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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但你可知道,你喜欢上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感情。[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淡淡扯了扯唇角,她搅动着杯里热烫液体,脑中涌起上回与洛航去喝咖啡时的画面,心头一阵激荡,她强吸口气,迫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也不曾想过要去付出真心,更遑论为谁停留。”
“我……”他颓然的想说什么,喉头却发不出话。
“打从我十七岁离家,我便开始浪迹天涯,希望这岛上的每一块土地,都会留有我的足迹。但每个落脚处,都不是永远,有的待上一整年,有的只有半个月,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便会离开这里。”
“不!”好不容易硬逼自己喊出这个字,他急急说道:“虽然我还不了解你的家世背景,但你总有一天要安定下来的,不是吗?”
“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但绝不是这里,我十分确信。”尽管不想伤害他,但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她让自己彻底无情。
“那么,你为什么对我好?又为什么答应跟我出去?”扭曲着脸,他浑身颤抖的轻问。
“因为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想交你这个朋友。”她答的云淡风清,啜饮烫口的卡布奇诺,稍稍纡解眉间的纠结。
像是平白无故挨了几拳,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与腊黄。
“你认为这样的理由很牵强吗?或者,我从一开始就得和你划清界线,告诉你,约我出去可以,但我们只能作朋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乱了方寸、慌了心情,他已经拾不回镇定与志气,屈居下风不堪一击。
“阿帆,”放下瓷杯,她坦荡荡的直视他的眼睛。“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接受你的感情。如果你不能死心,痛苦的也只是你自己,至于我,挺多同情你,却不会内疚。”
他难过的垂下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别这样!我们又不是在谈分手,而且你不会因为这样,就和我反目成仇吧?”她试着让僵凝的气氛好一些。
“净楚……我真的很喜欢你,”他低低地道。“虽然你已经说了这么多,但我实在无法接受……对不起,我不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不擅于处理自己的感情……我想,我想过阵子就会没事。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再来缠着你的。”他的声音听来哑哑的,似乎有些哽咽。
F谁说你缠着我来着?阿帆,你已经不小了,要试着成熟点,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勉强不了,但我们还会是朋友,不是吗?”
“我知道,”他吸着鼻子,还是垂着脸。“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没有办法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我真的……真的没办法。”
“好吧,我明白了,我不逼你。说不定我们再也见不着面,我没必要非让你点头和我继续作朋友。”
他却猛然抬起头。“你……你真的会走吗?”
“难不成你还认为我在说笑吗?”她无奈的。“我不是为了拒绝你才故意说那种话,我今天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事已至此,阿帆即使想多作挣扎也是徒劳无功。这会儿,他突然间挺直腰杆,一口气将那杯柳橙汁喝完,仿佛他渴了许久、饿了许久。
“还有松饼,记得吃完。”她提醒他。
他没有吭声,只向女侍者多叫来一杯柳橙汁。
于是这顿下午茶,就在阿帆狼吞虎咽中草草结束。
这算不算是解决了问题?
对曲净楚而言,说清楚讲明白,是她该做的事;但阿帆是否听进心底,她是管不着的。
最起码在面对顾洛航时,她可以问心无愧、理直气壮了。
第六章
台中 冷楼征信社
将一只牛皮纸袋搁到桌上,一个戴茶色墨镜、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坐进擦得油亮的皮椅里。
“我们要委托贵社找的人的资料,都在这纸袋里头。”平板的声音没半点情绪,只陈述着简单字句。“由于她高中毕业后便离家出走,因此除了幼年时的几张学生照,我们没有她成人以后的相片。”
关冷楼拿起牛皮纸袋,沉稳抽出里边的资料夹,翻开第一页,入眼的第一行字,也就是托寻的人名,使他有些震惊。
曲净楚?!
“我先支付贵社五万块基本费,徜若你们能在一个月内找到人,筹金就是一百万;两个月内找到人,筹金五十万;三个月内才找到人,筹金二十万;如果过了三个月都还未找到人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们就会取消托寻。”语毕,中年男人自雪白衬衫里取出一张支票,平实到桌上:“这是五万元即期支票,你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关冷楼怔忡着望向那张支票,心里震愕至极,一百万?这曲净楚的行踪价值这么多钱?
