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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件事只怕是真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面色凝重,风云严肃地朝着完全不将这个讯息当成一回事儿的皇甫念柔道。
“风云,你是跟着我从虖夏陪嫁过来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以父王那仁慈爱民的作风,绝对不可能搦战的。”
尽管风云语气严肃地再次强调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皇甫念柔还是怎么样都无法相信。
“娘娘,连皇上都已经下诏,即日遴选征伐虖夏的大将军了,正所谓君无戏言,所以这件事绝对千真万确。”
见她还是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风云立时将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到皇上下诏,皇甫念柔脸上的笑容逐渐被严肃的神情所取代。“你确定皇上已经下旨要遴选大将军了吗?”
“没错。”
见风云肯定地点点头,她脸色立时大变。
怎么会这样?父王怎么会做出这么胡涂的事情来呢?
就算父王真不把她当女儿,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安危,那也不打紧,可是那些无辜的虖夏人民呢?
父王究竟知不知道一旦兴兵,先不论两国之间输赢属谁,那些无辜被卷入烽火之中的百姓,都要承受家破人亡流离之苦。
虽说她是一介女流,而且现在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不受宠爱的妃子,可是她怎么说也是虖夏国的公主,自然很关心那些无辜的虖夏子民。
在初时的慌乱过去之后,她心绪有些激动的一把扯住风云的衣袖,很是焦急地问道:“那参加遴选将军的人有哪些?”
“奴婢听说刚刚在廷议时自告奋勇的武将有两个人,但据闻皇上其实已经决定要将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谁了。”
“是谁?”
“是……是……”
“究竟是谁,你倒是快说啊!”风云的吞吞吐吐,让皇甫念柔急得不住猛力摇晃着她的臂膀,迭声催促。
以风云的个性,她说话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的,她一向有话直说,从不曾顾虑过什么。
她的迟疑让皇甫念柔的心头迅速地笼罩住一股不祥的感觉。
“是慕天席将军。”
她听错了吗?
皇甫念柔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慕天席”这三个字却像是一个魔咒,不停地在她的耳际回响。
他竟然……他怎么可以……虖夏怎么说也是他的祖国啊,他可是喝虖夏的水、吃虖夏的米长大的,怎么能去做这么残忍的事呢!
血色倏地从她的颊畔退去,原本纤细的身躯泛起了一阵阵的抖意,她几乎不敢去想,一旦两国真的交战,虖夏的子民将会受到多大的灾殃。
“娘娘……你还好吧?”
瞧她那几乎撑不住的模样,风云连忙伸手要去扶,可是她却固执得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勉强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很好。”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不好的自由了,她必须为虖夏的子民做些什么,否则她会觉得很愧疚。
想到这里,她一丁点儿的时间都不能浪费,直接回身踩着急匆匆的步伐,朝寺门的方向跑丢。
眼看着他的宅邸就在眼前,她倏地止住了步伐。
望着那座不算太过富丽堂皇的宅院,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犹豫,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令她停步驻足。
左看看、右瞧瞧了好一会,跟着走向对街的另一头,正对他家大门的那棵大树旁,将全身的重量靠在树干上。
双眸还是瞧着这座宅院,她怔忡起来。
如果说……只是如果,成亲那日他没有失踪,他们真的拜了堂,这样的宅院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家?
