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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气的。[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我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就是破罐子破摔。我们娘儿俩在家多不容易呀,你想过吗?”停了一会儿,高占英牙一咬,说,“要不,咱们离婚吧。”
“离就离吧!”潘世杰想到的是妻子生活的艰难,想到还有8年多刑期,不能再连累妻子了,于是当妻子提出离婚时,他没再犹豫。
高占英本是恨铁不成钢。没想到丈夫的态度如此坚决。她用湿润的眼睛望着对面的丈夫:“你真的想离?”
“离!”潘世杰一脸坚定的表情。
高占英没想到丈夫会是这样,她失望地走了。
不久,她再次来到一分监区,和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
当法官提醒潘世杰在判决书上签字时,呆立了几分钟的他才回过味儿来。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第二十八集 回家探亲(下)
更新时间2006…10…22 9:41:00 字数:4324
天都市,一座普通的居民楼。
今天是大年初一,彭朝刚早早地就起来了。
妻子问:“今天是初一,你早饭想吃点什么?”
彭朝刚想了想,说:“想吃大饼、油条、豆腐脑。”
妻子笑了,说:“今天是初一,谁吃大饼油条啊?再说那些外来打工的人都回家过年了,摊头都撤光了,啥地方还有大饼油条卖呢?”
妻子说着,可仍然穿上外衣出了门。
过了不久,妻子就回来了,说:“哪里都买不到,现在可以死心了吧?还是让我搓点圆子给你吃吧,算是15年来第一次全家团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彭朝刚陡然之间缄默了。15年,人的有几个15年?这黑色的历史足够他好好反省一辈子了!他想,这辈子欠下他们母子的感情债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
吃完早饭,儿子说:“去看看我买的新房子吧!”
彭朝刚说:“好!”
儿子很争气,爸爸被判刑后,他学习一直很用功,读完大学后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当了一名年轻的管理人员,收入颇丰。
新房子在天都市市中心。
见是三室一厅,彭朝刚问:“这房子要多少钱啊?”
儿子说:“是花了50万元钱买来的。”
彭朝刚一听,脑子仍然无法适应。想当初,他和妻子结婚总共也只用了几千元钱,现在买东西动辄是几百几千,甚至上万,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爸爸,怎么样,满意吗?”儿子…连打开几扇还散发着油漆味的门,问道。
彭朝刚觉得喉咙有点堵塞。他突然想到:作为犯人,他的居室是牢房,他还有什么权利对这么高级的居室评头论足呢?
作为父亲,他太内疚了,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好……”
※※※
潘世杰心里装得最多的还是前妻和儿子。
初一一大早,潘世杰就和弟弟一起去给乡邻拜年。乡亲们都劝他好好改造,早点回家。
潘世杰想去高占英的娘家看看,可他心里又有些犹豫:去吧,已离婚了,这么多年没见面,说些什么呢?再说,人家心中还有这个坐过牢的男人吗?他又想,自己已不是那个当初不念亲情、抗拒改造的潘世杰了,他有信心开始新的生活,他要用自己的全力来补偿她们母子。他打定了主意。
潘世杰带了一些礼品,来到高占英的娘家。
孩子的姥姥见到他就流下了眼泪:“好好的一个家,全让你毁了。她娘儿俩今天不在,你要想见,明天再来吧。”
潘世杰放下礼品,临走时说:“姥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潘世杰了,我减刑了,还被批准春节回乡探亲。我还会再来的,我以后会对他们母子俩好的……”
※※※
晚饭后,天完全黑了,晴朗的夜空撒着点点寒星。
彭朝刚喝了点酒,15年来第一次喝了酒。
彭朝刚的脸上泛着一层红光,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不禁涌出一句文绉绉却很能表达自己此刻心情的话:“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妻子笑了笑。
彭朝刚怔怔地望着妻子头上缕缕白发,不禁动情地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我们俩出去走走好吧?”
妻子高兴地说:“好的!”
