跟没问一样,自动得很,未待他开口,她就拿来一个大苹果,并快速地啃去一大口。她的“问”,不是请求,而是打声招呼,告诉对方她做了甚么而已。[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她往窗口走去,刚靠上窗櫺,立刻就像有条蛇盘旋在上头似地倏然转身退开,而且表情很古怪。他觉得讶异,迎向她,轻轻托着她的手肘,往窗口看看说:“你怎么了?有甚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她背对着窗,感觉有些不自在。

    窗外的花圃旁有一对男女学生正在交谈,他敏感地看她一眼,她别过脸,看着地下。显然她在意的不是窗棂本身,而是那两个人。

    那两人,段平当然不认识,他才来第一天;不过,倒是都见过。

    “是他们——原来是这里的学生!”他喃喃自语。

    “你认识他们?”赵意中意外地抬头问。

    “谈不上认识。那女孩的奶奶在医院帮忙伙食工作,昨天她来医院时见过。”

    “医院?甚么医院?”赵意中有些惊讶地问。

    段平耐性地回答说:“省立医院。我在邻镇的省立医院担任外科驻院医生,兼任‘西高’的校医。还有甚么问题吗?”

    省立医院是附近几个乡镇村里方圆百里內的唯一一所中型医院,规模不大,但还算差强人意。

    赵意中浓眉深锁,微张着嘴,眼底疑戒参半地看着段平,微微摇头。

    这家伙似乎有很多的“可能”,不知道接着他又会有甚么令人讶异的身份或事情出现,看来不能小觑他,对他掉以轻心。

    段平笑了一笑,不跟她的心眼计较;他知道她大概在想甚么,因为从她脸上的表情就猜得出来。他往窗外又看了一眼,闲聊似地说:“那女孩——我记得是叫邓冰婷吧?人如其名,不过……”

    “不过甚么?”赵意中很快问道。

    “不过麻烦了些……”他微笑地说。

    他见过邓冰婷,从她看人时的眼光,他就约略看得出她的个性。老实说,他不怎么喜欢这类型的女孩,依赖心强,就像树藤一样,一旦攀附上,便纠缠不休,死不肯放手,麻烦透了!

    他知道这类型的女孩,表面看起来很文静秀气,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温婉可人;骨子里却对人存着疏离感,退缩、內向,带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一旦找到她认为可依附终身的对象,便紧紧缠住,一圈一圈地紧绕着,直到对方透不过气为止。

    而且,她们容易有被遗弃的紧张,对方一旦离开,就会有自残式的报复举动,想藉此挽回或者牵绊住对方。

    所以,他才会觉得“麻烦了些”。

    “你也觉得她很吸引人吧?”赵意中突然开口,回首看着窗外。“她就像麻麻一心想雕琢我成为的那种女孩,只是,我总是无法达到麻麻的理想。”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邓冰婷。她几时转学过来的?狄明威应该知道的,不,看样子,他早就知道。

    花圃旁的狄明威和邓冰婷的身影,看得她觉得好陌生,该怎么形容她这时的感觉?有一点痛,又有一点像看了不该看的不自在。

    “那个男的应该叫狄明威没错吧?”段平并肩过来。赵意中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侧头看他。他解释说:“我听医院里的人说的,他跟邓冰婷一起到医院。不简单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赵意中只觉得脑袋轰隆隆的,甚么都听不见。她瞪着眼,看着段平的嘴巴一张一合,僵硬地转向狄明威和邓冰婷,眼神发直,像掉了魂似的。

    “我要走了。”她一转身就急着逃离窗口。

    “喂,你没事吧?”段平追上去,抓住她的手。

    不知道为甚么,他很介意她刚刚失神的模样。太奇怪了,他想弄清楚。

    “放开我,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她不回头,一直想甩开他的手。

    “别逞强,我觉得你不太对劲!”他还是不肯放手。

    “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我说没事就没事!”

    赵意中还是没有回头,拚命地扭着手。

    但段平硬是不肯放松手,他怀疑她是否在哭;无视她的急欲挣脱,硬生生地想将她扳过身来瞧个究竟,嘴里边说:“别骗我,一定有事!”