那么她不会成为龙腾云众多的妻妾之一,他也不会成为龙腾云朝中的一个将军,即使两国交战,他们也不会陷入这两难的局面。
她想着……一抹湿意毫无预警地从她的颊畔蜿蜒而下,皇甫念柔伸手抹去泪,摊开掌心,呆愣愣地瞧着。
不该的,自从那回在他怀里哭过后,她的眼泪就像关不住似的,老不停的恣意流窜,她真的不喜欢自己这样。
胡乱地将濡湿的手心往自己身着的绿衫上擦着,彷佛擦干了手心,刚才那种荒谬的想法就不曾存在过。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挺直背脊,很多事该做的还是要做,她想,与他的纠缠只怕是一种无法逃避的命运。
而她也不打算逃避,也没资格逃避,至少她要劝他放弃接受大将军的职责,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兵去攻打自己的人民。
带着这样的坚持,她踩着笃定的步履往慕天席的宅邸走去,而就在她的手触到朱红大门上的铜环时,她的眼角倏地闪过了一道寒光。
初时,她并不以为意,但当那森冷的刀光触碰到她的肌肤,那股微微的刺痛让她不自觉的闪躲。
她的动作巧合的让原本应该笔直击中她臂上的刀变成划过她的衣裳,一道泛着血痕的伤口隐隐约约地在她的雪肤上闪现。
来不及仔细查看自己的伤,突然遭受伏击的她惊愕地抬起头。
只来得及朝那一袭黑衣的刺客看上一眼,亮晃晃的刀光便毫不留情地再次朝她袭来。
她是一个被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于这样充满杀戮气息的场面,她除了狼狈的闪躲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把利刃在她身上造成的伤痕愈来愈多,虽然都不致命,可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身体上的疲乏到了极限,皇甫念柔闪躲的动作开始变得虚浮,终于,一个踉跄之后她仆伏倒地。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黑白无常的拘提,往事开始一幕幕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或许……再投胎一次也不是不好吧!
只期望下一世,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更不要再纠缠在情情爱爱之中,无情无爱应该比较快乐吧!
不,不是应该,是肯定比较快乐……
闭着眼等待,等来的却不是黑白无常手中的铁链缠绕,而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兵器交击声。
皇甫念柔疑惑地睁开水眸,诧然见到慕天席像是发了狂似的将自己手中的剑往黑衣人的方向击去。
说他像是发了狂是因为就连她这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家都能感到那股浓重的杀气。
原本惊惧的心骤然平息,不知怎地,看着他这怒气勃发的模样,她的心竟然安定了。
心情一安定下来,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跟着泛起疼痛的感觉,望着血痕满布的手臂,她忍不住逸出了浅浅的痛呼。
最近她还真是多事之秋,就连走在路上都会被人狙击,而且那个狙击的人……竟然还是他。
唉!看来安稳的日子真的是过完了。
“念柔,你忍着点,我等一下马上带你去找大夫。”即使在刀光剑影之中,慕天席依然没有漏听她那声痛呼。
即使只是浅浅的一声,但已足够揪疼他的心。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方才他没有一下朝就返家的话,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就躺在血泊之中,魂归离恨天了。
念柔?!多熟悉的喊法。
听到他这么喊,她初时有着短暂的怔忡。
还来不及回神,眼前快速地掠过一记人影,才眨眼,她就被纳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
抱着皇甫念柔,慕天席立时纵身长跃,想也没想的将她带往皇宫的方向。
才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足不能点地,那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让她吓坏了。
“等……等一下……”
她边说眼儿边往刚才他们打斗的方向觎去,只见那个黑衣人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
完全没有听到她那带着惊惧的请求,此刻的慕天席一心只想赶快带她去找大夫,而且还必须是医术拔尖的大夫,他绝不能让她出任何的岔子。
皇宫里的御医是他的第一选择。
“喂!你快点停下来。”
疾风在她的耳旁不断掠过,速度快得教她心惊,就算她的双手再怎么紧紧揪着慕天席的衣襟,她还是忍不住惧意地不断喊着。
“你别怕,真要痛的话就忍一忍,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神色铁青,但是慕天席仍分神安慰着紧张的她。
“我不是怕痛……”她是怕高!