他们沿着环城路走着。
节日的夜晚,路上行人并不多,偶尔间远处传来一阵阵炸响的鞭炮。在明灿灿的光晕里,幢幢大楼如水晶世界里的宫殿。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撩得彭朝刚心中热潮滚滚。
他舒心地呼出了一口气,轻声问妻子:“不是在梦里吧?我好像出国了。”
妻子说:“这些年,天都市变化很快,我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好像每天都能感到它的变化,何况是你呢!”
彭朝刚泪花盈盈,一脸的痛苦状。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地说:“生活是不能欺骗的。当初,自己头脑发昏,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妻子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在你很快就会回来了。另外,我们的儿子也很孝顺。”
说到儿子,彭朝刚笑道:“是啊,儿子有出息了……”
※※※
离家8年了,家里的一草一木都引起潘世杰的感慨。
潘世杰拧开门,走进他和妻子共同生活过的那间房子。月光把窗户镀成一个个长方形的亮块投在地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可迎接视线,屋里的陈设旧痕依然。
在收拾柜子时,他看到自己和高占英的结婚照。
他拿在手里,思绪万千。虽然妻子已经离婚,但他此时的记忆却色彩斑斓。他轻轻吹去上面的浮尘,浮尘在月光下呈现出银色的雾状,像如烟的往事飘散无痕。
那天在离婚判决书上签字后,潘世杰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可到了监舍,心里就毛了。
以后怎么办?媳妇、孩子丢了,只剩下光棍一人,没人疼爱不说,刑期才过三分之一,还有4年呢,啥时熬到头呀?
一分监区值班室。
“潘世杰,今晚学习你为什么不去?”指导员问。
“我晚上没吃饭,肚子饿。”潘世杰把脖子一歪。
“有饭为什么不吃?”
“伙食不好……”他接着说,“我要调监!到别的监狱去!”
指导员当然不会同意。
潘世杰仍不死心,在劳动、吃饭场合对其他犯人说:“调监不成咱就逃。”
指导员再次找他谈话:“潘世杰,因为你入狱,妻子、儿子离你而去,你已经错了第一步。如果好好改造,你还可以记功减刑,早日回家,重新走向新的生活。你这样闹下去,受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指导员担心他闹事,派了两个表现较好的犯人时刻陪在他的左右。
半个月后,潘世杰虽然没什么动静了,但还是消极怠工。
这天,指导员把一分监区妻子离异、长期无人接见、家庭困难的几个服刑人员召集在一起,买了点水果,为他们举办了一次座谈会。
轮到潘世杰发言时,指导员对他说:“当初你妻子根本没想和你真离婚,她盼着你好好改造,早点回去过日子,可你呢?哪一点对得起妻子?你混吧,看混到什么时候算一站!”
潘世杰低下了头。其实他凶悍、野蛮的外表里掩饰着一颗脆弱的、渴望亲情的心。经过一阵沉默后,他说:“我再干不好,就不姓潘!”
潘世杰像换了一个人,每天到工地后,他第一个抄起工具,完工后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他边干边琢磨,并虚心向别人学习,很快就在分监区劳动比赛中获了奖。
潘世杰减刑两年之后,现在又获7次记功,被评为省级改造积极分子。这样,他还能减两次刑,提前4年回家……
潘世杰放下他和高占英的结婚照。
他自言自语地说:“占英呀,我不是原来那个不争气的男人了,我已经被减刑,还得到回家探亲的奖励。你能原谅我吗?”
※※※
年初二的清晨,彭朝刚很早就醒了。
窗外,天仍然是暗暗的。他推了推身旁睡着的妻子,小声说:“快点起来。”
妻子翻转身朝着他,睁着朦胧的眼,有点不解地问:“啥事情,这么早?”
彭朝刚极认真地说:“你不是说今天要去买菜吗?时间不早了,快去啊,去晚了,可买不到了!”
妻子真是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傻瓜,现在谁还这么早去买菜啊?随便什么时候买都行。”说着又拉上被头闭上了眼。
彭朝刚无奈地看着妻子,摇摇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好笑,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节日期间的菜市场,仍然是人头攒动,各类菜摊货物充实、琳琅满目。
彭朝刚跟在妻子身后,眼都看花了,他悄悄地对妻子说:“今天让我来买买菜,试试行不行。[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妻子笑着点点头。
前面的摊位上堆着豆苗,绿油油的,惹人喜爱。彭朝刚站在摊位前感觉极佳地问摊主:“豆苗几毛一斤?”
