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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背后响着,他转过身,笑意凝在嘴角。
韩哲?
韩哲表情阴霾过来,却什么话也没说,只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上一支,并在打火的时候顺便给他点上。
烟雾缭绕中,顾夜深眉眼间亦笼罩了一丝明显的疑虑,良久才开口:“你不是跟暖暖,移民美国定居了?”他声音沙哑,这些日子,他很少开口说话。
“移民美国定居?”韩哲挑眉,继而冷笑,“我倒真有这样的打算,只可惜……”
“什么?”
韩哲声音沉痛:“暖暖已经没有机会了。”
瞳孔陡然瑟缩,顾夜深锁紧眉:“什么意思?”
韩哲目光恨恨,恨不能把眼光当成利刃刺向他,最终,他只是沉沉开口:“你跟我来,看看推开她是不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顾夜深惊疑不止,隐约有了极不好的预感,坐在车上表情虽平静,胸口却莫名其妙紧揪起来,放在膝上的囡囡亦似被感染到什么,变得极为安静。
当透过挡风玻璃远远看到西山公墓,揪紧的心忽的一跳,仿佛被什么砸过一样。
抱着囡囡下了车,他已经不敢往公墓内迈进一步,只觉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有千斤万斤重。
韩哲冷冷地瞥他一眼,径直进去。
黄昏的光线已渐渐暗淡下来,他跟着韩哲经过交横错落的陵墓,松柏青青,一路排列过去,无端多了一份阴森和恐惧。
路段极为熟悉的,是往奶奶和童耀墓碑方向的,□的心微有松懈,然而下一刻,他从头凉到脚,连全身血液都冰冻凝固。
童耀墓碑的另一侧,立了一块新碑,上书:温暖之墓。
他就这么僵立在那里,韩哲幽痛的话在耳畔掠过:“你动手术那日,她为救起横窜马路的囡囡,被疾驰过来的轿车撞倒,当抄…”
高大的身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顾夜深砰然跌跪在地,抱在手里的囡囡亦重重跌下来,不明所以的它吃痛地“汪汪”直叫,在安静的墓园响得异常清晰尖锐。
他像灵魂被抽离一般望着新修葺的墓碑,噬骨的痛从心底肆意漫延开来,喉咙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硌得他生疼,呼吸都跟着凝窒起来。
颤抖着伸手抚摸墓碑上的遗像,她安静而温婉地笑着,眼里有一点小小的慧黠,却生生刺疼了他的眼。
从今以后,这份笑容,他再也不能真实见到。
冰凉的触感沁入指尖,他从遗像旁拿起一根手链,大恸,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天上人间。
原来不是她和童耀,而是她和他。
“天上人间”,是他亲手赠与。
天上人间,是他一手造成。
他俯身抱住墓碑,脸贴着遗像,泪水落在她的脸颊。
暮色四合,他就那样跪趴着,一动不动,囡囡也早已安静下来,乖巧地坐在他旁边,韩哲冷冷地看着他,一抹诡异的笑自嘴角轻轻勾起。
春夜依旧凉如水,一直到深夜,顾夜深都还没有动的意思,韩哲走过去抱起蹲在地上的囡囡,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回去吧。”
顾夜深目光沉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微不可见轻轻摇了下头。
韩哲嗤地冷笑:“顾夜深,你现在做出这副悲痛的样子是要给谁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这样愚蠢自私、自以为是,她走了倒也好,免得以后跟了你,遇到事情还是要被推开、被狠狠伤害!”
顾夜深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言不辩,终于知道,他错了,原来自如瑾以后,他还是没能学会如何去爱。
一味强势霸道不对,一味默默深爱不对,现在懂得,他想爱的人,却已不在。
韩哲仍不解气,继续冷言冷语:“你不走,是要冻死在这里,还是想一头撞死在这里?顾夜深,你真的该死,温暖好不容易愿意重新爱上一个人,你竟这般狠狠伤害她!你以为,她这次的痛,会比童耀离开时来得少?告诉你,一点都不少,这一次,她痛得哭都哭不出来!”