皇甫念柔本来想要向他说清楚自己的感觉,然而双眸一触及他那严肃的神情后,所有到了舌尖的话就全吞了回去。
原本被冰封的心莫名的滑过一丝连她都不知打哪儿来的暖意……
第五章
俏丽的小脸上五官全都皱成了一团,皇甫念柔看起来活像是一颗塞满肉馅儿的白胖包子。
那模样瞧得慕天席是又好笑,又心疼。
忍不住地,他趋前技巧地挡住御医处理她伤口的景象,然后毫无预警的把她的头按压入胸膛。
“不痛……不痛……”他柔声安慰着,完全不顾自己的举动在御医的眼中看起来像什么样。
见鬼了,谁说不痛的,明明就痛得要死好吗?
要不是不想在年迈的御医面前丢脸,她还真想哭给他看咧!
“你乖乖让御医擦药,等会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以前只要她生病,耍赖不给大夫瞧时,他总是这样承诺她。
即使已过了三年,这样的安抚却还是那么自然的就脱口而出。
“你……”要说听到他这话,皇甫念柔心中没有一丝异样,那是骗人的。
她抬眼观着他,不意却撞上他专注凝视着自己的目光。
她顿觉尴尬的移开视线。
他幽幽的道:“你现在连看我都怕吗?”
听见他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心里所有产生的异样情绪全都压下。
冷冷地勾起嘴角,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接下大将军的派令,原本就恨着他的心忍不住又加重了几分恨意,她咬着牙说道:“我不是怕看你,我是怨你、是恨你,所以不想看到你。”
“是吗?”浓浓的剑眉一挑,慕天席的脸色摆明了对她的话有所质疑。“既然恨我,那又为何来找我?”
“我找你是因为想瞧瞧你可以无耻到怎样的地步。”
她其实不想这样同他说话的,尖酸刻薄不是她的本性。
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只要一见到他那张俊逸的脸庞,她心头的恨意就怎么样也无法控制。
“无耻?!”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骂无耻,然而他的神情却依然玩世不恭。
“你觉得我无耻?”他笑着反问。
“若是你接下了皇上的派令,率领百万劲旅去攻打自己的祖国,那还不算无耻吗?”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她的消息这般灵通,不过早上才和皇上商议的事儿,现下就已传到了她的耳中。
难怪这么恨着他的她竟然会破天荒地主动到他家去,只怕她就是想要来劝他打消接受大将军这个任务的念头吧!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出现刚好也省了他的麻烦。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不以为为皇上效劳叫作无耻。”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也还不至于让皇甫念柔无法反击。
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容,“你说的没错,食君之禄,是该为君解忧,可问题是你现下要解的忧是你的祖国,你若真串兵前去你又于心何忍?”
“兴兵来犯的是虖夏,并不是我朝主动去招惹,这事又怎能怪在我头上呢?”
“就算是这样,你难道真的忍心让虖夏的人民无辜受战火牵连,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你的亲人啊!”
说到激动处,她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臂还在让御医上药,握起了拳头在半空中气愤的挥舞着。
一使力,牵动了伤口,原本的义正词严变成了泪眼盈眶,那模样滑稽得可笑,而慕天席也丝毫不替她留些许颜面的朗朗笑了出来。
“你……可恶!”恼羞成怒的皇甫念柔气极了,想也没想的又挥动自己的手,想要拍去他脸上的笑容。
谁知她忍痛挥去的拳却轻而易举地落入了敌人的魔掌之中,动弹不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是要来‘劝'我不要接下大将军的派令,而不是要来惹怒我吧!”
瞧着她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气和动作而染上了几许红晕,他原本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惹怒你?”伸出另一只手,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简直不敢相信他做贼喊捉贼的本领竟然有这么高。
“没错。”他肯定地点点头,指控的态度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收不回自己的小手,又没他那般的厚脸皮,她除了气得咬牙切齿之外,完全没有半丝反击的能力。
她只能发泄似的忿忿然低喊,“你不要脸!”
“你可以继续惹怒我没有关系,明天早朝时我会请领皇命。”
这是威胁,而且还是个道道地地的威胁。
皇甫念柔是很想有骨气的大声拒绝他的威胁,可是一想到虖夏国那些无辜的百姓,她的气就虚了。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我不领这个皇命?”尽管心里头百般不愿,她却不得不示弱。
“办不到。”慕天席连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给了她这个答案。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忍不住用另一只还自由的手去掏了掏耳朵。
他是在要她吗?
