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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守了一天一夜早已累极的皇甫念柔竟再次“咚”地一声撞进了他的怀中。[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不一会,均匀的鼾息声跟着窜入了慕天席的耳中,到了舌尖的话儿又吞了回去。
完全不假思索,他揽腰将她抱起,望着怀中睡得酣甜的人儿,他知道这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轻易放手。
“他们之间有故事?”
望着那小心翼翼呵护着怀中人儿的颐长身影逐渐化成一个黑点,龙腾云很肯定地说道。
“废话!”关云扬嘴里没好气的啐道,心里也忍不住暗暗地长叹一声。
唉,真是迟钝的皇帝,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关云扬望着龙腾云那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又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头到尾就是搞不清楚,他那宝贝师妹究竟看中这个呆皇帝哪一点,不用大脑到这种程度果然是想累死他这做臣子的。
想当初,慕天席以虖夏国人的背景入皇朝为仕,他的心中那时就起了疑心。
毕竟像他那样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要是没有特殊的理由,怎么可能会离开故国,千里迢迢来中原替龙腾云卖命。
一开始他就特别注意他,也早就观察到不管慕天席多冷静,每次只要他的眼界一出现皇甫婕妤的身影,他的冷静就会出现裂缝。
所以当龙腾云提出要他把宫中这四个棘手的嫔妃给送出宫去时,他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锁定了慕天席是其中的目标之一。
“那他们的故事是?”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虽身为九五之尊,但龙腾云一样是人,当然也同样有好奇心。
面对龙腾云的追问,关云扬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啐道:“现在到底是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你干么什么事都问我?”
“皇上是我,但你的消息显然比我还灵通啊!”龙腾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反正他向来对关云扬没辙,脸皮厚一点就对了。
“你……”突然问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很想就这么给他巴下去,可偏偏眼前的人怎么说也巴不得,毕竟他还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做寡妇。
为了转移自己的心思,他只好认命地说道:“慕天席和皇甫念柔其实是一对青梅竹马,皇甫念柔是公主,慕天席则是颇受重用的将军之后,两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情谊自然日深。”
虽然关云扬是平铺直叙的语气,然而龙腾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关云扬只不过略微停顿,他就忙不迭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这对两小无猜自然情苗渐深,虖夏王也很是满意慕天席,颁旨择日让他们两个完婚。”
“呃……”龙腾云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愣。
既然都已经论及婚嫁了,那为什么最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又为何皇甫念柔会被送到他的后宫来呢?
眸子里盛满了深深的疑惑,他用眼神催促着关云扬快快再说下去。
“本来这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喜事一桩,可谁知道在大婚那日,慕天席突然失踪,深觉受辱的虖夏王一怒之下便将皇甫念柔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出嫁来和亲。”
“就这样?”
这故事听起来好像很平凡无奇,却又让人忍不住觉得怪。
本来一脸兴致盎然的龙腾云听完后,突然间满心疑惑。
基本上,他真的不是没大脑的皇帝,只是喜欢把大脑晾着不用,反正关云扬的大脑就挺灵活、挺好用的了,可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会忘了把大脑拿出来用一用的。
“故事是这样,可这故事后头的故事……只怕就不只是这样了。”
浅浅地在唇边勾勒起一抹笑,关云扬似乎话中有话。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当然没有遗漏他的弦外之音,龙腾云终于收拾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以对。
“三年前。”关云扬给了他一个似乎应该是在预料之中的答案。
听到这个答案,龙腾云旋即笑了起来,“倒也真是巧呵!”
“是啊,真的好巧,更巧的是,慕天席是虖夏国中强力主和的将领,而且深受虖夏王重用。”
龙腾云颔首,显然多少已经对他之所以执意拣选慕天席为人选的理由心知肚明了。
“所以你打算借着慕天席来牵制最近在边关蠢蠢欲动的虖夏国吗?”
他之所以会对皇甫念柔那贸然的行为百般隐忍,甚至不愿轻率的将她送出宫去,就是因为不希望破坏两国之间得之不易的和平。
现下关云扬显然打算两桩麻烦一起解决,他是不反对啦,只是看起来又有不少事情得烦喽!
“既然麻烦是一起送上门来的,那就干脆来个一石二鸟,不是既简单又干脆吗?”
“你有办法了?”
“你觉得虖夏国若是出一个女王,这个建议怎么样?”