    “干嘛!”赵意中敌不过他,突然转过头来,重重地皱着眉兇他。

    她脸上干干的,没有甚么可疑的痕跡;一双大眼睛盛着清亮,也没有多余的水痕。

    “啊!我以为……”这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吶吶地有些吞吐。

    “你以为甚么?放手啦!”她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你想把我的手扭断吗?甚么嘛,莫名其妙!”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她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甩头就出去。

    其实,她知道段平并没甚么恶意,他只是关心她,大概是因为她刚刚的脸色真的不太对劲。她只是,只是大惊讶。狄明威跟邓冰婷竟会出现在医院……

    那么,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跟邓冰停在一起了?

    对,还有,昨天他说谎,也跟邓冰婷有关吧?但,他甚么都没说。

    这样的猜测,不禁令她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胸口闷闷的。她并不是怀疑狄明威,而且他有结交朋友的自由;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甚么看到他和邓冰停在一起,会有想躲起来、逃开的想法?

    项平,拜托!她不愿再想狄明威与邓冰婷的事了。

    升上天的她的项平,她真的、真的不愿再想有关狄明威的事了。

    第六章午后雷阵雨刚歇,“赵內小儿科”难得有个清闲的下午;意中的父亲和爷爷各在诊疗室內休息或阅读,护士们则聚在外头闲聊打发时间。

    她们压低嗓子交换一些流言和谣传,正谈得津津有味时,赵意中推门进来,她们不约而同都噤声下来,神态极不自然。

    “意中,怎么过来了?”年纪最长的那名护士笑着打招呼。她在“赵內小儿科”服务十几年了,赵意中都喊她阿姨。

    “麻麻要我送点心过来。”赵意中把一盒糕饼递给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爸和爷爷在休息了吗?”

    “忙了一个早上,现在才有空休息。院长和赵医生都在诊疗室里休息。”

    “哦!你们继续聊吧!我走了!”

    赵意中摆摆手,正要离去时,那名年长的护士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说:“等等,意中……”她看看诊疗室,担心引起里面注意,悄声地将赵意中拉到一旁,另两名年轻的护士也围过来。

    “怎么了?这么神秘!”赵意中被她们神秘的样子搞得不禁也神经了起来。

    “我跟你说,昨天下午我到隔壁镇去,看到了明威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他们两人骑着脚踏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原来是这件事!

    赵意中的嘴唇微微一扬,挑挑眉,无声地一笑置之。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知道现在外头怎么说吗?明威都快被那女孩抢走了,你还这么不痛不痒!”护士们都替她着急,语气不禁提高了一些。

    狄明威和她的“关系”一直没有公开,但因他常在赵家出入,所以很多人自然地就将他们视为一对,总以为这是早晚的事。

    “我当然要笑,不然要哭吗?”赵意中反问为答,却是答非所问。“好了,我要走了!”

    她不想再听护士们替她操心的言语,快步离开诊所。

    她当然知道外面是怎么传说的。

    邓冰婷的父母分居,她本来是跟母亲一起生活,后来又转跟父亲住。但她父亲工作忙碌,无法照顾她,便将她送到乡下交给奶奶照顾。

    很巧的,她就刚好转到狄明威班上。

    她和狄明威原来就是青梅竹马,她又遭父母分居之苦,狄明威将心比心,对她也就特别照顾,而她也紧跟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狄明威骑单车上学,她也跟着骑单车上学;好几次赵意中从公车上看见他们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享受上学前的相聚时光。而且,时常有人会往镇上看见狄明威和邓冰婷并肩走在一起,看多了,慢慢就有些闲言闲语传开了。

    不过,他们多半都是愉愉地讲,躲在当事人背后讥讥喳喳;而且,很不幸地,她似乎也被牵扯进去了。好几次她走在街上,那些正围着聊天的妇女看见她走来时,都互使眼色,慌张地煞住话题,并用同情的眼光望着她;等地走过,再暧昧地窃窃私语起来。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比较她跟邓冰婷的,也不想知道。

    反正狄明威有结交朋友的自由,而她只要有项平就够了。

    是吧?项平!升上天的她的项平……

    吱吱吱……

    高枝上还有未尽的蝉鸣,声声在对她说“知了”、“知了”。

    但是,麻麻并不这么想,她不许她提起项平的事。

    晚饭时,她坐在玄关逗弄小黑,麻麻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了,不悦地皱眉喊她说:“意中,你还在跟小黑玩!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她应了一声,拍拍小黑的头,小黑则乖乖地伏在玄关下。

