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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制力不坏。[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他的人格有CAS和ISO双挂保证。
“那是你尚未遇见美女。”顶嘴天后就是她啦,要她乖顺听话,下辈子再说!
“美女?我以为你对容貌缺乏信心。”
“是你的经常性恭维增强了我的自信心。”
“可不可以透露,你需要多少的恭维才能认真相信,我和殷殷一样需要你?”
话问出口,顶嘴女人红了脸,眼光东飘西荡,就是不敢停留在他身上。
“我不确定谁需要我,但我确定自己需要睡眠。”说着,纪亚躺到床的另一边,闭上眼睛假寐。
五秒钟,她听见一声轻叹,再五分钟,她感觉手背上有重量相叠,又十分钟,她偷偷睁眼,瞄了瞄熟睡男人。
他很好看,坚硬的五官在睡梦中增添几分柔软,浓浓的眉毛舒坦,要是能够依赖这样的男人一生很不坏,要是能够……
她的“能够”尚未想齐全,无预警地,他睁开眼,再一次,她的双颊充血,瑰丽红颜映上他心脏正中间,纪亚别开头,背过身,又装睡。
望住她的背影,他微笑,同样侧身,大手横过殷殷,停留在她腰际。
家教老师带殷殷算数学,纪亚走到世泱书房前,敲门。
门开,他笑出一口灿烂白牙,他很开心,尤其是最近,园里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情。
“你忙吗?”纪亚问。
“工作结束了,要不要进来?”
“不打扰的话。”
“不打扰。”正确的说法是,不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她的出现绝对不会是打扰。
勾住肩,将她往里面带,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书房,书房里有好几部电脑,还有个大大的萤幕,那是视讯设备,靠墙的一整排书柜里摆满书籍,不只有商业用书,还有很多的古典名着和散文作品。
最棒的是一组大到让人想当跳床的沙发……
“喜欢吗?”顺着她的眼光,世泱问。
“很喜欢。”
她的喜欢还没有做出表现举动,他先打横抱起她,将她送到大大的沙发中间。
滚两滚,叹长气,伸伸懒腰,她笑说:“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他大笑,坐在她身边,“你到今天才知道我是有钱人?”
“对,有这样一组沙发的人,肯定是有钱人。”说着,她缩手缩脚,又在上面翻两圈,他大手一捞,把她捞进怀里,他敢保证人皮沙发一定比牛皮沙发来的舒服。
“我有一座不是普通人供得起的马房。”他是有钱人的证明多到“罄竹难书”,她居然半点没知觉!
“有些人天生爱炫耀,挖光口袋也要养几匹马,宣告自己不和平凡划等号。”何况,养两匹马就叫有钱?他该到蒙古草原看一看。
“我的土地很大,从东到西放眼望不尽。”大手一挥,他从东边窗口指到西边窗。
“想当年,我们余家也是田侨仔,我们可从没夸口说自己是有钱人。”推开他的手,她的骄傲和他相当。
“怪物!”他大手一落,包在她头顶上,几个搓揉,把她的长发变成鸟窝。
“说不过人家,就做人身攻击,实在不高级。”纪亚伸五指在发间扒扒抓抓,抓回原本的乌黑柔顺。
“土地、马匹、豪宅,加上你每天吞进肚里的高级食材那么多,都没听你夸我一声富豪,一组沙发就轻易收拾你的心,不是怪物是什么?”
把她的头发拨到身后,他喜欢她的发更爱她的脸,很多人都分不清双胞胎的差别,现在他可以很容易分辨她和宋巧菱。
她们的五官一样,但说话的神情南辕北辙,巧菱柔媚顺从,她机智聪慧,而他最爱看她眼底不小心流露出的小狡黠。
“很多女生外面穿得美美,内衣只穿一百块钱,不管有没有打肿脸都叫作充胖子,真正的有钱女生从头到尾都不会让自己丢脸,包括看不见的内在美。
土地马匹和豪宅都是你的外在美,而这组不招待客人的沙发才是你的内在美,你连内在美都那么了不起了,当然很有钱啰!“
靠在他身上,这姿势她已经很习惯,习惯靠着他,一句一句话说,说不停的是嘴,热烘烘的是停在胸口的喜悦,她爱上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你太会说话。”
“当然,我每个月要说服多少客户喜欢我的企画案呐!”