“5元!”摊主回答得极快。
彭朝刚着实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蔬菜之类的只是几毛钱的价,5元一斤,不是已赶上肉价了吗?
也许是他那惊讶的神态引起了摊主的好奇。摊主笑着说:“这位老先生大概不常买菜吧?现在大家工资增加了,生活提高了,价格也就上去了,5块算个啥?”
彭朝刚只得连声说:“是、是、是。”
说着,彭朝刚退到后面,拉了拉妻子的衣角说:“这菜我是不敢买啦,还是你来吧!”
妻子再次笑了。
※※※
初二一大早,潘世杰又去了高占英家。
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8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门口。
见到潘世杰,男孩就说:“我妈不在家!”
潘世杰从上到下打量了男孩一番,心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儿子了,于是问道:“哟,你是强强吧!我……”他试图向儿子解释这几年自己的无奈。
可还没等他说,儿子就不悦地说:“嘁,你以为解释就能弥补这些年你没尽到的义务吗?”
潘世杰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让我见见你妈好吗!”
儿子和她姥姥都缄口不言。
潘世杰把500元钱塞进儿子的衣兜里,又问:“能去咱家看看吗?”
“咱家?我们有家吗?”儿子望着含泪的爸爸,摇了摇头。
临走时,潘世杰对着儿子和她姥姥说:“我很快就能释放回家了。无论你们信不信,我都要来补偿你们……”
※※※
初四一清早,彭朝刚就准备收拾东西,他仿佛记得这天假期已满,该回监狱去了。
妻子说:“回监狱的日子是年初五,你忘啦!”
彭朝刚仍然不相信。等吃过早饭,他便让妻子陪着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拿出他刚刚回家时交给的证明,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回监的日子是年初五。这下,彭朝刚才放心了。
他舒了一口气,认真地对妻子说:“这可是件大事,千万马虎不得,要对政府负责啊!”
妻子哭笑不得,说:“瞧你,吃官司吃得呆头呆脑的……”
※※※
初五,潘世杰早早好行装,准备乘车返回。
他来路边,正欲上车,儿子扶着姥姥赶了过来。
姥姥说:“世杰,你放心回去吧,占英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她会等你回来!”
儿子说:“爸,路上要小心。”
“嗳!”潘世杰愁眉紧缩的脸终于绽开了笑容,他高高兴兴地踏上了车。
※※※
中午,彭朝刚结束了探家,又回到清河监区第二监区的大门前。
指导员笑着说:“彭朝刚,你回来的很准时!”
当面前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打开时,他意识到自己的余刑还有2年多。
然而这短短五天的春节探家,又使他产生了另一股思想冲动,他兴奋地对指导员说:“通过这几天探家,我有个深切的感受,那就是生活是美好的……”
第二十九集 悲喜交集
更新时间2006…10…28 10:05:00 字数:4845
这是百草凋零,天低云暗的冬季。
6岁的小姑娘杨珊珊在玩耍时不慎掉进了冰窟窿,她的双脚被冻伤。
看着哭闹的孩子,母亲姚红的心里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自从丈夫因盗窃被判刑入狱后,母女俩孤苦伶仃,形影相吊,尝尽了生活的酸苦。她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每月去探监。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还要遭受邻里、亲戚的冷言冷语。
今天,孩子的脚被冻伤,一贫如洗的她已无钱上医院,她想过直接送到监狱,可她连这点路费也没有。
春节刚过,她终于狠了狠心把孩子丢在邻居家,离家出走。
邻居夫妇俩等了两天也不见孩子的母亲回家,而此时小珊珊的双脚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和处置,两只小脚肿得像馒头般大小,脚掌已溃烂化脓。
邻居家的生活也不是很宽裕,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将小姗姗送到监狱她父亲那里。
于是,邻居家的刘嫂在无奈之下来到监狱,把小珊珊送到其父杨义服刑的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会见室,留下一封信便悄然离去……
※※※
会见室的民警发现了包着小珊珊的“包裹”。看完信,得知是一分监区犯人杨义的孩子,于是急忙喊来曹指导员。
当曹指导员和其他几名分监区民警打开包着小珊珊的包裹时,大家都禁不住惊呆了:
6岁的孩子瘦弱得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上残留的粪便和腐烂的双脚发出刺鼻的恶臭……
徐警官急忙端来两大盒饭和一些水果。小珊珊一口气风卷残云般吃下了满满两大盒饭,又慌忙一手抓起一个苹果直往嘴里塞。
目睹此情此景,监狱民警们忍不住心酸得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徐警官不住地劝道:“别急,慢慢吃!啊!”