“是挺不错的。”
简单的一句话,龙腾云就知道关云扬心中的盘算,他略一思索,随即点头赞同。
就这么办吧!
既能将皇甫念柔给送出宫去,也可以顺带解决近来虖夏国纵容人民在边关为乱之事,倒也真是一举两得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次的九死一生……
他梦想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可以这样静静地瞧着她,只要能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这样子触碰着她。
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拂过她光洁的额、挺直的鼻梁,再到她那小巧的樱唇,尖细的下颔。
他的神情认真,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彷佛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嗯……”因为受人侵扰,皇甫念柔那略显苍白的唇瓣发出了一声轻喟。
见状,慕天席虽然不舍,但还是连忙移开自己的手。
“小傻瓜!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
对着沉睡中的人儿,他宠溺的喃道,那呢喃中夹杂着些许叹息。
他其实很清楚,她的执着并不是因为她对名利富贵有多么深的眷恋,向来那些东西对于出身王室的她,宛若浮云。
她的执着,是因为她对他的恨意。
过往的心魔折磨着她的心,而这样的她是多么令他心疼呵!
看着她的倔气,即使受了苦也要不断地往上攀爬,他的心又是如何的不舍。
如果说,她的努力可以让她得到她想要的,那么他就算心痛,也会割舍对她的留恋,祝福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可如今,他明知她想要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怎能任由她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呢?
他知道他不能。
深邃的双眸闭了闭,再睁开时,原本的犹豫迟疑已全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撼动的坚决。
他再无犹豫地坐上床沿,轻巧地褪去自己脚上的鞋袜,然后躺上柔软的床榻。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活像是想要将她嵌入自己体内似的,他紧紧的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如果我阻止你,你会恨我吗?”
这个问题不用她亲口回答,其实他已知道了答案。
他知道她会。
明晨,一待她睁开眼,现在所有的平和假象就会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憎恨和剑拔弩张。
他很清楚现在的新仇加上往日的旧恨,她绝对不可能会原谅自己。
从小,她就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娃儿,他相信不管经过多少时日,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但……如果被她恨着,能让她脱离一辈子的孤寂,让她断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那么他宁愿被她恨着。
早在三年前他活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对自己发过誓,他会倾尽一切的力量来守护她。
第三章
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她眼花了吧!
皇甫念柔像是吓傻了似的望着眼前的人影,心中不断祈求着那只是一个幻影。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可是不管她那双大大的水眸怎么眨,怎么揉,眼前的人影还是存在。
眨不去那人影,不死心的她索性伸手去触碰,反正不管怎样她就是要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要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她几乎不必用大脑想,就知道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会在后宫中掀起怎样的波涛,继续被皇上忽视那算小事,要是惨一点的话还可能会丢了小命。
“南无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他不是真的……不是……”皇甫念柔一边伸手,一边诚心祈求。
可尽管她非常诚恳地求过了所有的神明,也好不容易鼓起所有的勇气,伸手准备要触碰到他的同时,他那温润低沉的嗓音却挑在此时在她的耳边响起。
“虽然几年过去了,你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呵!还是这么喜欢偷偷摸摸的碰碰我、抱抱我呵!”
慕天席语带戏谑地调侃着她的举动,倏地身躯伸展成大字型,无言地对她说着——“请享用!”
皇甫念柔顿时化掌为指,葱白般的食指笔直地指向他那挺直的鼻梁,气怒冲天地说道:“你……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啊,说得好像是我吃你的豆腐,明明就是你爬上我的床,你可不要做贼的喊捉贼!”
话才脱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顿时,一张小脸儿爆红起来。[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瞧着她那羞红脸的模样,慕天席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长臂一伸,将她停在自己鼻梁前的手完整的纳入自己厚实的掌心中,甚至还给了那手心中的柔嫩一记轻吻。
两手相触,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逸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几年来,他要的、他求的,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能一辈子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那便什么都足够。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皇甫念柔毫无防备地一愕,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小小的脑袋瓜子里的思绪全然紊乱。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对她还有任何的影响力,除了恨他之外,对他的任何情绪应该都是多余的,不是吗?
“我有做什么吗?”面对她的愤怒,慕天席选择了装傻和逗弄。
假装不懂得她指的是什么,完全一副无辜到了极点的模样。
他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好过她视他不见的冷漠。
“你……还敢说你没做什么,那你现在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因为我看你很累了,所以把你抱回来睡啊!”
