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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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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霉男偷女

    作者:霜降

    男主角:傅允修

    女主角:楼岚

    内容简介:

    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泡面女,

    一个是作息不定、喜着白衣的神秘男,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一台望远镜。[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

    什么,两人都是天文爱好者?

    老大,您也太没想象力了吧……

    在不小心开始了一段匪夷所思的交集之后,

    她才发现,

    原来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丢脸”可言。

    而他呢?

    他懂得“喜欢”两个字怎么写吗?

    正文

    前言

    这篇文的想法,半源于一个似睡似醒间的梦,半源于一本漫画。

    漫画的名字不好透露(否则就知道光了),如果当初租到的不是盗版的话,现在大概已成为某人的NO。3最爱的漫画了吧?内容是由几个故事串联而成,总之与命运、轮回、平行世界有关(汗,俺老是喜欢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其中印象较深的是一个从不吃熏肉的外国小男孩,为啥不吃呢?因为他不久前才把老是欺负他的表兄关进了自动屠宰场的冷冻库……

    不过不知是否酝酿不成熟(半个梦嘛),还是男女主角的性格问题,进度就像蜗牛在爬,某人每天都看着空白的稿纸发呆……最后,它终于成了某人自认为写得最狗屁不通的文,逻辑问题真是大把抓(但偶是不会招供的)。

    活到了俺这个岁数,虽然很愿意相信不平常,可总忍不住找点现实依据,结果老是在跟所谓的合理性挣扎,还是败了……

    最后感谢这篇文能让我写完(总不能说感谢撒哈拉沙漠让我通过吧?)。

    第1章(1)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凌晨一点的街道,马路上空空荡荡,仅有偶尔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沙沙地刮走几片落叶。街角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电视正播着今年第N号台风与本地擦身而过,侵击邻国的消息。

    “地球也到了更年期啊……”女店员自言自语地按下遥控器,另一频道的午夜新闻立即跳了出来,在这静寂的凌晨一点显得格外清晰。

    “B区又发生一起抢案,这已是本月以来第三起单身路人夜袭事件。受害者被抢去身上现金,统一出现精神恍惚、容易昏眩的惊吓症状。警方正全力投入调查,但已有本地舆论开始置疑警方的能力……”

    “B区……不就离这仅隔两条街吗?哎呀,真吓人!”女店员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肩,蓦地身后的玻璃门“哧啦”一声响,她反射性地回头。

    “欢迎光……”

    剩下的“临”字硬生生地掐在了喉里。

    来人抬起头,入目赫然一副大得可疑的口罩,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凶煞之气的纠结乱发下面,黑幽幽的两只眼不出声地瞪着她。

    抢……抢匪!

    两滴泪花瞬间飚出女店员的眼角,其成分与去年情人节她向男友撒娇讨最新款的手机时滴的眼药水完全不同——绝对是货真价实恐惧的眼泪!

    “我……我这就给你钱!”语无伦次地说着,只不过好心帮同事代一次夜班就中彩的女店员开始手忙脚乱地猛拉钱柜。

    “……”抢匪无言了几秒,开口:“不用给我钱,折算成海鲜泡面吧。”透过口罩传出的声音闷闷的,但仍能听出是带了几分中性的女声。

    咦?店员瞠目瞧着来人随手拨了几下乱发,被外头强风吹得惨不忍睹的及肩长发方才露出些许原型来。

    见她没有反应,来人不耐烦地拉下口罩,“海——鲜——泡——面!”

    “是!”女店员如梦初醒地回身从货柜上取下泡面,一边惊魂不定地道,“你不是……刘小姐吗?”

    戴着口罩的女人一愣,反问:“你认识我?”

    呃……其实也不算认识,只是在早班时见过这女子来光顾过几次,毕竟早上9点还顶着黑眼圈、呵欠连连的人并不多,况且她每次来总是带走五盒同一口味的泡面……

    她偷听本街区最八卦的几位大妈议论过,这女人……是姓刘吧?

    店员干笑几声,“当然,老顾客嘛,再说你不就住在对面的街区吗?”

    Shit……

    女人再度沉默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掏钱。

    “说起来你怎么戴了个这么……大的口罩?”店员原本想说“吓人”的口罩,然而在瞟见女子有些铁青的脸色后识相地改了口。

    “感冒。”冷淡地丢下两个字,女人抓起泡面转身便走,身后传来热心店员的叫声——

    “刘小姐,回去要当心点啊,最近这一带不大安全!”