杨义被民警带来。见此情景,他不知如何是好。
看完信,他明白了,抱起女儿,眼泪像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
当曹指导员抱着衣衫褴褛的小珊珊来到清河监区卫生所包扎换药时,小珊珊那双已全部发黑烂掉的脚趾把在场的每一位医护人员的心深深地揪紧了。
卫生所所长为她处理了伤口。
懂事的小珊珊不但没有哭,还很坚强。
清河监区专门在驻地为小珊珊聘请了护理员。杨义也被特批白天可以陪护照顾女儿。
小珊珊的不幸遭遇在清河监区传开后,无论是服刑人员,还是监狱民警都受到巨大震动。
一分监区民警徐平不仅每天负责接送小珊珊到卫生所打针,还要为大小便失禁的孩子洗尿布、衣服;副分监区长唐强的妻子也积极为孩子洗澡、理发、做棉衣;很多民警家属自发地为小珊珊送来了衣物、奶粉、火腿肠等;杨义所在一分监区的犯人首先向监区全体服刑人员发出了为救小珊珊奉献爱心的倡议书……
清河监区首次为商讨救治小珊珊的方案专门召开了特别会议。短短几天的时间,清河监区就为救治小珊珊捐款6000余元,送给小珊珊的衣物和食品装满了两个大纸箱。
鉴于小珊珊的伤势严重,监区卫生所医疗条件不够,第三天,经白湖监狱领导审批,清河监区狱政科花科长和一分监区曹指导员等人带着小珊珊来到省城天都市治疗。徐警官也在其中。
曹指导员说:“小徐,这次派你去,主要是考虑到你家就住在天都市,照顾小珊珊的生活会更为方便。”
徐警官十分乐意地点点头。
※※※
小珊珊被解放军医院骨科收住后,骨科医护人员和院领导高度重视。
骨科专家根据小珊珊双足冻伤一个多月导致功能障碍、趾骨外露、足趾和软组织坏死等症状,紧急组织医生会诊并制订了治疗、护理方案,还专门为小珊珊腾出了高级病房。
下午,院长在周会中向全院人员通报了小珊珊的病情,并发出为救治小珊珊捐款的号召。不到两个小时,医护人员就为小珊珊治病捐款5000多元。
院领导在探望小珊珊时还向花科长和曹指导员说:“小珊珊住院期间的医疗费用医院将全部承担……”
刚入院的小珊珊很快就和医护人员熟悉了,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聪明、乖巧的小姑娘。
护士们纷纷给她带来了衣物和食品;隔壁病室的小姑娘也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她;医院勤护连的女兵们不仅给她买来水果,还定期派人来病房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
医院骨科专家为小珊珊做了双脚前半足的切除手术。
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骨科主任介绍道:“小珊珊的手术非常顺利,术后恢复期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三个月以后,她才能安装假肢,安上假肢后,她就可以像健康的孩子一样走路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监狱民警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小珊珊的苦难经历经《天都卫视》等多家新闻媒体追踪报道后,在天都市引起了巨大反响,很多素不相识的热心人纷纷涌到医院看望躺在病床上的小珊珊。
家住天都市与徐警官家仅隔一层楼的刘大娘挤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专程为小珊珊送来一篮鸡蛋;医院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为小珊珊送来花篮和精彩的文艺节目;小珊珊的病房内摆满了大家送来的鲜花、玩具和各种食品……
※※※
正在天都市一家不大的饭馆里打工的姚红,看到电视上的报道,她心如刀绞,忍不住躲在一角,偷偷流泪。