他总是这样,在给了她希望之后,又毫不留情的毁去那希望,这好像是他得意的把戏似的。
“姓慕的,你不要太过份了!”被他的态度气得银牙紧咬,可势不如人她也拿他没辙。
面对她的愤怒,他脸上漾起了一抹莫测高深的浅笑,逗弄她似乎已成了他的乐趣了。
“这皇命我是一定要领,但是怎么做却可以由我自己决定,你信不信要解决这件事不一定要大动干戈?”
“你有办法?”听到他的话,皇甫念柔的眸子倏地一亮,满怀希冀地望着他。
“办法当然是有,但是……”
“但是怎样?”她迫不及待地追问,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忍不住气怒的想要攻击他。
只要能让虖夏免于战火,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你总要给我一个好理由,好让我心甘情愿去做这种既劳心又劳力的事啊!”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回虖夏,那么我就答应不让这场战事发生。”
他要她跟他一起回去虖夏,为什么?
那让她魂萦梦牵的故乡,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回去,只能在梦中想念的地方呵!
其实,不管这样要求的对象是不是他,她都很想毫不犹豫的说个好字,偏偏她的身份不容许她这么做。
“我不行。”要说出不字很难,可是她却不得不这么说。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是隶属于皇上的嫔妃,那些得到过圣宠的嫔妃们都不能任意归乡了,更别说是像她这种还不曾被临幸过,角色很尴尬的小小妃子。
而且如今更不比从前,以往皇上或许还会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多少包容她的骄矜妄为,可是现在皇上只怕恨不得抓住她的小辫子,好来个杀鸡儆猴吧!
“不答应就算了。”
慕天席对于她的回答没有意外,他知道她一定会抗拒,所以压根不以为意,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可尽管他的脸色很平静、声调很平静,但她就是可以感觉得出他对她的拒绝其实很不悦。
“你真的觉得算了吗?”望着他瞧不出一丝心绪波动的脸色,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么那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
他还愿意为虖夏的人民尽一份心力吗?
“既然你都不答应我的条件了,我又何必累死自己。”
两手一摊,他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此话一出,皇甫念柔原本的满心期待顿时破灭。
她很生气,然而也知道生气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又哪里会在乎她是不是生气呢?
“给我时间,让我想想好吗?”她语带恳求。
终于,为了大局,她还是屈服了。
“好。”慕天席也不为难她,爽快地应承。
既然已争取到缓冲的时间,在他面前觉得很局促的皇甫念柔一时半刻也不想多待,她想也没想地就跳下床榻,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许多的伤。
“啊……”
她的举止牵动了包裹好的伤口,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他见状二话不说的趋前拦腰将她抱起。
他这一点儿嫌也不避的做法,不但换来了老御医的瞠目结舌,也让皇甫念柔吓得魂都快飞了。
现在究竟是怎样啊?他是抱她抱上瘾了吗?
之前她与他有暧昧的事就已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她还因此被遣送到寺里为皇后礼佛祈福。
现在他又在御医的面前这样,他是不把她玩得小命休矣,绝不甘心是吗?
想到这里,她连忙挣扎。
“你再挣扎,就不用再考虑什么,我们连虖夏也不用回了。”
语气平常到不能再平常,平常到甚至完全不像是威胁,可却像是定身咒似的,吓得她不敢再动弹半分。
即使再不愿意,但她还是必须要承认,尽管觉得他不是那么的可靠,然而现在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可她只能完全拿他没辙地瞋他一眼,停止了自己的挣扎。
这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只消等到两国的危机一解除,她就不用再受制于他了……
闭上眼,她口里喃喃有词地不断说服着自己。
慕天席好笑地看着她这种不服气却有口难言的模样,一记浑厚的笑声还是忍不住从他的嘴里逸出。
那笑振动了他厚实的胸膛,也震动了被他抱在怀中的她。
多么似曾相识的笑声和感觉呵!