    鬼才认识什么刘小姐呢!她朝天翻个白眼,推开玻璃门。一阵卷着沙尘的狂风立即迎面扑来,她拉上口罩,有些闷闷不乐地穿过一辆车都没有的马路。

    娘的,又要换一家便利店了,本来还很高兴方圆三百米内总算又开了一家新便利店的……×的!

    忍不住又在心里飚了两句脏话。

    她姓楼,不姓刘,但她知道女店员口中的“刘小姐”指的绝对是她,不知又是从哪个八卦者的口中误听了。

    脑中迅速把附近还没有光顾过的便利店回想一遍,最近的……也要走上十分钟。

    娘的!

    曾几何时,寻找便利店已成了楼岚的月行惯例,若问原因,只能说现代人的好奇心太过旺盛,每次她光顾一家便利店没几个月,店员就不熟装熟地来套近乎。说起来似乎没什么,可对楼岚而言这种像吃饭一样一日几次的寒暄简直不能忍受。

    是的,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就如半夜浴室里的蟑螂和泡在马桶里的老鼠尸体一样不能忍受!

    恨恨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她拐进一条小巷,她住的那幢二层小楼的暗影已隐约可见。

    这一片地区,当年曾被当成规划失败的典型被搬上当地小报的头版,声称其特点是“草根与精英同宿,宝马并铁牛齐驱”,远看明明是一片整整齐齐的小区,身入其境才知完全不是那回事,错综复杂的巷弄足以令所有菜鸟邮差望而却步。

    当初她搬出来时,小叔曾劝她租住保全系统较好的公寓,但楼岚抵死不从,理由是——她讨厌大楼管理员!

    一想到每次出入时都有人热情洋溢地唠叨些“××小姐早啊”、“××先生回来啦”、“××太太有你的信哦”之类的话,她就一阵恶寒。

    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幢楼下是仓库,楼上有独立阶梯出入的小楼,搬来后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比传达室大叔更恐怖的生物,那就是——居委会大妈!

    楼岚欲哭无泪。

    重找住所?不不不,找中介、接受盘问、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她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所以她忍了!

    这一忍就是八年。

    忍得楼岚几欲爆炸。

    第1章(2)

    ×的!单身女子一人独居很奇怪吗?

    不上班不上学很奇怪吗?

    白天大门不出晚上亮灯到天明真的真的很奇怪吗?

    为什么她偶尔在白天露一次面总会遇上一些奇特的眼神,为什么她从未与人哈啦闲聊可方圆五百米都知道了她姓“楼”叫“小姐”?

    拎着购物袋的手指神经质地轻抖起来,楼岚深吸一口气,因感冒而难受了几日的鼻子竟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气息,她一愣,胸口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那个人才刚经过这里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搜寻,很快就在巷口那盏摇摇欲坠的老旧路灯下发现了一小截白色的烟蒂。短短细细,很不起眼,上面印着不知是哪个国家文字的字母。

    楼岚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因为……她曾很丢脸地捡过一截回去研究……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从那截烟蒂上移开目光,可随即又挪了回去。那截白色小管旁似乎有什么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她快步走上去,低头瞪视那玩意。

    一个刻着精美花纹的黑色小十字架,链子断了,依链子的长度来看,应该是手机挂饰之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的主人……一想到这可能是谁掉的,楼岚就觉得头发晕,原已恢复的心跳又急促起来。

    这么精美的东西,那个人会回来找吗?在指尖触及小十字之前,这个念头浮现脑中,她犹豫了一下,仍是将它捡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揣入兜中。

    走出巷道,便是一个视野略为开阔的斜坡,楼岚住的小楼就位于斜坡脚下。斜坡沿上与其他杂乱的建筑物拉开一段距离的地方,俨然一幢独门别院的屋子,不大,可一看就知道比周围的住宅高级了几分。

    楼岚一边摸钥匙一边望着那幢屋子,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屋子原本漆黑一片的窗户突然灯光大亮。[www.xshubao2.com 新第二书包网]她心一跳,慌慌张张地扭开门闪入。