    听麻麻的声音,她似乎不怎么高兴,还是乖乖地听话,否则一不小心又要惹骂挨了。今晚,她最好还是安分一点,没事少吭声,学小黑乖乖地吃饭就好,免得“扫到台风尾”。

    “爷爷,吃饭了!”她喊爷爷一声,规规矩矩地等全家都到齐后才开动。

    麻麻似乎有甚么心事,不像平常那样特别挑剔她。赵意中没事也不开口,尽量保持沉默,快快地扒着碗里的饭,想尽早逃开可能来袭的风暴。

    意中的父亲埋头吃饭,也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大家怎么都那么安静?吃完一碗饭后,他藉故要赵意中帮忙添饭,一边说:“怎么都不说话?这么安静还真不习惯。”

    赵意中放下碗筷正想帮父亲添饭,麻麻却先一步将碗接过去,添好饭说:“明威这孩子,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假日都不过来这里,打电话去也没人接!”

    赵意中低头继缤扒饭,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腔。意中的父亲接过饭,看了赵意中一眼,回麻麻说:“明威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就不必太担心。再说,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天地和时间,老是将他绑在这里,也太难为他了。”

    “话是没错!可是当初大家都说好的,每星期得回来家里一趟,这样我才放心让他一个住在外面。但现在,快半个月没见到他的人影了,万一有甚么事,我怎么向建平夫妇交代?”

    “不会有事的,明威一向很懂分寸。”

    “还说呢!你知道现在外头都在传说些甚么吗?”麻麻很不高兴地说:“明威最近常跟一个住在邻镇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避讳别人的眼光,两个人还经常骑着单车在镇上招摇。我本来不相信,还是林护士亲眼看见之后告诉我,我才知道。她还说,这件事意中也知道……”麻麻将矛头转向赵意中。“意中,你早知道这件事,为甚么不告诉麻麻?”

    “我……”赵意中困难她吞吞口水,解释说:“事情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同学,所以……所以……”

    “是啊!明威这个年纪,结交几个朋友是很平常的事。妈,你就别去管外头那些人怎么说了!”意中的父亲替意中解围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别人怎么说?”麻麻还是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明威将来要继承我们赵家,现在他却跟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来往,将来别人会怎么想?我还听说那女孩会抽烟、喝酒,父母也离婚了,根本就是个不良少女。”

    “麻麻,不是那样的!”赵意中急忙澄清说:“那女孩我见过,她叫邓冰婷。是明威到建平伯伯家以前的好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了。而且,她长得白净秀气,又很斯文,是个很端庄的女孩子,根本不是别人说的那个样子!”

    麻麻听赵意中这么说,顿时沉默下来;她没想到对方会是狄明威的青梅竹马。

    “妈!”意中的父亲说:“你就别再担心明威的事了,也别管村里和镇上的那些人怎么说!”

    “我还是不放心!明威这年纪正好是最容易受诱惑的年纪,他父母又不在身边,我们有责任……

    麻麻的话被小黑兴奋的汪汪声打断。庭院那头,狄明威正牵着他的单车进来。小黑摇着尾巴高兴地在他身旁转来转去。

    “明威,你来了!吃过饭了吗?”意中的母亲赶忙到玄关旁招呼狄明威。

    “吃过了。”狄明威停妥车,微笑地回答意中的母亲,并往屋里走来,手上提了两本厚厚的书。

    小黑一直跟着他,他拍拍它,示意要它乖乖地在庭院待着,自己则脱鞋进屋子里去。

    “明威,你来得正好,麻麻有话问你。”麻麻表情严肃,声音也严肃。

    “麻麻!”

    赵意中觉得很难堪,她已经都解释清楚了,麻麻还要这么做。她用着央求的眼光看着父亲,希望父亲能阻止。

    “你们谁也别多话。”麻麻打定主意,态度很坚決。

    赵意中转向爷爷,爷爷没说甚么,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似乎叫她别着急。

    狄明威轻轻将书搁在一旁,走到桌子旁坐好。

    “明威!”麻麻说:“你心里大概也知道麻麻要跟你说甚么了!麻麻问你,外头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麻麻……”赵意中想阻止麻麻这种没有道理的盘问,但麻麻却瞪了她一眼,严声说:“我是在问明威,不是在问你,你别说话。明威  ,你说!”麻麻目光憫憫地看着狄明威。