电视上的画面仿佛是一根根鞭子,日夜鞭挞着她的心灵。她没想到孩子的伤势会如此严重,她想上医院去看看,却又怕孩子和丈夫不能原谅自己。
她只得偷偷来到医院,在窗外悄悄观察孩子的状况,然后再悄悄离去。
与此同时,在监狱里服刑的杨义也看到了电视新闻中女儿在医院的治疗状况和社会各界人士对女儿献出的一份份爱心。泪水已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嘴里,他顾不得擦,任凭苦涩的感味渗进心间。
一旁的同犯议论道:“还是好人多啊!”、“女人真他妈没良心!”、“唉,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
白湖监狱接到清河监区关于为杨义申请假释的报告后,也深深被社会各界真情关爱救治小珊珊的事迹所感动。
考虑到杨义因盗窃被判刑三年,刑满不长,余刑只剩半年;又考虑到杨义入狱后,父母来探监时出车祸丧生,家中已无亲人,于是决定特事特办。经与法院协商,正式批准了杨义申请假释的报告,假释期到他刑满释放日为止。
提前恢复自由的杨义激动得泪流满面,他向特地赶回来办理此事的花科长和曹指导员表示:“我一定不辜负监狱民警和社会各界对我的期望,好好照看女儿,争取早日康复。”
脱去囚服换上便装被批准假释的杨义在曹指导员的带领下来到解放军医院,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徐警官。
走进病房,听到小珊珊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看着双脚截肢的女儿,杨义又喜又悲。
得知消息的《天都卫视》记者进行了现场采访。
杨义在感谢了社会各界对女儿的关怀和帮助后,记者问道:“此刻,你想对妻子说几句话吗?”
记者本以为杨义会极力谴责自己的妻子,因为在许多人看来,姚红此举的确不仁不义,应该痛斥。
但出乎人们的意料,杨义对着话筒,悔疚参半地说:“孩子他妈,如果你能看到这个电视节目的话,我,我希望你能回来,孩子需要你!过去,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怨你……”
记者又将话筒递给小姗姗。
孩子是天真的,小珊珊高兴地大声说:“妈妈,妈妈,我想你,爸爸也想你!”
※※※
采访结束,曹指导员把记者送出病房,他们漫步在医院的林阴小道上。
“刚才杨义对他妻子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记者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
曹指导员说道:“他说得很好。他妻子可能有她的难处,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该对他妻子要求太苛刻,横加指责。”
“真没想到,你们监狱民警会对囚犯的孩子这么好!”记者不无感慨地说。
曹指导员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化管理’。今天,我不妨给你做一个简单的介绍:‘人性化管理’也叫‘柔性管理’,是对过去‘刚性管理’的修正与补充。‘刚性管理’最著名的是美国的泰勒制,就是把生产中每道工序按照所需在最短时间进行设计和操作,人被异化成简单重复某动作的机器人,喜剧大师卓别林在《摩登时代》中曾经艺术地演绎过这种场面,就是那名工人见到别人身上的扣子也当成螺丝帽钮一下的情景。而‘柔性管理’就目前监狱已实施的情况看,主要有:干净整齐的监管环境;医疗、娱乐、体育设施的改善;亲情电话、亲情餐厅、亲情旅馆的设立;办学校,让罪犯学文化、学法律、学技术;设置心理矫治室、法律咨询站、投诉举报箱等;同时保护罪犯的健康权、报酬权、著作权等;甚至也为罪犯的父母、妻儿进行必要的救济和帮助……”
记者略有所思地问道:“关于‘人性化管理’,前一阵子,媒体做过许多报道,好像有些不同的看法?”
