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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火火今天左%B
31、谁是谁的情敌?(二)
“窈娘有些奇怪呢。[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轻声说。
阮天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原本的对话被打断,无法继续,两个人彼此都有些尴尬。我有意加快了脚步,一步未停地走到自己的院门外,小多正提了灯笼在门口张望。
“我进去了,天恒哥哥也早点回去吧。”
“好。”他停下脚步,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洛儿的发簪,很漂亮。”
我摸摸头上的簪子,笑笑:“谢谢。”转身随着小多一起回屋。
我摘下斗篷,轻轻拔下头上的金簪,想了想,把簪子交给小多:“你帮我收起来吧。”
“为什么?小姐不是很喜欢这支簪子吗?”小多有些奇怪。
“喜欢,但是……”我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天边慢慢爬上一轮冷月,映得半窗清辉,我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睡意全无。
似乎有断断续续的箫声随风飘来,如泣如诉。
“小多,你听,有人在吹箫?”我拉拉脑袋快要撞到桌子的小多。
小多揉揉惺忪的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呢。”
“我们去看看。”我好奇心起,怂恿小多一起,提了灯笼,循着箫声的方向走出去。
箫声愈来愈近,飘荡在静寂的夜里,优扬而突兀。
随着声音,走到外院,我看见韩文护房间的窗户上,映出个纤细的影子,执箫长吟。
是青蝉。
我静静地站在窗外,感受到箫声中无尽的悲凉与萧索,还有一份激愤与缠绵。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
箫声戛然而止,房门打开,青蝉一身黑衣,右手执箫,站在门内,眸光冷冽。
“小姐。”小多扯扯我的衣角,往后缩了缩。
我回头对她笑笑:“没事。”
韩文护仍站在书桌前,在幽暗的灯光下作画,我走过去看,依旧是身形袅娜、没有五官的女子。
书桌已将厚厚了叠了一摞画纸,我随手翻了翻,竟都是同一人。
“我母亲。”似乎是感受到我疑惑的目光,他低着头一边画着,一边说:“我真的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在我的记忆里,只剩这样一个轮廓。”
纸上的墨迹未干,在烛光下微微泛着一丝流光。
第一次,韩文护在我面前卸下冰冷的伪装,流露出内心的无助、彷徨与忧伤。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看小多,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神情凄然。
青蝉仍立在一旁,垂着头,轻轻抚弄手中的玉箫。
“呵呵……”我干笑两声,想要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青蝉的箫,很好听。”
没人理我。
“哎,虽然好听,以后还是别吹了。”我继续自说自话。
青蝉皱起眉,有些不悦,韩文护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太过深沉了,吹不出欢快的曲子,下次不如换成笛子吧。”我笑着说。
还是没人搭腔,连小多都忍不住翻翻白眼。
“那个……”我彻底泄气,“韩文护,对不起。”
韩文护一脸平静地看着我。
“呃,我是说……晚饭时候的事情,我爹……”我吞吞吐吐地开口。
“是该回去了。”他别过脸,看向青蝉。
青蝉的脸色有些灰白,双唇紧闭,握着玉箫的手指有些颤抖。
“啊?”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韩文护放下笔,侧过身直面向我,突然抬手拨了一下我额前的刘海:“头发乱了。”
我吃惊地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有些心慌,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青蝉,却见她早已转过身,背对着我们。
“那个,我……我先走了,回见!”我拉过小多,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书包网
32、生变(一)
一夜翻来覆去,无法安睡,早晨顶了两只黑眼圈,照镜子时把自己都下了一跳。我胡乱洗了把脸,懒懒地散下头发,一边梳头,一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早啊。”阮天恒放大的脸堵在眼前。
“呀!”我吓了一跳,“这么早呀。”
“怎么,昨天没睡好?”他看着恹恹无力的我,笑着问。
“唔。”我点点头,大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不去校场了。”
“嗯,没事晚上莫乱跑,不安全。”他看似云淡风轻地说。
“天恒哥哥的消息好快呀!”我心中冷笑。
“洛儿。”他蹙起眉头,“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只是觉得韩文护有些可怜。”
“如果你知道他以前杀过多少人,就不会觉得他可怜了,那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阮天恒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忿恨。
“难道,你想杀他?”我一惊。
“哼!”他冷冷一笑,“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我沉默着低下头。
“洛儿,对待敌人,千万不能仁慈!”阮天恒有些严肃地说。
“嗯。”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连忙说,“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好。你若困乏,就回去多休息会儿。”
“好。”我抬起头,看着他笑笑。
阮天恒转身离开,我的笑容随着他远去的背影愈来愈淡。
这样一个纷乱的世界,是不是除了自己,便是敌人?