    狄明威先看了赵意中一眼,然后脸上毫无愧色地面对麻麻的逼视,他自如地说:“我不知道外头是怎么说,也不在乎他们说的那些闲言闲语。我跟邓冰婷从小就认识,我们在一起谈天是很自然的事;就像和其他朋友、同学一样,我不觉得这有甚么可议之处。”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麻麻见狄明威坦荡无愧,口气便软了下来。“不管怎么样,这里总归是乡下,闲话传得很快,传来传去,传到最后,白的都会染成黑的。你父母将你话给我们照顾,如果你在这里传出不好的郑裕墙新槁樵趺锤惆致杞淮俊?br />

    “你放心,麻麻,我相信爸妈不会在乎那些闲言闲语。”

    “也许吧!但没有把柄给人说闲话不是更好?何況,将来你要继承我们赵家,传出这种闲话总是不太好。”

    狄明威垂着头,沉默不语。

    “而且,”麻麻又说:“听说那个女孩的家庭不太正常,又有一些不好的习惯……”

    狄明威霍然抬头,略显激动的说:“冰婷的家确实不太美满,她的父母分居,她跟父亲住,因为父亲工作太忙,不得已才被送来这里请邓奶奶照顾。但冰婷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她很懂事,也很坚强独立。虽然她以前曾经因此而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但她答应我,她一定会改掉。真的!她答应我了!”

    “是吗?”麻麻的反应有些冷淡。

    “是真的!我知道麻麻也许很难接受她,但她家里的情況,那并不是她的错!冰婷原本是一个很乖巧、很懂事的女孩。”

    狄明成一再为邓冰婷辩护,麻麻心里不以为然,嘴里却不再说甚么。她看狄明威神情磊落,也不好说太重的话,只委婉地表达说:“明威,麻麻说这些,不是反对你跟她交朋友,只是不希望再有那种郑源隼础B槁橐恢焙芟不赌悖阅愕钠谕埠芨撸M隳苊靼茁槁榈目嘈摹!?br />

    好半天,狄明威都没有说话,气氛非常沉闷。赵意中低着头,简直不敢去看狄明威的脸,也不敢想像他此刻的心情。

    麻麻对狄明威的要求,只是让她觉得更难堪。为了狄赵两家的约定,狄明威连交朋友的自由都受到限制,连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意愿都被扭曲,实在是没道理的事。

    她看得出来,狄明威很在乎邓冰婷。他在为她辩护的时候,脸都红了,而当他讲起她的种种优点时的表情,更是她所陌生的。这一切,在在都显示邓冰停在他心里的份量是不一样的——不只是青梅竹马吧?——她想。麻麻这样,更是凸显出她的淒惨。

    她无法再坐在这里忍受这种尴尬与难堪,于是她起身走到外听,背对着饭厅坐在玄关前。小黑兴奋地朝她摇着尾巴,像是非常欢迎她的光临。

    麻麻的视线,随着赵意中起身,背坐玄关到和小黑玩耍,又转向狄明威。狄明威望着赵意中的背影,目光渐渐清朗,沉闷的气氛也渐渐转轻转柔。

    “我知道了,以后除了在学校,我尽量不再和冰婷见面。”他移回目光,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太好了!你这样说,麻麻就放心了!”麻麻眉间深锁的阴沉一扫而开,满意地点头,笑道:“对了,我想你肚子大概也饿了吧?你一个人住在外头,没人照顾,也没能好好吃一顿。你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到厨房去弄些点心。”

    “不必麻烦了,麻麻。”

    “没关系,你等会儿!”麻麻利落地起身到厨房。

    空气又恢复宁静,除了阵阵的菜香就是爷爷不知甚么时候泡好的一壶茶所冒出的茶香,以及丝丝缕缕如雾的白烟。

    “明威,陪爷爷喝杯茶吧!”爷爷的笑容被隐没在枭枭的白烟中。

    狄明威靠坐过去,顺手将书也带过去放在一旁。

    两个人自在地品茗,意中的父亲偶尔自报刊中抬头掠望一眼,无意打扰,只专心在阅读上。

    屋外的虫声卿卿;残夏最后一场的交响乐曲,穿透窗纱萦绕整屋子,余音绕椋,久久不歇。偶尔还夹着小黑的轻吠声,似乎在为最后的叫嚣谱上华丽的詠叹。

    “明威,”爷爷熟练地为两只空杯注满新茶,从容地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不必顾虑太多。”