“有问题吗?”中年男人冷冷问道。
“没有。”他很快抬头。“我没有任何问题。”
“好,若你找到了她,纸袋上有我的电话和名字可供联络。就这样,希望很快能有你的消息。”
锐利眼神透过镜面注视着他,关冷楼竟感受到一丝寒意。
“我尽量。”
待那位中年男人走了后,关冷楼仔细读着关于曲净楚的资料
曲净楚,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生,AB型双鱼座。
父亲曲云刀,曾名列人口湾十大风云人物排名第一,为金融界叱咤风云的龙头老大。年轻时操作“曲氏集团”在业界呼风唤雨,手执牛耳,举足轻重;后因金屋藏娇的风流韵事曝光,致使事业走下坡。
母亲欧阳曼萝,别号“冷风女罗刹”,在业界是个女强人,其能力手腕堪与曲云刀并驾齐驱,同样是个不可一世的人。
在曲云刀耗资上忆辟建“云梦山庄”小兀王后,这位“绝色情妇”丁梦蔷被揭发于世人面前,竟是名年不过二十三岁的失明少女,但其美貌令人惊艳。
在谈判破裂后,欧阳曼萝要求曲云刀支付她天价的赡养费,于是曲云刀将其名下财产全转移到她名下,会一告破产,两人正式签字离婚。
五年后,欧阳曼萝因公事搭机欲到纽约,结果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此外,曲净楚尚有一个哥哥曲飞,及一个姐姐曲净安。
而她于一九九七年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大名鼎鼎的曲云刀和欧阳曼萝?关冷楼简直呆掉了。
那个曲净楚是他们的女儿?
是同一个人吗?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
他瞪着手中那张国中毕业照,相识的轮廓与五官,清楚表示他认识的曲净楚,就是照片里的曲净楚!
没错,是同一个人呀!何况姓曲的人不多,奇怪的地方只在于她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
一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从开社到现在,他还没接过条件这么优渥的case,而且唾手可得!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关冷楼站起身,毅然而然的离开办公室。
打定主意,开车往彰化秀水镇而去。
关冷楼开着他那辆宝蓝色的日产轿车,一路奔驰在公路上,沿途行过稻田、树林、溪流、弯道、小路,看尽田园风光,来到那栋田寮边的楼房。
循着阶梯上二楼,看看手表,时间下午三点半,虽然不确定她会在,但还是决心碰碰运气。
有四间房,他毫不考虑的步向最后一间,因为他知道曲净楚就住在徐丽洁住过的那间房,完全不需要考虑。
敲门等了半晌,里头静悄悄的没任何反应,看来他扑了个空,只好转身下楼回到车里,扭开音响收听广播,预备捺着性子等她回来。
时间分秒过去,太阳已快下山,周围的光景变得昏黄荒凉,却还是没瞧见她的人影。想想,先去吃个晚饭再回来找她好了,饿着肚子不好办事。
启动引擎后,他以缓慢的速度前进,就在快驶离这片稻田之时,瞧见前面不远的水泥桥上站了个人。远看是个身材高轨的女孩子,穿着米白色洋装,一双均匀白宫的美腿交叉站立着,在晚霞彩云的笼罩下,有着难言的气质美感。
即使他无法确认这女孩就是曲净楚,但他还是迅速将车停到干旱的土地上,下车朝女孩的方向走进。
在距离女孩约莫一百公尺的时候,她突然回头,让他原本稍显不安的情绪落定下来。
“嗨!”故作潇洒的举手打了招呼,关冷楼露出迷死人的俊朗笑容。
看着来人,除了意外还是意外,曲净楚只是平和的淡笑。“怎么是你!”
“一个人在这里看夕阳也太寂寞了。”停步站定在她面前,他刻意保持五十公分的安全距离。
“寂寞是很好打发的东西,我只是在享受难得的安详。”
“安详?”他莞尔一笑。“等你死了便可以安详一辈子,何须现在享受?”
