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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意中小姐。[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赵医生在吗?我是专诚来拜訪他的,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那人笔直地走到玄关前,笑吟吟地,对赵意中看到他时的惊讶模样,似乎感到很满意。
“你、你、你——”赵意中实在太惊讶了,无法那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来我家?找我父亲做甚么?”
这家伙太诡异了!她实在无法不皱眉。她早就认为这家伙似乎有很多的“可能”,而他果然以这等震撼她神经的方式证实她的猜疑。
“发生甚么事?大呼小叫的——”麻麻听到赵意中的“惨叫”声,赶出来看一看。看见立在玄关前的那个人。立即堆满笑容,热切招呼说:“原来是段医生,快请上来!”
段平略略欠身,表示打扰后,才脱鞋上去。
赵意中满腹疑惑,连忙抓住麻麻问个究竟。
“麻麻!”她边说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段平的背影。“这家伙到底是谁?来找爸爸做甚么?他跟我们家有甚么关系吗?”
“意中!”麻麻斥责地看她一眼。她最讨厌意中这种没教养的讲话方式。“以后不许你再这么没礼貌、没教养!段平是你父亲大学毕业后的学弟,而且又师出同门,是个很优秀的青年。这次他志愿下乡服务,他原来服务的大医院院长,也是你父亲的恩师,跟他提起你父亲,所以,他一来到这里,就特地过来拜訪。你父亲的恩师也特别来过电话,托我们好好照顾他,以后你对人家要非常尊敬,不许无礼,懂了没有?”
“懂了。”赵意中不敢再多嘴,老实地点头。
但她实在搞不懂,父亲和段平之间的关系那么远,竟然可以因为他们的恩师的一、两句话,扯来扯去,套得出这么……在她看来,这根本是过于没道理的熟络。
“意中,你见过这位段先生?”狄明威追着麻麻和段平的身影,显得困惑。
他没事不会跑医务室,自然不会认识段平,也没机会见到他的面。
“嗯。”赵意中不怎么感到荣幸的点头,因为她认为见过段平才不是甚么值得张扬的事,她还在他面前出了洋相。“在医务室见过,他就是接替小马医生、我们学校的新校医。”
不——更早以前见过,他还嫌她长得黑,问她是不是还活着。
当然,这种“不光荣”的事,她想想还是别告诉狄明威的好。
狄明威没说话,对赵意中乍见段平时的表情反应感到耿耿于怀、嫉妒又不安。
刚刚的赵意中显得很生动;她自己不知道。其实她是非常富有魅力、非常迷人的。他尤其忘不了段平看着赵意中时的那种笑容——说不出为甚么,他就是觉得不舒服,讨厌看到他注视她的那种方式。
那笑容好像是在说——他能读懂,懂得她的美。
而赵意中的反应也显示出她很在意段平,虽然她自己没有察觉,但他感觉得出来。
因为对于相见不深,不!应该说,对于一般人她根本不会有这种过度的反应。而且,她跟段平说话的口气与方式,在他听来,像是认识很久了一般。
他不由得感到嫉妒。那才是真正的赵意中,没有了项平阻在当中的赵意中。
而同时,他也感到不安。他没有忽视段平注视赵意中时的眼神和笑容,虽然他和赵意中名份已定,但他仍为此感到强烈的不安和威胁。
“我该回去了。”他微微甩头,也许不该庸人自扰。
“我送你到门口。”赵意中轻轻一蹬,身如飞燕地跃下玄关。
她拍拍衣摆,朝屋里望了一眼,她看到她父亲和段平交谈甚欢,似乎很投机的样子。
甚么“学弟”?这么远的关系——她暗暗摇头。她父亲都四十六岁了,而这个段平,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落差十数屆,他们居然也可以扯得这么亲热——
算了!她不想再费神去理解了。
“麻麻,明威要回去了!”她拉开嗓门,朝屋里大声喊着。
第七章星期六下午,省立医院终止挂号前的半个小时,赵意中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挂号处的柜台前。