伸手把顾夜深从墓碑上拽起,他向后踉跄了两步,复又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揪紧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黑夜里看不见他的表情,惟有像困兽般的呜咽嘶吼清晰可闻。
韩哲已有些不忍心,蹲在他旁边:“我还是送你回顾宅,你才动手术没多久,如果因为这件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想被温暖怨死!”
最后一句,他说得咬牙切齿,然在悲恸中的顾夜深,一时之间哪里听得出其中的深意。
从西山公墓回来第二天,顾夜深便搬回滨江花园一个人住,这个房子里,充满了与她有关的回忆,那些或温馨或暖暖的回忆,围困他笑也不会茶饭不思,整个人像失了灵魂,经常抱着囡囡默默地坐在窗前,没有表情,也不开口说话,一个人恍恍又惚惚。
有时候,他会拿出曾经拍摄的DV一遍又一遍观看,画面里的她在厨房里洗涮,身体微向前倾,曲线美好,碗与碗之间相互碰撞以及哗哗的水声清晰可闻。
看着看着,胸口便像被猛兽撕裂般疼痛,没有人知道,在看到那一座墓碑时,他有多么后悔当初的举动,他宁愿在邹庆春的手术中意外死亡,也不愿手术成功后,看到她冰冷的墓碑。
有时候,楼上的住户会反反复复播放一首网络歌曲《丢了幸福的猪》,他坐在阳台上,一遍又一遍地听:
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所以选择退出
因为爱你所以让你
选一个更好的归宿
我求你别再说我太残酷
谁能甘心认输
把自己的爱丢到了别处
谁能体会这撕心的苦
如果爱情的路还可以再铺
我不会让你再为我哭
如今剩一个没用到不可原谅
弄丢了自己的幸福的猪
当初爱到末路我选择退出
如今看这份爱丢的糊涂
如果上天能给机会重新付出
我愿意放弃一切押上所有赌注
……
原来他就是那一只,愚蠢到不可救药的猪!
顾康康挺着大肚子又一次来看他的时候,楼上的住户又在播放这首歌,他坐在阳台口,抱着囡囡反反复复听,康康进来,他头也不回。
“哥,你中午没吃饭?”康康从冷冷清清、一看就知道数天未动用过的厨房出来后问道。
顾夜深没有回应。
康康又打开他的冰箱,里面除了囡囡喝的牛奶外什么都没有,她叹一口气走过去:“哥,你多少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好不好?”
顾夜深抬头看她,目光涣散,人已瘦得不成模样,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是轻轻摇头。
顾康康着急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打搏取同情牌:“哥,你不会狠心让我挺着大肚子从超市里拎东西回来吧!不同情我也要同情同情你的小外甥,好不好?”
她期待希冀望着他,他却一直不予以回应,正当她挫败要放弃时,他站起来,声音沙哑如病入膏肓的老人:“走吧。”
“好。”康康松一口气,伸手,“车钥匙给我。”
顾夜深看了大腹便便的她一眼,摇头:“我能开。”
“也行。”康康不勉强,毕竟她这个孕妇开车可能更危险,走到门口,发现他还抱着囡囡,便说,“把囡囡放在家里吧。”
顾夜深抚了抚它的头,“不用。”囡囡很乖,很安静。
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堆食物,出来后,康康又开口:“哥,你才动完手术没多久,这样颓废下去怎么行呢?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悲伤再痛,暖暖也回不来,你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这条命若被辜负,不是枉费了这么多失去……”
她边走边说,顾夜深忽然扔下购物袋,不顾一切穿过汹涌的车流,朝路对面奔去,她只来得及喊一声“哥——”,他已抓住一名穿深蓝色中长风衣女子的臂膀。
待她小心翼翼穿过车流上前,他呆呆地立在那里怅然若失,嘴里喃喃低语:“原来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她望一眼那名已走远的女子,顿时鼻眼酸涩,女子的背影,像极了温暖。[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回头拾了东西,顾康康拉着顾夜深进入一家风味饭店,只是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他举着的筷子却迟迟不进碗,半天终于挫败地放下:“康康,我吃不下。”
“哥,这怎么行!”康康夹了一些水煮鱼片和青叶菜,“多少好歹吃一点,你这段时间这个样子,我都是瞒着爸妈,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会有多难过!你还能让他们再操心吗?”