她挑了挑眉。“你还没说出你来的目的。”
“一定要有目的?”他不置可否。
“你看到了,洛航没和我在一起,或许他去了茶坊,或许他回家里……”
“我不是找他。[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关冷楼扯开一个高深莫测的哂笑。“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曲净楚’。”
他把曲净楚三字特别强调发音,她只觉无趣,不想理会。
“找我有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
“那你就说吧,单刀直入会痛快些。”今天的她其实没什么心情与他谈笑风生,这一秒更愉快不起来。
意识到她眼眉间凝了层忧郁,他敛住嘻笑脸庞。“看来你先前说的喜子受安详*是个借口,怎么,心情不好?”
“不好也不想跟你报告。”简单一句就叫他吃了闭门羹。
“好吧,我不拐弯抹角了,你是不是双鱼座AB型的?”
“专程跑来研究星座血型?”她微哼,望向红霞满天的边际。
“一九七九年三月四日生的?”
“那又如何?”
“大名鼎鼎的曲云刀是你父亲?”
当他再补上这句,她浑身一震,神情不变,转过身,目光炯炯的望住他,嗓音屈地寒冽。
“你调查我?!”
她这一刻的转变让他头顶发麻,打自心底的感到恐惧,却不得不强自镇定。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你确实很像!”她一字一字不留余地。
“别、别这样,虽然咱们不见得是朋友,但是……”他有些惊慌。
“我不想听废话。”
她这个样子实在吓人,在害怕中,他硬逼自己挤出一抹无奈苦笑。
“我猜你一定没看我给你的名片吧?我开了家征信社,而今天有人带了你的资料来托寻,所以我才知道这些。”
蓦地,曲净楚突然一声不吭的掉头离开,而且走的速度很快,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他当下一惊,忙追过去喊她:“喂!喂!你要干嘛?”
“离开这里。”她头也不回的冷声答。
“没、没这么严重吧?”他震骇的。
“多少钱?”她倏地停步回头瞪视他。
“什么?”
“找到我可以为你赚多少钱?”
“这……”
“到底值多少?”她更加不脱的打断他。
“好,我说,一个月内是一百万。”他想他不说是不行的。
“很好!”她高傲地把脸一昂,继续往前走。“你可以立刻去说,赚取这一百万。”
“曲净楚!我有说要出卖你吗?”关冷楼没好气的喊。
“一百万不是笔小数目,没人抵得住这个诱惑。”
“别把任何人都想得这么市侩好不好?至少我不是这种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解释,本来他是很动心那一百万的,但一到她面前,再想到阿航,忍不住又为自己辩护起来。
“是不是这种人你心里明白,我不相信任何人。”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如果我真要说,还用得跑来通知你吗?”
“哼,你只是想来证实我是否真是那个曲净楚,因为你确实想得到那一百万。”她轻易的就透视他的动机,正确无误的料中他当初的想法。
“你……唉……你不会是真要马上离开这里吧?”他焦急万分的跟在她身旁,脸上十足懊恼。
“对!”她斩钉截铁,人已进了楼房步上阶梯。
“那阿航怎么办?你连一声再见都不跟他说吗?”关冷楼急出一头汗,使出浑身解数想说服她别说走就走,他不想成为罪人呀。
“游戏结束时,他自会明白的。”开门进房,从床底下找出一只行李袋。
压抑在心底的不满这刻爆发,关冷楼愤慨的拉住她,一个反转钳制住她的双手。
“你好残忍!你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阿航的感受?你嘴里强调这不过是场游戏,有没有想过大家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不管是不是爱,至少你们也过了段快乐的日子,你难道不应该和他说声再见吗?”他忍无可忍的低吼。
受钳制的手腕传来痛意,曲净楚咬着唇不吭声,但她心里明白,关冷楼说的不无道理,何况……何况她答应过洛航,要离开一定会告诉他。
“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