我向来嗜睡,只要一缺觉,便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精神,于是整天也没出门,窝在屋里看书,浑浑噩噩地挨到天黑。
古代晚上本就没什么娱乐项目,加上本身已经很困倦,跟小多简单说了会儿话,我便准备睡觉了。
刚要上床,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小多上前打开门,看见青蝉一脸泪痕站在外面。
“青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一见这情形,急忙跑出去。
“是公子……”她声音很低。
“怎么了?是不是又毒发了?”我一边问着,一边往院外走,小多拿了斗篷在后面追。
一路小跑着进了韩文护的房间,见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了一般。
“他,怎么了?”我摸摸他冰凉的额头,紧张地问身后的青蝉。
青蝉眼睛半眯,一道危险的眸光闪过,突然抬手向我狠狠劈来。
“小——”我听见小多的半声惊叫,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在颠簸中往前移动。
我是在一辆前进的马车上。
双手被反转着缚在身后,有些酸痛,两腿也被紧紧地绑在一起无法动弹。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使劲挪了挪身体,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韩文护?”我费力的抬起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却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
我挣扎着做起来,靠在车厢壁上,喘了口气:“你要带我回京城?”
他没有回答。
“呼啦”一声,厚厚的棉布帘被掀开,青蝉举着火把出现在帘外。
借着火光,我隐约看见韩文护软软地倚在另一边,似乎没什么力气。
“你……”我觉得不对劲,伸过腿去碰了碰他,“你怎么了?”
“我点了公子的穴。”青蝉在外面轻轻说。
燃烧的火把,映着她姣好而略显苍白的面容,竟有些变幻的颜色。
“得罪了,于小姐,我必须带你一起回京城。”她微微低下头,“你不要怪公子,是我自作主张。于小姐,公子的解药不多了,北方的寒气缩短了他的毒发时间,我必须带他回去。”
“小多呢?”我突然想起我的小丫头。
“你放心,她没事,只不过多睡会儿而已。”说完,她猛地放下帘子,车内顿时又是一片黑暗。
心里也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事情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
“韩文护?”我轻声唤他。
“嗯。”
“也许,跟你回去,也没想象的那么糟?”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自己安慰自己。
“对不起……”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听到他这样说,我却是一愣,委屈的泪水瞬时盈满眼眶。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很冷,阵阵寒气透过冰凉的木板,直直地钻进骨髓,青蝉进来给我盖了两层事先准备好的棉被,我依然冻得牙齿打颤。[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姐姐,我不会武功,跑不掉的,你能不能别这么绑着我?”我可怜兮兮地问她。
青蝉犹豫了一下,拔出剑,挑断了缚住我手脚的绳子,低头思索了一下,解开了韩文护的穴道:“公子,得罪了。”
韩文护冷冷地看了看她,活动一下身体,继续靠在车壁上。
我龇牙咧嘴地转动着酸痛难忍的手臂,又锤锤发麻的双腿,心里把青蝉的祖宗上下骂了个遍。
“好冷,我们离开合州多久了?”我一边搓着双手哈气一边问。
“大概6、7个时辰了。”韩文护把自己身上的毯子也分了一半给我,“天快亮了。”
“我们……”我正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33、生变(二)
“啊——”马车突然向后仰去,我惊叫一声,几乎要被甩出去。韩文护一把抓住我,带着我直接冲破车顶,跃了出来。
“秋虎!”青蝉也跳下马车,“你做什么!”