她穿着浅色的长裤,走路一拐一拐;仔细看,她的衣服背后还黏有细碎的树叶。
大堂散坐着几个等候领药、或者陪同亲朋来看病的人们,她用眼角余光火速打量一圈,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后,才悄悄放心;但仿似戒备的姿态,一拐一拐地走进电梯,到了三楼的外科门诊。
出了电梯,她往左边拐去,那边是一般外科、骨科的门诊处;另一边则是脑神经、胸腔及心脏血管外科等听起来令人心神凝重的部门。
候诊的人不多,她看看灯号,还差两个就轮到她。
约莫等了十分钟,灯号一直没变,门诊室的门却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人也进了又出、出了又进。
她耐不住性子,起身绕了一圈,当她绕回原点,灯号一连两跳,跳到她的号码。她赶紧一拐一拐地拐进去。
“这边坐,哪里有问题?”医生头也没抬,只一味地翻看着病历表,问些例行的问题。
这声音挺熟的!赵意中疑福Ф偕邢盖颇且缴苑揭舱贰巴郏∧悖 本於氐囊簧液簟?br />
天啊!这真是噩梦!怎么甚么鬼神不遇,偏偏曾遇上这姓段的家伙?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气急败坏,惊魂未定。
“你忘了?我是这里的医生。”段平笑意连连,对一旁被惨叫声吓到的护士比个手势,表示没关系。
他似乎对和赵意中这样的见面方式感到很欢喜又愉快,眼中的笑意始终没有消退。
赵意中频频暗叹倒楣,一副衰透了的表情。
“好了,告诉我,你究竟有甚么问题?受伤了吗?”段平忍住笑,正经地看着赵意中。
赵意中指指右脚,带些懊恼地说:“脚踝啦!我想大概是扭到了。”
“把鞋子脱掉,我看看。”
赵意中依言脱掉鞋子,顺带捲起裤管。脚踝的地方红红的,但并没有发肿的现象。
段平弯身查看一会儿,然后戴上手套轻轻按住发红的部位。
“会痛吗?”他问。
赵意中摇头。
他换个方向,加重了力量按向同个部位,问道:“那这样呢?会痛吗?”
“痛、痛、痛……”赵意中点头乱喊,一副痛徹心肺的模样。
“看情形是扭到了没错。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照个X光看看究竟;我很怕会有骨折的可能。”
“还要照X光呀?”
“最好是这样。你等等,我开张单子给你。”他脱掉手套,洗净手,在一张纸上鬼画符一阵后交给赵意中,交代她说:“拿这张单子到二楼的X光室,照完片子后再回来这里。”
赵意中只好再一拐一拐地拐到楼下,折腾了老半天,才又回到三楼。
已经没有其他等候看诊的病人了,她是最后一个。她耐心地坐在外头等,等了一会,X光片总算送上来。
“果然没错,有轻微骨折的现象。”段平指着墙上的X光片说:“不过,别担心,只要按时吃药,别到处乱跑,过几天就没事了。”
又要吃药,又不能随意走动跑跳的,这样叫“别担心”?
赵意中压根儿不苟同段平的论调,哼了一声后没答腔。
“对了!”段平边开药方边抬头问:“你怎么会扭伤?而且还骨折了?”
“不小心踢到石头就变成这样了。”赵意中没好气地回答。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从树上摔下来,才会弄成这副淒惨的模样。
“我看,不是这样吧?”他笑嘻嘻地从她衣服上拍掉一片碎树叶,做作的摇头说:“没摔死,算你命大。”
“你……”她气得脸红,但有护士在,她不好发作。
“好了!这拿去。”他又画了一张符递给她,密密麻麻全是她看不懂的蝌蚪文。“带这个到楼下繳钱、领药。拿好药在门口等我,我这边工作也结束了。”
她翻翻白眼,她为甚么要等他?
他似乎看出地的心思,笑着改口说:“对不起,我说错了!拿好药,请你到门口,我在门口等你。”
有护士在,赵意中忍气吞声,不敢多吭半句;不过,她也不甘示弱地给段平一个白眼,才心平气和地拐着走出诊疗室。
去他的!谁稀罕他等她!
领完药,她早把他说的话丟得一干二净。谁知——他真的在门口等她,而且还唯恐人家不知道似地,斜斜地靠着墙边站,杵在正门口等她。
“领了药没?我看看。”一见她出来,他很自然的就迎上前去,和她并肩走着,顺手取过她刚领的药,仔细地过目一遍。
赵意中觉得莫名其妙,他自己开的药还会有错吗?干嘛又看一次?