听这一席话,顾夜深只得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一片青叶菜,饭划了半口,又吐了出来,他放下筷子,双手覆按住额头:“康康,我现在真的吃不下,一点都吃不下!”
康康无可奈何,起身结账:“算了,外面的菜也太油腻,还是回去做。”
枫城的春天多雨水,前一刻还阳光暖暖,下一刻天空便成了青灰色,霏霏细雨紧接着纷纷飘落。
两人出去后,凉风微袭,世界已一片烟雨迷蒙。
顾夜深脱下西装外套给康康披在头上,有人举着电话从身旁擦过,说话的内容令他僵住了手上的动作:“温暖,在干什么呢?我马上就过来了,帮我挑几盆长势好的六月菊,还有……”
他猛然转头,看清从身边的擦过的人是韩哲,全身的细胞仿佛都活了过来。
康康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可置信瞪大眼。
“康康,你先坐计程车回大宅。”顾夜深已扶了康康到路边,拦下一辆车。
康康上车后,他提着食物大步去停车场,远远地看见韩哲进了一辆车,他立刻奔向自己的宝马,囡囡正趴在车窗上等着他,他进去后,韩哲的车正好从他车旁驰过,他立即跟了上去。
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律动。
车的方向一直往西,建筑由摩天大楼渐至低矮民房,至一大片开阔的绿色田野时,已经出了枫城外环,慢慢地,便进入朔城有名的万紫千红花卉养植基地,大棚在烟雨蒙蒙中连绵起伏。
韩哲的车最后停在一幢普通的两层民用楼房前,他进去后,莫约半个小时便出来,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抱着几盆枝繁叶茂的六月菊送进车尾箱,他并没有把车往原路返回开,而是径直沿着公路往前。
顾夜深立即重新发动车,经过那幢民用楼房时,他缓了速度,韩哲的车已不见踪影,他于是下了车。
走到那幢房子大门口,便见屋子里有几位农妇围在一起打麻将,另外一桌有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斗地主,嘈杂热闹。
有围在旁边的漂亮小姑娘看到他,立即笑盈盈上前:“先生,你好,我是阿阙,你是来订购花卉的吗?”
顾夜深微颔首:“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温暖的女子?”
“温暖?”其他人亦闻声望过来,目光闪烁。
立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笑着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叫温暖的人,你找她?她是你的谁?”
她是你的谁?
顾夜深苦笑,道谢转身离开。
开车在花卉基地兜了一整圈,除了办公大楼及那一幢两层楼房外,方圆数里再也没有房子,而去办公大楼询问,都称并无温暖这个人。
最后,他又兜回到原来停车的地方。
韩哲对电话里喊的那一声温暖,是不是他听错了?暖暖的墓碑分明就在童耀的旁边!
人死不能复生,她会在吗?她还会在吗?
囡囡跳进他怀里,呜呜嗯嗯直叫,他这才发现天色已昏,囡囡大概已经饿得慌。
从车后座提起购物袋,幸好担心康康提这些东西不方便,他带上了车,拿出两盒牛奶一个面包,插上吸管后,将牛奶盒放在已在周围垫了餐巾纸的囡囡面前,同时还在纸上放一些撕开的面包片。
囡囡是极聪明的,不但会用杯子喝牛奶,还懂得用吸管,它舔了两块小面包便含住吸管愉快地吮吸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嗯嗯嗯”的满足声。
顾夜深也终于感觉到饿,吃了剩下的大半个面包和另一盒牛奶。
康康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他如实相告,她怅然叹气:“也是啊,我亲自去参加了暖暖的葬礼,还抱了装她骨灰的陶瓷瓶,她怎么会死而复生。”
他默默无语,只心像刀绞一样疼痛,她又说:“可是韩哲明明对着电话里喊了温暖,好奇怪。”
挂断电话后,顾夜深已不打算立即离开,虽然明知道,这里没有温暖,她已长眠于西山公墓。
囡囡吃饭以后在车里玩了一会便乖巧地蜷缩在副驾驶座位睡下,他给它盖上一块常备在车里的宠物狗专用毛毯,然后开着车里的收音机安静地听着。
忽然有人敲车窗,是白天那位小姑娘阿阙,摇下车窗后,她撑着伞笑意盈盈:“这位大哥哥,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们晚上煮了皮蛋瘦肉粥,叫你进去吃你肯定不好意思,所以我给你盛了一些过来。”她提了提手里的保温瓶。
顾夜深一开始婉言拒绝,但招架不住阿阙姑娘的左规右劝:大哥哥,我都已经拿过来了,你就喝了它吧,而且你不喝我就得倒掉,随便倒掉多可惜,是不是?”