这话讲得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啊,她真的很想一把掐死他,免得自己被他给活活气死。
他怎么能……怎么能当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就算在外头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吧?”瞪大了水眸,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现在的她甚至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让刚刚在脑海里头曾经闪过的念头成真。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就算冲着往日的情谊,我多照顾你一点也是应该的啊!”他神色平静的说道。
皇甫念柔立刻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般,整个人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对着他吼道:“我们没有情谊,什么都没有!”
她不要听到他大言不惭地提到他们之间的过去,那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耻和污辱的印记。
“很多事情存在过就是存在过,并不是你大声说没有,它就会没有的。”
头靠着软枕,双手环胸,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自在完全不像身处皇宫后苑,更不像是他此时正躺在皇上嫔妃的床上,反而像是待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相对于她的愤怒,他好整以暇的态度更让人气结。
“我说它不存在它就是下存在。”见他那洒脱的模样,她原本竭力自制的怒气现下完全沸腾,想也没想的,她的手猛然一挥——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彼此的耳际响起,这个声响顿时让原本气得张牙舞爪的皇甫念柔整个人完全愣住。
她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浑身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动也不动,只能一双水眸傻愣愣地瞧着他脸上迅速浮现的红印。
倒也不是因为觉得内疚,他欠她的就算十个巴掌也还不完。
只是……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她再骄蛮,可这却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更没想到对象竟然会是他。
“是你自己讨打,不关我的事。”虽然他的脸上跟方才一样带着笑,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一样。
不是怕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是有时很难预测一个男人受到这样的污辱时会做出什反应,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她眼神警戒地望着他,娇小的身子悄悄地往后挪移,纵使他不动声色也不动怒气,然而他那安静且锐利的眼神还是让她的心提到了胸口。
被他盯得头皮麻了起来,她忍不住再往后挪了挪……再挪了挪……退到连人都快掉下床沿,她仍浑然不觉。
“喂,你说句话好不好?”
这样的寂静是会让人窒息的,觉得浑身不对劲的皇甫念柔赶紧扬声命令道。
他却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蓦地伸手拉她一把,将快要跌到床下的她给扯离了危险地带。
被他这么猛然一扯,她整个人也愣住了,还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呢!
纤细的身躯倏地泛着抖意,面对这样子的她,慕天席的心一沉,跟着无言地翻身下榻。
在她警戒的目光中,他走向房门口,伸手拂开珠帘。
他要走了吗?
就在她一颗心终于放下一半时,他却突然回过头来,很认真很认真地对着她说:“我会阻止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头没脑得让皇甫念柔一头雾水,心中某种不祥的预感骤然窜升。
“这是什么意思……喂!”她还想要追问,慕天席的身影已消失在门扉之后。
望着那扇被阖上的门扉,她心中满是疑惑。
他想要阻止什么?
还有,他刚刚干么突然拉她一把啊,他知不知道他的举动吓得她三魂七魄足足少了一半有余。
而后像猛然意识到什么,她回头一瞧,目光刚好落在刚刚她身处的位置——床沿。
聪慧的心思马上联想到,他刚才那冒失的一扯是想救她吗?
不……不可能吧!
皇甫念柔猛力地摇着头,不愿相信自己的臆测,他不会这么好心的。
如果他真这么善良的话,当年他就不会那样狠狠地伤了她。
他不会的……
果然,他真的不是善良之人!
皇甫念柔唇角微微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她怎么会真的以为他会为自己做任何事呢?
呵!
望着眼前那黄澄澄的诏书,尽管她不愿承认,可是心还是微微地泛起一股许久不曾出现的疼痛。
他指的阻止,应该就是这个吧!
不愿让她位居宠妃,这样将来才不会在朝廷中阻挡他的发展,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闭了闭眼,她霍地将目光调往窗外远方,其实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愤怒,因为这样的结果也挺符合她对他的想象。
起身,她无语的穿过门帘,来到内室,望着那张他曾躺过的床榻,要是以往,她一定会将这屋子掀得像是被盗匪蹂辟过一样。
然而现下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定定地瞧着,这样的她教人看了十分替她担心。
“娘娘!”
与她朝夕相伴几年了,只消一眼,风云便能瞧出她的不对劲,一待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她连忙上前端看摊在桌上的圣旨,细声读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近日东宫之主凤体微恙,特令皇甫婕妤入‘大还寺'念经修佛,俾为皇后祈福……”
她很清楚这纸诏书对主子的打击有多大,这只不过是皇上要遣走她的一种方式吧!