“是的,”曹指导员说道,“前一阵子媒体的报道的确形成了一些负面影响。这主要是因为一些媒体片面追求轰动效应,热衷于新闻炒作,忽视了客观效果。比如,有的媒体报道监狱罪犯结婚,却过分渲染了用警车护送罪犯登记的场景;有的媒体针对某监狱聘请教授来监辅导一名罪犯攻读博士,却以‘没有围墙的监狱’为题进行了报道;有的记者对情况并不了解,却动不动就写成‘第一’、‘首例’、‘全国第一’、‘亚洲第一’等;甚至有的媒体把某省正常进行的社区矫正说成是‘在家坐牢’;还有的对监狱一些尚在探索之中的事情,甚至是有争议的做法,也大肆报道,结果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观众或读者……”
“能不能谈谈你个人的看法?”记者追问道。
“当然可以,”曹指导员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过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其实,‘人性化管理’具有多种涵义、多种属性,很难用一句话把它说清楚。社会上的‘人性化’放到监狱的语境中能否适合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而一些媒体只要一看到监狱尊重罪犯人权、确保罪犯其他未被依法剥夺或者限制的权利不受侵害等做法,便用‘人性化’的概念随意地贴标签式地加以解释。我觉得‘人性化管理’应是一种尊重人的正常生存和发展的理念和举措,即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和管理举措,是一种持久的状态,而非应景之作。当然,这只是抽象的概念,就目前而言,对服刑人员的‘人性化管理’或者称之为‘人文关怀’应包括在依法前提下的狱务公开、文明管理、生产安全、分级处遇等等。我觉得,对这些事的宣传还应把握好一个‘度’字……”
正说着,不知不觉已走到医院的门口。记者笑道:“谢谢你,指导员,谢谢你今天谈了这么多!再见!”
“你太客气了,应该谢谢你们才是!”曹指导员也笑道……
※※※
姚红再次看到了电视上女儿和丈夫的呼唤。
她的心仿佛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在发痛、出血。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
姚红终于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她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似乎进退两难。
小珊珊快活地叫着:“妈妈!”
“珊珊……”姚红扑上去,抚摸着孩子的双脚。她的心像着了火,脸孔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咬得发白,她想竭力克制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坐在一旁的杨义看着久别的妻子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想当初自己和妻子不也恩恩爱爱、一家人和睦幸福吗?只因自己一时糊涂盗窃犯罪,才撇下孤儿寡母,也才会有今天的结果,如今真是悔之何及啊?这样想着,他不觉再次坠下泪来。
杨义欠身上去,将母子俩搂进怀里,劝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今后,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让你们母女俩过上幸福的生活!一家人永不分开。”
姚红抬头看着杨义,似有歉疚之色,还是止不住哭泣。
小珊珊埋怨道:“你们都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你们的脚坏了,我都不哭!”说着,还噘起小嘴,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夫妻俩被被孩子可爱的举动给逗乐了,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真是感慨万千、悲喜交集。
第三十集 众里寻父
更新时间2007…10…21 12:38:00 字数:4810
上午,天空湛蓝湛蓝的,白云棉絮似的飘忽,微微的春风吹拂着绿油油的稻田和树木,一群麻雀在空中飞来飞去,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一个黑里透俏、身躯颀长的姑娘来到第二监区,她要会见一分监区犯人陈之青。
指导员发现:她和陈之青说话时声音很低,像是在传递什么秘密。值班民警走近身旁时,她欲言又止,并用手绢擦着眼泪。告别时,陈之青悄悄说出一句话:“晓丽,全拜托你了!”
陈之青已30岁,他的脾气比较暴躁,多次与同犯吵架。他那一对顾盼时闪闪有光的眼睛,那直鼻子、方口和狭长的脸盘儿,以及他那略显高大粗壮的身躯使其他犯人都避而远之。指导员找他谈过话,却一直没有多大改变。
今天,晓丽姑娘的出现使曹指导员感到很疑惑:既然两人是一对恋人,又何必如此慌张和神秘?
中午,曹指导员把陈之青叫到值班室谈话。
可是,问了几次,陈之青却一言不发。
指导员仍很耐心:“你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不要你们管。”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
一个星期后,晓丽姑娘又来了。指导员看清了,她身材匀称,眉清目朗,服装虽然不大讲究,但模样儿是好看的。
曹指导员询问她时,她一脸的愁眉,仍不肯说出原因。
这时一旁的民警围过来帮助曹指导员讲话,汪队副关切地说:“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说出来,我们会想方设法为你们解决的。再说陈之青的改造也需要你的帮助啊?”
