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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指导员紧锁双眉,缓缓来到监区的大门。[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跨进这座大门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跨进了一个“历史长廊”,一个个往事在他的眼前旋转着、晃动着,仿佛就在昨天,在目不暇接之中已分不清此时充塞在心头的究竟是怒是喜是哀是乐,也辨不明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也许全部都有,也许全都不是。工作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它是那样的锐利,那样的深刻;又是那样的复杂,那样的沉重!
眼前,监区的操场上,一分监区、二分监区和三分监区的五百余名犯人正在进行隆重的升国旗仪式。他知道,第二监区每逢重大庆祝、纪念活动和重要的节日以及每月的第一天都要举行这样的升旗仪式。此外,每周周一也将升挂国旗。
此刻,一分监区民警韩建民、汪传杰、唐强、王方军、何龙、徐平伫立在那里,表情肃穆;手捧国旗,正步走向旗杆的是一些熟悉的面孔:许立新、周浩、许成安、王洁平、马平、章海、高学文、胡景立等。
章海代表服刑人员领誓道:“热爱祖国,尊重国旗,改造思想,积极劳动,努力学习,重塑自我,立志成材,报效祖国。”
宣誓声在监区的上空回荡。
曹指导员抬眼望去,监区的旗杆上,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在这庄严的时刻,曹指导员的内心像奔腾的波涛,一霎间涌满了胸膛。
往下看,监区大墙上的巨幅标语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告别昨天,重塑自我!”
曹指导员不禁想到:
“新生与死亡之间只是一步之遥,正如一个人关键时刻走错一步就会变成罪犯一样。一个旧的灵魂死亡了,那么就让新的灵魂在这里诞生吧……”
(完)创意所有侵权必究
(2005年8至12月初稿2006年3至6月修订)
第一集 贪官今昔(上)
更新时间2007…11…22 8:33:00 字数:5797
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一分监区,上午。
一批新犯人被押送到第二监区的操场上,他们共有8个人,一分监区副分监区长汪传杰正在集合、点名。
这一情景被收工回来的服刑人员靳炳生看在眼里,他起先并没有在意,当无意中看到一名50多岁、身材较胖的新犯人时,他感到很面熟。这个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靳炳生一时没有想起来。
这时,一分监区指导员曹国庆来到操场。
曹指导员今年已经五十岁,在第二监区工作了几十年,大专文化,还当过兵。他那乌光闪闪的眼睛上面两道浓眉稍稍上竖,虽然眼角上已经有了几道皱纹,却并没有减煞他的英武本色。
作为分监区的政治指导员,曹国庆可谓十分忙碌。他不仅负责分监区民警的管理教育和执法执纪监督工作,还要组织落实“日碰头、周分析、月摸排”等制度,更要掌握犯情特别是检查落实对重危犯人的承包与转化工作,此外还要做好上级安排的临时性工作等等。
来到操场,他吃了一惊:眼前这位50多岁,身材较胖的人不是潜江县的县委书记吗?
虽然曹指导员早就知道潜江县县委陆书记被“双规”的消息,但他没有想到,这位“陆书记”会被送到自己所在的一分监区服刑。
“真是巧啊!”他不禁在心里感叹。
曹指导员从汪队副手里拿过花名册,打开一看,果然:姓名陆劲松,贪污受贿罪,刑期10年,捕前系潜江县县委书记……
中午吃饭时,靳炳生也猛然想起来了。难道是陆书记?他怎么可能成了囚犯?
吃完饭,趁旁边没有多少人时,靳炳生走上前去,小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姓陆?以前是不是潜江县县委的……”
陆劲松也认出了眼前这名囚犯,其实,在得知被分到清河监区第二监区时,他就知道会遇到他,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是靳炳生。
陆劲松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然后叹口气道:“是靳炳生?唉,这个世界真是小啊,想不到我们能在这里见面!”
靳炳生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名囚犯就是那个当年说话铿锵有力、浑身透出一股正气的潜江县县委书记?那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偶像?
靳炳生想,他会因为什么而犯罪?难道也是为了钱吗?