“你很厉害。”他送出三分染料。
“我可以接受你的崇拜。”她的染房大开张,买一送一,欢迎大家莅临选购。
摇头,他说不赢好辩女生,大手贴上她的腹,世泱柔声问:“肚子还痛吗?”
早上,她和殷殷在院子里浇花,忽然间压住肚子,痛得冷汗直流,殷殷吓坏,哭着冲进书房,世泱抱起她就要送医院,纪亚极力阻止,说什么躺躺就好。
躺躺就好?那么这世界不需要医院,只要到处摆几张床就行了。
但,纪亚果真躺躺就好了,中午吃饭时,她又是神清气爽。
“早就不痛了,我中午不是吃很多吗?”她笑得夸张,有点欲盖弥彰。
“找医生检查看看,正常人不会这样子痛的。”忧愁攀上眉,他担心。
“老毛病了,我已经痛很多年,没办法,工作忙,三餐不定时嘛!”她笑笑。医生再也帮不了她的忙,这些事她早知道。
“是胃出问题吗?我让管家准备胃乳放家里。”顺便要厨师准备照顾胃的食补,替她好好照顾身子。
“不要操心,没事、没事、没事,我要讲几次没事,你才肯相信?”手叉腰,她想当泼妇,但有一点点的小难度。
“我比较相信医生的话。”她的没事进不了他耳底。
“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信任别人。不说这个,我们来谈谈我……姐姐好吗?”话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为什么想谈她?”皱眉,他不爱聊,这是烂话题。
“我又接到她的信了,谈她,让你很为难?”
他沉默,她挪挪身子,想把自己挪进沙发中央。他不同意,抱住她的腰,再度把她揽个满怀,他的下巴贴住她的额,很久很久,不语。
“我不认识她,但她毕竟是我姐姐,身上和我流着相同的血液和基因,我们有一模一样的五官和身材,我无法对她不好奇。”
他望她,半晌,为了她的好奇心,他开口:“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想娶她。”
“因为她很漂亮?”
“对,爱她的眉眼鼻唇,爱她纤细的腰身,那时,只一眼,我就告诉自己,是她,她是我今生要娶的女生。”
“于是你们陷入热恋?”
“是的,一个月后,我们结婚,婚后我为她盖马厩、养白马,以为她会非常快乐,但我错了,她对大自然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她不喜欢乡下,她幻想过都市生活。”纪亚说。
“你知道?对了,她写信告诉过你。”
“她以为你待不住乡下,早晚会带她回到台北。”
“她从没亲口对我说,她窥伺我的心意,刺探我的想法,就是不把话挑明说,当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关起门来哭泣。她的行为让我糊涂极了,我不晓得哪里做错,我气她,也气自己。”
“后来呢?”一个不说、一个猜不着,这样的婚姻怎不存危机?
“她怀孕了,为了让她好过一点,我想尽办法讨好她。我发现,她对名牌衣服和首饰、包包感兴趣,我就让专柜小姐到家里为她服务,她喜欢我从台北下来的朋友,我就常常邀请朋友到家里小住。”
“这让她快乐吗?”
“是的,我慢慢了解,她喜欢、向往的生活,正是我急欲逃离的;我慢慢发现,我们是两条不该出现交集的平行线。我对她的迷恋退烧,尤其在看见她对殷殷的态度之后,我完全放弃对婚姻的努力。我想,就这样了,反正一辈子很快,等殷殷大到不再需要母亲时,我就放开她。”
“她等不了那么久。”
“对,她认识克礼,我的大学死党,我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直到克礼找我道歉,我才晓得让好友和妻子背叛。”
“你要求他们离开?”
“不,我只让克礼走,因为殷殷离不开巧菱,讽刺对不?一个不尽职的母亲,居然赢得女儿全心爱戴,但她还是选择留下离婚证书和克礼一起离开。”
他不在乎离婚,甚至也不在乎巧菱了,他只是太心疼女儿,于是拼命想着自己哪里做错,为什么连婚姻都保不住?
很受伤吗?她跪到椅子上,轻轻将他拥入怀,像抱殷殷般,哄拍他的背,他环住她的腰,汲取她身上的味道,她是上苍同情他,派遣来的天使。
“还气吗?”
“不气了。”
“为什么?”