“我……”晓丽姑娘只顾埋头抽泣,似乎有难言之隐。
到中午时分,曹指导员执意要她留下,并为她打来了饭菜。
晓丽姑娘没想到自己作为一名囚犯的女朋友,也会受到礼遇,内心非常感激。再瞧瞧眼下的警察个个和蔼可亲,她流着泪述说了事情的原委:
“我是陈之青的女朋友,我叫陈晓丽。陈之青从农村到天都市是为了找生父,他是二十八年前被遗弃在火车站的……可是没想到,他到天都市不足三个月不仅没找到生父还犯罪进了监狱。当我得知这一消息后,不顾家里的阻拦,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我要为他继续找生父。我去过天都市好几次了,可至今还没找到,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
“噢?!”指导员总算是揭开了部分谜底。
送走了晓丽姑娘,指导员又产生了疑问:陈之青在农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急冲冲地寻找生父呢?
晚上,指导员再次把陈之青叫到了值班室,耐心的询问道:“你的事情晓丽姑娘已经跟我说了,你不必再隐瞒,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助你。嗯?!”
“可,可是这件事,你们可能帮不了啊!”见指导员如此关心,陈之青心有所动,他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
28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在县城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那里哭喊。嘶哑的哭声惊动了一位赶火车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抱起孩子,高声叫喊:“这孩子是谁的?”
喊了几遍也无人应答,无意中他在小孩身边发现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孩子的出生日,父亲某某某,天都市知青,住×;×;路×;×;号。
在找遍整个候车大厅无结果的情况下,这位中年男子怀着一颗善良的心将这个被遗弃的男孩抱回了家。
这位中年男子姓陈,是名工人,他给孩子取名陈之青。陈之青10岁时,养父不幸因病去世,他被养父的弟弟收养过去。
新的养父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店,需要他帮工。从帮工开始,他与养父的感情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可养父是个心胸狭窄,而且十分自私的奸商,做生意时,常常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坑人。一次他对养父说:“我们不能赚这种昧心钱。”
养父瞪大眼珠嚷道:“你懂什么,再多嘴,把你驱逐出门!”
养父的女儿晓丽看不下去了,自从陈之青住在她家,她就暗暗喜欢上了他。他不仅人憨厚,还常常护着她。于是,每逢他在家中遇到什么麻烦,晓丽总是同情他、帮助他。听了父亲的话后,她噘起嘴说:“你不能这样狠心,之青的话句句说在理上。”
“你懂什么,他是外面的人,能跟我们一条心吗!再说,我包他吃包他住,说两句也并不过分吧?!”
“现在他也是你的儿子,反正你不能这样对待他。”晓丽与父亲顶嘴。
“你今后再这样为他讲话,你也给我一起滚出去……”
这些话都被隔壁的陈之青听见了,他暗想:这20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快让我窒息了,我一定要找到生父,去享受人间的真爱与自由。
一天,他悄悄对晓丽说:“我想离开这个家,去天都市找我的生父。”他取出小照片,“我把这事深深埋在心里,可是现在这个家又迫使我重新燃起寻找生父的念头。”
“你真的要去找生父?找到了,你还会回来吗?”晓丽不无担心地问。
陈之青深情地说:“只要你心中记着我,我们一定还会在一起的。”
那一晚,他与晓丽拥抱着,两人的泪淌在一起。
天都市。
陈之青每天早晨迎着薄雾出去,晚上披星戴月归来,可结果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两个月后,他的双腿走软了,身上带的钱也快要用完了。怎么办?
这天,他在街头闲逛,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他的脑中不由闪过一个罪恶的念头:偷别人的摩托车继续寻找父亲,一来以此代步,二来可以换钱。
当他推着摩托车准备离开时,却不料被人当场抓获。陈之青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找到生父,还背负着六年的刑期跨进了监狱的大门……
※※※
事情的经过终于搞清楚了,指导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曹指导员通过电话与天都市公安局一名老战友取得联系,这名老战友通过查询居民户口档案,终于查到陈之青生父居住地动迁资料,并终于找到了他生父的地址。
原来,此人叫章连胜,现在是某机关一个处长,夫人叫卢秀莲,也是机关干部,婚后有一子一女……
曹指导员与章处长在电话上取得了联系。可没等曹指导员把话说完,那头的章处长就慌忙矢口否认:“什么?我不可能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天方夜谭!你们搞错了吧?”