出了宫、入了寺,能不能再返回宫中还是未知数,更别说还想在后宫之中占有什么地位了。
皇上会这样做,只怕也是因为后宫最近沸沸扬扬的流言,那传言甚嚣尘上,她相信早已传到皇上的耳中。
因为是虖夏国的公主,为了顾全大局,不能削去她的诰封,所以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将她遣离。
望着那薄如蝉翼,但感觉却重如泰山的圣旨,风云薄唇轻咬,心微微地替主子泛着疼。她此时一定很难过吧!
“风云,收拾东西吧!”
淡淡的声音,完全不含一丝一毫的情绪,原本还显骄纵蛮横的皇甫念柔彷佛在一瞬间长大了。
“呃……”她的反应让风云忍不住一愣,她转过头瞧着主子,映入眼帘的是脸上毫无情绪,一派平静的皇甫念柔。
就这样吗?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平静的情绪呢?
以主子的性子,就算她这个时候气得放火烧了“暖仪阁”,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她竟然只是这样平静的接受了,甚至连找皇上说说情的想法都没有,实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没听到我的话吗?收拾包袱,愈简单愈好。”望着愣然得像是木偶人儿似的风云,皇甫念柔再次交代道。
“娘娘,你真的要去吗?”好不容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风云连忙问道。
照理说,以主子的个性,虽说不至于巴不得皇后早死早好,但也还没宽宏大量到去为自己的情敌祈福消灾吧!
“去啊!为什么不去?”她没有一丝迟疑地回答,与方才进入内室时的颓丧样相较,现在这个斗志十足的皇甫念柔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既然都已经有人下战帖了,她若不去岂不显得很怯懦吗?
如果慕天席以为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打倒她的话,那么最后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是如何的大错特错。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皇甫念柔了,如果是以前,碰到这种事,她有可能会慌得六神无主。
但现在……她完全不慌乱,反而显得笃定。
其实,早在她得知慕天席入朝为官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与他的战争迟早有一天会展开。
就算他不先找上门来,她也会在自己羽翼丰厚时找上他。
有些帐,总得算清楚,不是吗?
她和他杠上了。
虽然现在他先她一步展开行动,而且看起来是她处于弱势,但她也未必会输。
如果他以为她会就此认输,那么他绝对会很失望的。
暮鼓晨钟。
虽然说是来寺庙念经为皇后祈福,应该过着简朴的生活,以体现佛心,但怎么说她都是一个身受诰封的嫔妃,纵使排场不如以往、住所简陋了些,然而该有的当然也都一应俱全。
“娘娘,该用膳了。”
“我不吃。”皇甫念柔想也没想的就拒绝。
每天跟着庙里的师父们念着大慈大悲的佛经,却没有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反而让她日益烦躁。
她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因为得不到些许的自由而焦烦不安。
原本她以为,计谋得逞的慕天席会抢在第一时间来向她耀武扬威,所以她在入寺的第一天,就绷紧了全部的精神,准备应付他。
可是她等过一天又一天,都已经到五天了,他却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她想错了?!
送她入寺替皇后祈福这件事,不是他所策划的报复?这一切只是她多疑?
有可能是因为皇上在后宫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又或者是她前几次那些莽撞的行为触怒了皇上,但他又碍着她的身份所以不好明着处罚她,才决定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反省?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慕天席那日离开前,为何又撂下那样的狠话呢?
心情烦躁的用力拂去案上她正在抄写的经文,她的不耐和不知所措很明显地已累积到了顶点。
“显然你并没有佛缘,即使入了寺,依然无法让你平心静气,化去心头的乖戾和奢想。”
多熟悉的声调,皇甫念柔一听见这声音,原本还很烦躁不安的她顿时武装起来。
绝艳雪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然的虚假笑容,她缓缓地转过身去面对慕天席。
“你还是来了!”