“因为来了你,一个愿意对我敞开心说真话,一个愿意对殷殷付出爱心的女人,谢谢。”拉下她,世泱将她抱入怀里,她是他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多说话,只是轻轻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你值得。”
他值得?她说他值得这般对待?他在婚姻中受创的自信心因她简单的二个字弥补,他再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丈夫,再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爱人。[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告诉我,你的热恋是怎样进行的?”她微笑,寻出轻松话题。
“好奇宝宝。”
“快快,快满足我的好奇心,说,你有没有写情书、送红玫瑰?”她催促。
“巧菱不要情书、红玫瑰,她要的是钻石和项链。”
“你送了?”
“对,再加上双B轿车,专人接送。”
“你的爱情好昂贵,当时为什么不是我碰到你?”纪亚夸张叹气,叹得世泱大笑。
“二十岁的你在哪里?”他反问纪亚。
“我在念大二,晚上兼六个家教,从星期一到星期六。”那时,她很丑,绑了马尾,两条牛仔裤、两件衬衫是她所有装扮。“信上说,她和母亲都住到这里,我和我母亲长得像吗?”
“很像,你们身上带有强势的遗传基因,你不觉得殷殷和你也很像?”
“有人这样说。”她同意。
“巧菱离开后,岳母告诉我,错全在她。”终于,他又承认了巧菱的母亲是自己的岳母。
“为什么?”
“她说自己是未婚妈妈,不负责任的男人将她们母女抛弃,为维持生计,她到酒店陪酒,卖身卖心,卖掉青春和人生,所以立志要巧菱嫁入豪门,再不让钱为难。她清楚巧菱不爱我,甚至怕我,但她一向乖巧听话,于是听了母亲的意见嫁给我,没想到在婚姻里,光是听话并不够。”
“你们一直处得很差?”
“我想,她努力过。结婚第一个月,她十足像个小妻子,温顺柔和,虽然巧菱读书不多,和她说话深度不广,但她刻意讨好我,配合我喜欢的话题闲聊,然后一面打呵欠。”说到这里,世泱和纪亚同时笑开。
接着,世泱走到抽屉拿出婚纱照,递给纪亚。“这是我为殷殷留的。”
接触照片里的姐妹,她感叹,“明明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我竟然对她感觉陌生。”
“你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除了相似的五官之外,没有半点共同处。说吧,这次她的信里提到什么?”
“她怀孕了,她一心给孩子最多的母爱,但觉得对不起殷殷。”
她还说在克礼身上,终于认识爱情,她有罪恶感,不敢奢求世泱和殷殷原谅她,但愿纪亚能替她,为他们多做一点事情,虽然这种要求过分,但她不能不自私。
“她不爱殷殷是因为我吧!因为她不爱我,所以无法疼爱殷殷?”世泱问。
“不要难过,错不在你。”
“错在谁?”
“谁都没错,硬要编派出一个人,那是月下老人,他老眼昏花,把巧菱错当成我,不然,你该对我一见钟情,殷殷该由我来生。”
意思是,她对他有心,一如他对她?笑飘上眉梢,把严肃的两道眉毛,烘出幸福味道。
第六章
早上,殷殷跑进纪亚房里,两人玩着远古时候的游戏。
纪亚哼唱儿歌:“钉子丁个,小咪小个,一把抓住哪一个?”曲子结束,五指迅速合起,纪亚抓住掌心的小指头。
殷殷被抓住,她耍赖:“不算、不算,重来。”
“哦,殷殷赖皮。”纪亚捧住殷殷的头,两人额头顶住额头,咯咯大笑。
霍地,门被打开,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脸色凝重的世泱。
怎么了?纪亚发愣。
“殷殷,你去练琴,林老师会陪你。”世泱音调刻板冷峻,像抑住了极大情绪。
“哦。”乖乖应从,她攀上纪亚的脖子,偷偷在她耳边叮咛:“妈妈,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哦!”
他和巧菱吵架都是这号表情?难怪殷殷要担心。
“没事的,我保证绝不和爸爸吵架。”她也凑在殷殷耳边说悄悄话。
开门、关门,殷殷离开。
门里,世泱盯住纪亚,半晌,眼光不转。
“这样看人很恐怖呢!”纪亚笑笑,走到他身前。
他沉默。
“是我做错事,还是你做错事,要向我忏悔?”她开玩笑。
他仍然不说、不反应,他被定格了?踮起脚尖,她把手心贴到他额间,“没有发烧啊,你哪里不舒服……”
没等她把话说完,一个用力拉扯,他将她拉到胸前,那力气……分明想将她和自己揉成一体。
他的下巴紧抵她的头顶,他的手圈得她不能呼吸。怎么了?发生什么严重事情?为什么他在发抖颤栗?