“没错!”他把药递还给她。“记着,要按时吃药,少乱跑乱跳,我保证不出一个礼拜,你的脚就会没事了。[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废话!这道理谁不知道?
赵意中并不怎么感激他,将药塞进口袋里,悻悻然说:“不用你保证,我的脚自然就会好,别把自己说得多了不起似的。”
“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段平仍然一双带笑的眼,带笑的声音。
“当然不好!如果你的脚也像我这样,你的心情会好得了吗?”赵意中抬抬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是不会太好。”段平忍住笑,同意地点头,他知道,如果他再不知好歹的笑下去,搞不好真会惹恼她。他转个话题说:“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好奇:你爸爸是医生,这种小扭伤,他应该冶得好,为甚么你要大费周章,捨近求远?”
休怪他这么问!赵意中看了他一眼,甩甩头,无奈地说:“你不知道,要是找我爸的话,那麻麻铁定会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
“给麻麻知道了,那还得了?她一定会追根究底,那我可就惨了!”
“为甚么?”段平觉得迹撇灰选?br />
赵意中又看他一眼,老实招认说:“麻麻最讨厌我净做淑女不该做的事,比如爬树。她总是认为那是没教养的女孩子才会有的举动。如果她知道……反正你知道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段平恍然大悟,想了一想才说:“你好像很怕你麻麻?”
赵意中翻个白眼,拒绝回答。
其实也不是甚么怕不怕,她只是没有理由不听麻麻的话。而且,麻麻对她的要求太高,所以她常常挨骂。
他们沿着人行道走,要转弯的时候,略略走在前面的段平似乎看到甚么,突然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硬拉着她往回走说:“过来,我们走那边!”
“干嘛?”赵意中被他硬拉着走,因为脚伤的关系,使她走起来更费力;走没十公尺,她忍受不住了,不满地甩开他的手说:“为甚么要走那边?又不顺路。”
“听我的话,走吧!”他又上前托住她的脖子,硬是不让她往前走。
“为甚么?你放手啦!”她觉得很莫名其妙,前面有甚么不能让她看见的?他为甚么硬要拖她离开?
她强甩开段平的手,一拐一拐地跑到转弯的角落。
甚么也没有,除了商店前的几个年轻人,就是耶家快餐店门口外的那尊戴着金边眼镜、穿着丑陋的绿色上衣的呆塑像。
她迹频卮u头看段平。皱眉说:“甚么嘛!我还以为有甚么事,甚么也没——”她眼睛一亮。突然住口,整个人被斜靠在快餐店门外那辆熟悉的单车紧紧攫住。
那是狄明威的单车!
然后她就看见他和邓冰婷从快餐店里出来。
邓冰婷从袋子里拿出甚么要给他,他摇头,嘴巴一张一台,不知跟她说些甚么,但确定的是,他一定说了些令她不高兴的话,否则她也不会把东西丟回袋子,然后赌气似地整包丟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直直站着,好一阵子都不再说话;然后,邓冰婷就低下头开始啜泣起来。
她哭得很无助,任谁都会起侧隐之心。
狄明威动摇了,紧绷的脸软化下来。不知他又对她说了甚么,只见邓冰婷扑到他怀里,哭个不停。
他一直在安慰她,似乎是叫她别哭了。果然;邓冰婷慢慢停止哭泣。
然后,狄明威牵了单车跨骑上去,邓冰婷也跟着跳上后座;单车就这么迎着夕阳而去……为甚么?
赵意中往前追了几步——
为甚么?他不是已经答应过麻麻了吗?那他为甚么还跟邓冰停在一起?
为甚么还让邓冰婷坐上后座?那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特别座啊!
为甚么?
“意中……”段平走到她背后,双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慰她。
她没有回头,一拐一拐地直往前走。
“意中!”他猛然揪住她,硬将她拉住。
“干嘛?”她被他这样猛力一拉,险些跌倒;所以,她很不高兴地回头瞪他,肩头、鼻子也几乎皱成一团。
段平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上一阵错愕,只好讪讪地放开手说:“对不起!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怎么样?冒冒失失的!你差点害我跌倒,你知下知道?”赵意中橫眉竖眼,毫不客气地表示不满。
“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情急,所以……”段平低声下气,诚恳地道歉。
他静静看着赵意中,将没说完的话,一古脑儿都写在眼神中。
赵意中脸上蓦然一红,别过脸,倔强地说:“甚么嘛!你不要自作聪明——”她咬咬唇,短发一甩,背着光,提手一挥说:“我要回去了,不要再跟着我!”