    “爷爷……”伙明威垂着眼,显得沉默。

    “赵家和狄家的约定,本来就是一个过去的承诺,若以此来束俊悖堑挥械览恚乙膊还健!?br />

    爷爷的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他端起茶杯轻轻輟了一口,一如平常的语气,又说:“你要记住,你是你,项平是项平,你们谁都无法替代彼此的人生。项平未完成的承诺,不应该由你延缤,你应该要做的是充实你自己的人生。我相信建平夫妇所以会让你到这里来,就是不希望你活在项平的阴影下。”

    爷爷一语道出狄明威一直沉澱在內心深处的沉重。因为他亲生父母的疏忽,却剝夺了狄项平无辜的生命;而狄建平夫妇却又无怨无悔地收养了他,待他如亲生子女——为此,在他內心深处,一直对狄家怀有很深的罪恶感,他觉得他应该为他的父母和自己贖罪,代替狄项平完成一切他末完成的事。

    所以,从他成为“狄明威”那一天开始,他就下定決心,今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一定都以狄家为前提。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压抑着“自我”,以完成狄项平的人生为职志。

    “爷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爷爷甚么都知道,而且了解得那么深。

    爷爷玻ё叛郏巳灰恍Γ崤乃募缢担骸安槐孛闱孔约海桶凑漳阕约盒睦锏囊馑既プ霭桑≌锼氖掠心闶迨逶冢悴槐氐P模膊槐匚苏约液偷壹业脑级ü⒐⒂诨场D慊鼓昵幔挥斜匾苏庑┒榍骋簧Ω枚辔约鹤畔耄 ?br />

    自始至终,爷爷说话的语气都很平淡,但却语重心长。

    狄明威知道爷爷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所以他感激在心田,笑得也释怀。他真心地说:“爷爷!你别这么说,我是建平爸爸的儿子,赵家和狄家所约定的事,本来就应该由我来达成,怎么能说是束俊坑行夷艹晌迨宓呐觯坛幸皇执戳⒌恼锼揖醯煤苋傩遥埠芨咝恕!?br />

    “是吗?”爷爷微微一笑。“听你这么说,爷爷很高兴;但是,明威!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你真的不必勉强!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你叔叔和建平爸爸一定会谅解的。”

    “爷爷,我没有勉强。也许我心里真的有一些阴影存在,但是,这件事,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真的很高兴能和意中在一起,完成赵家和狄家的承诺。”狄明威字字句句都说得很真诚,态度比先前更认真。

    爷爷稍稍一愣,随后又了解般默然点头。他已经无需再多说,因为从狄明威认真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此钢铁还要坚硬的決心。

    “这是甚么?”眼光一转,爷爷注意到狄明威带来的书。这两本书都相当厚,略微参差地叠在一起。

    书面朝上的是“大唐风云录”;墸诘紫碌脑蚴恰袄钍烂袢薄?br />

    狄明威靦腆地笑说:“才买来不久,翻过几頁而已。”

    爷爷捧起书,笑容可掏,像是看穿甚么似地看了狄明威一眼,又望望坐在玄关上逗弄着小黑的赵意中,笑得意味深长。

    “很好!”他晃晃脑,满脸笑容。“等你读完了唐太宗世民,爷爷再借你魏祖曹孟德的文集和传记。”

    “真的?谢谢爷爷!”狄明威显得很高兴。

    爷爷熟读三国纪事,偏爱魏祖曹阿瞒。虽然他在历史上的功过是非仍多争议,未有定论,累世对他的评价也诸多非议,褒眨不一;但爷爷并不囿于所谓正统的观念,而偏爱魏祖卓越过人的才识、雄略与魄力。

    尤其魏祖诗气雄浑,坚而悲涼,古直苍劲,足以笼罩一切;这等大气魄,建安诸子,无人出其右。

    爷爷并常以他比量赵意中,认为她的个性气魄不是寻常男子所能懂得。而狄明威如此经心,先读唐太宗世民,再读魏祖孟德,想必是想读懂赵意中。

    “明威,如果你能读懂,那也是意中的福气。”爷爷语带玄机,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狄明威思索着爷爷的笑容,转头追寻赵意中的人影。

    他对爷爷说的话完全是出自肺俯,他是真心又心甘情愿地履行狄家与赵家的约定。从他成为“狄明威”那天开始,只有这件事,他是超越了“狄项平”的阴影,而发自內心地接受承诺。

    从他十一岁那年,在吹着阴风,夕阳染着黯淡的光采的夏日黄昏里,透过玻璃窗初遇赵意中开始,他就被她身上所自然流露出的魅力所吸引。他解读不出那是甚么情绪,但她就是如此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当然,他很容易就看出,赵意中并不是那种柔顺的美女;但在她身上,却可以看出更深更广、山高海阔的气魄,在在都深深地牵引着他。