“不会的,他们委托我找的地方是台中,而这儿是彰化,他们即使要找,也不会今天就找上门。”
反复平息着胸口剧烈的起伏,曲净楚挫败的颓坐在地,关冷楼也跟着松开手,蹲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无论如何,你和阿航的这场游戏总该做个完美的句点,假如连你也一声不吭的离开他,我怕他会承受不住。”
猛被点醒的曲净楚,听到他这句话,终于同意的点了头。
是的,她不能和那个徐丽洁一样,因为她和徐丽洁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值得信任,但说了这三个字,她便决定冒险了。
出于直觉的反应,关冷楼感激地朝她一抱,属于朋友间的温暖拥抱。
“该说谢谢的是我,我真怕你一走了之,那么我闯的祸就大了。”
怎么晓得,他还是闯祸了……
“夏樱,今天你和大头、小钧负责C区厢房的收拾工作。”忙进忙出的当班组长在夏樱打卡时吩咐了句,话一说完就离开休息室,半分钟也不多耽搁。
“嗯,知道了。”
周休二日的午后,川流不息的客潮让整间茶坊动了起来,上至店长,下至Parttime的工读生,像是持续转动的陀螺,个个晕头转向,忙得焦头烂额。
将难驯的爆炸头用橡皮筋束成马尾,夏樱站在镜子前,为自己那张略显苍白憔悴的容颜化上淡妆,抹上口红。
休息室的门又被打开,冲进来的是副店长小腓,她个儿不高,体形瘦削,却是个干劲十足的拼命三郎,一见到夏樱,她有些惊讶的眨眨眼,边把包包塞进实物柜里,边脱下外套。
“夏樱,你今天来得好早。”
从镜里看到小腓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夏樱垂下头,将口红收进一只泛黄的东口袋里。
“嗯。”
“干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外边客人多,可要打起精神,知道吗?”小腓套上制服,没去注意她红肿的眼袋,动作飞快的夹好安全帽压塌的浏海,又摘下耳环项练手表,身为副店长,她对自己的要求加倍严格。
夏樱只是点头,而小腓在拍完她肩膀后便出去了。
不能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的场合里,是她惟一能做的努力,她大大的吸了口气,抬头挺胸,随后也离开休息室,用笑脸掩饰所有的痛苦。
一天下来,夏樱像被小绯传染一般,拼了命工作不说,而且还抢着事情做,见到哪里脏了、乱了,便主动去收拾;看到其他同事忙得抽不开身,也二话不说伸手帮忙。在以往,她是个动作勤快的人,然而今天,她不但勤快,而且未曾间断的一径找事做,旁人也许忙昏头不觉异样,但顾洛航发现了。
从他一进茶坊,就瞧见夏樱那双醒目的红眼睛,在进进出出间格外引人注目,还有卷起袖子的手臂内侧,有着几处暗红瘀伤。在这里工作,碰撞瘀青在所难免,但她的伤却出现的太过突兀,尤其这样的忙碌与强颜欢笑,很难让人忽略。
下班交接完毕打了卡,夏樱虚脱的摊软在休息室的藤椅里,其他同事一个个离开,独剩她一个人。
顾洛航在外头等了阵,见她没出来,于是开门进了去。
她身体半晾在椅背上,脸儿低垂,两手松散的挂于椅把两侧上腿伸直,一腿斜放,显然累得不省人事。
顾洛航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试着叫醒她。
“夏樱?”
喊了几声,夏樱缓缓睁开疲 惫的睡眼,看到来人,连忙揉着眼睛坐直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儿睡着了,窘得两颊腓红。
“对不起,我……”
他施予一个谅解的淡笑。“今天辛苦你了,瞧你累成这样,还有办法骑车回家吗?”
夏樱紧张的瞄了眼手表,急忙站起来。“我没事,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我……我回去了。”
说着去置物柜里拿她的帆布袋,怎料一个没拿稳,袋子整个翻转掉下来,滚出一地的瓶瓶罐罐。
“啊!”她无措的低叫一声。
“我帮你捡吧。”他蹲下身,然而一瞧见掉在地板上的一小包东西,他错愕的呆住,直觉就拿起来。
当夏樱猛然想起袋里那东西而仓促转头时,顾洛航已面色凝重的发出疑问:
“这是什么?”
她脸色发白,一时腿软的坐在地上。
问话同时,顾洛航光看她的表情就证实了心中想法:“这东西是哪来的?”