天色已微亮,崎岖的道路两侧是枝干粗壮的白桦林,看样子,应该离开合州一段距离了。马车歪在一边,一匹棕色的马倒在地上,已身首异处,殷红的血正从断裂的马颈汩汩流出,四肢还在微微地抽搐。
秋虎提着刀,站在马前,刀锋上一片血红。
“秋虎!”青蝉愠怒地瞪着神情木讷的秋虎。
秋虎并不说话,一个侧身,闪过青蝉,挥着手里的刀直直地向我冲过来。
青蝉吃了一惊,回身拔剑,竟来不及拦下他的刀。
身下一轻,却是韩文护环着我轻轻跃开,躲过了秋虎直砍过来的刀。
“秋虎,你想干什么!”青蝉冲了过来,长剑横呈,护在我和韩文护的前面,“你要阻止公子带于小姐回京吗!”
“王爷已有新指示。”他伸手亮出一面金牌,“先杀于心洛,再诛韩文护!”
“什么?”青蝉有些震惊地看着那面金牌,眼里有些刺痛。
我惊讶地看向韩文护,他依旧是冷冷的,面无表情。
“喂,你胡说什么,韩文护是镇平王的亲生儿子,怎么会下令杀他?”我冲着秋虎嚷道。
秋虎并不理我,原本憨厚的脸此时已是狰狞可怖,他看着青蝉,声音狠戾:“青蝉,还不动手?”
我的心不由得一颤。
青蝉握着剑的手微微抖动,脸色苍白,紧扣的双唇显示出她内心的挣扎。她突然纵身跃起,手中剑花一抖,向秋虎直扑过去。
“你想抗命不成?”秋虎一声怒吼,挥着大刀迎上来。
“走。”韩文护急急地拉了我一把,往旁边的树林退去。
“青蝉……”我回头看正在打斗的两人,青蝉的身形灵巧,剑法诡异,而秋虎则是力道深厚,刀下生风,两人功夫不相伯仲。
“你去帮帮青蝉吧。”我有些焦急,跟秋虎相比,青蝉的耐力明显不够。
韩文护看了看我:“别走开。”说完也加入了缠斗,同青蝉并肩作战。
他的剑法竟如同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阴冷,步法灵活,招招凌厉,渐渐与青蝉一起占了上风。
我心下一阵欣喜,正在高兴,突然感觉耳侧一道阴风袭来,本能地侧身一躲,却还是慢了半步,“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抽到耳后,立马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呀——”我忍不住吃痛地叫了一声,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挥动着一条长长的铁鞭,再次向我袭来。
“当”,铁鞭被飞来的石块击中,偏了方向,转眼间,韩文护已经站在我身边,剑尖直至黑衣人,声音阴沉:“你是谁?”
正在打斗的秋虎和青蝉也是一愣,诧异片刻,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黑衣人并不答话,两只眼睛紧盯着我,迸射出几分幽怨和愤恨,铁鞭一甩,又欺身扑过来。
看得出来,黑衣人的目标,是我。
韩文护挡在我面前,挥剑抵挡铁鞭的进攻。想不到黑衣人的武功竟也不弱,一招一式都阴柔狠戾,直指要害。
一旁的青蝉因已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少了韩文护的帮助,应对秋虎显得有些吃力。
“啊!”青蝉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叫声,左肩头迅速漾开一片,脸色更加惨白。
韩文护与黑衣人斗得正紧,无法分身。秋虎见伤了青蝉,面上一狠,凌空跃起,对着她受伤的肩头又猛地踢了一脚。
“青蝉!”我惊叫一声。
却见秋虎转过身来,抬手抛出了什么暗器,竟是向着韩文护飞去。
“小心暗器!”我急忙对着韩文护大喊。
韩文护躲过面前的铁鞭,转身急闪,两枚利器直接钉在树上,还有一枚却没有躲过,直直地射进左臂,竟是几寸长的铁钉。
他脸色一变,眼中闪出一道嗜血的光芒。
黑衣人见他受了伤,趁势挥鞭而上,韩文护眼睛半眯,伸出手,竟紧紧抓住了飞舞的长鞭,随即用力一甩,一端的黑衣人竟被带起来,直接飞撞上旁边的树身。
“哎呀!”黑衣人一身惊呼,居然是个女人。
秋虎也趁机扑上来,却完全被挡在剑风之外,无法近前。
此时的韩文护,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恶魔,转眼间,秋虎的身上已经添了几处伤口。
“青蝉!”我看着另一头挣扎着要站起来的青蝉,想要跑过去,却被韩文护一手揪住衣领,跟着他,跌跌撞撞地向树林深处跑。
34、生变(三)
身后黑衣人紧紧追来。
韩文护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脚步也有些紊乱,我心里一惊,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猛地停下,抱着我一个旋身,铁鞭带着风声呼啸而过。
“该死!”他低低地骂了一句,把我掩在身后,右手执剑,静静地看着黑衣人,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不管你是谁,今天,都得死!”