晚上,靳炳生和其他服刑人员一样,在监舍里背《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他的耳边不禁又响起了陆劲松的那句话:“大家知道古时‘钱’字的写法吧,那是一个‘金’字旁加两个‘戈’字,‘戈’是战士手上的兵器,你们想想看,两个战士拿着兵器,戒备谨严地守卫着金字,这钱是随便拿得的么?!……”
多么生动有力啊!靳炳生索性把《服刑人员行为规范》合上,他的思绪已飘向了两年前的那次“潜江县警示教育大会”
※※※
潜江县。
一辆警用面包车驰进了县政府大院。
从车上走下的是白湖监狱分管管教的副监狱长、清河监区张副教务员、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一分监区曹指导员和几名其他民警。一行人中,还有两名身着囚服的犯人,其中一名就是靳炳生。
一行人在县政府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进办公大楼6楼会议室。会议室里高挂着一条横幅:“潜江县警示教育大会”。
参加会议的是该县中层以上领导干部,有公安、税务、司法、教育、卫生等部门的负责人。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也全部到会。会议由县委刘副书记主持。
在三声警钟响过之后,首先发言的就是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一分监区犯人靳炳生。
靳炳生约50岁,瘦瘦的,中等身材,脸上的神态端庄严肃,但近于古板。他拿出讲稿,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叫靳炳生,原是肥南县人民医院院长,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今天在这里作现身说法演讲,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台下一阵感叹、唏嘘。
靳炳生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我出生在五十年代末期,从小学到中学成绩都较好。在学校里入团当了班干部。后来应征入伍,在部队里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入党、提干、上了大学,并多次受到奖励还荣立过三等功。八十年代因大裁军我转业到地方被安置在县委宣传部工作。之后被调任县人民医院任副院长,分管行政后勤工作。
这期间,我始终保持了部队的工作作风,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牢记党纪国法,勤恳工作,多次受到省、市、县的表彰和奖励,被省政府授予‘先进工作者’。经民主评议,组织部门任命我为县人民医院院长,党委副书记。我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医院的管理、改革和发展上,一心一意为医院出力流汗。一言一行做职工的表率。一年多的时间,医院迅速发展,收入翻番,医德医风明显好转,社会舆论良好。电视台、报社等多家媒体先后予以报道,国家卫生部授予本单位‘全国五十佳医院文化先进单位’,我个人被授予‘全国卫生系统百名优秀党务工作者’称号,同年,还被卫生部选派到新加坡学习管理……
鲜花和掌声包围了我,我醉了;顺心顺耳顺手的事越来越多,我迷了;最终导致了没人对我讲真话,我也不愿听真话,我更不愿意主动接受批评和监督。在党和人民的利益面前,我自己形成了真空地带,导致了今天的腐败变质。我觉得自己是功臣了,一个不太景气的县医院被我管理的效益好、环境好、口碑好,省内外出名,各种现场会,交流会一个接一个,居功自傲的思想不时地在我的潜意识中出现,平时有些特权也觉得很平常、很自然……”
※※※
肥南县。
一天,县里一名姓刘的包工头通过朋友关系与靳炳生相识,并请他吃了饭。
席间,包工头的大方与豪爽给靳炳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来二去,他们逐渐熟了,便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感情也逐渐加深。包工头还主动与他称兄道弟,靳炳生很是高兴。心想,与有钱人接触,就是爽!
这天,包工头来到靳炳生的家里,拿着两万元的存折给了靳炳生上中学的儿子。他对着靳炳生说:“靳院长,这些钱就给孩子当学费吧!”
靳炳生觉得无功不受禄,连忙说:“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
包工头不以为然地说:“靳院长,现在社会都这样,这是礼尚往来。再说了,你不收,其他人就相信你从不收礼吗?”