作农家打扮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有什么恶意,为不拂逆她的一片好心好意,他只得收下来,并没有马上喝,阿阙却钉在原地不走,笑眯眯地:“大哥哥,你是怕我在里面下老鼠药呢,我看着你喝完,保温瓶还要拿回去洗呢。”
“那,谢谢了。”顾夜深无奈,只得打开保温瓶,粥还是热的,显然是出锅便装了进来,有格外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心里微微一痒,在阿阙的注视下,他吃了一口,来不及吞咽,他全身一震,目光深沉转头:“请问,这粥是哪一位的手艺?”
只一口,他便吃出了是暖暖的味道,她煮皮蛋瘦肉粥通常热中带了一丝凉意,是多加了皮蛋的缘故。
阿阙大眼珠骨碌一转,嘿嘿笑了:“我小姨,也是她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黯然失落袭上眼眸,顾夜深舔拭唇齿间的味道,恍恍又惚惚,味道那么像,那么像,像得他心都开始抽痛。
“我还是等你吃完了再来拿保温瓶吧。”阿阙忽然说,不等回应便举着伞一溜烟跑了。
顾夜深怅然若失,细细品味粥的味道,越喝越觉得这味道与暖暖煮的毫无二致。
那碗粥他全部喝完。
不久后,阿阙过来拿保温瓶,同时给他一条保暖的绒毯,并笑意盎然说:“我小姨猜你今晚大概要睡车里,怕你冻着,就叫我拿这个给你。”
这大概就是乡间农妇的朴实善良吧,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照。
他盖着绒毯躺在放平的座椅上,外套给了康康,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蓝色衬衣,春夜寒凉,他睡下时仍然开了暖气。
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有细细密密的雨在车窗外下着,好像是在梦里,又像在梦外,半梦半醒间,总感觉自己在喝皮蛋瘦肉粥,又仿佛有撑着小花伞的女子在车子外绕了一圈,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身段格外熟悉,想努力看清,周围只有一片黑暗。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囡囡在车里叫唤个不停,被关在车内十多个小时,它大概被憋坏了。
春天气候多变,昨晚还是细雨淅沥,一早便已暖阳轻洒,他打开车门,放了囡囡出去,自己也跟着下车。
天气晴好,大棚上的遮覆薄膜已被放下,大片大片花卉开得姹紫嫣红,妖娆多姿,极目望去,甚是壮观,有基地员工在花田里忙碌穿梭。
囡囡仿佛刚从牢笼里出来,获得自由的它窜进花田里,撒着四只小脚丫跑得欢,但它是极乖巧聪明的,虽然兴奋得汪汪直叫,却不会窜进花间踩坏花苗,只沿着间隔田塍奔跑。
顾夜深也沿着田塍慢慢走着,暖风夹着阵阵花香轻拂而过,空气格外清新,蓝天白云下一大片花的海洋,心境无端随着开阔不少。
就算不为了什么,在车上住这一晚,此时此刻也觉值得,市区里哪有这样开阔悠远的境地。
前面有小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以及囡囡兴奋的叫声,他信步走过去,阿阙正抱着囡囡在怀里:“囡囡,囡囡,你还记得我?”
淡淡的愕然及疑虑浮上心头,他不由开口问:“你跟囡囡熟悉?”