他周身散发出凛冽得气息,连我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黑衣人脚下用力一蹬,直扑过来,眼见长鞭快要击中韩文护,他突然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转身,长剑直逼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发觉上当,闪身急躲,“哧”地一声,剑锋刺入右肩。
她脚下踉跄了一下,勉强站住,使鞭的右手却垂了下来。她怨怒地看了一眼我和韩文护,后退几步,突然纵身向后跃去,很快消失在无边的白桦林中。
韩文护身子摇了摇,长剑支地,“扑”地喷出一口血来。
“韩文护!”我大惊失色。
我向后张望,不见秋虎追来,也不见青蝉的身影,咬了咬牙,扶住快要倒地的韩文护,继续往前走。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有些惊慌失措,脚步混乱,全然失了方向。
“别慌,朝一个方向走。”韩文护声音微弱。
“哦。”我慌乱地点点头。
脚下深深浅浅,彷佛是走了几个世纪,似乎已经到了树林尽头,前面开始出现山石,再往前走,没路了,是个断崖。
旁边有个不太大的山洞,我扶着韩文护低头进去,搀着他坐下来。
“你还好吧?”我小心地问。
他靠在石壁上,眼睛半合,脸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吃力地说:“暗器……有毒。”
“啊!”我连忙撕开他的衣袖,看见那只铁钉已经深深没进泛着青紫色的肉里,只能隐约看见一点黑褐色的痕迹。
“帮我取出来。”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一块方形的磁铁一样的石块。
我颤颤地接过来,放在伤口处,看着钉子一点点从肉里冒出来。我偏过头,压住心头的悸动,直至“啪”地一声,铁钉完全被吸出来钉在磁石上。
“咳咳……”韩文护低头一阵猛咳,有喷出几口鲜血。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心里计算着于家发现我的时间,期盼能有救兵找来。
“青蝉……”我担忧地叹了口气,“要是青蝉在就好了。”
“无妨,我给她留了记号。”韩文护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你流血了?”
我伸手摸摸耳后,一片温润。
“没事。”我摇摇头,勉强笑笑。
“过来。”他虚弱地招招手。
我靠过去,低下头,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在我的脖子上缠了几圈。
他的手指碰到我的肌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冰凉的手指却突然垂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落在我的肩上。
我连忙回头,看见韩文护紧闭双眼,身体不住地颤抖,渐渐缩成一团。
难道是毒发了?