    空旷的房间一如她八年前搬进时那样简陋,没有大厅卧室之分,原本做仓库用的房子后来才设了小小的浴室与厨房。桌上的电脑仍是她出去时的休眠状态,墙角废纸篓里的泡面包装已堆到了必须清理的地步……

    这一切,远没有窗前的一架望远镜来得醒目。

    楼岚一看到这架望远镜,口袋中的小十字架似乎就烫了起来。

    她没有观星爱好,这当然也不是天文望远镜,至于它的用途……脸一沉,很想绕开它直接去泡面,但在屋里心浮气躁地转了几个圈后,她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翻开了目镜盖。

    斜坡上那幢房子的窗户一如往常拉着窗帘,楼岚从未想过会看见什么奇怪的画面,她只希望那人能凑巧探出来,如他有时会做的那样,步到二楼的天台上探视攀上矮墙遮拦了半边窗子的金银花藤……凌晨一点才回来,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啊啊啊,烦死了!她猛地甩下目镜盖,乱抓着长发一头栽进床铺里。

    注意到那个男人,是在大半年前春寒峭冷的时候。

    一早就看见搬家公司的车子,楼岚想着,真讨厌,又来了一只多余的生物,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直到晚上肚子抗议家中存粮又已殆尽,她在出门补货时与一人擦肩而过。

    巷道的灯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其实也没兴趣注意陌生人),可是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人衣服上的气息淡淡飘来,自己的脑子立即起了反应。

    不难闻的烟草味,可其中还混杂着别的什么气息……真的好熟悉好熟悉的气息,偏偏又记不起来!

    楼岚着了魔似的监视住在坡道上的男子,说她是疯了也无所谓,她就是想弄清那到底是什么气味。

    渐渐地,却演变成一看见那个人的身影,一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心跳加速的莫名状况。

    据望远镜里的观察,那个她从未见过正面的男子同样作息不定。目测身高大概在水准之上,喜欢穿白色系的衣物,侧脸的线条远远望去似乎很干净。偶尔瞧见他在平台上对着花花草草翻翻弄弄,手指灵巧地在绿叶之间穿梭……总之,在注视着那个人时楼岚的脑子里头一次跳出了“优雅”这个词。

    不不不,她抵死不承认这叫一见钟情!什么破词!那么恶心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呢?她只是注意他,注意而已!

    注意一个人到偷窥的地步?脑中有个声音在细细地质问。

    床上的女子受不了地抱头闷叫一声:“奶奶的!我也不想呀!”她克制过自己,几次都把那台该死的望远镜扔到楼下的垃圾箱了,次次又鬼使神差地捡了回来!

    明明最恨别人窥探的目光,可自己却做了比窥探更过分的事……

    楼岚甩甩头,无力地起身坐到电脑前,调出自己出门时正在修改的图画。

    “……眼珠子掉出的角度瞧上去还是怪怪的……”画面也显得空旷了些,或许该在脖子上加一根荆棘缠绕的绳子?还是把人物泡在浸满鲜血的浴缸中?

    类似这样的自言自语飘荡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显视器的微光照绿了某个试图用画图驱散心中罪恶感的女人的侧脸。

    第2章(1)

    “啊!”在拐角处冷不防与人撞个满怀,楼岚下意识地道声对不起,俯下身去捡她一个星期的食粮。被她撞到的人极有绅士风度地替她捡起一包海鲜泡面,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入目,让楼岚愣了愣,突然呼吸困难起来。

    偷偷地将视线移上几厘米,仍是看不到身前男子的面容,可占据视线那身看惯了颜色的白西服……手上的动作突然加快,她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抓过男子手上的泡面,连声道谢都没说头也不敢抬地就越身而过。

    “等等,”有些淡漠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你的东西掉了……”

    男子的话音突地一顿,楼岚下意识扭头朝地上看去,这一看却差点没吓飞了三魂六魄。她原先抓在手中的家门钥匙正躺在两人之间的地上,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钥匙扣上挂着的十字架!

    妈……妈的!