她知道段平是好意的,但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她只要有项平就够了……
是吧?项平……
段平刚刚一定以为她哭了,所以才会情急地抓住她。她怎么可能会哭?项平走的时候她也没哭……
但是,他怎么会刻意阻止她、不让她看见狄明威和邓冰停在一起的情景?他知道了甚么吗?
狄明威终于也有他喜欢的人了,他再也不会再受到婚约的束俊?br />
不!不可以!他已经答获麻麻,不会再和邓冰停在一起的!
项平,拜托!
赵意中仰首问天,但残夏已尽,蝉声不再高鸣说“知了”。
第八章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四处都是灰濛濛的,尽是糟糕的颜色;阳光不来,屋里就更显得晦暗,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无望。
赵意中无精打采地坐在玄关上,靠着门,百无聊赖地望着庭院外。小黑躺在一旁,缩着眸子将头搁在前脚上,一样的无精打采,挺无奈地望着泥濘了好些天的院子。
雨哗啦哗啦地下着,滴滴答答,不断由屋檐滴落下来,偶尔还溅了几丝湿意进屋子里。
从起床后,赵意中就一直这样无精打采地坐在玄关上。才几天没睡好,她脸上就挂上二窝黑眼圈,而且眼神委靡,十足的頹态。
“意中!”麻麻已经忍耐很久了,实在看不过去,终于发飙了。“你这样像甚么鬼样子?还不快进来!”
“哦!”赵意中乖乖地将身体移到屋子里。
最近麻麻的脾气不太好,因为狄明威连续两个礼拜都没来,打电话去也没人接。镇上又盛传许多关于他和邓冰婷的流言,甚么抽烟、游荡的,狄明威总是跟她在一起。
意中的父亲和爷爷坚決不被谣言所轰动,一直很相信狄明威。但麻麻可不这么想,她怕狄明威被邓冰婷给带坏了。
“明威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答应我不再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现在又有闲言闲语传了出来。”麻麻对大家抱怨说:“这事要是传到建平的耳朵里的话,看我们怎么对人家交代!”
“妈!你就别管别人怎么说,相信明威就没事了。”意中的父亲忍不住说话了。
“我当然相信明威,但那个女孩子就靠不住!她是那种不正常家庭里的孩子,行为总是比较乖张,我怕明威跟她在一起,会被她带坏。”麻麻说得忧心忡忡。
赵意中倒安静地看着麻麻。
麻麻最在乎的就是赵家的面子跟名誉,听不得旁人的半句闲话。而狄明威既然和意中有婚约,她认为他就应该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考进医学院,取得医生资格,继承赵家;现在怎么能跟个不良少女晃荡,惹出这些闲言闲语?
但狄明威却反其道而行,麻麻当然不高兴。而且,麻麻担心的不仅是如此,她还怕狄明威如果真的喜欢上邓冰婷,那就不好处理了。
但麻麻却不知道,狄明威喜欢的正是邓冰婷。
麻麻没有见过邓冰婷,如果见过,她就会知道,她一切的埋怨都是多余的;再者,地也会明白伙明威喜欢邓冰婷的坚定事实,根本不是甩婚约就可动摇的。
而且,狄明威必然是认真的,否则他不会往答应麻麻之后,还继续跟邓冰婷来往;也不会不在乎镇上的传言,而依旧留在邓冰婷身旁。
再说,镇上关于邓冰婷种种不好的传言又不一定是确实,就算是确实,又如何呢?狄明威在为她辩护的时候,早已全然的包容了。
麻麻其实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喜欢已经底定、又合她意思的事情被破坏;而且事关赵家的面子和将来,她更不乐意有任何不好的变化。
“我決定了,就下个月初,让明威和意中订婚。”麻麻心意已定,大声宣布早先曾讨论过的事。
“麻麻!”赵意中的抗议又无奈、又儒弱无力。
“妈!”意中的父亲说:“意中和明威都已经有婚约了!还要订甚么婚?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东昇说得没错,没有必要用这种形式来束缚孩子。”爷爷也不赞成麻麻的意见。
“怎么说是‘束缚’?”麻麻不以为然。“该定的名份,就应该早点确定;而且这种事不是我们口头说说就算数,还是要照规矩来,合乎礼数、传统,光明正大的才不会被人说闲话。明威和意中虽然早就有了婚约,但那是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说的,别人又不知道!正式让他们订婚,名正言顺,不是很好?”