手环上他的后腰,纪亚安抚轻拍。
“没事的,不要担心。”
一个大孩子呵……在他怀间,纪亚微笑,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人骄傲。
他没回答,冰冰凉凉的泪水沿着她的黑发落入颈项。
他在哭?
震惊!纪亚慌了手脚,想推开他看仔细,但他的手臂比她的更强壮有力,他圈住她,更紧更紧。
“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对策,一定可以解决的。”把太阳挂上,她要他往光明处想。
双手扣住她肩膀,世泱拉出一点距离,迫切地说:“你说得对,可以解决的,我们马上搬回台北,我送你进最大、最好的医院重新检查,如果台湾的医生帮不了你,我们就飞到美国……”
她弄懂了。转身背对他,秘密揭开,她的隐私曝光。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很生气,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半句都不说,你打算瞒骗我到什么时候?难怪你不肯留下来、难怪你不愿意帮我教育殷殷、难怪你老说自己没时间,我怎么那么笨?笨到没想过,这些话背后一定有原因!”
他从身后抱住她,同样的用力、同样的急切,他生怕她消失。
“说了有什么用?”她自问问人。
没关系了,她很满足,原以为自己将孤独死去,不必为谁挂怀、为谁牵情,时间过去,她会自人们记忆间消逝。但有了他和殷殷,他们教她挂心,却也挂上满意心喜,人生终点处,有他们相伴,真的很棒。
“怎么没用!我可以想出好对策,可以陪你一起应付,一起战胜病魔。”
他习惯掌控命运,他是坚强男子,从不被状况打败,但她让他有强烈挫败感,泪水沿着颊边垂下,不管自尊,不要骄傲,他只要老天把她留在自己身旁。
纪亚伸手,拭去湿气,他的眼泪扰乱她的心,教她无法安静,可是……怎能怪他?
“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纪亚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
“我找人调查你,在你告诉我身分的隔天,调查结果刚刚送到。”不想分开,即使只有五公分距离,世泱拉回她,坚持她在怀里。
“报告上写些什么?”
“你从小到大的求学经过、家人亲戚、工作情形,他们查到你离职原因,到医院调了病历。”他但愿没看到书面报告。
“所以,你知道得很完整了?”
“对。”
“你知道我开过刀,癌细胞已经从肝脏扩散出去,知道化疗对我没有帮助,医生建议我找个美丽的地方,好好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对不对?”述说自己的病情,她不疾不徐,彷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与她无切身关系。
“那只是‘一个'医生的诊断,他做不来的,别人未必做不到。”他否定她的主治医生。
“我可以坐下来吗?我的腿有点酸。”她需要花大把的时间说服他。
“好。”
他坐在床沿,将她抱到膝间,从现在开始,每分钟,他要和她零距离。
“你知道,我一向勇敢,对不对?”捧住他的脸,这么好看的男人呐,掉泪让人好心碎。
“对。”再勇敢,她都需要一个男人来依靠,而他,当定了“那个男人”。
“你猜,当我发现自己得到癌症时,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解决。”
“你真的很懂我,我甚至不浪费时间在哭泣上面。我向公司申请留职停薪,我找仲介替我卖掉公寓,租新套房,然后聘看护,进开刀房。你看,我连经济部分都考虑进去了,我并没有被恐惧控制。”
他没说话,圈住她的手臂加深力道,他有怨,怨她不像小女人,怨她可以这么理智地思考、解决,不像他,一味拒绝、不愿面对。
“手术刀划下去,医生发觉情况不乐观,本以为只要花三个小时的手术,硬是拖了七小时,医生们尽心尽力,替我把所有的癌细胞清除干净,我对他们只有感激,没有任何医术上的质疑。”
停话,她望他,莞尔,怎么是病人安慰起健康男人?