本来她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他,不过他的出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果然是出自于他的安排,他就是那只幕后的黑手。
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本领可以说服皇上遣她出宫,但对他的怒气完全地爆发开来。
“我来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让皇上找个名目遣她出宫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要让她远离宫中,这样他才能够更恣意做他想做的。
他也很清楚,以她的聪明,她不会猜不出是他搞的鬼,他知道她会因此而更恨他,可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除了不愿她孤单地终老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后宫之中,也因为不愿再看着她为了旁的男人用尽心思。
若不是造化弄人,她的那份心思原本是该属于他的。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皇甫念柔不悦地哼道。
他以为他这样三言两语的来示好,她就会再次相信他吗?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没那么愚蠢,而他也不是那么善良的人,过往的一切够让她清楚地认知到这点了。
“出了宫让你觉得不自在吗?”
以往的锦衣玉食、豪宅大屋在这儿都不复见,但出人意表的,这样朴实的环境却不会与她格格不入。
其实若她收起对他的张牙舞爪,她身上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恬静气息,是会教人打从心底觉得舒坦的。
“不自在的不是环境,而是对象。”冷冷地,她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恨。
他一而再的伤害,已经让她连拿他当陌生人都办不到。
“意思是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慕天席噙着一抹飘忽的笑,那抹笑让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警戒。
“是的。”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皇甫念柔当然也没给他留面子,直接承认了自己有多么厌恶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那么不妨再不自在一点,你说怎么样?”
慕天席边说边靠近她,那股随着他的靠近而产生的巨大压迫感再次朝她兜头罩下。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双眼仍旧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瞧,一副就瞧他能拿她怎样的挑衅样。
“这里可是佛门清修之地,你别乱来!”
面对她那警戒的态度,他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柔声轻问:“你是在担心找的行为会触怒了神佛吗?”
指鹿为马地将她的愤怒诠释为担心,他的话语再次惹得她跳脚。
“你……”望着他那痞痞的模样,皇甫念柔气得银牙紧咬,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大声否认,“谁会担心你啊?”
“就是你啊,我记得以前,只要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哪怕只是一丁点儿大的小事,你都会担心得要命。”
慕天席像是故意似的,语气宛若呢喃却字字清楚。
“别再提以前了!”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转瞬间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深深恨意的激动和泪水。
以前……以前……
那段过往是曾经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痛啊,如果可以,她多想去向孟婆讨一碗忘魂汤,让她忘记一切。
“我就是要提,明明存在的事实为什么不能提。”他冷冷地说着,完全不因她的失控而收敛。“我们之间的情谊本就非比寻常,我曾为你戴过凤冠,我们差点拜了天地、进了洞房,这些都是不容抹灭的事实。”
他残忍的提醒勾起了她所有的不堪,情绪激动的再也阻挡不了委屈的泪水潸滑流下。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她摇头嘶吼。
这是她嫁到中原将近三年的时间来,第一次落泪。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从来不容许自己软弱,在这异乡,孤单的她必须学会坚强。
所以不论日子有多孤寂、有多艰苦,她都将委屈连同过往的回忆藏进心里,她的骄矜、撒泼,不过是一种保护自己的面具。
可是如今在他的刻意挑动下,所有的情绪骤然涌上,她再也无法维持住冷静,只能无助地任由那一波波不堪的情绪将她淹没。
望着她那激动落泪的模样,慕天席什么都没说,只是无言地张开了双手,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揽进怀中。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自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皇甫念柔压根就忘了自己应该要反抗,很自然地埋在他的怀中痛哭失声。
见她终于愿意释放自己的情绪,他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稍稍放下。
她现在的表现让他更能肯定,其实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她的遭遇让她不得不武装自己。
否则,她不会在打完他那巴掌后,反而被自己的举动吓住。
他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摘去她的面具,因为唯有她变回她自己,他们才有机会从头再来。
“别哭了!”他一改刚才冷漠且玩世不恭的态度,轻声低哄。
虽然是他故意把她惹哭的,但瞧她哭成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的心还是会泛疼。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皇甫念柔没有听到他那宛若从前的低哄,只是一个劲地在她熟悉的胸膛里哭出这几年来的委屈……
第四章
“这是真的吗?”
看着眼前这一本本快马加鞭,紧急递送回京的奏章,慕天席的脸色逐渐泛起铁青。
要不是亲眼见到这几乎堆成小山高的奏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长久以来最为担忧的事真的发生了。
“是真的。”收敛起平时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关云扬在龙腾云的眼神示意下,给了慕天席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即使已听到了最肯定的答案,但他却依然不愿相信这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以为一切应该只是自己的多心,毕竟以卵击石这种蠢事,只要稍微有点脑袋的人都不会去做。
但现在看来,只怕就是有人真的白痴到以为自己是神,有足够的能耐去翻云覆雨。
“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它的确已经发生。”身着龙袍、负手而立的龙腾云语气中多少透露着一些无奈。
这升平盛世还不到几年呢!