“但他们已经订过婚了——虽然不是很正式——我想,还是没有必要再举行一次。”意中的父亲还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麻麻仍然不放弃,兀自坚持己见的说:“话是没错,但孩子大了,还是有必要依传统礼俗再举行一次正式的订婚议式,这样才合乎社会认同。”
意中的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眼,觉得麻麻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却认为不必操之过急。
“就算有必要再让他们订婚一次,也不必这么快。明威和意中都还在念书,等他们大学毕业了之后再订婚也不迟。”
“是啊,妈,他们还只是高中生。”
“别再说了!”麻麻很坚持。“这件事我们先前就讨论过,而且当初也说好是要办个宴会,公开明威和意中的婚约关系,后来因为建平发生意外才作罢。我想了想,与其办个宴会,不如就让他们正式订婚,其实都差不多,但正正式式举行订婚宴,我想还是比较好。等正式订婚了以后,就让明威搬过来住,这样也少些不必要的人的打扰,就不会再有甚么闲言闲语传出来了。”
麻麻在乎的,还是那些抽象的东西。
雨越下越缓,似乎有慢慢要停的跡象。小黑突然“汪汪”叫了两声,也不管满地泥泞就跑到门口;庭院那头,狄明威却挑个很不是时候的时刻出现。
“爷爷!”他心情似乎很好,不顾身上还沾着雨珠,一进来就直接向爷爷说:“爷爷,我是来向你借书的!”
爷爷坐在惯常的角落,临后院的窗旁;狄明威也坐在一旁,仰着期盼的眼色。
“先前那两本书读完了?”爷爷露出赞许的笑容。
“嗯!所以我过来跟爷爷借魏祖的文集、传记和三国志。”狄明威眉飞色舞,说得兴高采烈。
除了爷爷,大家都很疑惑,只是几本书而已,为何能让他讲得如此手舞足蹈,充满期待!
“明威,你过来,麻麻有话问你。”麻麻的表情很严肃。
狄明威错愕一下,望了大家一眼,似乎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后,才沉默地走到麻麻惯常跪坐的矮桌前,盘腿坐好,并将双手手指交叠搁在桌上。
“明威,你知道麻麻要问你甚么吧?”麻麻语气平缓,但没有笑容。
狄明威默默点头。
“你亲口答应过麻麻,不再跟那女孩在一起的,对不对?为甚么说了不算话?”
“麻麻,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就这样丟下冰婷不管,任她自暴自弃。她是个好女孩,一直都很懂得自爱,但因为她父母的离异给她的打击太大,所以她才任性了一些。大家可以不了解她,但我不能不管她。”
“那么,你这两个星期都跟她在一起了?”
“嗯!邓奶奶要工作,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所以我过去陪她。她因为她父母的事感到很不安,又没有人可以倾诉,心里就更加傍徨。我了解她的感受,而我又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说甚么也不能不管她。我知道我这样做让麻麻感到很失望,所以,我真的很抱歉!”
狄明威神色坦然,对自己做的事自明分寸和认定。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甚么,所以坦然面对所有的注视。
“父母分居并不是墮落的理由。”麻麻不以为然。“那女孩不学好,不懂得自重,所以才会有人说闲话。你好心陪着她,怕她自暴自弃,但她如果一直不知长进,难道你就要看着她一辈子吗?”
“不会的!”狄明威脸微红,为邓冰婷辩解说:“她答应我会把坏习惯改掉,她都做到了。”
“是吗?那你就没必要再担心她了。”
“我还是不放心。她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恢复以前的开朗与自信,但如果她父母那边又有甚么变挂的话,她也许又会承受不住,又……
“这么说,你还是要继续跟她来往?”麻麻绷着脸,打断狄明威的话。
“麻麻。因为大家不了解这其中的因果,所以才会说一些误解的话;冰婷已经答应我要好好唸书,我想过一阵子大家就不会再说甚么了!”狄明威不放弃为邓冰婷说话的机会。
“问题不只是在她,最重要的是别人用甚么眼光在看你跟她。”麻麻也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的核心。“她不学好,别人当然会说闲话;你跟她在一起,人家当然也跟着说长道短。你知道外头是怎么说你跟那个女孩的吗?还是件根本就不在乎?”