“我拼命让自己站起来,不在病床上消耗太多生命。可惜,当我沾沾自喜恢复得比邻床病人快时,医生告诉我,癌细胞有继续扩散的现象。于是我开始进行化疗,那是痛苦、没有尊严的疗程。
化疗后,我虚弱得说不出话,但还是咬牙和它拼了,早上化疗,下午进西餐厅吃牛排,晚上呕吐,把吞进去的食物全吐出来,第二天,我笑咪咪地拿着拐杖,背起癌症病患的专用营养剂,爬山去。我告诉自己,不要被击倒,一次、两次,再苦再痛,我都不准自己哭……直到听见医生给我的建议。
我关在家里哭了好几天,死亡不断在脑间盘旋,我想若是即时死去,或许痛苦会减少几分,我考虑很多种自杀的方法,试想哪种成功率最高。“
“不准、不许,我要你把自杀念头丢掉。”他捧起她的头,不自觉用力,仿佛要将差劲念头,挤出她的脑袋瓜外。
“已经丢了,在我读过姐姐寄来的信后。我想,至少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在死前完成,我正式向公司辞职,搭了很久很久的火车,来了。”
“然后你放弃治疗,对自己的病情不提半句?”他的口吻渗入严厉,非刻意,是无法控制自己。
“想放弃的人不是我,是医生,他实话实说,说化疗对我没助益。”
“一定有新药可以尝试。”
她笑着摇头,“我决定接受医生的建议,好好利用最后半年,做我想做、喜欢做的事。
我到微风广场,买个名牌行李箱,我上网查寻各国旅游景点,拟好计画书,收拾行囊离开住了十二年的大台北。然后一个美丽的错误让我们撞在一起,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文世泱,认识你,真好。“
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唇,这是她的初吻,从没有男子碰触过的禁地。
淡淡的甜,清浅的香气,小小的文火燃心,一点一滴,燃上他的情,这样的女子教他怎不疼惜?
他爱上她了,在她诉说童年时;他爱上她了,在她自信满满地对他阐述教育理论时;他爱上她了,在她叙述自己的生命将尽,仍然勇敢……
“糟糕!”
他发现自己被说服,不对,他不妥协。他不放弃治疗她的任何机会,他要相信老天、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将她治愈的方法。
“什么事情糟糕?”分开一点点,红着脸的纪亚问。
“我爱上你了。”
噗哧笑出声,纪亚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吻技太高明?”
“我爱上你的勇敢,爱上你的聪慧,爱上你温暖柔软的心情,也爱上你在我身边。我独独对你的吻技不认同,它太生涩、不够热情。”眉头仍然皱折,他很乱,乱得对她的病厘不出头绪。
“你在批评我的吻?”
“我在恭维你的冰清玉洁。”他想开玩笑,却发觉自己笑不出声。
“你有一张善于甜言蜜语的嘴。”
“我宁愿它擅长和你接吻。”
纪亚叹气,“世泱、世泱、世泱……我第一次这样喊你……”
“习惯吗?”
“不习惯。”她说实话。
“怎么办?”
“多喊几次,世泱、世泱、世泱、世泱、世泱……相不相信,喊过一百次后,你就会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性?”她在说谎,他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
“倘若喊一千次呢?”
“那么我会舍不得同你分离。”
“很好,你喊一千次,我们就此约定,不分离。”
“我和你约定,永远不离开你心底,只要你想起我,我一定在心里对你展露笑意。”
“只能在我心里吗?也许再找医生、再试几次,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笨,要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我怎舍得放弃?”
他无语。
她没说谎,认识纪亚只有短短几星期,但他明白,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女性,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她会尽全力争取。
“我舍不得你们面对死亡分离,那种感觉很苦。”纪亚又说。
他不语。
“别忧心,我要将来你每次想到我,只有甜蜜,没有忧郁。”手攀上他的脖子,爱他,她愿用尽生命。
身子紧密贴合,他的吻落在她唇间眼帘,落在她颊里腮边,他要爱她、努力爱她,用不充裕的时空,创造永恒眷恋。
纪亚攀上他的肩,主动褪去他的衣衫,她爱他,好明确。
这天,她成了他的女人,他为她的生命创造光辉,她再不遗憾爱情缺席,而他暗自立誓,要留下她,一世一生。
她再不需要偷偷吃药,她光明正大面对世泱,除殷殷外,家里的仆妇佣工都知道她的病情。
“再试一次。”纪亚说。
把蛋交到殷殷手中,这是第七颗,原来看似简单的动作,还是需要相当力道和技巧才能做得好。
殷殷用力点头,“我会成功。”
“我相信。”纪亚回答。
她坚持,独立自主的人才能产生自信,要独立,首要工作是建立能力。
果然,这回蛋打下,蛋黄没晕成一片。
“我做到了!”殷殷嚷嚷。
纪亚拍手,抱起她转三圈,额对额,两双漂亮的眼睛相对。
“殷殷会打蛋,以后,你可以替爸爸准备早餐。”纪亚说。
“吃我做的早餐,爸爸会很幸福,对不对?”