阿阙抬头,灿然而笑:“大哥哥你起来啦!前段时间,我有照顾过囡囡一些日子,它好可爱,我们大家都喜欢。”
“喔……”顾夜深缓缓点头,“是哪位好心人把它送到这里……”忽然,他无意间掠过远处的目光粘滞不动,继而全身心一震,呼吸都跟着凝窒。
广袤的蓝天下,一望无垠的各种花卉开得轰轰烈烈,花海与蓝天相接的尽头,穿深蓝色中长风衣的女子孑然立于花丛中,风掀起她柔顺如瀑的长发,如MV中唯美的镜头。
脑中命令未发出,他已拔腿朝她奔过去。
穿过纵横交错的田塍,越过香气四溢的花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的目光只牢牢锁住那一道影,脚下一刻也不停歇。
离她大约十米远的距离时,奔跑的步伐缓下来,早已累得喘气不休,他抚着狂跳不已的心慢慢过去,说不出的欣喜以及小心翼翼。
待走到只隔三米远,他停了步伐,轻轻地、试探性地低唤:“暖暖……”
女子闻声回头,长发掠过脸颊,略微打量他一眼后,慢慢侧转身,露着波澜不惊的职业性微笑:“先生你好,是来订购花卉的吗?”
顾夜深一怔,继而大步上前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拥住:“暖暖,是你!这次真的是你!”
他用力收紧的双臂硌得她生疼,仿佛他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两人从此再也不会分离,温暖挣扎了一下,挣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任由他抱着,却一言不发。
感觉到怀里的人不正常的安静,顾夜深慢慢松开双臂,却发现温暖已泪流满面,他一时慌了手脚:“暖暖……”
伸手欲拭去她脸颊的泪,却被用力挥开:“你别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夜深目光沉痛:“暖暖,是我对不起你,看到你还在,就算立刻死去,我也心满意足。”
温暖愤怒地望向他,尽量以冷静漠然的语调:“顾夜深,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得了重症,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一开始会失忆,后来会死,你没有时间再给我幸福,所以费尽心思把我推开,还替我选了更好的归宿,你的爱这么高尚伟大,哪里是对不起我!我不接受你的好意安排岂非不知好歹!”
她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怒不可遏继续控诉:“死死死!你就知道死!顾夜深,你知不知道假若手术失败,我仍然可能知道结果,即使你已经把我推开,突然看到爱人冰冷的墓碑,你以为我的心就不会那么痛?如果你以为不痛,那么在童耀墓旁看到我的墓碑,你是什么感觉!告诉我你是什么感觉!”
顾夜深无力辩驳,只再次把泣不成声的她拥进怀里,沉痛地致歉:“看到你的墓碑,我很痛、很痛,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暖暖,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温暖慢慢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蹭在他怀里,就着他的衬衣把眼泪擦干,好半天才没好气地嗫嚅着:“还能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至于无可救药。”
语气语调都明显发生了变化,顾夜深一愣,继而欣喜,小心翼翼试探:“暖暖,不生气了?”
“生气!很生气!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不生气!”温暖语气愤懑,环着他腰的双臂却愈来愈紧,“我还要发泄一下,否则一直憋在心里,以后难保不拿这些事跟你吵架!”
这样似娇带嗔,顾夜深眸光深深凝视怀里的人: “好,你发泄,我受着,心甘情愿。”
温暖想板起脸怒气冲冲再控诉一番,却忽然撑不住笑了,觉得这气氛被自己搞得不严肃,又敛了笑意,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头伏在他胸口蹭了蹭,再也不要说一个字。
罢了,他还能真实地让她这样靠着,什么都不用在意了。
午饭是在那幢两层高的民用楼房里吃的,这是属于阿阙的房子,目前温暖和她住在一起。
吃饭时阿阙取笑温暖:“我说呢,昨晚又是亲自熬粥,又是送绒毯,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关照!不过你也狠心,两口子闹个别扭,也让他在车上睡一宿。”
温暖微赧,抬头却迎上顾夜深如波光掠影熠熠生辉的眸子,一时间耳后根都红了。
下午,温暖换了工作服,与顾夜深一起带了囡囡去花田,她在这里的主要工作是每天下午巡查各种花卉是否有折断、腐坏以及是否生虫,有发现须及时处理,免得影响其它健康花卉的生长。
基地分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她和阿阙及另外几位小姑娘负责东区。
顾夜深亦挽起袖子挑捡折断腐坏的花枝,每天都经过一遍巡查,花田里的花卉长势极好,两人如同赏花观光一样。
停在一片紫色鸢尾花区域,顾夜深似随意问:“暖暖,你打算留在这里研究花卉种植?”