曾经她愿意放弃一切,只为永远聆听他那浑厚的笑声,偏偏她失望了。
曾经她愿意倾尽一切,只为永远让他再也无法恣意去笑。
她恨他,所以要他痛苦,就像她痛苦一般,可却也没有做到过。
而现在……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与他的纠缠是否真的没有结束的一天,那之前的爱啊恨的那笔胡涂帐,究竟又该怎么算计呢?
啊,她终于想到了……
原本充满疑惑的细致脸蛋上突地闪现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终于想出那个黑衣人是谁了。
初见时就觉得他很眼熟,但是那时身处在慌乱之中也没有来得及细想。
可是经过这两天不断地反复思索推敲,皇甫念柔终于可以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天啊!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如果她没认错人的话,那事情真的很不对劲。
想到这里,她几乎连犹豫都不曾,笔直地往厢房门口冲去。
现在不用慕天席要求,她也必须想办法回虖夏一趟,隐约之间,她知道她父王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娘娘,你怎么了?”
瞧见皇甫念柔一脸神色慌张的想要冲出去,手上正端着茶水进门来的风云连忙将手中的茶盘放下,在主子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拦下她。
“风云,你快放手,我有要事要办!”
她一刻都不能等待,她必须争取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皇甫念柔的神情急切,但风云却紧拉住她的皓腕,坚持不放手。
虽说名为主仆,然而终究是在那孤寂的皇宫后院唯一陪伴着她的人,皇甫念柔对于风云自有一份不一样的情感。
她当然不会像对待一般宫女下人一样的斥退她,于是她简单地说明,“记得那天我被一个黑衣人刺杀吗?”
风云点了点头,眸中流露不解。“那个黑衣人不是死了吗?”
“他的确是死在慕天席的剑下了,可是初见他时我就觉得他眼熟,方才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听见她的话,风云追问:“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父王极为倚重的一个护卫。”
就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所以她才会很肯定她父王一定是出事了。
因为就算父王再气她丢了他的脸,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新郎的新嫁娘,也变成市井街道茶余饭后的笑谈,不过让她远嫁中原做为处罚也就够了。
而且即使他真的兴兵犯境,也不需要派人来刺杀她啊,终究他们还是至亲的父女。
所以这件事一定有鬼,父王既不可能无端兴兵,也不可能派护卫来杀她,那么是谁能兴兵,又是谁能让护卫来刺杀她呢?
她肯定虖夏王朝之中必定生变,她父王的安危此际成了她心头最大的疑惑。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要回去一趟才行!
“娘娘,你确定吗?”风云神情严肃地望着她问道。
风云一向是个内敛睿智的姑娘,她很快地也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很确定。”她真的确定那个人以前是父王身边的护卫,她想起有一回他还曾奉派保护她去庙里上香。
“那……”风云沉吟了一会儿,不语地返身走入屋内,在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了一封信后踅了回来。
“这是什么?”伸手接过了信,皇甫念柔望着信封上头那陌生的字迹,疑惑地拢起两道翠柳眉问道。
“不知娘娘知不知道,朝廷里极被皇上倚重的右相关云扬。”
“知道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呢?
那右相向来足智多谋,每每朝廷里若有什么大事发生,大多都是他替皇上分忧解劳的。
虽然他们从没正式的打过照面,但是一心想要爬上后宫权力核心的她,是不可能连这号人物都没听过。
“这是我们要出宫入佛寺为皇后祈福之前,右相遣人送来的信柬。”风云简单地解释这封信的来历。
“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皇甫念柔心头的疑惑更深了。
两个素来没有交集的人,他为什么要送信给她?
“既然是那时就送来的信,你又为什么到现在才交给我?”