“不,不行!”靳炳生还是坚持不要。
包工头又说:“你老的那几个工资能让孩子上好学校吗?再说你又不是贪污公家的,这是我个人的,咱俩是兄弟么。”说着,将存折塞进了靳炳生儿子的衣服里。
“这……”听了包工头的话,靳炳生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夜,靳炳生睡得并不安生。[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一会儿想,这毕竟是两万块钱呀,这不是自己的劳动所得,是不义之财呀!一会儿又想,又不是贪公家的,他情我愿,人之常情,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何况他又没让我干违法的事,不收白不收。
随着医院的发展,经县政府批准医院要建一座新的医疗大楼,总投资近五千万元。
一时,省内外许多有影响的建筑公司争着找靳炳生,承诺一个比一个大。
正在这时,靳炳生因眼外伤住进了上海五官科医院。他想,住在这里也好,正好可以躲着那些建筑公司的纠缠。
可是几天后,一位建筑公司的经理打听到了靳炳生住院的地方,他和那位姓刘的包工头一起来到了上海。
上午十点,他们来到病房,包工头从病房里把靳炳生的老伴叫了出去。
不一会,老伴回到病房,告诉靳炳生:“他们给了一个上海的存折,是20万元,说是给你治病的费用,给我后他们就走了。”
靳炳生用手机给包工头打了电话,说:“这怎么好意思,我生病怎么能让你们花钱呢!”
包工头说:“这是我私人的钱,你有病要花钱,先用着吧,谁叫我们是兄弟呢。”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靳炳生就这样收下了第二笔钱。
他知道包工头送这笔钱的用意。可是又想,这是一个人与一个人的交往,一比一,没外人知道,他送钱我办事,很安全、很公道。
不多久,医院的工程很自然地落在了包工头所在的公司。
工程完工后,靳炳生对那二十万元似乎早已淡忘,他甚至觉得自己为医院做了一件好事。这不,大楼已经建成,医院又上了一个台阶。
随着医院越来越好,对外交流越来越多,尤其是采购医药器械什么的,收回扣之风兴旺。靳炳生也就不怕别人讲什么,他想,现实社会就是这样,谁说谁呢?他先后收受回扣、贿赂达100多万元……
※※※
会场内鸦雀无声,靳炳生继续说道:
“我现在是身着囚服,悔不当初,愧对亲人,无地自容。铁窗之内,高墙之下,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从一个祖国的希望,一个事业有成的干部,怎么就一步步走进了监狱?自己把自己定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人民的敌人?
我认为我犯罪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怕吃亏的思想,攀比的思想。总认为医院是在我的手上重新振兴起来的,只有我才能把医院搞上来。虽然有工资、有奖金,但与我的贡献比,总觉得贡献大、收益少。特别是看到其他一些地方的厂长、经理每年都有一二十万元的收入,那些来求我办事的老板坐的是高级轿车,住的是豪宅,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而我不分白天黑夜苦苦奋斗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大贡献,可每年收入却只有几万元,儿子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这样横攀竖比,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越比越感到心里不平衡。于是,除了明的要,暗的也在捞,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当作为自己捞取金钱、牟取私利的工具,把市场经济等价交换的原则带入了权钱交易之中。现在想起来,真是随着金钱的积累增加,我在铁窗内蹲的时间也在增加,这是成正比的。我整日沉迷于讲派讲阔的生活中,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完全忘记了‘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承诺为事业奋斗的决心,列宁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话一点不假。
人的一生,失去自由是最大的痛苦。在监狱时,面对铁窗,我除了老老实实接受思想和劳动改造外,就是遥看北方。一边看,我一边流泪,我千万次的后悔,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痛苦万分……”
※※※
来到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一分监区后,靳炳生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改造环境比想像的要好。
靳炳生被剃了光头,没有帽子,再加上天很很冷,民警就通知他的家人送来了棉衣。靳炳生感受到了民警的关照。
入监教育一结束,民警看到他年老体弱又多病,就让他当了值班员。
刚开始是值长班,靳炳生感到身体有些吃不消,他想,既然来到这里,就得接受改造。于是,他坚持了下来。
军训时,曹指导员打招呼说,靳炳生身体不好,搞军训时适当照顾一下。这样,靳炳生就没有参加军训。
刚开始,背《服刑人员行为规范》,靳炳生由于心脏有毛病,加上脑子反映不快,民警要他站起来背,靳炳生结结巴巴背不出来,心里十分紧张。