温暖头也不抬:“嗯。种一大片花田,建造一个漂亮的玻璃花房,是我人生里最初的梦想。”
“服装设计要放弃?”
温暖抬头,默默地瞅他一眼:“我是恒丰派来深康的‘内奸’,你敢让我回去,我还没胆子再进去。”
顾夜深愧然:“不必为此担忧,你走后没多久,事情便水落石出,已作好处理。”本来,也只是借机让她离开。
“怎么个水落石出?”
也没有多少曲折,事发两个多月前,尚在其位的桑助理偶然发现甄甜甜与恒丰某高层私下见面,高价售出手中原本属于深康的早春休闲新款服装设计图,并试图制造深康抄袭恒丰的局面。
顾夜深知道后,不戳破甄甜甜的行为,将计就计,将这一批新款更早于恒丰投产并在韩国上市,待恒丰在国内上市,深康便以抄袭、侵权等理由将恒丰告上法庭。
事后,甄甜甜被深康开除,恒丰当然不会再接纳她,而她在服装界,恐怕没有哪家公司敢再要她。
温暖唏嘘不已,甄甜甜何苦为了踩低她作出这等事让自己身败名裂!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打算回去,“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目前很喜欢这份伺弄花花草草的工作。”
顾夜深也不勉强,同她一起进来的纪鄞薰与楚珩在南风琳的指导下,短短的时间内已能独挡一面。暖暖的设计才华被浪费很可惜,但没有什么能比让她做喜欢的事情更重要。
他暂时不用上班,便耗在花卉基地没有离开,晚上老老实实要回车里睡觉,温暖尚未开口,阿阙已经很热情地挽留他,并拿出她哥哥的衣物给他换洗。
于是,每晚温暖与阿阙挤在一起,他则睡温暖的房间。白天,他带了囡囡跟着她伺弄花花草草,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只是,在他看似镇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不安的心。
这天早晨,温暖做好早餐,发现顾夜深没有按时出来,以为他还没起床,于是上楼去房间叫。
房门是虚掩着的,进去后看到他已穿戴整齐,站在房间的窗口,静静地抽着一支烟,背影有一丝凝重。
“在想什么?”她不由走过去问。
他侧转身,顺手掐灭夹在指尖的烟蒂,目光深邃端祥她一眼后,慢慢吞出几个字:“婚礼和葬礼。”
“嗯?”显然一时没听明白。
“韩哲的婚礼,”会不会作数?“你的葬礼。”也不会仅仅是对他的惩罚。
温暖忽然笑得有些古怪,她走到窗口,推开窗户,任早晨的凉风趁机贯入,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凉意:“婚礼举行前,我答应韩哲,如果你没有阻止,婚礼便是作数的。”
顾夜深全身僵住。
温暖继续说,“你的手术虽然成功,但我觉得,你遇到事情就自以为是一个人承担,我都不敢再和你在一起了。我怕以后再遇到事情,我还是被推开的那一个。”
不由自主伸手扶住窗棂支撑身体,五指渐渐用力,顾夜深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站在审判台,原来对他的惩罚,远远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就结束。
温暖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花海,惆怅而愧疚:“可是韩哲说婚礼已经被破坏,他得听从继父的安排,娶南宫世家的千金。”她忽然转头望向他,瞳孔深处隐约起了一丝笑意,“他要我用一场葬礼换他那一场婚礼。”
仿佛从地狱升到天堂,顾夜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发现刚才那一刻,他的心尖和十指都在颤抖:“暖暖,如果那场婚礼成真,我宁愿在手术意外中死亡……”
温暖伸手捂住他的嘴,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夜深,不要说死。”
她深吸一口气,像劫后余生般:
“其实,我现在反而庆幸,你当初瞒着我,推开我,以致把动手术的时间愈推愈后,否则,就算我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一起人为的手术失败将会让你真的永远离开。现在你还在,避开了那一次劫,所以,无论我受了多少委屈,被伤得有多痛,都是值得。”
顾夜深动容地捉住她的双手把她拉近,她软软地靠在他胸口:
“只是,我辜负了韩哲这么多年的情意。在童耀墓旁竖一块我的墓碑,除了我也想狠狠惩罚你一次,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是什么?”