    脸色发白地低咒一声,她飞快地捞起那串祸害,眼角瞥见男子有所动作,似乎又要说些什么,楼岚唯一的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等……”一个单字消弭在狭隘的巷道之中,被丢在原地的白衣男子有些错愕地望着那个狼狈的背影,原本平淡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若有所思地移向方才钥匙掉落的地方。

    楼岚头也不回地狂奔回家,“砰”地关上房门又拴上内锁后,才虚脱地瘫在门板上大口喘气。胸口跳得厉害,自中学最后一次体能测验后,她的心跳已有很久都没达到这种频率了。

    艰难地咽了一口气,她突地将手中的袋子一摔,“怎么办,被他发现了……”天杀的!那个小十字架果真是他的,早知道就不将它扣在钥匙扣上了!可自己也实在太笨了,那么慌张更令人起疑,应该镇定一点,干脆就假装它不是从她身上掉落的也好……

    怎么可能!上面明明拴着自家的钥匙!

    “呀!”她懊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指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轻抖起来。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在房中烦躁地踱了几圈之后,楼岚突然开始翻箱倒柜,顺便拖出墙角满是灰尘的行李箱。她无法想象对方找上门时自己能做何反应,不行,她要搬家!电脑过几天再带走好了,一会要记得发邮件通知编辑剩下的插图得缓上几天……

    眼角瞥见仍立在窗前的望远镜,心头蓦地火起。妈的,都是这鬼东西害的!

    害她成了偷窥狂,害她做出偷捡别人东西又被失主逮到的丢脸事情!

    收拾衣物的手转而拎起镜筒,就要往窗外扔,眼睛却被透进窗帘间的阳光刺了一下。

    等等,我在做什么?神志霎时回到脑中,楼岚举着镜筒的手凝在空中,茫然地望了望床上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物。

    她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在通宵对着电脑后,一如往常地出门采购这周的食粮,然后不小心地在巷口撞到那个人,又不小心地被他发现自己捡了他的东西而已……但她怕什么?那人又不知道她在偷偷观察他,即使他真的上门讨要失物……还就还呀!我又不是偷或抢,只是不小心见到了觉得它精致才捡回来的……谁知道是你的呀!

    这样的心理建设明显起了作用,楼岚紧绷的身躯渐渐松弛,她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再度环顾凌乱的屋子,不由苦笑了起来。

    从以前就知道自己比他人更容易紧张,说好听一点是神经质,难听一点……就是有病。

    不过去他的,现代人哪个没有些小毛病?她没干扰到任何人,一个人也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拜托了,不要再有什么事来打扰她的宁静。

    楼岚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床上,在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之前,萦绕在脑中的念头是:醒来后一定要把望远镜扔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都被疑似敲门的声响惊醒,再细听时却又毫无动静。因为平时习惯了在白天入睡,窗帘自然遮得严严实实,每次醒时满室的昏暗令楼岚无从判断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但一直觉得困——当然,睡觉总比面对现实要好,于是昏天昏地睡了一个很长的觉,直到腹间的饥饿感令她完全惊醒,激活电脑一看,桌面右下方的数字显示她已经又睡了一天又13个小时。

    娘的……

    楼岚全身无力地爬下床来。

    她的另一个恶癖就是,如果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令她极为不安的事情,就会鸵鸟般地躲到梦中睡它个几天几夜。

    现在,危机应该已经过去了吧?她不确定地望了望紧闭的房门。

    如果真有人上门追讨失物的话,也该是这两天找来了……还是人家已经来过,只是她睡得太死没听到罢了?

    甩甩头,强迫自己丢掉那些能将她逼至绝望境地的悲观想法,楼岚拖着软绵绵的脚步着手解决肚皮大计。

    海鲜泡面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香过,因为懒,她一直都习惯买同一种口味的泡面。将海碗吃了个底朝天,喝汤汁时又瞥见被她扔在地上的镜筒,楼岚不由顿了顿。

    明明……睡着之前发誓要把它扔了的,可是,没了它,她就没法掌握那个人的动静……尤其是眼下不知对方会否找上门的时候。

    她战战兢兢地捡起它,鼓起勇气将一端探出窗帘,斜坡上的房子漆黑一片,那个人不是睡着了就是还没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楼岚一直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里,几乎是一睁开眼便扑到望远镜前,有时坐在电脑前修图修到一半,突然又神经质地冲到窗前——很痛苦,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是在想象着那个人气势汹汹地越过斜过斜坡朝这边走来的景象,结果便是不停地用好几次发誓要丢掉的望远镜反复确认那幅恐怖的景象是否在实地上演。