指导员就说:“他年纪大了,实事求是,只要他过一段时间能背出来就行了。”
入监培训结束后,靳炳生向指导员反映值长班吃不消,指导员就让他值半天班。
靳炳生感觉好多了,心里十分感激。
六七月份天气热,靳炳生休息不好,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一次,他因冠心病伴着眩晕症晕倒在地。
指导员马上组织民警对他进行抢救。民警们一直守着靳炳生,直到他苏醒。
病好后,指导员安排靳炳生只值早班和晚班,再就是养养监房里的花草。
靳炳生入狱后一直埋怨法院判得太重。警官们分析,显然他属于那种对自己的罪行认识不清而又缺乏法律知识的人。
曹指导员就找来相关法律书籍,送到他的床头,与他一起谈学习体会并不失时机地予以开导,谈他受贿给单位带来的损害,谈他的行为给党和政府带来的负面影响,谈他的入狱对家庭投下的心理阴影。一次次谈话直戳靳炳生的心病,直让他冷汗淋漓,使他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
这天,靳炳生80多岁的老母亲拖着病体,由靳炳生的姐姐、妹妹抬着,来到了清河监区第二监区会见室。
靳炳生怀着极其痛苦和悔恨的心情走进探视室时,母亲和姐妹们已哭成了泪人。
靳炳生泪如雨下,久久说不出话来。
临别时,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在这里要好好改造,注意身体,妈虽然身体不好,但我一定要活着等你回来……”
话未说完,母亲已是老泪横流,哽咽着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望着亲人们离去的背影,一种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感再次袭上靳炳生的心头。
※※※
靳炳生深有感触地说:
“我常想到自己每次受贿的情景,胆战心惊,恐惧、不安像魔鬼一样伴着我。梦中惊醒,彻夜难眠也是常有的事,可就是收不住手。为什么?我总是自我安慰:我工作出色,可以一叶遮百丑。他们和我都是单线联系,没有第三者可以证明。我是收点辛苦钱,一分钱也没贪污国家的。如此这般,在扭曲的我与冠冕堂皇的我之间来回转换角色,在犯罪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在犯罪的泥潭中越陷越深。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买,事物的变化由量变到质变,我就是由二万到二十万,一步一步由量变到质变,走向了腐败。
应该说任何一个人不是天生就犯罪的,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也就是说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人都会发生这样和那样的变化。我劝大墙外的人们,一定要以党章为准绳,以法律为准绳,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正确处理得与失的关系,正确处理大与小的关系,正确处理知与行的关系,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共产党人的浩然正气,始终坚持自重、自省、自警、自励。始终做到慎行慎终,有人监督与无人监督一个样,人前人后、会前会后一个样。我已服刑近4年,在监狱表现好,已减刑一年,现在余刑还有两年多。我会积极改造,争取早日新生。因为,80多岁的老母亲还等我回去尽孝呢……”
靳炳生的演讲结束了,台下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县委书记陆劲松作了总结讲话。
他的讲话十分精彩,没有一般领导干巴巴的说教,逻辑严密,说理充分,还善于旁征博引,举的例子既形象又生动,博得全场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
特别是他对“钱”字的分析,更是入木三分,堪称经典的解释。只见他话锋一转,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地说道:
“大家知道古时‘钱’字的写法吧,那是一个‘金’字旁加两个‘戈’字,‘戈’是战士手上的兵器,你们想想看,两个战士拿着兵器,戒备谨严地守卫着金字,这钱是随便拿得的么?……”
陆劲松的这番解释又赢得了一阵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坐在台下的靳炳生也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
第二集 贪官今昔(中)
更新时间2007…11…25 15:15:00 字数:5476
作完“警示报告”,回到一分监区,靳炳生都没能把陆书记关于“钱”字的理论从脑袋里抹去。
吃过晚饭,他便便迫不及待地来到监区的阅览室,找出了《现代汉语词典》,想查找一下陆书记的话到底出自何处。
结果词典里的解释比陆书记说的肤浅、平淡多了。靳炳生还将繁体的“钱”字和简化后的“钱”字作了比较,繁体“钱”字确实是金字一旁两个戈字,而简化后的“钱”字则是金字旁一个戈字,戈字已经没有兵器一说了。如果按照陆书记的理论,简化后的“钱”字里,已经没有士兵拿着兵器守护了。
靳炳生不禁想到,现在金字因为没有士兵守护,所以今天的人对钱也就没有顾忌和畏惧,拿起钱来才如此大胆放肆,不可一世,才出了一拨又一拨的大小贪官。想到这里,靳炳生不觉笑了一下,直骂自己神经过敏,总不能把如今贪风盛行归咎于“钱”字的简化吧?