夏樱无助的摇头,紧抿不带血色的唇办,神色悲怆而绝望,眼底翻了朵泪花,愈蓄愈深,倾刻间顺势滑下,大颗大颗泪珠如溃堤洪水,濡湿了她的脸颊与衣襟。掩住脸,她无言的啜泣起来。
“是你男朋友的,对吗?”他倏地指间收紧,已经猜测到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但他知道,她默认了。
“所以你身上的伤,是他干的好事?”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挣扎许久,她呜咽地开口说道。“我想阻止他,反而惹他抓狂,他才会推我去撞桌角。”
“夏樱,你不能这么过日子,虽然我不了解你跟你男朋友的感情,但你必须离开这个男人。”
“我……”她神色哀戚的抱着帆布袋,又开始捡东西。“我曾想过要离开他,可是,我的东西都在他的住处,我要走,也没有地方去。”
“那你家呢?你难道不能回家吗?”
“我……我根本没有家,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如果有家,又何必待在他身边委曲求全?”她苦涩的笑了,笑得既空茫又凄凉。
“夏樱……”他心里一痛,她悲怜的遭遇实在无法让他置之不理。当下站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当他回来时,手上那一小包白色粉末已经不见,不知是扔了还是暂时收押。
“你不要再回那个地方了,先到我住处屈就几晚,我再想办法替你找适合的雅房。”
“嗄?”夏樱思绪缥缈的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住我住的地方,我回我老家睡,不然你男朋友肯定还会找你麻烦。”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或许觉得我多管闲事,但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员工,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回那个混帐的身边,何况那包粉你打算怎么处理?光凭你会留到现在我也猜得出,你预备回去再还给他,因为你若不给他,他会继续打你,而你根本没勇气将那东西丢掉,对吗?”
夏樱的身子隐隐抽蓄着,狼藉的脸孔不见血色,她咬住唇瓣,黯下眼眸。
“就算我躲去别的地方,他知道我在这工作,还是会找上门的。”
“找上门又如何?他真敢找你麻烦就等着被送进警局。非法持有毒品,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想吃免费的牢饭。”他冷峻的说。
“我……我真的不想害到大家,也不想害到你。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我真的不能连累你。”
“你不想害到大家就跟我回去,走吧。”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他一把扶起她,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航哥……”
“我不是个怕事的人,这一点你记住了。”再说了这么一句,顾洛航揽下了发生在夏樱身上的种种不幸。
两人坐上车,朝田寮而去。
至于命运还有如何荒谬的安排,谁也管不着了。
隔壁有动静了。
一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坐在化妆台前翻着书刊杂志的曲净楚直觉瞄了眼桌上咕咕鸡闹钟。
三点零二分,他今天又回来晚了。
匪夷所思的是,他选择回自己房间,而不是回她的房间。
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忖度半晌走出房外,刚举起手准备敲门,门却正好打开,一脸凝重的顾洛航从里头走出来。
尽管门已经被他随及带上,但在那短暂一瞥中,她确信自己看到他房内有人,而且是个发型严重蓬髻,有着爆炸头的女人。
垂下半悬在空中的手,她静静地望着他走向自己房内。
她有预感,他们之间出了事情,他的一言不发,以及那名陌生女子,都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了变化。
她把门慢慢关上,贴着门板,幽深的眼眸凝视他孤寂的身影,那张毫无起伏的脸孔,没有喜怒哀乐。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许久才抬起头,作了此生最痛苦的决定。
“我想,我们之间的游戏该结束了。”
她震动的浑身颤栗,瞠目错愕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就是这样。”
错愕过后,曲净楚很快就找回了镇定与从容。“是吗?看来你是腻了。也好,碰巧我也打算离开这里。”
“离开?”一人各给一个打击,换他心惊的瞪住她。
“是啊,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也许明天就走了。”努力按捺着胸口那股不甘心与不舍得,她轻描淡写的耸肩,挪动步伐坐到床沿。“到时再麻烦你跟阿帆说一声,我预缴的押金应该足以赔偿你们的损失。”
他额顶的青筋隐隐浮动,拳头握紧,像在忍耐些什么。“就这样?”
“就这样。”
“……你什么都不想解释吗?关于你要离开的这个决定。”他力持镇定的压抑着声音。
“那你呢?游戏结束的原因,是否也该告知我一声?”她讽刺反问。
“结束就结束了,还需要原因?”
“也对,反正我也猜得出大概的原因,不在乎找到另一个迷人的小女孩,虽是蓬蓬头,看那背影倒是弱不禁风得很。”
“你……”他一愣。“你看到了?”