狄明威猛然抬头,眼里隐隐有抗拒的怒火。他似乎想说甚么,却又忍了下来,交叉的手指头因用力而发白。
意中的父亲不赞同麻麻这过度的反应,皱眉说:“妈,你根本就不必在意外头那些闲言闲语,你何必……”
“人家爱说谁,我都不会管,也不想管,但要是说到我们头上,我就不能不管。”麻麻的态度很坚持。她转头又对狄明成说:“明威,麻麻并不是对那女孩有成见,麻麻也相信你,但”人言可畏“,尤其在我们这乡下地方,更是要懂得这个道理。你自认没做错甚么事,但别人可不这么想;人家看到你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很自然就会以为你们之间有甚么暧昧关系,然后穿鑿附会,加油添醋一番。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但麻麻不能不在乎。”
狄明威将嘴抿得更紧,垂眼看着桌子,双手也握得更紧,而使得指头愈发惨白。
“明威!”麻麻继续说道:“麻麻明白你只是不忍心看那女孩学坏,想扶她一把,毕竟你跟她从小就认识了。但,忌讳的,你还是不得不顾虑。”
她停顿一下,察看狄明威的脸色,然后才继续说:“再说,如果那女孩喜欢上你了,那该怎么办?何況,你为她那么尽心着想,很容易让她对你产生依赖感,时间一久,你想撒手就很困难了。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狄明威猛然一震,抬眼看麻麻。
不只是他,屋里所有的人都用同样的惊讶表情看着麻麻。
除了赵意中。
“也许你觉得麻麻想得太多了,”麻麻的口气缓了下来,表情也缓和许多,不再紧绷着脸。“但这件事并不是不可能,对不对?你跟意中已经有了婚约,如果发生这种事,就不太好了。”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意中的父亲不禁失笑,似乎觉得麻麻的想法太荒谬。
狄明威却低下头,彷彿在思量甚么。他松开紧握的双手,转头看看庭院,眼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赵意中。赵意中垂着眼跪坐着,木然的表情,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明白了,麻麻!你希望我怎么做?”他抬眼看看麻麻,放弃再做任何辩解。
“我要你答应麻麻,不要再跟那个女孩有任何来往。你做得到吗?”
“麻麻!”赵意中脱口叫了一声,表情是慌张又难堪。
太过份了!麻麻怎么可以对狄明威做这样的要求?这样又算甚么?狄明成连喜欢人的自由都没有吗?
麻麻不理她的抗议,继续对狄明威施加压力说:“明威,告诉麻麻,你做得到麻麻的要求吗?如果做不到,麻麻也不勉强,但麻麻会对你感到很失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懂得男女有别;既然你跟意中已有了婚约,如果再和别的女孩牵扯不清,不管你是甚么存心,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麻麻,你别再说了,这根本是不相干的事!”赵意中无法再忍耐,红着脸说:“明威如果连喜——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那末免太可怜了!他有权做他喜欢做的事,认识各式各样的朋友,你那样说,实在太过份了!”
“意中!”麻麻吃惊地看着赵意中,脸色很难看。“你没头没脑的胡说些甚么?”
“意中,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跟麻麻说话?”意中的父亲开口责备赵意中,他虽然也觉得麻麻对狄明威的要求太过份,却也不允许赵言中这种无礼的顶撞,他放下书,走到矮桌这边,盘腿坐在狄明威身旁,并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说:“明威,麻麻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对你的要求也就严厉了些,刚刚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意中说得没错,你不必因为婚约而束缚住自己,大可多去认识一些朋友,但是,要懂得分寸,明白吗?”