    相比这头的心惊胆战,斜坡上的房子就如它的主人一样毫无动静,那个人一向作息不定。所以当楼岚在三天后终于发现他的身影时,心脏差点就跳出了喉咙。

    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小区带着它在这时刻特有的安静,男人背对这个方向出现在门前,不知是刚回来还是正要出门。

    楼岚捂着嘴一眨不眨地注视镜筒中男子的举动,看他像往常般俯身察看门边的花坛,偶尔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一两片绿叶。

    看他直起身。

    看他习惯性地揉揉额前长发。

    看他转过——

    第2章(2)

    砰咚!斜坡下的平顶楼中发出好大一声钝响。

    娘的……

    楼岚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撞得生疼的后脑勺,随即脸色发白地将原本已拉下的窗帘拢得更加严实。

    没被发现吧?应该没被发现吧?如果从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看到她的话,就不是人而是怪物了。

    饶是这么想,她还是神经兮兮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再合十拜了拜。主啊,如来佛啊,如果你们真的存在的话,保佑我下一眼不要瞧见什么恐怖的画面!

    拜毕,楼岚鼓起毕生最大勇气小心探向镜筒,镜筒中的画面……不恐怖,只是很诡异。

    才不过几分钟,原本空空荡荡的斜坡上就多了几个彪形大汉,仿佛凭空钻出来似的,清一色黑西装大墨镜,衬得被他们围住的白衣男子更加显眼。

    搞什么鬼?楼岚下意识地揉揉眼,没错,并非她黑帮片看得太多出现幻觉,确实有一群气息诡异的黑衣人在围堵她的邻居。

    “这一带最近不大安宁哦……”

    不知是何时听过的话莫名在她耳边响起,未及反应,便见那个人似乎对那群大汉说了什么,一干人悄无声息地绕入屋子后方。

    那里……她记得是一片废弃的厂房,这一带规划得乱七八糟的小区中,那样的荒地就有好几处。

    楼岚不假思索地抓起钥匙冲了出去。

    毫无遮蔽物的斜坡上白花花的阳光射得人头晕,越走近那幢屋子,越能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寂静。棉质拖鞋悄无声息地跨过屋后坍塌了一半的厂房墙壁,立时便闻到浓浓的铁锈味。

    真是的,这些废铜烂铁都不早处理掉。楼岚想,捂着鼻子绕过眼前锈迹斑斑的巨大机器,霎时凝住了。

    掩在掌心下的口无声地张开。

    原来……她方才闻见的不是铁锈味……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僵硬的身体自动做出后退的反应。

    “镫!”掌中的钥匙轻擦过身边一根金属管。那么细微的一声,场中的男子却已转过了头。

    楼岚瘫靠在身后的机器上,钥匙从指间掉落,滚了几下后落在她与对方之间的地上,黑色的十字架静静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是你啊……”男人说,舔了舔指尖浓稠的红褐色液体,“又见面了呢。”

    楼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纵使她有异于常人的童年经历,纵使她画了许多鲜血淋漓的恐怖画面,可在面对几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个的胸口还开了个大洞的尸体时,还是控制不住手脚发软。

    她死死地盯住驻立于尸体前的白衣男子。

    说来可笑,自己为这人弄得精神错乱,可却是头一次见到他的正面……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男子长得极为清秀斯文,虽然颜色偏淡的薄唇令人一见之下横生突兀之感,却无损于那带着优雅气息的直鼻长眼。略细的眉毛平时必定是如雕像般波纹不惊的,可眼下它们却斜出一个妖异的弧度。

    男人侧头,几绺黑发散落眉间。

    “没想到会被人撞见,”他睨着她说,有些伤脑筋的样子,“怎么办才好呢……”

    一股凉意蹿上楼岚的背脊。

    要……要被杀了。

    兀地,强烈的不甘掩盖了心中的恐惧。

    是的,不甘,平生头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却要死在他的手下!