我慌乱地在他怀中摸索,看看是否能有解药一类的东西,却毫无所获。突然灵光一现,忙抓起他受伤的胳膊,露出青紫的伤口,我把嘴附在伤口上,学着以前电视里看到的样子,一口一口地把青紫的脓血吸出来,直至血液恢复正常颜色。
伸手摸摸胸口,我虚弱地笑笑,我的千泪珠,还真是帮了不少的忙。
韩文护的情况却似乎更加糟糕,脸颊青白,嘴唇发青,浑身抖得厉害,大滴大滴地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韩文护,韩文护!”我干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青蝉!”我跑到洞口,看见浑身是血的青蝉,正和伤痕累累的秋虎缠斗在一起,两人似乎都已经耗尽了力气,每打两下,便大口大口的喘气。
一见是我,秋虎喘了几口粗气,拖着刀便向洞口奔来。
青蝉纵身过来,挥手一剑,秋虎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青蝉,韩文护毒发了,怎么办?”我急急地向她喊道。
青蝉神情一顿,眼中一道痛苦闪过,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扔进洞来:“给他解毒,不要出来!”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回身捡起地上的小瓶儿。
35、暗殇
瓶里只有一粒药丸。
“公子的解药不多了。”我想起青蝉的话,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镇平王觉得韩文护已经无所用处,怕是回了京城,也得不到解药了吧。
我扶起蜷缩着倒在地上的韩文护,掰开他的嘴,把药丸塞进去。猛地记起青蝉跟我提到过的药引,咬咬牙,拿起韩文护仍在地上的剑,露出手臂,轻轻一划,鲜红的血顿时淌了出来。
我把淌血的伤口送到他嘴边,仿佛是出于本能,他竟张嘴吮吸起来。
药效并不像电视小说里讲的那么神奇,服了解药的韩文护,呼吸渐渐平稳,却依然抽搐不已,整个身体犹如一块寒冰。
我褪下外袍,紧紧裹住他,又把他抱在怀里。
洞外的打斗声时断时续,渐渐归于平静,我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想出去看看,韩文护却死死地搂着我,像个急需温暖的孩子。
突然很想回家,很想回到太婆婆身边,至少,那里不会有战争和杀戮。
低下头看着韩文护苍白的脸,少了平时的阴翳,却多了一丝平静。我心里一阵难过,脸上大颗的泪水划过。
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双眼,声音有些暗哑:“洛儿……”
“你醒了!”我惊喜地看着他。
“嗯。”他慢慢起身,看看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我,拿起我盖在他身上的外袍,披到我身上,然后调整一下姿势,闭上眼睛,似在运气疗伤。
我不敢打扰,心里还挂念着洞外的情况,轻轻地站起来,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一直躲在洞里,什么也没有看见。
寒风中,两具跪着的身影,一动不动。
秋虎魁壮的身躯落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扭曲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恐怖地睁着,胸前插着一把剑,直穿心口。
青蝉跪坐在他对面,满身挂血,发髻已经散乱,青丝缭绕在胸前,双目紧闭,嘴角却彷佛含了一丝微笑。明晃晃的刀身,穿透了胸膛,而她的右手,却依然紧紧握着刺向秋虎的剑。
我掩住嘴,努力忍住就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我回身望了望洞口,心里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年轻女子的脸,渐渐僵硬,像一尊挺立在寒风中的雕像,身上伤口处流淌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一种暗红色的符号。
“青蝉……”我唤了一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我没有回头,慢慢后退几步。
他们需要时间单独谈谈。我想。
韩文护轻轻走到青蝉身边,跪下来,把秋虎的尸体推倒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拔出那把穿透青蝉胸膛的刀,为她绾起散乱的头发,擦掉脸上的血迹。
“青蝉跟了我十六年。”他一边为青蝉整理伤口一边说,“我早知道,他是我父亲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可是她很好,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对我最好的人。”
“所有的人都厌恶我,连我的亲生父亲都想置我于死地,只有她……”韩文护的眼睛里蓄满悲伤与绝望,“现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韩文护……”我嘴唇动了动,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我自己作孽太多,报应啊!”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青蝉,眼角落下一滴泪。
久久地,我们静静地坐在风里,死亡的气息就这样弥散开来,带着一丝刺痛心扉的悲伤。
下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响起。
我抬起头,看见很多熟悉的脸,于呈,阮天恒,兰莹,阳臻,还有很多年轻的士兵。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都有些震动,脸上露出些惊异的表情。
我似乎都忘了激动,呆呆地看着那群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洛儿!”阮天恒冲过来,使劲摇摇我的肩膀,拥我入怀,“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依然看向一动不动的韩文护。
“洛儿!”于呈在面前向我招手,一脸担忧。
“爹!”我终于醒悟过来,于呈来了,救我的人来了。
可是,青蝉死了。
我挣脱阮天恒,慢慢地走到于呈跟前,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喃喃道:“青蝉死了,青蝉……”
青蝉……韩文护……韩文护?