    老校工说她像楚霸王项羽,一只一笑自生气概,不比那些镇日关在椋坷锎檀绦逍宓呐⒆蛹遥帐且桓奔坏檬烂娴男〖易悠@闲R礁Τ扑缜赝趵钍烂瘢鲂猿渎攘Γ萌宋奘蔽蘅滩桓惺艿剿诜⒘痢?br />

    而爷爷更比量她为魏祖,才略、气魄均非寻常男子所能读懂。

    他完全赞成爷爷、老校医和校工的看法;赵意中迷人的魅力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领受得到。所以他先读项羽,再读李世民,越读他们,就越深深能感受到赵意中的魅力。等读完魏祖,他将更加渴切能读赵意中。

    但……

    他这么渴盼读她,她都还是忘不了项平;在她心里,他始终代替不了项平。

    她不提,但他知道。

    他们都怕他难过,所以绝口不提项平的事。

    其实,悲痛已成往事,阴影虽然仍存在,但他却渴望能冲破內心的盲点;尤其是不希望赵意中因此耿耿于怀。

    他駭怕看到她那种不经意脱口提起项平时,随即露出的讪然、说错话似的表情。

    所以,在街上巧遇邓冰婷时,他尽量用平淡、简单的口气,同她淡化自己到狄家之前的过去,目的就是不希望引起她任何联想,而刻意迴避甚么似地耿耿于怀。

    他总觉得,如此的小心翼翼,正象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又很远……

    他和她之间,始终杵着一个项平。

    “意中——”他走到玄关,在赵意中身旁坐下。小黑立刻摇着尾巴到他这边来;看得出来,它比较喜欢他。

    赵意中微微低着头,偏暗的夜色,照给她一点忧郁的颜色。濛濛地,像是覆了一袭薄纱似的轻愁。

    他的心茫然一动。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虽是淡淡的悲,却是如此风情万种。

    “意中——嗯!刚刚麻麻说的挪件事……”他不善于解释,但他觉得有必要让她了解。

    “麻麻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赵意中仍微微低着头,说完这句话,她才抬头看他,跟着一笑。

    “是吗?”他以为她多少会有些在意,但她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他接着又说:“意中,这件事不是像……”

    “你真的不必在意麻麻的话,明威。”赵意中很快地打断他的话,旋即又低下头去。

    他一定是要说关于邓冰婷的事,但她根本不想听。虽然她告诉自己,狄明威有交朋友的自由,选择他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权利,但不知道为甚么,她实在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关于邓冰婷的事。

    小黑在他们两人的脚下徘徊,似乎在奇怪着他们怎么沉默下来;绕了几圈之后,他们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它挨近了狄明威,乖乖地在他脚边躺下。

    静了一会儿,狄明威仍坐在赵意中身旁,没有走开的意思;赵意中觉得有些意外,还有些安慰。

    “明威,”她看着小黑说:“你知道村里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狄明威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停了半晌才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她,似乎想知道她在想甚么。

    赵意中避开他的目光,语气有些消沉,说:“自己的未婚妻被人那样说,你不觉得尴尬吗?”

    “不会。”他回答得很肯定。

    “为甚么?”赵意中又问。

    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批评成像猴子,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不觉得尴尬没面子?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她觉得手心不停在冒汗,突然駭怕听到他的回答——

    “因为你一点都不像啊!”他的声音有笑意。

    是吗?这样的回答倒教她沉默下来。

    她不禁想起他刚刚在麻麻面前,尽力为邓冰婷辩护时那脸红的样子。

    她的潜意识在比较——他果然是喜欢邓冰婷!

    “你在想甚么?”狄明威跳下玄关,逗弄着小黑。

    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小黑立刻警觉,竖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

    “对不起——”半掩的大门被推开,映进一条高大的身影。

    听见那声音,小黑警竖的耳朵松懈下来;它似乎认得那个人。它跑向大门,摇着尾巴对着那个人吠叫两声,表示欢迎。

    “嗨!小黑,你好吗?”那个人弯下腰来拍拍小黑的头,然后往玄关走来。

    “啊——”赵意中跳了起来,张着嘴巴,指着对方;因为过度惊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晚安,意中小姐。赵医生在吗?我是专诚来拜訪他的,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那人笔直地走到玄关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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