难道说虖夏国真的要在这时候搦战吗?
他本以为只要委屈自己,接受和亲,两国的邦谊就可以稳稳固固、长长久久,所以就算皇甫念柔在后宫中做出多么荒谬的行为,他都尽量宽容善待。
甚至在他想要遣尽整个后宫时,他都努力地欲替她找一个依靠,好维系两国的邦谊。
可谁知道,他都还没来得及把皇甫念柔给嫁出去,那虖夏国就迫不及待的敲起战鼓。
“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呢?”尽管虖夏王都已经下诏,摆明是误会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是慕天席仍然心怀希冀的问道。
“我们也很希望这只是误会一场。”关云扬有些无奈也有些没好气的回应。
毕竟战争杀伐可是一件累人累己的事,别人要去打打杀杀他是没意见,可就是别杀来他们国土上,更不要选在他还是右相之时嘛!
最近为了替皇上“出清存货”,他就够忙了,偏偏那个虖夏王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还兴兵来犯,这岂不是要累死他吗?
听关云扬的语气,慕天席似乎也知道自己所找的理由太过牵强了。
可……这一边是他的故乡,一边是他心爱女人所在之处,不管这场战争谁胜谁负,都不会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这两年来,虖夏国纵容境内子民在我朝国土扰民劫掠的事件早是屡见不鲜,两国关系紧绷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如今虖夏王吹起战号,几万劲旅也在边关整装待发,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人家都要打到我们头上了,能不回击吗?”龙腾云的回答更没好气。
本以为一个个棘手的嫔妃送出去了,他即将有些好日子可以过,谁知道虖夏国偏生又要在这个时候来捣乱,害得他想做个太平天子的美梦破碎,他怎能不气?
“那皇上下旨要我来又是为何?”慕天席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个笨问题。
要他来当然是想要借用他的专长,他是个武将,而且又出生虖夏,在皇上和右相的眼中,这个征伐大将军的最佳人选非他莫属。
“虖夏是你的故乡,你对它的山川地势应该最了解才对吧?”果不其然,关云扬一开口就和他的想法相吻合。
“是很了解。”
“你又是个武将,对于带兵打仗应该也很得心应手吧?”似乎很满意慕天席的合作,关云扬带着浅笑继续问。
“是这样没错。”他顺着关云扬的圈子兜,即使明知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也不急着点破。
“所以基于以上两点,皇上想要封你做征南大将军。”兜完了圈子,关云扬理所当然的说道。
“办不到。”慕天席毫不考虑的就拨乱了关云扬和龙腾云打好的如意算盘。
“即使皇上下了圣旨,你也不愿遵从吗?”
显然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关云扬对他的拒绝倒也没有错愕的反应,好整以暇的再次确认。
当然他的确认并没有得到慕天席任何不一样的答案和反应,只为自己得来一记大大的白眼。
“皇上若要执意为难微臣,那微臣只好辞官返乡。”
慕天席本就不是为了当官而入朝,对于“将军”这个名衔,自然毫无留恋。
“抗旨可不是辞官就能解决的,那是要掉脑袋的。”关云扬故意出言恐吓,像是想要秤秤他的斤两。
慕天席抬起头、挺起胸,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微臣不过是贱命一条,皇上若是真想要那便取走吧!”
瞧着他那一身磊落浩然的反应,龙腾云和关云扬相视一眼,眸中的赞赏之情流露无遗。
但方才那番对话不过是小试身手罢了,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你是一个男人,自然应该有大男人的气概,也可以随时将命交托给皇上,但是皇甫婕妤呢?难道你也不在乎她的处境吗?”
慕天席是个聪明人,关云扬只消稍稍一点,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神色一凛,挟着滔天怒气质问起关云扬,“难道,你们想要将这一切迁怒到皇甫婕妤身上?”
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慕天席的眼前摇了摇,关云扬用极度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她来和亲的意义本来就是在于维持两国的邦谊,如今既然连表面的和平都无法维系了,那么你想朝中群臣会放过攻击她的机会吗?”