“对。”纪亚点头。“现在爸爸照顾殷殷,等殷殷长大,就轮到殷殷照顾爸爸了。”
“那我们马上煮早餐给爸爸吃?”她迫不及待想表现。
“好。”
“分工合作?”
“对,分工合作。”一个轻脆的Give me five,她们分头工作。
拿起锅铲,她们要做起司蛋饼、芦笋沙拉,和世泱每天清晨都要喝的香浓咖啡。
“殷殷,你削苹果好不好?”纪亚问。
“好。”从柜里翻出削皮器,殷殷再到果篮里挑出两颗新鲜苹果。
“小心……”
“不要削到手指。”殷殷没回头,接下纪亚的话。
纪亚回头,看一眼专注的“女儿”,眯眼,微笑,幸福好简单。
点燃酒精灯,她将咖啡放进玻璃瓶内,然后打开炉火烫芦笋,她的动作优雅,口里哼着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歌。不一会儿,她发觉殷殷也在哼歌,她们各唱各的、各做各的工作,画面谐和。
二十分钟后,两人端着拖盘进入世泱的房间,昨夜他工作太晚,没参与睡前故事,今天,清晨的阳光在他的青色胡髭上晕出金黄亮眼。
“吃饭啰!”门打开,纪亚喊。
他醒了,却装睡。
背过她们,他把枕头压到头上面。
“爸爸起床,我们去野餐好不好?”殷殷跳上床,跨骑到他身上。
他还在装,纪亚放下拖盘,走近,把枕头拉掉,“赖床鬼,太阳晒屁股啰!”
“太阳快来晒我爸爸的屁股。”说着,殷殷拉扯世泱的睡裤。
“投降、投降,我起来了。”
猛地睁开双眼,他抓住身上的殷殷,在她腋下搔痒,逗得女儿尖叫。
“快吃早餐,咖啡都快凉了。”
纪亚也笑,她把盘子端过来,放在床头柜。
“咖啡?太棒了,我需要这个。”坐起身,他端来咖啡,右手握住纪亚,这是下意识动作,他把握每个可以牵她的机会。“今天的咖啡特别香。”
“妈妈煮的,我和妈妈一起煎蛋饼,沙拉里面的苹果是我弄的。”殷殷邀功。
“我们殷殷很能干哦!”纪亚说。
“我们殷殷”,是纪亚最喜欢的句型,他和她不是陌生人,而是“我们”,他们共同拥有殷殷,而殷殷系起他们的爱情。
“殷殷会做什么?”世泱问。
“我会折衣服裤子、刷皮鞋、晒衣服,爸爸,你知不知道晒衣服之前要抖三下,把衣服的皱纹抖掉,才可以挂到晒衣架?”殷殷卖弄起知识。
“真的?这么麻烦?”
“毛巾、枕头套挂好后,还要砰砰砰砰砰,拍五下。”
“拍五下做什么?”
“告诉里面的细菌,太阳公公要来晒你了,害怕的话,赶快逃走吧!”
世泱望纪亚一眼,多人性化的教育,她不当教育家,太浪费。
把殷殷抱在胸前,他说:“将来我们殷殷肯定会和我们家妈妈一样,变成最能干的女生。”
“等爸爸老了,我就能够照顾你。”
“好,到时候,爸爸一定要让殷殷照顾。”
“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指,和父亲相勾。
湿气渗出纪亚眼眶,这对父女呵,她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和父亲。
“殷殷快去换衣服,请管家妈妈替你把头发梳起来,整理好后,我们去野餐。”世泱说。
“万岁,要去野餐啰!”
殷殷跳下床,蹦着脚,离开房间,蓬乱的小辫子在身后跳跃,多令人羡慕的活力。
房间里剩下两人,他望她,眼底满是忧心,纪亚走近床边,对世泱笑说:“别这样看我,否则我要把你‘抖三下'了。”
“为什么?”
“抖掉你额头上的皱纹啊!”顺顺他的额,她晓得他的担忧,也舍不得他担忧。
世泱抱住她,一个翻身,她躺在床间,而他,轻压在她身体上面。
这动作太暧昧,但她不想推开他,不打算放缓爱情脚步。
俯头,他亲吻她的唇,柔柔嫩嫩,还带着淡淡的果汁香甜,那是她的味道,有春天、有馨甜,谁料得到,有这种味道的女人,生命竟要走入冬天!