“我明白,叔叔。”狄明威很快地点头。
麻麻见她一番苦心完全不被赞同,拉长了脸,皱眉对意中的父亲说:“东昇,意中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
“妈!”意中的父亲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明威和意中着想,明威也了解,他会有分寸,你就别再管别人说甚么闲话了。”
“明成,你说呢?”麻麻转向狄明威。
狄明威垂首看着桌上,默然一会,才抬起头。
“麻麻,我说过,我不能丟下冰婷不管,眼睁睁地看她自暴自弃。”他的声音比平常低沉一些,却格外显得坚定。
“不管麻麻怎么说,你都非跟她在一起不可?”麻麻很不高兴。
“麻麻,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冰婷真的只有我一个朋友,我觉得我有义务帮助她。我不认为朋友之间互相关怀有甚么不对,别人要说闲话,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狄明威语气很婉转,声音仍然低沉。他并不是不了解麻麻的用意,也明白麻麻的心态;只是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不过,麻麻所担心的“后果”,他并非完全不放在心上。虽然他认为这种事绝不会发生,而他也一直将邓冰婷当作妹妹看待,但麻麻既然有此显虑,他也不好再做任何抗辩。
然而,要他丟下邓冰婷不管。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
他以自身的遭遇将心比心邓冰婷面临父母婚变的遭遇;虽然形势不同,但性质却相近,他了解邓冰婷內心的忿怒,以及无助又难过的感受。
所以他才会特别怜惜邓冰婷,不忍心丟下她不管。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麻麻也不再勉强你。不过,你跟意中的事要怎么办?”麻麻看狄明威心意坚定,不再逼他,巧转话题。
“我跟意中的事?”狄明威微微蹙眉,一时不明白麻麻的意思。
赵意中突然觉得难堪至极,双手不觉一紧,抓皱了平帖的裤衫。
麻麻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你和意中都长大了,该定的名份也该定下来了。麻麻決定下个月初让你和意中正式订婚,订婚后你就搬来这里住。本来这件事早就決定好的,因为你父亲发生意外而耽搁下来。我看过日子了,下个月初正好是黄道吉日;叔叔和爷爷也都赞同了。怎么样?这件事你有甚么意见吗?”
狄明威又陷入沉思,茫然地看着赵意中。
赵意中没有回应他的视线,羞红着脸,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狄明威的样子显得很无奈;不说话、不反抗的表情,也显得非常无可奈何。无奈复加无奈,他茫然、沉默的样子,完全说明了他的心事。
赵意中更加握紧双拳,将裤衫抓成一条一条不规则的皱痕。
“明威?”麻麻催促一声。
“明威!”意中的父亲干咳了两声,狄明威循声望向他。“如果你觉得太匆促了,或者你还没有心理准备,没关系,你老实说,别勉强。”
“东昇!”麻麻气恼意中的父亲一再“坏事”,口气很不满。
狄明威转头去看爷爷,爷爷如平常般对他微笑,气定神闲。他沉默了几许,才说:“麻麻,这件事就由你作主,我没有意见。”
“明威,你好好想想,真的不必勉强……”
意中的父亲不希望狄明威太过勉强,所以才一再违逆麻麻的意思,而出言要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但狄明威却温和笑说:“谢谢你!叔叔,我并没有勉强。”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刚刚之所以沉默不语,并不是因为心里有任何不情愿。他才读完霸王项羽和唐太宗李世民,就深深感受到赵意中的迷人魅力;他希望读完爷爷推崇的魏祖曹孟德后,再潜心的读她赵意中。
到时候,他倘或读懂,就一定能越过她心里的项平,而全然代替项平。
“太好了!那就这么決定了。”麻麻笑逐颜开,乐不可支。
赵意中却一点也不高兴,红着脸,满腔的难为情。
狄明威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她!
在他全心为邓冰婷辩护时,他的心早就选择了邓冰婷。麻麻甚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极力逼迫他,这样只是更凸显她处境的可笑。
看狄明威笑得那么为难,她就更觉得难过。她对顶平的承诺,不应该成为狄明威的束缚;狄明威应该有选择他自己喜欢的人的自由。
解放吧!
让所有的一切、让狄明成都从这个婚约的束缚中解放吧!