“这一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忘记童耀,把我的墓碑立在他旁边,是向自己和他宣告,曾经深爱童耀的温暖陪他在此长眠,活着的温暖,要留下来爱一个名字叫做顾夜深的人。”
这一刻顾夜深知道,对他的所作所为,她曾生气、愤怒、伤心、委屈、难过,进而用一种让他刻骨铭心的方式给予惩罚,但不管怎样,她的心还在原地等待,没有因此远离。
他紧紧地环住她,任何言语都描述不清此刻心内缱绻的温情。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在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后,不需要一句解释,便体谅了所有?还有谁能像他这样幸运,蓦然回首时,她还在灯火阑珊处!
她对着他的心脏说:“夜深,这些年,我流的泪已经够多,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让我因为委屈难过而掉一滴眼泪。”
他惟有允以一个字的承诺:“好。”
用这一个字承载她深深如许的情意,他懂得其中的分量要有多重!
早餐过后,阿阙笑意盈盈窜到顾夜深面前:“顾大哥,我想回爸妈家一趟,能不能借你的宝马我开一开?”
拿到钥匙后,她顽皮地冲正做善后工作的温暖一笑:“暖姐姐,我觉得吧,这几天我在这里当足了大码电灯泡,害你们两少了独处的空间……”见温暖皱眉在瞪她,她举起双手嘻嘻哈哈往后退,“我没有别的意思哦,晚上你们还想要我这个电灯泡,我保证天黑之前赶回来便是。”
她嘻嘻哈哈出门,弄得温暖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然而她把车开走后,一直到天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还不见她回来。
温暖有些担心,拨电话过去却总是忙音,阿阙的父母家住哪里,她并不知晓。
大约九点多,她刚洗完澡还来不及穿衣服,隐约听到放在房间内的手机响个不停,猜想可能是阿阙,她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裹了浴巾便回房。
电话彼端甚是热闹,阿阙大约在酒吧或者迪厅,她扯着嗓子喊:“暖姐姐,跟顾大哥说一声,我要借他的车玩两天,这几天你们大概因为我这个电灯泡还在憋着,现在就把房子留给你们‘小别胜新婚’吧,可别辜负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哦!嘿嘿!”
温暖嘱咐了两句,满脸黑线挂断电话,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抬头,顾夜深站在门口,他已洗好澡,短发微湿。
他是进来准备睡觉的,听到她在讲电话,便未敲门,却不料打开门竟是一番旖旎的景致。
她裹着不到膝盖的乳白色浴巾,露出修长笔直的腿,上面系得有些微松懈,但胸房仍能让褶皱的浴巾撑起美好的弧度,弧线低伏处,通往神秘幽径的沟壑若隐若现,香肩、锁骨和玉臂□在微凉的空气里,长发湿漉漉地贴着胜如白雪的肌肤,有细细的水珠滑落。
手指还停在门把上,他忘记应该退出门外,就这么失礼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是一泓深潭水,咋一看深邃得触不到底,细看之下又仿佛有细密的涟漪微微荡漾。
温暖见他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静,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又想到阿阙口无遮拦的“小别胜新婚”,顿时脸发热,不自然地笑笑,扬了扬手机:“阿阙刚刚来电说不回来了,要借你的车玩两天……”
“嗯。”顾夜深缓缓地关上门,“怎么又晚上洗头,当心着凉。”
“不碍事,吹一下就干了。”温暖下意识转身拿起吹风机,手中忽然一空,他已来到她身边,拿过吹风机。
“我帮你吹。”
“……好。”
插上电源,吹风机发机呜呜的风声,温暖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他微凉的手指捞起湿发,不时轻触到她的肌肤,在热风的吹拂下,像带了电流一样引起她的身体一阵轻颤,他不急不躁,动作温柔,手指在发间缱绻,黑发在指尖缠绕。
一直没有人开口,温暖被热风吹得昏昏入睡,镜子里的她脸色晕染如霞,双眸迷蒙地半睁半阖,为配合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了下颌,凭空多了一份诱惑。
“暖暖……”他声音有些许暗哑。
“嗯?”