    她不想恨他呀,不想像恨小时候那些人一样恨他……

    有人说人在临死前想到的必是他最难忘的事情,可如今滑过楼岚心头的画面却是一只泡在马桶里的老鼠尸体。那是她搬来这里的第四年发现的,发现后她在浴室里吐了一天一夜,搬到小酒店住了两个星期,直到房东诅咒发誓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才敢住回来。

    脚踝一阵钝痛拉回楼岚混乱的思维,她低头望着脚下那堆脏污的玻璃碎片。

    是啊,她害怕的不是老鼠的尸体,而是另一种……泡得发白的东西,从“那个时刻”起她不是早就发誓今生决不让别人再掌控自己的生命了吗?

    她蓦地弯身抓起瞧上去最为锋利的碎玻璃。睨见她的动作,男人的眉一挑,露出兴味的神色。

    “我……我的命,不给你……”似乎已被逼到绝境的女子紧紧抓着玻璃碎片,脸色发白地说。

    “——我自己取!”

    一咬牙,掌间的利片深深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傅允修愣住了。

    他瞪着面容扭曲跌跪于地的女人,女人也突着眼睛瞪他,那眼神似乎在向他挑衅:怎样,这下你还能把我怎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黑眼睛里挑衅的光芒渐渐溃散,女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披散的长发散乱在他的鞋面。

    傅允修还在瞪她。

    半晌,他移开双脚。

    “搞什么……”他低叹,五指烦恼地插进额前的发中。

    “从没见过这种人……真令人头疼。”

    他身后,那几具黑衣黑镜的尸体在阳光下渐渐消溶。

    第3章(1)

    她似乎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见自己自由了,长大了,成了一个插画家,画的还是那种充满了血腥气息的恐怖的漫画。不过,梦中的自己好惨,不仅是个二十好几了还没人要的老女人,还对一个奇怪的男人产生臆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世上怎么会有那种徒手就能穿透人体的人呢!

    长大后的她实在太笨了,竟会在别人动手前先杀了自己,也不冷静地想一想——这分明就是个梦嘛!

    ……如果,世间真有那种力大无穷的人的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救救她呢?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唯一与外界相通的是一扇够不着的小铁窗。那些人真可恶,竟把她关在离河最近的小屋子里,夜里河水的声音从铁窗外传来,让她一阵阵地哆嗦。想起了、想起了……

    那天她与小峰被人追得好惨,好不容易过了河,她躲在树后等着小峰摇摇晃晃地走过狭窄的木板桥。

    然后她看见小峰掉了下去。

    明明就只有那么几步,她该叫的,也许她一叫,附近正在找她们的人就能来救起小峰。可是她不敢,那些人说过无论怎样都不能被人发现。

    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小峰在河中心失去了踪影。

    几天之后,他们在下游发现了小峰的尸体,好可怕,她从不知道死在河里的人会膨胀成那样,像一个苍白的气球,可小峰的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偷来的钱包……

    不!不要想了!她再也不去偷钱了!

    “不去了!”楼岚尖叫着跳起来。

    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她在床上颤抖了半天,才醒悟到刚刚只是一个梦。

    “王八蛋……”她喃喃着抹了一把脸,指尖上全是冷汗,棉质T恤也像是浸过水似的黏搭搭地挂在身上。她下床去开灯,摸了半天却没触到床头的开关。

    开关呢?双眼在墙上扫视一圈,发现灯的开关竟跑到了床对面的墙上。

    怎么回事?楼岚不禁有些糊涂了。

    不管了,反正天色又不暗,不用开灯也看得见。

    挠挠头,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窗外的天空明明就很黑,而且,她家的窗子有这么大吗……

    “咔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楼岚尖叫一声,霍地转身。

    站在门边的男人显然没有被吓到,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你醒了。”

    说着随手关上门,仿佛很累地边松领带边在沙发上坐下。

    “我……我没有死?”楼岚惊魂不定地问,看到男人的一刹那,所有的事都涌回了脑中。

    “没有。”傅允修开始找打火机,淡蓝色的火苗闪过,熟悉的烟味便淡淡飘起。奇怪的是,尽管没有开灯,楼岚仍能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黑暗似乎对傅允修也不起作用,他瞥过她古怪的脸色,蹙起了眉,“你没死成,觉得很遗憾?”

    鬼才遗憾!楼岚咬咬牙,“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她不是笨蛋,不会认为对方将她救回来却一无所图。

    “条件?”男人诧异地扬起眉,“……没有。”

    没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事情?”杀人放火走私贩毒之类的?