“是啊,很不凑巧就是瞄到了,但这也没什么。”她故作洒脱的笑说:“反正我跟你之间纯粹是场性爱游戏,好聚好散,谁也不欠谁。”
这样的洒脱与暗讽,逼出他心底的妒意与苦涩。“没错,好聚好散,接下来你便可以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即便这人是我的好朋友也无所谓。”
“你说什么?”她一时僵住,脸色骤变。
“我也很不凑巧瞄到了那一幕,你们亲昵的搂着、笑着,活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明明心里痛苦得要命,他硬是装出不在乎的表情。“就跟我当初猜测的一样,你们会是很适合的一对。”
“等一等!这事你误会了……”急于解释的她,失了方寸的站起身子。“我和关冷楼并不如你想的那样,虽是你亲眼所见,但这是有原因的。”
“你为什么要紧张呢?”见她手足无措,他出奇的淡漠与沉稳。“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事实上你也没有必要向我解释真相是什么,不是吗?”
“但是我……”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她痛恨那种被误会的感觉。
“就这样了,我话就说到这里,时间不早,我要回家去了。”
“回家?”
顾洛航没回答,走出这曾经纠葛爱欲情火的地方,关上那扇开启游戏按键的门,让自己孤独的身影就此被隔绝在外,远离她的视线,阻断她的呼唤。
做了ending,他的心像被卡车辗过一般,再也拼凑不起来。
但这样的结果,是他惟一能作的抉择。
第七章
等车的时间总是漫长,尤其在这乡下较为偏僻的地方,等公车更是件不容易的事,就算想搭计程车,恐怕也招不到。
坐在杂货店搁在外头的木板凳上,曲净楚难得穿了件黑衬衫与牛仔裤,长发飘逸任风吹乱。她神色落寞地望着远方,一管管工厂排放的白色浓烟,熏染了半边天空,她的视线紧盯着那白茫茫的幛幕,根本没去注意是否有公车到来。
在她并拢的脚边,置放着 只简单的行李袋,从凌晨整理到天亮,她所能带走的,不过也只有这么些东西。会造成她负累的、多余的,统统都没带走。
浑浑噩噩整夜没睡,使她看来有些憔悴,渺茫涣散的视线像是失了焦距,找不到依循的方向。枯坐在凳子上,忘了拦下半小时一班的公车,即使错过后又得等待半小时,她却像没有痛痒一般,继续等下去。
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空的没有跳动的迹象;脑子里也空荡荡的,遗落的思绪被深切的情感扯着走。她不想回顾,不想后悔,不想质问自己怎能真的离开?但结束了这段游戏,她确实疼痛难当,情愿麻木所有的喜怒哀乐,也不去想未来的路怎么走。
恍惚的神思里突然闯进机车的引擎声,拉回的目光前多了一辆摩托车,而且就停在眼前。
她下意识的望住那条再熟悉不过的颀长身影,正好迎上顾洛航那双凝肃清泠的脸孔。
他将一顶安全帽不偏不倚的抛进她手里,见她接住,他用眼光余角瞥了眼后座,语气淡然的道:
“上车吧!我送你去火车站。”
曲净楚愣了愣,难以置信还会再见到他,手里抱着那顶安全帽,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才站起身,另一手拎起行李,却没有立刻走过去。
“你是专程来送我的?”她定住不动,想从他漠然的深眸里看出一点在乎自已的成分,不想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上了车。
“是不是并不重要,就当我正好骑车路过,顺便送你一程。”他面无表情的答。他将心里的痛苦掩饰得很好,已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今天肯定会走,所以特地来挽留我。”现在分明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但她却故作轻松愉快的耸肩,绽放一个娇俏的甜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可以见识到你求人的样子呢。”
顾洛航仍旧什么表情起伏也没有,只是静静凝视她伪装出的笑脸。
“要是有人求你,依你的个性,想必也只会嗤之以鼻罢了。”
“是吗?我真有这么无情?”她还是一径地笑。
“你不是无情,你只是不懂得什么是情。”
她的脸色刷地一变,却是短短瞬间之事。扬起脸,她故作潇洒的笑答:
“是啊,我本来就不懂,懂得愈多愈容易受伤,我可不想成为感情的奴隶。”
深吸口气,他努力遏抑着脸部表情,不让她的话影响自己的情绪波动。“快上车吧,我没心情和你在这儿聊天。”“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就算没送我一程,你也很对得起我了。”她向他走近,却是将安全帽还到他手中。“我还是自己搭公车吧,方便又安全。”