我猛地一惊,忙回头去看,却见韩文护抱着青蝉,正站在不远的山崖边。
“不要!韩文护,不要!”我尖叫着跑过去,却被阮天恒一把抓住。
“天恒,你快去,快去拦着他!”我抓着他的胳膊,焦急地喊。
阮天恒没有动。
我乞求地看向周围其他的人,没有人说话。
“爹,二娘……”我泪流满面,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韩文护又往前迈了一步。
“不要!韩文护,你不要做傻事,青蝉不要你死,她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她要你好好活着!”我拼尽了力气朝着他喊。
韩文护回过头,朝我淡淡一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悲伤,绝望,满是苍凉的味道。
“不——”我伏在阮天恒怀里,紧紧闭上眼睛。
“洛儿……”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唤。
我轻轻睁开眼,空落落的山崖上,只有风,呼啸而过……
36、广源寺(一)
回到于府后,我大病一场。
山崖上的情景,时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每每想起,心里都会涌起巨大的哀伤。
我变得沉默了许多,青蝉和韩文护的事情始终让我无法释怀。
“你们……为什么不肯救他?”我有气无力地问于呈和阮天恒。
“洛儿!”于呈的语气有些严厉,“对于合州,韩文护始终是个祸患,而且——”他顿了顿说,“是他自己选择跳崖的。”
我愣了半晌,终于无力地垂下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阮天恒看向我的耳后。
那天回来以后才发现,被黑衣女子的长鞭击中的地方伤口弥深,虽然用了上好的金疮药,还是留下了一道有些狰狞的疤痕。而当时听我讲起那个黑衣女子时,于呈和兰莹都皱起了眉头,阮天恒脸上也是晦暗不明。
“无妨,留了道疤而已。”我轻描淡写地说。
“洛儿,你再仔细想想,那黑衣女子可有什么特征?”于呈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我轻轻摇摇头。
于呈眉头紧锁,陷入沉思,阮天恒则紧紧盯着我耳后的伤疤,脸上透着隐忍的怒气。
“爹,天恒哥哥,我有些乏了……”我闷闷地坐到床上。
“好,那你休息吧,爹和天恒还有事情要忙。”于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说。
阮天恒眼睛暗了暗,没说什么。
待两人走远,我站起身走到梳妆台旁坐下,喊了一声小多:“小多,帮我绾个好看的髻吧。”
“小姐!”小多惊喜地跑过来,“小姐终于想开些了么?”
我望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本来稚嫩的脸庞上多了些无奈与沧桑,我皱了皱眉头,也许于呈说得对,死亡,是韩文护自己做出的选择,或许只有这一条路,才能让他摆脱痛苦、获得灵魂的解放。
我站起身,推开半个多月来未曾跨出的门,看见院墙边上的两株柳树已经开始抽出绿色的嫩芽。
我望着半空中明媚的太阳,眯了眯眼睛:“春天来了吧。”
“是呀,小姐!您在屋里躺了快二十天了,瞧,树都发芽了!现在都三月了,再过几天,可就是您的生辰了!”小多在身后欢快地说。
“生辰?”我喃喃道。
“小姐忘了么?您三月十八的生日,今天都初七了!”
“哦。”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连忙打岔随口问道:“我生病的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小多笑嘻嘻地帮我加了个外袍:“有啊,厨房的阿牛,娶媳妇儿啦!”
“哦?这倒是件喜事。”我回头看看她,有些促狭地笑道:“小多也长大了,什么时候嫁人呀?”
“小姐!”小多红了脸,“小姐还没嫁人呢,小姐到哪里,小多就跟到哪里!”