这时,分监区长韩建民走了过来。
韩分监区长四十多岁,是警官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他是一个积极实干、沉毅果决的民警。他不仅身材高大,而且豪放爽直,给人一种信赖感。作为一分监区的分监区长,他不仅要组织实施生产劳动,每天向带工民警下达一次劳动任务,还要负责检查劳动进度、劳动质量、监督哨和工间查人,此外还要负责加班、零星劳动的安排以及上级安排的临时性工作等等。
见靳炳生对着词典发笑,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靳炳生?对着词典又发笑又发呆?”
靳炳生这才把目光从词典上移开,站起来说道:“报告监区长,不是我神经有毛病,而是,而是……”接着,他把上午听到的陆书记的讲话报告给了韩分监区长。
韩分监区长也觉得这种解释很有意思,说:“这位县委书记还真有水平,说得很生动,看来比你这个院长的水平就是高啊!”
“那是,那是,”靳炳生忙答道,“可惜我在本县没有碰到这样的书记!要不……”他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心里想:当初我要是听了陆书记的这一理论,或是平时有这么一位书记敲敲警钟,我也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
韩分监区长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看书。
靳炳生又继续翻起那本词典。
※※※
一分监区六组。
陆劲松正在监舍里整理床铺。
几个罪犯围过来,开始掏他的包,可掏了一会,一无所获。其中一个犯人冷冷地问道:“哎,有烟没有?”
看这些人如此无理,陆劲松想发火,但看见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便只好作罢。
他结结巴巴地说:“在看守所里,那些家伙总认为犯受贿罪的有钱,什么都被搜去了,虎落平川被犬欺啊,有什么办法呢?”
几个罪犯听他这么一说,都停下手来,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说:“嗬,原来是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呀?”
陆劲松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起到意外的效应,便进一步说:“唉,当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被人眼红,被人陷害。”
一个罪犯撇着嘴说:“嘁,当过官的到这里来,没一个不说他是被陷害、被冤枉,要么就说他是轻罪重判,反正没有一个是认罪的。”
另一个罪犯有些放肆地摸了摸陆劲松突出的肚子,笑着说:“你们这些当官的,过去都是上午围着车轮转,中午围着餐桌转,晚上围着裙子转的‘三转干部’,如今吃够了、玩腻了,也该到这里减减肥了!”
陆劲松想跟他们理论,可还没开口,另一名罪犯指着他说道:“像他这样的人都具备十大特征,有一个顺口溜说得对,就是一请就到,一喝就高,一捧就傲,一求就敲,一给就捞,一脱就要,一累就叫,一批就跳,一查就倒!”
“嘿嘿,哈哈……”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劲松感到这些话一句句都像刀子一般割着自己的心。想到从今以后就要与这些人为伍了,他感到一阵阵的悲哀。
晚上,陆劲松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往日的情景又仿佛历历在目
※※※
两年前,那次“潜江县警示教育大会”上,陆劲松虽然表面上慷慨激昂,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但他的内心却是忐忑不安的。
他想到,就在几个月前,自己的妻子也收了包工头的钱和物,这不与今天的靳炳生很相似吗?