“你先别把话说绝。你当年丢下孩子时的心情恐怕也不好过,只是环境所迫,出于一种无奈。”曹指导员说话婉转而有分寸,“不过,章处长你尽可放心,既然荒唐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也会为你守住这个秘密,我以头上的警徽保证。”
章处长半晌不答话,最后勉强地说:“那就见一次面吧。”
在第二监区的亲情室里,曹指导员向章处长介绍了陈之青。
陈之青用兴奋而又怯生生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体态丰满,相貌发福且和善。可陈之青却不敢相认。尽管曹指导员在一旁鼓励他,他却实在难以启齿。
章处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虽然长得敦敦实实,但由于长时间生活在农村,皮肤黑而粗糙。难道这就是自己播下的种子?就是自己失散二十八年的亲骨肉?
章处长心中不由涌出几分苦涩,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显然,他现在生活安宁,如果认下陈之青这个儿子,可能会危及他现在的家庭。
“你的情况,警官都和我说了。我现在的情况你可能也清楚,有个稳定的家,我……我……”章处长含糊其辞,显示出很为难的样子。
本来想找到生父能改变自己命运的陈之青,见日思夜盼的生父吞吞吐吐,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的脸孔红一阵、白一阵,一双有些深陷的眼睛闪着泪光,鼻翼也轻轻地翕动,嘴唇咬得发白。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我娘呢?”
章处长眼里含着泪花回忆道:“唉,那年我还是年轻文弱的小伙子,和你妈都是知青。那是个特殊的年代和环境,是不许谈情说爱的……不久,你妈怀孕了。为了瞒住连队和家人,她还是天天出工干活。到分娩那天,她没敢去医院,结果因出血过多而、而去世了……”
章处长擦擦眼泪,嗓音发颤地说,“后来,一个同来的知青护士,知道我和孩子的关系,便偷偷把孩子转交给了我……以后,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章处长不愿再说下去,他死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再流出来,可是他仍然克制不住身体簌簌地颤抖。是啊,此时让他回忆这种忧伤的往事,简直就是揭的伤疤。
陈之青没有想到,自己虽然找到了生父,可是却有亲不能认。他越想越凄怆,只得扭转过身去,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晓丽紧紧搂住他,说道:“之青,别太难过了,只要今后我们能够在一起,什么地方都是我们的家!”
“唉——”章处长叹口气,默默地走出亲情室。
曹指导员把他送上了车。
望着章处长那张惭愧、无奈的脸,曹指导员也是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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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过一年,陈之青寻父之事已渐渐淡漠。他也由于感激曹指导员的恩情,开始安下心来改造,慢慢地,他那暴躁的脾气也有所改变。
然而,不知是哪个人还是哪条渠道泄露了风声,章处长的妻子竟然知道了自己先生隐瞒的秘密。她大吵大闹了一阵,很久没有和丈夫说话。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章处长索性下了决心,认下自己的儿子。可是妻子现在不理自己,怎么办?为了打破家里的“僵局”,也为了自己儿子,章处长只得打电话求助曹指导员。
天都市。在一间茶楼里,曹指导员和章处长的妻子卢秀莲进行了耐心的交谈。
曹指导员详细述说了陈之青在监狱里的良好表现和找到生父后却不能相认的痛苦心情。他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谈话深深打动了卢秀莲。其实,曹指导员年轻时也是知青,也许正是这样的经历使他们之间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
卢秀莲原来也是一名知青,她深知那个荒唐的年代给人性带来的扭曲。她感到自己也许太认真了,上一辈人所承受的苦难,难道还要带给下一辈吗?!况且自己和丈夫已是二十几年的老夫妻了,感情一直很好,难道要因为这件事而毁于一旦吗?
想到这里,她心平气和地说道:“指导员,真是难为你了,大老远的,还让你赶来,真不好意思。我已经想通了,我只是怪他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放心,我愿意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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