吻她,一回再一回,他爱在她身上寻找幸福滋味,爱同她一生一世缱绻。
文火燃上激情,她在爱欲里沉浮,环住他的颈项,密合起身体弧度,他们本是一体,何苦分离。
他的吻膜拜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点上热情,他进入她、进入她的生命,他同她唱和着生命交响曲,强烈的节奏、震人心弦的音律呵,他不服输、不要服输啊!
天……他真的输不起,输不起纪亚离开他的生命……
喘息间,他半支起身,带着十八岁小男生的腼腆。
“对不起,你的唇太诱人。”忍不住,世泱又在她唇间偷上两吻。
“你嘴里的咖啡香也不坏。”她回敬他。
“你喜欢,我让咖啡香二十四小时不离口,随时迎接你的亲吻。”
“喝太多咖啡不好,中年后容易罹患骨质疏松症。”她像个妻子,唠叨起他的身体。
“你不喜欢我喝,我就戒。”
“我心疼女儿,担心将来她要照顾骨质疏松症患者。一天只喝一杯好不好?”
“好。”她要什么,他都承诺。
“好好照顾自己,失去父母亲的孩子很辛苦。”忍不住,她再次叮咛。
“我会的。你已经开始教殷殷甩竿了,不是?”她把家事一件件教给殷殷,告诉她无数人生哲理,她要殷殷自己努力,创造生命奇迹。
“也许我是多此一举,以你的财力,大可用钻石黄金把她镶起来,就算当温室公主,也能活得自然惬意。”
“不,你才是对的,人不会一生顺遂,我要她有能力在逆境中帮助自己。”
“很高兴你赞成我。”
“如果你也赞成我,我会更开心。”拉过棉被,他将她密密裹起,棉被下,两具身躯紧密相亲相依。
“赞成你什么?”纪亚不懂。
“再看一次医生,再做一次确定,也许它将改变三个人的命运。”
“我的身体,自己好清楚。假设我真的只剩半年,那么我要尊严地活着,我要和你共同创造属于‘一家人'的回忆,不要把时间拿来和医疗器材空耗。”
“纪亚……”
“相信我,我真的很幸福,我相信,你们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不是、不对,她才是上帝对他的恩宠。
一次失败婚姻,他否定起自己,他不准自己快乐同时,将殷殷拉入阴霾里,要不是她出现,要不是她为他重启光明希望,他相信自己会孤独一世,再不相信女人、相信爱情。
抚过她的脸,这才是他的女人啊!曾经,他对一个相同五官的女子错认,错认她是此生良缘,没想到这一错,满盘皆输。
幸而她来了,耐心地为他拾起棋子,一颗一颗重新布,布出新局面,布出他的正确爱恋。
“只一次,就一次,我不会要求更多。”他恳求起她。
能说不吗?纪亚微微点头,拉出笑容,这个不死心的男人呵……
“你们在做什么?”
午后,一张方格绿餐桌布铺在大树下,纪亚和殷殷拿着色纸,仔细折叠。
“爸爸。”殷殷抬头,对世泱招呼。
“很认真哦,我叫好几次,你们都没听到。”世泱拿起一只纸鹤细瞧。
“妈妈在教我折纸鹤。”殷殷答。
“折纸鹤做什么?”
“妈妈说,碰到困难时,把心事写在纸上、折成鹤,纸鹤会把我们的心事带到天上,请小仙女帮忙。”
殷殷的回答,让世泱联想起纪亚提过的天堂鸟。
“纸鹤是进化版?”世泱问。
他的问话莫名,但纪亚听得懂。没错,是进化版,大台北的天空不适合种天堂鸟,而她的心事太多,等不及花开花谢。
“是。”
世泱将殷殷抱起,手指向池塘旁。“明天,我们在那里开辟一块小花园好不好?”
“好啊,要种什么花?”
“种天堂鸟。”世泱说。
“为什么种天堂鸟?”殷殷不懂。
“因为天堂鸟有一双强健的翅膀,可以载着你对亲人的思念,飞到天堂,教亲人们知晓,你从未将他们遗忘。”纪亚接手回答。
“天堂在哪里?天堂鸟要飞很远才会到吗?”殷殷没见过天堂鸟,却心疼起它的疲惫。
“是啊,天堂很远,只有亲手种下的天堂鸟,才能替你找到亲人,替你诉说思念。”
这是父亲对自己说的,一天一天,她没忘记过这个信念。
“天堂长什么样子?”