“当时送信的人有交代,这封信只能在娘娘遇到不能解决之事时才能转交。”
这个理由更怪,皇甫念柔带着极大的疑惑拆开了信。
这定睛一瞧,主仆俩都不禁傻眼。
偌大的白纸上,只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赴汤蹈火,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关云扬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吗?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人素未谋面,更别说有着什么样的交情了。
别说皇甫念柔不解,就连向来聪明伶俐的风云望着这封没头没脑的信也摸不着半点儿头绪。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突然间皇甫念柔什么都没说地就脚跟儿一旋,转过身走人。
“娘娘,你要去哪?”
“关府。”既然想不透这是什么意思,依她的性子,那干脆就别想了,直接去问还比较快一些。
再说,以关云扬在皇上跟前的地位,若是她能够说服他助她一臂之力,那她要归乡的可能性自然也会大增。
所以去会会他的好处绝对多过于坏处,她乐于跑这一趟。
“你考虑清楚了?”瞧他那笃定的模样,龙腾云心中真要忍不住赞叹起关云扬的神机妙算了。
那天在御书房,慕天席明明还那么抗拒他们的提议,怎么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他的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是的。”
他的确是考虑清楚了。
毕竟,也该是去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你该知道,一旦接下这个派令,你有可能永远回不了虖夏。”
“皇上,你觉得我有可能会留下她回去吗?”
当初他选择追随她而来,如今这样的选择依然没有改变过。
“好像是不太可能。”龙腾云对于慕天席的执着心知肚明,也正因为这份执着,他和关云扬才有可能逼他就范。
想想慕天席的确是不可能抛下皇甫念柔独自回到虖夏,除非他的身旁有她相伴。
再说,他也听说了那日在御医那里发生的事,他们那种旁若无人的相处情形,回报者可是加油添醋大大的描述了一番。
要不是他使足劲压下这些在宫内甚嚣尘上的流言,只怕早就有不少八股大臣会跳出来要他将他们俩治罪了。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用考虑那么多。”
“很好。”爽快的答案,龙腾云的眸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关云扬果然没有找错人选,这慕天席是真想要娶他的妃子,如果没有一点自信与自傲的男人,只怕打死他都不敢。
像慕天席这样的男人值得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倾尽所有去留住人才,所以他大方地问道:“那告诉朕,虖夏之事解决之后,你想要什么?”
“我只要她。”
“除了她之外呢?”爱美人儿,不爱江山吗?
这种真性情让龙腾云忍不住更欣赏他,也想要给他更多,但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倚重”他更多。
慕天席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的珍宝只有一样,有了她,他心愿足矣。
“真的什么都不要?”尽管他的答案已经那么肯定了,然而龙腾云还是很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就像是一个追逐猎物的猎人,不断地扔出诱饵,可是却怎么也吸引不了猎物,那种呕,真的教人捶心肝。
“皇上,臣真的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她。”慕天席斩钉截铁地回答。
现在的他只求能够实现以往对她的诺言,每一桩、每一件,更想要给她一个平凡的家。
看着皇上脸上那种带着点懊恼的神情,他很清楚自己若再不说些什么,这场对话是不会终止的,于是他只好认命地开了口,用非常明确的口吻道:“此乃臣的肺腑之言。”
“呃……那好吧!”
既然人家都拒绝得那么彻底了,龙腾云要是再不停止利诱劝说,也未免太不识相了。
可是以为他会就这么放弃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
要知道好人才难寻,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如此优秀的下属在自己眼前溜走,那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慕天席不要,他就偏偏喜欢唱反调,硬是要给,谁教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呢?
凡事应该是他说了算吧!
呵呵……
第六章
拿着那封只写了四个斗大字的信当成拜帖,皇甫念柔让恭敬有礼的仆佣延请入府。
在摆设雅致的偏厅里等了没有多久,就见一个宛若书生模样的人潇洒步入。
他……有点儿眼熟,她知道他该就是鼎鼎有名的右相关云扬。
“右相似乎并不意外我会来?”望着他见到她没有丝毫陌生与诧异,显然他早就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的身份。
意识到这点皇甫念柔突然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她应该知道而不知道的?