    “你能做什么?”男人冷冷地反问,眉间有些不耐,仿佛她是个大麻烦似的懒得多看一眼。

    “……”楼岚静默了半晌才体会到他说的是实话,她开始慢慢地朝门口移动,“我不会多嘴的。”开玩笑,能捡回条小命就算不错了。

    傅允修哼了一声,起身脱去身上的西服外套。

    “我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她要搬家,她一定要搬家!

    眼角瞥见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了,楼岚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所以谢谢你的关照打扰了后会无期——呀!”

    那声哀叫发在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之际,她明明就要触摸到门把了,可就在那一瞬间,门上的弹锁“嗒”一声自动闭合了。

    冷汗再度滑下楼岚的背脊,不……不可能,她根本还没有碰到门锁,白天时也是,那几人死在那里,她却没看到这男人手上有任何武器……

    她僵硬着身子缓缓回头,正碰上傅允修刚将外套挂好转过身来,领带斜挂,衬衫扣子松至胸前,一歪头,嘴角的香烟便在昏暗的空气中划出一道亮线。

    “你以为,”他抱臂倚在壁柜说道,“我会放你走吗?”

    楼岚再度感到那股恐怖气息,白天她面对着这个一边笑着一边舔自己指尖上鲜血的男人时,那种恐惧。

    她之前怎么会认为这个男人很优雅?不,他的一举一动确实很优雅,就连眼下这样衣冠不整的时候他也不难看。她弄错的是仅仅因了从望远镜中看到他穿着家居服给花草浇水的样子,就直觉认为这是个温柔的人,她一定是疯了!

    “你说过……不要我做什么事的……”她从喉间挤出声音来。

    “你确实无需为我做任何事,但不意味着你可以离开。”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楼岚脸色发白。

    傅允修闻言顿了一下,“不是,你可以出门,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一入夜就必须回来。”

    “为什么?你还不如杀了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才不要与这种奇怪的人扯在一块!

    “你以为我愿意吗?”此刻那个“奇怪的人”端正的脸上满是不耐烦,“还有,请你弄清楚,不是我要杀你,到底是谁在我面前莫名其妙地刺自己一刀的?”

    他走向楼岚,看到后者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又哼了一声:“过段时间我自然会放你走,在那之前这个房间暂时让你使用——至于原因,我不认为有必要向你解释。”说罢,他伸手拉开她身后的门走了了出去。

    第3章(2)

    好像被讨厌了。这个念头蓦地钻进楼岚的脑中,莫名地,恼怒竟压倒了恐惧。

    拷……你襥个大头啊?喃喃着,她揉揉汗湿的长发,冷静下来。根据以往的经验(不要问她是什么经验),处于暴力之下(?)时不能以硬碰硬,最好的方法是……先虚以委蛇,然后伺机逃脱!

    现在……先洗掉这满身臭汗再说。

    不客气地打开那家伙的衣橱,于满柜的白色衣物中翻出一条棉质衬衫,旁边似乎有一条大褂模样的东西,楼岚瞥了一眼,也不在意,只顾着对一柜子的白色唾弃。之前总见这个男人一身白色,只觉挺搭他的气质,现在呢——她只想破口大骂变态自恋狂!

    楼岚绝不承认自己善变,她只是不能忍受犯到她头上的东西而已,这个男人现下惹了她,所以管她之前对他有多少好感,如今都成狗屎!

    在进浴室之前,她把门板上所有的锁都闩上了,还搬来椅子抵在门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多余,可楼岚坚守了十几年的信念是:我很小人,所以别人铁定比我更小人。

    她没有开浴室的灯,摸黑洗了个战斗澡,可竟没有碰翻任何东西,连沐浴液与洗发露都分得清清楚楚。套上衬衫之前,楼岚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胸口,蓦地,那种怪异的寒意又从脚底直颤上了头皮。

    伤口……消失了。

    不,并非真的完好如初,只是竟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疤。她冲到洗手台的镜前,没错,不是自己的触感出了问题,心脏的位置上真的只剩下一个硬币大小的浅红伤疤。

    “哈、哈……”奇怪的干笑逸出嘴角。

    搞什么嘛!原来她并没有真刺下去,只是破了点皮就吓昏了……她就说嘛,像自己那么怕痛的人怎会有那种勇气!真是丢脸,哈、哈……

    ……可是存在于记忆中的痛感难道也是假的?还有当时那样决绝的心情?