那天,基建包工头杨洋登门来找陆劲松。杨洋一进屋,陆劲松的妻子罗秀颖就热情地让座倒茶,说:“老陆一时回不来,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杨洋讲出了想承包烟厂基建工程的来意,他知道,陆劲松以前曾是烟厂的厂长,后来才当了县长,如今又刚刚当上县委书记。
罗秀颖觉得机会来了,她知道这个杨洋很有钱,于是忙表态说:“我一定转告老陆,”然后话锋一转,说:“唉,天气太热,一直想换台空调,买什么样的呢?杨老板,请你参谋参谋?”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杨洋心领神会地说:“我帮你打听,一定给你选一台最好的空调。”
晚上,陆劲松回来了。罗秀颖搂住丈夫的脖子娇滴滴地说:“劲松,天气太热,我想买台空调。”
“没钱,以后再说。”陆劲松一口回绝。
“我已跟包工头杨洋说过了,他会替我们考虑的。”
“你这是乱弹琴!”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是我要的,绝不会牵连到你,只要你多给他安排点工程就行了,保证安全可靠,不会有半点差错。”
在罗秀颖的“枕边风”下,陆劲松默许了。
第二天,杨老板将一台崭新的分体式壁挂空调送到了罗秀颖家里。
罗秀颖故作姿态地拿出1000元钱给杨洋,杨洋抬手一挡,说:“嗨,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罗秀颖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天,杨洋又找上门。陆劲松不在,罗秀颖对其打包票说:“包工程的事你放心好了,我要老陆马上给你安排。不过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我儿子在天都市工作,上下班不方便,想买辆摩托车,你经常在外面跑,帮我带点钱到天都去给他买辆车吧。”说着,将手伸进口袋里佯装掏钱。
杨洋拦住她说:“带什么钱,这桩小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天都市。”
罗秀颖当即许诺:“你既然这么讲义气,那我们就长久合作,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二天,杨洋就来到天都市,送给陆劲松的儿子四万元现金。陆劲松的儿子当即用这些钱买了一辆韩国太子车。
陆公子买到车后,马上打电话告诉了母亲。
晚上,罗秀颖问丈夫:“嗳,为杨老板安排的工程怎么样了?”
陆劲松说:“明天就为他安排一个500万元造价的厂房工程……”
※※※
“潜江县警示教育大会”结束后,陆劲松不安地独自往家赶,他要把今天大会的内容告诉妻子,要和妻了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回到家里,见妻子还没有回来,陆劲松只好躺在沙发上。
不一会,妻子回来了,见丈夫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劲松就把今天的警示教育大会上的事说了。
没想到妻子却不以为然,她说:“他只是碰到枪口上了,算他倒霉。再说,比他贪的人大有人在,不也生活的好好的吗?别大惊小怪的,如果都像你这样胆小怕事,这个世界就没有贪污犯了。”
陆劲松刚任县长时,吃穿非常简朴,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很少用汽车,职工都称其为“农民县长”。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地位高了,权力也大了,尤其是在妻子的影响下,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错误地认为,人过50万事休,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于是开始追求阔绰、气派和潇洒,上下班由骑自行车变成了专用轿车,吃穿也讲究起来。
听了妻子的一番话,陆劲松想想觉得也是。这个世界谁不爱钱呢?如果真不爱钱那一定是神经有毛病。至于那个靳炳生嘛,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不久,陆劲松就去意大利,进行考察。
回来时,他路经香港,停留了几天。
在香港的第三天,与潜江县烟厂曾有业务关系的香港的金老板,听说曾担任烟厂厂长的陆劲松书记来港,便主动登门拜访。
金老板待人非常热情,出手大方。听说陆劲松是第一次来港,就说:“香港是世界上购物最理想的地方,物美价廉,一定要给家人买些东西回去。”说着,金老板拿出一个装有3万元港币的信封,送给了陆。
陆劲松不肯收。
金老板“诚恳”地说:“陆书记,我们对所有客户都一样,这是我们的接待费,没关系!”
说完,金老板将钱放在沙发上就走了。
陆劲松又来到深圳。刚住下宾馆,一家公司的闫老板热情地邀请他和一行人去玩,陆劲松没有推辞。
看到陆劲松拿着一台老式摄像机录像,闫老板就帮他在香港买了一台高档的摄像机。
陆劲松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当仁不让地“笑纳”了。
晚上,闫老板在一家豪华大酒店里请陆劲松吃饭。
见这个闫老板年龄比自己大得多,带的情妇却那么年轻漂亮。陆劲松的心里是既羡慕又嫉妒,感慨不已。他想,当官虽然有权但是不自由,还是当老板潇洒、风流、快活。人生在世不乐白不乐,像自己这样清贫寡欲,岂不是白活了一场?