“在下早就在等娘娘了。”面对她的质疑,关云扬也大方的承认。
她的来访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是一盘棋,而她是他的棋子,她若不来,这戏会唱不下去。
“右相为什么等我?”
他们素未谋面,也从未有过瓜葛,他说在等她其实很没有道理。
“因为我们之间有两个共同想要解决的问题。”
两个?不就只有一个吗?啥时又冒出另一个来?
“右相指的可是虖夏出兵一事?”
关云扬颔首,跟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
“还有?!”疑惑的神情满布,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她与他还会有哪一个共同的问题要解决。
“相信以娘娘在后宫如此努力的‘力争上游',应该不会没有发现最近后宫的情况有异吧!”
“是有些奇怪。”她点了点头。
最近许多长期守空闺的嫔妃都被遣返原籍,另外还有一些受诰封的妃子,有的失了踪,有的被皇上认为妹子,以公主之姿嫁了出去。
最近向来乎静的后宫可紊乱的咧!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已经发觉情况有异,难道不曾想过发生这些事是为什么吗?”
“因为皇上专宠皇后,所以打算散尽后宫?”
这是她的臆测,虽然于礼法不合,但很像是龙腾云那种专情的男人可能会做出的事。
也因为隐隐约约知道情况可能是这样,所以前阵子她才会那么急切的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希望可以凭借着自己特殊的身份,抢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让自己多点筹码。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了慕天席来搅局,害得她几乎忘了自己原先的雄心壮志。
而接下来一连串的紊乱,更是让她压根忘了这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积极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的直觉很敏锐。”
关云扬的话直接地证实了她的猜测,一股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后宫是一个王者权力的象征,然而皇上竟然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享受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这份专情着实令人忍不住艳羡。
“不过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跟我没有关系吧!”她有些涩然地说。
这婕妤反其量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异族公主,若是皇上执意将她遣送,只怕她也无法反抗,就像当初她无法抗拒父王将她远嫁来中原一样。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以她以往的积极度,她如此淡然的反应,着实教关云扬感到有些意外和愕然。
以往在后宫之中,皇甫婕妤的举动算得上是积极的了,她甚至不待点牌就夜闯泰和殿,用尽心机的想要获得圣宠。
这样一个态度积极的姑娘,怎么会在听到自己的冀望完全破灭之后,竟然没有半点的激动呢?
害得他原先准备好的安慰之词全都派不上用场,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然没有关系,我在中原本来不过就是浮萍一片,可以任人拨来飘去的,皇上若是执意遣我回乡,我除了接受之外,又能如何?”
端起了面前热气氤氲的香茗,皇甫念柔轻啜了一口,藉此冲淡着舌尖泛起的淡淡苦涩。
“娘娘怎可这样就束手无策地接受命运的拨弄,就我所知,一旦皇上将你遣返虖夏,依虖夏的俗规,你就得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不是吗?”
“是啊。”虖夏是有这个俗规没错。
其实,现在想想,若是能长伴青灯古佛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绝情断爱、清心寡欲的过完一生。
对于情爱她早已无所求,现在的她只求能够替虖夏的子民们尽上一丁点的心意,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从来没人能让关云扬这般惊愕,但皇甫念柔却轻易的做到了。
她真的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面对一个毫不死心,刁钻泼辣的姑娘,而不是这般认命的态度。
现下可怎么办才好啊?
“那微臣敢问娘娘,心中难道真没垩碍吗?”
浅浅的一笑,她诚实地说:“怎会没有,若是真的没有,今天我就不会来叨扰右相了。”
“那敢问何者是娘娘心之所系?”
“虖夏国的所有臣民。”
“所以你今天来,是希望我能劝皇上打消出兵的念头?”