他关了吹风机,拔去电源:“头发已经吹干了,你困了就早点过去睡吧。”
“哦,”温暖清醒了一些,她看一眼手机,已至十点一刻,对着镜子里的他笑一笑,“好,那你也早点睡。”
顾夜深缓缓点一下头。
她伸手捞捞头发站起来,欲转身去床头拿睡衣,未料浴巾勾在凳角,脚下微微一跄,顾夜深已眼疾手快扶住她。
温暖惊魂甫定,却发现浴巾原本就松懈的结,一扯之下加上他的臂力已经解了开来,像是梨花绽放的慢镜头,白色浴巾向下滑落,□的隆起仿佛海面升起的半个月亮。
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已被人顺势横腰抱起,他坐在床边,把她放在腿上。
“我帮你系好。”
温暖已经不敢看他,头低垂在他颈脖的位置。
他真的只是帮忙,拈起浴巾向上拉了拉,遮住跳脱的半个月亮,他的手指已经灼热,不时轻触到她,他从腋下紧了紧第一层,再拉了拉两角,轻柔地在右侧打了个结。
他看着她,她仍然低垂着头,如瀑的乌发垂在两侧,遮住了她的表情。伸指抬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望向他,有些不安和淡淡的羞怯,两颊早已飞满了红霞。
他眼眸深幽如潭,忽而平静,忽而漾起细密的纹路,仿佛用理智在克制,又仿佛理智的大坝渐渐被淹没,温暖渐渐受不了那样时而灼热时而降温的视线,不由自主想偏开头。
他猛然攫住她的唇,抱着她的双臂随着吻的深入加重了力道,长久的压抑以及失而复得的欢喜,使得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放肆意。
温暖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只能完全随着他的步调沉沦,她感觉身体被平放在被子上,感觉他火热的唇在颈脖和锁骨间流连,感觉浴巾的结又一次松开来,他的吻也随着往下……
像是与火炉贴在一起,她全身灼热,神智迷乱,心尖都在颤抖时,忍不住轻吟出声,他略带粗砺的大手顺抚着大腿往上将浴巾撩起。
忽然,他停了下来。
温暖迷蒙地睁开眼,白炽日光灯不知何时已被他关闭,只开启了床头墙壁上昏暗迷蒙的粉色彩灯,她看着他。
他的衬衣已褶皱凌乱,露出厚实精壮的胸膛,在急促的低喘中起起伏伏,他灼热的眸光盯紧她,波澜起伏中,隐着十足的忍耐,仿佛在做最后的克制。
温暖目光迷离,嘴角慢慢绽开一个细微妩媚的弧度,伸指在他胸口一笔一划慢慢地划下“夜深暖暖爱”,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缓缓地滑向他腰间的皮带。
待她划完最后一捺,顾夜深的心跳像突然失去控制般悸动起来,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重新覆盖住她的唇,温柔地深吻。
夜晚的天气不知何时有了变化,窗外微风凉凉袭,春雨渺渺飞。
房间内,他,随风潜入夜;她,润物细无声。
凌晨三点多,窗外的雨仍在细细密密的下,房间内还亮着一小盏光线迷蒙的浅紫色小灯。
温暖蜷缩在被子里,睡颜安静,嘴角弯着浅浅的弧,顾夜深从背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眼珠黑白分明,熠熠生辉。
压抑了八年的欲望在这一晚得到释放,把她累得够呛,他却没有丝毫睡意,心内是不符合年龄的激动与欢喜,像是小伙子第一次尝到这种蚀骨销魂的滋味。
他支起左臂,侧头凝视她安静的睡颜,忽然想起,他真正爱上她的一瞬间,那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的一个场景。
那一日,奶奶八十大寿,准备晚上在当时枫城最好的酒店皇家风腾大摆宴席。
上午,他陪奶奶亲自去珠宝店取为生日宴会特别设计的首饰,然后,顺便去拿宴会时要穿但临时作了小修改的旗袍。
在珠宝店,奶奶接到纪如瑾不能参加生日宴会的抱歉电话,彼时,他和如瑾的婚姻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她千方百计要离开他,他强势霸道地几乎囚禁了她在家里,这一通电话,他感觉到她应该已经逃出家门,后来他才知道,她与骆琛早已计划,决定趁奶奶生日时,他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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