在刹那间,她似乎捕捉到他脸上那抹心痛的神情,接着便瞧见他撑住摩托车,硬是从她手中拿过行李。
“上车,就当我们朋友一场,大家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是你没让我有选择的余地吧。”
“别忘了这不过是场游戏结束,而非深爱对方的情侣谈分手。”他不看她,重新跨回车上。
他再度把话说得残忍而不留余地,她不再吭声,僵持半晌后乖乖坐上后座,圈住他的腰,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车子奔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顾洛航一直没再开口。
闭上眼,曲净楚忍不住将头靠在他的背上,双手紧拥着他的身躯,想借此怀念从前的美好,甚至是求得一点仅存的温存。 毕竟他们曾经火热过、缠绵过、激情过……那种种的甜蜜爱恋,是她”辈子都忘不了的珍贵记忆。
当她将柔软丰满的身躯贴附在他后背时,顾洛航几乎要当场咒骂起来。
天!她这样亲昵的举动无疑是在引诱他将车子掉头,回到田寮,回到他们天雷勾动地火的小小天地里。
他努力按捺着痛苦煎熬的情绪,想静静送她走出自己的生命,但她却不肯放过他,即使事已至今,她还在勾引他。
他的心已被忿怒与嫉妒给烧灼得体无完肤,却还是不舍得她离开自己。他想自己永远都无法弄明白,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在飞掠而过的猜臆中,顾洛航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真的有些模糊了。
积郁在心底的酸楚,在这一刻几乎要淹没了他。有太多太多的思绪压迫拥挤在他作疼的脑子里,使他痛苦的闭起眼睛。
老天爷!他为什么总是在承受这种爱情的折磨?为什么?
之前是徐丽洁,现在是曲净楚,这究竟是为什么?想得到一份安定而长远的感情,真有这么困难吗?
突然,坐在后座的曲净楚猛地抽离他的后背,由于车速不寻常的催快与弯斜,令她顿时间悚然心惊。
然而才一瞥眼,蓦地惊见车子即将撞上前头正要转弯的轿车,她骇然睁大眼,立即扯开喉咙放声尖叫,手里急促摇晃着顾洛航。
“小心!”
但,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车子在短短一瞬间奔撞过去。
混乱、嘈杂、议论、惊惧……
飞离车身滚卧在地的两人,一个失去意识,一个却……异常清醒……
【记者吕晓沙彰化报导】失踪足足五年之久,前“曲氏集团”董事长曲云刀之么女曲净楚,于昨日上午十点三十多分,于彰化秀水镇因一桩车祸被送至市立医院时而被找到。据了解,曲净楚于高中毕业后毅然而然离家出走,未曾留书、了明理由,数年来也未有文字片语。为了寻找她,曲氏动用无数财力与势力,这期间虽有些许音讯传出,但最后总是扑了个空。
两年前,白净楚的母亲欧阳曼萝,即驰骋商场、别号“冷风女罗刹”的女强人,因公搭飞机至纽约途中失事死亡,然而曲净楚未如预期出现丧礼现场,传出诸多揣测议论,没人确定她是生是死,何以亲生母亲去世,她也漠不在乎?之后,曲氏众人为处理欧阳曼萝遗留下的数亿财产,找上欧阳曼萝的专属律师谭凯轩,才得知她早在数年前拟妥遗嘱,似乎早料到自己终有一日会死于非命。
在拆开第一封遗嘱后,上头言明,关于财产分配问题,必须等待所有人到齐才可公布,而这所有人包括:曲云刀、丁梦蔷、由飞、白净安、曲净楚、欧阳曼娟与童瑞方,缺一不可。于是,所有与遗产有关的人全卯足全力寻找白净楚,并跑遍全省洽请各个征信社托寻,提供下落者,最古向甚至有一百万的赏金。即便如此,曲净楚的行踪仍是个谜。
而今令人意外的是,曲净楚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找到,幸而在这场车祸中,她受伤的情形不太严重,除了腿骨关节脱臼及手脚多处擦伤外,其余皆无大碍。附带一提的是,与曲净楚同行出车祸的另名男子顾洛航,由于伤势较重,且有内出血的情况,病情尚在观察中,今在加护病房由专人照料。
当阿帆带着父亲与关冷楼赶至医院时,愕然发现大批的媒体记者将医院走道挤得水泄不通。 关冷楼面色沉重的询问到病房号码后,三人才步出电梯,就被一波波涌上前来访问的记者给挡住去路。
“请问你就是顾洛航的父亲吗?你知不知道你儿子与曲净楚是什么关系?”名女记者激动的冲上前质问着,接着后头闪光灯一阵乱问,阿帆挺身而出挡在父亲面前,一脸凝肃与愤慨。
“抱歉,我爸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让一让!”