嫁人?想起这个字眼,不禁又是一阵头痛。
“对了,小姐这次生病,府里人都很担心,大夫说是惊了魂,连三姨娘都去寺里住了十几天,沐斋礼佛,为您祈福呢!”小多继续说。
我淡淡一笑,这么极尽夸张的讨好,确是窈娘的风格。
突然心下一动说:“小多,我也想去寺里拜拜。”
“洛儿想去寺里?”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闪进来,夏氏一身藕荷色的儒裙,稳稳走了进来。
“娘!我身体也好了,想出去走走。”我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那也好。明天是个吉日,娘陪你一起去城外的广源寺上香吧。”夏氏和蔼地拍拍我的手背。
作者题外话:前几日回老家扫墓了,没有及时更新,火火很抱歉。今日起恢复更新进度,欢迎大家关注。
37、广源寺(二)
广源寺在合州城外的青铜山上,听说是方圆几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寺里的住持是位有名的得道高僧,平时只是闭关修禅,外人并不得见的。
早上跟了夏氏一起,连同小多等几个女孩,乘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得山脚下。山路崎岖,只能下了车步行,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上去,一路上,上山下山的人络绎不绝。
“娘,三娘也是在这里持斋祈福的么?”我喘了口气,问道。
“是在附近的临安寺,那里是女僧人,方便些。”夏氏语气淡淡的。
“哦。”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依稀可见烟雾缭绕的庙宇,依山势而建,最高处的宝塔上琉璃瓦溢彩流光,寺外两棵古柏,此时已褪去冬日的青黑,泛出更加厚重的绿色来。高阔的院门大开,袅袅的念经声不绝于耳,连同浓浓的焚香的味道,一同飘来。
进了院门,早有个小沙弥迎上来行了个礼:“于夫人您来了,这边请。”
我们跟着他穿过几道门,直奔中心大殿。我学着夏氏的样子,跪拜在大殿中央高耸的神像前。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中却是为逝去的青蝉和韩文护默默祷告。随后接过小多递过来的香,升腾的青烟中,竟似看到了悬崖边那抹苍白无力的微笑。
我心中一黯,泪水滴在手中燃着的香束上,“咝”地发出一声清响。
“来之有道,去之有路,施主,凡事不必太过挂怀,阿弥陀佛。”神像旁边低头诵经的和尚突然抬头说道,声音缓慢低沉。
夏氏转头看看我,微微叹了口气。
“夫人小姐,斋堂已备下饭菜,您可用后再听宏明大师讲禅。”小沙弥毕恭毕敬。
用过午饭,夏氏要去听禅,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跟着小多一起在庙里四处闲逛,抬头望见那座金碧辉煌的宝塔,一时来了兴趣,急冲冲地往后面走去。
“施主留步。”塔院外,一个低眉顺眼的和尚拦住去路。
“这塔,不让进么?”我好奇地问。
“本寺保和塔从不接待外人,还请施主见谅。”和尚客气而坚定地说。
我瞥了一眼小多,丢了个眼色过去,小多机灵地一点头,趁着我和守门的和尚说话之际,找了个空挡,一溜烟钻进了院子。
“施主!”守门的和尚一惊,急忙追了进去。
我得意地扯扯嘴角,迈腿跨过高高的门槛。
站在院内仰望那巍然耸立的塔身,才顿觉它的庄严与肃穆。宝塔呈圆形,共有五层,每层各有八角,每只角上都蹲着某种神兽,最外侧悬只铜铃。宝塔的基座仿佛是整块的青石,三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塔门,门上悬了幅巨大的匾额“保和塔”。
我犹豫地踏上台阶,推开塔门走了进去。塔的内壁上有大大小小的凹槽,里面放着各种姿态的神像,较小的凹出放一盏昏暗的油灯,塔身正中便是楼梯,沿着一根直通塔顶的柱子盘旋而上。
掩饰不住好奇,我顺着窄窄的楼梯走了上去,每一层都有一圈外廊,站在外廊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寺庙的全局。昏暗的灯光下,墙上的壁画若隐若现,似乎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特点。
终于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到了塔顶,却连昏暗的小油灯也没有了,一片漆黑。
“施主。”黑暗中传来一句浑厚的声音。
“啊!”我吓了一跳,险些掉下楼梯。
“施主莫慌,老衲是本寺住持虚无。”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排蜡烛,塔内瞬间明亮,之间前面蒲团上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身披袈裟,手持佛珠。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道歉,“我只是一时好奇才来这里的,惊扰了大师,还请大师原谅。”
“呵呵。”虚无爽朗一笑,声如洪钟,“老衲已有七年闭关不出,今日竟与施主得见,冥冥中缘分而定,施主请坐。”
我略一思索,低头上前,坐在虚无对面。
“施主可是于家小姐?”虚无端详我半晌,突然问。
我微微吃惊:“我是于心洛,大师认识我?”