尽管她喜欢着狄明威;尽管她在十岁那年夏天,在染着黯淡光彩的夕颜里初见狄明威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他,但,一切终该随风解散,完完全全的解放。
因为她让项平伤心,所以这就是她该有的报应。
“真是太好了!明威既然答应,那我就放心了!”麻麻拍着手,心满意足地望着狄明威跟着爷爷走进书房。“明威这孩子,不管对谁都很温柔,人又长得俊秀,很容易让女孩子喜欢,我还担心他会给那女孩子缠住,还好,他没有让我失望。等正式订婚后,就让他搬来这里住,这样应该就不会有甚么问题了。”
麻麻的表情有说不出的欣慰,但当她看到意中的父亲,就想起刚才地屡屡作梗,脸色略略沉了沉,埋怨地说:“真不知你是怎么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明威不再和那女孩有任何瓜葛,你却鼓励他去找她!你到底是何居心?还有意中也是……”麻麻说着、说着,便将矛头转向赵意中。“自己的未婚夫不好好把握住,看他受到坏女孩引诱也无所谓的样子,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是这样的!
赵意中握紧了双拳,心中大喊着。
麻麻甚么都不知道!狄明威并不是对谁都很温柔,他对她和谦的笑容,只是一种压抑自我的无奈;他对邓冰婷的尽心,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柔情。
他也不是被邓冰婷引诱,他喜欢的本来就是邓冰婷!而她,根本就没有吸引他的任何魅力!
他毫不在乎她,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取笑作猴子,他都不曾说甚么,但他却那样尽心为邓冰婷的行为辩护;他也始终以为她不会流泪,却毫不保留地让邓冰婷伏在他怀中哭泣。
麻麻甚么都不知道——她没看到狄明威答应订婚时的无奈表情和为难的笑。再这样下去,只会平添大家的不快乐而已!
啊!解放吧!
拜托,项平——
让一切、让狄明威都从他们婚约的束缚中解放吧!
第九章所以,她逃了!
逃到这里应该是“安全”了。没有人会想到她会逃到这里来;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发觉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镇上省立医院的大门外。
她并没有打算离家出走,只想先逃过这一晚,所以甚么都没带,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就逃了出来。
初秋的日夜温差大,夜风迎面吹来,阵阵入骨冰寒。她站在没甚么遮拦的旷地里,冻得直打哆嗦。
这时候,不晓得段平还在不在医院里?她在医院门口不断徘徊,几度犹豫,一直迟疑着不敢进去。
也许他也收到了麻麻的邀请,现在正在她的家中。
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她不在房里了吧?她实在不敢想像,当麻麻发现她不在的当时,那震惊愤怒的样子。
爷爷呢?他会有甚么反应?她觉得很难过,她竟伤害了她最喜欢的爷爷。
而她父亲、母亲,狄伯伯和狄妈妈,又有甚么感受?她不告而逃,让他们在众人面前丟尽了脸面,一定也不会原谅她吧?
至于狄明威呢?
他一定感到如释重负吧?
风似乎越来越强,而且有飘雨的趨势,她觉得身体更加冷,彷彿覆了一层霜,就要结成冰块一般。
天气会转坏吗?
她不安地抬头看天,天色已经黑得看不出是云层还是天空。
早先气象报导,说有台风要登陸,可是天气仍然那么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有变天的迹象,因此,她也没有特别注意。
但现在,她有些担心了,希望不会那么倒楣。
她不安地走来走去。再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总不能在医院门口徘徊一夜吧?
“意中?”
当她打算离开时,背后传来段平疑惑的叫声。
她很快地转身,段平已朝她这方走来。
“真的是你!”他又惊又喜。“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很抱歉,我应该过去跟你道喜,但临时接了个急诊,所以无法过去……”
赵意中没甚么反应。他顿了顿又说:“对了!这时候你怎么还会往这里?我应该没记错啊!今晚是你的订……”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心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情急地抓住她说:“喂!难道你——”
“没错!你不必这样抓着我。”赵意中坦承不讳,轻轻挣脱着。
“天啊!你真的——真的逃婚了?”段平不禁松开手,喃喃自语,无法置信地望着她。
实在太令人惊讶了!他真不敢相信,她会不顾一切做出这种事。
“为甚么?”他不禁脱口而出。
赵意中抿着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让他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风更强了,黑云出釉,反噬着地层的光。
赵意中薄衣不耐风寒,冷得直发抖,段平将外套脱下给她,站到她身前为她挡去寒风。
“你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没关系。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和那个男孩订婚,你麻麻邀请我出席时,我还真吓了一跳,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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