“先生,你是顾洛航的弟弟顾洛帆吧?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和曲净楚交往到什么地步了?”记者消息灵通的速度教人咋舌,才一天的时间,他们已将顾洛航的家世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阿帆火大的推开采访记者与摄影师,拉着老迈不知所措的父亲朝病房走去。
“拜托你们不要耽误我们探视病人的时间,拜托!”关冷楼也不悦地喊着。但那些记者仍像苍蝇般挥之不去,眼见寸步难行,他只好大声变脸吼叫:“喂,叫你们闪开听不懂吗?”
记者们不死心的追着顾洛帆逼问:“请问你们先前知不知道曲净楚的身份呢?她失踪的这五年,是否都是和你哥哥有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如果还要挡路就别怪我不客气!”脾气甚好的阿帆很少如此抓狂,这些记者确实搞得他火冒三丈。
“你哥哥骑车载着曲净楚出车祸当时,曲净楚还拎了一只行李,他们两个是不是打算私奔?令尊是否反对他们来往?”
“该死!你们少胡说八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其实最该死的是,他确实什么都不知情,只知道一接获哥哥与净楚一同出车祸时,他呆了又呆、傻了又傻,不明白他们俩为何会在一起?更不明白她为何一声不响的走?
“你们烦不烦!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关冷楼气愤难耐的挤开一个个挡路的记者。
“请问你是顾洛航的朋友吗?那么你认不认识曲净楚?你……”不识相的记者达到机会问他。
关冷楼不再开口,只是一径地拨开人群往前走。
好不容易挤到加护病房前,向当班护士表明身份后,三人总算摆脱那些烦人的记者进了房里。
只见顾洛航脸色苍白的安躺在床上,四肢包里一层层纱布,床边有成排仪器与设备,麻醉退后,他已醒了有半晌的时间,见他们到来,他努力挤出不碍事的从容表情。
“哥!你不要紧吧?”阿帆紧张的冲k前问。
他摇摇头,将眼光投向满脸担忧与焦急的父亲,内疚的喊了声:“爸,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让你担心了。”
看着全身伤痕累累的儿子,顾易钧难掩心疼的眼眶微红,缓缓坐到床边椅子上,仔细审视他。
“怎么会伤成这样?你骑车一向小心,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他摇着头,难过的轻握住儿子的手。
“你别担心,我没事,不过受点皮肉伤而已。”
“这还叫皮肉伤?你……”顾易钧想说什么,想想还是叹口气作罢。“算了,至少你这条命还在,要不,我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死去的母亲。”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净楚在一块呢!她……她是不是打算搬出田寮,又为什么没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她要走?还是……”阿帆急切的连串发出疑问。
关冷楼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阻止了他未完的问题。“你哥才刚动完手术,这些问题等过几天再问吧。”
顾洛航深邃而感激的望着他的挚友,不带一丝责难的,他想冷楼或许还不知道,他已经晓得了他与净楚的事。
“那她没事吧?”终究抵不过内心的煎熬问了这么句。
“放心,她的伤势比你还轻,只是左腿关节脱臼而已,其余都是些擦伤。”关冷楼说道。
“你去看过……咳咳……她了吗?”说到这里,他气若游丝,有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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