“你可有枚珠子,名叫千泪珠?那是老衲当年送与你的。”虚无笑吟吟地抚抚下巴上的胡须。
“原来是您哪!心洛谢过大师!”我惊讶地看着他,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老衲分内之事。不过,于施主似乎变化很多。”虚无一脸高深莫测,“当年老衲见到施主,预知施主十五岁时将有劫难,于是将千泪珠赠与你予以化解,如今看来,施主劫数已过了。”
“大师可预知未来?”我期待地探身看向他,“那您是否可以为我再指点迷津?”
虚无却摇摇头:“老衲之前说,施主变化了很多,施主的未来,老衲竟无法参透了。”
“啊!”我失望地跌坐回去,本以为可以得到一些答案,结果一无所获,看来穿越小说中遇到得到高僧相助的桥段不适合我。
“老衲虽参不透,但于施主身份特殊,日后也必将经受更多磨难历练,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老衲。”虚无微笑着点点头。
“多谢大师!”我感激地行了个礼,起身告辞。
出了塔院往外走,正撞见气喘吁吁的小多。
“小姐,您跑到哪里去了,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个守门的和尚。”小多急急地说。
“随便看看。”我回头望望保和塔,若有所思地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书包网
38、千泪珠
回城的马车上,我想起虚无的话,忍不住把脖子上的千泪珠拿出来,看了又看。
“洛儿,怎么了?”夏氏见我对着珠子发愣,出声问道。
“娘,我碰见方丈了,他说这可珠子是他送给我的。”
“虚无大师?”夏氏惊讶地挑挑眉毛,“原来他在广源寺。”
“娘,他为什么会送我这颗珠子?”我抬头问道。
夏氏神情一紧,彷佛陷入了沉思:“你五岁的时候出了个意外,差点丧命,被救回来后一直精神恍惚,像是少了魂魄。后来我带你来广源寺上香,半路上遇见了虚无大师,他便给了这颗珠子,还说你十五岁的时候会有劫数,这颗珠子可以帮你化险为夷。”
她看了看我胸前的珠子,继续说,“说来也怪,你带上这颗珠子以后,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
“可是——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了。”我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之前的于心洛是否对这段往事还有记忆。
“你醒来后就什么都忘了。”
哦?原来这于心洛五岁的时候就失忆过一次?那么在她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呢?”我问道。
“云石桥下,护城河边上。”夏氏揉了揉太阳穴说。
“那……我怎么会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总感觉有些蹊跷,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夏氏脸上现出为难的颜色,欲言又止。
“算了,娘。”我笑笑,“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知道也罢。”
夏氏沉默地低下头,脸上神情变换,阴暗不明。
“对了,娘,这千泪珠的传说,是真的么?真的是一千个女子的眼泪炼成的?”我拎着胸口的那颗珠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夏氏看着我,和蔼地一笑:“怕也只是个噱头吧,但这颗珠子,还真是个稀罕的东西。三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两位叱咤风云的剑客,一位是清水娘子冷芳菲,另一位是尚剑山庄的少庄主云傲天,一个是温柔娇美的佳人,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少侠,两个人本是情投意合情侣,后来却因为一场误会分道扬镳,不知所踪。此后冷芳菲性情大变,恨透天下负心男子,并立志将其干净杀绝为天下女子除患。”
“原来又是个为爱伤神的可怜人。”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来呢?”
“那冷芳菲原本善医,也精于炼制丹药,传说她收集了千位痴情女子的眼泪,连同药物精粹炼制了一颗丹药,便是这千泪珠了。”夏氏指指我的胸口。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颗丹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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