带着金老板的钱、闫老板的物回县后,陆劲松感觉到了权力的巨大魔力。当他看到那压在办公桌上“廉洁为政,无私奉献”的警句时,心里泛起一种自嘲的滋味。
尝到甜头后,陆劲松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认为搞市场经济,钱就是老大,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他觉得自己帮助朋友做生意赚钱,他们发了财,给他一点好处是应该的。
※※※
有次外出开会,陆劲松住在了一家宾馆。
他发现,宾馆餐饮部有个女领班,看上去只有20岁左右,肤色白嫩,体态苗条,浑身上下透出楚楚动人的青春魅力,他的心里就直痒痒。
陆劲松在宴会上认识她后,得知女孩叫孟莹莹,从旅游学校毕业后,来到这家宾馆工作,并且还是从本县来的。
陆劲松就有了想法。临走时,他送给孟莹莹2000元钱,说:“这次出差,带的钱不多。”说着,还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说,“有事一定来找我。”
孟莹莹高兴地收下了钱。看着他的背影,她想:看派头,这人绝不是凡角。
没多久,孟莹莹果然回到县城,主动打电话找到陆劲松。
陆劲松很是兴奋,放下电话,他就亲自驾车来接孟莹莹,然后带着她到天都市游玩。
陆劲松再次慷慨地给了她5000元,说:“你买只金项链,做个纪念吧。”
晚上,他们在宾馆里开了一个房间。
一番“老牛吃嫩草”后,陆劲松心满意足地乐了。心想,过去跟自己的老婆可没有这样大有作为啊!他不禁欣慰地感到,自己50多岁了还真有潜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劲松感到长期流动式“寻欢作乐”很不安全,于是决定要与孟莹莹建一个固定的“爱巢”。
一个星期天,陆劲松开车带着孟莹莹在县城转了一大圈,最后看中了一座住宅楼的308号房。
他以孟莹莹的名义买下这套住房后,随后又给了她5万元,让她对住房进行装修,并购买了席梦思、梳妆台、大衣柜、真皮沙发、酒柜、空调、彩电、音响等物品。
※※※
陆劲松和孟莹莹开着车频繁出现在308房,引起了一个小偷的注意。
小偷约30多岁,本是从乡下来县城打工的,由于没赚到钱,就靠小偷小摸过日子。一次他在住宅楼里窥探,一眼就瞅见年轻貌美的孟莹莹。
这天,小偷见孟莹莹外出后,用万能钥匙打开她的房门,进去后东翻西找,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根项链,当即放进口袋。
他悄悄退出来,正准备离开,孟莹莹却回来了。
小偷忙迎上前去,说:“噢,我发现一个人从你房间里出来,你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孟莹莹半信半疑,进门一看,发现屋里一片狼藉,才知果然进了盗贼。再检查,发现少了项链。
小偷见时机成熟,忙大献殷勤说:“刚才我与小偷搏斗,夺回了一条项链。”说着,他拿出了项链。
孟莹莹接过一看,正是自己的。她感激不尽,忙让座敬烟。
望着眼前的美人,小偷心猿意马,但他又不敢马上动手动脚,于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小偷一直盘算着如何得到孟莹莹,他连续跟踪盯梢了她一个星期。他发现,一些西装革履大款派头的男人不时出入她的房间,有时是晚上,有时是白天。小偷得出一个结论:孟莹莹交往的人都是有身份的大款,她一定很有钱。于是,小偷决定劫财再劫色。
晚上,小偷敲开了孟莹莹的房门,进屋后就抱住了她。
孟莹莹见他行为不轨,忙躲开。
小偷哪肯罢休,猛扑上去,抱住她就往床上拖……
“流氓,我要告你!”孟莹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愤怒地骂道。
小偷害怕了,他本以为,像孟莹莹这样的女人,跟男人上床是习以为常的事,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并非如此。他想,这个女人认识的人都有来头,如果说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小偷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用双手掐住孟莹莹的脖子,致其窒息死亡。
小偷见孟莹莹已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焚尸灭迹,一把火将308房点燃,仓皇逃去。