    细密的汗珠从刚清洗过的皮肤上沁了出来,楼岚突然疯了似的摸索着镜面,发现了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开灯,可仍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蓦地,衣橱里那件白大褂闪现她眼前。

    楼下,傅允修洗过澡,刚在大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头顶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巨响

    又怎么了?他皱眉正欲起身,一道黑影就从楼梯口扑了下来,下一秒,领口被大力提起。

    “说!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女人只套着一件衬衫提在他身上咬牙切齿地问,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在黑暗的客厅里闪闪发光。

    傅允修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漠然地问:“你在说些什么?”

    “你还不承认!”

    承认?领口被大力地摇晃,让他不禁皱了皱眉,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感观:真是个粗暴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勾当的了!你是做非法医药实验的吧?难怪不杀我又不让我走——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我的伤口,还有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允修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多种念头在脑中飞闪而过,虽然不是很明白她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不过这样也好——

    “好吧,”他放软口气,“既然你猜到了,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你想得美!”摇晃的动作更加粗暴了,“王八蛋,竟把我当实验品!你去死!去死……

    噔!脑中似乎有条弦崩掉了,等傅允修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翻身把对方压到了身下,五指深深陷入了女人的脖颈中。只要再一用力,便可感受到颈骨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深深吸一口气,“我脾气不好,你再吵……后果自负。”

    身下的女人没有吭声,大概是被他眼中的狠厉吓住了。

    哼……傅允修冷哼一声,移开掐住对方喉咙的五指,刚刚还吵死人的女人就像被割了舌头似的紧抿着嘴,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胡乱披散着,十足一个疯婆子,只是那双眼睛仍恶狠狠地瞪着他。

    傅允修被她的眼神惹得不快,皱眉喝道:“看什么?还是你真的想死?”

    那双眼睛忽然闪现水光。

    就在他未来得及诧异之际,女人呜呜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推着他吼:“别压着我!王八蛋,你重死了!呜……”

    傅允修一阵发怔。

    半晌,他抹了把脸,闷不吭声地起身,随手扔了件外套掩住沙发上的女人赤裸的长腿。

    楼岚仍然将脸埋在抱枕中羞愤地呜咽着,哭得他心烦意乱。眼角瞥见一旁桌上的烟盒,他伸手取了一根点上,冷眼扫着女人耸动的肩膀渐渐平息,傅允修开始认真考虑起一个问题——

    也许,真该把她杀了才好?

    第4章(1)

    似乎……总有被人注视的感觉。

    十几天前,当这一想法闪过傅允修的脑中时,他的反应是:什么呀,原来还有人对这副发了霉的皮囊感兴趣吗?

    按理他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发现的,可不知是否因为平静太久,许多感官都变迟钝了。也或许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外界的波动,一味封闭在个人的世界里。

    若不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发现他不知何时丢失的东西,他或许仍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那个十字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也算是种纪念物,况且跟随他那么久了……该不该取回来呢?

    这是半年来头一个让傅允修认真思索的问题,但是他讨厌麻烦。

    算了,那种东西不要也罢。

    漠然地想着,仍是机械地上班下班睡觉,别人眼中正常活动着的躯体,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僵尸。他也没有兴趣探究是否真有人在注意他,不过答案却自动跳了出来。

    当瞥见对面窗户间小小的圆形反光刹那,久违了的怒气突然扩充了全身的细胞。想……把那只躲在暗处的小老鼠揪出来,撕下四肢,一寸一寸地踩断,享受对方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还有那些令人迷醉的猩红……

    暴虐的红芒在傅允修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制了。

    这么多年来他体内那些暴虐的血液丝毫没有消失的意向,反而随着长期的压制蠢蠢欲动。啧,真是麻烦!

    他没有费心思去研究它们,只想着能压制一天就算一天。当然不是出于良心或正义感之类无聊的东西,只是纯粹地不愿造成骚动引来麻烦而已。

    没错,傅允修超级讨厌麻烦,可是为什么却会捡回一个超级超级大的麻烦呢?

    想来想去,只能说是那个女人出乎意料的自刺举动让他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当然,还要怪?(:

    ) ( 霉男偷女 http://www.xshubao22.com/1/12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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