“那里四季如春,不会下雨打雷,不会有寒冬逼人,泉水里流出来的是果汁、巧克力……”
“有爸爸爱喝的咖啡吗?”她没忘记问问父亲的福利。
“有啊,拿铁、蓝山、焦糖咖啡、卡布其诺,每种口味都有。在那里,没有人会饿肚子,也没有人掉眼泪。”纪亚美化了天堂,她不要害怕死亡,她要以天堂为下一个目标。
“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住在同一个天堂吗?”
“对,他们相亲相爱,白天相约到花园采花,下午在河里抓鱼摸虾,晚上他们在星空下拉胡琴,一起唱歌跳舞。”
“真好,希望我也能够上天堂。”
“让我们以天堂为目标,好好努力过生活吧!等到我们做了许多好事,等我们开心过完这辈子,就可以上天堂了。”
“到天堂后,妈妈会像现在这么爱我吗?”
“当然爱,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纪亚横到世泱身上,和他身上的殷殷拥抱,她是最爱最爱殷殷的母亲,不管是不是亲生,她都认定了这个女儿,就像父亲对自己的认定。
“殷殷,午睡时间到了,管家妈妈在等你。”世泱说。
“好,马上去。”殷殷抱着玻璃罐往屋里跑,罐里装满她和纪亚折好的纸鹤。
看着殷殷的背影,世泱圈起纪亚的肩膀。“你美化了死亡。”
“死亡本来就不丑恶,是人类的恐惧为它戴上憎恶面具。”
靠在他身上,纪亚喜欢这个人体弹簧床,虽然比不上独立筒舒服,但有他的味道、有他的气息,和他带来的安全感。
“不管丑恶或美好,我害怕分离,害怕你不在,我重新堕入孤寂。”他低语。
“你不会,你聪明又能干,一定可以克服所有我克服过的痛苦。”纪亚对他好有信心。
“如果我不行呢?”
“不准你不行,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殷殷。她是我的教育成品,你无权破坏我的努力。”
“你在勉强我。”
“是啊,我要勉强你,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遵守承诺,活得开心惬意,我要你心理健康,把健康的我,收藏在你心底。”骂她过分吧,无所谓,她只要他好好活着。
“余纪亚……”
她接下话:“我看医生了,我照他的叮咛照顾自己,我运动、练气功,我吞了无数无数的维他命和有机食品,我答应你,把癌症当作一份伟大的礼物,用最健康的心态应付。倘若做尽努力……还是不行,你不能怪我、不能怨天,要记得,殷殷是你的希望也是你的义务责任,切记,把她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别教自己的悲伤,谋杀了她的快乐天性。”
她累了,握握圈住自己的大手臂,爱他、爱他、爱他……她好爱他……
“你困了?”他问。
“嗯。”
“最近你常常睡觉。”
“是啊,都快变成睡美人了。”她轻笑。
“需要王子亲吻你吗?”
“想趁我熟睡,偷吃豆腐?”她眯眼开玩笑,声音越见低沉。
“公主需要王子的吻,就算偷吃,她心甘乐意。”
微笑,她没力气回话。
殷殷在的时候,她总强撑精神,殷殷离开,松下心情,她让身体自行发号施令。
拂开她额前发丝,轻轻地,在她唇间辗转吸吮,吻过一回又一回,他需要她的气味,需要无数次的重复,才能将她深烙心田。
第七章
不化妆的纪亚向世泱要求起化妆品,让世泱好忧郁。
她的脸色越坏了,坏到连殷殷都看得出来,担心吓到殷殷,她开始在脸上做彩绘。
“妈妈,你想不想划船?”像知道什么似地,殷殷成天黏她。
“好,你请管家妈妈帮忙准备午餐。”纪亚同意殷殷的每个建议,她知道时间不多,不愿蹉跎。
“好。”殷殷跳下床,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小小手臂圈起纪亚的肩背。“妈妈……”
“什么事?”回抱殷殷,她爱她,是真心真意。
“妈妈,你先睡一下,出去玩的时候,才不会太累。”
六岁的孩子,怎能这般体贴?纪亚好心疼。
亲亲她的发、亲亲她的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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