要说是代罪羔羊也行,要说是棋子也罢,她的存在对于他和皇上急欲解决的两件事都很重要。
“可是……”慕天席顿时替她的处境感到不平,可是也很清楚知道关云扬所说的是事实。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一双炯眸在关云扬和龙腾云之间来回数遍,心中已有数。
“你们想要用她来威胁我替你们做事,对吧!”他们拐弯抹角的说那么多,其实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要逼他就范而已。
“别说是威胁,说是互惠怎么样?”讲威胁多难听啊,他们只不过是试着解决问题罢了。
“只要你愿意,你不但能够抱得美人归,也可以解决两国之间的纷争,更可以让百姓们从此安居乐业。”
冷冷地扫了说得口沫横飞的关云扬一眼,慕天席的脑袋跟着转得飞快。
他不是英雄,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胸怀,所以尽管关云扬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长串,唯一让他心意动摇的只有皇甫念柔而已。
但心里头的那抹动摇也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很了解她,知道她性子的刚烈之处。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断无挽回的可能,他已经伤过她一次,再伤她,她绝对会恨他恨到骨子里。
“我不知道你们是当我白痴,还是真的那么天真,怎么说念柔都是虖夏国的公主,虽然远嫁,然而那还是她的故国,若我率兵去讨伐虖夏军队,她会一辈子都恨我,而且那种恨绝对是不共戴天的。”
“或许一开始是,不过她并非不明理,我相信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她不但不会怪你,甚至还可以解开你们之间多年以前交恶的那个结。”
关云扬很有把握的说道,他的信心也确实让完全不知道该拿皇甫念柔的固执怎么办的慕天席开始心动,听说关云扬素有智多星的美称,他想,或许,只是或许,他真的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可以解决……
不语地沉默许久,再抬头,眸中原本的挣扎犹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决。
为了她,纵使要他下地狱,他眉头也不会眨上一下。
所以即使做征南大将军会被千夫所指,但只要最终能让他赢得佳人芳心,他不在乎那些骂名。
“你想怎么做?”他终究屈服在自己对皇甫念柔的情爱之上。
“我要你接下大将军的职务,出兵虖夏。”
兵临城下,其实是治标之法,他可不想连年战争,弄得自己累得半死。
关云扬想要从内部把问题解决,要知道有时以力服人,不如以智服人,他相信虖夏国中绝对出了问题,因为出兵打仗这种笨事绝对不是虖夏王会做的事,一定要找出问题根源,再对症下药才能永绝后患。
“就这样?”慕天席完全不能理解的反问。
他那两道浓浓剑眉紧皱,显然认为关云扬所说的办法根本就不是一个办法嘛!
“对,就这样。”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关云扬很是坦然地含笑点头。
没有漏看关云扬眸中所闪现出来的算计,一种被当白痴耍的感觉油然而生,慕天席很想开口拒绝,但话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关云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可以说服别人的本领。
而且他也的确捉住了他的弱点和心思。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也什么都不在乎,唯一想的和在乎的,只有皇甫念柔一人而已……
真是够了!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皇甫念柔简直不能忍受自己居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要不是风云信誓旦旦地描述,她绝对打死也不承认她竟然会在慕天席的怀中哭昏了过去。
天啊!
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伸手掩面,她无声的哀嚎,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求这辈子都能不要见到慕天席那个可恶的家伙。
一想到他可能会有的讪笑,皇甫念柔就恨死了自己,她真不懂为什么自己只要一碰到他就这么软弱。
该死的!
心里头烦躁的连声咒念,几乎坐不住的她索性起身,正准备走出厢房外去透透气,就见向来气定神闲的风云反常的神色慌张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娘娘……糟了、糟了,大事不好了!”
她驻足望着可以用惊惶失措来形容的风云:心中蓦地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事?”一待风云来到身前,她等不及让她好好的喘口气,连忙问道。
“娘娘,我刚上街替你采买胭脂,听到街上的老百姓都在传言,虖夏国兴兵犯境了。”
什么?!兴什么兵啊?
皇甫念柔一脸困惑,完全摸不着头绪,瞠大了眼望着依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风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虖夏国兴兵来犯我朝了。”
听到这话,皇甫念柔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下一半,更夸张的是她还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父王兴兵?!多么一个荒谬可笑的谣传。
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先不提父王原本就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好君主,就说父王明知她身在中原,就万万不可能会兴兵来犯。
“娘娘,这件事只怕是真的。”面色凝重,风云严肃地朝着完全不将这个讯息当成一回事儿的皇甫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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