“不。”皇甫念柔再次出乎关云扬意料之外的摇了摇螓首,声音虽轻却坚定,“我来是希望右相能助我返回虖夏一趟,虖夏国最近的情况很反常,如果我猜的没错,虖夏国内只怕出了问题。”
“这……”
“只要右相能助我归乡一趟,不论是金银财宝或是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心中的急切益发深切,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求能回虖夏一趟。
“什么条件都答应吗?”计划进行到这里或有波折,但终究还是回归了原本的算计,关云扬原本还苦恼着怎样让她和慕天席有个名目能送作堆,现在可好,她的要求不啻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让他省去了不少伤脑筋的时间。
“对,只要能让我回到虖夏,确定我父王平安,那么不论右相要求什么条件,我都会尽全力做到。”眼见关云扬似乎有帮忙的意思,她加了把劲地保证道。
“好,我答应你,条件是事成之后,你必须听凭我的安排出宫另嫁。”
这个要求让皇甫念柔一时之间傻了,她想过要将自己所有值钱的珠宝首饰变卖,凑成一大笔银两给他。
或者替他做些事情,比如说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之类的。
可是就是没有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带着尊贵的身份远道而来成为皇上的嫔妃,可却在后宫过了三年寂静虚空的日子,皇上对你心中有愧。”
关云扬开口解释自己这个要求的用意,但她仍听得一头雾水。
“这跟让我另嫁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地问。
“皇上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遣你出宫回到虖夏,你就得出家为尼,这样皇上会觉得欠你更多。”
“所以他不顾祖宗礼教要安排我另嫁?”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啊!
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你从未侍寝,虽有诰封,可是和皇上还不算是真的夫妻,所以安排你另嫁并不难,本来棘手的是若贸然让你出宫或另嫁,只怕你父王那儿会有许多不满,徒然制造麻烦,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想通了所有来龙去脉的皇甫念柔给打断,她正确无误地帮他说出了他未说完的话。
“刚好这个时候虖夏出兵,你们不用再顾及我父王的颜面,也正好用帮助我来换得我的承诺?”
“没错。”
看来,他和皇上以前都误会皇甫婕妤了。
她并不仅仅如他们所以为的,只是一个骄纵蛮横的公主,其实在她美艳的皮相之下还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呵!
弄清了所有的事情,皇甫念柔稍稍的闭眼让脑海中的思绪转了一圈,再睁眼时,水漾的眸中一片清明。
没有一丝的犹豫和挣扎,而是一抹不容撼动的笃定。
“我答应这个条件。”
一向就知道他有一张俊逸的脸庞,一向就从没错过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傲视群雄般的王者之气。
但她却从来不曾瞧过他一身戎装时,那种睥睨天下的模样。
望着慕天席的马上英姿,即使皇甫念柔明知自己不该,可是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看得痴了、傻了。
“娘娘……娘娘……”
风云的迭声轻唤,也招不回她因为他而涣散的三魂七魄。
直到风云的手拍上了她的手臂,她这才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回了神。
“什……什么事?”
“方才宫人来过了,他说皇上请娘娘过去一叙。”
皇上找她干么?
若是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帝愿意召见她,她怕不乐得飞上天去,可现在她却显得意兴阑珊。
尽管明知风云在等待着她的回应,但是她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慕天席所在的方向瞟去。
“娘娘,你不过去吗?”她的异样神态让向来寡言的风云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能不过去吗?皇上召见耶!”
皇甫念柔无奈的说道,然后挥手,让风云起轿,来到皇帐之前。
很是不舍地将自己留恋的目光抽回,来到身着耀眼皇袍的龙腾云身前,突然间,她竟发觉以前皇上那些吸引她的地方似乎都不见了。
她有礼的福了一福。“皇上万安!”
以天子之尊,龙腾云从龙椅上起身上前,亲手扶起了她。
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他竟主动牵起她的柔荑,将他带往自己的龙椅旁落坐。
“皇上……您这是……”不只众人见状发出声声惊呼,就连皇甫念柔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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