这时,恰巧陆劲松正兴冲冲地赶来,很远便望见308房窗户浓烟滚滚,他大惊失色。情急之中,他竟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报了警。
当消防队赶到时,孟莹莹已变成一具焦尸。
办案人员在清理孟莹莹的遗物中找到了一个日记本。打开一看,是一本天下少有的记载贪官与情妇苟合偷欢的风流账簿。
陆劲松这个道貌岸然的贪官终于露出了原形,他被彻底撕掉了“廉洁干部”、“农民书记”的假面具。
陆劲松因有自首情节并交出了大量钱物,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他的妻子罗秀颖则被判刑8年,送到女子监狱。
第三集 贪官今昔(下)
更新时间2007…11…30 9:57:00 字数:5915
警车载着陆劲松向清河监区第二监区驰去。
陆劲松躬着身子蹲在警车窄小的后座格子里,用戴铁铐的双手顶着下巴。他面色铁青,两眼微闭。
“陆劲松,下车。”车子经过半个小时的行驰,在清河监区第二监区门前停了下来。
也许是平时坐惯了皇冠轿车的缘故,又或许是以前下车时都有秘书手挡车楣,他钻出车门时,头砰的一声碰了一下车顶,趔趄一步差点跌倒。
押送他的两位民警就站在旁边,也没拉他一把,还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
走进大铁门,陆劲松就瞥见对面墙上的标语:“告别昨天,重塑自我!”
陆劲松的胸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心里嘟哝着:“我堂堂一个县委书记,今天要到这里改恶从善,重新做人?我不就是收了他人赠送的一些钱物么,都已退出去了,我何罪之有?”
※※※
投入监狱改造的第一天,陆劲松就懂得什么叫监狱了。
天还未大亮,起床哨声就响了。
罪犯一个个都如睡在弹簧床上被弹起来,因为内务整理不好,集合点名慢了半步,都将受到严厉惩罚。他们迅速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操场集合点名。
点完名后,就进行队列操练。向左向右转,跑步正步齐步走,还要大声地喊:“改恶从善,前途光明,加速改造,走向新岸!”
接着是唱《改造进行曲》:
入监守法第一条/监规纪律要记牢/服从管教听指挥/散漫恶习克服掉/纪律严明作风好/讲文明讲礼貌讲道德讲卫生/心灵美行为美语言美环境美/刻苦学习求上进/弃旧图新志气高/新生路上快步跑……
陆劲松不仅心里紧张,腰也酸腿也痛,苦不堪言。
才过一个星期,陆劲松就感到难以坚持,便去值班室找曹指导员:“报告干部,我想请假一两个早上,我不能参加早操,我受不了。”
由于陆劲松认罪态度不好,曹指导员不仅不批准,还严肃地批评他道:“呵呵,陆劲松,你县委书记的架子还没有放下?一个罪犯不痛定思痛,不用汗水来洗涤自己灵魂上的污垢,那是不可能把自己改造成新人的!”
陆劲松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六组监舍。
同监舍的罪犯们知道他去找干部想要照顾,反而被干部批评,便都拿他来开玩笑。
一个罪犯笑着说:“你过去当官做老爷,没流过汗,为此才走上犯罪的道路。现在你在此劳改,干部要把你教育改造成新人,不让你再偷懒,这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啊!”
有一个年轻罪犯,像干部对罪犯训示那样打着手势对他说:“哎,你看过《末代皇帝》这部电影吗?中国的监狱连皇帝都能改造好,你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算什么东西。你要端正改造态度,树立改造信心,放下屠刀是可以立地成佛的啊!”
陆劲松正有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见同犯都这样欺负自己,于是大叫道:“住口!”
“嚯!”一个名叫储秋生的犯人走上前来,用力推了他一把,不屑地说:“叫谁住口?瞧你那熊样!你以为你还是县太爷吗?你是个囚犯!你和我们一样!你知道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吗?你可真是给焦裕禄丢脸啊!”接着,他还模仿小品演员范伟的语气说道,“同样是县委书记,你们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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